《彼岸贵族》 第一章 来到玉桦市的贵族 黑夜降临。 银白星月装饰夜空。 橙黄灯火点缀城市。 灯光的数量可以直接反应热闹程度。深幽小巷偶见明灯,喧嚷街楼则金碧辉煌。 玉桦市的东南方有一片森林,深处耸立着一栋高得仿佛要摘取星辰的大楼。 与之相比,城市中心那座四百米的铁塔也不过像是一房矮阁。 许多年前,当这座城市中尚未竖立一栋栋高楼大厦的时候,住在城市边缘的市民常常远眺着这栋仿佛与世隔绝的高楼,也怀疑过它是不是什么废弃的科技基地。 时间一久,高楼被视作自然背景般的奇观,除了初来乍到的旅客,也没人去在意了。 …… 森林深处的高楼像一位沉默的巨人,静默地守护在城市旁。 四下一片漆黑,仅有那条通往城市的小路上有零星灯光亮起。 楼顶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连护栏也没有。 有个人站在楼顶的边缘,俯瞰着极远处那抹橙黄的光芒,大概是觉得站累了,便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后,双腿悬在半空中,仿佛坐在云端。丝毫没有在意若是一个不慎,自己便会体验一场自由落体运动。 他凝视着的那片橙黄,便是玉桦市的中心,繁华热闹程度自不必说。 相比之下,森林深处这栋偏远的高楼里,却只有他一人。 这整栋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 常人或许会觉得寂寞,但柏咫涯已习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独来独往,自然不会有任何不适。 高处不胜寒,是对那些平日里生活在低处的人来说的。 此时正值初春,凉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与披在后背的黑发。 视线从远处的城市中心移开,他抬头默默遥望着空中的新月与繁星。 夜乘凉风算是他目前短暂的十七载生涯中难得的一个兴趣。 夜很静,不知过了多久,几滴雨点落在他的脸上。 柏咫涯收回了视线。 他站起身来,仿佛长叹般呼出一口气,伸出脚,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从楼顶落了下去。 …… …… 世界是多面的。 明亮的、可以在人前展现的占大多数,但永远不会是全部。过去如此,今后亦然。 与世界上别的国家及地区一样,这个国家也有地位高高在上,但却几乎不会在世人面前作出夸张举动的存在。 他们的根源是自身所处的家族,被现代的普通民众称为「贵族」。 再往前推三百年,那时候的书生学士私底下非常恭敬地称他们为「地只」。 这个称谓也影响到了后世。 于是今人在称呼具体的某一个「贵族」家族时,在姓氏后面加一个“只”字,便是以示恭敬的意思。 没有同样姓氏的贵族,至少没有同时存在过有两个姓氏一模一样的贵族。 就现在来说: 提起“董只”,人们便会联想到高贵瑰丽的鬼百合。 提起“魏只”,人们便会联想到十二把锋利的长剑。 提起“贾只”,人们便会联想到前不久他们与当地新任的政府领导会面时,在媒体镜头前,一位位贵族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愚弄神情。 …… 短则五六百年,长则千余年。期间一直兴盛不断的家族才有可能成为贵族。 至于这个权利是谁给的,由谁来作出判断的,平民自然是永远都别想知道了。 有人说他们在振兴国家,有人说他们在引领民族,也有人说他们在暗中着保护这个世界。 究竟如何呢?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至少他们绝对不是在挥霍钱财,肆意妄为地生活。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数千年来,神秘而高贵的贵族们一直以实际行动证明着这句话的正确性。 …… …… 玉桦市,由一霞区、百叶区、长水区、东澜区、常亟区共五个城区组成。 柏咫涯没有特意去记,他没有在这座城市里溜达游玩的打算,住所与学校两点一线更符合他的行动规划。 他平时并不住在城市外的高楼中,每逢长假他才会回来待一会儿,在处理完一些琐事后待在的105、106两层书楼内看书。 尽管他很钟意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但他毕竟还是个学生,所以就算不住校,也得住在学校附近。 不然每天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这个国家的平民规定学习生涯共十五年。 六到十岁就读初学,十一到十五岁就读中学,十六到二十岁就读高学。 期间,在高学正式开始前有两年的考察时期。 这两年学生将暂时待在高学中,通过各项考察,因为流程繁琐,往往几个月才能完成一项,这两年内学生的休息时间也相当多。 两年后,也就是当学生还未满十八岁时,便要选择自己的专读方向,确定后三年的学习方向。 柏咫涯目前十七岁,再过几个月便要满十八周岁了。 在去年年末,他选定了自己的专读方向后,来到了新的环境开始自己最后三年的学习生涯。 他就读的高学学区地处城市中心偏西一些的百叶区。 他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春日升起,他正步行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人流来去匆匆,其中许多都是与柏咫涯同校的学生。 三两成群,彼此相识的学生们三言两语的说着什么,基本都是谈论自己假期里干了些什么之类的琐事。 平平无奇的上午,被一辆呼啸而过的高级黑色轿车打破。 短暂的沉默后,周围的学生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我服了,都专读了还有人接送。” “我记得这条路是不让普通车辆通行的,那个不会是「贵族」吧。” “真的假的!贵族跟我一个学校?!你说我身价是不是也高起来了!” 高档的黑色轿车行驶在常规车辆不能通行的大道上,畅通无阻。 车上坐着四个人,前排两人,后排两人。 前排左侧是一个戴着米色鸭舌帽的中年司机。 右侧副驾驶上的是个年轻男子。 他闭着双眼,神情沉稳,黑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右手靠在车窗边扶着自己的前额,左手放在右手上臂上,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 后排坐着两个面容酷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女,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与路上的学子们相仿。 左边的少女望着窗外,神情柔和,气质温婉文静,一头漆黑亮丽的长直发在腰间处用极为古典的发带束起。 右边的少女留着一头齐颔短发,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双眼睁得很大,黑白分明如同棋盘,气质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车内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细不可闻。 “哥哥。” 左侧那位气质温婉少女发出了轻柔的声音,但在安静的车内异常明显。 “我们要主动去拜访这所高学的校长吗?” 年轻男子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哥。” 右侧那位严肃认真的短发少女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年轻男子无奈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停止了敲击,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万一他还联系了别的家族呢?”温婉少女问道。 年轻男子平淡说道:“四十年前,这座高学建成之时,家里的长辈们便开始盯着这里,周边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整个百叶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就算那个校长真的联系了别的家族,也休想在我们的地方下手。” 气质凛冽的短发少女思考片刻,问道:“这块地方是谁负责的?” “我。” 说话的人是中年司机。 车内重归安静。 …… …… 第二章 武学专业剑术部 “武学专业-一级剑术部b班……” 柏咫涯看了一眼教室外,墙侧的班牌顶部那几个大字,确认了这就是自己所在班级的教室,从已经打开的前门走了进去。 教室还算空旷,里面暂时只有十个不到的学生。靠门的一侧被白花花墙壁包裹着,只有另一侧才有窗户。 他没有花时间去观察他们,不知为何,也没人注意到他。 柏咫涯准备挑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来。 不在第一排,不在角落,不在窗边,不在后排,不在中心。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选择了中排紧挨着内墙的位置,累的时候还可以靠墙睡一会儿。 现在那个座位并没有人,很好。 柏咫涯比较满意,把并没有装任何书的小背包往椅子旁一挂,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进教室的学生陆续填补了空旷的座位,三三两两的交流着,虽然嘈杂了些,但还谈不上吵闹。 在时针指向9的那一刻,柏咫涯睁开了眼睛。随后轻缓悦耳的交响乐响起。 教室里只剩下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在柏咫涯身后。 同时,一个学生走进教室。 是一个女孩,头微仰着,径直向柏咫涯走来。 柏咫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标,他直起身子,将手放在桌上,手掌下沿与桌面接触的瞬间,他发现这张桌子似乎有些不稳定,于是侧头向下看去。 书桌使用的是高档的枫木和樱桃木,在桌侧中间偏下的位置,有两道十分隐蔽的裂缝。 这是,出现了质量问题? 很难想象这么低级的问题会发生在这所高档的学府中。 柏咫涯看着两道裂缝,思索着什么的时候,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这是我的座位。” …… …… 打从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教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便一齐转向了她。 虽然她长得很好看,但显然原因并不在此,在于她的身份。 视线中出现一双被白色丝袜包裹着的双腿,柏咫涯抬起头。 女孩有一头齐颔短发,双眉较之一般女孩要稍浓密一些,鼻梁提拔,两瓣粉唇微微张着,锐利的双眼正俯视着他,不过眼中并没有什么敌意。 “你好。”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态度显得有些尖锐,她补充了一下问候。 原来座位定好了吗?学校没通知我啊。 女孩盯着柏咫涯,突然轻声说道:“我似乎没见过你。”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甚至邻近的学生也在纳闷。 那是谁啊?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柏咫涯也在纳闷。 难道你应该见过我才对吗?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空无一物的小包,准备放到后位的空座上。 “这里也有人了。” 短发少女看着柏咫涯说道。 同时,又一个女孩走进教室,她扎着一束如瀑般及腰的长发,气质文雅,仪态端庄,神色温和,嘴角总是噙着几丝温和的笑意。 一个三十岁上下,梳着大背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随她一同走进了教室。 这个男人是负责这间教室的主任教师,姓佘。 柏咫涯环顾教室,没有发现其他空位。 佘老师将手中的资料放在讲台上,看向柏咫涯这里,这才想起来今天会有一个新学生加入到他负责的班级。 为了招待这对姐妹正式入学,他把这茬给忘了。 虽说三月份还在假期的时候,校长便让他跟这个班除柏咫涯以外的其他学生们提前来了一趟学校,跟这两位见过面了,但当时双方也只是一面之缘,仅仅算是提前通知他们,这两位将要来到这个班级,成为大家的同学。 “你。” 佘老师看着柏咫涯,说道:“到教材楼一楼中间的教室去搬套座位吧。知道教材楼在哪里吗?在……” 后面的话柏咫涯没有选择听下去,他选择对短发少女说道:“你这个位置好像有点问题。” 他说着,指了指桌侧的那两条裂缝。 少女闻言看去,神色随之微忿。 她扭头看向佘老师,与之对视,随后伸手按在桌面上,微微用力。 哐当的几声不小的响声回荡在教室里。 看着碎成几块、价格不菲的书桌,佘老师的心脏像被踩了油门一样开始加速。 他自然不是心疼这些书桌,不管损坏多少书桌,跟他的薪水和前程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短发少女看着他,不急不缓地问道:“贵校这是什么意思?” “意外!没别的意思!”满脸慌张的佘老师连忙走过来解释道。 关于这位少女的事情,是真的会关系他的薪水和前程,乃至今后的人生。 短发少女继续问道:“那,我也去搬一套?” “不用不用!我立马叫人去!” 佘老师说着,快步走出到教室门口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长发少女并没有在意这些。 她走向她的座位,好奇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柏咫涯。 柏咫涯默默让开。 “你好。”长发少女率先开口问候道。 “你好。”柏咫涯点头回应。 两人没再说话,但长发少女却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眼中一半是好奇,另一半却是诧异。 柏咫涯仿佛没看见般低垂着脑袋,将视线放在地上。 这两位少女的虽然气质大相径庭,但容貌却极为相似,不过柏咫涯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刚才根本没把视线放在这两人的脸上过,不过他记住了两位都穿着白色的丝袜。 打完电话的佘老师走回教室,看着坐在椅子上,身前一地碎成几块的桌子的短发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短发少女闭着眼睛说道:“不用在意,请讲。” 佘老师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准备开始进入正题了。 这时,柏咫涯抬起头看向佘老师。 意思是,我就这么站着? 那也行吧。 他点点头,情绪很稳定。 不过注意到身旁的长发少女仍时不时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柏咫涯拎着小背包转身走到了教室后面。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并没有在意他,从短发少女开口说话开始,他们便噤若寒蝉,无一人窃窃私语,此时他们的视线也仍聚焦在那对姐妹身上, “咳” 佘老师轻咳一声,试图拉回学生们的注意力。 不过收效甚微。 “那个,你,过来。” 他看向刚走到教室最后面的柏咫涯,伸手指向柏咫涯,招了招手。 “这是大家的新同学。” 柏咫涯走到讲台前。 佘老师和班里的其余人似乎之前就认识了,于是理论上来说与大家同样身为新生的柏咫涯,如今却搞得像是个转校生。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教室里的学生们看到柏咫涯的打扮,部分人的嘴角微微翘起。 就连佘老师也赶潮流似的戴上了圆型眼镜,这人却戴着极为老气的半框方眼镜。 当然最怪异的便是他那包着整个后脑,宛如加大版手术帽的白帽子。 “我叫……” 与此同时,两个工作人员拖了两套桌椅进来,哐当哐当的声响一时间盖过了他的声音。 几秒后,只有最后一句话清晰地落入大家的耳中。 “喜欢看书。” 柏咫涯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清楚前面说的话,说完就闭上了嘴。 佘老师本来也没在意他,看着两个工作人员迅速清理着短发少女身前的那些碎块,然后把一张全新的书桌小心翼翼地放置好。 短发少女伸手按在书桌上。 佘老师和两个工作人员的精神瞬间紧绷。 她点点头,三人瞬间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随之放下。 “你介绍过自己了是吧。”佘老师回过头来看向柏咫涯,看着他颇为高挑的身材说道,“那先坐到中间这排最后面吧。” 一个工作人员很轻松抬起另一套桌椅放在了教室末尾。 柏咫涯落座。 好,之前的座位总结经验这下算是白费了。 佘老师宣讲大约半小时后,离开了教室,似乎有些事情要处理。 剔除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后,总结下来柏咫涯只关注了四个方面的东西。 一是社团。学分相关的东西,总之建议每个学生都需要找个社团加入,目的自然是学分。 二是测验,三是假期。 武学专业每个月进行一次班级测试,理论和实战占比不固定。 从今天四月一日开始,至十月三十一日,为期七个月的学程过后会有一个月的假期。在年末的十二月进行学级测试,理论和实战占比为1:3,学级测试在原则上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 随后次年一月、二月会有校外学习,到时候会接到学校的通知,具体内容也得到时候才知道。三月为假期。四月照常开学。 四是授课时间。 “上二休一,时间为晨九点到午两点半。 上午共两堂课,每堂课一小时,中间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午仅有一节课,一点半开始。 中间十一点半至一点半共两小时为午休时间。 另外,每周会有一天将进行夜间授课,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校外学习和夜间授课,听起来都挺麻烦的。柏咫涯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前方的学生们身上。 一两撮私语声从几个角落里涌现出,随即迅速传播到整间教室,几个学生离开了位置,来到他人身边,形成一个个…… “小团体出现了。” 坐在柏咫涯前排的男生喃喃道。 他侧过头来,用眼角看了一眼柏咫涯。 “本来像你这种新生是很容易被那些小团体拉进去的,但你运气比较差。”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后继续说道:“存在感完全被那边压制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右前方那对姐妹的方向,“但他们又不敢去那边向她们搭话,你也就只能算毫无作用地白白牺牲了。” “唉,这下恐怕你也要成没人在意的边缘人了,难得你把自己打扮地这么滑稽。” 他瞥着柏咫涯的老土眼镜和古怪帽子,对其不惜扮丑作怪吸引他人目光,以提升自己存在感的举动的失败表示惋惜,眼里流露出了几丝同情。 柏咫涯不想去辩解什么,仿佛没有听到他嘲笑般的安慰问道:“大家不都是新生吗,你们似乎早就认识了。” “当然了,我们全都是从「白牙初学」开始,一路直升到现在的这所「白牙高等学府」,虽然以前不一定是在一个班级里,但都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初学、中学加起来十年下来或多或少都会认识一点。虽然对你来说是正常的新入学,但对我们来说,你就跟转校生没什么两样。” 他说着,突然神色沧桑地发表起自己的观点。 “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八面逢源的人就能成为中心。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周围的人际关系。那些从小就懂得讨好他人的虚伪之人现在成了他们的中心焦点,真是滑稽。不过,只有弱者才需要抱团取暖,而强者都是孤独的狼。” 柏咫涯想着狼是群居动物,用老虎比喻应该更贴切。 这些所谓的小团体,无非只是大家喜欢和聊得来的人相处而已,有些更单纯只是因为座位靠近或者春心萌动,想接触异性而已。 太把这些当回事,本质是太把自己和自己所处的环境当回事。 不过这个年龄段的人确实比较容易自我意识过剩。 柏咫涯不太想搭理他,于是一句话没说,干脆直接摆出了一副听不太懂的神情。 见柏咫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男生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沉浸在自己是独善其身的强者的幻想中。 不过终究还是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是一路直升上来的。那自己的处境确实跟转校生没什么两样了,好在似乎并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除了那个长发的贵族少女。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并没有偏离「正确的轨道」。 这样就好。 现在这样就好。 …… …… 第三章 房东小姐的提议 二十分钟后,佘老师回来给每人发了一本小册子又急匆匆地走了。 柏咫涯翻开册子,目光很自然地掠过前面学校历史、纪律等等的废话,落在第四大类。 社团相关。 《星灵水社》——预知未来,解决学校周围的怪奇事件,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哦,占卜与灵异、神秘事件相关的。 大部分看一眼名字和一句话的简介就大概清楚是什么类型的了。 这个是文学,这是制药相关,还有美术、冶炼、音乐、间谍特工……后面还有这么多? 这学校的学生真闲啊。 种类倒是蛮丰富的……不过搞间谍相关的社团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大概率只是学生们玩玩的,大孩子的过家家罢了吧。 以及还是有少数意义不明的,比如什么《土木工程与程序设计》这种看上去就令人敬而远之的东西。 柏咫涯往后又翻了几页,光靠一张图一句话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明天似乎会开展社团招新活动,下午三点开始来着。 既然每人都要参加一个,那到时候还是自己亲眼去看看吧。 …… 正午十一点不到,第一天的入学结束了。 明天会开始正规授课。 短发少女和长发少女率先走出校门,黑色高级轿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短发少女拉开车门,对中年司机问道:“房伯,哥哥呢?” “这学校的校长之前来找他了。等一会儿吧,应该快了。” 两人坐到后座,过了会儿,短发少女看着长发少女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长发少女沉默片刻,说道:“还记得那个新学生吗?” “柏咫涯?” 长发少女点头。 柏咫涯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恰好工作人员搬来两套桌椅,他的声音被盖过,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引走,全班只有三个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对身为「贵族」的姐妹便是其中二人。 长发少女说道:“我感觉他有一些不一般。” “戴着那么老土的半框眼镜,还有一个包着整个后脑的帽子,看起来确实不是一般的丑。”短发少女随口毒舌道。 “感觉还是‘感知’?”房伯突然问道,他将头微微抬起,米黄色的鸭舌帽下是一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平和眸子。 长发少女想了想,说道:“不确定,若有若无的。” 房伯的问题让短发少女的神色也认真起来。 他所说的感知与长发少女的一些特殊能力有关,虽然这事短发少女甚至长发少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从那份能力显现开始,长发少女的直觉便变得很准了。 房伯没有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若蕖、芙荑,目前还不需要你们参与到家中的事情。趁这个的机会,你们也多接触一下普通百姓的世界。” 短发少女睁大了双眼,认真道:“我可以帮到家里!” 房伯摇头道:“我没有怀疑你的能力。” 一旁的长发少女心中明白,房伯是想让她们多看看不一样的事物,顺便磨炼心性。但她妹妹似乎没有领悟到这份用意。 向来沉默寡言、一天只说几句话的房伯极为耐心地对短发少女说道:“我们毕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多少还是会与普世产生联系,多了解了解并非是无用功。” 既然房伯都这么说的话……短发少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先在这所学校里待一阵子吧,要是觉得有必要,可以去让人查一查在意的人,比如你们刚才聊的那个。” “好。”长发少女点头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房伯看向车窗外。 学校的校长正满脸笑容地送着一个年轻男人向校门走来。 男子走到车前,房伯摇下车窗。 “我要回去一趟。”男子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些日子就劳烦您照顾她们了。” …… …… 因为白牙高学的地理位置在城市中心靠西的缘故,周围的住宅区很少,公寓也只有两个,更多的是些娱乐场所。 离开学校后的柏咫涯来的地方并不是公寓,而是一间的稍显老式的民宅。 他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只是房内有些几声响动。 过了几秒,当他准备再次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人声。 “来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乏力? 伴随不断接近的拖鞋声后,门开了。 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 明明才到四月,她却穿得十分清凉,上身是一件紧致的浅绿色吊带背心,下身则是一条牛仔热裤,露出了小麦色的纤细腰肢和两条看起来手感很好的长腿。 看起来手感很好是柏咫涯第一眼的评价。 因为他低着头,尽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这个女人脖颈以下腰腹以上那波涛汹涌的部位,所以映入眼帘的全是她的大腿。 “你好,我叫柏咫涯。” “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下午才来。你这打扮,够前卫啊。”女人打量着柏咫涯,视线落在他脑后的帽子上,随后招了招手,说道:“先进来吧。” 柏咫涯闻言,走进屋内,扫视了一下客厅。有些杂乱,但还算干净。 “请问怎么称呼?”柏咫涯问道。 女人想了想,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递给柏咫涯一罐,说道:“我叫舟婧。妙婧的婧。” 虽然你的体态确实很美好,但看起来可一点都不纤弱。 柏咫涯想着,伸手推辞道:“我不喝酒。请问我住的地方在哪里?” “啧,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舟婧灌了口啤酒,脸颊稍稍泛红了一些,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早上来了个人,本来打算要租给你的地方租给人家了。这房子虽然是我的,但还是我长辈说了算。那个人好像给我长辈认识,所以……对不住你了。” 柏咫涯点点头,问道:“请问还有别的地方有空余的房子出租吗?” “啊?” 舟婧愣了一下,本来她以为柏咫涯多少会有些生气,没想到他却这么干脆地接受了。 “本来这附近房子出租的房子就少,你们这学校又招了一批新学生,有也基本都是被预定了的,可能不太好找啊。”舟婧一边思索着,一边惭愧地说道,“不好意思啊,真是对不住。” 柏咫涯平静说道:“没事,长辈的话舟小姐也不能不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舟婧听了愈发内疚,这下柏咫涯不仅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突然,她似乎想出了什么主意。 “我这屋子其实有两楼,你要不介意的话,要不住这楼上?” 柏咫涯闻言,没有立刻答复。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楼上也是闲置着,只要你没什么不良嗜好就行。水电费也不用你交。对了,你应该不抽烟吧。” “烟确实不抽,但…不太好吧。” 舟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反正我也不缺钱。” 不不不,孤单寡女同住一屋,这是否有些不合礼数。 再怎么说自己跟她也只是第一天见的陌生人。 这不是房东房客,钱多钱少的问题。 一般也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跟自己在一个屋子里住吧,她是不是有点太宽心了。 当然,柏咫涯自认为可不会动什么不合礼数的邪念。他的视线从舟婧的双腿转移到腰间的马甲线上。 嗯,应该。 话说回来,再去找个租房确实很麻烦,而她这个房东加室友看起来还蛮和善的。 对自己倒是没什么坏处。 就是感觉……不太好,嗯,真的不太好。 此乃非礼之举,自己应当主动拒绝。 柏咫涯暗自点点头,说道: “那我考虑一下。” …… …… 「白牙初学」与「白牙中学」两所学校都是「白牙集团」在三十年前一手创建的。 那时候的白牙集团还叫百惠有限公司,这两所学校自然也是以百惠为名,直到后来跟着百惠有限公司一起改了个名。 改名的契机似乎是外来者的股份收购,其对公司高层的介入也催生出了如今的这所「白牙高等学府」。 十七年前,全国各地神秘事件、灵异事件频发,隐于尘世的各种奇能异士现身于公众场所,同时「贵族」开始陆续接触平民的普通世界,于是新成立的政府突然宣布: 次年起,将在部分高等学府设立「武学专业」。 当然提起这一切的源头,所有人都会想起十六年前的12月28日的「血月事件」。 那天太阳与月亮消失了。 血色满月挂在北方的天空中。 直到81小时后,血月化作一场大雨,落在了这世上的每个角落。 后来被称作「幽能」或「灵气」的,只能依附于生命体,在活体内循环、增长的能量,也正是在那之后出现在了世界上。 …… …… “克己,你觉得哪个名字好听?” 武学专业-二级剑术部A班 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理论课后,七八名男女学生围着一个男生讨论着什么,其余学生中也有不少偷偷地注视着这边。 男生名叫克己,姓章。 之所以成为了学生们的中心,第一是因为他是这个班里专业成绩最为突出的…… 第二是因为白牙集团的创始人也姓章,同理,白牙高等学府的校长在改姓后也姓了章。 “我觉得……” 章克己心不在焉地说道:“无所谓吧,叫哪个都行啊。” “我觉得还是幽能好听,听起来就帅一点,灵气也太土了。” “你这崇洋媚外的狗东西!” “我命令你即刻把手机里的大洋马删光。” 周围几个同学开始嬉笑怒骂起来,时不时夹杂两句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开的荤段子,以前还会给他们几个白眼的女生们如今也已熟视无睹,有的甚至还会调侃他们几句竟然喜欢那种口味的。 窗外阳光普照,春风和煦。 一切都显得很平常。 柏咫涯认为平常就是最好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总有人会不满足于平常。 窗外,阳光些许刺眼,章克己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排树上有些早开的槐花,突然说道: “听说,今年的新生里,有贵族。” “好像是的。” “好像也是在我们武学专业的。” “是剑术部的,b班。我昨天就打听清楚了,而且是两个一起的,都是女的!” “哦。”章克己点点头,说道,“我们学校竟然有贵族入校了。好事呀。” 周围的学生们纷纷对视,尽管大家都知道章克己是校长的儿子,但是他明显不是为了学校发出感慨的。 章克己问道:“今天下午有社团招新来着对吧?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是什么社的社长来着。” “《灵能探查社》。”周围有人立马补充道。 “对对对。”章克己点点头,“我要不也去招招新,不然是不是有点不负责啊?” 周围的学生们闻言都会心一笑,纷纷嚷嚷着带我一个、一起一起。 …… …… 第四章 从百菜餐厅到三层图书馆 “「灵气」并非只能依附于生命体,但从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确实在我们碳基生命的躯体中最为活跃,一旦离体后便会迅速消失,重新融入到周围的大气之中。” “接下来我们讲「灵气」的基础吸纳方式……” 讲台上,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斑白的中老年男教师正在以缓慢的语速,讲解着一些极为基础的灵气相关知识。 一连两节理论课,加上如此令人安心的语调,确实让人比较难顶。 柏咫涯认为这些基础知识非常重要,所以决定以闭目养神的方式认真听讲。 讲台上的老教师将上半身微微前倾,被压低的双眉之下,视线越过镜片,目光扫过教室,很快落在了作为转校生般的新生、单独一人坐在教室末排的柏咫涯身上。 他似乎并不是很认可这种学习方式。 讲台角上有着对应名字的座位表。 老教师的视线落在了座位表上。 “陈天阔……” 柏咫涯前座的“独狼”站了起来。 “……的后面那个。” 座位表上似乎没有柏咫涯的名字。 独狼重新坐下,柏咫涯起身,目光从独狼的书本上一扫而过,看到他竟非常认真地做着笔记,稍微有些惊讶。 “我们讲到哪里了?” “「灵气」的基础吸纳方式。” “嗯,坐下吧……要好好听课噢,老师在课堂上讲的都是很重要的知识。大家都要认真做笔记,考试都会考到的。” 柏咫涯坐下,身前空荡荡的桌面上连支笔都没有。 他的目光落向右前方。 那两位贵族少女,短发的闭着眼睛,似乎正在调息;长发的饶有兴趣地翻阅着课本,但对老教师的讲解却充耳不闻。 这两人仿佛隔绝了周围外界的一切,尽管身着相同的制服,打扮也与常人无异,但就是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场,举手投足皆令人瞩目却不敢接近。 …… 中午。 白牙高学的学生食堂面积相当夸张,而且设有两层,专门设计装修过多次,与豪华酒店的餐厅相比也不逞多让。 学生在食堂选择好位置,十一点半开始便可以在手机上进入学校的午餐页面开始点餐,一般十五分钟内即可送达。 价格相比外面的餐馆要便宜许多,而且菜种丰富,不论山珍海味还是乡间野菜都能在其中找到,实惠而又便捷,是大多数学生的第一选择。 出于常识的考虑,柏咫涯觉得自己有必要来这里看看。 大量的学生并没有使得食堂变得拥挤,因为有专人进行派送的缘故,学生甚至不用排队,只需在座位上点餐静待。 并非所有人都会老实地待在食堂里用餐,不少人会选择打包带走,所以余下的空座位也有许多。 柏咫涯挑了较为空旷的地方,打开手机看起了菜单。 玉桦市与他的故乡比起来,当地的的口味会更偏好辣味足一些的菜品。 对于柏咫涯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有些外地来的人并不能接受。 两位贵族姐妹在几个学生会成员的盛情邀请下,来到了食堂。 短发少女在听到他们自告奋勇地请求推荐菜品时,只是毫不在意地说了随便。 于是…… 鲜嫩鸡块沐浴香辣咖喱,玉米浓汤浇灌麻辣五花肉,酥脆炸猪排包裹辛辣鱿鱼须…… “我们学校的食堂可是有着一百多道菜,被称为百菜餐厅呢!” 学生会成员一边说着,一道道色泽鲜艳,香浓热气扑面而来的上好佳肴以极不寻常的速度迅速送到了他们的餐桌上。 然而,场面安静,无人动筷。 看着神色有些异样的短发少女,其中一个学生会成员鼓起勇气,有些有些忐忑地问道:“不合您的意思吗?” 其余几人注意到,短发少女的双手微微紧握。 此时,一旁的长发少女平静开口道:“我们只是应邀来参观一下,并未感到饥饿,请各位自行享用吧。” 来食堂不吃饭而是参观?这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心中自然皆有疑问,但无一人敢问出口。 离他们不远的柏咫涯并没有关注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本能般地想要远离那两个贵族女孩,于是也不打算点菜了,起身便要离开。 突然,他转过身去。 “柏咫涯同学。” 几乎是同一时间,女声响起。 长发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柏咫涯的面前。 “你好。”长发少女面带微笑,礼貌道:“我姓苏,苏若蕖。芙蕖的蕖。” 短发少女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柏咫涯,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你好。”柏咫涯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苏若蕖问道:“听说你以前不是白牙集团的学生。” 听说?谁会主动跟你说我啊。 柏咫涯平静说道:“对啊。白牙高等学府远近闻名,武学专业更是享誉盛名,我特地来玉桦市,就是希望能学有所成。” “原来如此,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应该也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吧,真是辛苦了。” “还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我适应得还蛮快的。”柏咫涯真诚说道,“就是找租房的时候麻烦了些。” 苏若蕖点点头,视线落到一旁柏咫涯刚才就坐的位置,看着空无一物的餐桌问道:“我打扰你就餐了吗?” “我突然想起来有朋友约我去其他地方吃饭,他们现在还在等我。” “原来如此,那拖延你的时间了真是抱歉。” “没事。再见。” 柏咫涯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厅。 学生会的几人面色有些尴尬,心中也是对柏咫涯如此怠慢的言行相当不满。 真是外地的乡巴佬,这样对待「贵族」之人,一点脑子都没有! 尽管几人心中惊怒,但脸上只能无奈赔笑。 “这个人大概是有些社恐吧。” “对对对。你、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见他们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苏若蕖微笑着摇摇头,但也不多解释。 短发少女显然对柏咫涯没什么兴趣,她回过头去,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几道香辣十足的菜肴。 …… 走出餐厅,柏咫涯在一旁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 春风拂面,阳光暖人。 他觉得有些无所事事,于是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白牙高学的图书馆在学校的东面,一湾湖水旁。 楼高六层,面积不小。环境安静雅致,确实适合让人静下心来。 打开手机,对着机械出示了一下绑定手机号的学生证,柏咫涯走入楼内。 午饭时间,楼内的学生并不多。 略过一层的各类学科教材,稍加留意了一下二层的漫画和各类娱乐小说,无视了四层的法律、政治、物理化学等较为严肃的书籍,柏咫涯直接步入三层。 国内外文学。 楼内的学生极少,同为学生的图书管理员抬眼看了一下柏咫涯,稍微有些惊讶。 白牙高学每一届的校服都不一样,但有着传承的标志。 校徽在左胸,是一湾河流的图形,河上建着一座断桥。 校徽右侧,是一只显眼的白鸽。 多了武学专业之后,为了让武学专业的学生能让其他人一眼看出来,便将他们校服上的白鸽换成了一头飞鹰。 柏咫涯校服上的自然便是黑色飞鹰。 武学专业学生可不常来图书馆,就算来,也大多去的是二层看看漫画小说,极少会来文学层。 女管理员有些忐忑。 因为她听上一任学姐说,有武学生来图书馆找人闹过事,在这里打了起来,还误伤了几个读书的学生。 虽然这个男的看起来不那么凶神恶煞,但从脑后那顶把所有头发都包裹起来的加大版手术帽来看,这位的打扮也挺特立独行的。 而且看他的校服,是新入学的一级生,应该不至于入学第二天就找人武斗吧。 但以防万一,女管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那个!” 陌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柏咫涯转头看去。 是个女学生,从制服来看是二级的普通学生,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两束低马尾扎在脖颈两侧,双手抱着一本不知名的书本,正微抬着头,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请问、请问想看什么类型的书,需要帮你……” “不用了。” 柏咫涯下意识地拒绝了,抬脚便要走开,随后突然停下,想了一下,问道:“这里有《卡勒瓦拉》吗?” “嗯,有的。”她点点头,朝一个方向走去,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眼前的武学生竟然会读这种书。 柏咫涯跟了上去。 路过遇见的学生抬头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神情微微一变。 意识到他们是看到自己胸口的黑鹰后才会紧张起来,柏咫涯有些纳闷,武学生有这么令人忌惮吗? 他收回了视线,落在身前的背影上。 棕黑色制服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长裙盖住了腿部,但仍然可见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小腿。 淡淡的芳香从她身上扑鼻而来。 “在这里。” 女管理员停下脚步,来到一排书架前。 「中世纪北欧文学-诗歌集」 她踮起脚,伸手攀向放在顶层的《卡勒瓦拉》。 “我自己来吧。”一旁的柏咫涯说道。 她拿白皙纤细的手指还差一点就能够着,似乎有些不甘心,她上身跟书架贴得更紧了一些。 啪嗒—— 拿到《卡勒瓦拉》的同时,她手中捧着的书本也落到了地上,她的神色一惊,然而一旁的柏咫涯一惊弯腰准备捡起。 “啊!等一下——” 慌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柏咫涯捡起书本,封面的名字落入了他的眼帘。 《蜘蛛女之吻》 柏咫涯抬起头,眼前这位女管理员的脸色似乎稍微有些苍白。 他将书还给了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卡勒瓦拉》,平静说道: “谢谢。” “没、没事。” 女管理员双手将《蜘蛛女之吻》紧紧地抱在胸口,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柏咫涯看向她的背影,视线落在那两只发红的耳朵上,想着喜欢看这种书这其实也不用这样害羞。 时间流逝,安静的图书馆内偶尔有翻页声响起,见柏咫涯也只是来看书的而已,三层里的学生也没再关注他。 下午一点多。 待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柏咫涯合上书,准备回去上课了。 “武学生也会看这种书吗?” 男性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柏咫涯闻声看去。 一个容貌帅气的男学生正看着他。 男学生的制服与他一样,都是一级生的制服,只不过胸口的是一只白鸽。 不知是不是楼层内灯光的问题,他的头发看起来泛着些金色。 “打发时间而已。”柏咫涯说道,转身离去。 男学生看着他的背影,那顶怪异的帽子被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来到楼梯口,柏咫涯看向刚才的女管理员,问道:“可以外借吗?” 女管理员正低着头,仔细品鉴着《蜘蛛女之吻》,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帮她捡起这本书的武学生,于是迅速把书合上,藏到了背后去。 “可、可以,要登记一下学生证……” 柏咫涯打开手机,切换到自己的学生证,交给了她。 “柏咫涯……” 他的名字落入了女管理员的眼中,女管理员默念了一遍,登记完毕将手机还给柏咫涯。 “可以了吗?” “嗯,可以了。呃……” “好,再见。” 柏咫涯转身离去。 女管理看着他走下楼,把背后的《蜘蛛女之吻》重新放到面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书。 “你好。”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前传来。 女管理的身体一抖,迅速抬起头,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一头茶色碎发与帅气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像极了她昨晚看的漫画的男配角。 他把一本《失乐园》和手机交给了女管理,看来是要外借这本书。 心情有些激荡的女管理双手颤抖地操作,默默记住了学生证上那与本人的外貌反差极大的普通的名字。 杨安。 …… …… 第五章 午后时光并不安宁 六岁开始上初学。 经过五年初学,再五年中学,从十六岁那年起,便可以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了。 但父母往往期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更为出众的学历。 于是,大部分少年都要参与两年的考察,顺利通过的,则步入高学,进行三年的专业研读生涯。 考察的常规合格率是50%。 淘汰率是40%。 剩下那10%较为特殊。 其中部分学子拥有一技之长,被学府有目的性地私下招收。 另外一部分,也是被私下招收的,但原因更拿不上台面来一些。 说的直白一些,这部分学子或许家中富裕,或许长辈手握权势。 丹溪琳,她就属于这部分人。 白牙高学中午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享用完午餐的学生们在结队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谈天说地。 然而丹溪琳却不在此列。 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在楼顶随风飘扬。 厌倦了山珍海味的她中午去便利超市买了两个红肠肉松面包和一盒牛奶,坐在学生楼的顶楼眺望着西边,一个人吃完了。 双目含春,媚眼如丝,体态婀娜。 类似的对她的评价常出自初见她的人口中。 连一句形容她容貌身材以外的部分都没有。 丹溪琳握紧了手中的空牛奶盒。 难道她除了这副皮囊便再无优点了吗? 明明小时候身边的大家还总夸她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因为父亲工作原因,她不久前刚从外省搬来玉桦市。 昨日。 入学的第一天,在放学后,便有学生来向她表白。 还不止一个。 今天上午也是,之所以不去食堂,除了没什么胃口之外,还因为老远就看到一些男学生站在班级门口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她,于是她一直坐在教室里,等到那些人差不多走了,才去了便利超市。 具体数量她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那些人的脸她都没什么印象,更别提说的话了。 起身,靠在防护栏杆旁向下望去。 一个个人脸上的笑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四处传来欢声笑语。 她独自一人,在楼顶站了许久。 …… “诶,听说你看上那个剑术部的一级生了。” 四五个举止流里流气的二级生在楼道里大声喧嚷着。 “他看上哪个?是不是金头发的那个!” “对啊,怎么了。我一见钟情啊。”其中一个染着一头茶色头发,两侧耳垂各挂着两颗耳钉的学生笑道。 “你这个比踏马还能一见钟情的是吧!同年级的女人被你祸害得全都知道你是人渣了,现在还要去祸害学妹是吧!” “放你马的屁,劳资都是真情实感的好吧。” “我实你麻痹!” 几个人嬉笑怒骂着,不知是不是他们胸口那头黑鹰的缘故,楼道里的其他学生远远看到他们便避之不及,赶忙回到自己的教室里去了。 “诶,卧槽!” “阿阳,你看!楚辞阳!” 身旁的几人急忙地叫了自己的名字,楚辞阳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楼道尽头,一抹显眼的金发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卧槽,这是不是就是那个?” “是的呀,你看阿阳这个比眼睛都直了。” 面色略带忧郁的秀美容貌,烙印在楚辞阳眼中,如同柔软的绒毛摩挲着他的脊背,令他心痒难耐。 他挺起胸膛,快步走了上去,身后传来了狐朋狗友们的笑声。 “美女!” 丹溪琳转过头来,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男生,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 “我叫楚辞阳,你好。你有男朋友吗?” 他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丹溪琳很自然地产生了反感。 这个学长看起来就是那种,就算自己有男朋友还会来纠缠自己的人,那也就没有撒谎说已经有了的必要了。 感受着这个陌生男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游走,从丰满的胸口落到她的双腿,最后回到脸上,循环往复。 丹溪琳心中传来阵阵不适,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这种事她已习以为常了。 “你想跟我交往?” 与她张扬的外貌不符,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 楚辞阳双眼一亮,笑问道:“你同意了?” “卧槽,真的假的?!” “卧槽尼玛成了?” 楚辞阳身后几人远远听到,立马急不可耐地凑了过来。 “你们踏马过来干嘛?!”眼见这几人围过来,生怕他们坏了自己好事的楚辞阳怒道。 丹溪琳漠然地视线扫过几人,落向远处的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 她突然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 反正也没什么不行的。 丹溪琳张开嘴。 她准备同意。 “我……” “抱歉……” 话到嘴边,一个男声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来,看见了一张白皙的脸。 一级生的制服。 高耸的鼻子上挂着一副过时的半框方形眼镜,一双并没有完全睁着,显得有些活力不足的眼睛上,却是两道刀眉。 以及每个人第一眼都会注意到的…… 好难看的帽子。 丹溪琳下意识地想着,随后立马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好像刚发出过这样的感慨。 等下,这个男生好像不止跟她一样同为一级生,而且还是…… “能否稍微让一下?” 他似乎只是路过,但楼道被这几个站成一排的学长给堵住了。 “啊?” 几人的面色一冷,楚辞阳的脸色尤为阴沉。 他觉得这个一级生很没眼色,很目中无人。 很……欠教训。 看见自己这边正在重要关头,竟敢来打扰。 楚辞阳认为自己需要让他知道尊敬学长,同时在丹溪琳的面前表现一下。 柏咫涯有些无语。 刚才楚辞阳的声音并不小,正在上楼的他当然也听清楚了。 他并没有想打扰楚辞阳寻找临时肉体伴侣的意思,但是一群人把楼道堵住,如果他不想绕一圈,便不得不开口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几位学长是如此地暴躁。 并且幼稚。 他当然看出了楚辞阳的意图。 都十七八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屁孩一样,想通过施展暴力的手段在女孩子面前逞能。 令人,无话可说。 楚辞阳几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完全没有自觉。 丹溪琳意识到了。 她意识到的是,这个戴着奇怪帽子的一级生要遭难了。 她觉得自己对此还是有点责任的,于是开口道: “我马上要上课了,你们不去上课吗?这事之后再说吧。” 楚辞阳身边的几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楚辞阳却提前一步微笑着说道: “行,我等你。” 他说完,带着身边几人走了,离开前转头看向柏咫涯,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中的恶意与敌意快要溢出来了。 柏咫涯眨眨眼,移开视线,觉得这属于飞来横祸。 他暗自摇头,丹溪琳已经迈步走向教室,两人一前一后,彼此之间并无交流。 上楼时,前方那对洁白的大腿落入柏咫涯眼中。 他发现丹溪琳似乎对自己的制服有过改动。 这裙子,是不是稍微短了点。 “那个,是这边。” 眼看前方的丹溪琳突然走到另一个方向去了,柏咫涯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道。 “哦。” 丹溪琳没发现自己走错了,身体一僵,随后故作镇静地掉过头来,过了会儿突然看向柏咫涯。 “你知道我是跟你一个班的?” “嗯,你的外部形象还挺令人记忆深刻的。”柏咫涯说道,视线落在楼道里那一张张曾就读本校的名人简介图上。 丹溪琳看着他的帽子。 你也差不多。 柏咫涯走的速度比丹溪琳快一些,很快,两人便并排而行了,当然彼此之间有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快到教室的时候,丹溪琳发现身旁的柏咫涯正看着自己。 又来了吗…… 丹溪琳熟练地准备无视他的视线,自顾自向前走去。 “那个……” 柏咫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总不会突然想向自己表白吧。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自恋,但结合她的经历来看并非是不可能的。 丹溪琳转过头来,眼神淡漠。 面前的柏咫涯似乎在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丹溪琳心中已经准备好了拒绝他的话语。 只见柏咫涯指了指耳垂下方,随后缓缓说道: “你这里的头发上,有点东西。” 丹溪琳闻言,伸手摸去。 是一小块面包屑。 她脸颊微微一红,为刚才自己的想法感到害臊。 前方十几米处就是他们的教室了。 见柏咫涯的脚步还没有动,丹溪琳问道:“还有吗?” “没了。”柏咫涯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先进去吧。” 他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名人图。 丹溪琳以为他是在为这个临近上课的时间点,跟自己一起进教室而害羞,于是干脆地转身走向了教室。 柏咫涯并不知道她心中这一长串的少女心思,不过他也确实不想跟她一起进去,但主要是担心引来不好的猜测,然后又有类似楚辞阳这样的麻烦找上他。 刚才那个学长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过两天应该就认不出我了吧。 以及。 我还是离这个金头发的女学生远点吧。 …… …… 第六章 一级剑术部B班的实践课 踏入教室。 讲台前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黑色大衣、青色内衬,里面是一件深红色的立领衬衣,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一撮细长的刘海垂在眼角,面容严肃认真,但看起来颇为年轻。 柏咫涯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待上课。 没过多久,悠扬的交响乐响起。 伴随最后一个音符拖着长长的尾巴踱步远去,低沉的嗓音从男人的口中扩散到了教室的每个角落。 “我姓徐,是剑一A班、剑一b班的实践课任课老师之一。” 他的视线扫过班里的每一个人,在苏若蕖贵族姐妹身上停顿了一瞬。 “你们的主任教室说过实践课相关的事情了吗?” “没有。” “没讲过。” “昨天说了一些纪律相关的,发了册子,今天还没见过他。” 三三两两的声音从学生间传来。 徐老师摇摇头,问道:“班长选好了吗?” “我。” 柏咫涯闻声看了过去,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气质认真,容貌秀丽的女生举起了手。 什么时候选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带同学们到「武学区」来。我先去准备开启「练习区」。” “嗯。” 「武学区」 顾名思义,是武学生专用的学习区域。 武学生的教学楼在操场的正对面,而操场的另一侧,有三条通道,通道长约100米,尽头是一栋砖瓦纯白的大楼。 大楼平日里禁止学生私自出入,四周布满了摄像头。武学生的实践课,便是在这栋白色大楼内进行。 很快,剑一b班的几十个学生聚集在操场尽头,面前是那三条通道的其中一条。 通道前有一台登记证件的机器,五个安保人员站在一旁,不论学生还是教师,进入都需要登记。 通道内部宛如整洁的走廊,整体呈灰银色,每隔十米放置一株盆栽,在单调的灰银色中增添一抹鲜活的色彩。 苏若蕖和她妹妹两人的身边一直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敢靠近。 班长用眼角瞥着侧后方的这二人,神色有些紧张。 其余学生在更后方,跟她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苏若蕖侧过头来,看着身旁的短发少女,从她那微微发亮的眼中看出了些许兴奋。 来到玉桦市的这段时间都没有挥剑的机会,对她来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怎么样了?” “新学生在登记,没剩几个了。” 一个安保人员从一旁的监控室里走出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是小睡了一会儿刚起来。 柏咫涯本来是混在学生中间的,后来其他多少有些兴奋和期待的学生纷纷向前挤,于是他不知不觉又变最后一个了。 “独狼”排在他前面几个,好像是没挤过别人。 此时他正一脸尴尬而焦急的样子,似乎是刷卡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嘀——请重新认证” 柏咫涯瞥向一旁,落在通道门口的盆栽上。 另一个学生无聊地走到盆栽旁边,似乎是伸手想碰,然而立马被旁边的安保人员制止了。 他悻悻地退回来,嘴里嘀咕着:“至于吗,这也要管。” “这东西挺贵的。” 他回过头来,说话的是新来的,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柏咫涯。 “这什么东西啊,多贵?” “「银苑」,大概十二三万一盆吧,叶子能吸收灵气,所以很多灵气聚集的地方都会放。” “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的。” “嘀——请重新认证” “什么情况啊?” “怎么还没好啊。” 剩下的几个学生都有点不耐烦了,先头的大部队可是都快到了。 “我不知道啊,它不让我认证。”此时的独狼温顺得像个绵羊,一副委屈的样子。 一旁那个刚醒来的安保人员见状,走过来看了看,然后按了下机器旁的按钮。 “可能出bUG了,重启一下吧。” 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出了点毛病,反正他本人觉得自己八成是落枕了。 柏咫涯看向他,视线从他的脖颈处落到了腰间,又移到了胸膛。 看起来不像能吸收灵气的样子,怎么会出这种问题。 不过有这么多盆「银苑」放这里的话,应该没什么事,过两天大概就好了。 “嘀——已认证” 柏咫涯收回视线,最后几人依次刷卡进入通道。 …… 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学生们的眼中。 徐老师站在通道尽头。 一级剑术部b班的学生跟着他,走进了白色大楼,来到一楼某个密闭的房间中。 房内空无一物。 徐老师双手背在身后,等所有学生都进入房间后,开口说道: “废话我就不说了,灵气相关的理论知识你们自己在上理论课的时候认真听,我不是来教你们那些东西的。” 他说着,拿出手机,切换到了自己的教师证,对着墙壁刷了一下。 嘀—— 他伸手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咔嚓哐当—— 一阵机械运动声传来从房间的一侧墙壁中传来。 一面墙在向上移动。 “实践课里,我只会教你们怎么变得更强,并且让你们通过实际演练来感受。现在模拟的是温带草原环境。” “理论知识往往只会告诉你们最正规的知识,但最正规的不一定是适合所有人的,在每个方面你们都需要亲自实践,并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测试,下个月的测试在五月一日。” 一听到测试,不少学生都不由地感到了紧张,仿佛听到了要加班的社畜。 “这个月的测试,在今天。” 平淡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于是他们无法平静了。 “不用紧张,今天不是实战,只是测试一下你们的灵气量和能释放的威力。” 他说着,点了点手机,一个木桩人从草原中显现了出来,缓缓走向房间。 同时,房间内的一侧墙壁凸起,一面柜子缓缓平移出来,数十个箱子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柄柄长剑。 一共57柄剑,一共57个学生。 徐老师伸手拿了一把,说道: “你们先自己试试手感,十分钟后开始。”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苏若蕖姐妹身上。 两人都拿了一柄剑,正在将体内的灵气灌入其中。 真打算来当学生吗? 还是贵族小姐体验平民生活呢? 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苏若蕖抬头看向他,微笑道: “徐老师。” 没想到她会开口跟自己说话,徐老师当即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们班里,有五十七个学生。” 他闻言微微一愣,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其余学生。 没拿到剑的那个人,自然是柏咫涯。 徐老师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剑给他,看着他脑后的奇怪帽子和方才起一直沉默不语,不争不抢的样子,只是觉得这个学生有些过于书生气了,也没再在意他。 普通班都是六九——共五十四个学生,这个班来了两个贵族,便是五十六个,怎么还又多一个。 刚才有57柄剑,他还以为是这一届的实践课把教师的也算进去了。 好像也刚好两年了吧,柏咫涯回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摸过灵武了。 他握着长剑,不自觉地观察了一下。 材质只是普通的合金钢,已经开刃了。 吞口做的不错,剑身的纹路还行。 剑柄有点太长了。 好丑的剑格。 “不教我们剑术吗?” 学生中有人提问。 徐老师说道:“现在厉害的所谓的剑术,无非强在灵气运转方式与转化成杀伤力的最大输出率、消耗比那几方面,这些到时候会教你们,而大部分招式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听到这话,苏若蕖身旁的短发少女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苏若蕖却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徐老师说的那些话并没有错,只不过只适用于他们平民而已。 贵族的世界与平民相差太大,在武学方面自然也是如此。 “招式都没区别的话,那剑和刀不都没多少区别了。” “这么说的话,长枪长棍大刀好像也没区别了。” “那我们跟刀法部的人学的有区别吗?” 他们学的东西,差别还真不大。 但是武器之间是有区别的。 只不过这些区别,只影响着学生中的佼佼者。 那些佼佼者以后会有各大灵能武术学派的人主动找上他们,传授他们真正能影响实战的武学,那时候,武器的区别自然就体现出来了。 但这样未免太打击普通学生了。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些学生中的大多数人都只是凑数的,在武学这条路上的存在意义其实是给他人当垫脚石。 对他们来说,熟练掌控灵气的运转和释放已经很不错了,接触那些能用来对敌的高级武学就不用痴心妄想了。 但徐老师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教师,不太好将这些话对学生们和盘托出,所以跟其他教师一样,选择避而不谈,淡淡说了句: “还剩八分钟。” 柏咫涯没在意周围的学生在说什么,将灵气注入手中的钢剑后,发现这剑的灵气容量非常低,确实只是新手训练用的剑。 这点容量,作为灵武来用的话,将其发挥到最大,威力应该也顶多就只跟普通的9毫米军用手枪五五开。 几个学生握剑走到模拟出来的草原中,有些剑术基础的试着舞了一套剑舞,伸展了一下身体。 还有几个握着剑,紧闭双眼,正在操控着体内的灵气,额前渗出几滴汗水,过了几分钟睁开眼睛,用灵气初步将剑与自身连结在了一起。 苏若蕖握着剑,举到眼前,灵气从体内涌出,迅速包裹住剑身,瞬间便将长剑与自身连结在了一起。 她伸出左手,挥指轻弹几下剑身,清脆响声落入耳中,她微微摇头,似乎也对这剑不太满意。 与之相对的,她的妹妹拿到剑后,便离开了房间,快步走入草原,在几十米外肆意地挥舞着,时不时耍几个她们家传的剑招。 徐老师一边忐忑,一边专注地望着她。 那些剑招的精妙之处,他根本无法参悟。 这就是贵族吗?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都已经超出他太多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看向手机,开口道: “时间到了。” 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到前排某个学生身上。 “来,从你开始吧。” …… …… 第七章 测验 “嘀——已认证” “主任,上午剑一A班的你看了吗?” “看了,蛮不错的。c班的我也去看了,我早就打算今天一天都待在武学区里了,专门来看你们剑术部的新学生。” 两个中年男子并排走在通往武学区的通道中,稍靠前的那个戴着副墨镜,一身白色西装,打了个狗爪斑点的粉红色领带,大约四十岁。 另一个留着寸头,看着稍微年轻一些,气质淳朴老实,一身浅蓝色运动衣裤,左耳垂上挂着一颗极为显眼的红色耳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前者是武学部总管理主任,姓章。 后者是一级剑术部教学主任,姓陈。 这位章主任,是上个月从白牙集团空降过来的。 毕竟是整个武学部的管理主任,负责着全武学部的大小事务,需要的个人能力不用多说。 但,众所周知,白牙集团创始人也姓章。 所以陈主任不知道这个空降的章主任究竟是有着真才实学,还是仅仅是个草包关系户。 “不过,现在的孩子还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陈主任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章主任侧过头来,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等会儿你看看剑一b班的测试就知道了。” …… 被徐老师叫到的学生名叫孔戌,这名字只是因为他是戌时出生的。 “把你能用的灵气分三份,对着它挥三剑。” 徐老师指着木桩人说道。 灵气吸收入体后,流转于血肉肺腑之间,此时的作用只有强化肉体,激发生命力。 在通过正确的方法,有意识地引导之后,才能一点一点地开始操控。 对灵气吸收能力、引导能力、操控能力都是需要进行后天锻炼的。 孔戌听从徐老师的知识,将体内能目前自己能自由操控的灵气一分为三,将第一份灌入了手中的长剑中。 朴实的剑身没有任何异动,只是周围的气流似乎出现了些许变化。 孔戌走到木桩人前,举起剑,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这个要是砍坏了怎么办?” 徐老师淡然道:“你要是能在它身上留下剑痕,以后我的课你可以直接走。” 一剑挥下。 灵气聚集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白色斩击,划着破风声劈向了木桩人。 平平无奇的木桩人仿佛一个老旧的机关,面对这强劲的斩击毫无举动,感觉下一刻便要被劈成碎块了。 啪—— 仿佛气球爆炸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看见了。 在斩击将要接触木桩人本体的一瞬间,一面两米高的灵气屏障突兀地出现在木桩人身前半米。 斩击落在灵气屏障上,仿佛一滴露珠落在地上,顿时化作无数碎片,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徐老师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份剑一b班的名单,名单上,孔戌的名字旁边,出现了一个数字。 45。 他瞥了一眼,说道:“再来。” 39。 35。 一次比一次弱,但幅度不大,属于很正常的情况。 数值也在平均值左右,总之展示出来的情况比较普通。 “好,下一个。” 25。 23。 24。 稳定性很高,说明操控能力不错,但数值太低了,灵气总量只有平均值的三分之二左右。 一个个学生依次试了过去,徐老师的眼神波澜不惊,说明目前为止并没有令他感到惊讶的学生。 此时,苏若蕖姐妹走了过来。 徐老师的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问道:“二位也想试试吗?” “不是测验吗?我们也是学生。”短发少女说道。 仿佛是看准了时间一般,房间的门突然开启,章主任和陈主任走了进来。 两人径直来到贵族姐妹面前,陈主任恭敬说道:“这屏障是我们众多教师,花费不少精力将自身灵气封存在其中才构成的,要是二位出手的话……我…在下就头疼了。” 短发少女眉头微皱,提着手中的剑说道:“用这种剑你们也怕?” 一旁的苏若蕖微笑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吧。我们二人去一旁活动几下,可以吗?” “请。” “请。” 两个主任同时恭敬地回复。 目送两位贵族走向了模拟草原之中,章主任和陈主任也终于直起了微微躬下的腰背。 章主任扶了扶自己的魔晶,双手插进裤兜里,没有说话。 “咳咳,我们来随便看看。徐老师你继续。”陈主任说着,站到一旁打开了手机,来到跟徐老师同样的界面,瞄了一眼剑一b班学生们的测试成绩。 章主任也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机。 成绩还在不断更新着。 陈主任的眉头微皱,虽说整体而言没有显得很差,但是都过于普通了,一半的学生都测试过了,但目前还没见到一个成绩出彩的学生。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章主任,然而章主任却显得很淡定。 章主任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要是觉得奇怪的话,看看具体情况就知道了,呐,就比如现在这个。” 陈主任闻言,疑惑地看向正在测验的学生。 远看去一眼便看得出来,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学生,只是那一头染过的金色长发令他觉得不是很好。 丹溪琳并不知道此时两个主任正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她本来也没打算全力以赴,随意地分出三份灵气,一点干劲也没有,赶时间般地斩向了木桩人。 61。 29。 52。 光看成绩的话,也许只会觉得这个学生的灵气运用技术缺乏火候,不太稳定。 但实际看见便知他只是很随意地挥了三次,可能根本没去将灵气均分。 “这……”陈主任摇摇头。 “其他班也是,其实不止你们剑术部,其他部也是一样的。”章主任说道,“大概三分之一的学生看不出来有没有用全力,还有一部分掩都不掩饰,一看就知道是在藏。真正踏踏实实认真测试的,估计连一半都没有吧。你看这个。” 章主任将手机给陈主任看了看。 一级枪术部A班,杨平。 成绩是:43\/80\/18。 这一看就有问题。 陈主任诧异道:“学生有必要藏吗?” 面对陈主任的不解,章主任没有解释,微笑道: “今天第一个测试的是射艺部的A班,我打开名单一看成绩,怎么都是普普通通不上不下的,所以后面其他班测试的时候,我就亲自过去看了下。 “而且就我看下来,感觉这一届还是不错的,没让我白费功夫。就是部分人的心态不够上进,这时候我们作为教师就需要起到正面积极的引导作用了。” 陈主任点点头,预感会有麻烦事,所以没再跟章主任讨论下去。 他默默地想着身旁这上司大概是真的有点东西,那么到白牙高学来,当了个武学部的总管这种高位的实职,很有可能是集团总部的高层派来监视,防止那个入赘的改姓校长搞什么幺蛾子。 要说麻烦的话,跟那些破事牵扯到一起,恐怕才是真的麻烦。 而且不止麻烦,说不好还有危险。 …… 二十八岁的徐老师才当了两年正规教师,虽然衣品比两位主任要好一些,但心思却比他们要耿直许多。 当然,实力的差距更大。 他虽然感知出了有些学生们的斩击或者成绩有些违和感,但没往那方面想。 唰—— 一道斩击接触到屏障,抗衡了连半秒的时间都没到,便耗尽了灵气。 …… 唰—— 这道斩击比之前的要强一些,然而形状却有些不稳定,与屏障接触的时候仿佛一抔泥沙落到水中,顿时四散开去。 …… 唰—— 这个学生的太薄…… 这个学生的也不均匀…… 这个各方面都不错,但灵气量也太少了,是不是失误了,怎么回事? …… 最后,看着全班除那两位贵族外的54个学生的成绩,徐老师的心情有些沉重。 没一个突出的。 诶,等下,这个班好像是57个人,还有个学生没测过。 他转头看去,一个戴着怪帽子的学生走了过来。 看起来没什么气势,完全不像是厉害的人。 但不可以貌取人,说不定…… 徐老师心中还剩一丝期待。 学生中,独自一人靠在墙边的丹溪琳也转头看了过来。 柏咫涯一脸认真地举起剑,挥下。 一道斩击飞去,不快不慢,不薄不厚,不大不小。 啪的一声,如浮云般散去。 重复三次。 40。 40。 40。 “……” “……” 徐老师闭上了眼睛。 好…… 好稳定的标准。 好标准的普通。 没什么存在感的柏咫涯默默走了回去。 别的学生也没在意他。 只有丹溪琳的心往下一沉。 稳定说明基本功扎实,花了足够的时间去耐心锻炼灵气的操控。他看起来也确实像个踏实认真,老实巴交的人。 但是,这么普通的水平,要是再遇上之前的……楚……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想不起来,反正他要是遇到那批学长的话,免不了要吃苦头了。 注意到丹溪琳正看着自己,柏咫涯转头看了过去。 白皙的面容倒映在丹溪琳的瞳中。 半框眼镜下,一双平静的眸子时刻注视着当下,注视着身边的事物。 跟她那双一直看着远处的淡漠双眼完全相反。 ……我怎么变得有闲心在意这些事情了。 突然,她闭上眼睛冷笑一声,随即甩过头去。 柏咫涯对丹溪琳那复杂多变的心思自然完全不了解。 当然,他的麻烦雷达也提醒他不要试图去了解。 这时,几阵激烈的灵气震荡从草原中几百米外传来。 所有人一齐看了过去,本就不算吵闹的房间愈加安静。 几秒后,众人的视野中出现了那对贵族姐妹。 大家明白了,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是这两位贵族在切磋吧。 两人握着长剑,正向他们走来。 苏若蕖……是叫这个名字吧。 柏咫涯望着贵族姐妹中的那位长发的姐姐,看着她那大家闺秀般的端庄形象,有些想象不出她挥剑的样子。 “芙荑,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苏若蕖笑着对身旁的妹妹说道。 “要不是这剑的品质太差,我这次肯定能赢。”短发少女似乎是输了比试,但有些不服气。 “呵呵,你学的剑招都是消耗极大的,作用范围也大的,可若是跟人单对单,可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老师可是教了我几招专门用来对人的,我前段时间没时间练罢了,过段时间等我练好了,我们再来比试!” “那几招便能用这剑使出来了吗。” 短发少女皱起眉头,姐姐说的没错,要是用这种剑,确实连那几招消耗较少的用不出来。 不论是城区还是校内,平民还是学生,都是不能私自使用灵武的。 她们作为贵族当然例外,但房伯并不准她们将自己的灵武带出来,尤其是带到学校里。 校内有校方会保护她们,校外则有房伯及家中的下仆、「外世守卫」随时待命。 她们的安全肯定是能保障的,就算有个万一,也不需要她们亲自参与战斗。 况且,两人的父亲也没打算将她们培养成武道大家。 等两人回来,徐老师看了眼时间,说道: “还剩几分钟,时间太短也教不了你们什么,你们自己再熟悉熟悉灵武,准备下课吧。你们现在用的灵武已经跟你们灵气绑定了,也就是说它将作为你们以后实践课使用的灵武,虽然不准带出「武学区」,但你们使用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些,若是损坏了,你们自己负责去找「武匠」修好。「武学区」里是有「武匠」的,不过那个老……人不是个好……总之挺贵的。” 过了会儿,下课铃响。 柏咫涯将长剑随手扔进从墙面中钻出来的柜子中,走出大楼,通过通道离开了武学区。 他记得半小时后,有社团招新。 在此之前的话…… 再去趟图书馆吧。 …… …… 第八章 纷扰 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图书馆有开馆时间和闭关时间。 “今天下午有社团招新,我们这里很多管理员都是兼职,他们也要去帮自己的社团准备招新相关的事宜。” “好的,谢谢。” “没事。” 放学之后,教师也不会加班来管理,于是图书馆临时关闭了。 正当他无所事事而一筹莫展之时,热闹与危险主动找上了门来。 “喂” 陌生中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传来。 对麻烦的敏感嗅觉令柏咫涯很快联想到了某个人。 他很想装作没听到快步离开,遗憾的是他所在的道路上,只有往返图书馆的路只有一条,硬要再找一条的话,那就只有跨过草地,通往一旁的湖泊小路了。 柏咫涯转过身来,几个二级的武学生走了过来。 楚辞阳看着面前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一级生,他现在其实没什么怒火。 只是因为之前觉得柏咫涯得罪了自己,所以想来教训一下他。 柏咫涯大概知道他是这样想的,觉得这个人是真的找不到事情干了吗,能闲成这样。 没记错的话,三级的时候可是要分班的,每个部最优秀的44个学生组成一个「特选班」,然后一起去另一个学区。 这几个二级生就一点不紧张吗,学校里很少有武学部的二级生在四处闲逛,就是因为大部分二级生一有空就在「武学区」锻炼。 顺便一提,没有被选入特训班的三级生中,有一半左右都在校外的合作公司、组织里实习学习。 “你们想干嘛?” 问这话的,不是柏咫涯。 楚辞阳诧异地转过头来。 金色长发下,气质清冷的面容上,有一双媚态十足,却让人感觉一直在望着远处的双眼。 与他人惊艳于丹溪琳的容貌体态不同,楚辞阳第一眼见到她时,是被这双眼睛所吸引的。 “我们想跟学弟一起亲近亲近,友好交流一下。”楚辞阳身旁一个短发学长笑眯眯地说道,手腕处的校服下,露出了不合校规的纹身。 丹溪琳瞥了他一眼,径直向柏咫涯走去。 淡漠的脸上,那双常常望着远处的眼睛此刻落在了柏咫涯的脸上。 没有一点慌张,没有一丝害怕,仿佛木讷的傻子,对于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走吧。” 她轻声说道。 柏咫涯迈开步子。 他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开。 “你们是什么关系?”楚辞阳突然问道。 “没什么关系。”丹溪琳说道。 楚辞阳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转头盯着柏咫涯。 柏咫涯停下脚步,眨眨眼。 “呃,同班同学。” 楚辞阳冷着脸,他总觉得应该不止于此,一个跨步挡在柏咫涯面前,似乎不准备让他离开。 “你不是跟我表白吗,去拦着人家干嘛,你要跟他表白啊?” 丹溪琳那清冷的声音传来,楚辞阳看向她,笑道:“你要是答应我,我就让可爱的小学弟走咯。” 稍微等下,我又算她的什么人,拿我威胁有用吗? 丹溪琳转头看向远处的湖面,沉默几秒,开口道: “行啊。” 楚辞阳闻言,不再理会柏咫涯,向丹溪琳走了过去。 啊这? 柏咫涯挠了挠鼻尖。 …… …… 再过不久就是社团招新了。 还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大多聚集在在电子教学楼对面的文艺楼的后面那片「文艺广场」上。 各大社团已经在自己的划区里准备完毕。 学生会的几个普通成员本想请苏家姐妹一起来看看,但是苏若蕖却表示“各位应该也有事务要处理,不劳费心了”,但他们依然不依不饶,最后被妹妹苏芙荑冷冷一句“请别跟着我们”给吓走了。 在社团招新和图书馆闭馆的双重加持下,本就人流稀少的这片湖边区域愈发冷清,原本那些湖边的长椅上还能看到几对情侣坐在那里调情,现在则几乎见不到闲逛的学生。 婀娜的身姿玉立在湖边不远处的草地旁。 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愈发闪耀。 如同一簇盛开的木香花。 清美的侧颜落入柏咫涯眼中。 他没想到楚辞阳真的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自己麻烦,更没想到他觉得用自己威胁丹溪琳会有用。 这家伙的脑部构造八成有点问题。 当然,他最没想到的是丹溪琳同意了。 虽然他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 虽然她看起来就像个问题少女。 虽然柏咫涯知道,她之所以同意,大概跟自己的关系也不大,只是她单纯不想自己这个陌生人被扯进跟她有关的事情里而已。 但是,这总会给柏咫涯一种自己欠了她人情的感觉。 柏咫涯不喜欢麻烦,麻烦和危险会让他偏离「平静安宁的生活」这条「正确的轨道」。 但他更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情谊上的,不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顺带的。 所以…… “你好。我们刚才约定好一起去看看社团招新了。” 平静的声音不大不小,准确的落入众人耳中。 简单的措辞与清晰的咬字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话语的意思。 就像柏咫涯因为难以理解,而预测不了这些年轻人的举动一样,他们也没有预测到柏咫涯会干什么。 所以,听到柏咫涯这句话的丹溪琳首先是一愣,转过头来说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自己好心不想让他牵扯进来,但他在想什么东西?难道是在意淫英雄救美?就凭他那点实力,对方可是这么多个二级武学生。 她有些恼怒,但声音依旧清冷道:“他脑子有点问题,别理他。” 然而楚辞阳不这样想。 对于柏咫涯的这句话,他深信不疑。 是了,应该如此,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不然她怎么会为了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楚辞阳周围的那几个学长冷着脸朝柏咫涯靠了过来,类似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光天化日之下,我觉得大家应该冷静一点,讲一讲道理。” “别担心,这里没监控的,也没别人看着。”一个剃了两侧头发,中间留着一撮长长的红色挑染刘海的学长眯着眼睛冷笑道。 丹溪琳睁大了眼睛,便想要来阻止。 “你们别动手。” 令人没想到的是,从楚辞阳口中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几个朋友见状,对视一眼,没再更进一步。 楚辞阳走到柏咫涯面前,冷着脸,说道:“我不想在她面前动手,你跟我来。” 说完他又对几个朋友说道:“你们别让她过来。” 他走向湖边,回头看了一眼柏咫涯,又看了一眼丹溪琳。 柏咫涯忍住了懒得搭理他直接走人的冲动,迈步跟了上去。 楚辞阳的几个朋友见丹溪琳似乎还想干什么,说什么,于是笑着对她说道:“要么我们一起在这里等着,要么我们一起过去,你觉得哪个好?” 丹溪琳的双手紧握着,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转身将视线从湖泊的方向移开,神情恢复成那毫不在意的清冷模样。 表面上。 …… …… 垂柳伸手微拂在湖面,来回拨弄,吸引了几条小鱼前来瞻仰,而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中自己的倒影,安详享受着被暖阳洗礼的时光。 日复一日皆如此。 可唯独今日,这时光里闯入了不速之客。 楚辞阳转过身来,看着柏咫涯,问道: “你对她了解多少?” “基本上……” 楚辞阳有些意外。 “都不清楚。” 柏咫涯的回答令楚辞阳不知怎么开口。 “……”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你,但我劝你还是别自不量力去接近她了。” 要不我现在告诉他刚才是自己胡扯的? 柏咫涯微微侧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他想了想,问道:“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刚才上课的时候,朋友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她的……”楚辞阳说道,“总之我跟她在一起肯定比让她跟你在一起好。我没打算玩弄她。” 尽管真心不好判断,但他的表情很认真,而且还有些纠结。 “所以用这种半胁迫的方式让她同意?” 楚辞阳的神色变得有些恼火,但没有反驳。 “你要是认真的话,干嘛不用普通点的方式,先跟她成为朋友,再循序渐进。” 楚辞阳微低着头,轻声说道:“没那么多时间……” “所以你想让我远离她?” “对。” “如果我拒绝你。” “那我就揍你,打到你滚为止。” 楚辞阳有些凶狠而认真地说道。 原来如此。 就算是真心实意,但也…… 完全就是个不良少年啊。 但是跟我没关系。 柏咫涯说道:“只要你不是拿我威胁她,来胁迫她同意,我就不再干涉你们,而且会主动远离她。” 同时也是为了远离麻烦的根源。 “那她怎么会同意!” “这是你们的事情。”柏咫涯说着,转过头来。 楚辞阳寒声说道:“你在逼我动手。” “就算你动手,我也不会答应。” 清冷的声音传来,楚辞阳猛地看向了过去。 丹溪琳正缓缓走来。 楚辞阳的那几个朋友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来了?你们怎么让她过来了!” “阿阳,人家也是武学生啊,又不是娇滴滴的普通小姑娘,拦怎么拦得住,硬要过来我们几个踏马总不能动她吧?” “就是啊,不过没事,我们提前说过了,她要是过来,那我们也只能过来陪你一起动手了。” “不过你踏马竟然说什么‘没打算玩弄人家’,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子了卧槽!” 妈的来了还踏马跟着一起偷听,畜生东西! 楚辞阳心里虽然开始杀自己这些吊儿郎当的狐朋狗友的妈了,但他看着丹溪琳,心绪一下子收拢,问道:“你都听到了?” 丹溪琳微仰着头,斜眼瞥着他。 “你既然知道我的事情了,还要跟我交往?” 楚辞阳认真地点头:“我没打算玩玩而已,我想……我想保护你。” 他的脸颊有些红,以前哄骗女孩子的时候再羞耻的话都说过,但唯独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我拒绝。” 然而,丹溪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楚辞阳瞪大了眼睛,大吼道:“你刚才还说要同意的!” 丹溪琳淡淡说道:“那你就当我们交往了几分钟好了,现在我们分手了。” 楚辞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看向了柏咫涯。 “喂喂,阿阳,还要不要我们帮忙啊?” 总感觉,事情又回到了起点。 柏咫涯想着。 不过这一次,可能他对自己做什么,丹溪琳也会为之所动了。 楚辞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转身,离开了湖边。 “喂,阿阳,你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然而楚辞阳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他的这些朋友见状,也跟着只好无奈地跟着离开了。 柏咫涯微微摇头。 都什么破事。 但总归是过去了。 他看了眼时间,往「文艺广场」走去。 然而…… 走了一段路,他回过头来,看着丹溪琳问道: “你跟着我干嘛,还有事?” 丹溪琳伸手将额前的一缕金发拂至耳后。 “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看社团招新吗?”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令人窒息的笑意。 柏咫涯眨眨眼,转过头,向前走去。 这还没完了。 …… …… 第九章 社团招新 白牙高学的东南方和东北方各有一片商用公寓。 白牙高学位于几个城区的交界处,南边的公寓跟白牙高学一样地处「百叶区」,名叫“红叶公寓”,北边的则地处「长水区」,名叫“新稻石公寓”。 红叶公寓是三年建造完毕的,虽然住房小了些,但因为价格低廉,且与学校更近的缘故,相比新稻石公寓,白牙高学的学生会优先考虑它。 许凌峰,二级声乐部d班学生,同时也是《灵星水社》的现任社长。 据说上任社长在下半学期为了进入特选班,几乎天天待在武学区内训练,连社团都没来露过面,各方面事物当然也从未管理过。 当初交接社长时,他也是随便选了个人。 于是本来只是为了学分随便加社团来凑数,根本不是武学部学生的许凌峰成了现任社长。 灵星水社的社团活动是占卜与解决学校周边的神秘怪异事件。 其中占卜只是初代社长的爱好,发展到后续大家也都是闹着玩的,但是解决神秘事件可以一直以来都有在做的社团传统,也是他们的主要社团活动。 这么多年的社团活动中,当然也有过“猫猫神秘失踪事件”之类的,但总体而言他们还是解决了不少事件的。 在如今的生活中,灵气并不只于武道中人的世界挂钩,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偶尔也会受其影响。 当散落的灵气因各种因素聚集起来时,往往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比如,当这些灵气附着到无法吸收的普通人身上时,不仅不会增强他们的身体素质,轻则使其部位酸痛,重则甚至会危急生命。 而当大量的灵气聚集在一起时,若不加监视与管理,便会发生更加恐怖危险的事情…… 像白牙高学这种武学生聚集,灵气相对充裕的地方,就算灵气密封措施做的再好,偶尔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这也是白牙高学周围住宅区稀少的缘故,但毕竟是城市中心地区,娱乐场所的逐年增加也是无可奈何的。 后来,灵星水社便和百叶区的医院、「灵武管理处」合作,在校外成立了一个灵气事件相关的事务所,用以解决周围的相关事件。 许多三级的武学生和毕业生都会在那里实习、工作,因为是校内的前辈们所建立的,也更令学生们放心。 虽然不是武学生的许凌峰稀里糊涂地当上了这任社长,但他还是意识到了这份责任的重要性,于是在学期还没开始前,便早早地准备起了招新活动。 如今,校外那所事务所也已不是由灵星水社进行管理的了,灵星水社的社团活动也只是去帮忙处理那些得不到事务所优先处理的,严重性较小的小事件。 所以并不需要特别专业、或者说实力特别强的成员。 当然,尽管原则上是对所有专业的学生都开放,但毕竟是要解决灵气相关事件的,所以武学部的学生自然也是必要的。 然而,这下就有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剑术交流社》 《猎灵社》 《枪术研习社》 …… 对于武学部的学生而言,更为正经有用的社团数量,保守地来说,那真是比比皆是。 文艺广场上,面对着周围的黑鹰们,身穿白鸽制服的许凌峰深吸几口气,他的视线从隔壁的空位移开,抬了抬眼镜,鼓起勇气,有些中气不足地开口喊道:“灵、灵星水……” “百刀社招新!” “来来来,灵符咒印社招新啦!想钻研「灵阵」、「灵符」的机不可失啊!” “十二灵规社招新!想了解玉桦市「灵脉」分布变动的赶紧来加社团!” …… 柏咫涯的走到文学研究社旁,胸前的黑鹰在周围的白鸽中有些显眼。 文学社的招新展位中,其中一位正是图书馆三楼的那个女管理员。 “你好,我们……呃。” 她抬起头,看清眼前的学生,口中的话语戛然而止。 柏咫涯问道:“怎么了?” 她身旁的另一个二级学姐以为她是看到了柏咫涯的武学生制服后被吓到了,于是接话道: “我们、我们每个季度都要去参加高学文学大赛,可能会打扰到你平时的学习生活!” 每个季度都要,那确实频繁了点。 “好的,我只是来随便看看。”柏咫涯说着,迈步离开,视线随之四处游走着。 运动相关的社团就算了吧。 摄影、音乐、美术……也不好直接开口问能不能摸鱼划水啊…… 不过话说回来…… 柏咫涯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人说道: “你就打算这样跟着我?” “对啊。” “我觉得你还是找一个感兴趣的自己去看看比较好。” “我都没兴趣,到时候随便找一个。” “但我打算认真看看,所以……”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做。” 看来是劝不走了。 柏咫涯没再理会身后的丹溪琳,在各大招新展区逛了一圈后,最后还是前往了武学社团展区。 …… 当一块喧嚣的区域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一定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某个地方。 比如声音最为嘈杂的武学区在十几秒内变得鸦雀无声,便是因为两位贵族的出现。 “我们也有必要来吗?”苏芙荑 人群之中,总是会出现比较后知后觉的人, 所以当周围的声音悄然消失的时候,许凌峰仿佛打了鸡血一样,鼓足了劲大喊一声: “星灵水社招新啦!” 洪亮饱满,气息十足,许凌峰非常满意自己的表现,这可能是他这几年来声音最嘹亮的一次。 短短几个字放肆地飘荡在武学社团展区上空,成功地吸引了苏氏姐妹的注意力。 不止是她们,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许凌峰一时间有些心潮澎湃,直至他的视线中出现了那对姐妹。 于是,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加速,但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苏若蕖走到他面前,柔声问道:“星灵水社是做什么的?” 许凌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是过家家的。” 一个自信而爽朗的声音传来。 七八个二级生走了过来。 领头的留着一头狼尾发,双眼直直地盯着苏氏姐妹。 在场的二级生神色一变,在二级生中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学长,那是谁?” “章克己。” “谁啊?” “校长的儿子。” 毕竟是贵族啊,章克己会来接触也无可厚非。 许凌峰自然也知道章克己,但他听到章克己说星灵水社是过家家的,顿时不服气的说道: “我们可是跟玉桦的灵武管理处合作,还创办了……” “「白牙新星事务所」嘛,我知道。”章克己轻笑道,“但是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现在的星灵水社不就是一群过家家的吗?” 他说着,带着身后的人走到了星灵水社隔壁那个一直空着的展位上。 “虽然来晚了点,不过好像正好。” 章克己看向苏氏姐妹,说道:“两位如果对社团感兴趣的话,不如加入我们《灵能探查社》吧。我们负责探查周围的灵气聚散变化,对于「灵脉」的探查权也要高于《十二灵规社》” 灵脉,顾名思义,乃是地下灵气聚集之处。 白牙高学的武学区地下便是玉桦市中的一处灵脉交汇点,这种交汇点不轻易变化,当年位于灵脉旁的白牙高学也是正好借政策新立武学专业而进行了一次扩建。 学校的灵脉探查,再加上零散的灵气点的探寻登记,学生社团可无法拥有如此高的权限。 如果他不是校长儿子的话。 “我们星灵水社……” 许凌峰还想说什么,但章克己身后的人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别唧唧歪歪了。胸口挂了只鸽子,来这里装白雕呢?” “噗——” 周围的人群中有几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氏姐妹满脸平静,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贵族的教养令她们没有不打招呼就径直离去,但显然两人都对学生间的这点社团争端毫无兴趣。 “只是挂个名也可以……” 那人的话语确实提醒了许凌峰他连个武学生都不是,怎么还敢来跟他们争的,重新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凌峰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章克己嘴角扬起,俯视着他说道:“既然今天我们来了,那就没人会愿意加入你们了。” 许凌峰低着头,他连直视章克己都无法做到。 “真的挂个名就可以了吗?” 平静而清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 …… 第十章 舟婧的客人 当柏咫涯踏入武学区展区的时候,有些惊讶于这里的安静。 他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一片安静之中,便有一句话深深地吸引住了他。 于是他快步走了过来,向说话的人问道: “真的挂个名就可以了吗?” 低着头的许凌峰一愣。 这时,柏咫涯才注意到一旁的苏氏姐妹,以及微眯着眼盯着他的章克己。 一时间无人说话。 直到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苏若蕖说道:“我们毕竟是剑术部的学生,本来是想加入《剑术研究社》的。” 章克己迅速将视线转向她,微微一笑后,说道:“您说笑了,仅凭我校剑研社的这点水平,恐怕不足以令二位提起兴趣吧。” 不远处,剑术研究社的招新成员们心中顿时一恼,但也没法反驳什么。 章克己踏前两步,用极低的声音轻声道:“关于我校的灵脉探查,一般来说要提前两个月进行申报,然后经由高层领导与市政府展开会议进行商讨才能决定,但是加入我们《灵能探查社》的话,可以大大缩短这其中的时间。这可是其他人都办不到的事情。” 苏若蕖眼皮微垂,同样轻声说道:“也不一定吧。” 章克己不解道:“什么意思?” 苏若蕖没再说话。 章克己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低头。 “是在下过于天真了。” 别把贵族与普通平民混为一谈。 苏若蕖抬头环视一周,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而已,并没有加入什么社团的打算,既然干扰到了各位正常招新,那我们还是先行告辞吧。” 她说完,也没再理会其余人的反应,带着苏芙荑径直离开了。 伴随二人的离开,各大社团招新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喧嚣,本就是为了接近贵族才过来的章克己也懒得理会许凌峰和柏咫涯,拉着脸自顾自的走了,带来的那些人中留下几个随意应付一下招新事宜。 柏咫涯这个半路闯进来的,则从头到尾没怎么在意过他们,许凌峰跟他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让他明天放学后来一趟武学区六楼的b-12教室,那是他们社团的活动教室。 “这位学妹呢?” 许凌峰看向柏咫涯身旁的丹溪琳。 丹溪琳说道:“我明天跟他一起过来。” 柏咫涯缓缓转头,默默看了她一眼。 许凌峰说道:“那联系方式……” “一定要吗?” “呃,不,不交换也行,没事。” …… 柏咫涯走出学校,看了眼时间。 三点二十。 社团这样也搞定了。 接下来……是租房的事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跟着自己的丹溪琳。 “你要跟我回家?” 丹溪琳抬头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转身后,有些茫然地站在路边,一副流浪猫的样子。 要是再小几岁的话,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人拐跑。 明明下午下课的时候还好好的,拒绝完那个混混学长后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问题少年少女,是真的很麻烦,柏咫涯并不想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他微微摇头,随后出于礼节,回过头去,伸手一抬,说道: “再见。” 听到他的声音,丹溪琳转头看向他,身体一僵,双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紧闭上,转过身,迈步朝某个方向走去了。 …… “好的,好的。” “知道啦,知道啦。” “嗯,嗯。” “拜拜!” 舟婧挂断电话,呈一个大字型躺倒在地上。 以往父亲的叮嘱只是些关于生活上的琐事,然而却最近开始了关于她人生大事的催促。 简单的来说,就是很大一部分单身青年都会从长辈那遇到的事情: 催婚。 当然她爸也不是要她立刻结婚,只是这么多年从没从女儿那边得到“我谈对象了”的消息,令他稍微有些担心。 面对这无法逃避的难题,舟婧也陷入了沉思。 她皱着眉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 好烦。 而且前些天没通知自己,就把自己负责的公寓里仅剩的一间房租给别人,明明自己之前就跟一个房客约定好要租给他了。要不是自己聪明临时想了个办法,不就变成毁约了吗。 舟婧在心中抱怨着。 哎呀! 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告诉爸爸,准备让那个房客住自己楼上的空房间了。 算了,自己还帮他多赚一笔房租费呢,下次再说吧。 唉,麻烦的是催婚这事啊…… 开启啤酒。 咕咕咕—— 哈! 冷流入喉,舟婧便将这事和人生规划一起抛诸脑后了。 等到柏咫涯敲响她房门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来啦!” 听着似乎有些兴奋的声音,柏咫涯想着这位房东八成是又喝酒了。 门打开,柏咫涯瞥了一眼屋内茶几上四五个翻倒的空啤酒罐,向舟婧问了声好。 “嗯嗯,下午好,先进来吧……嗝!” 舟婧挠了挠头,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柏咫涯脱了鞋子,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堆积着各种零式、衣物、杯子等各种物件的客厅,问道:“楼上的家具和生活设施齐全吗?” “我想想噢。”舟婧躺坐在沙发上,露出了健康的小腹,她沉思着说道,“厨房没有,你做东西得下来,还有的话……嗯……啊,潜水道具也没有!” “我应该用不到那个。” 柏咫涯问道:“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行啊。”舟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递给柏咫涯。 “这是房门钥匙,要往右转,就是顺时针开门,你知道吧!” “好。” 柏咫涯结果钥匙,从厨房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二楼的空间比他想象中更宽阔一些。 大约三米高,楼道尽头是一个仓库,一旁便是他要住的房间。 顺时针…… 咔嚓—— 卫生间……还挺大的,浴室作为单独的隔间与坐便器隔开,里面甚至摆了个浴缸,洗衣机放在卫生间门口,贴着墙,也不挤压过道。 客厅中央摆着一张方型红木桌和两张椅子,电视机正对着一张棕色沙发,白色的绒毛地毯铺在沙发前的方型茶几下。 空调横摆在卧室门口,卧室内有一张大约两米半长,一米半宽的床,一个人睡是绰绰有余了。 替换的棉被毯子枕头还有凉席都放在一旁的衣柜里,可以说是一应俱全了。 床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盏台灯,台灯后方是一张青色书桌,书桌上方的书架柜子里放着吹风机和浴巾,还有一抬较小的无叶风扇。 书桌旁,天蓝色的窗帘遮住两扇窗户,窗户正对着街道,屋内的采光率应该不用担心。 可惜没有阳台,要是养植物的话只能小心地摆在窗沿上了,不过也无伤大雅。 这是什么…… 柏咫涯弯下腰,从床边捡到一块淡粉色的丝绸般柔软的布料。 …… 总的来说,柏咫涯对新的住处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可以说有些超乎他的预期。 在他下楼时,听到舟婧正与一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女人谈笑着。 似乎有客人到访了。 那人抬头看过来。 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光滑无比的皮肤比起一旁的舟婧要白皙许多,当然几分是化妆品的功劳就不得而知了。 似乎是急匆匆的出门忘记涂遮瑕膏了,普通的粉底并不足以掩盖她那两弯黑眼圈,眼中的血丝自然更无法抹除。 “这是……” 她看着柏咫涯,视线移向舟婧,眼中有几分不可思议。 “男朋友?” “咳咳——” 可能是酒太烈了,正在喝酒的舟婧似乎被呛到了。 柏咫涯平静说道:“你好,我叫柏咫涯,是舟小姐的房客。” “哦哦,你好。我叫郑绚。” 柏咫涯走到舟婧面前,伸手将一个东西放到她手中。 “我在床边捡到的。” 一条淡粉色的蕾丝三角裤出现在舟婧手中,大方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主人是男性的概率应该不算很高。 “那我再上去看看有没有缺的。” 柏咫涯说完,看了一眼郑绚,后者的脸颊与耳尖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与之不同,舟婧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神情。 待柏咫涯上楼后,舟婧终于抬起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满脸羞红的郑绚一把抓过她手中的三角裤,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这是她上次来舟婧这里住了几天后落下的。 回到家时她还想着好像少带了什么东西回去。 顺便一提,这条是她穿了两天后换下的。 “等下!” 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的郑绚疑惑地朝二楼看了一眼。 “他上去看什么?” “他住这儿呀。” “什么意思?你不会……”郑绚震惊地压低了声音,“你不会把二楼租给你人家了吧。” “对啊。” “那不就是你们一起住这儿。” “对啊。” 郑绚看着舟婧,眨了眨眼说道:“你喜欢这种学生仔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舟婧白了她一眼。 “唉,舟婧,你们这可是相当于同居啊!” 舟婧摇摇头,她当然知道郑绚想表达的意思,但是她觉得对方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爸知道这事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郑绚冷笑一声,说道:“要是你爸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还有啊,我也有认识的人在白牙高学上学,刚才我看见了,他那个制服可是武学生的制服。” “那又怎样?” 见她一副根本不当回事的样子,郑绚也知道自己这个认识多年的朋友不简单,最后只能说一句: “我可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找我抱怨啊!” “行了行了。”舟婧轻笑道,“该说正事了吧,这次过来是怎么了?”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郑绚的精神稍微有些憔悴,这大下午的过来又不是找她喝酒,那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言,郑绚脸上的其他情绪尽数隐去,只剩下了担忧。 “‘菊’楼最近出了点问题。” “那儿又不归我管。” 红叶公寓的“梅兰竹菊”四栋楼,舟婧只负责“兰”楼事务。 “管菊楼的那人去国外旅游了,你们这么多业主,我就只认识你家呀。” 舟婧轻轻一叹,说道:“那你先说说吧。”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住在菊楼,前段时间他身体出了点状况,但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去医院看,最近越来越严重了,最后去医院的「灵能科」看了以后,他被折腾了好久,还花了不少钱。而且最后医生跟他说要换个地方住,不然可能要复发。所以,我想大概是那边出什么问题了,然后去找管理员的时候,他们拖了半天,最后告诉我管理员不在,要报告给业主,然后这几天每天去问,都说已经在沟通了,我没办法,就来找你了。” 舟婧点点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男朋友啊?” 郑绚身体一僵,小声嚅嗫道:“还、还不是。” “噢。”舟婧笑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撇嘴道,“那群人不干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行了,我知道了,今晚我会过去看看的。” “行!”郑绚展颜一笑,“下次请你去吃饭,我多叫几个帅哥过来。” “别别别,省省吧。” 舟婧闭着眼睛,摆了摆手。 …… …… 第十一章 夜间小铺 郑绚走后,柏咫涯下楼来。 “怎么样,有缺的吗?” “基本上该有的都有了。硬要说的话,还缺个茶壶吧。” “茶壶?” “嗯,我有用茶壶泡茶喝的习惯,来了玉桦市后还没时间买。” “哦,你对茶壶的质量讲究吗?” “并不一定要什么大师工艺的,普通点的也可以,到时候我网购一个就行了。” “其实这附近刚好有个卖茶壶瓷器的店,就是只有晚上才会开门,我今晚刚好要出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柏咫涯想了想,说道:“行,那到时候就麻烦舟小姐了。” “嗯,没事。” …… 房伯黑色高级轿车载着苏氏姐妹,穿过几条稍显拥挤的道路,径直开进了长水区南部的景区之中。 长水区有一条呈马蹄铁状的城中河,被称作「云湾河」。 被云湾河所环绕的小山便是「施山」,两者共同组成了玉桦市的着名景区「云水玉山」。 两个月前,这片景区关闭了,宣称将要进行为期一年以上的维护修整,开启时间另行通知。 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真实的原因,但数量其实也不少。 因为景区内新建了几座豪宅别墅,而「苏只」贵族们出入景区的时候从未遮掩过。 推开仿古式的朱红板门,一个身着青衫,神色乖巧而灵动的妙龄女子迎面走来。 她叫翠儿,算是苏若蕖的丫鬟。 现代的贵族们有些生活相对会更朴素低调,所以家中并无仆人,顶多养些护卫;还有的贵族仍保留着以前的传统,起居出行皆有不少仆从照料,家中的琐碎事务也各有管家打理。 苏只处于两者之间。 苏若蕖的哥哥打从一开始便不想要仆人,他虽然也很嫌麻烦,但他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边更麻烦。 妹妹苏芙荑也是如此。 苏若蕖本人则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主仆关系。 然而他们的父母并不这样想,耐不住兄妹二人的执拗,最后将期望的目光投向苏若蕖。 于是,禁受不住父母的满心期望,苏若蕖从仆从中挑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孤儿,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 “这一个怎么够呀,宽衣洗脸,端茶倒水都得花几倍时间才做得好,俩多挑几个,我看这个就挺机灵的” “我也觉得,那就让她们几个去二哥或者芙荑那儿吧” 眼看再下去苏若蕖也不要了,她父母也只好作罢。 当时那个被挑中的丫鬟,就是翠儿。 翠儿要大苏若蕖四岁,画得一手好水墨画,苏若蕖跟她学过画画,但总是不得要领,两人间的关系比寻常主仆要亲密许多,虽说日常生活中翠儿一直在服侍苏若蕖,但苏若蕖更多是将她当作值得依赖的人。 尽管翠儿是苏若蕖的丫鬟,但这些年来,她也没少照顾过苏芙荑。 前些年苏芙荑经常偷偷溜出去练剑,每次有人来找她,都是翠儿帮她搪塞过去的。 而且苏芙荑的性子虽然比较野,但毕竟是个女孩子,生活中的诸多不便也是由翠儿照料。 几年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变得相当不错。 “翠儿,哥哥那儿有消息吗?”苏若蕖柔声问道。 “听说二公子要回一趟本家,八成要多些时日了。” 翠儿接过苏若蕖手中的包,递来一条湿热的毛巾。 苏若蕖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又接过她手中的一盏茶,连着饮了几小口。 翠儿朝门外望了望,问道:“怎么没见到四小姐?” “芙荑从房伯那儿听到了些什么,今晚要出去,索性先不回来了。”苏若蕖说道,“她这两天在学校里待着闷得慌,房伯没拗过她。” 翠儿当然也知晓苏芙荑的性子,只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苏若蕖笑道:“房伯这次让她带着灵武去了,不用担心。” “嗯” 翠儿点点头,但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 …… 柏咫涯并没有大包小包的将自己的生活用品往舟婧的屋子里搬。 因为过于麻烦,他选择现买。 不知为何,他网购的速度似乎比别人要快一些,所有东西在两个小时后就到了。 “你不是说网购吗,怎么这么快!” 面对一脸惊讶的舟婧,柏咫涯平静说道:“我挑的商家效率高吧。” “那茶壶是不是不用带你去挑了。” “茶壶我还没买,既然附近有专卖的实体店,我也有些兴趣,还是去看一下吧。” 六点左右,晚餐时间,柏咫涯还在签收快递,舟婧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似乎在捣腾着什么。 她点了两份外卖,其中一份是请柏咫涯吃的。 “庆祝你入住,别客气。” 八点不到,签收完毕后,将生活用品都整理得差不多的柏咫涯便待在房间里,开始看起了书 楼下一直没什么动静,一直到十点左右,舟婧终于走出了房间,上楼敲了敲门。 “怎么样了?我差不多要出发了。” 柏咫涯打开门,舟婧披了件牛仔外衣,手里握着一罐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 “行。” 两人走出房门,舟婧领着柏咫涯朝红叶公寓走去。 舟婧住的普通民宅在红叶公寓外,公寓东面正对着的马路对面,沿着一条小巷拐进去,大约走二十米能看到一棵白杨树,树后便是舟婧的屋子了。 马路上,人流涌动,车来车往,往西的马路口对面便是酒吧、ktv、舞厅、棋牌室、台球馆、洗浴城器具一条龙的美花路。 柏咫涯喜欢人来人往,但不会置身其中,他对那些地方比较排斥,觉得自己之后应该也不会走进那些地方。 舟婧与大门口熟悉自己的保安打了个招呼,带着柏咫涯走了进去。 虽说是公寓区,但这个点却没有多少人,路灯散发清冷的白色光芒,落在舟婧的发丝与长腿上。 柏咫涯换下了高学制服,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似乎是不习惯用皮带的缘故,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裤。 此时仍是初春,路人大多要穿两件,相比之下他的衣物有些单薄。 当然,与下身只有一条热裤的舟婧相比,他只是清凉了些。 “前面就是了。”舟婧伸手指了指前方一家楼边的小铺子。 店铺只开了半扇门,有些微弱的灯光从中亮起,若是不注意看,都不知道是家正在营业的店。 “你进行后就报我的名字,我有点小事要去旁边那栋楼处理一下,你要是挑好了自己先回去好了,喏,刚才忘了给你了。” 舟婧说着,递来一串钥匙。 “好。”柏咫涯接过钥匙。 看着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正朝菊楼走去的舟婧,柏咫涯朝她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转身朝店里走去。 推开半扇门,两盏明灯分别位于左右两侧,照亮墙边的摆饰与另一侧的柜台。 琳琅满目的物件堆积在柜台旁,各种瓷器、铜、铁等饰品、器具不加分类地摆放在一块暗红色的绸布上。 后方有一扇黑漆漆的木门,看着有些年头了。 “小伙子要点什么?”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高高的柜台中传来。 一个比柏咫涯要矮二十多厘米的男人探出头来。 他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只是眼角与额前的皱纹表明其人生阅历应该不少了。 “我是舟婧小姐介绍过来的,听说……” 柏咫涯的话还没说完,他便转身,缓缓走进了一旁的门后。 过了几秒,一个面容朴素的中年阿姨走了出来。 “小伙子,要看点什么。”她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笑眯眯地看着柏咫涯。 “有茶具吗?” “有的,可多着呢!要什么样的呀?直嘴的弯嘴的?紫砂的、铜的、铁的、银的?这样,我挑几个给你看看吧!” 她热情地说着,无视了柜台旁的那一堆东西,转身走进了黑门内。 开门的瞬间,里头黑漆漆的,阴森一片,见不到半点光。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正看着外面,一副随时会冲出来的样子。 “小伙子稍等会儿,啊。” 她进门前瞥了一眼柏咫涯,后者的视线正落在墙边的装饰上,闻言点了点头。 大概一分钟的功夫,她走了出来,一只手端着个方形大盆,上面盖着块白布,另一只手从柜台下挪出一张小桌子,带到柏咫涯面前,将方盆放在桌上,掀开白布,十来个款式各异的小茶壶静悄悄地坐在盆里。 “这就是个样式,你要是觉得哪个好,我再给你去拿大的。” “谢谢,麻烦了。” “没事儿。”她笑着挥挥手,坐回柜台后,说道: “这茶壶的也有讲究,有人对最重视外观,或是要釉面出色的、或是铁胎银丝的、或是手绘出众的,也有人追求一定要出自大师,全手工、纯手绘,柴窑烧制的。材质也各有讲究。小伙子你喜欢哪种?” “实用就行,大口带球,里外有釉,样子普通点的就好。” 柏咫涯的视线迅速掠过那十几个样式小壶,打开几个观察了一下。 中年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柏咫涯,几缕精光透过眼缝一闪而过。 “这个不错。” 柏咫涯把玩着一个白瓷茶壶,正端详着。 “好嘞。” 她应声又钻进了门里,没过一会儿,端着个大号的白瓷茶壶走了出来。 “听说这可是出自某个民间大师的亲传弟子,既然你是舟小姐介绍来的,我给你打个八折,就八百六吧。” “行。” 柏咫涯一点都不砍价地爽快答应了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正当他准备付款时,忽然侧头,似乎是身后的方向发生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 中年阿姨见状问道。 几秒后。 咚—— 一声缥缈低沉、若有若无的钟鸣从店外菊楼的方向传来。 中年阿姨抬头朝店外看去,神色微异。 同时,那黑漆漆的门后,传来几声响动。 店里的灯光闪烁,明暗不定。 随后,似乎有什么呼啸而过,一阵大风吹过,店门吱呀作响。 柜台摇动,中年阿姨转头向黑门内看去。 “咳咳” 一声沙哑的咳嗽从门内传来。 灯光恢复正常,响动也消失不见。 她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柏咫涯,脸上重新变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 “哇,刚才好大的风啊!” 柏咫涯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他点点头,手机扫了下柜台旁的二维码付款,说道:“茶壶先放在这里,我一会儿过来拿。” “嗯,行……” 中年阿姨将柏咫涯送到门口,看着他走向菊楼的背影。 她回到店内,伸手朝店门敲了敲,那两盏灯顿时熄灭。 黑暗笼罩着店铺,她却行动自如地绕过柜台,走进了黑门之内。 嘎吱—— 黑门静静关闭,寂静笼罩整间店铺。 …… …… 第十二章 夜风起 十点并不算很晚,至少对于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尤其是相当大的一部分年轻人来说,只是夜生活刚吹响苏醒的号角而已。 但是,此刻的菊楼却出奇地安静。 出了问题的当然不止郑绚的那个朋友,楼内的住户有好几个身染轻恙了。 但不知为何,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几个的业主却一点都没有要解决的意思,互相推脱,尽情展示着自己打太极的高超技术。 要是舟婧也不能解决,郑绚便打算去一趟警局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呢?让我看看啊…… 舟婧的两只手插在兜里,嘴上叼着个空酒罐,走进了菊楼范围内。 她停下脚步,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微风穿过她的双手,滑过腰间,如波浪般朝更远方的夜空飘去。 在略带凉意的清新空气中,她嗅到了一丝灵气的碎屑。 找到了。 于是,以这丝灵气为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她来到菊楼的某个单元入口。 菊楼下方,是红叶公寓的地下车库,两座电梯连通着地下车库与整栋单元楼。 叮—— 走进单元内,电梯显示在“-3楼”。 按下按钮,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 -2 -1 ……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理所当然的空无一物。 步入其中,两侧及后方的镜子反射出了她的三个镜像。 据说电梯内之所以装镜子,一是方便人们检查仪容仪表,二是为了使人感觉里面的环境不那么狭窄压抑。 想起了小时候爷爷总是讲故事吓自己,还让自己别在晚上照镜子,会看见不好的东西。 想起这事舟婧在心中苦笑着摇摇头。 爷爷的话让她直到十二岁为止,都不敢在晚上照镜子。 叮—— 来到地下车库,舟婧感知到这里的灵气碎屑比地上多了十几倍。 这里的温度比地面上还要再低一些,但衣着单薄的舟婧似乎并未感受到寒冷,她观察了一下,朝一个角落走去。 车库内每隔几米便有一盏灯,比起地上还要明亮许多。 她走到角落,半蹲下来,伸手,指尖触碰到地面的灰尘,举到眼前,揉搓了一番。 灰尘化作无数尘埃洒落,其中有一些闪着诡异的蓝色光芒。 那些闪着光芒的灰尘,是「灵尘」。 这是一种能够让灵气吸附的尘埃。 最为常用的,是作为建立简单「灵阵」的材料,虽然只有部分地方有售,但价格低廉,对于普通武学者来说也不难获取。 只要向其中注入灵气,吸附了灵气的尘埃便会散发微弱的蓝色光芒,但因为是一次性用品,且持续时间很快,所以基本只用于一些普通简单的初级「灵阵」。 顺便一提,前几年舟婧的一个朋友被其男朋友求婚时,那个男的便是提前准备好了许多灵尘堆成心形,再一口气将灵气全部灌入其中,无数蓝色爱心在月下同时闪耀,然后纷纷散尽。 虽然当时舟婧的那个朋友觉得很土,还笑出声了,但舟婧倒是觉得很浪漫。 看着那些因未完全触发而残留下的灵尘,舟婧本以为只是灵气聚集导致的普通人被附体,想着来顺手清理一下,但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牵扯到了灵阵,那便涉及了人为因素。 好在看起来规模并不大,应该也只是个低级灵阵。 「聚灵阵」? 如果是游散的武学者,通过聚集灵气供自己修炼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这座地下车库上方就是公寓,灵气的聚集势必会影响到普通住民的生活。 只要不是白痴的人应该不会选择这种地点。 舟婧叹了口气,随即闭上眼睛,将感知能力提升到了最大。 零散的灵气在车库内飘荡着,但因为过于稀薄,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聚集起来危害到普通人。 而就在这些稀薄的灵气中,有一股飘动着的「灵流」,如同盆中游鱼,格外明显。 「灵流」便是灵气能流,往往只会在刚离开人体时才会汇聚成一条明显的能量流,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分散成一块块灵气团。 普通情况,灵气离开人体流入空中,就像一点墨水脱离笔尖落入水中,一般都会逐渐四散开。 而在这里能感知到「灵流」,便说明了此时正有人在这地下车库中用灵气做着什么,再结合刚才发现的残留灵尘…… 舟婧皱起了眉头。 这下要晚点才能回去了。 …… 在舟婧踏入电梯,前往地下车库的时候,地上刮了一阵大风。 大风吹落了住在顶楼的周荣军门口的尖头长柄雨伞。 这柄伞是他八岁的儿子周亚海带来的,天气预报似乎说今晚会下雨。 向来不怎么会挑礼物的他加班到了九点多,下班后在玩具店里买了一个毛绒大熊,去蛋糕店拿了提前预约的生日蛋糕。 前些日子似乎得了什么病,身上各个部位都酸痛无比,但他一直没时间去医院看,不过今天倒是一下子好了许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吧。 父子俩坐在小桌旁,庆祝着周亚海的八岁生日。 看着周亚海粉扑扑的小脸上的笑容,周荣军那有些沧桑的眼里流露出丝丝宠爱。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亚海聊聊学校里、生活中的琐事。 而当提及妈妈的时候,周亚海那兴高采烈的神色却瞬间黯淡了下来。 周荣军预料到了什么,赶紧转了个话题,说道: “今天爸爸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周亚海抬起头,眼中重新亮起光芒。 周荣军那老实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符合气质的神秘笑容,他起身走进身后的房间里,将藏在柜子里的玩具熊拎出来。 一阵风吹进了他家。 周荣军走出房门,双手捧起玩具熊,一边走向周亚海,一边压低了声线,嘴里念叨着: “我是小熊丹迪!谁是周亚海呀?” 然而。 想象中的欢笑声并没有响起。 周荣军错愕着,将头从玩具熊后面探出来。 周亚海趴在桌上,无声无息,仿佛沉睡。 一道黑影立于他的身后,形貌不明。 各种情绪涌上周荣军的心头。 紧张、害怕,当然更多的是对幼子的担忧。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周亚海那带着惊怒的有些颤抖的质问在房内响起。 黑影中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嘘……” 它仿佛伸出了一根手指,接着,如同来自其他世界的森幽恶鬼般,性别不明的低沉声音响起: “我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呢?嗯……那就先回答你最关心的问题吧。” 它向前靠近椅子上的周亚海,缓缓俯下身子。 “你干什么!” 焦急的周荣军,双眼圆睁,但却没有向前踏出一步的勇气,双脚如灌了铅般沉重无比,不听他的使唤。 灯光下,仿佛黑色浓雾浓雾般的气态物质笼罩着它,它凑到周亚海的耳边,轻声说道: “起床啦。” 周亚海渐渐苏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注意到房门口满脸惊恐的父亲,同时,也注意到自身身后的黑影。 他愣了一瞬,瞬间哭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朝父亲跑去,途中还摔倒了一次。 周荣军抱住扑向自己的儿子,鼓足了勇气护到他身前,盯着黑影,下巴颤抖着,身体也因紧张害怕而止不住地哆嗦。 看着这一幕,黑雾扭动着,在黑影头部化作一抹弧度。 就像是露出了笑容。 …… 当柏咫涯走进菊楼,来到舟婧下去的电梯门前的时,显示的红色数字是16。 他没有选择做电梯,而是走楼梯来到了十六楼,在周荣军的家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两座还在持续着发挥作用的「灵阵」。 「断离阵」 「入梦阵」 效果仅仅只是隔音与催眠而已。 不过范围还真大呀,柏咫涯转头看向楼道。 灵阵覆盖了整条楼道,这一楼的其余住户应该都已经进入相当深度的沉睡之中了。 他的视线落在楼道的尽头。 那里是单独的、通往楼顶的楼梯。 …… 菊楼,楼顶。 一分钟前,黑影突然从他们面前消失了,周荣军环顾四周,抱起周亚海冲出了房门,然后开始敲邻居的门。 边敲,边大声呼救着。 然而整条楼道仿佛死寂了一般,无人回应。 正当他想要下楼时,黑影又重新出现了。 它挡在楼道口,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生气。 周荣军不得已,只好抱着周亚海跑向另一侧通往楼顶的阶梯。 打开门,顶楼空旷无比,一弯峨眉月静静的挂在空中,清晰可见。 周荣军喘着粗气,周亚海还在他怀里哭着。 一阵风呼啸着穿过二人的身躯。 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周荣军转过身来。 果不其然,黑影已然追了上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周荣军的质问,黑影不急不缓地飘向他。 “救命啊,救命啊!” 周荣军大声呼救着。 还好自己保险起见,将楼顶也纳入了灵阵的作用范围内。 “省点力气吧,没人会来的。”黑鹰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流露出几丝嘲弄。 “爸爸……” 周亚海在周荣军的怀中抽泣着。 周荣军低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中滴下两滴泪,落在周亚海的脸上。 “没事,爸爸在。” 他说完,将周亚海放下,转身看向黑影,深吸一口气。 之前,他抱着儿子跑出门时,顺手拿了把菜刀。 此时,他握着菜刀,看着前方的黑影,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 …… 第十三章 夜云聚 周荣军今年三十岁,外表看着像四十岁。 他高学毕业后,跟当时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两个月的女朋友结了婚,进入一家自媒体公司,担任人力资源管理工作,即hR。 但是在公司中,他还被安排了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事务,经常加班到深夜,但薪水却不见长。 次年,妻子怀了孕,生下了周亚海。 但是,周亚海三岁那年,因周荣军每天早出晚归,受不了寂寞的妻子提出了离婚。 周荣军沉默着,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周亚海被判给女方。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个父亲,但却没有什么印象,直到五岁的时候,周荣军来到他妈妈和继父的家里,然后被轰出去时,他才记住了亲生父亲的脸。 继父对他不能说不好,但是很普通。 没有刁难,没有斥责。 但也没有爱,没有呵护。 母亲也是。 偶尔放假的时候,周荣军会偷偷过来看他,给他带点小玩具,几本漫画书,或是糖果。 周亚海的八岁生日当晚,母亲留下一份披萨,跟继父出去玩了。 他隔壁的邻居,一个整天宅在家里打游戏的邋遢死宅默默地给周荣军打了个电话。 似乎是之前周荣军上门来时正好撞见他,于是给他留了个联系方式,拜托他如果周亚海出了什么事,请给自己打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周荣军跟老板请了个假,在老板的不满中,提前结束了加班,拿了蛋糕,买了玩具,然后去接周亚海。 万万没想到,今晚却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还牵连了儿子。 面对这诡异的黑影,他恐,他惧。 但他更怕儿子会受到伤害。 他举起菜刀,冲向了黑影。 不知是肾上腺素还是父爱的力量,他总觉得的身体比以往要更轻盈。 他不知道,这几日附着在他身上的灵气被他的身体吸收了一丝丝,肉体得到了些许增强。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能吸收灵气。 黑影有些惊讶。 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 一瞬间,当周荣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手中的菜刀便被打飞了。 与之一同飞起来的,还有他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一阵风吹向了自己,随后他便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身躯仿佛被重击,一时间难以呼吸。 “爸爸!” 周亚海凄声大喊,朝周荣军跑了过来。 快跑! 他想让儿子赶紧跑,但这楼顶既没有出路,他也说不出话来。 “我呢,只是拿你点东西,想让你配合一下而已。” 黑影说着,缓缓走向他。 “你这样又吼又叫还想动手的,真的让人难办啊。” “我其实挺喜欢小孩的来着,但不知道弄断这小子一两条手,你是不是就能变得安分一点。” 周荣军瞪大了眼睛,颤抖着举起手,想护住周亚海。 “那个……” 一个声音从楼顶唯一的出入口响起。 几人同时看了过去。 一个带着眼镜和奇怪帽子的年轻小伙子站在门口,上身穿着件长袖白衫,下身穿着条黑色运动裤。 他打开门的时候,一把菜刀飞来,落在了他的身前。 柏咫涯低头捡起菜刀,看着黑影平静说道: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周荣军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黑影也是同样的。 周荣军觉得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肩无扛柴之骨,心中燃起的希望很快便打消了。 但黑影不这么认为。 他进入楼顶的时候,加强了楼顶的灵阵作用效果,防止楼道中有人听到楼顶的声音前来查看。 但还是有人来了。 有些人喜欢预料之外的刺激,但黑影并不属于此类。 它沉默片刻,化作一阵风来到柏咫涯的身前,准备先下手为强。 下个瞬间,它看到眼前的柏咫涯不知何时举起了菜刀。 武者借灵武发挥战斗力,但并不是说脱离了灵武便与常人相同了。 灵气的基础作用就是增强肉体能力,就算赤手空拳,也能碎铁断钢。 于是,平平无奇的菜刀斩向黑影。 挟千钧之力。 菜刀劈散黑雾,落在黑影的头上,相当顺畅地切了下去。 周亚海惊呼一声,但想象中那少儿不宜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黑影与黑雾一起被劈开,化作一阵风,吹向夜空,消散于天际。 柏咫涯有些错愕,它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脆弱。 这下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周荣军挣扎着站起身,有些结巴: “你、你……他、他、他……” 柏咫涯走向他,在他那略带戒备的眼中将菜刀递还到他手上。 柏咫涯的指尖落在周荣军手背上,在接触的一瞬间,将附着在他身上的多余灵气尽数驱离。 几道黑色雾气从他身上剥离下来,往某个方向逃窜而去。 柏咫涯伸手向它们一抓,将其湮灭。 随后,他便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 周荣军叫住了他。 柏咫涯回过头来。 “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 柏咫涯想了想,说道:“世俗中不乏操控灵能的奇人异士,用法千奇百怪,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总之他不会来这栋楼了。” “噢。” 周荣军点点头,再回过头来时,已经见不到柏咫涯的身影了。 他反应过来,对着楼下喊道: “谢谢……谢谢!” …… …… 舟婧也遇到了一片黑影。 两者在相遇的一瞬,黑影便化作一阵风向她掠去。 面对袭来的黑影,舟婧不慌不忙地松开口,嘴中的酒罐自然落下,与她踢出的脚尖相遇,飞向了黑影。 一只漆黑的右手从黑雾中伸出,打飞了酒罐,诡异的灵气覆盖着手掌,径直抓向她的脖颈。 舟婧抬腿将那只手踢开,随后顺势向前踏出一步,左手握拳,如刀般刺向黑影的胸口。 澎湃的灵气作为保护膜包裹着她的拳头,然而打向黑影的刺拳却什么都没击中,像是朝着空气凭空挥了一拳。 黑影的另一只手趁机落向她的腹部,好在舟婧反应快,右臂反挡了一下,趁势后退两步。 舟婧厉声质问道:“你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 黑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 眼看它不回答,舟婧不再保留,主动攻了上去,双腿如鞭不断地挥向黑影。 黑影边退边防守,偶尔抓住她进攻的间歇进行反击,也极容易招架,甚至还会露出不少破绽。 一击踢击命中黑影的胸口,它强撑了一下,朝舟婧的脸部射出一道充满灵气的黑雾。 舟婧侧身躲过,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左腿高高抬起,甩向黑影的头部。 黑影向后一仰,极限躲过,然而舟婧的左腿还未落下,右腿紧接着扫来,准确地命中黑影。 一记漂亮的连环回旋踢,将黑影踹飞十几米远。 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墙边,很快爬了起来。 舟婧神色微异。 这家伙,虽然灵气浓郁,但似乎武学不精,然而对它的攻击也是很奏响。 当踢击命中它的时候,腿上的触感也有些怪异,虽然跟人的肉体很接近,但总有一种松散的感觉。 黑影注视着舟婧,随即再度袭来,与之前相同,又是伸出一只漆黑的手抓了过来。 但不用的是,这次,那手的周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舟婧也依旧与之前相同,抬腿踢向这只手。 然而就在两者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她感受到一股奇异的灵气波动。 一股灵气从黑雾中涌向手掌,同时,那手掌周围一小块区域内的稀疏灵气也迅速向手掌处聚集。 舟婧眉头一挑,抬起的腿临时改变了着力方向,甩向黑影的手肘。 黑影的手被踢开,下个瞬间,爆炸开来。 果然! 舟婧双眼一眯。 刚才那股突然聚集的灵气…… 是「灵爆阵」。 假如刚才舟婧那包裹着灵气的脚踢向了黑影的手掌,便会与之一起爆炸。 可是,这种在手上布置灵爆阵的自残行径,真的有必要吗? 很快,黑影的变化便解答了她的疑惑。 黑色浓雾顺着肩臂,缠绕住了整条手臂。 一阵扭动之后,漆黑的手掌竟然恢复如初了! 舟婧瞪大了眼睛,新的疑惑出现。 这又是什么邪法? 她的心绪暗暗一沉。 大意了,自己的灵武没有带出来。 虽说想跑应该不是难事,可是放跑了这家伙再找说不定就难了。 “你……为什么也要妨碍我?” 一道阴沉的声音从黑影中飘来。 也? 黑影围着她开始移动,舟婧警戒地盯着它,站在原地随之变换着面向。 她质问道:“最近这菊楼的异常是不是你的手笔?!” 黑影发出一阵诡异的冷笑。 “既然你也是武道中人,那何必去在意凡人的死活?” “凡人?你觉得会操控灵气,懂些武学难道就是神人了吗?!” 黑影摇摇头,不再作更多解释。 它刚才围着舟婧转了一圈。 在八个方位上,各留下了一丝雾气。 舟婧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它的本体上,没有在意那些雾气。 于是,黑影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随后四散成八片黑色雾气,落在那八个方位上,旋转着包围了舟婧。 中计了! 舟婧暗道一声不好,然而为时已晚。 “我这具「分灵」留下的灵气还有很多,虽然可惜……但你既然喜欢多管闲事,那就陪你好好玩玩吧。” 分灵?那是什么东西?分身吗? 围绕在四周的黑雾之中,一片雾气化作一道气流,从舟婧的背后冲向了她。 舟婧迅速转过身来,右腿向这道气流甩去,直接将其踢散了开来。 随后,又一道雾气从她的头顶落下。 舟婧握拳迎去,雾气再度被击散开来。 如此几次过后,周围的黑雾似乎只是略微变薄了一些。 舟婧尝试着冲出黑雾,然而身体刚接触到黑雾,那些黑雾便发疯似的想要从她的口鼻耳等各种地方钻进她的身体里。 无奈她只得退回来,继续迎击着一道道雾气。 她当然没有疲劳,只是这样的持久战虽然危险性不高,但无疑要耗费她许多时间。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似乎是想将她拖在这里。 然而就算是这样摆在台面上的阳谋,她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 苏芙荑今天晚上也没有闲着。 向来好武的她,仅靠那一小时的实践课,挥几下品质低下的学生训练用长剑,自然是解不了瘾的。 当天放学后,陪姐姐去看了看社团招新,回家路上,从房伯那儿得知了一些事情。 监视的“眼睛”传来消息,白牙高学附近,有个对灵气操控有些独到技术的游散武者,而且似乎拿平民百姓做了些灵阵相关的试验。 下仆们已经打算好顺手排除一下这样的家伙,但热衷于惩奸除恶的苏芙荑不愿放过这个能亲自动手的实战机会。 夜空之下,某座刚建起来,还未有人入住的高楼之上。 苏芙荑握着一把长剑,一头齐颔短发随风而动,如同缭乱的花朵。 她身后站着十几个穿着一袭青衫的家仆,一个个都握着长刀。 苏芙荑正盯着脚下的某座废弃的只有一层的矮房。 这附近刚拆迁完毕、新建起建筑,那座矮房应该是即将要拆掉的。 周围一片并没有什么路人,显得安静无比。 一道道黑色雾气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如云般聚集在一起,随后潜入了那座无人的矮房之中。 苏芙荑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凛然之意。 “你们在这里待着。” 她对身后的家仆说道,随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矮房内,黑色雾气聚集到一起,最后化作了一道人形黑影。 如今,这雾化之术也算小成了吧。 可惜遇到了些麻烦,损了一部分。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这段时间,他通过秘传之术,将饱含灵气的一部分身体分散成无数看似天然的灵气,吸附在普通人的身上,吸取着他们的生命力,用以增强灵气,即增强他的肉体。 以防万一,他提前分出几个分灵,作为节点,暂时储存“完成任务”的部分灵气。 如今九日之期已至,他便回收了那些灵气。 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次凝聚身体时,似乎有些问题。 大概是幽能突然变强太多自己没适应吧,黑影想着,没再担心这种问题。 哒哒哒—— 脚步声毫不掩饰地从他身后响起。 黑影猛地转过头去。 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短发年轻少女走了过来。 她握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眼神很认真。 很认真地准备动手杀了他。 “你是什么人?” 这次,轮到黑影提问了。 “苏芙荑。” 苏芙荑将手中的长剑横着举到身前,右手握住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剑身闪烁着清冷的光芒,浓郁的灵气围绕在长剑周围,在与光芒的结合下,闪烁着淡淡的图腾纹样。 黑影双眼一眯,随后猛地一瞪。 “贵族!” 年轻,认真而平静,而且还拥有如此强大的灵武。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贵族。 “答对了。” 苏芙荑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赐你……” “一死。” …… …… 第十四章 夜钟鸣 苏芙荑的剑,名叫「鹿鸣」。 剑格呈盛开的莲花状,剑身从莲心喷吐而出,被汩汩肉眼可见的浓郁灵气包裹着。 面对苏芙荑那夺命的宣言,黑影连忙弯下腰,低声下气地诚恳道: “不知您是哪家的贵人,在下懵懂无知,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您高抬贵手,在下必将感恩戴德。” 面对黑影的求饶,苏芙荑置若罔闻。 “我叫……” “我没兴趣知道。” 她举起剑,对着黑影斩了下去。 一阵清亮的剑鸣声响起,仿佛食苹之鹿仰头鸣叫。 伴随剑尖指向地面,一道清光飞向黑影,速度之快,胜过实践课上那些学生们的剑击十余倍,眨眼间便来到了黑影面前,下个瞬间便会穿过他的身体。 但黑影似乎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他的身体突然从中间裂开,斩击穿过他的身体,落在房壁上,留下一道数寸深的裂痕。 眼看苏芙荑并没有交流的打算,黑影心中一横,跃向空中,那两半躯体分离开来,从两侧向苏芙荑袭来,各自挥洒出无数墨点大小的黑雾。 黑雾化作针状,刺向了苏芙荑。 苏芙荑抬眼一瞥,左腿后退一步,侧过身来,手中长剑转动,舞出一阵剑花。 灵气顺着剑尖弹射而出,击中了每一根雾针。 苏芙荑随即横着挥出一剑,反手又是一斩,两道剑击朝同一个黑影的半身飞去。 同时,她脚尖向上一蹬,本人朝着另一半跃去。 然而,只见房内狂风大作,黑影的两半身体自动分散成数份,朝不同的方向往房外逃窜而去。 空中的苏芙荑双眉一挑,将剑反握,将剑尖对准下方,双手握住剑柄,落下的同时,手中长剑猛地向地下刺去。 锋利的长剑并没有没入地面。 只见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原本闪烁着的图腾纹样变得清晰可见。 苏芙荑身下的地面上,灵气散开,勾勒出了一朵青莲的图案。 从青莲图案中,一抹抹灵气团迅速升腾出,化作一朵朵小型莲花,朝逃出屋外数份的黑雾飞去。 不远处的高楼上,苏家的那十余名家仆一动不动,晚风呼啸着穿过他们的身躯,一袭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然而他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情况,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那一朵朵莲花如同高速追踪导弹,精准无比地落在每一份黑雾上。 那些黑雾中纷纷传出一阵惨叫,随后黑雾消散开,被莲花尽数吸收。 雾散,风止。 苏芙荑走到房外,一朵朵莲花飞回她身旁,如同精灵般围绕她旋转着,最后陆续钻入她手中的「鹿鸣」中。 高楼上的那些家仆见状,纷纷跃下,来到了苏芙荑面前。 本来剿灭这个迫害普通平民的家伙是他们今晚要做的事情,只是三小姐苏芙荑突然表示自己要动手,还不让他们插手。 “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附近逛逛。” 方才的战斗让苏芙荑的头发变得乱了写,她甩了甩头,伸手将嘴边的发丝拂至耳后。 “三小姐,这……” 为首的家仆有些犹豫。 苏芙荑见状,将长剑插回剑鞘,说道:“我有「鹿鸣」在手,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正因为如此才担心啊。 他们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出口,彼此对视一眼,没人敢下这决定。 “我在街上随便逛逛,子时前我自会回去的。” 苏芙荑说完,没再理会他们。 几个家仆想要跟上去,被她回头一眼瞪了回来。 …… 几分钟后。 刚才的矮房之中。 一只蟑螂从屋外闯入,两只触须在黑暗中摸索着。 又是紧张刺激、一天一度的一不小心命丧于此觅食环节。 于是,一抹黑雾从某个箱子后方钻出,落在了它的正上方,将它的内脏推出了胸腹,化作一摊稀碎烂泥。 浓重如墨的黑雾此时变得稀薄了许多,显露出黑影本来的面貌。 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神色阴鸷,唇上镶着数颗唇钉,一头墨绿色的头发遮住了左侧的眼睛,眼袋仿佛涂了眼影般呈现出一抹黑色。 他披着一件用黑色羽毛编织成的披风,断续地喘着气,时不时剧烈地咳嗽几声。 妈的……! 还好老子聪明,把本灵藏起来了。 这次损失可太大了…… 玉桦市终于也有贵族染指了,接下来,要不去找个边远小镇,或者去山里找找有没有村落。 实在不行,只能先找不死不活的老人下手了,这样人死了也自然一点,就是效率实在太低了。 嘿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我忍个几年,到时候就算是贵族也别想抓住我。 “你好。” 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浑身一颤,感觉这声音陌生而又有些许熟悉,猛地转过头来。 一个高挑的年轻青年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但他的神情立马变得有些疯狂。 这个人,正是方才在红叶公寓挥手间灭杀他的分灵的家伙。 对于他的恐惧与惊怒,柏咫涯并不在意。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柏咫涯的声音平易近人,彬彬有礼,但在黑影耳中,却显得那么不容拒绝。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不杀我……我都告诉你!” 柏咫涯问道:“几分钟前,我在红叶公寓听到了一个钟声,你知道些什么?还有,你这身本事是跟谁学的?” 他在那间铺子里听到了钟声,听到了风声。 进入菊楼,柏咫涯感知到地下有一股陌生的灵能,也感知到了舟婧,于是直接上到十六楼,找上了灵能更加强大的黑影的另一个分灵。 可惜他有些高估对方了,一个照面将其消灭,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信息。 但是他还是知道了,风声来自眼前这个黑影,但关于钟声,他却没找到线索。 黑影闻言,有些犹豫。 为了不重蹈覆辙,柏咫涯默默地看着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那是……” 眼前的柏咫涯神色毫无变化。 有时候这种毫无变化才更令人恐惧,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产生变化,产生多大的变化。但是你知道他一定不会一直这样平静,因为没有人的耐心是无限的。 黑影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我是个混混,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有次很晚,我出酒吧的时候喝醉了,跟人起了冲突。” “然后,我跟对面打了一架,但没打过,被揍得鼻青脸肿,当时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看到我之后,还问我没事吧。我心想,老子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但是嘴上说着让他滚,不过他没生气,就问我有什么梦想。” “我当时差点骂他煞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喝醉了吧,我告诉他,我想变强,我想出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然后他说,他可以让我变强,他可以教我怎么掌控幽能,问我想不想学。” 幽能”就是“灵气”,只不过前者是国际上的正式翻译,国内的武者习惯叫灵气,叫幽能的反而是通过新闻、网络资讯了解到的普通人。 柏咫涯从苏芙荑和他开打的时候就在了,目睹了全过程。 当然,无论是他们还有楼顶上的那些「苏只」的家仆都没发现他。 据柏咫涯观察,眼前这个人对灵气的使用确实非常粗糙,接触的时间应该很短,和他自己说的也对得上。 “然后他教了我怎么吸收操控幽能,我学会后,又教了我几个简单的「灵阵」,最后他把身体雾化,化作幽能,吸附在普通人身上吸取他们生命力增强自己的方法告诉我了。” 柏咫涯问道:“那关于贵族的事情也是他告诉你的?” “对,他跟我说辨别贵族最好的方法就是看灵武,那些一看就知道特别厉害的灵武,普通的隐世世家都是没有的,只有贵族才会拥有。” “至于那个钟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每次我跟他见面的时候,都会听到。” “这么说,刚才你跟他见面了?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 黑影摇摇头,说道:“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我,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柏咫涯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黑影沉默下来,有些犹豫。 接触了灵气才几个月,就视普通人的性命如草芥、如柴薪,但对让自己变强的恩人倒是还留有一份感恩。 不过,还是该死啊。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柏咫涯说道,“他交给你的这份雾化术跟传统的有些不一样。” “什么?他没说。” 柏咫涯说道:“传统的雾化术属于「异灵术」的范畴,异灵术中,大多是各种奇妙怪异的灵气、也就是幽能的操控方式,但每种都是只有一部分人的身体能适用。” “而他教你的这种,是一种早期还未完善时的雾化术。它其实不止能吸取人的生命力,而是能吸取所有生物的生命力,不论飞禽走兽还是花草树木。不过你应该被告知了只能吸人的吧。” “啊,为什么……” 柏咫涯知道他要说什么,说道:“因为吸人的效率比较快。但是,有一个副作用。” “副作用?” “你难道没有感觉,在凝聚出自己原本身体的时候变得有些困难了吗?” “呃,那是因为我体内的幽能少了……” 柏咫涯说道:“现在的你,跟最开始学会的时候相比,哪个灵气更少呢?哪个凝聚身体更容易呢?” 黑影闻言,神色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要教你这种雾化术还不告诉你。” 柏咫涯说道:“所谓的雾化术,全名叫「体化雾灵」,属于「异灵术」。而你学的这种早期版,全名叫「化雾夺灵」,属于「邪灵术」,也就是邪术、邪法。这是十几年前,灵气刚现世时,一个研究灵气的天才研究出来的邪法。” “据记载,当时那个天才将这种邪法传授给许多人了,让那些人去吸取别人的生命力,增强自己体内的灵气。当那些人用多了之后,身体变得难以凝聚,部分只能以灵气的方式存在于自身周围,但他们不以为然,感受着体内快速增强的灵气,他们没有停止使用。” “最后,当他们的身体彻底难以凝聚时,那天才便出现,将已化作强大灵气的他们尽数吸收了。天才变成了恶人……我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明白吧。” 为了能让黑影真心实意地将事实告诉自己,柏咫涯很耐心的说了许多普通武者根本无法知晓,甚至贵族都不一定能了解得那么清楚的事情。 虽然黑影对什么「异灵术」「邪灵术」闻所未闻,但也明白了柏咫涯的意思。 “你是说,他把我当作……!” “对。”柏咫涯点头,“他让你把普通人当作柴薪,实际上,你在他眼中,也便是聚集柴薪的柴堆了。” 黑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握紧了拳头,最后大喊了一声: “糙踏马的畜生东西!我踏马非……” 他含着怒气,看向柏咫涯,咬着牙说道:“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岁,戴着一个黑色帽子,两只眼睛分别是一黑……” 咚—— 一声缥缈低沉、若有若无的钟鸣飘进了矮房之中。 黑影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双眼圆睁,随后,竟突然炸裂开来!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天际,周围顿时狼藉满地,矮房化作断壁残垣,灰尘扬起漫至空中。 响动惊扰了百米外的居民、路人们,同时也吸引了正在附近闲逛的苏芙荑的注意力。 柏咫涯出现在矮房外的街道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神色微冷,但又很快变回了寻常模样。 奇怪的是,处于爆炸中心旁的他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有受损,甚至依旧白皙无比,崭新如初。 几秒后,苏芙荑的身影出现在了已成残骸的矮房旁。 柏咫涯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苏芙荑正好看了过来,柏咫涯的身影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站住!” 苏芙荑大喊一声,几个眨眼间来到柏咫涯消失的位置,却不见任何踪迹。 苏芙荑皱起眉头。 刚才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难道是错觉吗? …… 次日,矮房塌毁的事情化作了一条没什么人关注的小新闻。 年久失修,房梁支柱不堪重负,最后崩塌,所幸无人伤亡。 黑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息了。 直到最后,都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 …… 第十五章 紫老板 困住自己的黑色雾气突然消失了。 舟婧满头雾水,又探查了一下地下车库,但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后,只得离开了。 她坐电梯回到地上,来到铺子里时,柏咫涯仍在铺子里,似乎正等待着她。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没回来,你就先回去嘛。” 柏咫涯转过身来,说道:“天这么晚,我怕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去会有危险。” “就这么点路,能有什么危险。” 舟婧嘴上说着,心中觉得这个孩子还挺不错了。 “我们走吧。” 柏咫涯拎着个白瓷茶壶,走到店外。 “走了啊。” 舟婧朝柜台前那个一直笑眯眯的大妈打了个招呼。 但后者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本来就自己对她的了解,应该会充满热情,笑眯眯地跟他们说“慢走啊,下次再来”,但此时她却沉默不语地坐在柜台上,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勉强。 中年大妈神色古怪地看着柏咫涯离开的背影,等他们两人走后,瞬间关闭了店铺。 …… …… “你在店里干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舟婧对柏咫涯问道。 “干了什么?”柏咫涯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挑了个茶壶,然后……然后砍了下价?之后就在那儿等你了。” “嗯……我看那个大妈今天的表情有一点点奇怪诶。” “可能是我砍价太狠了吧,买的东西又少,就一个壶” “噢,也有可能吧。”舟婧随口应道,也没再关注这事。 经过刚才的那番折腾,她现在相当想念自己那软乎乎的大床,以及冰箱里的啤酒。 柏咫涯跟在她身旁,头微低着。 他仿佛已经习惯般,很自然地说着谎言,没有任何神情上的破绽。 刚才他返回店铺的时候,店铺里一片漆黑,本来开着的半扇门也关得紧紧的。 当时他敲了敲门,轻声说道:“我来拿茶壶了” 店门内静悄悄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钱我都付了,你们拿了钱怎么不给货?” “抱歉,请明晚再来吧。”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是柏咫涯刚进店时看到的那个戴口罩的老头。 柏咫涯闻言,换了种说法。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请问你们是准备主动开门,还是我闯进去?” 他的声音稍低沉了些,但更为平和了,也正因如此,才让人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 店门内依然静悄悄的,只不过那半扇门自动开了。 两盏灯亮起,面对去而复返的柏咫涯,这次柜台后的不止是中年大妈,那个戴口罩的矮小老人也一并站在那儿迎接他。 矮小老人的声音仍然低沉沙哑,中年大妈的脸上也仍挂着笑容。 他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然而当柏咫涯开门见山地问道“刚才你们对响起的钟声有些反应,能跟我说说吗”的时候,大妈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矮小老人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呼。 “有些事情,还是别打听的好。” 大妈笑眯眯地说着,只是眼神和语气中的警告之意呼之欲出,同时又含着几分无奈。 矮小老人轻咳两声,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有些严厉地说道:“拿了茶壶走吧,年轻人晚上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别整天在外面转悠。” “已经有无辜平民被牵扯进去,丢掉性命的应该也不少,所以还望如实相告。” 两人闻言,皆神色不变,似乎对他们来讲,那钟声所系,要比死几个人更为严重。 又或者,他们也根本不把普通人的命放在眼里。 本来,柏咫涯今晚只是想来看看茶壶而已。 他来玉桦市,是为了安宁的生活,如果可以,自然不想牵扯到这些事情中。 但是这麻烦已经蔓延到他的住所附近了,所以他准备趁早清扫干净,于是顺着灵气间那微不可查的联系,找上了黑影的本体 然而那黑影却涉及「邪灵术」,背后又有其他人的身影。 中途,苏芙荑的出现,给这事件掀起了别样的波澜。 一旦牵扯到贵族,事情就会变得无法预料,而对柏咫涯来说,意味着安宁的终结。 如果那黑影背后的人物聪明,应该便不会再在这附近再搞什么幺蛾子,否则尽管苏芙荑的背后只是苏只的分家,但也不是什么小角色能面对的。 而柏咫涯也不想跟贵族扯上关系,所以他其实可以不再管这事。 但身边有着跟定时炸弹有联系的东西,总是令人不放心的,就算那不是炸弹本体,而是一根引线。 此时,他的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许多选项,呈现出清晰的脉络。 他可以花时间,与这家店铺套近乎,展示友好的态度,成为他们的朋友,再一点一点地套出想要知道的情报。 唯一的问题是会花一些时间…… 花一些时间。 柏咫涯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地方上,他只想像拍死手臂上的蚊子那样,清扫掉身旁的麻烦。 用武力威胁这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不雅。 于是他盯着那扇黑门,希望里面某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能出现。 柏咫涯如此直白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在柜台后的二人面前。 二人的神色一变,气息也随之一变。 于是,灯光闪烁,灵气涌动。 柏咫涯将视线移至二人身上,神色平常,但没有劝阻的打算。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盏灯仿佛承受不住灵气中的威压般一齐熄灭。 黑暗中,一阵轻笑声从黑门后飘了出来。 灯亮。 一个穿着旗袍,披着貂皮的年轻女人坐在柜台上。 她化着妩媚的妆,一对朱唇宛如红玉,双眼微眯,面带浅笑。 一头长发挽起,挂下两根直辫,三根翡翠桃花发簪交错着插在脑后,俨然一副结合了现代与古典的年轻贵妇人打扮。 如此美丽动人的妙龄女子竟出现在这间狭小而简陋的店铺里,显得有些不协调。 她翘着二郎腿,双足被黑色丝袜包裹着,上身前倾,一只手抵在大腿上,撑着下颌,神色慵懒,饶有兴致地看着柏咫涯。 “来者是客。” 泛着娇声魅音的声音从她口中喷吐而出。 “客人怎么称呼?” “柏咫涯。” “我是这儿的老板,小哥哥叫我紫老板就行了。” 她说着,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你愿意的话,叫紫姐姐也行。” “你好。” 柏咫涯不为所动,问道:“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这事儿,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啊。小哥哥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柏咫涯不依不饶,问道:“那,如何才能告诉我呢?” 紫老板螓首微扬,蛾眉稍挑,左手藏在衣兜,露出如画般的皓腕。 她沉默片刻,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相当现代的东西——手机。 “柏先生既然如此执着,那就跟我来吧,我们里面好好聊聊。” 她说着,从柜台上下来,步履摇曳着走进黑门。 “小…老板!”一旁的中年大妈有些焦急地叫出了声。 紫老板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回头朝柏咫涯招了招手。 “怎么,不想知道了?” 柏咫涯绕过柜台,在中年大妈和矮小老人那眼神诡异的注视下,跟着走进了黑门。 …… 这家只在夜晚才开的店铺里的灵气,比普通的地方要浓郁许多。 尤其是那扇黑色木门附近,简直如同小半个灵脉,十几个普通的「聚灵阵」都无法达到那样的程度,哪怕只是暂时。 所以当柏咫涯走入店中的时候,便知道了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铺子。 舟婧也是心大,她肯定对这铺子是有些了解的,但会却把自己一个人扔在了铺子里。 明明在她眼中,自己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高学武学生而已。 理所当然的,黑门里钻出来的紫老板自然更不普通。 但柏咫涯胆子很大地跟着走了进去。 门迅速关上,黑暗吞没了柏咫涯的身体。 步如门内的一瞬,只感觉周围的灵气一滞,随后如水流般向黑暗之中涌去。 “柏先生真是有胆量啊。” 紫老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当然语气中可没有任何夸赞之意。 柏咫涯并未感觉自己周围有什么存在,但声音确实是从耳边传来的。 他开口问道:“我已经进来了,之后呢?” 黑暗中,舟婧沉默了片刻。 她从柏咫涯身上没感受到任何惊慌害怕的情绪,甚至连一点紧张都没有。 所以当她再度开口时,已经换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你是真的心里没点数啊。” 柏咫涯说道:“我只是想知道钟声的事情而已,并没有与你为敌的打算。” “那倘若我拒绝呢?” 柏咫涯平静而随意地说道:“你最好不要拒绝。” “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紫老板微怒着娇声道,“哼,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想想该怎么出来吧!” 她果然是用什么方法把柏咫涯困住了。 此时紫老板正坐在一个华贵的大厅中,面前是一个纯黑中闪着点点银光的水晶球。 她的双眼发出淡淡的冰蓝色光芒,眼中倒映出水晶球,以及球中柏咫涯此时的样子。 紫老板生气时候的声音也很好听。 但是柏咫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欣赏。 他右手平举,手臂微微拂动,五指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轻轻一挥,手中的东西随之牵扯。 包围着他的黑暗化作幕布,被他抓在手中,扯了下来。 眼前的水星球碎裂开来,紫老板瞪大了双眼,回头看去。 柏咫涯站在她的身后,平静地观察着这座大厅周围。 红桌绿椅沉香地。 金杯玉器白烛台。 就是暗了点。 大厅连接着几个房间,房间门皆紧闭着。 紫老板看着柏咫涯,满脸惊讶,有些无法理解这个如此年轻的人类为何这般强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柏咫涯说道:“提问之前,能否先解决我的问题呢?” 紫老板虽然神情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紧张感。 柏咫涯的视线落在那几个紧闭的房门上。 这里的灵气极为浓郁,如果他人有意隐藏的话,不是那么容易感知到。 “如果我就是不说的话,你准备怎么办,杀我?” 柏咫涯说道:“我也不是欺负弱小的人,你可以提条件。” 弱小? 我? 紫老板沉默片刻,忽然狡黠一笑,敛去敌意,又变回了那副娇媚而从容的贵妇人的形象。 柏咫涯软硬不吃,但她也没必要与之为敌,既然可以沟通,那就再好不过了。 “柏先生倒是早说呀,我也不必费这些周折了。”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以为你准备好好跟我说,我才跟你走进来的。” 虽然就算你像刚才那样动手对我,也没用就是了。 “这样吧,你……” 紫老板凝视着柏咫涯,想了想,说道: “办张我们店的VIp会员卡如何?” 柏咫涯沉默片刻,问道:“什么意思?” “会员卡当然是友好的证明啦。” 紫老板娇声说道:“以后你再来我们店的话,只要我有空就亲自招待你。” “而且还能享八折优惠呢!”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令紫老板一惊。 一个看起来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出现在紫老板身旁。 她扎了一对双马尾,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 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柏咫涯仔细地打量着,粉扑扑的脸颊让人看着很想试试手感。 大厅中的某个房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她正是从中走出来的。 当她出现在大厅中的时候,柏咫涯便转过头去看到她了。 “哥哥的房间里好无聊,他又在看书。”小女孩对旁边的紫老板说道。 柏咫涯问道:“女儿?” 紫老板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容,声音微寒道:“我看着有这么老吗?” 女孩转过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再过几个月就14岁了。” “抱歉。” 有点难看出来。 “哥哥说,剩下的事情,让他来跟柏先生说。”女孩说道。 紫老板闻言,双眸微垂,对柏咫涯说道: “柏先生,请吧。” 柏咫涯看向那扇半开着的门。 里面的人正在等他。 …… …… 第十六章 黑门内 紫老板坐了下来,没再把注意放在柏咫涯身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是她的眉头不自觉地微皱着,似乎有些烦心事。 小女孩摆弄着桌上的水果,用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 柏咫涯推开门,走进房间。 迎面看到的一面书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书本,柏咫涯目光落到那些书上,停留了几秒。 门自动关上。 明亮而清冷的灯光从他们的头顶落下。 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立于书桌旁,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躺在他的眉骨上,两抹阴影顺着盖了下来,遮住双眼。 但柏咫涯还是看清了他那一紫一金的两颗散发幽光的瞳孔。 看起来三十上下,异色瞳。还差顶帽子。 不过那人说的是一只黑的和一只别的,而这个人是一紫一金的。 他戴着一双看起来就很薄的白手套,将手腕部分也严密地遮挡起来,手中有本书,书本多处插入书签,似乎还贴着些注释。 柏咫涯进门时,他将书盖上,向远处挪移至桌角上。 “柏先生……方才阿紫是这样称呼你的没错吧。我姓鹣,之前是这铺子的老板,现在已经退休了,铺子交由阿紫打理。” 他伸手示意,请柏咫涯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柏咫涯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鹣先生站着,俯视着柏咫涯。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我所知道的,关于钟声的事情。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了解。” “有个跟钟声有关的人,杀了人,还教唆、欺骗他人去杀人。” 柏咫涯说道:“这事发生在红叶公寓,我住在这附近。” “你想当正义使者?还是只是想清除身边的危险?” 柏咫涯说道:“已经有贵族干预了,所以我只是看你们好像知道,所以来问问。能找到线索,我就顺手解决了,找不到就算了。” 贵族。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令眼前的男人出现明显的神色变化,眼中的凝重化作紧张,然后逐渐变成了焦虑与急迫。 他张开口,犹豫了一下,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 “我有个弟弟,染指了「邪灵术」。” “那可是大事。” 柏咫涯随意问道:“他沾染了哪个?” “多得……数不过来。” “那可是大事。” 柏咫涯有些认真问道:“通过什么途径?” “他加入了一个组织。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组织里的人出现的时候会有钟声响起。几年前,他……他出卖了我们,出卖了很多朋友,因此立了大功,他那组织对他奖赏颇丰,其中便包括一本记载了众多「邪灵术」的典籍,应该是那组织自身收集编纂而成的。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他的眼里满是恨意与怒意,还有些别的情绪一闪而过。 “我……不会放过他的!” “原来如此。” 柏咫涯点头。 怪不得你们这样的「妖灵」会蜷缩在这种小地方。 “只是这样的话,那既然有贵族插手,应该足够解决他们了。我就不擅自干预了,鹣先生也静候佳音便是。告辞。” “呃……嗯,好,不送。” 柏咫涯走出房门前,再度瞥了一眼书架上的那些书,说道: “光是看,可看不出什么东西。” 他说完,又径直看向之前被鹣先生用身体挡住的、放在书桌角上的《异灵术总览集》。 是“东南-灵能武学管理处总处”内部的东西,内容是目前所以异灵术的具体介绍,但没有学习方法。 鹣先生闻言,神情有些尴尬与慌张。 妖灵如果偷学了异灵术,一经发现,便会被灵武管理处抹杀。 甚至连了解都是不允许的。 柏咫涯装出一副没发现他是妖灵的样子,说道:“有空的话,不如去灵武管理处,给点钱托下关系,也能学到两三个适合自己的,当然前提是你肯努力。” “嗯,我明白。” 柏咫涯摆摆手,离开了。 “柏先生这么快就出来了?” 紫老板抬头看去,有些意外。 “信息交流又不是长篇大论地辩论,几分钟已经足够了。” 柏咫涯说着,便要离去。 “柏先生请留步。” 柏咫涯回过头来,紫老板站起身来,妩媚的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小女孩跑到他面前,仰视着他,说道:“会员卡!” 柏咫涯微微俯下身,说道:“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女孩有些生气得说道。 柏咫涯差点忘了她快14岁了。 而自己再过两个月左右18周岁。 也就是说她其实只比自己小四岁的样子。 “我姓白,叫我白小姐!” 一个面貌身形乃至音声都酷似十岁顽童的女孩子这般说着,场面有些滑稽。 柏咫涯有些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便答应了。 “那我给你拍张照片,到时候搞到卡上去,你等下。” 算了,办就办吧。 柏咫涯说道:“照片就不必了吧,我不怎么习惯拍照。” “你长这么好看,干嘛怕拍照啊。”白小姐说道,不知从哪掏出个摄像机,有模有样开始捣鼓着。 柏咫涯有些意外。 紫老板也有些意外,这柏咫涯长得平平无奇,哪里好看了,一个回头,脑子里就连一点他相貌的印象都没有了。 一点儿都没有…… 等等,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怎么会觉得他长得平平无奇呢? 紫老板认真地看着柏咫涯的脸,闭上眼睛,脑海中关于他样貌的记忆迅速消退了,再次睁眼看向他时,看到那眼镜与奇怪的帽子又想起他了。 奇怪。 而与她不同,柏咫涯的意外在于,他没想到自己之前找朋友在脸上设下的「障」竟然对这小姑娘不起作用。 一旁的紫老板问道:“柏先生,你的脸,是不是问题?” “只是设下了些类似障眼法的东西。” 柏咫涯将他人本来应该对脸的注意力转移到眼镜和帽子上了,然后又降低了五官的存在感。 这会导致别人不会他的脸留下什么印象,但会对眼镜和帽子印象很深。 解除的办法是,看过他不戴眼镜和帽子的样子。 但他确信,自己与白小姐今天可是第一次见。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好了好了,把帽子和眼镜摘了吧。” 柏咫涯问道:“有必要吗?” 白小姐走到紫老板的另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眼镜也只是副平光镜,干嘛戴着。而且你这帽子多难看!” 算了,这「障」对她也不起作用。 柏咫涯转过身去,摘下帽子和眼镜,看着白小姐的相机。 他似乎对小孩子特别客气。 背后的紫老板还在纠结柏咫涯的相貌问题。 柏咫涯摘下帽子,一头漆黑长发从帽中绽放、落下,如奔流般披在背上,与白色衬衣形成鲜明对比。 白小姐看着他的面貌,眼前一亮。 紫老板见状,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慢慢挪动着脚步,想转移到柏咫涯的正面看看他的样子。 “你表情太僵硬了!跟我一起念……茄子!” “……” “西瓜!” “……” 咔嚓—— 快要能看见柏咫涯侧颜的时候,白小姐按下了摄像机。 “过两天来取吧!” 柏咫涯将头发收拢,戴上帽子和眼镜,离开了。 就差一点!紫老板握紧了双手。 “真是的!” 白小姐嘟着嘴抱怨着,柏咫涯怎么样都不愿配合她笑一笑,她也没什么办法。 紫老板慢慢走到白小姐身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小白,正好我闲着,要不姐姐帮你洗?” 白小姐瞥了紫老板一眼,说道:“紫姐姐平时不是只知道使唤我吗,怎么今天这么好心?” 紫老板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不是看你一直都这么乖,想补偿你一下咯。” “真的吗?”白小姐双眼一亮,乖巧说道,“那就把前几天拍的那几个人给你洗吧。” “呃……” 前些天那几个人,记得好像都是些发福了的中年大叔来着。 “呵呵呵。”白小姐露出一阵贱兮兮的笑声,凑近到紫老板身边,说道,“是不是想看看柏先生到底长什么样呀?” 紫老板有些生硬地说道:“毕竟柏先生现在是会员,是朋友嘛。” “噢~” 白小姐点点头,一下子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谁叫你整天使唤我,不给!” …… 之后柏咫涯便回到了店铺里,开始等舟婧回来,顺便问了一下那个中年大妈会员卡的价格。 “老板没跟先生收费,那自然是免费的。” 称呼从小伙子变成了先生。 跟着舟婧回到她家后,她急忙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出来灌下几口,脸上的眉头舒展,肩背放松,一副“活过来了!”的样子。 “今天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吧。” “嗯,舟小姐晚安。”柏咫涯说着便走上楼去。 舟婧点点头,准备洗个澡躺床上去了。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楼梯上的柏咫涯说道: “今天这个店铺。你要没事的话,还是别经常去了。” “为什么?” “最近这周围有点不太平,那铺子里面灵气那么浓,你一个武学生应该也感知到了吧。” 柏咫涯点点头。 “所以你可千万别抱什么去那里吸收灵气的想法啊!那地方……有点不简单。” “好,我知道了。” 柏咫涯点头,走上楼去。 舟婧看着他,回想着一路上回家的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诶,他身上是不是有股香味,好像有一点熟悉啊…… …… …… 第十七章 小型风波 次日。 柏咫涯早早地起了床,来到学校,一如既往地上着课。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他只是个普通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武学生而已。 丹溪琳今天没在哪个天台或阴影角落,而是乖乖地待在了教室里。 当柏咫涯走进教室的时候,她立马看了过来。 柏咫涯转头看去,她又迅速移开了视线,摆出一张清冷淡漠的侧颜。 开学初,教师们总是很忙。 今天是新学期第三天,早上仍然见不到班主任佘老师的身影。 一些主任总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相对的学生们总是很闲,听说一些学生已经在联合学生会管辖下的文娱宣传部搞什么校花排行,校草排行了。 不过武生学们对这种关注的相对较少一些,他们更关注的自然是灵气、武学方面的东西,而且效率也很高。 有内部人员拿到了开学初的各部各班成绩,总结了一下打分分数,整了个排行,中午的时候,已经在武学各部传遍了。 首先,不少学生隐藏实力的情况,不止是教师们心知肚明,部分敏锐的学生也察觉到了。 然而,排行名单不能说代表了所有人的真实水平,但也有一定参考价值。 虽说分低的不一定真的不厉害,但分高的一定是较强的,至少排名前列的那些高分武学生绝对是值得关注的。 除了无聊的八卦和排行榜外,还有条小道消息渐渐在武学生们间流传开。 新来的武学部管理主任似乎想要加强学生们的竞争意识。 原本武学部各部各班每个月进行一次班级测试,而他似乎想将班级测试缩短为两周一次,每个两月展开一次学部测试,内容是实战对决。 每个学部四个班,每个班五十多人。 也就是说各个学部的200多人,将进行实战对决。 教师们在考虑危险性。 学生们有的嫌麻烦,有的怕丢人,但都只能自己发发牢骚。 也有对此很不满,直接作出了行动。 因为不止是针对一级生,而是全武学部的,所以忙着修习锻炼,想要进入特选班的二级生们认为,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只会干扰他们的修习规划,于是联合了部分教师,进行了反对申明。 对此,那个喜欢穿骚气西装,但衣品其实很差的章主任先用涨薪的手段堵住了大部分教师的嘴,又对学生表示,既然如此,那双方都各让一步,将缩短为两周一次的班级测试更改回一月一次。 心思单纯的学生们只好同意了。 于是大家白白多了一个两月一次的学部测试。 消息很快被各个学部主任证实了。 衣着打扮土气,但喜欢时髦首饰的剑术部徐主任面对还想申诉抗议的剑术部学生们,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们白牙高等学府想要跻身全国顶尖高学,正是需要我们武学部来引领,作出表率,我们代表的不止是自己,不止班级、学部,我们代表的是整个学校,甚至是整个玉桦市!” “而且,学部测试,也能更好的让大家对自己所处的水平,有更为清晰的认识。实战虽然有一定危险,但倘若大家毕业之后还想从事武学相关的工作,很大可能是需要进行实战的,提前适应也是颇有益处的。” 打发完这批学生,他打开手机看着涨了20%的工资表,摇摇头叹了口气。 “徐主任,关于章主任说的学部测试……” 一批学生进入到办公室中。 徐主任神情严肃,双手背在身后,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道: “我们白牙高等学府想要跻身……” …… 午后,柏咫涯来到食堂。 今天,苏若蕖和苏芙荑两姐妹没有来学校。 上午的两节任课教师没问,班里的学生更不敢问。 周一勤学套餐、周二奋发套餐、周三苦读套餐…… 食堂推出了十种套餐帮助选择困难户,柏咫涯正好懒得选。 以后就按这十种轮着来吧。 他似乎对食堂里的菜并不感兴趣,这里的午饭对他而言不能称之为“用餐”,而是“进食”。所以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年轻的学生很多都挺有活力的。 年轻的武学生就更有活力了。 “你踏马在叫尼玛币!” 一口流利的常用语准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情绪。 柏咫涯坐在一条过道右侧末尾桌,对面的过道左侧,五六个学生跟他们后桌的人起了些争执。 他瞥了一眼,从制服来看似乎都是一级生,而那些人的胸口,还是黑鹰。 看来以后选位置,还需要注意周围别是武学生才行。 正在争执的几人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有了动手的意思。 他们周围几桌的学生纷纷避让开,但没离得太远,在不远处围着一圈看着这边的热闹。 “武学生真是一个个像流氓混混一样。” “就是,真的是野蛮人啊。” 一些充满鄙夷的私语在周围的学生间响起。 而正在吵架的那两桌武学生,在谩骂间,一柄钢勺丢出落在一人的胸口。 那人怒目圆睁,伸手握拳朝对面桌的人打去。 哐当—— 碗盆旋转,几滴土黄色的汤汁高高飞向两旁,其中几滴从柏咫涯的面前飞过,不知有没有落到他的饭菜里的。 另一桌也有一人伸手与他的拳头相抵,拳掌相遇,两人各退一步。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起身准备动手。 冲突一触即发。 “一级生打群架咯!” 周围的学生们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柏咫涯起身,准备走人。 “哈——” “喝——” 为首的两人率先握拳冲向了对方! 在两人的拳头即将相遇的时候,一双手从一旁伸出。 “私斗是违反校规的,在公共场合聚众斗殴是要吃一级处分的。” 一个面容清秀俊朗的学生认真地说道。 他双手抓住了两人的手腕,任他们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喂,这人谁啊?” “别呀!能不能滚呀!” 调停者的突然出现,令围观者的部分人有些不满。 戏没得看了。 “噢!他是戚苍!一级剑A班的那个!” “戚苍?!”一个武学生惊讶道,“这次测验排行上,一级剑术部里排第3的那个?” “对,就是他!” 第三名,季军、探花。 这可不容小觑。 对大部分学生来说。 “实在要打的话,你们就去武学区申请实战切磋好了,只要不致残、不超过轻微伤,随你们怎么打。” 戚苍说着,仍然紧紧地抓着他们的手腕。 两人的涨红了脸,眉宇间有些痛苦之意,纷纷点头认错。 戚苍放开手,两人纷纷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见他们的手腕上留着红得发青的指印。 …… 图书馆。 进食被打扰的柏咫涯没见到戚苍阻止他们,只是嗅到了麻烦的气息就赶紧走人了。 来到三楼,几个女学生正与那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内向,但身材意外很好的女管理员说着什么。 只是,她们几个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友善。 为首的女学生染着一头与丹溪琳类似的黄色长发,只不过两者包括容貌气质在内的各方面都相差太大了。 女管理员小声说道:“这里是图书馆,音量请……” “别音量不音量的!你赶紧给我通过!” “但是一个学生同时只能借一本书,这是规定……” “别废话!” 她抓起女管理员放在一旁的《蜘蛛女》,猛地摔到了地上。 女管理员惊慌地叫道:“你干嘛!” 有些人注意到了前台这里的情况,但都没有来插手的打算。 “你今天要是不把书给我,看我怎么……!” 她说着,抬脚就要朝《蜘蛛女》踩去。 女管理员睁大了眼睛,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黄发女生一脚落下。 “你们干什么?” 同时,一旁,一个男声响起。 踏—— 鞋子重重落到地面上,黄发女生踩了个空。 柏咫涯不知何时将《蜘蛛女》捡了起来。 一个一头茶色碎发的帅气男生走了过来,刚才是他说的话。 女管理转头看去,记得他昨天中午也来了三层图书馆,名字叫杨安。 黄发女生几人看到他那帅气的面貌,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装面容。 “没事啊,我们来借书的。帅哥怎么称呼?” “我叫杨安。”他淡淡说道,“图书馆里别人都在看书,请别闹事,也请轻声细语一些。” “我们也没想闹事,算了算了,走吧。” 黄发女生说着,转过身来,看到了柏咫涯。 以及他手中的《蜘蛛女》。 她瞪了柏咫涯一眼,轻哼一声,带着其他几个打扮得比普通女学生要更花枝招展的女生离开了。 “谢谢。” 女管理员对杨安说道,眼睛看向柏咫涯。 “没事。” 杨平说道,眼睛也看着柏咫涯。 柏咫涯走到女管理员面前,将《蜘蛛女》递给她。 “没被踩到,应该没事。” “谢谢……”女管理员接过书,小声道了声谢,翻动书本,发现确实并无损坏,松了口气。 柏咫涯又将《卡勒瓦拉》递给她。 “还书。” “嗯,好的。” 女管理员接过书,点点头,回到了接待前台的桌后。 他昨晚回去后躺床上看完的。 柏咫涯说完,朝里面走去,发现杨安还在看着他,于是问道: “有事吗?” 杨安没有说话,他摇摇头,转身回去了。 …… …… 第十八章 杨安 柏咫涯捧着一本《神曲·地狱篇》,不断翻动着,目光扫过一页页上的文字。 这版的翻译跟之前看过的相比,大致意思虽然差不多,但部分细节稍有不同。 用词倒是更华丽一些。 他并没有把刚才前台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来这里看看书。 但有人却对他的存在相当在意。 杨安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柏咫涯将《神曲·地狱篇》放回书架,一边阅览着其他书名,一边向里走去,拐了个弯,消失在杨安的视野中。 杨安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跟了上去。 他快步跑向拐角,转弯时没来得及停步,迎面便要撞上一人。 那人后退一步,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杨安感觉这手如山般稳固。 柏咫涯收回手,说道:“图书馆内还是不要跑动比较好。” “嗯……” 杨安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他看着柏咫涯手中的《巴比伦创世神话》,问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昨天在这里见到你,你好像也是这么问我的。”柏咫涯说道:“能增长见闻,活跃思维,拓展想象力,我挺喜欢的。” 他说完,没有主动询问杨安之前为什么满脸踌躇的样子,拿着《巴比伦创世神话》走向了前台,准备借书离开。 杨安对柏咫涯的话深以为然,他刚想再跟柏咫涯谈论其他几本书,一个不注意,柏咫涯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前台,女管理员接过柏咫涯的手机和《巴比伦创世神话》,迅速开始登记,动作比昨天要自然许多。 柏咫涯忽然转过头去。 “等一下!” 只见杨安追了过来,对他喊道。 女管理员也抬头看了过来。 杨安来到柏咫涯面前,似乎想说什么: “你……” 杨安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开口道:“我想跟你聊聊。” 柏咫涯不知道他想干嘛,但大概知道为什么一旁的女管理员会突然双眼放光地看着杨安和自己。 “行,你说。”柏咫涯说着,来到一旁的玻璃护栏边上。 杨安跟着来到一旁,说道:“我是工商部的,叫杨安,安宁的安。” “我叫柏咫涯,咫尺天涯的咫涯” 杨安说道:“我之前都没跟武学部的学生聊过天,他们总是一副凶巴巴或者急匆匆的样子,根本不敢跟他们搭话。” 柏咫涯说道:“武学生也没什么特殊的,你是很想找一个武学生当朋友吗?” “我想了解武学、灵气相关的事情。我自己没有天赋,身体吸收灵气的效率很低,走不了这条路。” 杨安的神色有些黯淡。 这确实令人同情,假如从小就有武道梦想,但却被无可奈何的现实摧毁的话,那还挺令人唏嘘的,面对事实的那一刻,他应该也多少会感到绝望吧。 不过这种事也不罕见就是了,随便在大街上抓一群人,里面能有几个情况跟他差不多的。 柏咫涯说道:“硬要说的话,灵气的吸收、转化也就是很枯燥的重复运动,关于操控大部分人也都差不多,不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假如能从中获得乐趣的话,那应该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自身成长的乐趣。我恐怕说不出能让你感到很有趣味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修习锻炼肯定很无聊,跟我们复习理论知识一样。但你们上课的时候应该要对决吧,能不能跟我说说?” 他似乎对武学生的日常课程有一点点误解。 “我们今天、昨天的三节课里,有两节都是理论课,只有一节实践。而且实践课也不是一对一的实战。”柏咫涯说道,“目前知道有实战部分的,只有每两个月一次的学部测验和学期末的学级测验才有。学部测验还是新来的武学部管理主任加的。” “这样啊。”杨安有些失望,又问道:“我还听说你们有夜间授课,那是干什么的?” “还没上过,我的班主任也没说过,我不知道。” 杨安问了很多,柏咫涯用简短而明了的语句一一回答着。 他也知道了柏咫涯原来是从外地来的新学生,怪不得自己明明也是从白牙初学一路直升上来的,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聊天中,杨安的神情时而疑惑,时而兴奋,在外人看来,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不,应该说在那个女管理看来。 她盯着不远处的两人,连看书的心思都没了。 那个叫杨安的人,真的跟最近看的漫画的男配角好像啊! 而且漫画的男主角也跟这个叫柏咫涯的武学生一样戴着眼镜! 阳光帅气的校园万人迷和不起眼的瘦弱眼镜少年,在一次偶然的相识后,两者摩擦出的知己般的火花,在一次次相遇间两人的感情不断升温……!!!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捂着嘴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可惜,美中不足的就是…… 她看着柏咫涯,眼中有些遗憾。 这个帽子也太丑了。 “好快啊,又要快上课了。” 杨安看了眼手机,跟柏咫涯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最近学校里的人都在用一款叫“远鸥”的社交软件,因为功能齐全,没有屏蔽词管理,深受年轻人钟意。 然而柏咫涯却对此却一无所知,令杨安有些惊讶。 “那放学以后我去弄一下吧,注册好了再加你。” 杨安点头,说道:“说起来你们月底不是有学部测试吗,你这段时间总要认真修习,应该也不会天天中午往图书馆跑了吧。” 柏咫涯说道:“两个月一次,五月底才开始吧。而且我比较平常心,成绩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挤这点时间去练习。” “那可不一定。”杨安掰着指头说道,“12月学级测试,11月放假自习。10月底肯定有一次,往前推8、6、4月,你们第一次学部测试肯定是从这个月开始的。要是按5、7、9的话,11月放假,不就只有三次了吗,学校肯定不会这么好心放过你们的。” “随便吧。”柏咫涯说道,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朝前台走去。 “办理好了吗?” 女管理员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忽然看见杨安和柏咫涯走到自己面前,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啊?嗯,好了。” 她微低着头,将表情埋在刘海和眼镜下面,不敢看向两人。 两人走出图书馆,柏咫涯说道:“图书馆最上面两层是什么,指示图上也没写。”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能随便进去吧,又或者只是备用仓库什么的。”杨安说道,“要不之后去问问那个女管理员?” 柏咫涯说道:“她看起来这么怕生,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吧。” “我今天都帮她解围了,你不是还帮她捡书了来着。” 杨安摩挲着下巴说道:“不过她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人或许是会有点奇怪,确实也不好说。” “也没很奇怪吧,我看她挺正常的啊。”柏咫涯说道。 “这不是一看就是很孤僻的那种女人吗,感觉是会在本子上写别人的名字诅咒,或者把讨厌的人的名字写小人身上用针扎的那种。” 柏咫涯随口说道:“我倒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杨安有些错愕地看着柏咫涯,说道:“你……喜欢这种?” “只是单纯的客观评价而已,我又没仔细观察过她,连她长什么样都不是很清楚。”柏咫涯想起了什么,说道,“哦,不过她身材好像挺好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杨安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不知道是对谁作出的评价。 …… …… 第十九章 灵能感知 正午刚过,大片如棉的云朵浮于上空,抬头直视也不会觉得刺眼。 云朵时聚时散,太阳时现时隐。 丹溪琳的心情也与这天上的云般,飘忽不定。 午后,她又遇到了楚辞阳,她远远地看到他便转身离开了,楚辞阳见状,也没像之前一样急不可耐地贴上来。 对于听说了自己的事情后,还想要接近自己的楚辞阳,丹溪琳并没有对他抱有什么不一样的期望。 而且,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在周围的人身上得到什么。 柏咫涯也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秉持着不多管闲事,麻烦远离我的信条,他对这种一看起来就感觉很沉重,很麻烦,就差把“我缺爱,但是不要爱我”写脸上的人,唯一的想法就是“请你远离我”,不论男女。 但如果真的遇见这样的人在他面前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又会不会施以援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正是因为柏咫涯总是一副不想接近她,但又每次都没有丢下她不管的缘故,相比其他人,丹溪琳不怎么排斥柏咫涯,甚至有点想主动找他的意愿。 假如柏咫涯知道这一点的话,大概率会后悔之前自己每每的多此一举。 与杨安分别后,柏咫涯来到武学区,登记,通过通道,进入白色大楼。 下午的实践课,又是同样的教室,又是同样的教师。 徐老师带着他们进入模拟草原,让他们在这片蕴含灵气的广袤草原里找到9只灵气兔子。 如何用最为精准,最为迅速地找到目标,就是他们这堂课的内容,即灵气感知。 “谁想先来试试?” 没有了那两位贵族的存在,徐老师的声音都仿佛洪亮自然了些。 “没有人自告奋勇吗?” 学生们互相看着,最后,那个干什么都很认真严肃的黑长直班长举起了手。 “好,不愧是班长。” 徐老师点点头,示意她走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 “何倩伶。” “好,你先将感知范围施放到最大试试。” 何倩伶闭上眼睛,将感知范围扩散到最大。 因为注重范围的缘故,精准度和对灵气强弱的变化难免会降低。 她只感觉,在自己的感知中,似乎有几个东西在跳动,但却无法确认它们的位置。 仿佛将长棍伸进了浑浊的泥潭中去感知落入泥潭里的乒乓球,虽然确实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但却极难进行准确的定位。 看着何倩伶紧皱的眉头,徐老师露出满意的神情,说道: “是不是感觉模糊一片,很难找到。你再把准确度提升到最高试试。” 何倩伶点点头,不断缩小范围,同时提升着强度。 那些模糊跳动着的东西开始逐渐清晰起来,随着范围缩小到刚才的三分之一后,她已经能准确感知到2只蕴含灵气的兔子了。 徐老师问道:“怎么样?” 何倩伶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只找到两只。” “很清楚吗?” “嗯。”何倩伶认真说道,“它们的移动方向我都能确定。” “好。”徐老师点点头,“以这种准确度为要求的话,这应该就是你目前的灵识感知极限。” 他转过头来,对其他学生说道:“我们的感知能力跟灵气的多少、操控水平都没有关系,属于单独的一项能力,而且这项能力就像气球一样,也是需要我们不断去吹,也就是不断联系才能提升的。不过同样的,每个人的感知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当然大部分人都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到达,目前大家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 “最开始的提升往往是最迅速的,理论课应该也教过你们方法了,就是先把范围扩散到最大,再逐步缩小,提高精准度,一分钟循环一次。好,接下来的五十分钟里,你们自己进入模拟草原,尽量让自己能同时精准地确定3只兔子的位置,已经达到的同学也要反复练习,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下个月的考核内容,想拿到优秀成绩,需要同时感知到5只。” “徐老师。” 学生中有人问道:“这个月底的学部测试呢,能不能透露一下?” 徐老师一愣:“你们怎么都知道啦?” 他沉默片刻,摇摇头,说道:“具体的内容还没定下来,但除了1对1的实战对决外,大概率还有别的项目。你们先别管这些,好好练习吧。深入范围别超过500米。好了,去吧!” 学生三三两两地往草原深处走去。 灵能感知只能作用于灵气相关的存在,对普通人和其他的无机物是毫无作用的,对那些东西,就只能依靠自己被灵气强化过的感官了。 而拥有灵气的武学者在被他人的感知覆盖时,除非双方的水平差距过大,否则自己也是能察觉到的。 灵能感知不仅能获取对方的位置,对仔细查探的话,还能知晓对方体内的灵气量,从而对其实力有一定的估测。 倘若未经他人允许,对其进行仔细的感知查探可是极为不礼貌的事情,具有一定的挑衅意图。 柏咫涯朝没人去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坐在草丛里开始摸鱼。 他伸出手,青草拂过他的手掌,随着他的指尖拨动,不断摇摆着。 所谓的模拟,确实可以触碰。 手感也与真实的极为相似,仅仅只有一点说不清楚的违和感。 他拔起一根青草,草根并没有沾染什么泥土,被他拔起后缓缓消失了。 最近的各种技术真是越来越出人意料,发展真迅速啊。 虽说幽能的出现,令世界为之震动,迅速成为各个国家、各界学者的主流研究内容,但其余的科技研究同时也在发展。 诸如此类的,为武学教学等各方面服务的技术在这些年间陆续问世,柏咫涯以前锻炼感知能力的时候,可没这么便捷的东西能用。 不过,能够在人体外进行操控的灵气极其容易离散,性价比极低,目前来讲肯定不会出现什么“l灵气大炮”、“幽能导弹”之类的东西。 除非有人拿人体作为武器材料…… 但这种行径一经发现,肯定会被全世界的武学者们群起攻之,正常人应该没有这个胆子。 柏咫涯躺了下来,惬意地闭上眼睛。 “你在干嘛?” 学生们的灵能感知不断在草原中散开,一阵阵灵识掠过柏咫涯所在的地方。 柏咫涯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但想必学生们也不会在意自己。 这时,一阵灵识越过他往远处扩散,突然,一抹探查意识落在他身上,似乎正在确认他。 谁啊,这么没礼貌。 不会是老师吧。 柏咫涯睁开眼,没有展开自己的灵识,但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正在接近自己的某人。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是那个把裙子拉得很高,今天穿着白丝的缺爱金发女。 柏咫涯问道:“有事吗,特点找我。”丹溪琳俯视着柏咫涯,漫不经心地把视线移开,装出一副只是偶遇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自觉的就想找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生,刚才下意识地就展开灵识,在感知范围里仔细确认着,最后看着边缘那个孤零零的灵气点,感觉很有可能就是那家伙。 “我……”此时此刻,她才开始想借口,本来想说是偶遇的,但柏咫涯张口就是一句“特地找我”,感觉不太好说出口。 她轻轻一叹,放弃般地说道:“好像没事,我走了。” 她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言行举止间都是人生寂寞如雪,这人真是浑身上下透露着缺爱啊。 那个叫楚辞阳的学长是不是就喜欢这种类型啊,那么锲而不舍,要换做寻常渣男看到这种地雷系女,脑海里早就响起雷达跑了。 柏咫涯说道:“你要是也想偷懒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分你一点地方。” 丹溪琳回过头来,下意识道了声谢。 倒是挺有礼貌的。 柏咫涯说道:“没事,反正这也不是我家。” “如果是你家就不会分给别人了吗?” “再怎么说也不会去别人家里偷懒吧。” “就算有人需要你帮助?” “如果我家是警察局,那可以考虑一下。” “警察局的话帮助别人是义务吧。” “那我只收一点钱好了。” “希望玉桦的警察局以后别让你通过。” 两人随意地聊着毫无意义的废话。 柏咫涯瞥了她一眼,那两抹无神的双眼稍微有了些光彩,看起来显得十分美艳动人,尽管本人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 丹溪琳看了他一眼,说道:“像你这样偷懒,以后的测验怎么办?” “多劳费心,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是吗。”丹溪琳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你大概没看出来吧,我还挺强的。” “恕我眼拙,那确实挺难看出来的。” 丹溪琳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一阵阵灵识越过两人所在的地方,但没人在意他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丹溪琳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之所以一副不良少女打扮,也是想要别人能注意自己,关心自己。 可惜大部分接近她的人都是被她的外貌所吸引的。 但此时,看着柏咫涯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她心中的厌恶与不适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找到了伙伴的满足感。 感受着这种情绪,她的神情不知不觉地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 …… 第二十章 异变 时光流逝,一个不速之客不然闯入了二人的世界。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丹溪琳抬起头,班长何倩伶正严肃地看着他们。 丹溪琳没有说话,神情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可以回答我吗,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们要好好练习,为以后的测验作打算。” 丹溪琳仍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月底的学部测验可是会有详细排名的,佘老师要我们好好上课,认真听讲,勤加修习,不能丢班级的脸。” 应该是不能丢他的脸吧。 说起来你竟然还见到他了。 “真烦……”丹溪琳斜眼看着她,说道:“你还是去督促别人吧,到时候其他人别拖我后腿就好。” “你好像很自信?” 丹溪琳说道:“只是会客观看待事实而已。” 何倩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好,只要你能说对这个方向的兔子数量,我就去督促别人。” 她一脸严肃认真,提的要求也并没有刻意刁难,看起来是一副想尽职尽责的样子。 丹溪琳满脸淡漠,闭上眼睛,展开了自己的灵识,片刻后,淡淡说道:“4只。” 何倩伶摇摇头,指着别的地方,说道:“我从那边走了一圈到这里,那里加起来一共6只,所以这个方向只有三只才对。” 丹溪琳的视线微垂,说道:“就是4只,其中一只还蛮远的。” “你既然答错了,就应该好好练习才对。”何倩伶仍然一副认真但耐心的样子,似乎是真心想劝丹溪琳。 不远处,有几个女生似乎被何倩伶的声音所吸引,靠近过来戏谑道: “班长,那个人她以前可是……总之,你还是别管了吧,会被噩运缠上的!” “会变脏的!” 丹溪琳默默地听着,没有说任何话。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何倩伶转过身去,严肃地对她们说道: “她是我们的同学,同学间就应该互帮互助,互相督促,共同成长,而不是诋毁、谩骂和羞辱。” 那几个女生闻言冷笑几声,没趣地走开了。 柏咫涯安静地听着,感觉自己似乎是见识到了以前只听说过的,小女生间的是非八卦与羞辱嘲弄的冰山一角。 因为让人觉得过于幼稚,心情不错的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落入了何倩伶的耳中,她朝丹溪琳身旁的柏咫涯看了过去。 “你是,外地来的新生柏咫涯对吧。” 她是班里第四个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对此,柏咫涯选择坐起身来,对她点点头。 好像班里知道我名字的目前只有四个女生来着。 我是不是跟班里的男生太疏远了? 不过提到学校里的男性朋友的话,正好他刚认识了个杨安,之前还有星灵水社的社长许凌峰,不过后者大概还不能算朋友,充其量是认识吧。 算了,要不以后班里男学生聊天的时候找机会插一嘴吧。 “我们白牙高学是全省有名的高学,我们作为武学部的一员,要好好发扬……” 没等她说完话,柏咫涯随意地将灵识往外一撒,随后迅速收回来的同时,脸上的悠闲散去,变为了寻常那平静的模样,站起身来,朝某个方向看去。 他迈步朝那里走去。 身后传来何倩伶的疑问: “你要去哪?” 丹溪琳察觉到了柏咫涯的变化,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有些摸不着头脑何倩伶看着他们二人,也跟了上去。 …… “你要去哪里?” 模拟草原中,丹溪琳跟着柏咫涯正朝某个方向走去。 何倩伶像个老妈子一样锲而不舍地跟在他们身后,以后他们要换个地方偷懒,还是想要规劝二人。 “你要甩掉她的话,这个速度可不够。” 丹溪琳在柏咫涯身后提醒道。 柏咫涯当然不是要换个地方偷懒才走的。 模拟草原里的灵气兔子与拥有灵气的武学生们很好分辨。 刚才柏咫涯之所以释放灵识,只是想要确认之前丹溪琳说的4只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点范围的感知,对他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昨晚进入菊楼的时候,他也是一瞬间便确认了地下车库的舟婧与黑影,还有楼上那个灵气含量更多的黑影。 柏咫涯的感知与确认的速度之快,令他们完全无法察觉。 究其原因当然就是之前所说的双方水平相差太大。 在刚才的这一瞬间里,柏咫涯获得了很多信息。 丹溪琳不是瞎猜,她确实在那个方向感知到了4只灵气兔子。 何倩伶也没有说谎,她之前走过的那片区域周围,也确实感知到6只灵气兔子。 于是问题来了。 加起来有10只。 这当然不是徐老师整蛊,也不是之前区域里的兔子跑了过来。 柏咫涯也感知到了10只。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丹溪琳所感知到的四只里,最远的那个有些微妙的差异。 那个可能,不是兔子。 于是,为了确认那到底是什么,柏咫涯现在正在前往那个地方。 丹溪琳的建议倒是提醒了柏咫涯速度太慢了,于是他稍稍加快了速度。 丹溪琳提前有了准备,但没想到柏咫涯一下子快了这么多,立马提升速度赶了上去。 而何倩伶眼看二人陡然加速,也用尽全力在他们身后追赶。 三人这副你追我赶的样子,令他们在路上遇到的几个学生愣了愣。 十几秒后,柏咫涯来到几百米深的地方,方才所感知到有些差异的东西就在前方。 丹溪琳在他身后,脸色有些红润,鼻息变重了些。 “你们,要去哪里?” 何倩伶追了上来,一张樱桃小口正喘着粗气。 “徐老师说了不能超过500米,快回去。” 柏咫涯看着前方,上前几步,抬起手,前方的青草从中分隔,自然地向两旁倒去。 丹溪琳与何倩伶并没有惊讶于他干了什么,此时两人的注意力正被前方的那团东西牢牢吸引着。 倒向青草两旁的之间,一团灵气聚拢成球,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什么啊?” 何倩伶喃喃着走上前。 因某些偶然因素而聚集起来的灵气可不会变成这样。 柏咫涯看着那团的灵气光球没有说话。 何倩伶似乎还想继续靠近,柏咫涯突然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道。 话音未落,灵气光球突然漂浮起来,不断旋转着,随后宛如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向三人冲了过来。 速度不快,但气势很猛。 “快走!” 何倩伶见状,伸手拉住柏咫涯的衣服,想要带他离开。 丹溪琳来到柏咫涯身边,神色有些凝重,但似乎是想要殿后。 柏咫涯没有在意她们的想法和行动,他的身影瞬间来到光球前方,伸出手,五指张开,平举在胸前。 丹溪琳与何倩伶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前方似乎响起一阵爆炸声,但声音不响,而且也没有波及四周,仿佛鞭炮爆炸于深水之下。 柏咫涯收回白皙的手掌,双眼落在手中,手指摩挲着,感知着掌中残留的灵气。 紊乱、躁动,还有沾染了些奇怪的东西。 如果说普通的自然灵气似春风拂过青草碎花坛后飘荡起的清香,那这股灵气便仿佛烈日炙烤下人群涌动鼓噪间散发出的体臭。 身后的两个女生来到柏咫涯身旁。 丹溪琳观察了一下柏咫涯,发现他并没有受什么伤。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何倩伶连忙说道,“我要去向老师报告!” 柏咫涯再次将灵识展开了一瞬间。 这次,他不止感知了一下模拟草原的更深处,还纵向地朝地下探去。 “武学区,也是这栋楼的地下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柏咫涯说道。 地下? 何倩伶微微一愣。 地下听说是…… “灵脉……的交汇点?” “你去报告的话,就说地下出问题了。之后学校会去查看的吧。” “嗯。”何倩伶转身便要赶回去。 “等下。” 被柏咫涯叫住,她回过头来。 “别提到我。” 柏咫涯说着,看了看身旁的丹溪琳。 “还有她。” “哦,好的。”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丹溪琳大概也察觉到了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她对此并没有兴趣。 柏咫涯轻轻一叹。 偷偷藏在都市里,不知道在搞什么的妖灵。 染指邪灵术的神秘组织。 发生异变的地下灵脉。 柏咫涯挠挠头。 来玉桦这才几天,怎么奇怪又麻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要不还是转学吧? …… …… 第二十一章 弱与懦 步白束是个普通的学生。 与幼儿园的大家一起进入白牙初学。 一起直升白牙中学。 还算不错的成绩令他不用为考察担忧,之后便去了白牙高学。 然后选择了人数最多的计算机部,学习编程。 十几年来,他一直过着这般可以预见的生活。 他的样貌平平无奇,身材不高不矮也不胖,硬要说的话稍微瘦了些,主要是没什么肌肉,身体素质不太行。 爱好也很普通,漫画,游戏,宅在家里听喜欢的偶像组合的新歌。 当省吃俭用地用零花钱购买的她们的写真寄到家里,他便能开心好几天。 与某人很像,他也很喜欢平静的生活。 与某人不像,他一直有一个中意的女孩。 与某人相反,能力平平,没有任何实力的他,心底有着一颗英雄梦。 他喜欢的女孩名叫田心远。 初学中学,两人都在一个班里。 如今两人同样来到了白牙高学,只不过田心远去了文学部,而步白束因为实在没有进入文学部的能力,终究还是与她还是分开了。 不过没关系,还在一所学校就好,总会见面的。 他喜欢了田心远很多年。 他喜欢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粉扑扑的脸蛋。 他喜欢她戴着眼镜看书时认真的模样,喜欢她常常看着什么地方出神时呆呆的模样。 还有最令他心动的——她笑起来时的可爱模样。 尽管,她很少在他面前笑。 每年情人节的前几天,步白束都会想着要不要去向她表白,但每当那一天来临,他都提不起那股勇气。 不过没事,她从没给别人送过巧克力,从没有交过男朋友。 这一点,一直注视着她的自己可以百分百肯定。 田心远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根本没与她没对话过几次的自己,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呢。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感动吧。 步白石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这样感动着自己。 开学第三天,他听说田心远居然已经成为了图书馆的管理员之一。 想要见她的欲望驱动着他的身体。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首次为她做出了行动。 尽管只是去见她一面。 理由的话,就用“想来恭喜一下她吧”。 可这样会不会太生硬?要不还是装作偶遇吧…… 放学后。 来到图书馆,步白束得知心仪的女孩为了去给一个老师送书正好去了武学区六楼。 诶? 自己刚加入了一个星灵水社,虽然是凑数的,但首次还是需要去武学区的社团活动教室报道一下。 正好,那个社团教室也在六楼。 真巧! 心中洋溢着喜悦,步白束当即前往了武学区。 首次来到操场后的那条通道,登记时他有些紧张,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进入白色大楼后,他看着一楼来来往往的学生,其中大部分都是武学生。 今天有这么闷吗?他扯了扯衣领。 避开人群,登上六楼。 长长的楼道两侧布满了教室。 不知道她在哪间。 左侧是A开头的教室,右侧是b开头的。 星灵水社的活动教室在b–12。 那还挺靠后的。刚才在一楼看示意图的时候,一侧好像总共也就13间教室来着。 既然如此,一间间找过去吧。 楼里很安静。 前方隐隐似乎看见有人靠在墙边闲谈,但声音很小。 武学区的建筑材料隔音效果极强。 大部分教室都空无一人,五六两层的教室以前都是空置的,后来学校专门挪出了几间供武学生们的进行社团活动。 因为社团数量一直没有增加,所以也没再有新需要的教室。 据说武学区的教室跟普通教学区的相差很大,听说有很多先进的设备,我还没见过呢。 步白束看向教室旁的玻璃窗,只看见灰蒙蒙的一片,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哇,是单向透明窗诶。 隔音效果又好,外面也看不见里面,那不是连学生在里面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教室里应该没有监控吧。 正当他想着些有的没的之时,前方的A-5教室传来了一些声响。 一个有些熟悉身影似乎被拉入了其中。 …… 田心远看着眼前的几个男学生,心脏开始加速。 这当然不是因为兴奋激动,而是恐惧紧张。 他们穿的是三级生的制服,胸口印着一只漆黑的雄鹰。 田心远的右手抓着左手手腕,腿有些发软。 她是来六层的A-13教师办公室送书的,回去的时候,在路过A-5教室的前门时,这几人正靠在楼道墙边闲聊的,见到她时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 她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去,结果在经过A-5的后门时,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发出呼喊,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 回过神来时,她已然身处教室中,七八个高年级学长正翘着嘴角盯着自己。 “学妹叫什么名字呀?” 其中一个黄发学长张口问道,向她走近了几步,来到她面前。 她惶恐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其余几人正私语着。 “你们换口味了?” “你没看出来?她身材这么好!” “而且看起来挺纯的,感觉调教起来很有意思啊。” “那等下……” 若有若无的污言秽语断断续续地飘入她的耳中,她紧紧地咬住下唇,身体有些颤抖。 “怎么了?别紧张呀。” 黄发学长说着,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田心远身体一颤,后退了一步,靠在墙边,小声说道:“我、我还有事要做,要先走……” “什么?你声音太小了。” 一个留着一脸胡子的学长说道。 他走到田心远身前,伸手扶着她身后的墙边。 “别着急嘛,难得遇到了,我们不如交个朋友?” 带着烟草味的厚重吐息喷到脸上,田心远一下子瞥过头去。 刚好这时,门开了。 步白束愣愣地看着教室里的几人,随即大概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他在硬盘里的电影里也看到过,只不过这次,他参与进来了。 而且他接下来的选择,可能会影响到这部电影的类型。 田心远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 她记得这个人,以前两人一直是同学。 她记得,他时常会盯着自己看。 看着她的表情,步白束的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如海浪般的激情冲动。 发现二人似乎认识的样子,黄发学长瞥了一眼步白束的制服和胸口的白鸽,眼中露出一丝不屑,说道:“他是你男朋友?” 田心远还未开口,步白束向前一步,张口说道: “我们……!” “谁问你了?” 一个皮肤黝黑,身上的一块块肌肉将制服鼓起的学长高声道。 他的声音仿佛一面重墙,与步白束心中的激浪相遇,将其拍得粉碎。 步白束后退一步,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看着他这副样子,田心远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惊喜渐渐散去。 那个满脸胡子的学长走向步白束,说道:“我们想跟你女朋友交个朋友,你应该没那么小气吧。” 步白束抬起头,张着嘴巴,想说什么,但喉咙却仿佛被紧紧锁着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几个学长见状,不禁笑出了声,随后继续看向田心远,没再管他。 “学妹,看来你眼光不太行啊,要不换一个吧?” 肌肉学长笑着说道:“你看我怎么样?不过我女朋友还挺多的,你这性格感觉抢不过她们。” 一旁几人都笑了出来。 一个敞着胸口,露出大片纹身的学长伸手握住她的下颌,有些粗暴地将她的脸抬起来,眼睛一亮。 “哎哟,你这不是挺好看的嘛,干嘛总低着头呀。” “不要,放开我……” 田心远的眼中满是恐惧,她看向一旁的步白束,希望他能救救自己。 步白束与她对视着,脸上满是悲伤与内疚,见不到一点勇气。 甚至连一点愤怒也没有。 田心远心中满是绝望,她颤声说道:“你们别乱来,我要告诉老师……” 几个学长又笑了起来。 浑身肌肉的学长,伸手拉住她一侧的低马尾,手指不断摩挲着,缓缓向下…… “不要!” 她伸手将他的手打开,肌肉学长见状,粗暴地抓住她的头,将她拖着按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救命——!救命啊——!” 她拼命大叫起来。 几人围了过来,其中一只大手率先抓住她的裙子,便要往下扯。 “不要——!不要啊——!” 她带着哭腔,拼命挣扎着,慌乱地蹬着双腿,似乎踢中了某人。 她看向步白束。 后者向前走了几步,正看着这里,看着她的脸。 步白束看见了。 她在哭喊,她在恐慌。 她在期望有人来救她。 那人是我吗? 我可以成为那个人吗? 步白束没有成为那个人。 就像以往的那些年一样,他依然只是在一旁看着她,没有任何要行动的意思。 只不过,这次,她终于对他的视线给予了回应。 那是一种交杂着多种负面情绪的,令步白束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眼神。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一种想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驱逐出去的厌恶。 被田心远踢中的那个学长脸上露出不悦,走过来扬起手,朝她脸上扇去。 啪—— 教室门被打开,撞到了墙上。 那个学长的手停在半空中,其余学长也停下了动作,纷纷看了过去。 “好像太用力了。” 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田心远闻言看向门口,希望的种子在她绝望的心之土壤中萌发生长起来。 只见一个戴着奇怪帽子的眼镜男生挠了挠脸,他转头看向这里,看向了田心远。 田心远与他对视着,那镇定的视线仿佛阳光般温暖着她那有些冰冷的身体。 “我刚才好像听到这里有人喊救命。” 他神色平静地问道: “请问这里是什么社?社团内容是一打九吗?” 学长们看着他的一级生制服,瞥了一眼他胸口的黑鹰,其中一个冷着脸,张口说道: “别踏马多管闲事,滚!” “可是你们这社团内容有点过激啊,我还是去跟老师确认一下吧。”他张口说说道。 几人脸色一黑,忽然,一道倩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 一头金发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之中,瞬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丹溪琳对这种直白而下流的目光并不陌生,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刚才的实践课上,她知晓了柏咫涯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普通,如今他敢在这七八个学长前横插一手,还如此泰然自若,想必也是胸有成竹,不用担心吧。 一个脸上留着一道刀疤的学长目光炙热地看着丹溪琳,随后对柏咫涯说道:“她留下,你现在滚还来得及。” 柏咫涯微微一叹,轻声道:“朽木不可雕。” “你踏马……!” 脾气比较暴躁的肌肉学长大吼一声,握紧拳头冲向了他。 面对这凶猛的势头,柏咫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在肌肉学长快要接触到他的时候,他微微侧了下身。 只见那学长没有任何减速,径直撞在教室的墙上,身体倒下,方才的气势全无。 “喂,猩猩,怎么回事!” 几个学长见状,连忙喊道。 肌肉学长躺在地上,细细观察,会发现他正抽搐着。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他眼看就要打中这个一级生了,但眼前的一级生似乎突然消失了一瞬间,随后,当他反应过来时,只感觉胸口受到了指尖大小范围的重击,他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随后撞到了墙,而且还无法呼吸,只得躺倒在地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一个大概一米五的娇小女学生插着腰,站在在前门口。 她扎了个丸子头,看起来像十五岁上下,然而穿的却是二级生的武学生制服。 她的视线落在头发凌乱的田心远身上,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满脸怒容地瞪着那些三级生学长。 “我们……在跟学弟学妹们交流感情啊。” 学长们似乎不敢惹她。 她目光瞥过那个倒在地上的肌肉学长,有些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柏咫涯。 “这个学长想撞墙。”柏咫涯自然说道,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来得及拦住他。” 还有意识的肌肉学长呼吸顺畅了些,想反驳什么,但仍然说不出话来,充血的脸有些发紫。 “算了,既然学弟学妹们没兴趣,那我们就不强求了。” 脸上有刀疤的学长说道。 几个人拉起地上的肌肉学长,扶着他溜了。 离开前,刀疤学长热切地看着丹溪琳,又死死地瞪了柏咫涯一眼。 娇小的学姐来到田心远身旁,帮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问道:“没事吧?” 田心远摇摇头,低声说道:“谢谢。” 柏咫涯说道:“我…我们还要去灵星水社报道,没事的话先走了。” 娇小的学姐眼前一亮,高兴说道:“我就是灵星水社的副社长!我叫陆红雨。” “学姐你好,我叫柏咫涯。” “丹溪琳。”丹溪琳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但柏咫涯知道,她刚才走进教室看到他们正对田心远施加暴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甚至他还有些没想到丹溪琳会这么有正义感。 步白束看向田心远,上前几步,张口想说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 她撇过头去,仿佛看到步白束都会觉得恶心。 短短几个字,如尖刀般切割着步白束的内心。 一直都内向恬静的田心远第一次向他如此直白地表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然而确实这样的厌恶。 他后退两步,双手握拳,低下了头。 陆红雨看向田心远,兴奋问道:“你也是吗?” “不,我是文学部的。谢谢学姐。”田心远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便要离开。 陆红雨拉住她的手,说道,“他们可能还没走远,你也先一起来吧。” 田心远犹豫了一下,想起他们之前的模样,心中又泛起一阵恐惧,于是点了点头。 陆红雨又看向步白束,平静问道:“你呢?” 步白束张口,什么都没说,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微微摇了摇头。 陆红雨不再管他,拉着田心远离开了。 丹溪琳走出教室,跟了上去。 柏咫涯走向前门,也准备跟上去。 “你……” 步白束的声音从他身后想起。 “我要是像你一样强就好了。” 他盯着柏咫涯的背影,惨笑一声,有些痛苦地说道: “我这么弱,又能做到什么呢?” 柏咫涯闻言,说道: “弱小,令人同情。” 他回过头来,看着步白束。 “不过你只是因为懦弱,才遭人厌恶罢了。” 柏咫涯的语气中不含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这般说着,但眼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平静的双眸仿佛一面镜子。 步白束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映射在他眼中自己。 一股极度的自我厌恶油然而生。 他的五官渐渐扭曲在一起,随后转身跑出教室,一边跑,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野兽般的嘶吼。 …… …… 第二十二章 星灵水社活动宣言 楼道里。 陆红雨拉着田心远,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热情地对柏咫涯与丹溪琳两人说着星灵水社的光辉历史。 如果说她长得只是稍微青涩了些,看着像中学生的话,那她的声音就好似十岁出头的初学生般,宛如年纪稍大的孩童。 快到b-12教室时,田心远停下脚步,说道: “我就在门口吧。” 陆红雨看向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摆手说道: “哎呀,我们社团又不是什么神秘地下组织,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啦!你也一起进来好了,不然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还没等田心远说话,她便打开门,不由分说地拉着田心远一起进去了。 “锵↓锵↑,我回来啦!” b-12教室里,二十来个学生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社长许凌峰有些拘谨地坐在中央靠后的电脑桌后,正对着电脑啪嗒啪嗒地敲击着键盘。 在他身后的地上,摆着一颗一米多高的紫罗兰色水晶球,无数光点闪烁,如梦似幻,宛若银河。 一面巨大的荧幕竖立在教室的左侧中央,左上角放置着一些看不懂是用来干什么的机械装置,其余的琐碎物件均放在教室右侧。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为何,教室的角落里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布偶,几个女学生的手里捧着玩偶,正互相调笑着。 陆红雨招摇的登场瞬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许凌峰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看见陆红雨后宛如看到救星一般,站起身来,兴奋地对其余学生说道:“这是我们星灵水社的副社长!” “大家好呀!” 她相当活泼开朗地对或是老相识或是初见的众人打着招呼。 柏咫涯看向身旁的田心远与丹溪琳,有些无法想象她们俩变成那样的场景。 田心远见柏咫涯看向自己,忽然对他道了声谢。 “没事。”柏咫涯点点头,随和说道,“以后我来图书馆的时候,要是三层有新书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田心远微微一愣,随后微笑着点点头。 丹溪琳瞥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 陆红雨跟二级生的老成员打了招呼,转头问道:“社长,准备好了吗?” “呃,稍微等我一下。马上就弄好了……”许凌峰弱弱地说道。 陆红雨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对来报道的一级生说们道: “大家稍微等一下哈!” 她来到柏咫涯三人身前说道:“你们也选个地方坐呀,来!” 她说着,带着三人来到右上角的空闲位置,从角落的玩偶堆里拿起一个背着乌龟壳的黄色公鸡,对田心远说道: “这是最近很流行的‘鸡处长’玩偶哦,能用它的龟壳能帮人挡下噩运!咯咯咯!哈哈哈!” “谢谢。”田心远接过玩偶,抱在了胸口。 鸡处长的头被她的胸脯挤得瘪了一些,但想来它应该不会不高兴。 “刚才那个男的普通一级生……”陆红雨有些犹豫地说道,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提起那个人。 想到步白束,田心远将鸡处长抱得更紧了,随后摇了摇头。 陆红雨知趣地没有说下去。 “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也有个男的像刚才那个一样。”丹溪琳忽然主动开口了。 她的语气仍然淡漠随意,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田心远闻言,十分同情地看向她,脸上也露出了替她悲伤的表情。 “没事。”丹溪琳摆摆手,“欺负我的一直以来都基本是女的,她们也几乎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就运气比较差了,遇上那些家伙,还好碰到了乐于助人的人” 柏咫涯从包里拿出《巴比伦创世神话》,默默地看着。 提起那些学长,陆红雨撇着嘴,毫不留情地贬低着他们。 “一群没进「特选班」又不进入社会的混子,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就算了,还欺负其他学生!仗着自己人多,学校又不管他们,整天惹是生非,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群败类!” 许凌峰在一旁听着,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知道这个学期开学后,学校里闹事的学生越来越多了,陆红雨大概又想行侠仗义,主持公道了。 到时候还是得拦一拦她,不然指不定她脑子发热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想着,手头的事情刚好做完,于是叫了陆红雨一声,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陆红雨见状,回到教室中央,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朝她看齐。 “好啦好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枪术部二级A班的陆红雨,是本社的副社长兼活动指挥兼首席执行,大家平时有事就来找我,没事也能来找我哦!” 虽然不知道后面两个具体是什么岗位,但大伙都知道了这个看起来娇小活泼的学姐还挺喜欢管闲事的。 “那么接下来,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星灵水社的事情!大家要认真听哦!” 与此同时,许凌峰将电脑屏幕投影到了左侧的大屏幕上,配合着陆红雨的说明。 星灵水社以往的社团活动以解决学校周边的灵能事件为主。 当初,「白牙新星事务所」诞生,周围大片区域的中小型灵能事件基本都由事务所解决,而星灵水社则如同培训班一般,通过事务所接取一些小型灵能事件供社团成员历练。 然而便随事务所的人员更迭,管理层慢慢替换成了白牙高学的管理领导、「灵气武学管理处」等市政府方面的人,于是跟星灵水社渐行渐远,现在其实已经几乎不会将事件交给星灵水社了。 尽管每年都有学生进入事务所内进行实习工作,但其实都是校方领导直接举荐的,跟星灵水社并无关系。 随后,在一个小小的事务所,各方人员争权夺利,于是,其办事效率自然可想而知。 伴随白牙新星事务所的办事效率逐年降低,堆积的事件越来越多,许多市民求助的事情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当初由社团前辈们经过不懈努力成立的事务所,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有名无实,贪图国家政府补贴的地方。 对此,前几任星灵水社社长都前去进行了交涉,却被对方无情地拒之门外。 许凌峰接任社长后,虽然他并非武学中人,但在深入了解过事情之后,认为交涉已然是毫无用处的了。 这样下去,星灵水社也将因为无事可做而名存实亡。 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寻求出路。 虽说如此,一群十几岁还未步入社会的大孩子其实也想不到多少好的办法。 陆红雨说道:“所以最后,我们的决定是,我们可以去主动收集周边的灵能事件信息,快人一步抢先解决问题!” 屏幕上投影出了周边地区的地图,标记了最近这段时间,几个发生过或许与灵能有关的事件的地点。 柏咫涯抬头看了一眼,红叶公寓也在其中。 不过最后黑影消亡的那栋矮房因为不在附近的缘故,没有被列入其中。 几个星灵水社的二级生前辈们都点点头。 然而,一级生们在私语着。 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是许凌峰、陆红雨,是整个星灵水社需要面对的。 那就是,大部分的学生,只想混个学分。 他们的三言两语并不能让这些学生们产生重振星灵水社的欲望。 本质上,对学生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打发课余时间的社团罢了。 “我们已经选中了一个地点!” 陆红雨见状,指着学校西侧,百叶区内的某个新建的小区说道:“「献春花苑」。今晚八点,我们将进行星灵水社第一次社团活动。想要参加的今晚七点半在这里集合!” 许凌峰认为空话可吸引不了别人,必须尽快抛出实际内容才能勾起他人的兴趣,于是与陆红雨策划了新学期第一个社团活动的内容。 陆红雨说完,走到了许凌峰的背后。 然而转身的瞬间,她的眼里却划过一丝落寞。 她站在那颗水晶球前,伸手抚摸着水晶球。 只是很多很多年前,有人为了报答白牙新星事务所的前辈们解决了他的问题,特地定制送到星灵水社的。 许多年过去,它仍然闪闪发光,如梦似幻。 它的存在,便是星灵水社往昔荣耀的象征。 陆红雨知道,今晚的这次活动,可能现在在场的大部分新社员都不会来。 她也知道,这次不会来的人,恐怕以后也不会参加星灵水社的社团活动。 “具体事宜还要确认呢,你还在发什么呆啊。” 许凌峰的声音在她身后轻声响起。 陆红雨转过头来,许凌峰坐在椅子上,正侧着身看着她。 她所担心的事情,许凌峰自然也明白。 “难道没人来,我们就不做了吗?” 他轻声说道。 这个有些胆小,有些怕事,手无缚鸡之力的社长说道: “你可是现场的总指挥,还没开始就泄气了?” “谁泄气啦!” 陆红雨闻言,沉默片刻,抬起头,双眼重新焕发出光彩,对私语着的众人说道: “今晚可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大家要好好准备哦!” 许凌峰笑了笑,道:“咳咳,本社长是声乐部的,就只能帮你们弹弹琴助助威了。不过没关系,出了事情我顶着,到时候我去给校长弹琴。” 学生们闻言笑了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身旁认识的人说道: “要不,今晚去看看吧?” “你想去啊,那也行吧。” …… …… 第二十三章 上流人的宴会 柏咫涯没打算去星灵水社的校外社团活动。 对这种小孩子的过家家,他不是很提得起兴趣。 随着陆红雨发表完宣言,一级生们纷纷回了家,他送田心远到校门口时,她家人正等在门口,看来是提前联系过了。 路上,田心远有些羞涩又很隐晦地询问他跟杨安进展如何? 柏咫涯觉得她可能一厢情愿地误会了什么,于是表示自己跟他目前算是普通朋友吧。 田心远说有传闻杨安家里很有钱,而且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有钱人,但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图书馆,也没什么人去找他。 分别时,柏咫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建议田心远将今天三级生学长的事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报警,或者至少由家长出面跟校方沟通一下。 …… 丹溪琳没表态究竟会不会去星灵水社的社团活动。 她跟着柏咫涯出了校门,站在道旁,似乎在等什么。 柏咫涯仍是出于礼貌,向她告了声别。 她仍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不过步子似乎轻快了些。 就在柏咫涯回舟婧家的路上,一条消息手机上传来。 是开学三天只见了一面的班主任佘老师发的。 “明晚将进行夜间授课,预计时间为晚19:00至21:00。请在18:00前在教室集合。请各位同学提前告知家长,做好相应准备。” 提前一小时集合。难道是要去校外吗? 玉桦市的「灵气武学管理处」倒是在市外的森林里建造了一个研究观察“灵妖”的地方,不过让普通的武学生去的话还是太危险了,可能性应该比较小。 灵妖即「灵兽」与「妖灵」。 前者是体内蕴含灵气的动物,有极度危险的,也有几乎人畜无害的,国际上的翻译叫「幽能魔兽」。 后者是能化作人形的精怪,不论是稀有度还是神秘度都远高于「灵兽」,柏咫涯认为让学生会过于危险,也是因为玉桦的灵武管理处负责的研究地带里有「妖灵」。 这件事也是政府高层的机密,不过柏咫涯是几个月前在森林里逛的时候自己发现的。 那地方就在森林外的那栋高楼与玉桦市之间。 叮咚—— 一条消息从“远鸥”上传来。 柏咫涯这个新建的账号上,当然只有一个好友。 “晚上一起吃个饭?” 柏咫涯犹豫了一下。 “也行。” …… 柏咫涯不喜欢麻烦,但新认识的男性朋友叫自己去吃饭,还是可以给个面子的。 如果女的,那他想个理由拒绝的可能性比较大。 比如说,如果是田心远想报答他,请他吃饭,他会表示美意心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如果是陆红雨想迎新喊他一起搓一顿,他会表示非常遗憾,自己还有要事处理,然后婉拒。 如果是丹溪琳…… 算了,这个不太可能。 五点左右,舟婧不知去了哪里,并没有回来。 柏咫涯回家后看了两个小时左右的书,出门时看了眼天气预报。 今夜多云,明天似乎有雨。 回来的时候买把伞吧。 地点在百叶区,白牙高学的西侧的“常树路”上。 那附近前几年还都是老房子民宅,拆迁后建了几个颇为高档的新小区以及一条商业街。 各种品牌店琳琅满目,十字路口便是玉桦市人民口中常说的“金雀购物城”,这里也被市民称作“金雀街”。 话说,星灵水社今晚的活动好像就在附近那个「献春花苑」小区里。 不过我只是吃个饭,应该是碰不上他们。 常数路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霓虹灯陆续亮起,年轻男女成群结队行走在街上。 以往的不知多少夜晚,柏咫涯便是站在那栋高楼上,远远地眺望着这种的热闹、繁华的地方。 他来到常树路的车站旁,静静地注视着街上的行人与车流。 晚风徐来,带着些路旁的美食香气。 一辆银色豪华轿车上从前方驶来,停到他身前。 车窗摇下,穿着一身深色机能风时尚衣装的杨安冲他挥了挥手。 “来,上车。” 此时的他气质形象与在学校时大相径庭,活脱脱一副富二代的模样。 普通人看到他的穿着可能会惊讶于其时尚、美观。 武学者看到他的穿着可能会不屑一顾,觉得华而不实,穿衣服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柏咫涯知道这身衣服用了许多可以隔绝灵气冲击,或是寻常灵气袭扰的材料。 这种材料很实用,也有些贵。 比如,像他这身衣服就至少五十万吧。 田心远听到的传闻确实不假,看来他起来真的很有钱。 车内有许多充满现代科技感的装饰与装置,杨安透过后视镜,看着柏咫涯这身平平无奇的白衬衫加黑色运动裤,有些犹豫地问道: “要不我带你去挑几件衣服?” “不用,我这样就行。”柏咫涯说道,“你倒是打扮得很精致啊。” “还好吧。”杨安笑了笑,“今天我不能太随意。” 他开着车,来到了金雀街中央,金雀商业城对面。 「格林菲勒皇室餐厅」 柏咫涯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说不能太随意了。 这是玉桦唯一一家S级顶级酒店,年初刚建成。 上流人士的聚会场,社交名流的交际厅。 有钱的会来一睹风采,没钱的会看网上视频过过眼瘾。 为了隔绝金雀街的喧嚣,凸显出它别样的尊贵,格林菲勒被一圈树木包裹着,仿佛是地处森林中的城堡。 走进一楼,一位年轻秀丽的女接待人员上前来,杨安与她说了几句,她点点头,在前方带路。 前台大厅看起来与寻常酒店没太大区别,然而走进通道又是另一番景象。 冷色调灯光在四面墙上旋转着,一股未来科技感油然而生,每过一个拐角,灯光样式便变化一次。 柏咫涯跟在杨安身旁,说道:“我还以为是去普通点的地方。” “没事,蹭吃蹭喝罢了。”杨安笑道,“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大场面,一个人来觉得别扭,但又没什么朋友,就叫上你了。” 柏咫涯说道:“你这样的有钱人,也会交不到朋友?” “你没看我在学校里都那么低调吗?唉,主要是我不喜欢酒肉朋友,而且……” 杨安说着,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 登上透明电梯,来到地下一层。 阴暗的室内,头顶与脚下不断闪烁着炫目的灯光,动感的音乐与鼓点扑面而来 “怎么菲林格勒也有舞厅了?” 杨安回过头来,对柏咫涯说道:“没事,我们在前面吃饭。” 他的声音完全被音乐盖过。 现在天色尚早,舞厅里的人并不多,至少还算不上拥挤,柏咫涯不慌不忙地偶尔躲避一下热舞中的男女们肆意舞动的四肢,看了一眼前方的大门,没有说话。 他现在说什么话估计杨安也听不清。 接待员带着他们走出舞厅,穿过一条典雅安静的过道,推开门,手作请状。 大厅内部大约百来米长宽,前半是圆形餐桌,后半却是沙发茶几。 各处装饰风格皆不固定,从庄重典雅到现代电子风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处坐着几个身穿哥特风洋裙的年轻小姐。 这大厅应该是临时摆设的,而且还是根据每个客人的喜好来的。 六七十个40岁以下的男女分散在各处,不少位置都空了下来,年纪稍大的那些颇为端庄地坐在餐桌旁,而年轻的则选择了茶几,不少人翘着二郎腿,甚至还有个穿着身国潮风衣服的青年枕在女人的双腿上休息。 杨安进来后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我们在那边。” 他对柏咫涯说道,便往某处走去。 浅绿色的沙发中央摆着大理石材质的现代简约风浅色茶几。 周围的盆栽里种着几株生机勃勃的植物,其间隐隐有灵气环绕。 沙发上还坐着几个穿着打扮与杨安风格类似的男女,几人目光聚集在杨安身上,稍稍瞥了一眼柏咫涯后便不再在意。 杨安拿出手机,自动接上了格林菲勒的网络热点,他拥有这里的个人账号,可以在手机上随意点餐,一分钟内便有小机器人送到。 “密码Greenphiler。”他对柏咫涯说道,“哦,不过注册账号有点麻烦,这样吧,你要吃什么在我手机上点好了。”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看着点就行了。” 杨安以为柏咫涯在客气,说道:“行。那我随便点了。” “杨安,你朋友?” 一旁,一个年轻男子见杨安迟迟没跟自己打招呼,忍不住主动问道。 “啊?嗯。” 杨安有些冷淡地点点头。 年轻男子也不恼,与对面的一个妆容清雅,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人对视了一眼。 以往他们带自己朋友来聚餐的时候,杨安总是自己一个人,这次宴会主人特地说了别带无关人员来,杨安却带了个人来。 保镖?应该不是吧,在这里,安全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了。 看那人穿着打扮稀疏平常……哦,那帽子挺奇怪的。 诶,有灵气! 难道是……不对啊,从他体内流露出来的灵气极少,看他跟杨安也是差不多年纪,应该不是什么深藏不漏的高人。 “你好,我叫曹晓君,不知道怎么称呼?” 一个颇为年轻,皮肤粉嫩,看着吹弹可破,外表看着跟柏咫涯年纪差不多的女生主动向柏咫涯问候道。 “你好。我叫柏咫涯,是跟杨安一个学校的朋友。” 她闻言,礼节性地微微一笑,没再跟柏咫涯说下去。 其余几人也大概明了。 白牙高学的武学生,看起来也不是名流。 那怪脾气的杨安随便交的朋友而已吧。 杨安对这几人的品性、思维一清二楚,他斜过身,微微靠近柏咫涯,轻声道:“别理他们。” 柏咫涯微微点头。 他只是打算来吃饭而已,而且应该算是陪杨安来吃饭的。 “各位……” 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一个留着一头长发,穿着湛蓝色西装,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拿着话筒,站在聚光灯下。 杨安伸手在手机上点了点。 他与柏咫涯两人的周围竖起几乎透明的隔音屏障。 效果不及「断离阵」,不过绰绰有余。 几道菜被机器人端了上来,两个人身前的茶几夹层亮起光芒,随后响起机械运转的声音,一张方形小桌从中挪出,移动至茶几上方。 小机器人将菜放到小桌上,随即在一旁待命。 “我们吃。” 隔音屏障隔绝了那人的声音,杨安直接将其无视,自顾自地拿起刀叉,开始享用身前的牛排。 杨安看向身旁的柏咫涯,只见面对牛排,他手中却拿了双筷子。 “这,你……” 然而,只见手中的筷子如同锋利的刀刃,而牛排仿佛豆腐般,被轻而易举地切成小块。 “嗯?” 柏咫涯转过头来,解释道:“我比较习惯用筷子。” “噢,没事没事。”杨安笑着点点头。 周围几人对杨安竖起隔音屏障的事情似乎习以为常了,也知道他不是自己想来,而是迫于家中的压力不得不来,所以没说什么,认真地听着前方的那人说着各种漫无边际的空话废话。 这样的宴会每个月都有一次,虽然由那个长发西装男举办,但他并非是宴会中最重要的人。 宴会的只是供这些玉桦的上层年轻才俊们聚集起来交流的场所,没有明确的目的,更谈不上什么主角一说。 硬要说的话,最近城市里发生的一些大事,应该会是这些人交流的主题。 比如,「苏只」与白牙高学。 比如,灵武处的那个观察研究所最近不太太平,似乎有部分灵兽莫名死亡,几个妖灵离奇失踪。 再比如,最近在市内各地的灵能事件,背后似乎与邪灵术有关。 其中,众人最为关注,当然还属苏只贵族。 以往,杨安几乎没有主动参与过他人间的交流。 大部分人对他有所了解后,也不会来向他搭话。 但无论什么阶级,都会冒出一两个无聊的人。 一个穿着一身宝蓝色调为主的维多利亚风礼服的男人向他走来。 杨安远远瞥见,当即面色一沉。 随后,他看向柏咫涯,温和地说道: “有杂种来了。” …… …… 第二十四章 盛开在格林菲勒的花朵 柏咫涯面前满是杨安点的菜肴。 对于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他安静地进食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吃的只是些清汤白菜。 那穿礼服的男子走向杨安后,杨安跟柏咫涯坐得远了些,同时将隔音屏障一分为二。 只是尽管柏咫涯没有刻意去听,但身旁这连「断离阵」都不如的纯科技产物,自然也没法让他完全听不到那边说的话。 只听男子迎面便朝杨安甩了些垃圾话,后续也冷嘲热讽着杨安没有武学之资。 杨安一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人见状,点点手机,停止杨安周围的隔音屏障,随后说道: “我真为杨教授伯伯感到悲哀。” 这话同时也落入了身旁几人的耳朵。 那最年轻的小姑娘顿时露出一副想看戏的愉悦神情,妆容淡雅的小姐则神色淡然,俨然对这边不是很感兴趣。 只有那个之前最先对杨安打招呼的年轻男人皱了皱眉。 杨安闻言,脸色变得相当之差。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神色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只是张口说道: “你这暴发户不太配为我爷爷感到悲哀。” 穿礼服的男人闻言大怒,脸色瞬间发红,伸手指着杨安。 “你踏马说什么?!” “啧,不愧是屠羊宰牛的屠户,真是中气十足啊。” 杨安捂了捂耳朵,斜眼瞥着他,说道: “一点教养都没有。听说你痴心妄想着成为贵族,在此之前先学学礼仪怎么样?” 这个男人名叫冉丰闻,是“尹贝集团”创始人冉多财的儿子,也是“玉桦尹贝牛羊肉股份有限公司”的现任董事长。 尹贝集团靠批发牛羊肉起的家。 柏咫涯身前的盘子微微一振。 冉丰闻满脸怒容,掀翻了几道菜肴,随后转身回去了。 隔音屏障被撤,这不小的动静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 他们往这看了一眼,大概猜得到是冉丰闻又去找杨安麻烦了,不由得暗自摇摇头。 好歹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总是去找一个二十岁都没到的孩子的麻烦,多少有些不好看啊。 既没教养,又没受过好的教育,整日不做正事,喜欢结交武道中人去各地抛头露脸,或是请客玩乐,或是欺压他人。 活脱脱一副纨绔样。 不说格局与志向,光是品性与格调就差贵族十万八千里,很难说他想成为贵族不是痴人说梦。 这样下去,这个尹贝集团,估计也富不过四代。 确实是暴发户啊。 不过寻常总是不理会他的杨安今天似乎没再沉默。 在格林菲勒内,冉丰闻肯定不能对杨安做什么,但杨安今晚出了这里,恐怕就会有人找上他了。 也就是说,尹贝集团的下任领袖要欺负到「登瑞研究所」的头上去了。 不过凭借杨安在「登瑞研究所」的地位……恐怕这事会不了了之啊。 最后冉丰闻顶多因为登瑞的颜面给杨安道个歉。 但话又说回来了,今天杨安之所以跟他吵起来,会不会是因为有底气呢? 他们的视线落到杨安身旁那个戴个怪帽子的年轻眼镜男身上。 柏咫涯感知到了他们的视线,但并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晦气!” 只见杨安凑了过来,进入他这的隔音屏障里,说道。 柏咫涯问道:“什么情况?” “这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看我不爽,经常来找我茬,以前我懒得理他,今天他还敢提我爷爷,真是蹬鼻子上眼,给他脸了!” 他骂完,深呼吸几下,随后声音低沉下来。 “不过确实麻烦了,估计我们出了这里,就会碰到他手下那些虾兵蟹将了。” 他看向柏咫涯严肃说道:“要是真遇到什么事,你就管自己跑,他们不敢对我……太过分的。” 柏咫涯说道:“这不太好吧。” “本来今晚我就是只是想让你来陪我,顺便带你蹭点好东西吃,要是还把你卷进这种麻烦事里,不是让你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嘛!” 这话倒没错,确实是麻烦事。 柏咫涯伸手,中指轻抚过眉,说道: “嗯,我知道了。那到时候再说吧。” …… 不算招新人数,目前星灵水社的正式社员仅15人。 其中8个是三级生,偶尔才会在社团露面。 剩下7个二级生中,只有5个会参加社团活动,另外2个也很少露面。 除开陆红雨和许凌峰,便只剩3个了。 这3人中,有2人因为夜间授课也离不开身。 所以今晚只有正副社长和1个二级生是确定参加的,而许凌峰又不会亲自到目的地去,所以便只有陆红雨和剩下那个二级生会亲自带领今晚前来的一级生。 正副社长两人都未离开学校,而是一直待在b-12内,筹划着晚上的行动准备,晚餐也是靠学校食堂解决的。 晚18:30。 一个身材高挑的二级生走进了b-12。 “来了来了。” 他将手里的几根牛肉串分给了两人,将一张椅子拖到许凌峰身边坐了下来。 “晚上怎么说?” 他叫盛言,二级刀法部c班学生。 下午一级新生来社团报道的时候,他还在修习中所以没空抽身,但今晚的社团活动他早就知道了,当然不可能错过。 两人也没有客气,从他手中接过牛肉串便开啃。 许凌峰用鼠标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地图,跟他大致说明了一下。 “最近真是不太平啊。” 盛言感叹了一下。 他们晚上要去的献春花苑似乎被封锁了,传闻原因是有个夜班保安离奇死亡,不过不知为何警方并没有出动什么人来。 倒是听说灵武处有动静。 陆红雨说道:“不过具体还是要看今晚来多少人,才能决定,不然人手不够,一个人行动的话会有点危险。” 盛言点点头,问道:“新生素质怎么样?” 他问的当然不是道德涵养。 不通过灵能感知,自然无法得知他人体内的灵气总量,无法估测大概实力 但通过他人体表流露出的灵气薄厚度还是可以管中窥豹的。 除非有对灵气控制能力极强的人,但一般学生是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的。 陆红雨想了想。说道: “有个戴兜帽的学妹还行,看起来也对这次活动挺感兴趣的。” “有个金发的学妹也不错,但她看起来兴趣缺缺的,可能不会来。” “还有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很可爱的小学妹也蛮好的。但是我在说的时候,她也没有很认真听,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哦。” 盛言点点头:“怎么都是女的,男的呢?” “男的……我没怎么注意。嘿嘿。” 陆红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啊!有个学弟人还挺不错的,戴了个奇怪的帽子,叫……什么来着?” 提起帽子,许凌峰大概知道她在说谁,于是补充道:“柏咫涯。” “对对对,感觉他应该也会来。”陆红雨点头道。 …… 晚19:30。 杨安和柏咫涯离开了宴会,进入舞厅前,门正好打开,一个衣着清亮的女人走了出来。 容颜秀美,柳眉樱唇,明眸皓齿,鼻若琼瑶。一头比丹溪琳发色更淡些的淡黄色长发,虽然妆容颇为成熟,但看起来估计实际年龄与柏咫涯和杨安也差不多。 灵动非常,神采奕奕的双眸抬起,落在杨安脸上,又移至他身后的柏咫涯,不动声色地迅速上下打量一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晚上好,花小姐。” 杨安见到她,主动上前问候了一声。 “晚上好呀,杨安先生。”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被她记住了,杨安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 “这位是?” 她看向杨安身后的柏咫涯。 “噢,这是我在白牙高学刚认识的新朋友,今晚陪我来吃饭的。” 杨安侧身看向柏咫涯,眼神示意他过来。 柏咫涯走上前,微低着头。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问道:“晚上好,我姓花,花池琪,请问怎么称呼?” 她说着,朝柏咫涯伸出了手。 杨安有些惊讶。 “我叫柏咫涯。” 更令杨安惊讶的是,柏咫涯并没有与她握手。 “我刚吃完,没来得及洗手,手上还沾了些油脂,不好意思。” 这当然是借口。 “噢……”花池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随后笑道,“没事。” 她收回手,转头对杨安问道:“二位这是要去跳舞?还是要回去了?” 杨安微笑道:“我们并没有什么想做的,所以正打算回去。” 言外之意,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陪你。 “那杨先生介意陪我回去跳一会儿吗?” “乐意之至!” 没想到花小姐竟然会邀请自己跳舞,杨安努力使心中的喜悦兴奋不过分表现在脸上,同时提醒自己一会儿可要尽可能表现得绅士一些。 “花小姐!” 一个声音从杨安的身后传来。 见杨安走出大厅,冉丰闻自然也跟了出来。 他通知了自己的那些武人朋友,准备好等杨安出了格林菲勒便准备动手。 然而未曾想到,许久不在格林菲勒露面的花池琪今晚竟然出现了。 她是从南方的大都市天河市过来的,据说她是天河某个大财团的大小姐,十七岁的她正值考察期,来玉桦只是旅游玩耍而已。 不论是其容貌姿色还是身后的财团,都足以成为冉丰闻接近她的理由。 花池琪回过头来,看不出喜恶地问候了一声:“晚上好,冉先生。” “您好您好,花小姐既然来了这里,怎么不来宴会露个面啊,您要是出现必然能让这宴会蓬荜生辉啊!” 说得好像这宴会是你举办的一样。杨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来这儿跳跳舞而已,所以就来打扰你们了。” “跳舞?”冉丰闻眼睛一亮,“不瞒花小姐说,在下对着舞蹈也是颇有研究的。而且我们尹贝集团旗下最近新建了一座花园,栽植了许多新培育的杂交品种,听说花小姐对花卉颇有喜爱,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欣赏一番。” “真的吗?”她欣喜惊讶问道,随后又转化成纠结,“可我已经邀请了杨先生了。” “他这身打扮,恐怕不适合舞动吧。”冉丰闻瞥了杨安一眼,“在下这身礼服可是万分合适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杨安闻言,冷冷说道。 “两位不要为我伤了和气。”花池琪微笑道:“下次有机会,我再邀请冉先生共舞吧。” “花小姐……!” 冉丰闻还想说什么。 花池琪回过头来,平静说道:“死缠烂打可非绅士所为哦。” 她说完,便回到舞厅内了。 “听到没,没你事了。” 杨安斜眼看着他,眼中满是嘲讽。 冉丰闻盯着杨安,咬着牙,转身回到了宴会中。 等下有你好看的! 杨安畅快地笑了一声,便要走进舞厅。 这时,他身旁的柏咫涯对他说道: “我不会跳舞。” 杨安笑道:“跟着音乐节奏扭几下而已,又不是什么专业舞蹈。” “算了,我不太喜欢,还是先回去了。” 杨安看着他,思考了一下。 冉丰闻是冲着自己来的,柏咫涯先离开也能避免卷入事端。 “也好,但万一冉丰闻把你也算进去了,你出酒店的时候,要是有人想找你麻烦,你就回来找我。” “好。” 柏咫涯点点头。 两人进入舞厅,柏咫涯径直穿过舞厅离开了,杨安走向了待在一旁音乐声较轻的休息区的花池琪。 “诶?你的朋友柏先生呢?” “他说他喜欢跳舞,先回去了。” 花池琪脸上的微笑消失,随后很快又再度出现。 “既然这样,我们两个来吧。” 劲快的音乐中,花池琪那灵活的四肢与腰身如水蛇般尽情舞动着,与之相比杨安就僵硬不少。 格林菲勒外,进入夜晚的金雀街,也开始了属于它的喧嚣。 柏咫涯走出酒店后,并没有回舟婧家,而是围着酒店饶了一圈,随后走到金雀街上,在出口附近左右徘徊了一番。 等到那些该盯上自己和杨安的人都跟上了,他又返回进去。走进了包裹着格林菲勒的树林。 今夜多云。 树林相对昏暗,也没什么灯光。 柏咫涯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十来个人。 …… …… 第二十五章 藏于献春花苑的黑暗 为了教训杨安这个连灵气都没有的普通人,冉多闻竟然叫了十几个武人。 这究竟是小心谨慎还是小题大做呢? 根据冉多闻的性格,大概是小题大做。 根据现实情况,应该也不属于前者。 这是螳臂当车。 在树林里留下十几个昏迷不醒的人,柏咫涯保险起见,又回到金雀街上转悠了一下,确定确实没多余的威胁了。 回家途中,柏咫涯行走在人群间。 周围的嬉闹调笑,琐碎闲聊接不绝于耳。 嘈杂的言语夹杂着汽车的呼啸声、引擎声还有鸣笛声。 没有灵能的打扰,没有武人的侵袭,更没有贵族间的博弈。 只是普通平民交杂在一起,或喜或忧,或闹或静的日常生活罢了。 他的神情安宁而放松。 直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钟声响起。 …… 献春花苑前阵子出了些事。 作为一个刚建起来的高档小区,夜间巡逻的保安们前阵子也玩起了“远鸥”,一来方便跟富二代业主间联系,二来最近远鸥上出了几个人气颇高的休闲娱乐roguelike小游戏,闲着没事可以玩几下。 这小游戏耐玩而且有趣味性,当然主要还是方便。 半个月前,某天夜里,保安群里出现了一条引人注目的消息。 夜班巡逻的保安碰到了一档子怪事。 午夜一点时分,一个保安值夜班巡逻时,远远看到,某个单元下有个黑影在左右晃动。 他第一时间也没太在意,继续巡逻,绕着小区又走了一圈。 可当他再次走到那里时,那黑影仍然存在。 于是他边走向那儿,边拿出手电筒照了过去。 当他来到那个单元下时,却见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或是多虑了。 可第二天,另一个保安值夜班的保安也看到了黑影,同样的靠了过去之后,也什么都没看到。 第三天,值夜班的是个新来的三十来岁保安。 他也看到了黑影。 但这次,当他靠近的时候,听到楼里隐隐有哭声传来。 当时他背后就渗出一阵冷汗,但却在心中安慰自己,大概是小孩子半夜醒了在哭之类的。 他在楼下待着,没上楼,也没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某个时刻,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栋楼,似乎还没人入住。 他跑了,跑得很快,连母亲庆祝他找到工作给他买的手表都差点遗失。 这件事在保安群传了开来,其余要值夜班的保安队长有些忐忑,恰好遇到某个业主后,双方交流了一番。 业主表示你们去找物业啊。 物业表示会不会是听错了,有没有可能是猫叫呢? 保安队长给的回复是“那下次夜班你来?” 物业的回复是“那下个月工资你发?” 没人愿意值夜班。 搁置了几天,那个新来的保安跟着一个老保安两人一起值夜班。 远鸥的保安群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们在那个单元下发现了昏迷的老保安和一大滩血。 血是新保安的,人却找遍整个楼都找不到。 根据现场的出血量,那新保安大概已经是具木乃伊了。 物业报了警。 老保安躺在医院里,两天之后醒来时一副痴呆样,似乎失去了部分记忆,至少当晚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警方找不到线索,只能根据案发现场的暴增的灵气浓度又报给灵武处。 刚建的新小区还得让人住,业主不想让其背上不好的名声,花了些小钱,希望消息能压住。 周围的大多数普通人都只知道小区发生了些事情。 保安们被发了几个月工资的奖金,又让他们带薪休息一阵子,代价自然是闭嘴。 不过这暴涨的灵气浓度却让星灵水社一个在附近实习工作的三级武学生学长注意到了。 于是消息落到了陆红雨耳中,这次的社团活动也因此而定。 但他们都不知道,已经有人大概是死了。 如果知道的话,陆红雨也不会带着盛言和4个一级生来。 那个兜帽学妹穿了件紫色风衣,不止戴着帽子还戴上了黑色的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漏出一双眼睛。 那个可爱的小学妹扎着双马尾,穿了一身碎花裙,套了件白色外衣,比起武道中人,看着更像是城堡里的小公主。 这万一等下要是真跟什么打起来了,她这身恐怕不太合适吧。 出乎陆红雨的意料,柏咫涯没来。 但丹溪琳却来了。 她穿着一身学校制服,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看不出对这次行动有什么兴趣,更不用说兴奋或忐忑。 最后的第四人是个瘦削的学弟,戴了副圆眼镜,看着有些柔弱。 只有4个一级生参加第一次活动令陆红雨多少还是有些失望,但好消息是她觉得能力不错的三个学妹都来了。 陆红雨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新式贴耳式耳机,呈半月形,贴在耳朵后方的颞骨上。 这是去年的新品,十几块一个,不过耐用性不是很好,作用自然是在保证随时交流的情况下,就算有大幅动作也不容易掉落。 她们一共6个人,分为三组,作为二级生的陆红雨与双马尾学妹,盛言与丹溪琳,兜帽学妹和这次来的一级生中唯一一个学弟一组。 三组人员从三个方向潜入进封锁的献春花苑,并在小区内的一处公园集合。 现在没有保安值班巡逻,不过要避开几个摄像头,具体位置陆红雨已经分享给众人。 除此之外,社长许凌峰在远程协助三组人员交流,并监控小区附近的人员流动。 今夜多云,明日上午大雨。 “开始!” 便随许凌峰的一声中气不足的令下,三组人员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 小区里没了个保安对业主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物业听之任之,选择躺地上装死,同事唏嘘一番,然后拿着奖金美滋滋地在家休假。 但总归还是会有人在意那个保安的。 「mA便利店」外,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大妈蹲坐在地上。 她穿着件老旧的棕色外套,头发乱糟糟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对面的献春花苑,嘴里似乎轻声念叨着什么。 店里的收银员几次三番地暗示她影响到自己这家店营业了,甚至直白地让她离开,但她却毫无反应。 他们总不能动手吧,所以拿她也办法。 叮咚—— 年轻的收银员放下手机,停止了远鸥上的小游戏,抬头看向门口。 一道身影穿过货架,在冰柜中取了一瓶蓝莓果汁。 哇,好难看的帽子,什么品味啊。 “十二元。” 扫描器扫过他手机上的公民电子身份证。 支付完毕。 剩余余额…… 收银员下意识扫了一眼,他收回了手机。 虽然没看清,但看到了很长一串数字。 面前的顾客并没有立马离开,收银员又问道: “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我刚从外地搬来,这附近的房子怎么样,我看对面的小区好像不错。” “呃……我、我不太清楚。” “哦,没事。”他喃喃道,“还有什么离学校近的地方呢?” “诶?你是白牙高学的学生?” “对啊。我是刚入学的一级生,家里正准备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方便我上学” “我也是白牙的!”收银员似乎有些兴奋,“我是出来实习的三级生。” 他笑道:“哦,原来是学长啊!” 收银员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买房子的话,千万别去对面献春花苑小区。” “为什么?” “这小区前几天出了点事。” 收银员跟他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他认真地听着,神情颇为严肃。 “门口那个大妈,就是那个保安的妈妈。” 收银员朝门外撅撅嘴:“昨天中午,她昨天中午就跑到献春花苑里面闹了,里面连个保安都没有,谁能来理她?后来被业主叫人赶出来了。” “之后她就一直坐在我这店门口,赶也赶不走!都一天多了,她也不吃不喝,不知道怎么撑得住的。” 收银员说着,但并没有给她点东西吃的打算,他只想让她早点走,整天蹲在店门口他瘆得慌。 “竟然有这种事。”一级生皱着眉头,转头对收银员说,“谢谢学长。” 收银员摆摆手,说道:“不过也拜这事所赐,本来我要干到十二点的,现在十点店就关门了。” “哦……”他脸上仍布满惊异,似乎还没将这事完全消化。 又与收银员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他拿着果汁走了。 走出便利店时,他脸上的凝重与惊异瞬间消失,转头平静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大妈身上。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左手手腕和手掌上可见有些刚愈合的擦伤,似乎是最近刚添的。 他看了几秒后,迈步离开了。 …… “「北极星」已达成A阶段。” “「启明星」已达成A阶段。” 许凌峰的耳机内先后传来陆红雨和盛言的声音。 「北极星」和「启明星」都是代号,分别代表他们两人所在的小组。 过了一会儿,剩下一组也传来了消息。 那个一级生学弟俞清祥伸出手指,按住耳后的耳机,开启话筒功能。 “织……「织女星」已达成……A阶段。” 他的面色微红,似乎觉得有些羞耻。 他们已经全部潜入了献春花苑。 但说是潜入,实际也就是避开摄像头翻墙进去而已。 “好!”许凌峰说道,“接下来,各小组先前往β点集合。” “「启明星」收到!” “「北极星」收到!” “「织女星」……收到。” …… 跟在盛言身后的丹溪琳挺直了腰身,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 “我们是不是应该小心一点。” 对于盛言隐晦的提醒,丹溪琳一点反应都没有,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 俞清祥身旁,戴着兜帽的卢紫蕾也听到了许凌峰的指令,两人人在夜色下朝献春花苑的中心前行着,迅速来到小区中央的公园旁。 俞清祥仰起头,发出了暗号叫声。 “吱吱——吱吱——”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别的方向也传来了声音。 “呜喵——呜喵——” “布谷——布谷——” 暗号接通,三只小队都进入tingzi。 当俞清祥来到时,陆红雨正对着盛言说道: “你刚刚在叫什么啊!” “我不是学鸟叫了吗?” “叫你学鸟叫,你偏偏学布谷鸟是吧!这市区里都几年没见到过杜鹃了!” “那下次我学乌鸦呗。” 双马尾的小学妹说道:“学姐,其实你学猫叫学得也不像。” “是吗?”陆红雨愁眉苦脸道,“唉,我爸妈不让我养猫啊。” 三个小队都到齐了,本次社团调查活动也将正式开始。 “这次的具体位置,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盛言看向了某个地方,说道,“这么多灵气,就算不用灵能感知也感觉得到。” 众人也一齐朝那个方向看去。 在这个地方不便于使用灵能探查,否则要是那边真的有什么东西,便容易打草惊蛇。 能感知到他人的灵能探查的可不止是人类。 一些灵兽的感知能力甚至高于人类好几倍。 “谁来打头阵?”盛言说道,“要不就我来吧,再来个人一起。” 双马尾学妹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盛言看了看她那身碎花裙,视线落到俞清祥脸上。 后者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对陆红雨说道:“我跟学长去,再来个人靠近一点,要是真出了什么状况可以接应我们。” “对。”盛言点点头。 双马尾学妹张口道:“我……” “我来。”卢紫蕾说道。 “好。”俞清祥说道,“然后……” “我来!” 这次双马尾学妹还没等他说完,便抢先道。 俞清祥眨眨眼,说道。 “呃,然后剩下的人留在这里待机。” “小区周围没有可疑人员。” 许凌峰利用陆红雨提前放置好的多个手机的摄像头功能远程,通过电脑同屏查看,负责充当周围的眼哨。 “开始吧。” …… 某个阴暗的房间中,一抹看不清形体的黑影静悄悄地来到窗边。 冰冷的视线透过玻璃,落在楼下不远处的公园中。 新鲜的……灵气。 呵呵…… …… …… 第二十六章 楼道之中 献春花苑附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杜鹃了,当然也没有乌鸦。 几只麻雀飞到附近的电线杆上。 一股夜风裹挟着冰冷的杀意落在它们那纤薄的羽毛上,如逐羊的狼群般迫使它们振翅飞离。 盛言与俞清祥两人一前一后,弯腰蹲伏在地上,朝那栋灵气量极高的单元楼下踱步前行着。 两人比着手势,谁也不看懂谁的意思。 盛言很干脆地放弃了,轻声说道:“你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跟我说,任何一点都不要错过,很有可能就是事件的关键。” “嗯。”俞清祥点头,视线落在前方那栋楼的周围。 此时两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任何的鸟鸣猫叫都如同在他们的神经上起舞。 然而今晚似乎特别安静。 尤其是靠近那楼后,连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好安静啊。 盛言心中冒出这个念头,没有再多想。 两人来到楼下,肉体经过灵气强化,感官自然也不例外。 那被清刷过的血迹上,仍有浓腥如同寄宿者主人的冤魂般,不愿散尽。 汩汩灵气从楼内向往溢散。 两人对视一眼,确信了这楼内八成是有什么东西。 两人也知道,这里恐怕不便交谈。 盛言再度尝试用手语比划着,只不过这次的意思很简单,俞清祥一下子就看懂了。 我留在这里,你回去。 俞清祥犹豫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妥。 保险起见,不能让万一这种情况发生。 他摇摇头。 意见相左,两人僵持了一番。 …… 卢紫蕾待在草坪中,兜帽遮住了她的长发,一双颇为冷酷的眼睛注视着俞清祥二人的方向。 漆黑高楼在夜色下宛如巨大的凶兽,不知是不是那边的灵气过于浓郁,莫名地散发出一股压抑感 时间随晚风流逝,既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也不见他们返回。 那边的灵气也没有剧烈波动,两人应该没有进入战斗。 就算他们那边真碰到了特别危急的情况,直接大喊一声便是了。 可一点消息都没有…… 卢紫蕾有一种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她努力压抑着这份冲动,强行使自己在原地等待。 直到她背后出现了声响。 路灯一阵闪烁。 卢紫蕾猛地回过头去! 是剩下的陆红雨三人。 浑身紧绷的卢紫蕾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双马尾小学妹脚尖一垫一垫的,似乎实在是等不及了。 陆红雨的眉宇间也交杂着担忧与急切。 在场的只有她直到,刚才许凌峰已经通过切换频道私下问过那二人了。 但没有任何回复传来,甚至连开麦的声音都没有。 “要不……”许凌峰的声音单独地在她的耳机里响起。 陆红雨的脸色一沉,打开麦克风的同时,对身旁三人说道:“我们进去找他们。” “现在他们的情况不明,我们总不能一走了之吧。而且不一定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东西,只是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回不来。” 不知道她的这番说辞能不能说服她自己。 “不行,这太危险了!”远在白牙高学的许凌峰连忙劝阻道。 陆红雨皱着眉,双手紧握着,说道:“这是我们新学期第一次社团活动,我们……我们……” 丹溪琳瞥了她一眼,仿佛洞穿了她的心绪般轻哼一声。 陆红雨以为她也不同意,意识到这样确实不行,沉默着,渐渐冷静下来。 可哪知丹溪琳却直接向那楼走去了。 陆红雨见状,神色惊讶,随后一咬牙,下定决定道:“走!” “好耶!”双马尾小学妹高兴地蹦跶一步,快步向前走去。 卢紫蕾见状,伸手拽了一下兜帽,跟了上去。 许凌峰眼看劝阻无用,慌忙地想着办法。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们要是万一都出了事…… 我能做什么? 报警?通知灵武处? 自己确实也不知道那边具体的状况…… “夜闯小区,两个学生失联”这样能成为他们出动的理由吗? 他不断地划着手机,可又能在手机上找到什么办法? 他又没什么厉害的武道大师联系方式。 什么都做不到…… 我身为社长,在这时候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握拳猛地敲了一下桌子。 “?~~~” 就在这时,悠扬的提琴声响起。 许凌峰下意识地接起了电话。 “喂?” “喂?社长,我是柏咫涯。” “啊?哦……” “陆红雨副社长他们现在是在献春花苑里吗?” “对。”许凌峰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他们可能会遇到危险,但是我什么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他们有多少人?” “八个,八个人!” “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啊?” 没等许凌峰反应过来,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 随着夜色渐深,舞厅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杨安坐在一旁的休息区,身旁已然没了花池琪的身影。 花池琪自顾自地跳了20分钟,脸上的神情愈来愈冷淡,随后便找借口离开了。 在一直沉浸于与她共舞的杨安看来,可能是自己的动作过于僵硬,或是自己太过无趣,使得花池琪渐渐没了兴致,便离开了。 此时他仍在反思着,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一下。 直到走出格林菲勒的那一刻,他才想起来关于冉多闻的事情。 要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 哼,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他们嘲弄说教,才不打! 杨安咬咬牙,开车着,小心翼翼地驶向金雀街。 嘶……怎么好像…… 没人? 不会是在偷懒吧? 那我溜了呀。 银色轿车排出一串尾气,驶到常树路上,然后……堵在路上了。 这个夜晚是杨安的心惊胆战堵车夜。 当然,他没有忘记给柏咫涯发消息问问他的安危。 …… 阴暗的楼下,陆红雨四人也闻到了地上那散不去的血腥味。 然而却不见盛言和俞清祥两人的踪影 此时她们的想法也与那两人之前想的一样,确信这楼里定然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但是他们两个人呢? 总不会傻到自顾自地进去了吧? 否则的话,就是在他们来不及发出任何救援、任何声音时便…… 陆红雨不愿再想下去,丹溪琳则率先一步向楼内走去。 她刚想阻止,然而丹溪琳却进入其中了 真是看不出来,这个仿佛西方精灵一样漂亮又冷淡的金发学妹胆子也太大了。 …… 昏暗的楼道内。 一股淡雅的香草气息钻入卢紫蕾的鼻腔中。 她是最后一个进入楼内的,然而,进来之后却又没见到其他三人。 本以为是她们三个走太快了,然而当她快速上到二楼时,仍不见她们的踪影。 她楞了一下,回头一看。 脚下黑漆漆一片。 背后微微发凉,她摘下口罩,深呼吸几口。 她是射艺部的武学生,学习化灵气为箭矢,但总归是需要一张弓的。 但她怎么可能会带弓来呢。 她将右手伸进衣兜袋里,里面有几颗玻璃珠。 一股冷气从脚下的黑暗中向上蔓延,似乎是在催促着她赶紧向上前进。 但是应该向上吗? 她侧过身来,看着下方,心中生起退却之意。 正当她犹豫之时,脚下的黑暗中亮起一道红光。 她下意识地看去,只见黑暗中,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卢紫蕾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炸,当即转身向上跑去。 …… 陆红雨跟在丹溪琳和双马尾小学妹身后。 三人走到二楼,她转身向下一看,卢紫蕾还没跟上来。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回过头来,想让前方的两人先等一等。 然而那两人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陆红雨屏住了呼吸。 楼道内的场景似乎发生了变化,她记得楼梯应该没有现在那么宽。 她看着至少五米宽的阶梯,几乎静止的身体中,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怎么回事? 感受着身旁愈加浓郁的灵气,她伸手握住扶梯,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咕唧…… 奇怪的声音响起,在她头顶,一抹巨大的黑影扑向了她。 …… 4楼。 当丹溪琳意识到周围有问题的时候,身后只剩下了双马尾女孩。 黑暗无声无息,未知带来的恐惧感并不会随时间流逝而加剧,而是在人熟悉环境后,于如同静止的黑暗中逐渐趋于平缓。 她暗自握紧拳头,不急不缓地向上走着。 这种单元楼,每一层里只有两个住户,左一家右一家,如门神般对应着。 当她行至10楼时,楼道的墙中央,突兀地出现一扇铁门。 铁门半开半掩着,从门内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这时,饶是她身旁的双马尾小女孩也有些发慌了,她看向丹溪琳,不知该怎么办。 丹溪琳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握住她的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缩了回来,转向握住门把,将门打了开来。 一股浓郁的香气从门内飘了出来。 这气味便是之前闻到的类似香草的气味来源。 浓郁芳香扑面而来,丹溪琳只感觉仿佛是嘴里被塞进了两大口蜂蜜,齁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忍不住咳了两声,随后向屋内看去。 一扇玻璃窗正对着门,一轮圆月挂在窗外,清冷的光照进屋内,撒在了一道黑影上。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吊在了房梁顶上,一些液体顺着滴落到了地上,滴答滴答,汇聚成一摊积水。 窗边的黑影微微挪动,洒进屋内的光辉也更多了一些。 那被吊在房梁上的是一个人。 那人还在微微抽动着,血水从脖颈以上的部位淌下,一路流到双手的指尖,滴答滴答地落在身下汇成一摊血水。 丹溪琳睁大了眼睛,身旁的女孩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 叫声似乎点燃了那黑影的杀意。 一道看不太清的黑色物体从它体内钻出,如枪刃般刺了过来。 …… …… 第二十七章 异变之物 玉桦市的城市中心,百叶区与东澜区的交界边缘,东澜区内。 一栋高楼屹立于大地之上。 楼顶是一颗标志性的六芒星,从周一到周日银、红、黑、黄、白、绿、橙七色循环变化,偶尔路过的行人没带手机,忘了今天星期几,抬头一看便立马知道了。 楼高300米,虽然与市外森林深处的那楼无法相比,但也是玉桦市内的第一高楼。 它的正式名字叫「玉桦新世纪大厦」。 市民们更多以它内部的机构职能为代称,叫「灵能武学管理处」,简称灵武楼或灵武处。 苏只的人来到玉桦市时,好巧不巧地下灵脉的其中一支转到了「云水玉山」景区内。 面对他们的要求,市政府没有拒绝的余地灵,施山便这样成了苏家住的地方,云湾河也成了他们的护院河。 但灵武处这几年换了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上岗。 他们对这件事很不满意。 非常不满意,相当不满意,但只能忍着。 之后上面下了命令,要求灵武处加强对市内灵能事件的管控,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措施,打击灵能相关不法分子。 怒气有了宣泄口,市内的灵能事件得到了有效管控,但就仿佛老天作对一样,各种事件如同雨后春笋,忽然开始不断冒头。 灵气聚集这种小事除外,光是涉及多人人身安全的事件,一个礼拜全市就有两三起,而且似乎还有增长趋势。 灵武处内部分为管理灵气事件的灵能处,管理武人事件的武学处以及特查处。 当出现A级以上的事件时,将有特查处进行主导行动,其他两处进行辅佐。 灵能处—侦查科,办公室内。 董秋武看着手上的纸质资料,揉揉额角,喝了口一旁的咖啡。 手上待处理的大小事件一堆,今天城西又多了两起,其中一起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具体了解。 自从一年前进了灵武处,就没享受过一天能睡觉睡到自然醒,连休假日都需要整理资料,做好接下来的调查规划。 我今天才二十七岁吧。 他摸着自己那靠后些了的发际线,手指捏着刘海发根轻轻一拉,脱下一撮头发。 明晚十点还要配合特查处去城西加班。 不过位置好像在金雀街附近。 顺利的话,倒是可以顺便买点东西。 堂妹的生日要到了……送什么好呢? 要不等下找个女同事问问吧。 “侦查科,怎么回事!” 大门打开,一个雄浑的男声涌入了办公室。 包括董秋武在内,目前剩余的十几人纷纷抬头看去。 是特查处下,两大科长之一的洪千茫。 可虽然他平时声音大,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莽撞啊。 “你们科长呢?!” “科长不在,发生什么事了?”三十多岁的副科长李璞立马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洪千茫怒目圆睁道,“我还想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白犬」那边怎么回事!” 白犬是事件代号,指的就是董秋武明晚要加班辅助特查科行动的事件,地点便是位于金雀街附近的献春花苑。 李璞茫然道:“我们不知道啊。我们把人全撤回来了。” “让你们别盯得太紧,谁让你把人全撤回来的?!” “我们手头还有很多事,真没功夫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在周围监视,那边不是有监控吗,我们这边也是看着监控的,没发现有什么动静啊。” “那么几个破监控有个屁用!”洪千茫怒道,“现在那边灵气波动异常,肯定踏马出问题了!” “那洪科长你说怎么办?” 董秋武忽然站了起来,看着洪千茫说道。 洪千茫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办?” “我们本来就只是辅助你们特查处的,你们留下一句‘别紧盯着’,不交待清楚细节,我们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董秋武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那边出了问题,第一要务是解决,等事件办好了,再追究责任不迟吧。洪科长能下指示了吗?” “好。” 成熟而风情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一个气质从容的女性走了进来。 她的面容几乎素颜,紧致的灵武处制服与黑色丝袜包裹着丰满的身躯,勾勒出一抹成熟韵味,较之紫老板要少五分娇媚,却多三分自然。 只是她那深不可测的双眼与很少表露情绪的态度,使得灵能处的他人往往对其敬而远之。 她是特查处的另一位科长。 姓沈,名绝。 洪千茫看到她,双眼微眯,眉头微微一皱。 “沈科长也来了?” “在楼下就听到洪科长的声音了,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沈绝温和地说道,“好像是洪科长负责的事件出了点问题,需要帮忙吗?” “呵,不劳沈科长费心了。”洪千茫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转头看向李璞,严肃道,“你们,派五个人,马上到那里去!半小时以内必须到达!你,也一起去。到了以后立马查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特查处的人也会在附近待命,有什么特殊情况就通知我。” “收到!”李璞立马点头哈腰应声道。 洪千茫说完,看了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的沈绝,转身离开了。 …… 与此同时,如夜猫般灵动迅捷的卢紫蕾正好跑到了七楼。 一阵女生的尖叫仿佛从别的世界传来一样,朦朦胧胧地响起。 这声尖叫使得她重新冷静下来,她向身后看去,楼下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楼上也听不到声响,只是明明身处楼道中,但周围的环境似乎变得有些空旷了。 咔哒—— 清晰的开门声仿佛恶鬼的低语,卢紫蕾身躯一颤,猛地转过身去。 7楼右侧的防盗门开了。 与此同时,楼上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在往下走。 卢紫蕾不敢开口问话,她听着不急不缓,渐渐向自己靠近的脚步,脊背顿时发凉,额头有冷汗冒出。 她闭上眼睛,缓缓深呼吸。 冷静,要冷静…… 她睁开眼,视线在三方间不断闪烁。 楼上,有未知的某人。 楼下,有赤红的独眼。 身后的门内,不知道有什么。 很简单的三选一。 脚步声来到头顶的8楼,正往两楼间的拐角处缓缓走来。 卢紫蕾戴上口罩,屏住呼吸,无声地走进了门内,将门悄悄关上,靠在门前,透过猫眼看着外面的情况。 楼上的那人已经来到了拐角处,正向7楼走来。 一步、两步…… 卢紫蕾目不转睛地盯着楼梯。 只见一只漆黑的绒足出现在了楼梯上。 卢紫蕾瞪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呼—— 兜帽后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她转过头去。 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啪—— 鲜血喷溅,肉离骨碎——这样的情况没有出现。 浑身上下布满漆黑毛发的人形生物摸了摸胸口,从肉里将一颗玻璃弹珠取了出来。 就在刚才的生死存亡之间,卢紫蕾蹲下了身体,右手掏出兜袋里的弹珠,射向它的胸口,随后一个翻滚,躲到了它的身后。 怪物转过身来之时,又是两颗弹珠分别射向了它的头与胸口。 它不躲不闪,两颗弹珠准无误地射入它的身体。 中弹之后,它的脚步似乎有些不稳,身体摇晃几下,但又长大了充满尖牙的嘴巴扑向卢紫蕾。 卢紫蕾见状,眼神一凝,竟也冲扑向了它。 就在双方将要相遇的时候,卢紫蕾突然跃起,手中的弹珠对准了它的血盆大口,猛地射出。 啪——咔—— 弹珠射入它的口中,破开后脑,射进了地板中。 它身形一滞,倒了下去。 卢紫蕾平稳落地,喘着气,立马看向了大门。 刚才屋内的动静,门外的那怪物不可能没有听到吧。 嘎吱—— 门打了开来。 卢紫蕾握紧了剩余的几颗弹珠。 然而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臂。 卢紫蕾回头看去。 脑部被贯穿却仍然存活,并且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握着玻璃珠的手臂被紧紧抓住,她伸腿,以足以踢断钢板的力量踹向怪物的下肢,却无法对其造成。 怪物将她扑倒在地,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血盆大口近在眼前,獠牙在卢紫蕾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完了…… …… 得益于对环境污染的管控,玉桦的夜晚也渐渐能看到了星星了。 可惜今夜多云,无论星光还是月光都见不到。 路灯、霓虹与手机屏幕组成了柏咫涯身边的光芒。 献春花苑的周围极为安静,仿佛夜色包裹住了城市的居民,将他们锁在了那一栋栋楼房中,与不远处的金雀街形成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爽的晚风在街巷中嬉戏,倘若只是想散布的话,这里倒是个好去处。 柏咫涯挂断电话,关上手机,随便找了个阴暗的角落,翻进小区。 那栋被夜色笼罩得最深的大楼如同沙漠里的清泉显眼。 柏咫涯来到楼下,向上一跃,脚尖落在窗沿上,伸手打开窗户,跃入房间。 周身的空间为之一变。 与进入红叶公寓那小铺的黑木门时的感觉极为相似。 这影响空间的能力是那些神秘的「妖灵」们的专属,而且只有小部分稀有、高等的妖灵才会。 且能力由低到高分为「嫁接」、「融合」、「创造」。 即连接空间、融合空间、创造空间。 那黑门后究竟处于哪个阶段,柏咫涯对妖灵没了解到那种程度,还不好说,所以他对紫老板他们几人暂时都比较和善。 至于献春花苑的这楼内,大约是处于「嫁接」与「融合」之间,即以大楼内本身的空间为基础,融合了部分其他空间,进行了部分改造。 那倒也不是很稀有。 脚尖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柏咫涯估摸着对方的同时,来到了大门前。 他伸手抓住将卢紫蕾扑倒的怪物的头,按到了一旁的墙壁撒花姑娘,然后又来到门口穿着西装的怪物身前,右手如长矛刺进它的胸口,掏出一颗拇指甲大的蓝色晶体,然后捏得粉碎。 腥臭的液体溅到地上,一切只发生在半秒以内,甚至或许更短。 方才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变成了涂在墙上的碎状秽物。 卢紫蕾愣了愣,直到后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她转过身来,看向身旁的柏咫涯,不敢说话。 柏咫涯轻轻甩甩手,将手中的液体甩得一干二净,随后又用灵气包裹住皮肤表面,片刻后去除了所有的秽物。 这用手好像也不太合适啊。 柏咫涯虽然不是很洁癖,但正常人都会嫌恶心的。 要不以后还是买个什么方便携带的东西吧。 柏咫涯上身微俯,问道:“站得起来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有人觉得这声音清爽随和,有人觉得太过年轻不够稳重,也有人觉得像是机器人的电子音一样不含任何感情。 同样的声音,在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况下时听到,便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而此时,对卢紫蕾来说,他的声音便仿佛洪水前的高山,天崩时的梁柱。 温和而沉稳,一股令人放心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卢紫蕾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拉了拉兜帽。 “咳咳,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星灵水社的,社长让我来帮你们。” 柏咫涯这么说着,昏暗之中,卢紫蕾透过一点微弱的光芒,看见了他的帽子,于是有了印象。 下午的时候确实在b-12教室见过他,而且他当时就在今晚一起来的那个金发女生身边。 不是学长吗?此时的柏咫涯并没有穿学校的制服,她也记不清柏咫涯当时穿的制服是什么样式的了。 “先出来,下楼吧。” 柏咫涯对她说着,便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哦。” 卢紫蕾应了一声,突然想起楼下的赤眼,连忙来到门外,对柏咫涯喊道: “小心,楼下……!”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站在楼下拐角处的柏咫涯随手甩掉了一颗球状物。 那球状物上,一颗血红的独眼仍不瞑目。 柏咫涯抬头看向她。 “呃,我之前听到楼上有尖叫上,但又好像不是从楼上传来的。” 她的声音颇为中性,且稍显低沉,很好地掩盖了内心的情绪。 “好。”柏咫涯点点头,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般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先跟着我吧。” 卢紫蕾想反驳什么,但心中确实留存着的恐惧令她无法反驳,只得跟了上去,伸手将兜帽拉得更低了。 …… …… 第二十八章 终结 卢紫蕾紧紧地跟着柏咫涯,但一些莫名的羞耻心,或者也许是自尊心,使得她始终与柏咫涯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刚才她已经告诉他,之前有尖叫声在上方响起了,但柏咫涯还是朝楼下走去,她也只好跟着他。 两人来到4楼,柏咫涯伸手打开了左侧的一扇门。 门内漆黑一片,传来了一些类似触手蠕动的声音,令卢紫蕾有些发毛。 柏咫涯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进去。 卢紫蕾见状,也壮着胆子跟了进去。 步入门内,眼前的黑暗中传来一丝黯淡的光芒。 门后,是一处更为宽阔的楼道。 然而,还没轮到她惊讶,更为惊悚的一幕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坨巨大的怪物占据了大半楼道。 从怪物身下冒出无数带有黏液的触手。 触手绑住了某人的四肢,将她举在空中,缠住了她的身躯与脖颈,其中一根正向她口中钻去。 那是……陆红雨副社长! 此时,陆红雨涨红了脸,正拼命地挣扎着,然而身体各处都被紧紧地缠绕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越来越近的触手。 不要……! 卢紫蕾伸手抓住衣兜里的弹珠。 与此同时,柏咫涯平静地来到那怪物旁,伸手抓住了一根躺在地上的触手。 那怪物似乎也没感知到他,完全没做出任何反应。 感受着手中那仿佛鼻涕般的粘稠液体,柏咫涯忍住心中的嫌恶,默默地将一股灵气灌注了进去。 下个瞬间,触手怪物便反应过来,但是已经迟了。 引起它注意的自然是柏咫涯的灵气。 它只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横冲直撞,下个瞬间便失去了对触手的控制权。 捆绑着陆红雨的触手几乎同时瘫软下来,她的身躯落下,躺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向触手怪物的方向。 有了之前的心理准备,卢紫蕾这次连忙跑了上去,抱着陆红雨将她拉离触手怪物。 柏咫涯收回手,用灵气驱除了手上的粘液,默默看着触手怪物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咕噜声,直至它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随后他移开视线,来到陆红雨身边。 灵气强化后,超乎常人的肉体强度与恢复能力,使得她很快恢复过来,只是手腕有些扭伤。 不过刚才那些触手实际上一直在吸取她体内的灵气,所以她目前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是问题不大,休养几天,找个时间静下来重新汲取一下灵气便无大碍。 不过眼下四周虽然灵气充沛,但可没有这个时间供她休养。 她看向柏咫涯,声音微哑道:“我之前还在诧异你竟然没来。” “跟上来。” 柏咫涯没有多说,便往楼上走去。 陆红雨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触手怪物尸骸,与卢紫蕾一起跟了上去。 …… 柏咫涯的到来,10楼的黑影自然也是有所感应的。 袭击卢紫蕾与陆红雨的怪物被轻松收拾掉,它不由地加大了对眼前这个两个雌性人类的攻势。 明明吊在天花板上那两个雄性人类如此不堪一击,为何这两个雌性人类解决起来这般麻烦。 它瞥了一眼制服破碎,遍布伤痕的丹溪琳,视线落到挡在她身前的双马尾女孩身上。 她穿着一身少女风的服饰,容貌也如同童话里的公主般精致可爱,然而却一点也不柔弱。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半米长的短刺剑,不断地抵抗着从黑影背后袭来的尾巴。 面对黑影第一波刺来的三根尾巴时,丹溪琳避开了两根,但是第三根却是向她袭去的,正当丹溪琳准备帮她挡下的时候,她拔出了贴在她裙下腿边的刺剑,刺进那条尾巴,随后回挑一斩,轻松斩下半截。 丹溪琳微微一惊,随即与她一起冲入了屋内。 然而,两人的这一举动却激怒了黑影,只见黑影的背后顿时钻出十几根毛茸茸的长尾巴,在半空中不断飘动着,仿佛无情的箭矢,随时准备发射。 要面对的威胁顿时翻了几倍,这下别说进攻救人,光是防御便需要拼尽全力。 果不其然,两人不断抵挡着,然而不到几分钟,赤手空拳的丹溪琳便遍体鳞伤,而承受了大部分尾击的双马尾女孩则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她手中的武器并非灵武,只是一把普通的刺剑而已。 然而,她的脸上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充满了战意。 她靠到丹溪琳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两人对视一眼,丹溪琳正面忽然朝黑影冲了过去。 黑影不慌不忙地分出三根尾巴以应对。 然而,就在丹溪琳冲过来之后,双马尾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下个瞬间竟出现在丹溪琳身后。 只见她紧握刺剑,从丹溪琳的身侧冲了出来,剑尖直指黑影。 声东击西? 小儿科。 如它所料。 面对这两个人类的困兽之斗殊死一搏,黑影冷笑一声,之所以只分出三根尾巴应对丹溪琳,便是因为剩下的尾巴已经全部为这女孩准备好了。 十余根长尾从它背后伸展而出,从多个方向同时刺向女孩。 然而,就在这时,女孩猛地挥手,将手中的刺剑甩了出去,然后双手抱头,身体蜷缩起来。 长尾刺进她的四肢,尽管鲜血四溅,但也只是些皮肉伤而已。 丹溪琳伸手握住了甩向她的刺剑,用尽全力,投向了黑影。 剑如流星闪过,刺进了黑影的身躯,深深没入其中。 三根长尾横扫过来,丹溪琳伸手一挡,被拍飞了出去,落到地上,看着受了不轻的伤却露出了一抹狞笑的双马尾女孩。 黑影沉寂片刻,用漆黑的爪子拔出了刺进体内的普通刺剑。 “人类,你们叫什么名字?” 听它的声音,似乎并无大碍。 两人都知道,剩下的手段便只有真正的搏命了。 这里,大概便是两人的葬身之处了。 女孩双眼一眯,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可爱完全站不上边的张扬狞笑,缓缓说道: “凌残冬。” “丹溪琳。”丹溪琳一如既往地冷淡道。 “柏咫涯。” 一个声音从凌残冬和丹溪琳的身旁响起。 二人与黑影同时看去,一抹清冷的光辉恰好从屋外射入。 只见一个戴着奇怪帽子的眼睛男平静地看着黑影。 丹溪琳看着他,没有说话,身体却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凌残冬看着他,对他的印象与卢紫蕾刚才见到他时差不多。 此时,卢紫蕾和陆红雨也赶进屋内,两人的视线扫过遍体鳞伤的丹溪琳与凌残冬,又迅速落到了被吊在房顶,正在滴血的盛言与俞清祥身上。 陆红雨不禁惊呼出声。 柏咫涯说道:“你能先把这两个放下来吗?他们已经有生命危险了。” 柏咫涯的话语在黑影听来简直就是幼稚的笑话。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去上面陪他们了。” 黑影发出了冰冷嘶哑的声音,窗外的清光也落到了它的身上。 是一头身高两米的怪物。 颅似豺狼,嘴如猛虎,四肢健壮,背生尖刺,胸口凝聚着一团暗红色的灵气。 它的躯体上布满了黑红相间的花纹,双眼紧闭着,十几条极长的尾巴在背后左右晃动着。 陆红雨等人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 柏咫涯转头看向她们,说道:“你们先出去。” 凌残冬一愣,神色有些不满。 陆红雨问道:“什么意思?” 丹溪琳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门外。 卢紫蕾拉着陆红雨与心不甘情不愿的凌残冬也出去了。 怪物没有阻拦,他当然清楚,那四个雌性人类加起来也没有面前这个雄性人类对他威胁大。 “先把他们放下来吧。” 柏咫涯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仍然平和,但这次意思更为直接,仿佛在对它下命令。 回应柏咫涯的是十几根尖刺般的长尾。 柏咫涯伸出手,抓住其中一根,随手甩向一旁。 怪物那庞大的身躯随之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 它那两根贴在天花板上,刺进俞清祥和盛言颈部的尾巴也因此松开。 柏咫涯伸手接住两人,放在一旁,拿出手机。 “喂?是120吗?有人失血过多,在百叶区-灵纺街道-献春花苑东大门口。” 他说完,挂断电话,抬腿落在扑向自己的怪物的胸口,将它踢飞了出去。 屋内的动静并不小。 门外的四女听着这动静,凌残冬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我本来知道的。”陆红雨苦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丹溪琳本就有些察觉出柏咫涯恐怕不简单,现在看来应该比她想象地还要特别。 她们认为柏咫涯正在与怪物进行激烈的斗争,为了不波及到她们才让她们出去。 实际情况是怪物在单方面挨打,柏咫涯让她们出去的理由自然也不是怕她们被波及。 “你是什么人?!” 此时怪物背后的尾巴断了大半,肩背上的棘刺与身上的皮毛皆破损不堪,弯曲的右臂无力地挂在身旁,显然已经断了。 “你是灵武处的!?” 柏咫涯没有回答,迈步向它走去,但心中却确定了什么。 要不是我受了重伤……! 此时的怪物显然愤怒至极,它咳出一口血,发出一声咆哮。 只见它胸口那团暗红色的灵气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后房间内的空间开始变化,墙壁上的血色蛛丝状物体开始剥落,下个瞬间它的身躯消失在了房中。 与此同时,大楼内的各处怪异空间也在渐渐复原,那些诡异的黑暗与怪物尸骸正纷纷化作灵气消失。 陆红雨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房内传来了咆哮声,卢紫蕾可以猜想到,那恐怕怪物是要殊死一搏了。 凌残冬身上的碎花裙已破损不堪,她生气地甩甩头,跺了跺脚,可爱的样子完全无法与之前那副战斗狂的样子联想起来。 此时,门开了。 柏咫涯从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什么东西,塞进口袋里,随后一手抱一个,将盛言与俞清祥抱到门外。 “我已经叫救护车了,你们送他们去东边的大门口等着。” 陆红雨问道:“那你呢?” “我去把事情处理完。” 话音未落,柏咫涯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通往楼上的楼梯口。 几人再回过头来,位于中央的房间与房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盛言与俞清祥。 …… …… 第二十九章 夜未央 楼顶。 柏咫涯看着不远处的怪物,就算它闭着眼睛,并且连话都说不出,也能感受到它现在出离地愤怒了。 柏咫涯忽然转头看去。 楼顶上,多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被黑色丝袜包裹双腿并在一起,足尖点在角落的一尖上。 她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柏咫涯。 似乎有些惊讶柏咫涯能发现自己,她礼貌地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我是玉桦灵武处特查部的科长,沈绝。你好。” “你好。我叫柏咫涯。” “我曾听说在天河市有姓柏的贵族。请问你是从天河市来的吗?” “我听说「沈只」也在天河市。沈小姐也是天河人吗?” “很可惜,我是玉桦本地人,只是恰好同姓而已。”沈绝摇摇头。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也没去过天河市。” 沈绝微微一笑,如果她想,去查一查便能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如果查不到,或是上面不让查的话,答案便更明确了。 突然出现的自称灵武处科长的女人令怪物又怒又惊,然而两人仿佛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它,自顾自地开始了对话。 就在此时,又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过来。 对面楼的楼顶,站着二十来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子往空中一跃,隔着二三十米跃至柏咫涯身前。 接到侦查科李璞的消息,有几个附近的学生闯了进去,洪千茫立马亲自赶到献春花苑。 他知道里面那怪物有改造空间的能力,于是直接登上对面楼的楼顶,准备从楼顶入侵进大楼内部,却没想到在见到了那怪物,一个神秘的年轻人以及…… 沈绝。 他让其余人现在原地待命,没有理会自己的副科长的劝阻,单独一人蹦了过来。 洪千茫瞥了那怪物一眼,便知道它现在的伤比之前更重了,又看了一眼柏咫涯,最后看向沈绝,沉声道: “沈科长,怎么在这里啊?” “我看洪科长好像对这个事件感到有些棘手,便想着能不能帮一点小忙。” “事件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之前不就说过不劳沈科长费心了吗?沈科长还真是空闲啊,不知道你负责的「双生」有眉目了吗?” 沈绝盯着洪千茫,露出了一抹令人生寒的微笑,随后平静道:“是我多管闲事了,那么,告辞。” 她又看向柏咫涯,极为特意地说道:“先生,再见。” 说完,她跃向相邻的大楼,渐渐远去了。 洪千茫看向柏咫涯,问道:“所以,你又是谁。” “我叫柏咫涯。” “然后呢?” “是白牙高学的学生。”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洪千茫眉头一挑,说道:“不想说就算了。这里交给我们灵武处,你可以走了。” 回去之后,他自然会让负责武人事件的武学处好好调查一下柏咫涯。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它。”柏咫涯问道。 如果是对普通武人,洪千茫自然会微怒着表示“灵武处的事情你也敢管?!” 但面对眼前这似乎跟沈绝有什么关系的人,洪千茫沉声道:“带它到它本来待着的地方去。” “本来待着的地方,是你们的实验基地吗?” 柏咫涯平静问道。 洪千茫睁大了眼睛,沉声道:“是又如何?” “它杀了人,我不能让它这样回去。”柏咫涯说道。 洪千茫怒着冷笑道:“口出狂言!你要是知道它是什么,恐怕现在已经吓跑了!” 柏咫涯说道:“它是妖灵「山罗魔」。善造物,喜人息,形貌凶狠,如狼似虎,但性情温和。书上记载它们藏于山间,长尾如同棉袄,供冬天在山里迷路的人取暖。” 洪千茫愣了愣。 柏咫涯说的完全正确,但是后半句所说的“书上记载”…… 什么书? 什么书有权利编纂妖灵? 难道…… 难道他是贵族!洪千茫双眼猛地一睁,看向柏咫涯,随后暗自摇头。 贵族又不是大白菜,哪有这么常见。 而且玉桦已经有「苏只」了,怎么可能会有其他贵族这么光明正大地待在这里呢? “那你想怎么样?” “它杀了一个巡逻的保安。恶意杀害一个普通的无辜市民,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若是不让呢?!”洪千芒寒声道。 柏咫涯说道:“灵武处作为政府的管理机构,应该需要给外界,给死者的家人一个交代吧。” 他当然不是多么热心肠,多么正义凛然的人。 只是,关乎人命的事情既然遇到了,那顺手解决一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就当积点阴德好了。 就在此时—— “人类!人类!” 怪物突然睁开眼,眼珠的部位空洞无比。 “你们杀我妻儿,毁我山林,还对我百般折磨,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眼看不是沦为刀下鱼肉任人宰割,便是被带回去继续折磨,山罗魔恨怒至极又不堪受辱,胸口那暗红色的灵气再度迸发出闪耀的光芒。 这次,它的躯体整个爆炸开来。 不好! 洪千茫双眼圆睁,立马将灵气覆盖在体表,双手交叉护住头胸。 嘭—— 剧烈的爆炸声在楼顶响起。 灵气震荡,如野火般远远地扩散开去。 …… 这次事件,对外界宣称是有一颗未燃烧殆尽的陨石落在了献春花苑的一处楼顶。 幸好那栋楼里没有人住,无人员伤亡。 其实还是有人受伤的。 某个市医院接收了两个不知为何失血过多的男学生,同时抬着那些男学生上救护车的还有两个遍体鳞伤的女学生。 只是那两人在医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灵武处的人又把他们的一位科长送过去了。 医院内部当时就将两件事情进行了联想,经过灵武处的人提醒后,没有泄露任何消息出去,只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些学生的医药费跟那位科长的算在了一起,上报给灵武处的时候,对方的人皱着眉,似乎是觉得好像贵了点。 这头山罗魔是从灵武处那伪装成保护灵兽的野生区,实则是实验用的基地里跑出来的。 它逃出来的时候受了重伤,无法化作人形,于是隐匿在献春花苑,将剩余的灵气散布到大楼中,使用妖灵的能力,改造了大楼,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俞清祥和盛言一开始便遭到它的袭击,它用仅存的微薄力量偷袭将二人击晕后,开始从他们的血液里吸取灵气。 当陆红雨四人走进了大楼时,山罗魔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但好在大楼已经被它改造过,卢紫蕾在进入楼内的时候,便与其他三人进入了不同的空间,而陆红雨则是在途中被它与其他两人分开的。 山罗魔善造物。 那巡逻的保安体内没有灵气,无法成为它的补给,于是它将他的血抽干,吸取了俞清祥与盛言体内的灵气后,用回复的力量将保安尸体制成了血盆大口的长毛怪物,触手怪物,以及用一点边角料制成的独眼怪物,让它们去对付独自一人的卢紫蕾和陆红雨。 原本性情温和,喜欢人类气息的山罗魔会变得如此暴戾、凶残,灵武处的实验基地自然功不可没,然而就算是灵武处内部,也只有少数高层才知道真相。 同样的,这种事情不止不便向普通平民透露,就算是基层干员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们在得知山罗魔逃到献春花苑后,之所以没有立即行动,其实是不知道山罗魔这种拥有改变空间能力的高级妖灵还留有多少力量,所以在集结灵武处内正在执行别的任务的强大干员。 无辜保安的死亡对灵武处是一记提醒,封锁小区以及对那死去保安母亲的驱赶的实际原因也自不必多说。 然而陆红雨等人的突兀闯入,却引起了山罗魔那里的灵气变动,惊动了灵武处,致使他们提前行动。 …… 董秋武一直待在献春花苑附近的mA便利店旁,他买了瓶饮料和几个面包,一直监视路过的行人,但整晚也只见到过一个路人。 那是一个戴着奇怪帽子,长相文静,颇具书生气的眼睛仔。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长袖衬衣与黑色的运动裤,走到mA便利店里买了瓶蓝莓果汁,然后来到门口,那个看着像乞丐的大妈旁边。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有些肮脏的手表,施舍给了她。 那大妈乞丐似乎非常感动,看着脏兮兮的手表哭了出来。 …… 柏咫涯是被钟声吸引过来的。 感知到献春花苑里山罗魔那不寻常的灵气,处理完,救出陆红雨他们后,他又在附近逛了逛,当然早已没有了钟声的线索。 或许那组织的人与山罗魔接触过了,谁知道呢。 柏咫涯在山罗魔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保安的手表。 这是保安的母亲庆祝三十多岁的保安找到工作,为了鼓励他而买的。 柏咫涯并不知道这点,只是大概猜到了这是保安的遗物,所以顺手带回去给便利店门口的大妈看了看。 大妈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想,她哭得很伤心,仿佛是要把这几天积攒的悲伤都倾泻出来。 泪水浸湿了衣领,老旧的外套接住了几颗泪珠,颜色比她脸上的皱纹还深。 人死在了大楼里,杀人者死在了大楼顶。 世上有许多无奈的事情,但活着的人总归还是要活下去的,不能一直待在大楼旁。 黑暗中的人遇不到太阳,有时甚至连月光也感受不到,柏咫涯自认为没那么大的能量,也不愿做太阳或月亮,最多充当一下星星,顺手为他们挥洒一点微弱的星光。 他回到舟婧的家里时,离九点还有些时间。 夜还很长,夜色下的人需要时间,需要意志去度过长夜。 不用绝望。 天总会亮的。 …… …… 第三十章 周四,雷雨 周四,早,8:30。 柏咫涯下楼时,舟婧在做早餐。 客厅桌上,一台紫罗兰色巴掌大小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今日上午我市中到大雨,部分城区有雷阵雨,谨防强对流天气,市民出行请注意安全。更多天气咨询请至玉桦官网……” 窗外,天色灰蒙,刚下过一阵倾盆雷雨,如今仍有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至。 “去上学了啊?” “嗯。” 柏咫涯点点头,拎着空空的背包出门了。 啪嗒—— 门关上。 舟婧挠挠头,放下手中的黄油红肠面包。 这几天他们相见的时间并不多,就算遇见了,也就只有类似刚才这样的简短对话。 虽说双方只是房东房客关系,但怎么说也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是不是多少有点生疏了。 …… 柏咫涯并不知道舟婧的小烦恼。 以普通人的步行速度,从舟婧家到白牙高学大约二十分钟,他每天都是八点半下楼准时出门,早餐是在路上路过的小店“狐桃小家”里解决的。 狐桃小家在十字街口,一棵茂盛的桦树旁,客人不多,店里一般只有两个人,是五十多岁的墨镜大伯店长和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儿子。 叮铃铃~ 店门口装饰着小巧的铃铛,店内萦绕着勾人食欲的奶香味。 这是柏咫涯第三次来店里,不过记性不错的店长已经记住他了。 “一包牛奶,两片蒸鲜奶吐司?” “嗯。” 他点点头。 这家店似乎很受在白牙高学的女学生欢迎,许多不住校的女学生就算要稍微绕一些路,也要来这里吃早餐。 究其原因,应该不止是因为面包牛奶的新鲜可口吧。 柏咫涯的目光扫过店长儿子那帅气的脸庞。 店里的几个女学生聚在一起,一边嬉笑,一边偷偷瞄几眼正在揉面团的他。 柏咫涯接过店长打包好的牛奶和吐司,走出店门。 城市笼罩在雨中。 轮胎溅起的水花也与落下的雨水交织在一起,打着伞的行人也与鸣笛的汽车交织在了一起。 柏咫涯撑着伞,拎着早餐,站在斑马线前。 霓虹倔强地透过雨幕,与红色的交通信号灯和汽车的双闪灯组成一副不太清朗的画,雨幕为这画上添上一笔红色雾气,看起来愈发阴沉。 前方便是白牙高学,柏咫涯来到那条通往白牙高学正大门、普通车辆禁止通行的马路上。 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 有个人撑着纯黑的雨伞,站在车窗旁。 周围的学生远远看见,便早早地绕了路。 柏咫涯看着从伞下露出来的被黑丝包裹的双腿,觉得有些眼熟。 他走到红绿灯前,向那里瞥了一眼。 伞下的人穿着灵武处的黑白制服。 是那个特查科的科长。 沈绝。 汽车的后排车窗摇下,苏若蕖与苏芙荑姐妹坐在车内。 沈绝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微俯上身,靠近车窗,与车内的两人交谈着。 “不需要。”苏芙荑说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沈绝,眼里显然没有任何友好。 苏若蕖的脸上也难得地没有挂着微笑,她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声音也有些淡漠。 “我们上学要迟到了,恕不奉陪。房伯,开车吧。” 车窗缓缓拉上,沈绝忽然往一旁瞥了一眼,随后直起上身,俯视着苏若蕖与苏芙荑,微笑道: “今日是我唐突了,慢走。” 她说完,转身看向用雨伞挡着自己的脸的柏咫涯。 “没想到你竟然也是白牙高学的学生。柏……同学。” 沈绝并没有刻意降低自己的声音,但雨声还是起了一定的掩盖作用。 尽管如此,虽然周围的普通学生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但车里的苏若蕖和苏芙荑的听力可不会被小小雨声干扰。 苏芙荑回过头去,看见了伞下的那顶奇怪帽子。 “要不要,停一下?”房伯问道。 她回过头来,说道: “不用了,走吧。” 汽车扬长而去。 “你好。”柏咫涯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一点也没留步的意思。 沈绝当然不是刚才看到柏咫涯穿着白牙高学的制服才知道这一点的。 昨晚回去后,她通自己的渠道稍微查了一下柏咫涯,不止知道了他白牙高学的学生,还知道他住在哪里。 她当然也知道了柏咫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遗憾的是,那并不是天河市,而是东边的一个以海岛海鲜闻名的临海旅游小城市。 就算山罗魔的力量丢失了大半,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武学高学生能够与之抗衡的。 然而,昨晚沈绝先洪千茫一步来到献春花苑时,却见到了身受重伤,狼狈至极的山罗魔逃窜到了房顶。 柏咫涯正是将它逼至绝境的人,而且根据她临走前又去观察了一下那些学生们的水平来看,这应该是柏咫涯独自做到的。 不仅如此,看他当时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并没有花多少力气。 如此年轻,而又不是贵族,但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可惜现在还没有关于他父母家人的消息。 难道是某些隐世的武学世家出身? 不论如何,都是个潜力十足的,值得关注的人。 如果能为我所用的话…… 她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因为实验基地的缘故,灵武处竭力掩盖当晚在献春花苑发生的事。 星灵水社的学生们因此逃过一劫。 白牙高学只收到了学生配合灵武处解决事件的通知,灵武处口头上嘉奖他们的同时,也不忘提醒学校部分灵能事件过于危险,不希望学生私下进行接触。 当晚,许凌峰接到了从没在社团露过面的,名义上的星灵水社教导老师的通知,让他们专心为月底的学部测试作准备,在此之前,便安分一些,社团活动不急于一时。 这个月剩下的时间里,b-12要暂时封闭了。 他去见陆红雨,对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昨夜他中途便与6人都断了联系,直到他们出了大楼才重新联系上,但那时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只知道陆红雨等人遇到了危险,具体情况一概不知。 陆红雨告诉他是柏咫涯救了他们。 当时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并非是因为灵气不足或身体虚弱。 因为她提前了解不够清楚,策划的第一次社团活动差点令社员丧命。 中途仍因为自己的执念没有及时做出更好的决策,如果不是柏咫涯,他们便全军覆没了。 她为此反思自责了一整晚。 这确实是值得反思的事情。 许凌峰知道她看起来活泼外向实则心思细腻,他不希望她就这样一蹶不振,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 …… 苏若蕖和苏芙荑今天来上课了,上午的第二堂理论课,她们与其余55个学生一起参与了一次随堂笔试。 临近结束时,柏咫涯听到前座的“独狼”一直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好恶毒的女人,竟然用这种卑鄙的计谋……” 他侧着头,眼睛是不是瞥向左前方。 柏咫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左前方的一个女学生正认真地书写着。 然而她的裙子勾到了椅背,掀起了一部分 柏咫涯估计他这次的笔试成绩不会太好。 下课铃声响起。 独狼猛地醒悟过来,自己的试卷上大约有三分之一都是空白的,倒吸一口春日的晨风。 “嗯~!” 左前方的那个女生身体向后一仰,伸了个懒腰,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勾住了。 在这过程中,独狼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朝那里盯着。 黑色,是黑色! 简单的布料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神圣,突然,他的眼睛睁圆了。 独狼猛地咳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悲鸣。 安全裤!可恶! 周围人以为他做不出题,觉得自己没考好,纷纷投来三分同情,七分幸灾乐祸的目光。 丹溪琳也向这里投来了目光。 周围的人也察觉到她的目光,看着她手臂脖颈上露出的绷带,走向食堂后纷纷私语起来。 柏咫涯察觉到她的目光,向她看了过去。 丹溪琳与他对视了两秒,低下头,也走出教室了。 还以为要跟我道谢呢。 柏咫涯摇摇头,拿出早餐剩余的一片吐司,走向了图书馆。 …… 市外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中乌云密布,感觉今天还会来几场大的。 柏咫涯撑着雨伞,来到图书馆。 田心远正在管理员专用的休息室里吃食堂的便当套餐,杨安也跟她待在一起。 她吃的那份似乎是杨安请的。 “他在过来,你看,我刚刚还问过他。” 杨安给田心远看了看远鸥上的私聊。 田心远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带这个无关人员进休息室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不过他也请自己吃午餐了,虽说是不由分说地自顾自点了两份……但吃还是很好吃的,白嫖是真的爽。 柏咫涯将雨伞放到一楼的墙边挂着,来到三楼,时刻注意着楼梯口的杨安冲他挥了挥手。 “吃过饭没?” “算是吃过了。”柏咫涯点点头,坐到杨安旁边。 田心远还在一小口一小口地用餐,细嚼慢咽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在柏咫涯进来后便更加注重自己的吃相了。 “昨天晚上你回去的时候没事吧?” “没事。”柏咫涯点点头。 田心远并不知道他们一起去吃了饭,不过她也知道昨晚是星灵水社的社团活动,但听他们的意思,柏咫涯昨晚是跟杨安待在一起,没去参加几社团活动? 昨晚。 两个人待在一起。 嘿嘿…… 田心远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甚至脑补了一些东西后,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嘿嘿……” 半晌,她抬起头,看到对面两人正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收敛了笑容。 “不好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杨安摆摆手。 “没事,你笑起来还挺可爱的。”柏咫涯说道。 田心远闻言低下了头。 杨安看着柏咫涯,冲他挑了挑眉,脸上也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柏咫涯只是看她在人前稍微有些,想说点好话鼓励她一下而已。 他刚想解释,忽然朝门口看去。 “柏咫涯。” 随后,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其余两人也看了过去。 一头齐颔的飒爽短发,一双锐利的双眸。 苏芙荑站在门口,看着柏咫涯,认真说道: “有空吗,我找你有事。” …… …… 第三十一章 诱蝇的黄油 苏芙荑走进图书馆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喧嚣。 直至她走上3楼,开口对休息室里的柏咫涯说话时,周围的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们想惊呼出声,但只敢惊,不敢呼。 杨安看着苏芙荑,嘴微微张着,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起身说道: “你们聊。” 他的声音同时唤醒了呆坐着的田心远。 她也站起身,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一时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我也该走吧? 可这里是管理员专用的休息室啊。 不对,人家好像是贵族啊。 杨安见状,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他说着,拉着田心远,出门时特意侧过身来,避免自己触碰到苏芙荑,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周围聚集了几个好奇但又不敢靠近的学生,杨安的视线瞥着关上的门,倒也没有离太远。 田心远坐在前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安静的休息室里,苏芙荑看着柏咫涯。 柏咫涯将手中的书合上,等待她开口。 苏芙荑走到他斜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思量片刻后,开口问道: “这书有趣吗?” 柏咫涯记得杨安一开始也是这样跟他搭话的。 “还可以。” “哦。” 苏芙荑点点头,又欲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又问道: “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面包。” “好吃吗?” “还可以。” “哦。” 苏芙荑又安静下来,尽管脸上面无表情,但摆在桌上交叉的手指却在不断拨弄着。 柏咫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客套,既然找自己有事就问好了,你再怎么说也是贵族,我还能冷眼相待不成? 他主动问道:“苏……同学有事吗?” “咳咳。” 苏芙荑轻咳一声,伸手拂过脸颊旁的短发,平静道:“没什么,没什么大事。” 事出突然,姐姐苏若蕖去一趟校长室,又让她去找柏咫涯问些事情,但同时嘱咐她不要板着脸去找人家,最好能构架良好的关系。 苏若蕖的本意是让苏芙荑别凶巴巴的样子,不然对方可能会有所戒备。 然而苏芙荑却理解成了姐姐让她与和那个有些在意的平民交朋友。 苏芙荑从小到大未像现在这样,主动与人套近乎过。 以她的身份,一直都是有求于苏只的人主动来巴结她。 交际事情一直由大姐、二哥和三姐苏若蕖出面,热衷于武道的她对此并没有什么经验。 以前别人巴结自己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夸赞…… 送礼…… 嗯。 “你……”苏芙荑看向柏咫涯,忽然说道,“人不错。” 柏咫涯双唇微张。 我服了。 “谢谢。”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嗯?” “我可以送你。” “呃……”柏咫涯微微后仰,说道:“这不太合适吧。” “没事,我其实还挺有钱的。” 嗯,谢谢你告诉我。 “苏同学有事可以直说。这样……不太适合你。” 她沉默片刻,说道:“叫我苏芙荑就好。” 柏咫涯点点头。 她客套半天,柏咫涯终于知道她的名了。 “你跟沈绝是什么关系?” 让她别客套,没想到一下子就这么直接。 “我和她,目前互相知道名字。” “你们怎么认识的?” 柏咫涯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警局里的犯人,正在接受苏警官的讯问。 “昨晚我去参加星灵水社的社团活动,好像跟灵武处负责的事件撞上了,然后在现场遇到她了。” “她今天早上跟你说什么了?” “她就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 柏咫涯温和道:“本来以为灵武处的人都很冷厉,但我感觉她还挺随和的。” 苏芙荑看着柏咫涯,对方说着,似乎又想起了沈绝,脸上露出了微笑,俨然一副对那女人有好感的样子。 苏芙荑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起身,打开门,离开前回头对柏咫涯说道: “那个女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美好,你还是少接触她为妙。” 苏芙荑离开了。 少了那番不习惯的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她并没有耽搁柏咫涯多少时间。 她下楼时没再隐藏自己的气息,如风般离开了图书馆,楼下的学生在她离开后,其中一部分知道她是谁的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安静的图书馆里生出些许喧嚣。 田心远从门口探出头。 柏咫涯刚才展露给苏芙荑看的微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翻着《巴比伦创世神话》,但似乎没有在认真看 “那个女人是哪个女人?” 杨安径直走了进来。 “你跟贵族也能扯上情感纠纷?我真的有点小看你了。” 柏咫涯一言不发,没有理会他的玩笑。 “所以什么情况?是能说的吗?”杨安好奇问道。 “大概是苏只跟灵武处之间的事情。牵扯到我了,不过只是误会。” 柏咫涯说着,起身,合上书,递给田心远:“我先走了。” 杨安想起了昨晚跟花池琪分别的时候,对方对他的嘱托,对柏咫涯说道:“你今晚有……” “今天有晚课。” 柏咫涯摆摆手,离开了图书馆。 …… 丹溪琳读中学的时候,学校里便弥漫着关于她的传闻。 路过的学生少不了对她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来到玉桦市,进入白牙高学,对她感兴趣的人去调查了一下关于她的事,于是那些传闻与私语也一起被带来了。 关于焦点人物的传闻往往流转得特别快,不论其事实真假,只要足够劲爆,便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话题。 所以当她今天缠着绷带来到学校的时候,自然也会有学生们为自己无聊的校园生活找点乐子。 便利店外,几个二级生将丹溪琳围至墙角。 “听说你遇到一个完事不给钱的客人了?” 几人的脸上挂着下流的表情,眼里除了轻蔑还夹杂着无耻的欲望。 丹溪琳撇过头,并不想理会他们。 “别怕,我可是出了名的温柔!” 其中一个人将手伸向她的肩膀,被她侧身躲了过去。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别装了吧!” 一个二级生说着,向她伸出了黝黑的手掌。 丹溪琳淡漠地看着他,右手已握成拳,然而正欲抬起时却牵扯到了昨晚的伤口,眉头微微一皱。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留着寸头,身材健壮的男人严肃地走了过来。 他似乎是武学区的实践课教师。 几个二级生不说话,没趣地走了开去。 男老师瞪了他们一眼,看向丹溪琳,关切问道:“同学,没事吧?” 丹溪琳微微点头,轻声道:“没事。” “你伤口是不是裂开了?去我办公室吧,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他说着,伸手扶住了丹溪琳的肩膀。 丹溪琳眉头一皱,看向他。 男老师的脸色如常,只是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除了关切外,底下还藏着别的东西。 就在此时,从一旁教学楼处走出几个武学部的二级生。 楚辞阳正在其中。 他转头看到了丹溪琳,眼中亮起一道精光,然而下一刻,当他看到丹溪琳身旁的男老师时,那抹精光发冷,变成了寒芒。 “阿阳,怎么了?” “诶,那不是那个谁吗……卧槽,柴志雄那个畜生盯上她了?!” 楚辞阳阴沉着脸,快步走了上去,问道: “柴老师,你找她有事吗?” 柴志雄瞥了一眼面前的学生,放开丹溪琳,走到楚辞阳面前,说道: “我看她好像需要帮助,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也是老相识了,楚辞阳的上上上上个女友跟柴志雄间就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柴志雄微微俯下身体,在楚辞阳耳边说道:“别急,我玩完了就给你。” 楚辞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挥拳打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柴志雄一只手握拳落在他的腹部,为了防止他飞出去,令一只手紧紧抓着他挥来的拳头。 楚辞阳咳了一声,痛苦地跪在地上。 “想要跟老师切磋的话,你还需要好好修习啊。” 他大声说着,松开了他的手。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楚辞阳身后的那几人反应过来,赶紧跑了过来,扶住楚辞阳。 周围的学生见到这一幕,在看到柴志雄后赶紧走远了些,生怕被卷进去。 柴志雄轻蔑一笑,转过身来,看向丹溪琳。 嗯? 丹溪琳的身旁站着一个学生。 看着他头顶的奇怪帽子,柴志雄问道:“同学,你是谁?” “我路过……” 他话还没说完,丹溪琳突然挽住了他的手臂,说道: “他是我男朋友。” 柴志雄眯起了眼睛。 柏咫涯面无表情的与同样面无表情的丹溪琳对视着。 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 “我姐喜欢开玩笑。”柏咫涯转过头来,对柴志雄说道:“老师找我姐有什么事吗?” “哦,我、我看她好像受了伤,想帮她重新包扎一下。” “谢谢老师,不过我已经提前预约过医务室了,医务室的老师还在等我们。” “噢,这样啊。那你们快去吧。” 他摆摆手,离开了。 柏咫涯说道:“可以松手了吧。” 丹溪琳瞥了一眼地上的楚辞阳,后者艰难地睁开眼,正看着她。 她紧紧抓着柏咫涯的手臂,向班级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进楼道,丹溪琳终于松开了手。 “你要不真去医务室看看?”柏咫涯看着她有些颤抖的右手,说道。 丹溪琳摇摇头,低头道:“抱歉。” “没事,下次别说我是你男朋友就好了。”柏咫涯说道:“你也挺厉害的,每天都能被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盯上。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抗拒,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还打算答应那个学长来着。” “那个老师太丑了。”丹溪琳说道。 柏咫涯闻言,微张着嘴。 “开玩笑的。”丹溪琳说道,“那天我心情不好,现在我心情没那么差。” 这是什么逻辑? 柏咫涯没打算细想。 丹溪琳看向他,忽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柏咫涯,你的同班同学。” “不想说就算了。” “在向别人提问之前,你怎么不先介绍自己呢?” 柏咫涯这样说着,但并没有打算听到她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丹溪琳沉默了一会儿,朱唇轻启:“我……” 柏咫涯看了她一眼。 她不会真打算给自己讲她的故事吧。 我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吧? …… …… 第三十二章 雨中罂粟 丹溪琳刚开口,又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柏咫涯,樱唇张合,半晌,回过头去。 “算了。” 她快步往跑上楼,突然回头看向柏咫涯。 “你没事吧。” 她问的是柏咫涯有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故受伤。 柏咫涯点头道:“无碍。” 她回过头去,身影消失在柏咫涯的视野中。 …… 昨夜的那场爆炸,致使洪千茫现在还在梦里遨游。 倒不是因为受了多重的伤,而是山罗魔自爆时,它那震荡的灵气带动了洪千茫体内的灵气,使其微微有些暴走的趋势,脑部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目前洪千茫体内的灵气已经几乎平稳下来了,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当时对面楼正在待命的特查部干员当然也被爆炸波及了。 爆炸过后,还能行动的干员中,有几人第一时间赶去救援洪千茫,剩下的大部分则井然有序地分头去追查消失在楼顶的柏咫涯。 他们当然一无所获。 那一晚,灵武处出动的人员中,只有侦查部的董秋武在后来见到了柏咫涯,不过特查部并没有将相关信息告诉他,他当然也没在报告中提到柏咫涯。 …… 下午的实践课上,徐老师换了一身棕色大衣,看上去更有亲和力些。 内容是灵气运转的基本练习,并不新鲜。 据徐老师所说,直到他们的平均水平再精进一倍,才会进入下个课题。 过程中,苏芙荑跟苏若蕖说着什么,时不时将目光落到柏咫涯身上,不过大部分时间都看着那之前出了问题的模拟草原深处。 深处的问题是灵脉问题,昨天出问题的时候她们不在,而之所以昨天没来,也是因为苏只眼下关注的玉桦市灵脉问题。 下课时,有同学向询问了询问了关于今晚夜间授课的事情,他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过带大家去的老师是本班的另一位实践课任课老师,下周的实践课也是由那位老师来上。 两点半。 柏咫涯放学后准备直接回家。 一通电话传来,对方是许凌峰。 两人在校门口见了面。 许凌峰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因昨夜的事故受伤,不过看着他那健康的神态,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了。 他身后的陆红雨见柏咫涯平安无事,也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明明我是策划这次活动的人,还是现场的指挥……” 她昨晚一直沉浸在自责之中,今天经许凌峰提醒才想起来。 眼看陆红雨又消沉起来,许凌峰向柏咫涯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呃……那我想想。 柏咫涯想了想,对陆红雨说道: “社团的学长、前辈们不可能人人都是天才,也不会一直一帆风顺,他们肯定也曾遇到过不亚于这次,甚至更甚于此的困难、险阻,但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放弃,不甘于几次失败,这才有了后来星水社团的荣耀。学姐你觉得呢?” “我……” “论解决灵能事件的经验,我们都一样没有,但是大家在一起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对。”许凌峰点点头,讪笑道,“要是没人帮我,我可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陆红雨沉默片刻,最后点点头。 虽然还没完全精神起来,但应该是能缓过来的。 许凌峰放下心来,告诉柏咫涯,这次跟灵武处负责事件扯上关系被警告了,恢复社团活动最早也得到下个月了。 柏咫涯表示遗憾,心中想着那正好。 “对了,你为什么中途才来?是之前有事耽搁了吗?”许凌峰突然想起这事。 我对跟你们过家家没兴趣,是为了追查染着邪灵术的地下组织,恰好遇到你们……这种事肯定不能对他们说。 “是的,有朋友请我去格林菲勒吃饭,不太好推脱。” 提起格林菲勒,两人都了然地点点头。 去那里吃饭,肯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可以理解。 柏咫涯与两人分别,往舟婧家走去。 今天丹溪琳倒是没有像个Npc一样来找他等他跟自己说再见。 阴雨绵绵,街上少了些雾气,却仍不怎么清朗。 这雨要不干脆下一天好了,这样今夜的晚课应该也不会外出了。 回去之后洗个澡,稍微打发点时间,吃个晚饭,差不多就要回学校了。 正常的交通高峰早就过了,但似乎是附近的路段出了好几起车祸,附近几条路都相当拥挤,时不时传来鸣笛声。 不过跟步行的柏咫涯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他正思考着等会儿干点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途经“狐桃小屋”时,一把宽阔的黑色大伞映入他的眼帘。 沈绝那双黑宝石般晶莹而深邃眸子从伞下露出。 “我听说这家店的吐司相当不错,一起来喝杯下午茶如何?” 叮铃铃~ 尽管是白牙高学的放学时间,但午后的店里一般不会有太多客人,不过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实在有些恶劣,此时店里来了不少学生,店长和他儿子两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嗯,真多啊。” 沈绝与柏咫涯坐在靠窗二人座上,认真地看着目录,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单品。 “你有推荐?” “我比较喜欢蒸鲜奶吐司。” “有甜一点的吗?最近一直在用脑,想吃点甜食。” “听说蓝莓果酱吐司不错。不过我没吃过。” “那我来试试看好了。” 两人进行着平淡普通的对话,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他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她穿的不是灵武处的制服,而是一件偏肉色的连衣裙,脸上化着淡雅的妆,看起来更年轻了。 “你不点吗?” “我不饿。” “那我要是吃不完的话,分你一点好了。” 沈绝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雨。 雨点打在窗上,竖直着缓缓淌下,快要消逝时,又与下方的雨点汇聚在一起,继续向下淌去,随后又与更下方的雨点汇聚在一起,最后化作一颗极大的水珠。 水珠离开了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尸骸与它从天而降的同胞混在了一起。 她开口,轻柔的声音响起。 “你觉得灵武处会放过你吗?” 她仍看着窗外的人和雨,仿佛仍在继续着方才的闲聊。 柏咫涯说道:“要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吗?” 沈绝自顾自说道:“洪千茫现在在医院里躺着,他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你就有麻烦的时候了。跟昨晚那几个普通学生不同,你不仅见到了山罗魔正体,还知道它是什么。如今山罗魔既然已体化灵气,魂归天地,灵武处说不定需要一个全方位的死无对证。” “原来如此。” 柏咫涯说道:“可是当晚你们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我。灵武处想要知道我的学校、住所肯定不是难事,通常来说,我今天还没睡醒就该被你们从床上拖起来,又或者你们的人现在就在我住的房子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请我去喝茶。” “那你觉得为什么呢?” “也许是你们内部出了什么更严重的问题……也许是沈科长做了什么。” “您的蓝莓果酱吐司、芋圆水果捞和红糖生姜拿铁。” 一个清亮而带这些疲惫的声音传来,店长儿子端着沈绝点的东西快步走了过来。 好挤……最近客人也比以前多了,要不劝爸爸再招个服务员吧。 “谢谢。” 沈绝对他报以微笑。 他的视线落到沈绝的脸上,停滞片刻后,一抹澎湃的情感驱散了眼中的疲惫。 “嗯,没事。” 店里还很忙,为了防止父亲的催促,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去了,临走前看见了沈绝对面还穿着制服的柏咫涯,略微有些惊讶。 是老师吗?不,应该是姐姐之类的亲戚吧。 沈绝拿起拿铁抿了一小口,用粉色的叉勺在吐司上来回将果酱涂抹得更均匀些。 “我昨晚回去后,跟洪千茫的手下说,你是我的人。所以他们不会去找你麻烦了。不过以后你要是再遇到他们,应该也看不到好脸色了。” “沈科长为什么要帮我呢?” 沈绝看着柏咫涯,又一次问道: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她说着,露出了一抹笑容: “说不定是我看上你了。” 柏咫涯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情,说道: “沈科长想招揽人才。招揽既出色又年轻有潜力的人才。那么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柏咫涯的话语令沈绝脸上的笑容敛去,她的声音也低沉了些。 “你真聪明啊。那你愿意来我身边吗?” 嘈杂的人声和雨声此时仿佛在渐渐消失。 她的神情并不严肃,只是认真地看着柏咫涯,有些捉摸不透她此时的态度。 柏咫涯几乎没有思考,便开口道: “我喜欢平静安宁的生活,去献春花苑只是为了救一下社团的同学而已,路上碰到了被山罗魔所杀的人的亲人,看她可怜,而且放着不管山罗魔大概会继续杀害无关人员,就顺手帮她报个仇,除个害。没想到跟你们灵武处碰上了。我没什么志向,以后说不定就开个小餐厅,跟武道都没什么关系。沈科长想做大事的话,还是另寻良才吧。” 他不希望沈绝有什么误会,误会会产生麻烦,所以他讲得很清楚。 “这样啊,真可惜。” 沈绝听了,神色并未发生什么变化,说道:“可是我也不能白白帮你一次吧。” 灵武处要是找上门来,纠缠起来那确实是个麻烦。 所以沈绝确实帮自己化解了一些麻烦。 于是柏咫涯问道:“沈科长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想。” 她说着,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我最近在负责一个代号「双生」的灵能事件。这事情似乎跟妖灵牵扯挺大的。我手下几个能干的都被派出去干其他事了,我自己对妖灵实在不是很了解,你来帮我一下?” 特查部负责的事件全部都是A级以上的。 沈绝作为特查部两大科长之一,亲自负责的事件甚至可能是S级的。 但柏咫涯对此并不在意,他思考片刻,点点头。 “好。” 雨渐渐小了,在店里躲雨的人们也陆续离开。 沈绝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 …… 第三十三章 灵武处的实验基地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班主任佘老师晚上六点在剑一b班现身了。 他戴着副墨镜,手里拎着两块没吃完的烧饼,若是手中再加一把二胡,便与十年前老城区天桥底下的艺术家有几分神似了。 晚六点整,57名学生到齐。 苏家姐妹没有缺席。 佘老师反复数次叮嘱学生们一会儿绝对不要擅自行动。 他带着大家来到校外,乘上开往“新世纪大厦”地铁站——灵武处的客车。 路上,学生们发现后方还有一辆从学校出发的客车,佘老师表示这次是和A班一起来的。 两个班一百多名学生涌入地铁站,几个穿着灵武处制服,并且同样带着墨镜的男人上前与佘老师进行了一番交谈。 他们的视线不时落在苏家姐妹身上。 佘老师回来后,对班长何倩伶交代了几句,向地铁站外走去。 “诶?他走了?” “不会吧。” 部分b班学生见状不由得谈论起来。 柏咫涯听着他那急匆匆的,甚至带着小跑的、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过了会儿确定他是真的溜了。 一辆空无一人的地铁安静驶来,停在一旁。 那几个灵武处的干员走了过来,指挥学生们上车。 地铁很安静,很稳,里面的学生也很安静,但很忐忑。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车上的那几个干员聚到第一节包厢前,拿出手机私语着什么。 车厢里的学生们也渐渐互相闲聊起来。 柏咫涯身旁,七八个男学生坐在车厢两边,正在讨论着什么。 柏咫涯之前就想过,或许应该跟班里的同学更近些,于是侧耳听了起来。 “听说国外有十五岁就开始参军的。” “十五岁,少年兵?” “对啊,好像是从中学就开始教他们怎么战斗,然后十五岁毕业直接上战场的那种。” “我们的政策感觉很难会允许这种情况啊。” 本以为他们会谈论些更符合年纪的东西,比如说游戏之类的。 大概毕竟是武学生吧。与普通学生相比,娱乐心并没有那么重,关注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他们纷纷发表着自己对此事的意见,柏咫涯也随口插了一句。 “如果只是培养也就算了,但需要没成年的孩子上战场去杀人,这可一点都不值得羡慕。” 众人回过头来,发现说话的人是那个戴怪帽子的新同学。 陌生的学生间大多是靠闲聊来拉进关系的,他们当然不介意跟这个外地来的同学熟悉一下。 其中几人听了柏咫涯所说的话,觉得挺有道理,于是纷纷点头道: “确实。” 斜对角,一个男生向柏咫涯问道:“你名字是哪几个字啊?” “松柏的柏,咫尺天涯的咫涯。” “噢,原来是这个‘咫涯’啊。”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柏咫涯的名字,找个借口问出来而已,柏咫涯知道,但并不在意。 于是周围几人也知道了柏咫涯的名字,有人向他搭话问道。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东边一个临海的小城市,那里风景不错,海鲜不错。” “那边海鲜是不是很便宜啊?” “大概只有这里的四分之一吧,甚至有些小扇贝几块钱能买一包。” “这么便宜卧槽!” “你为什么一直都戴着这个帽子啊?” “这是以前一个好朋友送我的,我很喜欢,就一直戴着了。而且这帽子很紧,我头发挺长的,刚好能裹住,就算我大幅度动作也不会掉下来,头发也就不会乱飘了。” “你头发有多长?” “现在大概半米吧。” “这么长?!” “……” 一个有些瘦弱的男生坐在角落里,向柏咫涯那边看去。 他坐在学生之中,并不起眼,双手抱着自己的包,也不与周围的人搭话。 他叫谭乐。 他并不快乐。 谭乐是中学时从别的学校转来白牙中学的。 他的成绩并未受影响,但本就没几个朋友的他,来到这里后,彻底地陷入了孤独中。 文静内向、不善言辞、有些怕生。 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聚合起来,在日常的交际中,便成了致命缺陷。 他看着柏咫涯,有些羡慕。 这人刚来玉桦没几天,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帽子奇怪了些。 今天第一次见到他跟班里的同学讲话,聊的只是些普通话题,他的回答也并不很幽默或是搞怪,但却自然而然地融入进了学生之中。 看起来一点也不困难,甚至轻松得无比自然。 但这却是谭乐所做不到的。 他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注意到不远处的视线,柏咫涯转头看向他。 谭乐被他突然间的回眸吓了一跳,手一抖,迅速低下头。 …… 又过了二十分钟,地铁停下了。 众人走出地铁,走上楼梯,看着周围的树木,有些发愣。 他们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这里竟然是城外的森林中。 柏咫涯看着前方。 他知道,前方有一座大型设施。 这里是灵武处的实验基地。 很快,当西装干员领着他们进入设施后,柏咫涯便明白了灵武处的想法。 学生们进入一处四面封锁的大厅,一名冷艳而眼神凌厉的波波头女教师正在等着他们。 她姓迟,但她一直都很准时。 此时她皱着眉毛并不是因为学生们迟到了5分钟,而是因为她刚刚得知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她的声音比她的脸还要美,她的态度比她的气质还要冷。 她三言两句,简单地将今天的晚课目的——观察、捕捉灵兽告诉了学生们,在周围灵武处干员的监视下,带着他们离开大厅,进入了一处通道。 通道的墙边,挂满了各种灵兽的图片和资料,还有一个个玻璃柜,展示着灵兽经过灵气强化后的骨骼变化。 比如某种兔子的额间多了一个小孔,部分猫科动物的前肢骨骼变得更加粗大。 这些东西看着很新,很干净,像是不久前刚挂上去的一样。 柏咫涯身前,那些男学生好奇地趴在玻璃柜前,看着里面的灵兽骨。 他单独一人靠在墙边。 实验基地这档子事,白牙高学的校长应该是知道的。 迟老师大概也知道,不过应该是今天甚至刚才才知道的。 对于灵兽、妖灵的保护政策早在三年前便已出台,但当时国内正处于研究火热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纸禁令让众多学者的多年研究全部白费。 他们自然不甘心,然而之后对于违法犯禁者的严惩却使他们不得不放弃。 虽然普通民众就算知道了这事也不会有多敏感,但是武道中人就不一样了。 会引起众怒的。 灵武处直属玉桦市政府管辖。 这事,绝不能公诸于世。 但最近市内的灵能圈、武学圈中内有不少人对此都有所听闻,前阵子有些学者还明目张胆地来这里拜访,当然结果肯定是被轰出去了。 柏咫涯不知道灵武处为什么会冒着违禁的风险搞这些事情,但是灵武处肯定会想方设法隐瞒这件事。 他们对外宣称这里是保护、观察灵兽的设施,邀请白牙高学的学生前来参观也是为了自证清白,同时让这捏造出来的事实传播出去。 一个制服干员走了过来,沉声说道: “这里禁止使用灵能感知,我们的灵能感知会引起灵兽的不安。等会儿一旦有人使用,我们将会视作想要故意引起灵兽骚乱,届时将会进行严厉惩处,各位同学请务必注意!” 他说完,便带着迟老师与学生们向深处走去,最后,在一片坑道前停了下来。 额间有着灵气构成的尖角状凸起的蓝眼兔,尾巴充盈着灵气,比身体要大三四倍的红色松鼠,在黑暗中成群结队发出绿色灵气光芒的蚁群,会喷出黑色高温灵气吐息的大型野鸡,两三米高、速度奇快的白脚巨狼…… 学生们好奇地趴在栏杆上,看着脚下那五花八门的灵兽们。 真正的实验基地大概在地下,随便抓点老弱病残的普通灵兽出来给学生看,装装样子就行了。 方才那个干员所说的禁止使用灵能感知,会让灵兽不安确实不假,但他们应该是更怕有lingshi 柏咫涯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坑道中那些萎靡不振的灵兽。 其他的普通学生自然看不出来,但不远处,苏若蕖和苏芙荑也觉得这些灵兽有些异样。 一个灵武处的干员面带微笑,特地来到她们身旁,对二人解释,这是因为之前工作人员疏忽,导致它们生活的环境出现了灵气泄露的情况。 很多人不知道,当初那条禁令,便是来自众多贵族的发声。 柏咫涯并不是正义使者,他对人的同情心也仅止于心情好的时候顺手帮一下而已,对灵兽妖灵就更不用谈了。 但他也没兴趣陪人演戏,拿出手机,便准备开始听歌打发时间。 不远处,丹溪琳对灵兽也没什么兴趣,在茫茫人群中不经意间找到了柏咫涯。 柏咫涯刚拿出手机,忽然感知到身后有什么在向自己靠近,于是侧身一躲。 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落在前方。 凌残冬双手抓了个空,但是她对此并不意外。 她是一级剑A班的,刚才无意中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顶有些眼熟的帽子。 她确信,这么丑的帽子,这世界上恐怕都只有这么一顶。 没想到昨晚那个救了她们的年轻人竟然是隔壁班的学生。 她转过身来,探着脑袋向前,仰起头,睁着闪亮的眼睛看着柏咫涯。 柏咫涯后退了一步,避免跟她离得太近。 他对这个面容可爱的女生有点印象,不过他记得昨晚这姑娘的表情好像没这么可爱,甚至能用凶狠来形容。 “我叫凌残冬。” 她那带着兴奋的笑意声音在柏咫涯身前响起,一股糖果般的甜蜜气息从她身上传来。 “我叫柏咫涯。” “你是隔壁班的学生?” “我是一级剑术部b班的学生。” 凌残冬向前一步,双手毫不避讳地抓住柏咫涯胸口的衣服。 “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她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柏咫涯沉默片刻,注意到周围的视线,温和说道:“那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意思哈,我有点小激动。” 她笑嘻嘻地放开柏咫涯,随后感受到一股异样的视线。 柏咫涯与她一同转头看去。 丹溪琳在几米外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在凌残冬的脸上停留几秒后,瞥了一眼柏咫涯,转身走了。 凌残冬愣愣地看着她,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向柏咫涯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是有点,不过跟她没关系。” 柏咫涯说道:“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没什么教导别人的经验,你……多听老师讲课吧。” 他说着,缓缓与凌残冬拉开距离,身形如风般向人群中一钻,转瞬间便消失了。 …… …… 第三十四章 聪明的雷甸 特查部是灵武处内比较特殊的地方。 特查部的部长之位是一个虚职,实权掌握在两大科长手中。 最为特殊的一点,便在于特查部内的干员中,有不少不是通过正常的审核,再由人事部进行分配,而是由科长直接任命的。 沈绝在任职特查部科长的几年间,去各种地方找过人。 孤儿院、酒吧、乡村、国外的偏远地区,甚至监狱。 十四岁还没人愿意领养的调皮孤儿。 染着一头黄毛却不会抽烟不会喝酒的混混。 因谋杀多人而即将判处死刑的高材生。 …… 而且被她抓来的人都很有个性,与灵武处内的普通职员们对比鲜明。 总之一个个就算穿上了相同制服,也看着不像是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 有几个甚至在第一天进公司的时候被人以为的假冒人员,使得沈绝为此要亲自跑一趟。 学生们站在坑道上方的保护层外,好奇地看着底下的一只只灵兽。 一个灵武处的干员站在不远的拐角处,兴致缺缺地看着他们。 怎么这么多男的,男女比例比例得有八三开吧,不,七二…七三开! 他染着一头茶色卷发,掰着指头确认了一遍。 对,七三开! 唉,十七八岁的小屁孩,真没什么好看的。 尽管他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移开视线,落到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上,轻抿一口…… 烫! 沈绝曾经告诉过他咖啡要趁热喝,凉了的话口感就会变差。 但他天生猫舌,始终受不了烫的东西。 呃啊…… 他呲着嘴,看着那蒸腾云雾下的咖啡。 还不如可乐好喝。 好无聊啊,沈小姐为什么要派我来这里啊。 尽管她说“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好的事情”,但怎么总感觉像是在骗我呢? 不对!沈小姐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骗我呢! 他伸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忽然看到一个学生脱离了人群,来到了离自己更近的位置。 是个男学生,戴着副眼镜,头上有一顶白色的奇怪帽子。 这是什么时尚新款式的帽子吗?我要不也去弄一顶。 男学生的神色靠在墙边,看着手机。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点无聊。 “唉。” 他向这个男学生打了个招呼。 男学生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对这些灵兽没兴趣?” “都是些比较大众的灵兽,确实没那么有兴趣。” 有道理啊。 光整些稀疏平常的小东西出来,谁会感兴趣啊! 真是丢我们特查……哦,他们好像不是特查科的。 这里是哪个部门负责的? 算了。 真是丢我们灵武处的脸啊!被人家一个高学生瞧不起! “嗯,这些确实比较普通。不过是为了你们学生的安全着想,不能让你们跟那些凶猛的灵兽离得太近。”他说道。 真是的,还要我来给你们找借口。还好我聪明啊,能这么快就想出这么好的理由! 男学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觉得男学生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信,于是走了过去,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像楼一样高的棕熊!你肯定没见过吧!至少二十米高!这要是摆到你们学生面前,一个不小心不就出大事了!” “二十米高的熊?那确实没见过。”男学生说道。 “没见过吧!”他得意说道,“我上次出任务的时候就碰到了,在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反正在西边、就「不瞑海」那边!” 他说的可能是十米高的灵象熊,或者碰到了什么现出原形的妖灵。 “还有半米长的蝴蝶!在晚上翅膀发着红光,还会发出女人的叫声,特别吓人!” 男学生平静地看着他,心中有些惊讶他碰到了吸魂蝶竟然还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 “不过还好我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搞定了!” 他是真的遇到这些东西了。 是之前沈绝带上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碰到的。 出任务前,他还想着怎么在沈小姐面前逞英雄,结果撞上那些东西之后,要不是沈绝保护他,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完整。 平时在部里总是被另外几个家伙嘲笑,今天好不容易有个能在外人面前嘚瑟一下的机会了。 男学生点点头,平静说道:“确实挺厉害的。” 他在看来,眼前的男学生已经冒着星星眼,认真地崇拜起他了,不由咧嘴一笑: “是吧!” 此时,男学生的背后,一个灵武处的干员看到竟然有学生脱离了大部队,窝在这拐角处,于是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厉声道: “喂!你……” “啊?干嘛?” 一头茶色卷发从男学生后方探了出来。 他挑起眉头,向这个干员看去,吊儿郎当地像个混混似的问道: “干嘛啊?你说话呀。” 这里的干员都知道他是特查部那个沈科长的手下,见到是他,心中不由一怵。 “呃……没、没事。那个,衣服穿好……” 干员话还没说完,便转身溜了。 “切。” 他见状,不屑地撇撇嘴,拉了拉领子没扣上,衣摆也挂在裤子外面的内衬。 “看吧,他们都不敢惹我的。为什么?因为我是特查部的!” 他说着,看向男学生笑道:“我叫雷甸,伊甸的甸。你要是以后想加入我们灵武处,可以来特查部当我的小弟,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男学生无言片刻,说道:“特查部应该没那么好进吧。” “你要是真进了灵武处,我就给你开个后门,我们科长很好说话的,我就说我想找个小弟,她肯定会同意的!” “我听说特查部不是有两个科长吗?” “这你都知道。”他惊讶地眨眨眼,随后不屑地摆摆手,“剩下那个科长就是上面派来恶心我们科长的。我们这里招人,可轮不到他来说话!” “你们关系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非常不好!” “水火不容?” “对,水火不容!那个逼人有事没有就来找我们茬,还天天想着抢功!之前在剿杀一个组织的……啊,这个不能说。总之他很坏!” “原来如此。”男学生点点头,话题一转说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今天是来保护我们安全的吗?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唉!” 听到大材小用,雷甸很受用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拍了拍男学生的肩膀。 不过提起沈小姐的指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嘶~我忽然想起来了。沈小姐临走前还让我遇到谁要……叫什么来着……百……百什么鸭……”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男学生很想这样建议他。 恰好,一阵听到脚步声,男学生回头一看,一个女学生从人群中跑了过来。 男同学迈步走向她,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但班长何倩伶对此却视而不见,她皱着眉头,向男学生说道: “柏咫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佘老师跟我们说过不能独自行动的!” 我跑到旁边来透透气,这也不算独自行动吧。 柏咫涯没有跟她掰扯,他感应到旁边的灵气正在流动。 “百只鸭,对,百只鸭……” 雷甸看着他,头微低着,咧嘴一笑,不过此时他的笑容就没有那么和善了。 他从背后掏出一把小斧头,朝柏咫涯的脸上扔了过去。 柏咫涯身后站着何倩伶。 如果他躲开了,何倩伶会怎么样,这点,雷甸根本没有思考。 雷甸也会「异灵术」,他目前只会一种,名为「御器」。 他的灵气会与使用的灵武之间建立一条灵流链接,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远程操控那把灵武。 当然这一来需要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二来这种灵流链接容易被干扰打断。 不过他的优势就在于远超常人的巨大灵气含量,所建立的灵流也牢固坚韧无比。 然而,当他那把小斧头正要飞到柏咫涯脸上时,柏咫涯身前的一大片地砖忽然碎裂,并且迅速化作了齑粉,扬散弥漫于空中。 而那把小斧头也怎么都操控不了,他怎么样发出收回的指令都没有反应,仿佛消失了一般。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学生们与灵武处的干员也在想着,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尘粉如火焰般迅速蔓延过来。 何倩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感受到前方的灵气变化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板砖碎裂的声音,前方无数烟尘扬起,转眼间便将她笼罩住了。 随后,迟老师那冷厉而悦耳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一声巨响后,冷艳的迟老师很快反应过来,指示学生迅速且有序地逃回到刚才所在的密闭大厅中,前方烟尘缭绕,她也不能冒然冲进去救人什么的。 武学生们毕竟不是文弱书生,一个个都较为镇静地迅速转身返回。 周围的几名灵武处干员迅速通过特制的微型对讲机召集人员前来查看情况。 此处不能使用灵能感知,这不止对这些学生,对其他在此处工作的灵武处干员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也无法第一时间得知那边的情况。 粉尘之中,雷甸直接无视了此处不能使用灵能感知的规矩,直接将自己的灵识释放了出去。 然而下个瞬间,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更为渗人的是,雷甸的灵识内并未感知到眼前的人。 只见他伸出手,手中正捏着雷甸的斧头,随后手指松开,斧头掉在了雷甸的脚下。 他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雷甸看着粉尘中依然可辨的那顶白色帽子,握住拳头便打了过去。 嘭—— …… 眼前,粉尘蔓延的趋势渐停,一声闷响从里面传出。 迟老师警觉地看着前方,当她看到何倩伶跑来的时候,连忙问道: “后面还有学生吗?” “咳咳。”何倩伶似乎还有些懵,说道:“还、还有……” “没有了。” 一道身影紧随其后钻了出来。 柏咫涯来到迟老师面前,说道:“我是最后一个。刚才那里好像发生了爆炸。” 与身上沾了不少灰的何倩伶完全不同,他的衣服帽子,包括脸上的眼镜都很干净。 “好,先返回刚才的大厅。” 迟老师感觉到一丝违和感,但没有注意,她点点头,向烟尘中看了一眼,转身向大厅跑去。 …… 第三十五章 谭乐的社团活动 观摩灵兽,讲解相关知识,然后挑出部分典型灵兽,示范如何在不伤害的情况下进行捕获,然后挑出部分学生试练。 本来迟老师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还没进行到第二个阶段便被突然出手的雷甸给打断了。 而后,灵武处的人确认了苏家姐妹平安无事,毫发无损后,便让迟老师带着学生们返回学校,对于那响动与大量的粉尘只是说“设备出了些问题”,没有作出更多解释。 …… 次日。 滚烫的热水汩汩流淌,与磨成粉的咖啡豆彼此交融着,从漩涡中升腾起陶醉的馨香。 沈绝将咖啡放在一旁,视线落在桌角厚厚的一叠资料上。 庄严的制服因为过于紧致而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与她平时那禁欲系的神态不同,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周围人的眼球,便是许多女性干员也时常会偷瞄几眼她那完美的身材。 她的办公室外,大厅中有十几个办公桌,呈四排四列,整齐摆放着。 她手下的直属干员平时便在这里。 有个大概二十不到的女孩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着。 两个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男人凑在一起,正讨论着负责的事件。 一个下颌左下角和右眉中间分别有道斜着的疤,另一个扎着束高马尾,面容俊俏,白净斯文,不过眼神相当凌厉。 其中大厅里就他们三人,其余的位置都空着,那些干员还在外面出任务。 一旁的门打开,雷甸走了进来。 他的头上缠着绷带,步伐稍显踉跄。 两个男人看了过去。 睡着的女孩打了个呼噜,身体一抖。 昨夜沈绝便接到了城外实验基地的通知,说是雷甸在那里惹事了。 实验基地可是相当重要的地方,就算是她也不能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 不过雷甸并没有被拘禁起来,据说他被发现昏倒在墙边,然后被送去了医院。 沈绝跟上面的人表示,自己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雷甸在苏醒后得以直接回到特查部。 雷甸半睁着他那双死鱼眼,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呃啊……头还是有点痛啊。 他的视线落在趴在桌上熟睡的女孩身上。 “啊!烬符,你又趴在我桌上睡觉,口水都流下来了!给我起来!” 女孩闭着眼睛,仰起头来,双眼缓缓睁开,视野里出现了雷甸那恼怒的脸。 她顿时来了精神,整个人像猫一样跳了起来,大叫道: “哇!阿奇,你看,雷甸的幽灵!” 高马尾的帅小哥正经道:“他是活人。” “我是活人!” 烬符挠挠头,疑惑道:“你怎么没死啊,我听说你被炸弹炸成粉末了。” “你听谁瞎说的!”雷甸怒道,头上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裂开,他捂着脑袋,嘴里发出了低沉的呻吟。 听到外面的动静,沈绝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雷甸。” 熟悉的嗓音响起,雷甸转头看了过去,其余人也安静下来。 沈绝靠在墙边,歪头看着雷甸,轻声问道: “怎么回事?” 雷甸闻言,脸一红,嚅嗫道:“我遇到你说的那个……百只鸭了。跟他打了一架……” 沈绝问道:“为什么你会跟他打架?” 雷甸愣愣道:“不是沈小姐要我去的吗?” 高马尾小哥严肃道:“叫沈科长!” 沈绝说道:“我叫你如果遇到他了要照顾他一下呀。” 雷甸说道:“不就是教训他一下的意思吗?” “哈哈!” 烬符大笑一声:“傻比雷甸!” “算了。”沈绝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说道: “结果就是你成了现在这样?” “我……”雷甸撇嘴小声道:“惜败……” “他肯定是被暴打了一顿!”烬符在一旁大声叫道。 雷甸瞪了她一眼,她也不甘示弱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沈绝一手抱胸,另一只手捏着下巴,食指搭在唇下,问道: “他很厉害吗?” 雷甸点点头。 沈绝问道:“跟我比呢?” 雷甸毫不犹豫地说道:“那肯定没有沈小姐强啦!沈小姐是最强的!” “那跟阿奇比呢?” 高马尾小哥闻言也看向了雷甸。 “嗯……” 雷甸低头陷入了沉思,几秒后,抬起头指着高马尾小哥说道: “秒杀。” 高马尾小哥摇摇头,对沈绝说道:“这家伙根本没有分辨的能力,科长还是别为难他了吧。” 沈绝闻言,双手交叉放在背后,说道: “阿奇,烬符,有件事你们能帮我去做一下吗?” …… 今天是周五。 春风和煦。 阳光怡人。 明天放假。 但剑一A、b两个班的学生们不是很兴奋。 难得有能亲眼看到真正的灵兽的机会,却被不明不白地打断了,班里有很多学生都颇为扫兴。 其他几个部的夜课都是去其他地方,只有剑术部的四个班是前往灵武处的实验基地。 而今晚预定的剑一c、d两个班的夜课,也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而取消了。 所以今天整个剑术部一级的学生都不是很高兴。 柏咫涯也不是很愉快。 雷甸的事情背后是沈绝,肯定不会公布出来,牵扯到他头上。 他之所以不愉快,是因为隔壁班的凌残冬知道他在剑一b班后,每次下课都跑过来找他。 如此显眼的举动自然引来了班里同学的关注。 柏咫涯的选择是直接说道“社长说了社团活动先暂停一段时间……” 以此让他人以为凌残冬找自己只是因为社团问题,避免引起他们的误会。 然而第二节课下午午休的时候,凌残冬又来找他了。 柏咫涯又特意边走出教室,边用大一些的声音对她说道:“社长刚才又给我发消息了……” 两人靠在走廊的栏杆上。 凌残冬自然是一心想要知道柏咫涯怎么这么强,能不能教导一下自己。 柏咫涯的回复则始终围绕着“勤学苦练”展开。 “我当然知道要多加练习啦!可你难道是只靠多练就能变那么厉害的吗?” “没错,我以前每天都会花六个小时以上来练习。” “六个小时……好像也不是很多啊。” 柏咫涯说道:“场地也很重要,灵气越平和、充足越好。” “所以你以前都是在灵气很浓郁的地方修习的?” 柏咫涯点点头。 “你怎么找到那种地方的?” “家里人准备的。如果有高档的补品就更好了。” 搞了半天还是拼爹啊! 这怎么聊得下去啊! “好吧……” 蹦蹦跳跳而来的凌残冬愁眉苦脸地走开了。 柏咫涯见状只得摇摇头。 他回到班里,看见丹溪琳还坐在位置上。 班里的学生都出去吃饭了,只剩两人。 墙上的时钟指针滴滴答答。 窗外的巢中鸟雀叽叽喳喳。 楼下的玩闹学生嘻嘻哈哈。 “她想请教你,你为什么不教她。” 刚才柏咫涯和凌残冬在门外的对话自然也落入了丹溪琳的耳中。 只不过她是无意间听到,还是特意留在教室里,特意窃听两人谈话便不得而知了。 “我教她了呀。” 在灵气充裕的场所勤学苦练,然后用补品帮助调养。 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我一点都没保留呀。 不相信去问苏家的姐妹嘛,她们两人肯定是这样过来的。 这当然是谁都知道的废话。 丹溪琳也有些好奇柏咫涯为何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能轻松解决那献春花苑的怪物,不禁问道: “你是什么隐世师门的派进尘世的弟子吗?” 柏咫涯说道:“我觉得我应该不是,毕竟二月份的时候我还在临海的小城市里吃海鲜,时不时去附近的海岛上玩。” “海岛上有灵兽吗?” “挺多的。” “怪不得你昨天对那些灵兽一点兴趣都没有。” 柏咫涯对此没做什么解释。 丹溪琳也没再说什么,谈话就此为止。 …… 午后2:30,实践课结束。 学生们发出一声长叹,明天总算不用听到理论课的那几个老头跟说天书一样的逼逼叨叨了。 柏咫涯离开武学区时,碰到了班主任佘老师。 佘老师没再戴墨镜,他昨晚也听说实验基地那边出了点事,向何倩伶确认了一下也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只是确认了一下班里的同学有没有出事,尤其是苏只那对姐妹。 佘老师见到他,走了过来说道:“那个……” 他忘了这个新学生的名字了……好像姓柏? 他努力试着回想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暗自摇头放弃了。 “你去把谭乐叫到我办公室来,他现在应该在文艺楼二楼的A-5教室参加社团活动。文艺楼你知道吧,就是在社团招新的文艺广场前面的那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放学时间吧? 柏咫涯点头。 “好。” …… 文艺楼有许多普通社团,各种音乐、美术相关,还有体操部、话剧部等社团教室都在文艺楼内。 但再怎么说武学生加入这种普通社团的比例还是相当小,倒是有许多武学生喜欢在这楼里闲逛。 放学后也没多少老师在这里时刻管理,而这些社团的女生比例还是挺高的,学校里有好几个知名的美人都在这里参加社团活动。 所以有不少男学生会来这里“参观”。 其中,武学部因为女生比例大概也就比建筑、计算机专业好一些,不少武学部的男学生也会来这里养养眼,说不定还能撞大运呢。 谭乐加入的是动漫绘画社。 他喜欢看动漫,喜欢画画,在别的武学生都加入各种武学相关社团的时候,他鼓起了勇气直奔这个社团。 与他中学所在的动漫社不同,虽然顶着个动漫的名头,但这个社团是以绘画为主的。 再加上入社是有考核要求的,不是人人都能进,所以社团内男性的比例并不高。 动漫绘画社在学校内颇为有名,社员中便有不少人美术专业的学生,这些学生在毕业后往往会被玉桦的游戏公司招去,负责游戏内的角色立绘、背景美术等。 此时,文艺楼二楼的A-5教室内,几个女学生正在说着什么。 “最近老有人加我的远鸥来骚扰我。” “我也是,还有人打我电话呢!” “是不是学校的信息泄露了呀。” “不知道。” 一个男生插嘴调笑道:“怎么没人来骚扰我呀,我还闲着无聊呢!” 一旁,谭乐正在认真地画着一个类似雪女的角色,听到她们的对话,手微微一抖。 碰巧,一股幽香飘进他的鼻子,他回头一看。 副社长潘巧歆正在看着他的画作。 潘巧歆是二级美术部A班的学姐,雪白肌肤与不涂口红也鲜艳无比的血色红唇形成了极大的对比,是二级生中有名的美人。 细细一看,谭乐正在画的那雪中美人倒是与她有几分神似。 谭乐下意识地伸手一遮,潘巧歆见状,嘴角不由扬起。 起初她见到这个武学部的学弟想加入社团的时候,还以为也只是个奔着泡妞来的,但看他的形象气质又不像那种人,随后在考验绘画的结果出来时,看着他那精致的厚涂角色绘大吃一惊,尤其是光影处理上,绝对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极强水准。 “谭乐,有人找你!” 这时,一旁一个女社员朝他喊道。 谭乐朝门口一看,脸色一沉。 几个男学生正两眼发光的望着教室内的女学生们,尤其是他身旁的潘巧歆,真叫一个备受瞩目。 他起身走出教室,顺手将门关上。 “啧。” 几个男学生纷纷不爽地砸砸嘴,随后其中一个二级的学长又露出了笑容看着谭乐。 他们几人全都是武学部的。 “怎么样,能搞到了没?” 谭乐低声说道:“我跟她还不是很熟。” “还不是很熟?我怎么看人家都看着你笑啊。” “你们看错了吧。” 面对冷着脸的谭乐,另一个学长叹了口气,几人拉着谭乐的肩,将他带进了二楼的男厕所里。 …… …… 第三十六章 帮忙 敲门声响起,女学生打开门,见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武学专业的男学生。 他戴着奇怪的帽子,温和问道:“请问谭乐在吗?” “他刚才被叫出去了。应该就在附近吧,他的画都没带走。” “好的。”他点点头,离开了。 女学生看了眼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学生,关上门,跟其他社员说道:“怎么这么多人找他。” “说不定人家很受欢迎呢,找他的比找副社长的还多!”一个女生笑道。 正在认真地欣赏谭乐的画的潘巧歆闻言也笑了笑,不过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男厕所中,谭乐靠坐在墙角,低着头,双拳死死握着,嘴角有些淤青。 几个男学生围着他,神色淡漠地俯视着他。 “敬酒不吃。”其中一个撇嘴吐了口唾沫到他头上。 这场面并不罕见,理由似乎也可想而知。 威逼谭乐去要动漫绘画社的女学生的联系方式。 谭乐不从。 从谭乐加入美术绘画社的时候,便被他们盯上了。 威逼之下,谭乐觉得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便屈服了,尽管他根本没想跟他们动手。 可是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今天竟然找他去要潘巧歆的联系方式。 谭乐没有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于是简单的暴力事件便发生了。 当然是单方面的殴打。 “踏马的!”一个学长暴躁地朝他的头踹了一脚。 谭乐闷哼一声,躺倒在地,又被一人朝腹部踢了两脚。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拒绝,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他问着自己,却想象不出自己鼓起勇气拒绝他们的样子。 如果自己是跟朋友一起来的,或者看起来不那么内向胆怯,应该也不会被他们盯上。 但追究起这个来,就不知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去了。 “那个……” 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众人看了过去。 是个戴着怪帽子的武学生。 谭乐记得他。 他叫柏咫涯,昨晚在自己面前仅凭一次便轻松的做到了自己花费几年都做不到的事。 “谭乐,佘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 几人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回谭乐身上。 谭乐挣扎着站起身来,看向柏咫涯。 他正一副完全没看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平常样子。 “哦,我知道了。”谭乐轻声说道。 柏咫涯平静问道:“不用帮忙吗?” 众人再度看向他。 谭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却又迅速低头。 还是……别把他也扯进来了吧。 他低声说道:“不用了。” “哦。” 柏咫涯转身离开了。 …… 柏咫涯真的直接回家了。 舟婧回去的时候大约五点,柏咫涯点了份外卖,待在楼上看书。 他一点都不闹腾,甚至平日里显得过于安静了。 他住进来之后,舟婧本以为多个人在一起住,日常生活或许会大变样,可是几天下来,她发现自己现在跟以前几乎没区别。 唯一会注意的就是,在洗完澡之后,不会光着身子在客厅里一边吹风扇一边喝啤酒了。 感觉就像家里多了只猫,不对,老鼠……呃,这个比喻不太好。 她看着手机上郑绚发来的消息,挠挠头,翻了翻熟人的列表,双眉皱在一起,在客厅踱步片刻,走上楼梯,在柏咫涯门前又犹豫了一会儿。 咚咚。 “请进。” 柏咫涯放下书,转头看向舟婧。 房间内比起之前没人住的时候只是多了些生活用品,似乎反倒还要更干净一些。 对于一个普通人住的地方来说,甚至显得有些空旷了。 舟婧的视线落到柏咫涯身上,向来大咧爽朗的她此时神色却有些扭捏。 “那个,就是,我之前的那个朋友明天晚上要请我吃去吃饭,你前两天也见过她。” 柏咫涯回想了一下。 哦,是那个粉色蕾丝。 “嗯。”他点点头。 舟婧走到他旁边,坐在他的床上。 “我前两天帮了她一点小忙,所以她也想报答我……” “嗯。” “所以呢,她明晚约了我出去吃饭,但实际上是为了给我介绍对象。” “……” 柏咫涯沉默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我呢,不太喜欢通过这种方式……你懂吧。而且我现在也不太需要。” 为了防止不好的预感成真,柏咫涯正色建议道:“其实舟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多接触一下新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我、我也没很老吧,我才二十五周岁啊!还、还很年轻吧……” 她看着柏咫涯那白嫩的肌肤,最近时常因熬夜而酸痛的臂膀脖颈又在隐隐作痛,洪亮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主要是,她在外面认识的人都是些比较轻浮浪荡的!你懂我意思吧!” “嗯,大致明白。” “所以我不太想去跟那种人一起吃饭。” “那舟小姐为什么不干脆拒绝呢?” “她为了请我吃饭,专门叫了很多人,其中还有我以前的同学。我不去的话,太不给面子了吧。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 “两位既然是朋友的话,舟小姐直说,我想对方也会理解的吧。” “她才不会理解呢!她找我不是有事求我就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女性之间都这么为朋友着想的吗?令人感动。 舟婧叹了口气,双腿盘起,紧致的大腿在阳光下显露出一种健康之美。 她的上身不停晃动,看着这柏咫涯说道:“所以我刚才临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柏咫涯那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 舟婧认真说道:“你伪装成我的男……” “我这年纪不太合适吧。” 柏咫涯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私以为舟小姐找认识的朋友或者以前的同学帮忙更合适吧。如果对方是个帅气多金的青年,舟小姐也能有面子一些。” 舟婧长叹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我认识的适合的男人里面,条件好的都在忙,跟我最熟的一个在国外。剩下的几个嘛……叫他们是能叫到的,但是……唉,不说了。” 她想起那几人便有些有些头痛,扶着额头,摆了摆手。 “难道比我还不合适吗?”柏咫涯说道,“舟小姐要是带我去的话,应该会被别人说三道四吧。这样不会很没面子吗?” 带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孩子去,这肯定会被人打趣,甚至指指点点。 然而舟婧的想法却不一样。 这孩子…… 有些自卑啊。 她看着柏咫涯,柔声安慰道:“你其实也不差的。虽然你是武学生,但看起来挺乖的,又喜欢看书。长得也……不奇怪。就是帽子……比较有个性。” 谢谢你这样斟酌措辞。 离明晚还有一天时间。 柏咫涯还是向舟婧表示这事让自己来,实在是不合适,建议她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舟婧接了通电话,离开了。 柏咫涯也没了看书的兴致。 这休息日,怕是又不得闲暇了。 他瞥了一眼舟婧在他床上留下的臀印,拿出无线耳机,躺在床上,准备听点舒缓的协奏曲放松一下。 正当他刚点开音乐播放器没几秒时,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他点开一看,是紫老板那边发过来的短信。 “我是白大小姐(*︾▽︾),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过来一趟吧!!ヾ(@^▽^@)ノ” …… 红叶公寓菊楼旁边的那间铺子白天是不会开的。 柏咫涯在床上躺到19:00点,起身,拎着吃完的外卖袋子下楼。 “你要出去啊?” “嗯,之前遇到一只小流浪狗,我去散散步,顺便去看看它。” “哦,像你这样有爱心的年轻男孩子不多了,所以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呀!” “呃,嗯……” 那店铺两旁种着许多两三米高的矮树。 清爽的晚风拂过叶尖,如妖精般环绕在柏咫涯的身旁,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与胸膛,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柏咫涯走进那开着的半扇门。 那戴口罩的老头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他,随后便仿佛化作了石像,沉默着一动不动。 柏咫涯推开黑色木门,走了进去。 空间内的灵气涌动了一番,那昏暗的房间又呈现在他的眼前。 白色烛台上的蜡烛仿佛永远都烧不完,连一点蜡油都没见到。 紫老板似乎不在。 柏咫涯转头看向一处角落,看见了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的那个小姑娘。 “啊……”白小姐的神情迅速失落下来。 “没劲!” 她本来想吓一下柏咫涯。 没等柏咫涯开口,她又掏出一个东西,丢向柏咫涯。 柏咫涯伸手接住,一张玫红色的卡片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些歪七扭八的字符,左上角挂着一张白小姐之前给他拍的照片。 我之前有这么严肃吗?看着确实不太好接近,果然还是该戴着眼镜啊,能增加些书生气。 柏咫涯说道:“那没其他事的话,我回去了。” “等等、等等!” 白小姐连忙说道:“紫姐姐还找你有事!” “那她人呢?” “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要我在这里等?” “那我打个电话?” “请。” …… …… 第三十七章 短暂的惬意 紫老板拒接了白小姐的电话,发来一条消息,说自己快回来了。 柏咫涯有些好奇,她外出的时候也是穿着那身惹眼的打扮吗? 几分钟后,紫老板一摇一颤地走了进来,神色略显憔悴。 她瞥了一眼柏咫涯,仍是在无意间流露出些许媚态。 “小白,你先去玩吧。” 白小姐闻言,一反往常的调皮,乖巧地点点头,跑进了某个房间。 紫老板伸手示意柏咫涯坐下,自己来到一旁,拿出了一个球形茶壶,娴熟地洗茶、温杯、出汤,玉指轻弹,一杯七分满的普洱落到柏咫涯身前。 柏咫涯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 紫老板坐到他对面,纤纤玉指摩挲着桌上的红布,待他抿完一口茶放下杯子后,红唇轻启,轻声问道: “茶怎么样?” “我只是个粗人,喝不出什么高低来。” 明明之前还特意来买茶壶,真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不过紫老板面色也不恼,微微一笑,问道: “柏先生前天晚上在金雀街?” 柏咫涯点点头。 “那么如何呢?” “我在格林菲勒就只吃了一块牛排和花胶鱼翅羹,都很一般。” 紫老板轻咳一声,说道:“柏先生没碰到什么事吗?” “我去mA便利店买了瓶没喝过的葡萄汁,挺难喝的。” “呵呵。”她娇媚一笑,柔声道,“柏先生就不能老实一点吗?” “抱歉。” 柏咫涯说道:“我记错了,其实是蓝莓果汁” 臭小子…… 她的嘴角一抖,声音微颤道:“没有别的了吗?” 柏咫涯歉声道:“生产日期什么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紫老板的胸膛一阵起伏,她深呼吸一口,忍着怒气低声道,“难道你没进献春花苑?” “噢,原来紫老板是问我这事啊。” 柏咫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紫老板见此冷笑一声。 “不过我记性不太好,紫老板想了解哪方面?我努力回想一下。” 紫老板扭过头去,也不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它是哪一种?” 柏咫涯问道:“你连这都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紫老板回过头来看向他,脸上露出了得意而妖艳的媚笑。 “看来柏先生还不知道啊,你身上有妖灵死前留下的「呪」呢。这两天路过的时候都飘来一股气味儿,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呢。呵呵……” 武道中人使用的「灵咒」就是人类模仿妖灵的「呪」后最后搞出来的东西。 因为大部分「灵咒」都属于「呪」的弱化简化版,又被国内的老一派正统武人视作邪门歪道,所以现在的大多数武人都看不起「灵咒」。 另一方面,妖灵的「呪」解除起来也要麻烦许多,若是寻常武人遇到妖灵,万幸不死的情况下又被下了「呪」,那寻常方法可救不了。 “你鼻子可真灵啊。”柏咫涯说道。 “这样吧,毕竟小哥你也是本店的VIp顾客,你老实告诉人家,人家便帮你把这「呪」给去了,怎么样?” 柏咫涯端起茶杯,手腕微抖,茶棕色的茶汤在杯里晃荡着,底下也不见半点茶渣。 他翘起二郎腿,后仰靠着椅背,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说道:“是山罗魔。” 紫老板点点头,又问道:“你杀了它?” 柏咫涯说道:“灵武处的人来了,它便自尽了。” “那夜你应该是听到钟声才过去的吧?” 一个男声从旁传来。 紫老板转头看去,一紫一金两颗眼珠于暗处亮起。 “鹣先生……”她站起身来。 鹣先生朝她摆摆手,来到柏咫涯身旁隔了一米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柏咫涯点点头。 “那你见到人了吗?” 柏咫涯摇摇头。 “哦……” 鹣先生点点头,似乎有些遗憾,说道: “当时我也在附近,但是赶去的时候见到了灵武处的人,所以没敢上前去。” 柏咫涯说道:“还有问题吗?” “那个山罗魔……杀人了?”紫老板有些犹豫问道。 柏咫涯点点头道:“杀了一个普通人。” 她咬着下唇,眼中情绪复杂。 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见不到柏咫涯的身影了。 “他人呢?” “刚走。”一旁走向房间的鹣先生说道,“他还跟你道别了,我以为你故意不理他。” “这小子身上还有「呪」呢!” 紫老板起身道,正欲追不去,又扭过头来坐下。 “哼,最晚明天也要发作了,到时候我等这小子来求我!” …… 晨6:00 柏咫涯睁开眼睛,起身,洗漱一番后,下楼出门去对面街上的餐厅里点了份早餐粥。 这附近都是各种商务大楼和娱乐场所,没有公园,自然也见不到晨跑的大爷。 不过路上已经有不少车辆通行了,倒也谈不上清静。 大约十二点,舟婧醒了过来。 她没有激情的工作需要的收租生活使她基本不会去记今天是星期几。 她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穿着件文胸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柏咫涯在外面买了些鸡块、洋葱、土豆、调味块和鱼籽包,正在做菜。 柏咫涯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 “早上好,舟小姐。” 他回过身去,将切好的洋葱与土豆倒入融好的猪油中,翻炒片刻,又加入鸡块,再翻炒片刻,最后加入清水,再将调味块切碎倒了进去,盖上盖子焖煮起来。 一股芳香飘入鼻腔,舟婧走了过来,问道。 “你在做咖喱吗?” “嗯。” 柏咫涯转过身来,将餐具放到了桌上。 舟婧不知道他为什么闭着眼睛,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快步回到房间里,翻出一件宽松的短袖套上才出来。 柏咫涯看着她那勉强遮住胯部的衣服,犹豫片刻,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间沉默下来,舟婧为了避免尴尬,主动开口道:“你好厉害啊,还会做饭,我到现在还是点外卖的。” 柏咫涯说道:“以前经常一个人住,天天点外卖也总会吃腻的。所以后来看书看累了就抽空学了些简单的料理。” “哦……”她点点头,不太清楚最近年轻人间都在聊什么,最后说道,“我先去洗漱一下。” 卫生间中,舟婧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红的脸,努力地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还好对方只是个孩子,她这样安慰自己,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舟婧回来的时候,咖喱已经出锅,浇落到颗粒饱满的米饭上,馨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柏咫涯盛了两碗,还倒了两倍柠檬水。 舟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吃还是要吃的。 一碗美味的咖喱鸡块鱼籽包饭下肚,她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柏咫涯将餐具收好,舟婧连忙说道:“我来洗吧!” 柏咫涯点点头,问道:“舟小姐想好今晚的事情了吗?” 啊!对了,今晚还要去吃饭! 一想到要去赴郑绚的约,舟婧又开始头大了。 她挠挠头,陷入了沉思。 “我先上去了,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叫我吧。” 柏咫涯说着,回到房间。 他的左手手腕上,出现一道呈圆环状的浅褐色灵气, 那道灵气越来越浓,直至变成黑色,随后猛地向内紧箍。 一道若有若无的灵气从他体内流出,汇入那道黑色灵气中。 柏咫涯伸手打开窗。 晴朗的天空下,一道清新长风吹进他的房间。 那抹黑色灵气颤动几下,随风而散了。 他坐到书桌前,一抹和煦春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侧过头来,望着空中的白云与风中的鸟雀。 …… …… 第三十八章 纠正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人敲响了舟婧家的门。 她打开门一看,是那间夜铺的紫老板,微微一愣。 这么多年下来,因为她也不常去那店铺,所以她只与紫老板也没见过几次,交谈的次数更是一次都没有。 此时,紫老板换了身打扮,白色连衣裙外套了件烟粉色针织小马甲,穿了双棕色骑士靴,中和了不少她身上的那股妖媚气。 然而紫老板却表示她是来找柏咫涯的。 舟婧疑惑着带她上了楼,领着她进去后便任他俩在房里待着,自己下楼去拿饮料了。 当时柏咫涯正捧着本《魔鬼辞典》津津有味地看着。 山罗魔作为妖灵大概属于高等妖灵中最普通的级别,饶是如此,它所下的「呪」也不是普通角色能去除的。 紫老板本以为山罗魔的「呪」大概要发作了,可柏咫涯仍没找上门来,心想着这小子不会是想逞强吧,再三犹豫后还是亲自闻着味儿找上门去了。 可哪知见到柏咫涯后,他身上的「呪」却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随后柏咫涯还问道“紫老板不会是专门上门来帮我去「呪」的吧”。 舟婧刚准备好饮料,却看见紫老板神色恼怒,一言不发地快步下楼离开了。 下午四点,郑绚发了条消息来,让她准备准备,好好打扮一下。 吃饭的地方在东澜区,灵武处东北方向的「海浪银沙酒店」。 柏咫涯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沈绝的消息,他打开一看,手指规律地敲击着书桌上。 …… 似乎是鉴于舟婧毕竟是相当于室友的房东,柏咫涯没有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然而他的衣柜里,除开校服,上衣清一色的黑白纯色卫衣、衬衫、t恤衫和紧身运动衣,裤子则统一是黑色运动裤。 舟婧稍微化了点妆,看着衣柜里的几件礼服。 这些礼服是她妈妈给她买来以备不时之需时用的,不过她只在爷爷的寿宴上穿过一次,同时也是她唯一一次穿高跟鞋出门。 她手指落在一件香槟色露肩款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不下手去。 她将一条玫红色的长条东西围在裤腰上,然后挑了件深色的卫衣套在外面。 柏咫涯换了一件新的白色衬衫,外面套件黑色卫衣。舟婧对此倒是不太介意,唯独多看了几眼他头上的帽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 云层淡薄,鸟鸣兽吟。 施山之中,苏芙荑闭着双眼,身上穿了件薄薄的青衫,盘坐在一块巨石上,正在吸收周围的灵气。 苏若蕖在书房里查资料。 翠儿在为两人铺好了床铺,拿着花洒给窗台的花草浇完水后,无所事事地来到前院里,却见到一队护卫整齐地走了出去。 她来到偏房内,房伯磕完了瓜子,正拿着把大剪刀在修剪盆栽。 “房伯,他们去干嘛呀?” “谁呀?” “我刚看到有队「青荷卫士」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呗,你管这么多干嘛。” 房伯与翠儿的关系很不错,房伯是苏若蕖和苏芙荑的贴身保镖,翠儿则是她们在家里的贴身保姆。 翠儿撒娇道:“我好奇嘛!” “呵,我看你也是闲着无聊了吧。” 房伯揉揉她的脑袋,说道:“你跟我来。” 他拿着包鱼饲料,走到门外的一方池塘旁。 淙淙流水从一旁的假山上淌下,这水是施山顶的泉水,水里的红白锦鲤是房伯自己带过来的。 他揉搓手指,鱼饲料从手中落下,锦鲤也欢快地争相聚集过来,扑腾着尾巴,溅起不少水花。 翠儿跟着他来到这里。 房伯开口说道:“前几天,四小姐出去的那晚,碰到了染指邪灵术的妖人。那妖人背后有个组织。今晚那组织有所行动,玉桦的灵武处收到了消息,要前去抓捕。而我们早一步收到了消息,所以荷卫提前准备好,刚才出发了。” 翠儿看着水里争抢鱼食的锦鲤。 抢的多的锦鲤自然愈加强壮有力。 强壮有力则抢的越多。 她说道:“这次抓到的人越多,对那组织就更了解。而我们的根本目的是建立在玉桦的威信,在此之前,需要先给灵武处一个下马威。但这毕竟只是小事,所以派了荷卫去?” 房伯看着她,微微一笑。 翠儿也笑了起来。 “荷卫是因为四小姐对那妖人背后的组织感兴趣,所以派去了解情况的。” 房伯将手中的鱼饲料交到她手中,说道:“我想跟你说的其实是,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帮我喂喂鱼。” …… 柏咫涯坐在舟婧的车里。 海浪银沙酒店又被叫作银沙厅,因为在市中心附近,路上略显拥堵。 舟婧停在红灯前,手指敲击着方向盘,随口问道: “紫老板找你什么事啊?我看她走的时候好像有点生气。” 柏咫涯随口说道:“她来推销她店里的东西,我没要。” “推销什么,茶壶?” “差不多吧。” “那也不至于生气吧。” “可能她心眼比较小吧。” 酒店内,郑绚穿着一身品红色抹胸礼服,与身旁几个年轻男女攀谈着。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西装男走了过来。 他名叫葛常斌,看着大约三十上下,有些显老,其实是舟婧的中学同学。 “舟婧还没来吗?” “她跟我说在路上了,可能有点堵车吧。”郑绚走到一旁,笑道,“别急呀。” “我不急。”葛常斌笑着摆摆手,“不过他们挺急的。”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十来个男女。 那几人都是舟婧以前的中学、高学同学,在郑绚的奔走相告下,知晓了舟婧要来参与聚会,特意抽出时间来这儿的。 “啊,来了。”郑绚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说道。 不一会儿,她的视线里便出现了舟婧的身影。 见到她那身格格不入的打扮,郑绚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舟婧走了过来,向她打了个招呼。 郑绚看着她的卫衣牛仔裤,黑着脸拿起粉拳砸了她几下。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穿不惯那种礼服高跟鞋。你看我还特地穿了长裤呢!”舟婧伸手抵挡着,忽然看到一旁的大背头男人,惊讶道,“诶,葛常斌!” “好久不见了,班长。”葛常斌微笑道。 听到这个有些怀念的称呼,舟婧笑道:“你现在真的人模人样了!就是还是这么显老啊,哈哈哈!”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这么直爽啊。 葛常斌摇着头,无奈笑道:“看你还跟以前一样,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 “哟,舟婧!” 一旁,几个女人走了过来。 是中学的女生小团体之一,为首的女人叫李娉栾,舟婧记得她是一个性格比较要强的人。 舟婧对她们这伙人最深的印象是经常体育课请假,然后课间站在走廊上跟其他班的男生调笑。 李娉栾看着她那身休闲装打扮,笑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这也挺好的吧。” 她微微一笑,视线落在舟婧身后。 “这位是……?” 几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一个看着十来岁的年轻大男孩子,也是一身休闲装。 难道是舟婧的侄子之类的? 郑绚有些纳闷,舟婧怎么把自己的房客拉来了。 后面,舟婧的几个高学同学也走了过来。 舟婧拉着柏咫涯的手臂,笑着说道:“这是我男朋友。” “……” “……” “咕噜……”葛常斌倒吸一口红酒。 郑绚微张着嘴,两眼直直地看着舟婧。 “哦……”就连李娉栾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舟婧的脸颊微微发红。 感觉这比想象中的要羞耻多了。 柏咫涯面色如常,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副场景。 只是,不该是郑绚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你再拉我出来吗?有必要跟以前的同学说吗? 这下好了,以后你在同学心里的标签要多一个“吃嫩草”了,我再小两三岁你就变正太控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叫警察。 其余几人沉默几秒,纷纷刻意扯开了话题,开始聊起别的东西。 郑绚拉着舟婧,走到一旁,问道:“真的假的?!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呀。”舟婧说道。 “这……!不是……!”郑旭吸了口气,长叹一声,“哇!” “姐呀!我的婧姐姐呀!”她显然有些接受不了,“他多少岁?” “呃,十七八岁吧?” “十七八岁呀!人家还是个在读书的孩子呀!你有没有搞错呀!”郑绚说道,“我还特意找了好些个单身又帅气的年轻富少,在他们面前把你说的天花乱坠的,跟仙女下凡似的!你倒好呀,找个比你小三分之一的嫩肉是吧!” 她忽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说道:“噢,所以你们其实是同居了?哼,我就知道呀,我还在纳闷,你再怎么没脑子也不应该会跟个房客住一间屋子的。怪不得……怪不得呀!” 虽然那两人的声音很小,但柏咫涯却听得一清二楚。 抱歉,舟小姐可能比你想的更加神经大条。 为了不再听到一些隐私信息,柏咫涯拿出无线耳机戴上,放起了比较欢快的交响曲。 “我看他长得也不好看呀,你图人家什么呀?” “人的价值又不是靠脸来决定的!”舟婧反驳道,“他每天都认真看书啊,而且还会照顾流浪狗,有爱心,也不闹腾。” 郑绚总感觉这不是作为男朋友的优点,而是作为小孩子的优点。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舟婧含糊其辞地说道:“就……最近吧,前两个礼拜。” 她打量着舟婧,总觉得这家伙可能是单身时间长了以后母性犯了。 不行,自己作为她的唯一指定好闺蜜必须趁她的还没走歪前,去纠正她一下! …… …… 第三十九章 各自的心思 晚五点。 海浪银沙酒店十五楼的某个高级包厢内,酒店的服务员们来到中心的十来米长方型长桌旁,小心翼翼地将一道道菜摆上桌。 舟婧跟自己的老同学们都打了招呼,闲扯了一番。 郑绚见柏咫涯一言不发,似乎是有些怕生,特意将他与舟婧分开,像哄小孩一样把他带到桌边一侧。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她还特意说舟婧要跟同学们叙叙旧,贴心地让柏咫涯先多吃一点。 “要喝什么酒?” “我不喝酒,果汁或者茶就行。” “那椰汁可以吗?” “嗯,谢谢。” 郑绚微微一笑,拿来一瓶椰汁,心中更加确信了这显然就是个小孩子嘛。 舟婧正满脸笑容地聊着以前的糗事,她面前的老同学们本来是想看看一直联系不上的她现在如何了,没想到她还是与以前一样,无非体态有所成长。 他们也知道她就这个性子,只好无奈地陪笑着。 这时,郑绚带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过来。 “舟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 舟婧转过头来,一个一身西装,容貌俊俏,气质优雅,大约一米七五的年轻男子正打量着自己。 他的脸上也化了些妆,细看的话眼袋的遮瑕膏还是相当明显的。 再加上他眼中那依稀可见的血丝,想来也是个夜夜笙歌的富家子弟。 “你好,我叫金旸鑫。” 他微微一笑,看着舟婧那姣好的容颜,眼中微微一亮。 “你好,我叫舟婧。”舟婧回道,看到郑绚,后者正一脸欣喜地朝自己使眼色。 不是吧,我都带男朋友过来了,你还来这出? 舟婧转头寻找着柏咫涯的身影,然而一时间却没见到。 “那个,我……” 她正想说话,郑绚却打断了她,故作无奈对金旸鑫说道:“唉,她平时就喜欢穿这种休闲装,本来以为她今天还会好好打扮一下的,没想到还是跟平时一个样。” 言外之意便是我这姐妹可不会跟普通女人一样为了博人瞩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金旸鑫微微一笑,早见腻了社交名媛的他似乎对眼前的舟婧颇为满意。 他对身旁的郑绚说道:“最近好多以前认识的人来找我,想让我给他们弄个工作岗位,唉……” 郑绚深以为然地点头道:“确实挺麻烦的噢,尤其是那种这种好久不联系的人突然来找你!” “我这「冬白城」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哪来的这么多的岗位啊。”金旸鑫摇头叹道。 冬白城控股有限公司是玉桦的一家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营业务的大公司,位于常亟区,旗下拥有多家学校、小区,还有一支闻名全国的篮球队。 他说着,瞧了瞧舟婧的脸色。 然而舟婧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扭头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舟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舟婧回过头来,直白道,“我收租的。” 关于舟婧的事情,金旸鑫自然早在郑绚这里有所了解,这样一问,只是为了自然地引导向下一个话题,不过舟婧的直白倒也有些令他出乎意料。 不过他对此并不讨厌,惊讶问道:“收租?那你每天都很清闲吧,真令人羡慕啊。” 舟婧摇摇头:“我这房东也算半个物业了,房客的一部分住房问题都要我来解决的。不过闲的时候也会很闲,一点事情都没有,无所事事的。” “那就出来喝酒呀。” “喝酒我确实喜欢啦,但是我不太喜欢跟陌生人喝。” 金旸鑫笑道:“我也跟你一样有点怕生。诶,正好,你以后想喝酒的时候找我好了。” “啊?呃,嗯……”舟婧有些敷衍着,扭过头去。 金旸鑫见此,不解道:“舟小姐是在找什么人吗?” “嗯。我在……我男朋友。”舟婧站起身来,终于在远处长桌的角落里看见了孤身一人的柏咫涯。 “男朋友?!”金旸鑫神色一变,转头看向郑绚。 郑绚无奈地叹了口气,靠近他小声附耳道:“一眼难尽,我跟你说啊……” 柏咫涯尝了一口牛油果,沉默两秒,皱着眉头吐了出来。 时隔许久,果然还是难以下咽。 这时,舟婧忽然过来,拉着他往回走去。 “不好意思啊,等下你再吃。”她回头歉笑着对柏咫涯说道。 柏咫涯点点头。 当他站到金旸鑫面前时,金旸鑫已经从郑绚那儿知晓了个大概,但却表示不管怎么样,人家毕竟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再做点什么……不合适吧。 郑绚却认为这是不让舟婧走上弯路,怎么说她也不是普通人家,找个还比自己小三分之一,还在上学的学生才叫不合适,这算什么,包养吗? 而且看这学生的打扮,一副寒酸样,没脸没钱没背景,八成是舟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跟他在一起。 金旸鑫有些纳闷,明明是之前郑绚提起自己有个好姐妹,自己让她介绍给自己认真,怎么现在却反过来变成自己去帮她把她朋友拐回来了。 虽说这两件事情也不冲突,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舟婧长得确实很漂亮。 所以做还是要做的。 舟婧像拉小孩一样拉着柏咫涯来到他面前,他犹豫片刻,象征性地与看起来像个傻学生的柏咫涯打了个招呼,便又跟舟婧搭起了话。 舟婧也有些纳闷,明明自己都拉着男朋友来了,他怎么还这么殷勤。 难道真的只是想交朋友? 人家也没表现做什么非分之举,而且毕竟看着应该是冬白城的高层,搞不好是董事长的家里人,自己要是晾着他不搭理也有些不妥。 虽然自己是没所谓,但郑绚可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也是她介绍的。 柏咫涯一直都觉得拿自己当挡箭牌实在不合适,但来都来了,那就装聋作哑,装傻充愣吧。 所以对一般男性来说,要是有别的男人一副殷勤的样子在跟自己女朋友搭话,除非他是推销,不然肯定会有所举动。 但柏咫涯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放在郑绚眼里,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放在一旁不远处的葛常斌眼中,他是敢怒不敢言,放在李娉栾眼中,则是等着看戏。 恰好,这时又有两个富少打扮的男人走进了包厢,郑绚眼睛一亮,她找的其余几人中的两位也来了。 两人走了过来。 一个身材纤细,戴着眼镜的男人率先与郑绚打了声招呼。 他叫赵博,是新上任的玉桦市高官的秘书。 赵博的视线往周围一转,在舟婧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微笑着朝她伸出手,介绍了一下自己。 舟婧看了一旁面色如常,甚至显得有些傻愣的柏咫涯一眼,伸手与他握了一下,勉强地笑着回应一番。 另一人也如法炮制,三名男性互视一眼,各自打起了算盘,不过都没有在意舟婧身旁的柏咫涯。 这时,一旁的几人走了过来。 李娉栾几人与他们互相介绍一番,一个叫孙辰星的男人说道:“诶,舟婧,你这样晾着你男朋友不太合适吧。” 郑绚闻言,率先脸色一变。 她没想到想来看舟婧的同学中竟然有刻意来捣乱的。 赵博与另一个男人神色微异,不过已经知晓缘由的金旸鑫却并无表示。 赵博看向柏咫涯,向舟婧确认了一下。 舟婧自然斩钉截铁地表示他确实是自己男朋友。 郑绚满脸焦急地想说些什么。 然而赵博却摩挲着下巴,淡淡地瞥了柏咫涯一眼。 “没想到你的喜好竟然是这样的,怪不得高学几年都没交男朋友啊。”孙辰星意味深明地笑道。 一旁,李娉栾也跟着说了一句:“舟婧中学的时候有帅哥向她表白,她也拒绝了,原来是这样啊。” 当时那个向舟婧表白的高年级学长还是学校羽毛球队的,并且是李娉栾的暗恋对象。 她在那年情人节想向学长告白,却见到了学长在众多学生面前向舟婧告白,然而却被当场拒绝了。 她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赵博三人没有说话,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舟婧挠挠脸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嗯,对啊。怎么了?” 李娉栾冷哼一声,说道:“没什么,觉得你眼光跟普通人不太一样而已。” 舟婧也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敌意,但两人这么多年没见了,完全不知道是从何而起。 一旁的孙辰星看着舟婧,刚才见面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估计连自己以前当着全班的面跟她告白然后被秒拒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一下想到此,心中更加愤懑。 不过舟婧倒是心中一喜,这下身边这三人应该不会来烦自己了吧。 但她没想到,就在刚才这会儿功夫里,郑绚已经跟另外两个男的也说清楚了内情。 于是她刚自顾自地坐下来,赵博便又贴了上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里的霓虹灯陆续亮起。 时间到了六点整,一道钟声准时地在银沙厅中响起。 三名男性与舟婧聊着天,郑绚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总是站着也不行吧,各位坐吧。” 赵博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样子说道,随后直接坐在了她的身旁。 金旸鑫颇有礼仪地坐在长桌对面,正对着舟婧。 舟婧身旁的另一个座位自然也被另一名长相颇为阳刚俊朗的男人占住。 舟婧起身看向柏咫涯,似乎要说什么。 郑绚见状,连忙上前开口,准备带柏咫涯到一边去别来他坏了好事。 然而柏咫涯却率先一步开口了。 “那个……” 一旁的李娉栾、孙辰星等几人扬起嘴角,等着看戏。 柏咫涯温和说道:“我去躺洗手间。” 他说完,便在众人各种想法的眼光中,走出了包厢。 舟婧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着他八成是觉得丢脸了,说不定还有些生气。 回去给他道个歉吧…… 柏咫涯此举正中郑绚下怀,她在心中大叫一声“nice” 舟婧转过身来,面对继续朝自己的搭话的三男,只得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 …… 第四十章 出手 柏咫涯在洗手间洗了个手后,靠在过道墙边看着手机,并没有回大厅去。 人来人往,除了酒店的服务员外,时不时夹杂着几个穿西装戴墨镜的或是打扮新潮前卫与众不同的。 他们的相同之处便是刻意掩盖着体表灵气,伪装成普通人。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在意柏咫涯,仿佛在他们眼中,柏咫涯就只是个雕塑,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还在看着手机的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女人的肩膀。 那女人吓了一跳,身体一颤,猛地转过身来。 “柏先生?” 戴着黑色口罩加红色墨镜、上上下下乔装打扮了一番的紫老板惊讶地看着柏咫涯。 下午的时候,她来找柏咫涯当然不止是特意帮他除去山罗魔的呪,主要目的其实是请他帮个忙。 她从鹣先生那里得到消息,今晚鹣先生的弟弟会在这里有所行动,而且是与其组织里的众人一起 鹣先生当即联系了一切可联系的朋友,她也如此,就连刚认识不久的柏咫涯,她也亲自来请他了。 然而柏咫涯却当即拒绝了,没留任何回转的余地。 于是她才气冲冲地离开了。 可是现在她潜入酒店后,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柏咫涯。 难道他只嘴上不同意,身体却很诚实的类型? “我本来就要来这里,凑巧而已。”柏咫涯说道,打碎了她的幻想。 “既然顺路,那为何不略施援手呢!”听他这样说,紫老板更生气了。 柏咫涯说道:“我有事情要做,所以没法参与你们的计划。不过我们的目的差不多,你先别急。” “你本来就打算来阻止鹣先生的弟弟?” “差不多。” “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气的冒烟直接走了,这我怎么办。”柏咫涯说道,“不过反正在这里也会碰面的,再解释也不迟。” 紫老板叹了口气,但毕竟是有正事在身,她还是神色严肃道:“我要去顶楼,你呢?” “我还在考虑,不过我劝你先别去。”柏咫涯说道,“灵武处的人都在往顶楼赶。” “你怎么知道的?”紫老板眉头一皱,这里不便使用灵气,于是拿出手机便开始通知自己的伙伴,让他们先别去顶楼,先在楼内待机。 她通知完,对柏咫涯正色道:“柏先生,今晚三方势力汇聚,弄不好会有一场乱战。倘若可以,还是希望能祝我们一臂之力,事后,我们一定会重谢的。”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就算严肃认真的样子也散发着奇妙的媚态,光是看着她的样子,听着她的声音,便令人浮想联翩。 但柏咫涯似乎完全没受影响,他想了想,也没作答复,只是说道:“今晚至少是四方吧。苏家也派人来了。” “那个贵族?” 柏咫涯点点头。 紫老板的神情愈发凝重了,她拿出手机便要联系鹣先生。 轰隆——! 雷鸣般的巨响在头顶上方响起。 酒店中各层的普通人们下意识地抬起头。 “什么动静?” “打雷?怎么这么响啊?” 少数武道中人略微感应到了些什么,其中脑袋灵光以及消息灵通的迅速离开了酒店。 包厢之中,被包围着的舟婧站起身来,犹豫片刻,走向郑绚严肃道:“可能……可能有事情要发生。” “啊?什么事啊?”郑绚疑惑道,“这我好不容易帮你找来这么多人,你难道要走?” “刚才楼上有很剧烈的灵气波动……我去找找他。” 舟婧说的自然是柏咫涯,他去卫生间后已经有很久没回来了。 眼看舟婧离开了包厢,赵博等人疑惑看向郑绚,询问发生什么了。 郑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说舟婧要去一趟洗手间,让他们先聊一会儿。 …… 灵武处的这次行动并不高调,楼顶的那响动自然不是他们的手笔。 贵族在普世行事从不低调,但也不会刻意张扬,那跟苏家的荷卫也没有关系。 紫老板那边的人根本没上楼顶,就更不可能了。 当时听到楼上的响动,一个顶楼的服务人员进了监控室,想看看楼顶发生了什么。 然而屏幕里不知为何一片漆黑,直到他听到身后有些响动,回过头来时眼中也一片漆黑了。 一道漆黑的身影拎着一颗透露,猛地捏爆开来,各种液体飞溅在墙上,一股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很快,数名灵武处的西装男子上了顶楼,被这股味道吸引过来。 他们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朝里看去,内部却一片漆黑。 几人正疑惑时,黑暗之中钻出数道灵气,侵入到他们的体内,几乎在一瞬间便摧毁了他们肉体内部的组织。 他们的躯体迅速瘫软倒下,随后被一个个地拖进了房中。 就在最后一具尸体被逐渐拖进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那尸体的脚踝,随后猛地往外一拖。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诶~” 烬符举起手中的那条大腿,看着断肢下部那仿佛被撕咬过的鲜血淋漓的痕迹,神色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喂,有人在吗?” 她敲了敲门,紧接着抬腿一脚踹碎了紧闭的房门。 三道黑色灵气如毒蛇出洞,同时朝她身上的各处要害袭来。 她伸手从腰后抽出一柄斩马刀,一刀劈散了三道灵气,第二刀刺入房中的某物,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斜挥出去。 一道身影断成了两截,上半身落到房外。 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唇边满是血迹,双眼圆睁着,似乎还活着。 烬符挥转刀柄,刺进他的脖颈,一道炙热的灵气从刀中喷吐而出,遍布他的上身,随后猛烈地燃烧起来。 烬符另一只手打开手机,说道: “喂,阿奇,我搞定啦,那我就在这楼里守着了哦,有事再叫我。” 楼顶,十余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盯着不远处的黑雾,一动不动。 他们都是灵武处特查部下沈绝手下的人,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穿灵武处的制服。 “怎么样。”左颌与右眉心处各有一道斜疤的「鹫」向身旁的神色正经严肃的高马尾男子问道。 夏奇说道:“进顶楼的那个被烬符解决了。她在顶楼待命。” 鹫看着眼前的那团黑雾,就算不用灵能感知也能清晰感觉到内部那暴烈的灵气,打其中并没有任何活物。 这黑雾显然是那组织搞出来的,他们已经将情况报告给沈绝了,但还未收到命令。 据说施山那边有二十来个人光明正大地来到了这里,但眼下并未发现他们的踪影。 贵族应该不至于效仿黄雀吧。 夏奇又向沈绝确认了一遍,沈绝却仍是让他不要主动出手。 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盯着黑雾。 一头茶色卷发出现在他身旁。 没有收到沈绝命令的雷甸来到顶楼,看着那团黑雾问道:“沈小姐怎么说?” 夏奇背过身去,冷冷道:“科长让我们不要盯着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啊?”雷甸一愣。 夏奇转过头来,看见一把小斧头从雷甸手中飞出,落入了黑雾中。 嘭—— 二十余个一身青衣的青荷护卫面无表情地注视这远处大楼顶上爆炸后弥漫开来的黑雾。 领头的中年男子眼神微微一变。 灵气在发生复杂的变化,随后空间在被缓缓改变……创造。 说明那组织中有高等妖灵,比山罗魔还要高上至少一个档次。 他身后的荷卫说道:“若是等它完成再进入内部的话,空间若是曲折复杂,恐怕不一定能赶在灵武处前有所收获。” “无妨。”中年男子平静说道,“主谋尚未露面。” …… 舟婧并没有找到柏咫涯。 她在这一层找了半天,甚至冲进了男厕,字面意义上地吓尿了几个男的,但却仍未见到柏咫涯的踪影。 她给柏咫涯打了几个电话却显示对方已关机。 假如柏咫涯真的自顾自回去了反而倒好,倘若并非如此的话,岂不就是失踪了吗? 正当她焦急万分之时,顶楼又传来一声巨响,大楼内的灯光闪烁几下,熄灭了。 …… “本台前方记者为您报道:今夜海浪银沙酒店楼顶发生不明爆炸,疑似事件与灵能相关,警方建议周围住民注意人身安全,不要靠近,目前灵能武学管理处已介入调查……” 新闻频道的消息很快便被灵武处掐掉了,但相关信息却在城市内的远鸥群聊中开始扩散。各种谣言层出不穷,其中流传最多的便是有灵能组织发动了十余名武者进行了恐怖袭击,正与灵武处火拼。 他们怎么会知道现实比谣言要更加离谱。 …… 一道披着深红色大衣的身影出现在银沙厅的6楼。 他伸出手,灵巧的指尖在墙上轻点着。 周围的空间开始缓缓改变,一个个小包厢在逐渐扩展,转眼间,楼道也成了复杂的迷宫。 这时,一个身材丰满,脸上挂着笑容的大妈和一个戴着口罩身材矮小的老头一左一右出现在他身前。 他看向两人,一黑一金两只眸子从黑色的帽子下漏出来,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幽光。 “听说你是鹣先生的同胞弟弟。”司姨微笑着说道,但语气却冰冷无比,“我会留你一命,让小姐来亲手杀了你。” “我族之耻!” 山伯那愤怒而嘶哑声音也随之响起。 “呵呵。”他微微一笑,温和道,“「司晨」、「山公」,好久不见。” 二人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们以前也只跟鹣先生见过,可不认识这个鹣先生的弟弟。 司姨不想跟他废话。 她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叫,张开口,一抹炽热的金色光芒从她口中射出,直奔他的胸膛。 他伸手凌空一指,一道灵气从指尖流出,包裹住金色光芒,如同水流覆盖住火焰,转瞬间便双双消解了。 山伯也同时奔向了他,每往前踏出一步,瘦小的身躯便涨大一分,来带他身前时已变得比之前巨大了数倍,双手握拳,两只砂锅大小的拳头以千钧之势砸向了他的帽子。 石飞瓦溅,感受到拳下空无一物,山伯迅速向前踏出四五步,穷追不舍地来到躲避开的鹣先生弟弟面前,身躯又涨大了几分,猛拳携着苍劲刚猛的灵气,朝他那单薄的身躯而去。 然而,这次鹣先生的弟弟却没有再躲。 蓝色灰烬如星辰般飘散在他身前的空中。 灵阵发动了。 一抹灵气从山伯脚下喷涌而出。 山公眉头一皱,紧接着一惊,自己的拳头无法再前进半分。 鹣先生的弟弟无视了他,径直走向司姨。 这是什么灵阵? 司姨看着空中的蓝色尘埃,张开口,一股炙热的灵气正在她体内流转。 然而她眼前的鹣先生弟弟才刚跨出一步,身影却已来到自己身前。 他伸手落在司姨的肩膀上,轻声道: “晚安。” 话音落下,司姨只感到一抹深幽的寒意从脚下升起,随后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中。 …… …… 第四十一章 雷甸克星 黑雾爆炸的同时,夏奇、鹫等灵武处众人以极快的反应迅速用灵气包裹住自己的身躯。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黑雾中那暴烈的灵气并爆炸开来,甚至没有朝着他们而来,而是扩散至整个楼顶,而后迅速向楼下蔓延开去。 “哇,什么情况?”雷甸收回了自己的小斧头,仔细打量着,“幸好我斧头没事啊。” 夏奇看向他,冷漠的眼神下压抑着极为炙热的负面情绪,但共事这么久,他也知道自己的愤怒对雷甸毫无意义,随即无奈地收回了视线。 鹫在用灵气保护自身的同时,也施放了灵能感知,此时他同时收回了灵识,说道:“大楼里有很多「暗种」。” 「种」是灵武处内部的代语,指的是拥有灵气的个体。 「暗种」则是隐藏自身灵气的个体。 鹫拥有极为强大的感知能力,大部分只是通过控制体表灵气之类的普通方法压制自身灵气气息的方法是逃不过他的感知的。 暴烈的灵气在周围涌动,但完全无视了灵武处众人,径直涌入大楼。 夏奇一边思考接下来应该采取的行动一边问道:“人还是……?” 鹫摇摇头道:“没来得及。” 涌入大楼的灵气过于浓郁强烈,如果说他的感知是在黑暗中发现一颗颗微弱的星光,那这些灵气就像在黑暗中再加上一层浓浓的白雾。 感知到脚下,大楼内的空间正在产生变化,夏奇神色为之一凝。 科长是一开始就知道吗? 要不是雷甸这白痴! 啧,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步的行动……科长应该知晓这里的情况了,还不下命令吗? 一旁,雷甸忽然扭过头去,眨了眨眼,便转身朝楼下跑去。 “你要做什么!”夏奇见状立马喊道。 雷甸打开楼顶的门,本该通往顶楼的楼梯消失不见,一片昏暗的草坪取而代之覆盖了他的视野。 他身后,夏奇走向他严肃说道:“空间已经产生变化了,说不定是地字甲级以上的妖灵的手笔。绝不能一个人行动!” 妖灵起初被分为「天地玄黄」四等,四等下再细分为甲乙丙丁四级。 不过如今就算是灵武处,能碰上妖灵的次数也相当稀少,所以就连部分干员也不知道妖灵的等级之分。 很巧,雷甸就在其中,他和烬符进灵武处后,便是由夏奇负责教导,然而在那期间他和烬符两人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捣乱开小差。 根据鹫的回忆,那也是夏奇最近几年发火次数最多的一段时间。 “听不懂啦!”雷甸转身向反方向跑去喊道,“烬符在喊救命啊!” “什么?”其余人可都没听到有人在呼救,夏奇看向不断向楼顶外跑去的雷甸,喊道,“喂!你干嘛!” 只见雷甸跑至大楼边缘,纵身向下一跃! 他的身体没入奔腾的灵气中,无数气流在他身旁呼啸而过,他握紧手中的小斧头,手臂猛地用力,身体在空中旋转两圈,汹涌的灵气包裹着斧头,回旋着飞向窗户,呯的一声砸出一个大洞,深深地没入楼内的地板中。 一道结实的灵气链接连结着雷甸与斧头,他伸手一拉,身体顺着灵气链接跃入了顶楼楼层内。 “哈!没想到吧,「御器」之术还有这种用法。这可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老子是真的天才啊!” 雷甸从碎砖中收回了自己心爱的小斧头。 他抬头看向周围,阴暗的包厢内,空间正在缓缓发生变化,桌椅板凳虽然还保持着原样,但地面都在转化为蓝色的草丛,天花板则在不断升高,期间遍布着奇怪的植物,比如三角形的红白相间花朵,贯穿了楼层、呈勺状的高大树木。 青色的藤蔓从地上长出,不断向外攀爬着,门窗、天花板仿佛被侵蚀软化般不断发生变化,被触手似的藤蔓扒拉撕扯着。 雷甸看着这些藤蔓,觉得有点像自己昨晚吃的活章鱼,心中冒出了尝尝看的念头,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走到门外,脚下那松软的地面仿佛是用软泥沙土堆积起来的,奇怪的触感令他觉得有点恶心。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对于想不明白的东西,雷甸向来是没所谓的。 更何况,眼前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是来找烬符的。 好浓的灵气啊,灵识里一片浆糊…… 只能找了。 “喂,烬符!” 他在寂静的楼内一边行走着,一边张口大声喊道。 他突然踩到了一条软乎乎的东西,随后暗处立马伸出几条藤蔓抽刺向他。 雷甸挥舞着斧头,将藤蔓切成碎片,大声问道: “你在哪里啊,喂?” 几滴腥臭的粘液落在他身前。 一朵巨大的食人花状生物张开布满獠牙的瓣口,从他头顶落下,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一柄小斧头破体而出,随后竖劈下来,给食人花做了个免费开腔手术。 “再不说话就把你偷偷吃掉沈小姐的布丁的事情说出去了哦!” 雷甸一边说着,一边甩了甩手上的粘液。 “呜呜……” 轻微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 “啊?”雷甸耷拉着脸,四处看看,朝某个方向走去。 他打开一扇正在变化着的、布满荆棘与枝叶,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的门。 厚厚的枝叶组成了高墙,内部错综复杂,时不时还会被奇怪的东西偷袭,使得本就不怎么聪明的雷甸转悠了好久才意识到问题。 怎么总感觉自己在原地转悠啊。 “喂,烬符!” “呜呜……” 微弱的声音在深处呼应着他,雷甸看着那个方向,思考了一下。 他昨天自学看的小学数学课本里有这么一条: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他举起了心爱的小斧头,朝着那个方向一路劈砍。 奇怪的枝叶四处飞溅。 奇怪的汁液也在飞溅。 雷甸不知道,也不在意自己究竟砍了些什么东西。 他砍断了两根粗壮的树干,找到了虚弱的烬符,拉住她的手,将她拖了出来。 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响起。 “你不是带着「火嘶」吗?”雷甸看着她手中的斩马刀,“怎么还会被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抓住?” “大意了!” 被吸取了灵气的烬符趴在雷甸的背上,用力嚷嚷着,“而且这些东西耍赖!用那么厚的灵气包住,根本点不燃!” “哦……”雷甸哂笑着看着她。 “分喔滴……” “啊?你说什么?” “分我点灵气!”她的声音陡然变大,在雷甸耳旁炸开。 “才不要咧!这里这么多,你自己吸啊!”雷甸不爽道。 “那我还要转化了才能用,麻烦死了!” “关我屁事啊!” “你这么多灵气,分我点又不会死!” “不要!这些也是我自己辛苦转化的!你又不给我好处!” “小气鬼!” “懒鬼!” 两人争吵着,烬符龇牙咧嘴地,突然一口咬在雷甸的脖子上,嘴里还在嚷着“给我给我”。 “哇,你真是属狗的啊!”雷甸伸手一把将她推开。 烬符倒在地上,双眼闭着,神色有些发白地喘着气。 雷甸瞥了一眼她那平稳的胸膛,叹了口气,双手抱起她,将灵气缓缓注入她的体内。 没过多久,烬符睁开眼,从他怀中蹦起,大喊道: “江烬符,复活!” 她转头看向雷甸,咧嘴笑着说道:“好雷甸,以后我就罩着你,阿奇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去教训他!” 回想着以往阿奇教训他们俩的时候,她都是把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情形,雷甸敷衍着点点头。 他转过头来,看向周围。 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变化,这点他也是清楚的。 此时,周围一片幽暗,那些枝叶墙已消失不见,各种植物所在的草丛蔓延开去,已经没了房间的样式。 仿佛,这里已经成了某片奇怪森林的深处。 他的视线落到上方,然后愣住了。 一道星河落在他的眼中。 烬符抬头看着头顶的银河,说道:“我还在做梦了。” 她说着,狠狠捏住了手臂上的皮。 “很痛,别捏了,不是做梦。”雷甸面无表情地说着,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挪开。 看着漫天繁星和各种奇怪植被组成的森幽丛林,一想到其中遍布着的危险,雷甸便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好厉害的空间构筑!这妖灵绝对是个狠角色!”烬符两眼放光,神采飞扬地说道:“烬符的奇妙冒险第一部要开始啦!” 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从周围传来,很快,铺天盖地的斑斓藤蔓夹杂着双眼血红的绿色鸟雀扑了过来。 雷甸难得地冷静下来,低声道:“我们找机会突破,等下我先……” “妖精!吃我一刀!哇呀呀呀呀!” 烬符举着斩马刀,大叫着便冲了上去。 …… …… 第四十二章 落难兄妹 惊恐的尖叫在大楼内各处响起。 当那些被雇佣来的武人保镖被奇怪的植物杀死的时候,富家子弟们也陷入了绝望与恐慌之中。 这在这种情境下,他们也只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罢了。 藤蔓枝叶构筑成牢笼,将他们锁死其中,但并未危及他们的生命。 而少部分逃出来的,才真正步入了地狱。 一名西装男子挣扎着跑到安全通道,然而脚下的阶梯却变化作了崎岖泥泞的小路,他还来不及犹豫,便被脚下的泥土吞没。 蓝衣、红衣两名贵妇人拉着手结伴往楼下逃去。 她们身后的黑暗中,铺天盖地的枝叶宛如洪流滚滚,不断地向下扑来。 两人拼死跃下阶梯,狼狈至极地在地上翻滚几圈。 蓝衣贵妇奋力打开三楼的大门,一柄长剑从上而降,从她的天盖处刺下。 一个身影随即落下,拔出长剑,面对还没反应过来正往外跑的长发红衣贵妇,反手一挥。 青丝两断,颅身分离。 …… 银沙厅的空间变化从一楼和顶楼开始,不断向中间蔓延。 作为中部楼层的9楼目前还未发生明显的异化,但几间包厢此时已尸首成堆,墙壁坍塌凹陷,数名西装墨镜男横死在楼道中,似乎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一对兄妹正蜷缩在塌陷处的墙角中。 平日调皮顽劣,刚才带着妹妹出来玩捉迷藏的男孩此时正怀抱着自己年幼的妹妹。 “哥哥,爸爸妈妈呢?” 妹妹那稚气的声音在男孩怀中响起。 “他们……” 男孩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声音有些嘶哑与颤抖。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说道:“他们在外面等我们,我们要在这里等警察叔叔救我们。有我在,滢滢乖。” 他叫着妹妹的小名,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背,尽力安慰她。 女孩把头埋在哥哥的怀中,似乎是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 …… 银沙厅内,各处都在发生战斗。 鹣先生不知踪迹,紫老板听到柏咫涯的话后,令己方人员撤回楼中。 黑雾破散后,灵武处的夏奇等人等待片刻后接到了沈绝的命令,以五人为一小队,自顶楼从上而下清理遇到的敌人。 然而,当他们再度打开楼顶的门,走下去后,一片黑暗笼罩便了他们的视野。 随后,周围成了幽暗的森林,他们抬头,见到了星空。 身后,那扇门已消失无踪。 鹫微眯着眼。 倘若这是空间变化乃是出自一个妖灵,那这妖灵怕是能被划分进天字等的。 以他们的水平,碰到了就是死路一条。 究竟是什么组织…… 本以为只是个小小的邪道组织,但若是真的能驱使天字等的妖灵,便要重新估量了。 就算是天字等中最低级的丁级,玉桦的整个灵武处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哪怕神秘如沈科长,恐怕也不足以与之抗衡。 信号被屏蔽,无法与沈绝进行交流,其余特查处成员也意识到了对方的强大,没有再分成小队,而是一齐深入探查。 很快,他们便碰到了被漫天藤蔓等各种奇怪植物围攻的雷甸与烬符。 雷甸将烬符护在身后。 他的四肢遍布伤痕,双眼发红,面目狰狞地拿着小斧头疯狂割草中。 在将两人解救出来后,面对夏奇与鹫,烬符大声嚷嚷着:“你们是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猛,要不是我,雷甸这小子早死了!” 雷甸累倒在地上,一身衣服被各种汁液浸染后,全身上下散发着奇怪味道的。 他与夏奇对视一眼,懒得开口说什么了。 有几人确认了一下前方的情况,跟夏奇与鹫交流了一番。 烬符用火嘶对着死去的藤蔓不断鞭尸着,一边劈砍一边嚷嚷着: “看招!看招!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夏奇转头对她和雷甸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待着,我们先前进了,等到休息好了就跟上来。” “我完全不用休息,冲冲冲!”烬符说着就向前跑去。 夏奇拉住了她的后领说道:“这里也不一定就会一直安全,雷甸还需要人照顾。” “为什么是我?”烬符皱眉鼓着嘴,理所当然地发出了疑问。 周围众人早已了解她的品性,夏奇收回手,面无表情说道:“你要是想放着他不管那就走吧。” 烬符低头陷入了沉思。 两秒后。 “呀吼!冲冲冲!” 她兴高采烈地向前方冲去。 夏奇睁大了眼睛,无言摇头。 鹫苦笑一声,跟了上去:“我去拦着她一点。” 夏奇点点头,转过身去。 雷甸爬了起来。 他身上本就不重的驳杂伤痕正在迅速愈合,不过之所以让他休息也其实是为了他的体力与精力着想。 他的恢复能力一直远超普通武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这恐怕也是沈科长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夏奇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雷甸伸手,竖了个大拇指。 “Go。” …… 一柄灵气构成的透明标枪贯穿了一对成年男女的胸膛。 一个高大威猛,肌肉虬扎,手中握着柄长枪的壮汉走了过来,俯视着两人,欣赏着他们临死前的模样。 泪水从被贯穿的男人的眼角落下,他一手抱住已死去的女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到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随后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壮汉,怒目圆睁。 壮汉的上唇一挑,右手两指伸出,刺进男人的双眼中,随后狠狠地搅拌了几下。 男人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就此死去。 壮汉似乎还不满意,举起长枪,将两人串成串,举了起来。 血水顺着长枪流淌下来,落在男人的手上,他伸手一掷,长枪扎进墙面,血液滴落在地上。 滴答…… 滴答…… 滴答! 男孩猛地睁开眼。 他看了一眼怀中睡着了的女孩,伸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久前,他们俩的父母便是在他眼前被杀的。 当时他便是躲在过道尽头坍塌的角落里,抱着妹妹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一幕。 似乎是感受到了哥哥的悲伤,女孩的身体颤动几下,也醒了过来。 男孩立马抹干了自己眼泪,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两人周围的墙壁一阵震动,男孩预感不妙,立马抱着妹妹钻出了墙角。 随后,只听一声巨响,刚才两人所在的位置周围的墙壁全部碎裂开,落到了楼下。 男孩松了口气,心中一阵后怕。 “哎!” 怀中的妹妹突然叫出了声。 男孩看着妹妹,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的背后。 于是他转过身来。 是一个高瘦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红衣,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双眼呈三角状,薄而大的嘴巴微微张着,双手长着十几公分的黑色长指甲,宛如阴毒的蛇蝎般盯着自己。 男孩定睛看去,她s 她一步步走了过来。 “呜啊啊啊啊~!” 感受到了恐惧,妹妹的哭声惊醒了愣住的男孩。 他的身体颤抖着,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越走越快的女人,转过身去就要逃跑。 可是,他刚才便是在过道尽头,此时那里已经塌陷,又哪来的路给他逃跑呢? 除非,他朝那个塌下去的洞跳下去。 四米的高度,对于一个抱着幼童的普通十岁孩子来说,是相当有危险。 然而,这份远远比不上他从身后的女人身上感受到的恐惧。 他咬咬牙,跑向塌陷处,纵身一跃。 感受到身体在下坠,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调整自己的落地姿势,不让妹妹受伤。 但,这份下坠感仅一瞬便戛然而止。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 他回头看去。 那女人正在他身后,一只手抓着他的后领,宽薄的大嘴裂开,露出一口尖锐的利齿。 她猛地用力,男孩的身体倒飞回去,甩到了后方。 后背好痛,手臂好痛,腿也好痛…… 但是正好,现在有方向可以逃了。 他站起身来,朝女人发出一声吼叫,随后转身便向后跑去。 女人看着他那逃窜的背影,口中突然发出了尖锐可怖的笑声。 她怪叫一声,俯下身子,双手成爪状追了上去。 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笑声,男孩惊恐万分,他死死抱着嚎哭的妹妹,用尽全力向前跑去。 嘭—— 就在这时,他前方的天花板突然塌了下来。 碎石堵住了前路。 遭了! 他转过身来,可怖的女人已近在咫尺。 救命…… “救命啊!来人呐!” 他哭着叫了起来。 “来了来了。” 一个女声从他身后响起。 “诶?” 他转过头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回应了。 一个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女人从他头顶的空洞处跳了下来,站在碎石堆上。 她向男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随后看向面容狰狞可怖的女人,神色严肃,伸手从衣服下抽出了一根长鞭。 …… 灵能处侦查科的董秋武今天休息。 他昨夜只加班到凌晨四点,躺上床后,早上六点被副科长李璞叫起来去一霞区和常亟区侦查,下午三点回家后,也不管饿了半天没吃东西,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五点,又来一通电话打来。 特查处需要人手支援,今晚加班。 他看着那条消息,思维飘到了空中,与春风一起游荡于天际。 我…… 这周上了多久的班来着。 周一15小时,周二13小时,周三18小时,周四16小时,周五20小时……哈哈,又上班咯! 他从床上起来,睁着死去般的眼睛,用僵硬的四肢穿好衣服,来到了海浪银沙酒店附近,与其余灵武处干员一起驱散附近的普通住民,禁止他们进入周围区域。 不少人聚集在不远处,朝着这里拍照,董秋武张开口,想说什么,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他想了想,没有再勉强自己。 反正别过来就行了,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月色降临。 董秋武给自己灌了两瓶咖啡,看着远处的霓虹灯。 最近真的好忙。 这周事情也太多了,怎么感觉每天都在出事啊,合着祸事都是扎堆一起来的呗,跟过年串亲戚似的。 他正愣愣出神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他定睛看去,是个气质如剑,神色凌厉的短发少女。 她身披一身青衣,手里也正握着把剑,剑鞘上纹有精美的莲花样式图案,周围有灵气环绕,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这里禁止进入。”董秋武对她说道。 她没有说话,如风般经过他身旁,无视了他的存在,朝酒店大楼走去。 董秋武楞了一下,转过身去,正欲制止她。 然而,眨眼之间,她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董秋武使劲地眨了眨眼皮,伸手揉了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休息时间太少出现幻觉了。 …… …… 第四十三章 金仙鼠豹 自从上次在菊楼地下车库遇到了奇怪的黑影后,舟婧便留了个心眼,之后出门时都会带上她的灵武。 那件棕色卫衣下,绵软中空的玫红色长鞭一直缠在她的牛仔裤腰上。 寻觅柏咫涯的舟婧正欲下楼时,大楼发生了异变。 但凡稍微能感知到一些灵能,都无法无视那来自头顶的压力。 舟婧当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上下接连传来的战斗声正为今夜海浪银沙酒店的奢豪旋律中添上一抹血色。 她刚想回去救郑绚等人,一条粗壮的枝干便从过道的楼顶处贯穿而下,深深地扎进脚下的地板中。 紧接着,无数藤蔓从楼上的阶梯中涌来,转眼间便封锁了楼道。 舟婧无可奈何,只得下楼。 在13楼,她见到了穿着西装,原本打算潜伏在楼中作为接应的灵武处干员正在与一个手握长枪的壮汉搏斗。 12楼,两个手握长刀的男子正在交锋,一个豹头环眼,一个贼眉鼠目,正打得难舍难分。 11楼,数条过道的墙壁完全坍塌,四个身材婀娜、容貌妖艳的女人包围了一身黑衣的俊朗短发青年男子,被打得节节败退,但还在苦苦坚持。 男子瞥了阶梯下的舟婧一眼,没有理她。 10楼,很安静。 破损塌陷的墙壁地面,过道、包厢中中断肢横飞,肠流满地。 若是普通人亲自置身其中,亲眼见到这一幕,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就算不当场昏厥,恐怕也得狂吐三两。 舟婧神情凝重,开始在尸骸中寻找着幸存者。 几个男女缩在墙角,被削掉了半个头。 一家老小围坐在桌旁,腰身分离,一个老年人护着两个年轻人,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只看得见其头顶被血染红的白发。 墙面坍塌,碎石堆积,埋葬了几只稚嫩的手掌。 这层中的百余人中,没有一个活口。 这些到底是谁做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此场景,仿佛人间炼狱! 舟婧伸手捂住脸,两条眉毛紧紧皱着。 手机没有信号,各处皆被各种诡谲的灵气干扰,灵能感知不仅得不到多少信息,反而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该怎么办? 继续下去吗? 这时,不远处破损凹陷裂开的地板再无法承受上方堆积的大量碎石,轰然塌陷,落到了下方的楼道中。 一声稚嫩的、带着哭腔的童声从塌陷处下方飘进了舟婧耳朵。 有孩子在呼救。 舟婧连忙应道:“来了来了!” 然后跳了下去。 一个男孩抱着个幼女,神色慌张恐惧,涕泗横流。 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舟婧努力朝他挤出一个微笑,随后站到他身前,面对眼前那面目可怖的女人,抽出了腰间的长鞭。 灵气填充入长鞭内部,玫红色长鞭不断拉长,颜色也渐渐淡了下去,转而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那女人的双手落在衣服上。 将衣服染红的鲜血开始汇聚。 她双手的黑色指甲正在吸血! 一身衣服由红转白,她张开双手,十根黑色指甲乌黑亮丽,更有光泽了。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舟婧沉声问道。 “你猜呀。” 尖锐刺耳的嗓音响起的同时,几道流光在舟婧眼中逼近。 身后是那对兄妹,并没有躲闪后退的空间。 当然,她也没想退后。 只见舟婧伸手抬起,手腕一抖。 已化作半透明淡红色的长鞭苏醒了。 长鞭一阵抖擞,飞腾至空中,缠绕住数道黑色流光,转眼间便绞得粉碎。 舟婧抬脚向前走去,手臂挥舞,长鞭如龙蛇般舞动,甩动鞭打间,几道锋利的灵气撕碎了女人的白衣,在她身上添上几道血痕。 这次,染红她衣服的,是她自己的血。 如果不接近对方便无法攻击,这样被动地防御下去,她只会被不断消耗,尽管自己只会受些小伤,但积少成多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的。 女人双眼一冷,十爪护在身前,体内灵气流动,随后猛地向外一挥。 与此同时,她张大血盆大口,獠牙之下,一道音波如狼似虎地扑向了舟婧。 就在这期间,她因此胸口中了一鞭,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面对这音波,舟婧却不得不防。 舟婧瞪大了眼睛,体内灵气流动,化作一面铁壁挡在身前,同时,长鞭绕着一圈,在身前不断盘旋着,不断削减着这股音波。 在她身后,男孩只感到前方不断震动,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然而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在他怀中,他那年幼的妹妹却停止了嚎哭,愣愣地看着前方。 男孩突然大喊道。 “大姐姐小心!” 他的喊声提醒了舟婧。 趁着她防御音波的同时,那女人正以极快速度接近她。 她伸出五爪,如绞肉刀锋般劈向舟婧。 舟婧长鞭一滞,回转向后,从旁如长枪般刺向女人,同时自己连忙退后几步,抬起左手挡在身前。 五爪落在她的手臂上,同时女人也被刺来的长鞭逼退了,长鞭擦过她的身体,在其腰间留下一道血痕, 两人再度拉开了一段距离。 舟婧垂下左臂,鲜血不止地落在地上,五道爪痕深可见骨。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说道: “稍微,有一点低估你了。” 对面的女人伸出舌头舔了舔爪上的鲜血,那爪子似乎也因为饮了舟婧的血变得更有光泽了。 虽然拥有较远的攻击距离,但所造成的伤害并没有那么高,就算硬吃一鞭,仍处于自己的承受范围内。 而且相对的,面对音波时,她必须全力抵挡,尽数消除,毕竟她身后的小孩可承受不了。 那么,如此一来的话…… 女人露出了狠厉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一阵强横的音波再度从她口中吼出。 故技重施。 但只要有用,便是好伎俩。 暴烈的音波持续不断地扑来,长鞭不断盘旋着削减音波,剩下的依靠灵气护盾来抵御。 女人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后,便闭上嘴,迅速扑向了舟婧。 这次她也愿意再冒一些风险,双爪同时探出,全力发起进攻。 长鞭削减完声波再回转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这次舟婧要是再被这女人近身,可就不止是手臂上留到五道抓痕这么简单了。 但她若是不管声波,自己可能只会因声波而受一些小内伤,但是身后的两个孩子必然会遭殃。 生死之间,就算选择舍弃也可以理解,否则很有可能三人一同殒命于此。 那么,舟婧会选择舍弃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并未陷入绝路。 鞭内的灵气发生了转变。 而后—— 纤细的长鞭迅速回缩,由软转硬,面对扑向自己的那十根黑爪,猛然挥下。 舟婧近在眼前,女人的眼中满是自己的爪子贯穿她的身躯的景象。 然而,铿锵之音却在其耳边乍响。 舟婧手中那纤细的半透明长鞭化作了一米长的暗红色刚直硬鞭,敲碎了她的爪子。 那十根黑爪皆被折断,其中几根更是直接碎裂。 舟婧看着她,伸手一甩,硬鞭重新化作细长软鞭,环绕在她身旁。 而这女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武器。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脆啊,看来这次又高估你了。”舟婧淡淡说道。 女人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十爪,听到舟婧的话语,缓缓抬起头。 那双三角眼中的黑眼珠开始发出金光。 低沉的吼声从她口中发出,她缓缓伏下了身子。 一道黑色灵气从她体内流出,包裹在周身。 灵气之中,她的身躯正发生着变化。 舟婧眯了眯眼睛。 这战斗方式,这灵气气息…… 果然。 灵气散去。 一头一米多高的生灵显露出了自己的模样。 背生双膜翼,尖头长吻,高额短颌,满口利齿。四肢纤细,指爪与脊背处长有纤长的漆黑尖爪,两只金色的小眼睛死死盯着舟婧。 妖灵「金仙鼠豹」。 现出本体了。 舟婧嘴角微扬。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小孩。 “你要是想一边保护他们,一边战斗的话,应该不是对手。” 一个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舟婧与身后的男孩一同回过头去。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俊美男人从楼上的塌陷处跳了下来。 他的刘海垂在鼻翼与脸颊旁,眼角出有一点精巧的泪痣,腰间挂着把长剑,背后有一张长弓,弓臂与弓梢由两条龙身构成,两颗龙头张大了嘴,双龙的下颚构成了弓把。 舟婧警觉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取下身后的弓,对准了金仙鼠豹,灵气汇聚成一支箭矢,射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发生在一瞬间。 就连金仙鼠豹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灵箭便贯穿了她的一条前臂。 男子挠挠头,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不太擅长言辞,总之这样你明白了吧。” …… …… 第四十四章 双侧陷阱 晚18:37分。 海浪银沙酒店大楼内部空间已完全陷入不知名妖灵的掌控中。 空间内部被转化为与“旧玉桦妖灵”所处的「空林」极为相似的环境。 来自沈绝科长的通信中断,没有后续消息。 躺在医院里的洪千茫短暂地苏醒后,强忍着脑内的痛楚,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前去支援的命令。 这命令中,三分为公,七分为私。 可不能让沈绝独占功劳。 他的部下还没来得及向他报告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洪千茫便再度昏过去了。 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好赶往海浪银沙酒店大楼,以支援的名义硬着头皮进去了。 与得到的消息一样,大楼内部的空间已经完全变化。 星空之下,幽暗密林中已然没了楼层的结构,各种奇异植物安静地潜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突然向路过的生灵显露一下自己的存在。 空间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不论是空间本身的具体大小还是空间内的其余存在都无法感知清楚。 洪千茫手下的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得力干员眉头微皱。 这个国家地广物博,然而人口却不多。 大量城市被一片片山河湖海、森林平原包围着。 最近几年,大量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奔赴「天河」、「广临」、「樊仁」、「宏晨」等知名的大城市,造成众多三四线城市人口流失严重。 留住、吸引人才成了各大市政府的头疼之处,而要能做到这点自然需要发掘城市特色,对自身作出清晰的定位。 在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企划中,玉桦的灵武处获批了自由探索周围遗址的许可。 他们在玉桦市外的那片森林深处发现了一座古宅。 古宅中央有一座狮头龙鳞、麋身鹿角的石雕。 灵武处干员对这古宅仔细探索了一番,但却一无所获。 当晚,有个干员靠着石雕休息时,无意间按到了石雕背上的某片鳞片。 鳞片有些摇晃松动,他伸手按着鳞片旋转了一番,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周围的其余人也听到了声响,向着源头寻觅去,最后在古宅的一处偏房床下发现了一个地窖。 两个干员进入地窖中。 地窖下,过道仅有三米宽高,深处充斥着浓郁而异样的灵气。 地窖的尽头,是一扇石门。 长髯中年干员着当时见到的情形。 那扇石门后的幽林被称为「空林」。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 男子神情俊朗,坐在一樽被砍倒的大树的树墩上,闭着眼睛,正吸收、转化着周围的灵气用以补充。 周围遍地都是植物的碎片,他身旁,一把沾血的雁翎刀插在地里,穿透了几只布满尖刺的球型植物的根茎。 之前包围着他的四个妖艳女人此时已化作了温热的尸体,静静躺在四周。 面长百眼,青鬃黄齿——「千眼罗刹」。 头如蒲扇,身似长蛇——「白头蛇妪」。 八足生刺,墨颅生须——「香美人」。 体若黄牛,肉角裂鼻——「哞妖」。 夏奇等人看着四具玄等丙级妖灵的尸体,视线聚焦在男子身上。 一名干员来到鹫的身旁,报告周围共75具人尸,其中39具男性。除此之外,还有部分难以辨别的人体组织,实际受害者数量应该要比这个数字更大一些。 夏奇独自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俊朗男子没有睁眼,张口淡淡说道:“路人。” “你怎么证明?” “不相信就打一架。”他轻声说道。 雷甸朝这里看了一眼。 鹫向这里走了几步。 夏奇沉默着,一只手被盗了身后。 “你这刀不如我的帅呀!” 这时,一个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俊朗男子睁开眼,看向一旁。 烬符把她的火嘶插在他的刀旁边,一脸得意。 “看吧!没我长也没我宽!这样吧,我跟你换一下好了,就当我吃亏了!” 她神色大度地俯视着俊朗男子,一副“我可真是好人啊”的样子。 俊朗男子微微张口,随即转头看向夏奇,眼中带着好懂的疑问。 夏奇与他对视一眼,默默转过身,去跟其余几名干员交流了。 “怎么样,答不答应?” 俊朗男子收回自己的刀,没有说话。 烬符见状,微怒道:“不识好歹呀你!” 俊朗男子瞥了她一眼,她连忙退后几步,说道:“干嘛?不服啊!不服你就去把他们都弄死啊!你有这本事吗,啊!?” 鹫朝雷甸招了招手。 夏奇深呼吸一口气。 “好了好了,别踏马丢人了。阿奇血压都上来了……”雷甸从烬符身后拎起她的后领,把挣扎着的她拖到一旁去了。 夏奇转过身来,问道:“那你什么打算?” 俊朗男子说道:“我在找出去的方法,顺便杀杀这些畜生。” 他伸手在刀上挥指一弹,刀身一颤,发出一声轻鸣,血珠落在地上,没入草泥之中。 夏奇说道:“那正好,一起吧。” 他说完,与其余干员交流一番,没过多久,周围的干员尽数撤了回来,一众人继续向前行进。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俊朗男子沉默着,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 洪千茫手下的一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幽林深处是不是传来几阵震荡的灵气,有一个生灵正毫不掩饰地将体内的灵气向外扩散,仿佛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存在。 咔哒……咔哒…… 他们在向那里前进的时候,最前方侦查警戒的年轻男性干员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长髯中年干员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看着前方的黑暗说道。 “什么声音?” 咔哒……咔哒…… “又来了!” “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你们听不到吗?!” 咔哒……咔哒…… “越来越近了!” 他那凝重的神色中渐渐多了丝惊恐。 咔哒……咔哒…… 他再也受不了,迅速将自己的灵识扩散到周围。 噗嗤—— 一根布满荆棘的木刺从他脚下钻出,贯穿了他的身躯,从头顶刺出。 面对高高挂起的同事,周围干员迅速警觉起来,纷纷向地下使用灵能探查。 “等一下!”长髯干员想起了什么,立马喊道。 然而,年轻人的反应就是快。 快到他的提醒未能及时阻止。 衣服、血肉被撕扯的声音纷纷响起,转眼间,周围便多了八九根木刺。 同事们安详地挂在半空中,鲜血顺着充斥着灵气的尖锐木刺,源源不断地落下。 “这是妖灵用来对付人类的陷阱,会对人类的灵识做出反应。”长髯干员沉声道:“这附近的地下应该都是这种东西,千万不能使用灵能感知!” 好在这次带来的干员都至少有两三年的任职经验,面对这种情形,他们仍能强行保持冷静。 “副科长,你看!” 长髯干员转头看去。 幽林之中,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缓缓向这里走来。 湿漉的长发覆盖住他的脸颊,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长髯干员厉声道。 他一言不发,踏步走向他们。 “站住!” 他充耳不闻,仍不断向他们靠近。 长髯干员挥舞手中大刀,向其劈出了一道灵气。 这道灵气并不强劲,速度也不快,即便是刚进灵武处的普通干员都能正面抵挡下来,自然是用来试探与警告的。 然而这人却丝毫没有抵挡的意思,任由这道灵气落在自己身上。 灵气划过白色斗篷,他的身体也随之向后倒去。 斗篷之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就在长髯干员等人惊讶疑惑之时,那人的身体突然膨胀,如气球般不断涨大,最后—— 嘭! 墨绿液体如火花般绽放开来。 …… 金仙鼠豹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身上遍布着细小的血洞。 她的背部有一道数公分长的切口,曾有一柄长剑从这里插入,穿透了她的心脏。 一个身材高挑的银色短发女人走了过来。 敞开的黑色夹克套着一件紧身的露脐背心,露出了肌肉线条优美的小腹。 精美的容颜时刻保持着傲然凛冽的神情,立体的五官给人一种男性般的俊美感。 她漠然无视了死去的金仙鼠豹,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聚集了现场残留的灵气,在其中细细感知着什么,随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 火花般的液体落在周围,棕黄一片,看着有些恶心。 舟婧将那对落难兄妹的护在身后,看着不远处那倒下的黑衣斗篷人,瞥了一眼身旁的俊美泪痣男子。 俊美男子挠挠头,歉笑收回弓,说道:“我就想先射一箭看看。” 舟婧走了过去,俊美男子突然感知到什么,神色一变,严肃道:“别碰。” “怎么了?”舟婧转过头来问道。 话音刚落,四周的棕黄液体突然拔地而起,在他们头顶交汇,化作一个圆形牢笼,将两人包裹其中。 俊美男子的反应极快,长弓拉满,三箭连珠射向同一点,同时抽出腰间长剑,一剑随之劈下。 …… “怎么什么攻击都没有效果!” 墨绿液体化作方形围墙,封锁了前进的道路,长髯干员等人无论如何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拳头打在棉花上,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攻击到,同样,也什么效果都没有。 可恶的妖灵,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与周围的其他干员一样,作为副科长的长髯干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唯一能进行的指挥便是让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丰富的阅历并没有给他提供任何经验,他的额上冒出了几滴汗水。 兴许是上天垂怜。 面对这支被洪千茫逼进来的小队,一道半透明的灵气从副科长的脸庞飘过。 灵气化作一朵青莲,飞向了包围他们、并且还在持续扩张的墨绿色液体构成的高墙。 青莲无声炸开,但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一道看似娇弱的身影来到墙前,举起手,手中的长剑利落地挥下。 任由他们如何攻击都无损的墙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剑痕。 然而周围的墨绿色液体却前仆后继地补上了缺口,转瞬之间便已如初。 “你是……!” 长髯干员看着这人的背影,微微一愣后反应了过来。 是苏只的小姐! 苏芙荑思考片刻,伸手将「鹿鸣」捅进液体之中。 剑身轻易地没入墙内,然而却仿佛捅进了强力胶水中,再无法挪动,更别谈拔出来。 对此,苏芙荑面无表情地将汩汩灵气灌入到剑身之中。 周围的墨绿液体明显一滞,随后变得如同烧开的水般沸腾着,冒出一阵阵气体,很快便笼罩了苏芙荑的身躯。 其余灵武处干员不敢打扰,闭着嘴,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哧——”,苏芙荑收回长剑,轻轻一挥,周围的雾气随之散去。 墙上留下一个两米左右直径的圆形缺口,周围的墨绿液体仿佛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动。 苏芙荑走了过去,回头轻声道:“很快又会并拢,你们要过来就快点。” 她说完,不再理会他们,待这边的众人通过之后,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 …… 第四十五章 多方冲突 苏芙荑快速地在幽林中前进着,直到眼前出现两棵双生树。 那不断散发灵识的生灵便在前方深处。 这两棵双生树一左一右朝两侧生长,一棵的树枝微微发黑,叶中藏着些棕红色的果实,另一棵树枝微微发红,如中年程序员的头顶一样光秃秃的,不见半片叶子。 她之所以停下脚步,并非是因为被双生树吸引了目光,也当然不是想要休息一番。 另一侧的前方,有二三十人走来过来。 苏芙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并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善意,相反,从那领头的高马尾男子盯着这里的视线中,还感受到些许敌意。 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很新鲜奇妙的感觉。 进入俗世之后,她从没有在自己并未露出杀意前,便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毕竟主动将贵族当作敌人,这是一个很需要勇气的举动。 夏奇也感受到了双生树方向深处的气息。 他看向苏芙荑,开口道:“这块地方很危险,我们灵武处负责这边的相关事宜。为了苏小姐的安危着想,请离开这里。我相信苏小姐想要离开应该是有办法的。” 苏若蕖曾与苏芙荑在闲聊中提起过玉桦各大势力。 其中谈起灵武处时,苏若蕖表示灵武处可能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友善之意。 今日一见,还真同姐姐所说的一样。 苏若蕖没有回答,她伸手握住剑柄,缓缓向外拔出。 夏奇等人见状,纷纷警觉起来。 苏芙荑这如此直白,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的个性倒是有些出乎夏奇的意料。 雷甸握住小斧头,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还没跟贵族打过呢。” 他身旁的烬符兴奋道:“等下让我跟她单挑!单挑,听见了吗!” 然而,苏若蕖的鹿鸣拔了一半,却又收回去了。 不过,夏奇并未因此疑惑多久。 鹫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二十来个腰间别着刀剑的青衫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领头的中年男子朝苏芙荑躬身拱手,沉声道: “四小姐,您为何在此?” 苏芙荑看着他,说道:“我派你们来,我自己就不能来吗?” 中年男子闻言,腰躬得更低了。 他本就是担心苏芙荑出事才主动请缨,前来调查的。 可没想到苏芙荑还是亲自来了。 他想不明白,前几日夜晚四小姐才遇敌,如今房先生为何还会同意? 苏芙荑迈步,向双生树后走去。 双方的神色皆是一变。 夏奇正欲动作,却见中年荷卫那高大的身躯抢先一步挡在了苏芙荑身前。 苏芙荑神色平静,问道:“你要拦我?” “不敢,只是……”他神色难看,言语也相当犹豫,“或许会有危险。由我们来护卫您更合适一些。” “我之所以入世,便是为了磨炼自身。”苏芙荑说道,“你们在外面待着以防万一也就算了,全程护卫着我,我拿什么来磨炼?” 中年荷卫神色尴尬,苏只内的长辈让这几位大小姐出来可不是为了磨炼她们的实力,而是拓展见闻。 但这话可不如苏芙荑的耳。 他看了一眼一旁虎视眈眈的夏奇等人,心中有了主意,说道:“那我们来帮小姐阻拦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芙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没有点头也没有其他表示,向前走去了。 他们的交谈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夏奇等人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诶!她跑了!”烬符指着苏芙荑的背影大声嚷嚷道,“别怂呀,来决斗呀!” 几个荷卫看了她一眼,她立马把身子缩到了雷甸背后。 夏奇握紧手中的长刀。 中年荷卫看向他,脸上那面对苏芙荑时的那份拘谨与惶恐模样已消失得一干二净,颇为从容地说道:“我们不是那些妖灵,苏家也无意与你们政府为敌。希望你们灵武处不要……自不量力。” 沈绝下达命令时,特意提到了一点: “任何妖灵,凡是遇到,格杀勿论。” 这样的命令其实很不符合的沈绝的风格。 不论是非一律杀无赦,倒像是洪千茫会下的命令 而且抓获为俘虏,还可以从其身上获得信息。 但夏奇不会违抗沈绝的命令,鹫不会,雷甸不会,其余人也不会。 烬符应该也不会。 所以,一路上不论是残杀民众的邪道组织成员,还是紫老板那边的人员,凡是遇到他们的妖灵,都被杀了。 这些荷卫也一直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干涉。 在夏奇身后,人群中的俊朗男子走到了一旁。 眼看着两边就要打起来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如其所料。 “杀杀杀杀杀杀!”烬符兴奋地举着手喊道,但没有发起任何攻势。 不过一把小斧头却率先飞向了领头的荷卫。 中年荷卫侧过身,躲过了斧头,看向灵武处的众人,神色间没有怒意,也没杀意,但意思却很明确。 夏奇猛地回头看向雷甸。 雷甸使用「御器」收回自己的斧头,看着夏奇那杀人的眼神,愣愣道: “啊?不是要动手吗?我先下手为强呀。” 夏奇没来得及说什么,荷卫们的剑便出鞘了。 …… 几年前,有一众妖灵生活在城外古宅地窖门后的「空林」中。 伴随灵武处发现那儿,并且进入空林中,之后妖灵内部便出现了叛徒。 于是,他们的悲剧便开始了。 偷袭、毒害、陷阱。 空林内的众多妖灵被杀被俘,只有一小部分逃了出来。 而那个叛徒,便是鹣先生的弟弟。 鹣先生和紫老板等幸存者一直在追查其下落。 如今看来,加入邪道组织、沾染邪灵术,恐怕其目的,便是纯粹的为了力量。 也不知道当初灵武处许诺了他什么好处,双方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与灵武处也决裂了。 紫老板在大楼内的空间开始改变的时候,便打算直奔本次袭击的主谋而去。 根据得到的消息,那个主谋便是鹣先生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鹣先生突然没了消息。 原本在她身旁的柏咫涯也一眨眼便消失无踪了。 在司姨与山伯突然失去联络时,楼下的灵气变化吸引了感知敏锐的紫老板。 她即刻往楼下赶去,同时通知了所有伙伴。 途中,那些邪道组织成员也纷纷现身,其中部分是人类,部分是妖灵,但那些妖灵并非是当初和他们一起生活在空林中的。 部分人前去阻拦这些组织成员,剩下的则跟紫老板一起赶往楼下。 然而,他们没想到,下方的空间也开始了改造转化。 异质的灵气已遍布整座大楼,紫老板等人现在也无法进行干涉。 于是,还没等他们见到鹣先生的弟弟,大楼内的空间便化作了星空下的森幽密林。 紫老板等人看着周围那熟悉的环境,一时有些恍惚,各个心中皆涌出复杂的情绪。 然而……为什么要特意把空间改造成这样,这是何意呢? 他们不知道。 但只要见到了鹣先生的弟弟,便能知道了。 他们从与夏奇等人不同的方向赶来,在幽林深处,见到了一方数米高的古老祭坛。 碎骨堆积在祭坛旁,一方数米高的黑色石碑耸立在祭坛前方。 血红色的颜料在漆黑光亮的石碑上绘制了奇怪的图案,两抹绿油油的火焰在祭坛两侧熊熊不止,宛如庄严的护卫。 在石碑前的祭坛中央,站着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 他也没有脸,看不出性别,从斗篷下露出了的苍白手脚,整个人僵硬地一动不动。 在他脚边,围着一圈髑髅。 一直散发着灵识的生灵就是这个人。 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修长男人站在祭坛前方。 在一旁的青翠老树下,肋骨般的枝叶包裹着两个人,汩汩灵气围绕在一旁,金色光芒如璀璨星辰般闪烁其间。 紫老板视线落在那儿,神色一变,叫出了声: “司姨、山伯!” 男人转过身来,一黑一金两只眸子从帽子下露出来。 他看着紫老板,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紫大人。” 紫老板看向他,眼中满是怒意。 她身后的另外几个妖灵虽然仍保持着人形,但一个个见了他都立马变得面目狰狞,恐怖模样比起原体也不逞多让。 “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请冷静一下。卑贱的人类欺骗你们,我从未背叛过。”他见状,平静说道。 紫老板身后,一个满脸胡子的粗犷大叔大骂道: “杂种!你、你……我今天非要宰了你!” 他说着便冲了上去,右手化作毛毛绒绒的红色爪子,朝鹣先生的弟弟猛地挥去。 鹣先生的弟弟微微一叹,伸手抓住他的爪子,将其抬起,扔了回去。 粗犷大叔飞了回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并没有受什么伤。 紫老板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对司姨和山伯做了什么?” 他微微扬起头,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见他们一副没什么精力的样子,便想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他们现在应该在做美梦吧。” 据鹣先生所说,他的这个双胞胎弟弟以前从未见过外来的客人,整日窝在自己的屋内研究着什么东西,就连他也无法天天见到。 这也是紫老板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其外貌与鹣先生一模一样,只有双眼的颜色有区别,温和的态度也与鹣先生极为相似。 硬要说的话,比起鹣先生的深沉,他的眼中要多几分凌厉。 然而,他却背叛了他们,与灵武处狼狈为奸。 做出此等禽兽之举的伪善恶徒,跟宽仁的鹣先生真是相去甚远! 紫老板示意身后的众人暂且保持冷静,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这个吗?” 他回头看向祭坛。 “我得到了一种以血祭暂时唤醒我们的先祖圣灵的方法,我准备以人类为祭,届时先祖圣灵暂时苏醒,我们便能吸取先祖的残留精魄,获得强大的力量,如此一来,复兴妖灵……” “果然!你还是为了力量!”紫老板厉声斥道,“当初你背叛我们也是为了力量吧!染指邪灵术也是为了力量!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微微一叹,说道:“所以说,当年你们是被骗了……” 一道粉红灵气化作利刃飞了过来。 他歪头一躲,看向紫老板,双眼微眯。 紫老板身后的众多妖灵皆死死盯着他。 九条飘摇柔软的白色毛绒尾巴从紫老板身后钻出。 她眼神淡漠,身上的妖媚气息尽数化作十足的杀意: “多说无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 …… 第四十六章 长风咆哮现真容 星空之下,郑绚、赵博等百来个人蹲坐在草丛中。 空间变化后,原本身15层中几个包厢里的普通人都被聚集起来在了一处平坦的草丛中。 周围几十平米内没有树,蓝红渐变的叶片包裹着琥珀色的娇柔花朵,布满尖刺密集的荆棘,呈螺旋状围绕在人群周围,只在他们头顶留出十平米大小的空隙。 除了密集的棘刺、藤蔓,布满獠牙的食人花朵与吸血的半透明浅棕色枝条也聚集了过来,形成了天然的囚笼。 在一场战斗过后,周遭环境变得极为凌乱,各种植物的碎屑散落在草丛中,仿佛刚一场暴风刚席卷过此地。 人群十米外,躺着一具土丘般的低级妖灵的尸体。 在妖灵尸体旁,站着一个握着大斧,留着莫西干头的小哥。 他一身奇装异服,手臂胸膛皆布满纹身,唇耳之间穿了不少环,以鼻尖为界,上半张脸涂成了棕色。 他是组织的一员,身旁被他所杀的妖灵是紫老板的同伴之一。 这次出动的组织成员中,并非所有人都是见人就杀。 真正弑杀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更多的无辜民众是被牵扯进了武者、妖灵间的战斗才丧命的。 而这位莫西干小哥,他对杀人就没什么兴趣。 他喜欢是吃。 只见他用大斧在妖灵身上切下一片肉,放进嘴里生嚼了起来。 “嗯!不愧是妖灵啊,就是有嚼劲啊!” 他用斧头在死去的妖灵切下一片片肉,似乎还不尽兴,又砍断骨头,吸食骨髓。 人群中的李娉栾看到他那满口血腥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吐了起来。 “呕——” 莫西干小哥抬头看了过去。 李娉栾呕吐几阵,一道阴影突然落在她身前。 她脊背一凉,抬起头来。 莫西干小哥越过荆棘,来到她身前,正神情微妙地看着她。 她吓得身体一抖,连忙后退几步 莫西干小哥擦了擦嘴旁的血,轻声问道:“怎么了?胃不好吗?” 李娉栾强忍住吐意,连忙摇摇头。 “没、没有!” 莫西干小哥看着她脚下草丛,突然趴下身去。 这下不止李娉栾,人群中又有几人吐了起来。 莫西干小哥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小熊的可爱手帕,擦了擦嘴,看着呕吐的几人,惋惜地摇摇头。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去切下一片妖灵肉,走了回来。 “你们肯定是吃不惯这酒店的东西是吧,我懂!这些哥酒店饭店说是评价A级、S等,菜却一个比一个难吃!来,吃点好的!” 他说着,拎着肉来到刚才呕吐的一个男人前,热情说道: “别客气!” 那男人摆着手摇摇头,说道:“不、不用、不用,我肠胃不舒服而已。” “哦,这样啊。”莫西干小哥说道。 他指了指草丛中的那些。 “啊?这……”男人面露难色。 “不行吗?” “这、这、这我……” 莫西干小哥露出爽朗的笑容,伸出手指着他说道:“唉,我就知道你在客气!” 他说着,将斧头扔到脚边,双手撕扯着肉块,像撕餐巾纸一样轻松地撕下一片。 “来!哥们请你的!” 男人慌忙摆手道:“啊,不,我……” 然而,莫西干小哥却极其强硬地迅速将生肉片塞进了他的嘴里。 肉片落入喉中,那黏滑血腥的感觉令男人一阵生理不适,将肉片吐了出来。 “呕——” “啊!” 莫西干小哥心痛地叫出了声,迅速附身抓起了肉片。 男人恐惧地看着他,求饶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要多少钱,我立马转账给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莫西干小哥起身看着男人,漠然道:“你,真是没救了啊。” 话音刚落,他抬脚踢向了男人的下巴。 一阵清晰的骨裂声响起,男人的身体飞了起来,落下时,脖颈与地上的斧刃来了场亲密接触,脑袋如皮球般滚落在一旁。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 “安静,安静。再叫我要杀人了啊!”莫西干小哥说道,然而并不奏效,甚至还有点助长他们的势头。 “谁再叫,我就……吃了他。” 换了种说辞果然很有效,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很快便鸦雀无声。 莫西干小哥满意地点点头。 “我呢,不要钱,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杀人的。而且啊,现在外面很危险的,我很多同伴都杀人不眨眼的!你们在这里反而安全,明白吗?”他一副语重心长“我是为了你们好”的样子说道。 人群中有人怯生生地说道:“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出去呢?” “哎呀,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上司叫我看着你们。好像是他需要你们一点点帮助吧。” “什么帮助?” 莫西干小哥闻言一笑。 “嘿嘿,大概是献点血吧,公益献血,给有需要的人,懂吧。” 他说完,来到另一个刚才呕吐的男人面前,将那已尸首分离的男人方才吐出来的肉片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吃下去。 这个男人就是郑绚找来介绍给舟婧的新任玉桦秘书——赵博。 他的嘴唇颤抖着,接过肉片,在莫西干小哥的注视下,双眼一闭,吃进了嘴里。 “呕——” 眼看着就要吐出来,他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随后倒在地上,像蛆一样在草丛中扭动着,死命不让自己把肉片吐出来,否则那死去的男人便是前车之鉴。 过了一会儿,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脸色苍白,打了发胶的头发此时凌乱得像个鸡窝,神态萎靡,模样狼狈至极。 “怎么样,好吃吗?”莫西干小哥笑道。 看着恶魔般的他,赵博的嘴角抽动,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吃,好吃……” “那好吃你就多吃点。”莫西干小哥又撕开一片,递给了他。 赵博欲哭无泪地伸手接过,塞进嘴里,浑身颤抖地吞了下去。 莫西干小哥满意地点点头,回到了一开始呕吐的李娉栾面前。 李娉栾摇着头往后退去。 “不要,不要!” 莫西干小哥见状,说道:“挑食可不行啊!” 他瞬间来到李娉栾面前,一手抓住她的下颌,在她的呼喊声中,另一手将手中剩下的妖灵肉死命地塞进她的嘴里。 “呕——呕——” 生肉入肚,李娉栾瘫软在地上,脸上涕泗横流,口中淌在脸庞,双眼黯淡无光,仿佛刚被强暴了的少女。 莫西干小哥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另一个刚才呕吐过的少女身上。 在少女恐惧的目光中,他拿着自己的大斧头,飞身一跃,回到那妖灵的尸体边上。 “别急,肉还多着呢,人人有份!。” 他笑嘻嘻地说着,转过头来便要割肉。 然而妖灵的尸体旁,突然多了个人。 是个年轻的大男孩,穿着件黑色卫衣,戴了副眼镜,头上顶着个样式奇怪的白色大帽子。 莫西干小哥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是谁?” 人群中的郑绚抬头看去。 那是……那不是舟婧的房客吗!他怎么现在回来了! 她潜意识里还是没把柏咫涯当作舟婧的男朋友。 这危急时刻舟婧又跑到哪里去了?她不会出事了吧! 联想到舟婧,郑绚心中不由一紧。 葛常斌、金旸鑫等人也认出了柏咫涯,以为他是要来救自己,然而转念一想,这么一个年轻小孩,就算是武道中人,又能有多强呢,面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也是死路一条啊。 “我是这酒店的客人啊,之前走的时候有东西落下了,回来看看还在不在。”柏咫涯说道,“这妖灵是你为了保护大家杀的吗?” 莫西干小哥闻言,咧嘴一笑,说道:“对啊,这畜生冲出来就要杀人,直接被我手起斧落给宰了!” 不远处的人群都不敢讲话。 “原来如此。” 柏咫涯点点头,向人群走去,见到了那尸首分离的男子。 “这是……?” 他开口问道,转过身来。 “小心!” 与此同时,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提醒,柏咫涯面前,一柄大斧朝他迎头劈下。 柏咫涯后退两步,杀意澎湃的斧刃携飓风般的灵气落在地上,下方的草堆顿时化作无数草屑。 柏咫涯看了看四周大片的凌乱草丛与各种植物碎屑。 怪不得。 莫西干小哥瞥了一眼人群中刚才叫出声提醒柏咫涯的葛常斌,在脖子前比了个手势,寒声说道: “等会儿,就拿你来开胃!” 葛常斌的脸色如打上了滤镜的女主播,一下子便白了几分,周围的人都离得他远了一些,生怕一会儿波及到自己。 柏咫涯看着莫西干小哥的斧头,平静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请问这是何意啊?” 莫西干小哥的咧嘴一笑,盯着他,恶狠狠地说道: “像你这种灵武处的狗,带着一身臭味,隔着八百米老子就闻到了!不过啊,我最喜欢年轻的武人了,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味道应该不错吧,别怕,臭豆腐我也爱吃!” 他说着,如豺狼般扑向柏咫涯。 只见他那灵活迅猛的躯体不断在柏咫涯四周变换着位置,手中大斧如惊雷般落下,一斧接一斧,如海浪般源源不断,并且一阵比一阵强劲。 几阵交锋过后,阵阵劲风席掀起无数碎屑后,返回环绕在他身边,蓄势待发。 莫西干小哥皱着眉头,脸上的凶狠已化作严肃与认真。 什么情况?见了鬼了! 他瞥了一眼手中的大斧,又看了一眼对面毫发无损,脸不红心不跳的的柏咫涯。 硬茬? 郑绚等认识柏咫涯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些身手,但他们跟一旁围观的人群一样,对于武人的交手什么都不懂。 他们只看到莫西干小哥一直在单方面发起攻势,而柏咫涯却只能不断躲闪,每一次都险而又险,数次他们都觉得柏咫涯要被劈成两半了,然而柏咫涯却已极限的距离躲过了攻击。 但是,这样下去,总会有躲不开的一次吧。 他们看着手无寸铁的柏咫涯,想着他身败人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莫西干小哥眯了眯眼,再度挥斧冲了上去。 柏咫涯不断躲闪着,并且这次,他还有余力问道: “你跟这次袭击的主谋是一伙的?” “废话!”莫西干小哥张嘴吼道,突然后退两步,双手握住斧柄。 四周狂风大作,汩汩灵气聚集到他的斧旁,柏咫涯的眼中也多了丝惊讶。 这个身手不比普通混混厉害,连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家伙,竟然会使用能消耗这么多灵气的招数。 大片灵力迅速汇聚成一颗淡绿色的巨大风球。 周围凡是接触到风球的枝叶尽数化作粉末,伴随斧刃劈下—— 巨大风球以极快的速度朝柏咫涯飞来。 本应该是朝柏咫涯飞来才对。 并且柏咫涯已经打算多走几步躲过去了。 然而…… 莫西干小哥暗叫一声“不好”! 这招是他第二次在实战中使用,还不太熟练。 风球飞错了方向。 朝着被荆棘包围的人群而去了。 无法感知到灵气的人群只觉得源源不断的大风正刮着他们的脸颊,前方的植物碎屑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团球朝向这里飞来。 直到外围的荆棘与藤蔓不断被风球粉碎,他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眼看风球即将落到人群中,掀起一场倾盆血雨! 然而,一道身影却挡在了他们身前。 柏咫涯伸出手,体内的灵气覆盖在身前,与风球相遇。 “嘭”的一声巨响,风球爆裂开来。 狂暴的气流吹的人群睁不开眼,而没有柏咫涯保护的周围植物更是直接粉碎,扬至上空化作漫天飘絮。 待风止后,有些瘦削的身影仍屹立在众人身前。 此时那背影在他们眼中已不再瘦削纤薄,而是伟岸无比,如高大的泰坦巨人般令人安心。 柏咫涯神色如常,但眼中的认真稍多了一丝。 因为觉得我是灵武处干员,而且能轻松避开,所以选择攻击无辜的平民,赌我会去保护他们吗? 虽说低鄙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策略。 不过我并非灵武处干员,而真正的灵武处干员中,大部分也不会冒这个险去保护普通民众就是了。 柏咫涯虽然毫发无损,但他身上的衣物便不同的。 他的黑色卫衣已化飘絮,脸上的眼镜也成了无数碎片,头上的帽子飞落在远处,不过却意外地没有受损,看来编织的材料并不普通。 白皙的脸上,那立体俊美的五官仿佛画作般无暇,如瀑的漆黑长发披在直挺的腰背上。 柏咫涯收回手,看着一脸惊愕的莫西干小哥。 莫西干小哥没想到,柏咫涯会主动去接自己打偏了的招式。 他更没想到,柏咫涯连灵武都没有,便接下了这需要消耗自己大半灵气的招式。 而且只是碎了件衣服,体肤毫发无损。 “你、你……!” 他伸手指着柏咫涯,意识到什么后,自己转身逃跑时将手中的大斧掷向人群,意图围魏救赵。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柏咫涯踏出一步,伸手接住大斧,随后手臂如长枪般,向转瞬便逃出几十米远的莫西干小哥弹甩。 哧拉—— 没有任何惨叫声响起,大斧干脆利落地削下莫西干小哥棕色的上半个头后,劈碎了几棵高树,飞出百来米后没入了泥土中。 …… …… 第四十七章 算计(一) 眼镜与帽子的剥离,意味着柏咫涯脸上的「障」的消失。 众人得以清晰目睹柏咫涯的模样,并且今后也不会被「障」所迷惑影响。 郑绚看着那张如画的容颜,有些恍惚,一时间难以将其与之前那印象中平淡无奇的大男孩联系在一起。 人们向柏咫涯确认了一下那莫西干小哥的死后,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请求柏咫涯救他们离开这鬼地方。 “这里还是银沙厅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救救我!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 “我孩子才八岁,求你救救我们!” “我没法带你们出去,而且我还有事要做。”柏咫涯说道,“你们在这里待在这里,别离开,只要别主动去招惹那些奇怪的植物就是安全的。” “你不是灵武处干员吗!留在这里保护我们呀!” “我不是灵武处干员呀。”柏咫涯的回复令他们一阵语塞。 李娉栾看着他,想起舟婧与他的关系,紧咬着下唇,背过身去。 赵博蜷缩在人群之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人群中,郑绚面色犹豫地开口道。 柏咫涯看着她与葛常斌等人焦虑的眼神,想了想,又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剂。 “一个小时以内吧,不出意外的话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周围还有几个危险分子,那我先去帮你们处理一下。” …… 光芒闪烁,一道身影如彗星坠落,底下的深红长袍随之猎猎作响, 手掌从袍下伸出,修长纤细的五指接住这妖灵挥下的拳头,随手甩向一个正在吟祷妖术的妖灵。 尘土飞扬,随后显露出那一身银色的毛皮,两头妖灵昏倒在一起。 一抹庞大的身影直冲冲地撞了过来,鹣先生的弟弟挥手一指,一点绿色火苗迅速扩张化作一面火墙,包裹了撞来的黑影。 黑影咆哮着向后退去。 纤细的手指微微回勾,火焰主动脱离了黑影,迅速消失了。 显出原形的长牙巨兽身形如山,不断喘着气,四蹄与头顶一片焦黑。 一个虎头人身的健壮妖灵背部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充满仇恨的双眼仍死死盯着前方那身深红色的长袍。 静谧的密林如今已焦土遍地,狼狈至极,一如四周那些战败的妖灵。 两束幽绿萤火照亮石碑前的斗篷无脸人的手脚。 唯独中央的祭坛在那男人的保护下丝毫无损,连同这活死人般的无面者。 紫老板的九条尾巴皆不复初始的光泽,黯淡萎靡的模样正是她现在状态的真实写照。 未曾想到,众不止不敌寡,甚至对方游刃有余,也不下杀手。 难道,是为了羞辱我们吗! 方才为了与鹣先生战斗,她强行驱使了未完全掌控的灵气,此时,暴动的灵气正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怒意涌上心头,紫老板再也压制不止,俯下身子,终是吐出一口鲜血。 只是,不论是心中充满不甘的她,还是愤恨不已的众妖灵,都再无一战之力。 对此,鹣先生的弟弟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眼里也不存半分喜悦。 空林中残存下来的妖灵便只剩这些老弱病残了吗? 何其羸弱,想必在灵气稀薄的人世中隐藏身份生活便已是拼尽全力了吧。 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充斥恨意的怒火,他双眼一闭,愈加坚定了心中的理想。 …… 方才战斗的动静并不小,远处的荷卫与跟他们僵持的沈绝部下自然也感知到了。 夏奇神色一变,然而狠话是对这些荷卫没有用的。 尽管受到了雷甸的挑衅,尽管烬符现如今仍在破口打破,但荷卫们都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刚才伸手间便化解了他们的第一波攻势,还使得夏奇这方的几人反受了轻伤。 特查处沈绝科下这些在灵武处内叱咤风云的狠角色,在苏只的一支小小护卫面前,却显得柔弱如孩童。 “雷甸,你在摸什么鱼啊,赶紧杀呀!”烬符拉着雷甸的衣袖,指着对面面无表情的荷卫们。 “他们有多厉害你也看到了。”雷甸瞥了一眼领头的中年荷卫脚下,自己那碎成几块的心爱的小斧头,“我才不去送死呢。” “胆小鬼,懦夫,废物,窝囊废!”烬符破口大骂道。 “那你去呀,我给你加油。”雷甸懒散道。 烬符撇嘴道:“我要是出手了,怕你们都没表现机会了!” 雷甸嘿嘿一笑,没再搭理她。 鹫看向夏奇,夏奇皱着眉头,完全想不到对策。 如果全员拼死相搏的话……不,恐怕也无法突破。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落入他的耳中。 夏奇愣了愣,随后微低下头来。 他的眉头仍紧缩着,但是没人看见,他眼中的焦虑已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 星空之下,紫老板站起身来,背后的尾巴飘摇不定,周围的灵气再度汇聚。 她身后的妖灵们见状,纷纷进行劝阻。 紫老板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决绝。 鹣先生的弟弟见状,严肃道:“紫大人,不可轻率。” 这话落在紫老板的耳中,与其说是劝阻,更像是羞辱,她面色潮红,紧咬着牙,双眼仿佛要喷出烈火将其吞噬般死死盯着他。 然而,一股铁锈味突然涌上喉头,随后,鲜血如泉水般从口中溢出。 她的身体如风中柔枝,缓缓向后倒去。 “紫大人!” 在众妖灵反应过来之前,鹣先生的弟弟率先急喊出声,须臾间便来到紫老板身前,向她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嘹亮,如笛似哨之音响起。 两抹绿火一阵闪烁,一道剑光随之落向鹣先生的弟弟。 极强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迅速向后退去,一抹灵气掠过他刚才所处的位置,飞向一旁的密林中。 两三棵巨树轰然倒塌。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短发少女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长剑出鞘,点点灵气如精灵般环绕剑身周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苏芙荑手握鹿鸣,从眼前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一股与之前银沙厅大楼内的灵气相似的气息。 苏芙荑的出现,令紫老板方的妖灵也警觉起来。 对于人类,尤其是强大的人类,过往的经历令他们天然地生出一股厌恶。 然而眼看她却对鹣先生的弟弟出手了,如此一来,是敌还是友呢? 苏芙荑的视线落在祭坛的石碑上,看着上面的图案,眼里多了一分杀意。 她又看那些妖灵,扫过那些弱小的存在,最后停留在紫老板身上。 这是…… “大敌当前,你还有闲工夫看其他地方啊。” 鹣先生弟弟的话语拉回了苏芙荑的视线,一束火苗从那森幽绿火中飞来,落到他的掌中。 一股灵气包裹住火苗。 转瞬间,冲天火光暴起,如青色长龙般扑向苏芙荑! 方才与紫老板等妖灵交手时,他可没这般果决,如今面对苏芙荑,他则连试探之意都没有,直接上了真本事。 迎面而来并非滚滚热流,而是一股森然寒意。 苏芙荑挥剑一斩,鹿鸣劈开火焰,深红色的长袍出现在她面前。 鹣先生的弟弟右手成爪,直奔苏芙荑的左胸。 苏芙荑不退反进,握剑反手斜着一挥。 鹣先生弟弟不敢用手爪与她的剑硬碰硬,急速缩回的同时,左手探向她的脖颈。 苏芙荑再进一步,体内猛地爆出一道灵气将他的左手与迅速聚拢的绿色火焰震开,鹿鸣甩出一阵剑花,切碎他身前的灵气护盾,左手握拳,如长枪般直刺向他胸腹。 一连串的攻势,令鹣先生弟弟猝不及防,他双眼圆睁,一阵黑雾突然笼罩身躯。 苏芙荑的左拳落在他身上,然而手上触感却坚硬而厚实,传来反震的令她手腕隐隐生疼。 黑雾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只黑色独眼单翼的鸟雀。 想来,这便是他的原形了。 从他口中发出一声唳叫,黑雾更甚,笼罩了全身,随后突然分成无数份,穿过绿色火焰,化作一个个火球,朝苏芙荑飞来。 邪灵术「化雾夺灵」 一道道黑雾被火焰所笼罩,化作一颗颗小火球,左闪右避,极为灵巧地避开苏芙荑的剑锋。 如此熟练的使用,想来以臻至大成。 数颗火球瞄准苏芙荑斩击的空档,从她背后的死角处发起了攻击。 苏芙荑极为迅速地转身一斩,鹿鸣劈散那几颗火球,而后剑柄倒转,回身反挑,又刺穿几道朝她头部袭来的火球。 火球中的黑雾相交之时,苏芙荑感受到了其中的灵气。 相当不稳定,时密时疏,时凝时散,有种海市蜃楼般的虚幻感。 鹿鸣倒转,剑锋插入草丛之中。 灵气从剑身中溢出,在地上勾勒出一朵巨大的青莲图案,无数灵气化作半透明的莲花蕾,与飞来的青火相碰。 数日前在废弃小楼内对付黑影的时候,苏芙荑使用过这招。 鹣先生的弟弟是在柏咫涯之后才来到那儿的,并未见识到这招,否则定然不会在苏芙荑面前使用「化雾夺灵」。 果不其然。 花蕾迅速盛开,在完全绽放时,便无声爆炸,就算有青色火焰加持,他那用身体分离出来的黑色灵气仍然受到重创。 无数枚青火迅速逃离苏芙荑身旁,逃离那些飞舞的花蕾,重新在远处聚集到一起,凝聚成一具高大的身体。 火焰散去,鹣先生弟弟的脸色极为苍白,气息也相当不稳定。 苏芙荑看着如将死的重病患者般剧烈咳嗽着的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如果他没有用「化雾夺灵」的话,也就不会输的这么快了。 一声幼鹿嚎叫般的剑鸣声响起,长剑携雄浑灵气破风而来,苏芙荑来到他身前,如机械般冰冷地挥下长剑。 长剑入体。 鹣先生的弟弟毫无惧意,反露一抹厉色。 苏芙荑双眼微眯,随即神色一变。 在废弃小楼内,那个原为混混的黑影曾舍弃大部分化作灵气的肉体,从苏芙荑手下逃过一劫。 当时苏芙荑并没有发现。 现如今,鹣先生的弟弟在受重创后,使用了类似的招数。 苏芙荑还是没有提前察觉。 一抹幽绿光芒从鹿鸣的边缘亮起。 苏芙荑心中生出一股的不安感,随后,暴烈的火光从“鹣先生弟弟”的体内冒出,顺着剑身极速扑向苏芙荑! 她抽出鹿鸣,迅速向后退去。 一道黑影突然从阴影处钻出,来到苏芙荑身前。 深红色长袍在星光下如染鲜血,鹣先生的弟弟伸出手指,一点绿光如萤火虫般飞出,钻入苏芙荑的口中。 苏芙荑挥剑斩下,他再度化作阴影,向外逃去。 苏芙荑提剑欲追,突然感到一阵目眩。 随后,只感觉体内的灵气被点燃般炙热无比,仿佛有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痛楚迅速扩散,瞬间传遍她全身上下。 她痛苦地皱起眉头,浑身上下的灵气一阵涌动。 随后,她双眼猛地一睁,眼中燃起一股怒火,咬紧牙关向逃走的鹣先生弟弟追去。 …… …… 第四十八章 年幼的兄长 嗡嗡的机械声在耳边作响。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少年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踱步。 视线中的世界模糊不清,仿佛被云雾所笼罩着。 双眼无神的少年脚步踉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眼中的世界微微发黄,不知何处传来的灯光照亮了四周亚麻色的围墙。 四四方方的墙壁上,有一圈圈颜色稍深的印记。 一面面墙横竖交错,空间内部空无一物,但是只有两米左右高,给人一种既封闭又封闭的矛盾感。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正身处迷宫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他那几乎静止的大脑才终于开始了活动。 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前方,侧面的墙上,涂抹着黑色的图案。 少年走至墙边,抬头看着上面的图案。 看不清。 他又把头靠近了些。 还是看不清。 奇怪…… 他使劲浑身解数仍无法看清墙上的图案。 他放弃了,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走廊的尽头,出现一扇棕色的门。 他握住把手,手中的触感很轻柔,仿佛握住的不是冰冷的把手,而是一滩流水。 轻轻用力,将门打开,走了过去。 门后面的世界似乎并无区别,只是整体暗了许多,但仍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灯光照亮了他脚下的路。 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通道中传开,回音荡漾。 我…… 在哪里? 混沌的大脑中残存的思考能力似乎不足以让他继续思考下去,眼前所见的事物很快便占据了他的思维。 不知又走了多久后,当他对周围一成不变的围墙丧失最后一点新鲜感后,问题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要做什么? 当这个问题出现后,墙上纷纷浮现出一幅幅黑色图案,然而他却无法看清其中任何一幅。 交错的围墙渐渐消失,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条通道。 昏暗,窄小,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那不知从而传来的机械声越来越大,仿佛无数苍蝇正在他耳边盘旋。 吵死了! 烦躁的情绪出现在心中的时候,前方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箱子。 少年走了过去,看着那形状不规则的箱子。 箱子上,有两个抽屉。 弯下腰。 伸出手。 拉住抽屉上的圆环。 用力…… …… “不能开!” 一句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晰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少年睁开眼。 是……梦? 是梦啊。 他深呼吸几口,坐起身来。 星空之下,大约半米高的猩红草地构成了他眼前的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脱离梦境后,大脑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之前的经历迅速浮现在他脑海中。 被一个长得很可怕的丑女人追…… 被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姐姐和大哥哥救了…… 之后遇到个戴黑斗篷的奇怪的人,然后…… 那个戴斗篷的人倒下后,从体内释放出大量恶心的液体,包裹住他们。 不论那个大哥哥怎么攻击都没有效果,大姐姐的鞭子也被那些液体缠住了。 之后,他们都被那些液体吞噬了,他也随即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前,他还紧紧抱着自己年幼的妹妹。 妹妹…… 妹妹! 男孩迅速站了起来,寻找自己的妹妹。 “就差一点了!怎么回事?” 嘶哑的懊恼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他转过身来。 是一头四手双足的靛蓝色怪物。 巨大的脑袋上,两只白色长角高高竖起,四只眼睛分部在脸的四角,位于中央、占据大半张脸的三瓣嘴中,。 妖灵「梦鬼」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视线中,那怪物的四眼看了过来,随后它的身形陡然消失。 下一刻,恐怖的三瓣嘴出现在他面前,深处漆黑一片,密集的獠牙仿佛深渊的触手不断耸动。 “嘘” 它伸出一根爪子,竖立在嘴前。 “好孩子,要懂得静默之美。” 超过上限的恐惧使得男孩发不出任何声音,泪珠在眼窝中不断打转,连呼吸都开始抽搐起来。 “孺子可教。那么,再来做一场美梦吧。” 眼看布满容貌的尖爪朝自己伸来,男孩惊恐地闭上眼睛。 然而,黑暗之中,妹妹那纯真无邪的可爱笑脸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凤凤,哥哥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妹妹哦!” 父母虽终,言犹在耳。 这一刻,男孩子心中的责任感与对妹妹的爱战胜了恐惧! 他睁开眼,翻身躲开可怖的爪子,喘着气盯着面前可怖的怪兽,寻找着脱身之法。 爱能胜过恐惧,能胜过许多,却胜不过客观事实。 他当然是找不到的。 但眼前这恶魔般的怪物并没有立刻抓住他,而是转头看着另一侧。 一阵风吹来,风声如怨魂耳语,如泣如诉。 猩红草地随风而动,似凶灵招手,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高高的草丛飘摇之间,忽然,一道人影出现。 他穿着有些破损的白色衬衫与黑色长裤,戴着白色的大帽子。 男孩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些虚幻怪异,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扭曲着自己的视线。 梦鬼看着他,背后的鬃毛竖起,两爪张开,身躯微俯,问道:“你是什么人?” 梦鬼拥有与梦相关的特殊能力,其中最为常用的一种是用灵气接触对方,使其进入梦境,进而窥视其脑海中的信息。 然而当这头梦鬼的灵气接触到眼前这人时,如冬雪入岩浆,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视线在男孩身上转悠一圈,回到梦鬼脸上,平和声音随之响起: “你想从这个小孩身上知道什么?” 眼看对方清楚自己的身份,本就对战斗并不擅长的梦鬼沉默片刻,说道:“我饿了,只是想吃一点他的精气。我没打算杀他!” 青年闻言,神色不变,看向男孩,说道:“这里很危险,你愿意跟我过来吗?” 男孩连忙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我、我还要找人,我要找我妹妹!” 青年看向梦鬼,问道:“你知道他的妹妹去哪了吗?” 梦鬼摇摇头,说道:“不清楚。不过说句难听的,一个人类幼崽,在这片地方,便是些花草藤蔓都能……恐怕是凶多吉少。” 它的声音很老实,语气很诚恳,只是没有半句实话。 青年点点头,说道:“事不过三,我不会给你第四次叙说谎言的机会。接下来,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语气很温和,只是没留半点余地。 一滴冷汗从男孩的额角滑落。 一片冷汗打湿了梦鬼的后背,那些竖起鬃毛被浸润之后清一色蔫了下来。 “那么,你想从他身上知道什么?” 或许可以选择试试这青年是否真的有它想象中的那么强。 或许只是个灵气充足的气罐子在虚张声势呢? 一想到此,它镇定了一些。 面对青年的提问,它说道: “组织这次袭击这里的目的就是找一个人类幼崽,那个幼崽就是他的妹妹,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隐约听说跟什么‘力量’有关。现在,她被送去了我们这次指挥行动的头目那里,因为命令特别提到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所以应该是安全的。我想从这个幼崽身上知道更多关于他妹妹的信息,所以去窥视了他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 它的选择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和盘托出。 明智之举。 青年问道:“你杀了多少人?” 梦鬼说道:“我从没杀过人类。杀人会引起灵武处追查,给自己带来麻烦。人类本来就是我的食物来源之一,我没必要杀人,所以不杀人。加入组织以后,我只需要窥视记忆提供信息就行了,也不用杀人。” 青年看向男孩,说道:“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那里现在有很多人。怎么样?” 男孩摇摇头,说道:“我要去找我妹妹!” “会很危险的。” “那我也要去!”男孩执拗而焦急地说道,“我是她哥哥!” 青年看着他,沉默片刻,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澄澈双眸之下,嘹亮的声音脱口而出。 “柳平凤!” …… …… 第四十九章 救人 柏咫涯带着柳平凤离开,没有杀那梦鬼。 柳平凤把自己之前的遭遇告诉柏咫涯,提到那两个救了他的大哥哥大姐姐跟他和妹妹一起遭遇“像泥浆一样的液体”,但如今空间已变,不知他们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柏咫涯听后,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柳平凤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呆呆地看着他。 随后,柏咫涯抱起他的腰,朝一个方向前行。 两人穿过密林、平原、森幽小径,柳平凤只感觉自己好像在时光中穿梭,周遭的景物在正极速飞驰。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棵直径便有几十米的巨树下。 树上布满白色的六边形叶片,两条水流从树干中流出,一条在树下汇聚成小湖,另一条化作小溪,流向这空间的中心。 柳平凤跟着柏咫涯走进数米高的树洞之中。 土黄色、淡青色的不知名矿物闪烁着点点荧光,深处正传来脉搏跳动般的起伏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两旁响起,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那些时不时亮起的荧光仿佛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柳平凤有些害怕,看向柏咫涯。 只见柏咫涯伸手,在他身前的黑暗中时不时挥动几下,伴随他的挥动,不断有东西掉落在他们两旁,偶尔传来轻微的叫声,随后淡淡的腥臭味涌入鼻腔。 走了百来米后,柳平凤见到了一颗巨大的、水晶般的剔透物质,大约二十米高,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在那物质的下方,数根血红的藤蔓包裹着暗黄土茧,将其紧贴住物质,如粗大的血管般不断跳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 “这棵妖树的……算是心脏吧。” 柏咫涯伸手将那些缠绕住土茧的藤蔓扯开。 藤蔓落下,巨树有所感知,似乎生了气,周边伸出无数带着尖刺的藤蔓,扑向柏咫涯。 “小心!”柳平凤大叫道。 只见柏咫涯伸出手,轻柔地放在巨树的“心脏”上。 那些飞来的藤蔓一滞,迅速蔫了下来,如同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咪。 乖巧并不是因为被握住了脉门,而是在他从手中散发出来的灵气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威胁。 …… 视线被黑暗所吞噬。 大脑一片昏沉。 咕噜声在耳边不断响起,身体仿佛被沉入水中,不断下坠。 那些水从口中、鼻中、耳中不断深入身躯内部,五脏六腑,连同神经也被浸泡着。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缕光芒。 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身躯正被不断向外拉扯。 舟婧趴在地上,睁开眼睛。 那俊美男子仰头趴对面,也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坐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 背后那不知名的物质正闪烁着淡蓝色光芒,他们的灵武落在一旁,之前救下的男孩正坐在俊美男子的弓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弓弦却纹丝不动。 听到这边的动静,男孩看了过来,高兴道:“他们醒了!” 他转头看向其他地方,似乎正寻找着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你在找什么?” “是一个大哥哥救了你们!诶,他人呢,刚才还在这里的!”柳平凤困惑地喊道,“大哥哥!” 漆黑一片的前方,唯有回声荡漾。 “他刚才还在这里把你们救出来的!他还要带我去找妹妹呢!”柳平凤焦急喊道,“大哥哥!你在哪里!?” 俊美男子问道:“你妹妹不见了?” 柳平凤急得快哭了,说道:“她被这里的坏人抓走了,之前碰到一个怪物说,他们这次就是来抓我妹妹的。” 俊美男子与舟婧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得到男孩口中的大哥哥应该已经离去了。 想来对方必然本事不凡,救下他们二人后,把男孩交还他们保护,毕竟如果一直带着男孩,应该不怎么方便大展拳脚。 舟婧取回自己的长鞭,牵起男孩的手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要去找妹妹!” 柳平凤不依不饶说道。 …… 某处平原,荒草飘摇。 豹头环眼的壮汉仍在与贼眉鼠目的男子交战。 长刀震动,锋刃乱舞。 双方打得难舍难分,皆打红了眼,尽管两人早已精疲力竭。 交战的痕迹从远处的密林中一路蔓延至此,对这场战斗的纠结,从中便可见一斑 贼眉鼠眼的男子喘着粗气,四肢满是伤痕,左肩更是被削下一块,不住地流血。 他忽然嘿嘿一笑,讥笑道:“我看那你也没力气了吧,要不还是投降好了!” 豹头环眼的男子沉声道: “我投你妈。” 他说着,又是一刀劈出。 贼眉鼠目的男子上身后仰一百八十度,手中大刀划过他的脚踝,却反被他抬脚踩住,于是双脚不知从何发力,整个人以一个奇怪的扭曲姿势向后退去,同时还不忘讥讽道: “我们要抓的人已经抓到了,目的已经达成了,不论是灵武处还是玉桦的妖灵都没能阻止我们,你这傻大个还能干什么?” “我还可以操你妈。” 豹头环眼的男子踢开脚下的刀刃,提身追上前去,长刀如猛虎扑食,落向他的尖尖脑袋。 失去了武器,他没了抵挡手段,此时应是面如死灰,万念俱寂。 然而,一对贼眉微挑,两枚鼠目含笑。 一道流光闪过,洞穿了这柄落下的虎刃。 连同它主人的胸腹。 豹头环眼的男子退后几步,低头看去。 一柄手指粗细的灵气标枪贯穿了他的腹部。 鲜血如注喷涌。 内部的伤势似乎不止是指头大小。 一阵笑声响起,随后传来爽朗豪迈中带着些暴戾的声音。 “你自己善后,我去那边爽爽!” 贼眉鼠眼的男子明白那人的意思。 现在没他们的事。 不远处有堆“白肉”,那人准备去垫垫饥。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看着对面这如风中残烛的壮汉,脸上露出了虚假至极的怜悯。 “要不算了吧,放过自己吧。省点力气,死得也安详点。对吧?噢,你还能说话不?还有力气不?别瞪着我呀……不过也是,现在你除了瞪着我还能干嘛呢?” “我还能操你妈。”他说着,手臂颤抖,手中的刀落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浆涌出唇角,落在荒草与刀身上。 鼠眼之中露出一抹厉色,玩味的笑容下还是显露出了杀意。 “我一直挺想知道的,你又不是灵武处的,何必跟我们作对呢?被雇来的?给了多少钱啊?” “滥杀无辜的畜生,人人、咳咳……可诛。” “噢,吼,原来是个傻子啊。” 之前自己刚动手杀了几人,便遇上这壮汉,上来便和自己以命相搏,纠缠了个把钟头直到现在。 他摇摇头,似乎对于自己被这壮汉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感到很不值。 “身手是真不错啊,可惜了。” 他来到壮汉后方,捡起自己的刀,脸上一副惜才的神情,手中的刀却毫不犹豫地挥向壮汉的后心。 他很确信,早已精疲力竭的壮汉被灵枪命中后,根本不会有作困兽死斗的力气。 终于解决这个东西了,真是累死老子了! 壮汉想要转过身来抵挡,可沉重的身躯一点也不听使唤。 他艰难地转过头来,刀锋在瞳中急速放大,他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问些事情。” 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 壮汉睁开眼。 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掌出现在他面前,拇指、食指和中指稳稳地捏住了挥向自己的刀刃。 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男子问道:“请问哪位认识一位留着莫西干头,下半张脸是棕色的先生。” 贼眉鼠眼的男子神情不变,但是眼中划过一道厉色,只是无论他如何用力,手中的刀都纹丝不动。 “不知道,不认识。”他低声说道。 要不是我没力气了…… “救……救……” 壮汉一张口,血浆便涌出。 “那边有普通的无辜民众……求你救救他们!” 他抬不起手,只能努力朝一个方向伸着脖颈。 “救救他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渐无,最后还在呢喃着这几个字。 柏咫涯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贼眉鼠目的男子,问道:“你怎么说?” 此时,他的灵武被柏咫涯握在手中,他如果还想反抗,可以脱身去拿这已死壮汉的灵武。 他思虑片刻,对比了一下此时筋疲力竭的自己和眼前的柏咫涯的差距,选择乖乖听话。 “我们去……保护那些无辜民众?” 自己那拿长枪的同伴正往那里赶去,如果自己能成功把面前这男子引过去,胜算便来了。 柏咫涯看起来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点头说道:“好。” …… …… 第五十章 鹣先生 男子大步向前。 长枪掠过草原,枪刃挥扫,草尖随之落地,一如曾经划过的无数脖颈。 途中遇见几具尸体,或是人类,或是妖灵。 对于杀戮无数的他而言,无论是碎裂的树木枝条这样的战斗痕迹,还是堆积成山、破损不堪的尸体,都不过是司空见惯的背景装饰罢了。 因为这次的任务是找一个女娃,他之前杀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并不痛快,而后当已抓获目标的消息传来时,他已经杀尽了所见到的活物,没有人来给他杀了。 这让他相当懊恼,四处找寻残留的幸存者无果,直到刚才听说前方有一堆「白肉」。 白肉,对他来说,就是没有灵气的普通人。 他踏过荆棘,劈开成堆的吸血枝条,撕碎几朵食人怪花,一头妖灵的尸体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一点微妙的违和感突然出现在他心中。 战场之上,这种感觉往往是感官所获取的关键信息没有被大脑没有注意到才会产生的。 不过,后方传来的人群声很快让他将那些违和感被他抛诸脑后。 兴奋的嗜血欲正在高涨! 忽然,他转过头来,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向他飞来。 他伸手接住,拎着已经断裂的脖颈,看着那张贼眉鼠眼的脸,露出一抹健康的笑容。 他将这手中已死的瘦削男子甩到一旁,上前几步,对面前的年轻男子说道:“不知道你本事如何啊,希望别让我失望!” 几根灵气标枪飞向柏咫涯,一抹寒光紧随其后。 灵气标枪极速飞来,在离柏咫涯还有一米的时候如冰雪没入火堆,消散不见。 柏咫涯伸出右手,抓住男子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枪头,将他连人带枪甩向一旁某棵断裂的树桩。 豪迈男子的身躯重重地撞上树桩。 树桩化作碎块,他半躺在地上,枪柄贯穿了他的胸口,深深扎进泥土里。 他歪过头来,看到十几米外,自己方才走来的路径旁,那削掉了半个头的莫西干小哥尸体,知道了自己方才心中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柏咫涯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持在胯前,静静地看着他。待他彻底没了生息后,转身离去。 …… 一道稀薄的黑色烟雾在密林间穿梭,最终落在一棵树下,化作一道修长的身躯。 周围布置了隔音的「断离阵」和用以拟态迷惑的「镜水阵」 深红长袍垂躺在草丛中。 男人睁开眼,那虚弱的脸上,一双异色瞳中止不住地流出怒意。 贵族! 为什么贵族会出现! 是,贵族会出现,但为什么要出现!俗世中的每个夜晚都在发生扭曲的罪,为什么偏偏在这次出现了?! 他很愤怒。 因为这是他距离自己的目标最接近的一次。 组织已经对玉桦没有兴趣了,抓走那个人类幼崽后,便会前往下一个地域。 他自告奋勇,在这次行动中担任指挥,便是希望在这最后的机会中,掌握大量人手,在玉桦完成自己的计划。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组织给予他使用两个拥有大量能量的「无面」的权力。 他暗地里多拿了一个,三个「无面」,一个用来抓获目标,一个去阻挡灵武处的支援,最后一个则被他用来协助自己完成“血祭”。 在他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第一个组织给予的无面会自动追踪那个女孩,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员,让他们去找人,只是为了将他们当作诱饵,在外围吸引他人的注意。 第二个「无面」在入口处“绽放”,不论之后灵武处派多少支援人员都别想进来。 女孩到手后,他便开始进行启动血祭的事前准备,到时候找些这空间里剩下的人类来用就行了。 他并不知道,第二个「无面」释放的屏障打从一开始便被苏芙荑打破了,之所以没有人支援,只是因为那些支援人员太弱了而已,在经过一轮陷阱后,至今仍在犹豫还要不要深入。 他留下在周围警戒的人被荷卫悄无声息地杀光了,他到现在都认为,之所以没有灵武处的人来干扰他,是因为他们都被组织人员纠缠着。 对于夏奇等人在和荷卫僵持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贵族的出现,是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好在苏芙荑的实战经验尚浅,他阴了她一手,得以逃脱。 只是「无面」和血祭的准备都还留在原处,假如自己就此逃离,尽管可以带着女孩回组织去交差,但对于他本人来说,实乃本末倒置。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 他按住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 其余人员在和灵武处的人纠缠,我要面对的只有这个贵族的话…… 紫大人他们…… 只要跟他们讲清楚的话,他们会理解我! 会理解吗…… 不行,他们已经完全听信了人类的谎言!恐怕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 卑微的人类!卑鄙的人类!卑贱的人类! 呼…… 话又说回来,他们就算跟我联手,也不一定是这贵族的对手。 如果能想办法再设计阴她一次的话…… 她有这么傻吗? 但好像只有这个方法了。 可是我为了脱身消耗太大了! 哪里有现成的灵气可以不用转化吸收后直接能为我所用呢? 「无面」。 可是「无面」留在远处,紫大人他们也在那里,而且没有「无面」血祭需要的巨大能力又该怎么解决? 可恶,要处理的太多了! 都是因为这个贵族!这个多管闲事的贵族!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正当他懊恼愤懑之时—— “你看起来有些烦恼啊。”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他抬起头来。 几米外的阴影下,站着个人。 那人也穿着深红色的长袍,但是没有戴帽子。 那一紫一金两只眸子在阴影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男子缓缓站起来。 “我还以为你没来呢。”男子说道。 “呵呵,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太早现身。”鹣先生说道。 看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男子对他的和善有些疑惑。 男人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我吗?” 鹣先生释然般地说道:“是啊,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对于他这奇怪的态度,男子愈加捉摸不透。 一道倩影现身,婀娜身躯上披着的,是灵武处的制服。 男人如临大敌,顿时紧绷了身躯。 鹣先生微笑道:“别紧张,她不会伤害你。” 灵武处的女人看向这位本次邪道组织袭击的指挥、被苏芙荑重创的虚弱男人,温和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灵武处的科长,沈绝。” “晚上好……鹣先生。” 听到沈绝对自己的称呼,男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的鹣先生,难以置信道:“你都跟她说了?!” 鹣先生微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她不仅是人类,还是灵武处的科长!为什……” 男子说着,却见沈绝走到了鹣先生身旁。 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某种他一直没有想过的可能。 多年前,玉桦妖灵所处的「空林」发生叛乱。 紫老板等人在事后得知,有妖灵与灵武处勾结,造成了这次对他们的迫害、捕杀。 那背叛的妖灵的体态,形貌与鹣先生一模一样,唯独双眼颜色不一样,鹣先生是一紫一金,那人是一黑一金。 据鹣先生所说,那是自己的双胞弟弟,名叫“诓”。 而在灵武处,沈绝亲自负责的「双生」事件档案上,却有着不一样的记录。 灵武处的档案上对于那次事件的记录只有寥寥几笔,大致便是说空林中,有妖灵在谋划入侵玉桦市,灵武处得知后先一步进行围剿。 当时负责围剿的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是个年轻貌美而老成的女孩,名叫沈绝。 小队后来得以保留、扩张,然后更名为特查部。 那么紫老板所知的信息与灵武处的记录究竟孰真孰假呢? 男人一直认为自己才知道事实真相。 是贪婪卑鄙的灵武处处心积虑捕杀他们妖灵,事后将捏造虚假的信息流传到幸存的紫大人等妖灵那边,陷害自己,撇清他们的嫌疑。 他看着鹣先生,神情一时有些恍惚,说道:“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和紫大人,大家都是被蒙骗了,被人类的谎言蒙蔽了双眼。所以,尽管你们一直想找到我、杀了我,我也只是一味地逃窜。” 他说完,神色一沉,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小草,低声问道:“是你的主意,还是灵武处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不过有区别吗?”沈绝毫无愧色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当时那空口无凭的理由能让灵武处出动吗?因为他们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只要能抓到妖灵。” 男人听完,抬头憎恨地看向她,随后看向神色如常的鹣先生,不解、愤怒地说道: “你都听到了!这些卑鄙的人类那肮脏至极的心,那狡诈阴险的灵,那污秽不堪的魂!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鹣先生微笑道:“我从她哪里学到了很多「异灵术」。巧合的是,你加入了神秘组织,学到了很多「邪灵术」。你看,这不是正好吗?” 男人愣住了,说道:“异、「异灵术」?就为了「异灵术」?” 鹣先生温和说道:“「邪灵术」倒还好,正规的「异灵术」我们妖灵可太难接触到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我怎能错过呢?” “死了那么多同胞……你,就为了「异灵术」?”他握紧了拳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你会明白的。” 鹣先生来到他身前,双眼散发出渴望的精光,向他伸出手,声音中压抑着强烈的欲望。 “我,我们,会成为真正的强者!” “你真是疯了!” 男人一把挥开他的手,身体化作黑雾迅速逃离,几束绿色火苗从他体内飘出,化作数道青绿火龙冲向鹣先生。 鹣先生从袍下伸出右手,随手一挥,轻而易举地拍散了气势汹涌的火龙,而后伸手指向逃跑的黑雾,食指轻轻往回一勾。 黑雾一滞,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引力,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落在鹣先生的掌中。 “我这「掌灵引气」之术用得还不错吧,要不是你将身体化作灵气,我还没那么容易抓住你。” 黑雾化作了人形,鹣先生捏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不是「鹣」,我也不是。但我们注定要变回「鹣」!” 轻柔嗓音之中包裹着不可违抗的强横,男人想要挣扎,但已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接受吧。这是你我的命运!” “这是「鹣」的命运!” 第五十一章 算计(二)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鹣先生体内流出,化作白雾包裹住二人。 一时间,狂风大作,而灵雾却愈加浓郁。 在其内部,无数灵气正极速穿梭、涌动着。 沈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片刻后。 风渐停歇,浓雾散去。 猩红长袍之下,赤色长发的男子发出一声长叹。 他睁开眼,光芒从两只紫色眸子中亮起。 发生了什么?为何两人变成了一人? 沈绝对他的改变毫不惊讶,她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微笑道: “恭喜,鹣先生。” 男人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与脑海中的知识,嘴角上扬,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去处理一下那些残留的妖灵再回来帮你。”沈绝说道。 他淡然说道: “好。把「无面」留着。” …… 在紫老板等妖灵陷入绝望的时候,苏芙荑很及时地出现了。 妖灵们并不知道苏芙荑是什么来头,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眼看她轻松地击溃那个叛徒后追了上去,心中自然松了口气。 紫老板挣扎着起身,在其他同样狼狈的妖灵的帮助下,花费了些许时间,将司姨和山伯解救了出来。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司姨和山伯睁开朦胧的眼后,不仅不显得萎靡不振,反而相当有精神,只是有些茫然,不太清楚状况。 那叛徒似乎并没有骗他们,确实是在让二人休息。 这是为何? 紫老板没来得及思考,身后便传来了痛呼声。 她回过头来,一捧热血撒到她脸上。 眼前,一只妖灵被劈成了两半。 还能活动的妖灵皆挡在敌前,然而仅在几秒之内,挨个倒下。 司姨大惊,赶忙挡在紫老板身前,口中发出嘹亮的鸣叫,化作一只一米多高的老母鸡,扑腾着翅膀,喷出一束金光。 一柄尖刀剖开金光,剖开司姨的胸膛,剖开了她的心脏。 沈绝收刀一挥,滚烫的鲜血落在草丛中,提刀向紫老板而去。 山伯咆哮一声,化作一头巨猿。 沈绝挥刀,山伯那硕大的双拳交叉,挡在了胸前。 尖刀落下,斩断两条粗臂,沈绝反手再接一刀,巨猿头身随之分离。 紫老板愣愣地看着遍地尸体。 尽管经历了苦战,但明明前几秒她的伙伴们还在关怀她的状况,他们的声音尤绕耳畔。 尖刀落向她的身躯。 下一刻,她也会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跟她的同伴,跟司姨、山伯团聚。 沈绝的出现,对她而言更像是天灾。 连抵抗的心思都来不及产生,死亡便已敲响了她的门。 她的脑门。 叮—— 一抹铿锵之声在她身前响起。 紫老板趴坐在地上,低着头,只感觉浑身发冷,呼吸不畅,不断地大口喘息。 沈绝瞥了一眼自己那被弹开的刀,看向不远处的三人。 一男一女,一个小孩。 男孩看着沈绝的眼神,不寒而栗,赶紧躲到舟婧身后。 这是灵武处的制服……紫老板?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背后的尾巴……她是妖灵?! 舟婧看向沈绝和她面前的女人,有些惊讶。 男孩执意要去找他的妹妹,她不放心,只得带他前往中心的空间。 这身份不明的俊美男子也跟了上来。 他收回弓,刚才看到面前有人马上要被杀,于是想着先射一箭再说。 沈绝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突然冲了过来。 “退后!” 俊美男子对舟婧大喝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沈绝抬起手,那柄落在一旁的刀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回到她手中。 刀刃切割着俊美男子周身的灵气,锋锐无比,利不可当,与他的长剑相遇。 长剑划出一道月光,两抹灵气相互碰撞,一道裂痕随之出现。 沈绝退后几步,认真地看着俊美男子。 出现裂痕的,是她的刀。 “我想起来了。之前听说那位天河来的花小姐找了「幽灵鸟」当保镖。”沈绝平静说道,“据我所知,花小姐今晚应该在自己的别墅里开聚会吧,那么这位「幽灵鸟」的先生是准备做什么呢?” “灵武处的消息真灵通啊。”俊美男子笑道,看样子不会透露什么。 沈绝面无表情问道:“花小姐也要干预吗?” “雇主的心思,我可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说道。 一旁的舟婧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但也察觉到了这一直跟自己一起行动的俊美男子的身份似乎也不简单。 沈绝沉默片刻,露出无声的笑容,模样很美,也很渗人。 她转身离去,俊美男子没有追。 舟婧来到紫老板身边,只见她满身伤痕伤痕,一动不动地趴坐在地上。 “紫老板……?” 舟婧尝试着唤了她一声。 紫老板的身躯微微一颤,抬起头,看了舟婧一眼。 她的眼中没有半点光彩,往日鲜红似血的双唇此时与面色一样惨白至极,看起来没有半点精神,枯槁憔悴至极。 舟婧有些不知所措。 紫老板转头看向周围满地的尸体,十指嵌入泥土中,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她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死去的司晨和山公旁,泪水涌出眼睑,她伸手抱司晨的尸体,趴在山公的胸膛上,面对这两个从小照顾自己到大的老仆,痛哭流涕。 舟婧没去打扰她。 她看向一旁,俊美男子站在祭坛前,思考着什么,柳平凤站在他身后,看向痛哭的紫老板。 舟婧来到他身旁,开口道:“那个……怎么称呼?” 她现在才想起来询问对方姓名。 “嗯……名字不太方便透露,抱歉。”他歉笑道,“可以叫我「风傀」。” “哦,那……呃,风先生?” “呵呵,叫我风傀就好。” 舟婧点点头,看向祭坛与其中央的无脸人问道:“这是什么?”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人的话就不清楚了。” 无脸人仍在向外扩张着灵识,身躯却一动不动,没有脉搏,心跳,更谈不上呼吸,与死人无异。 …… 一朵青莲先至,随后剑鸣声起。 鹣先生睁开眼,看向眼中蕴含怒意与疑惑的苏芙荑。 断离阵和镜水阵这点小把戏自然困扰不了苏芙荑多久,不过还是让她多花了些时间来找寻他的位置。 眼前的男子发生了些许变化,这变化中令苏芙荑在意的自然不是他的外貌,而是来自他的灵气的感觉。 之前他的灵气总有一种不安定感,仿佛被纸巾包裹着的水,而此时他体内的灵气却雄浑而扎实,仿佛装在密封罐里的琼浆。 鹣先生看着苏芙荑。 苏芙荑对他的杀意来自两点。 一是策划这次袭击,屠杀无辜民众。 二是她知道那祭坛是用来通过血祭的方式,召唤妖灵先祖魂灵的。 无论哪一种,她作为贵族,遇上了,都会出手干涉。 但从严格意义来讲,现在她面前的鹣先生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男人了。 但鹣先生没有解释,他淡淡说了句: “请。” 话音刚落,苏芙荑出现他身前,鹿鸣毫不留情地挥向他的脖颈。 他后退一步,打了个响指,两抹灵气交织在他身前,化作一块柔软的幕布,包裹住苏芙荑的剑。 绵软的触感从剑尖传来,苏芙荑握住剑柄一扭,剑身翻转,撕碎了灵气幕布。 面对苏芙荑手中的鹿鸣,鹣先生断然不能选择与之近身交战,只能不断使用灵气进行抵御与进攻。 然而,就算是如今的鹣先生,在灵气的总量上,也远远低于苏芙荑,就算使用「异灵术」和「邪灵术」,面对全力、认真的苏芙荑,也就只是些花招罢了。 就这么拖下去,等待他的只会是灵气耗尽后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想要获胜的话,必然需要另寻他法。 然而他的长处便在于众多灵气相关的操控术,对方的长处乃是一直修习的剑术。 自己无法应对对方的优势,而自己的优势在其面前也会变成劣势。 这样的情况下,要另寻他法,又谈何容易呢? 然而,鹣先生的神情却相当平和,一副胸有成竹,毫无惧色的样子。 他不断使用各种方法拉开与苏芙荑的距离,时间便这样一点点过去。 枝断树倒,草木花叶被灵气绞碎,化作灰烬,这片密林因此遭了殃。 苏芙荑将灵气尽数释放,只见她每一次都会有几道灵气化作青莲飞向鹣先生,鹣先生不止要躲避鹿鸣,还得应对灵气,身上已有四五处受创,模样渐渐狼狈起来。 长剑如利爪撕裂他胸前的衣领,随后一脚落下,鹣先生仓皇后撤几步,泥草飞溅,地上留下一个不小的圆坑。 苏芙荑提剑再追,被鹣先生侧身避开,血色灵气从他袍下涌出,掠向苏芙荑。 苏芙荑双腿踏上树干,借力反跃而来,鹿鸣震动,轻易斩碎这些灵气,剑刃从鹣先生的眉前挥过,切下他的一撮眉毛。 剑锋附带的凌厉灵气切开他的眉心,一道鲜血顺着鼻翼流淌下来。 鹣先生的脸上露出一抹怯色。 胆怯便惧,惧便欲逃。 所以当他随后气势汹汹地又甩出几道带着青色火焰的灵气飞向苏芙荑的时候,苏芙荑已经做好了他会逃跑的准备。 她认为这样的战斗根本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成长,而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也一点都不喜欢。 所以,当鹣先生甩完灵气后转身便逃时,她选择硬抗那些飞来的火焰灵气,以全力进攻的姿态冲向了鹣先生。 火焰灵气飞向苏芙荑,只是削减了她周身那层薄薄的灵气护盾上,并未给她的躯体带来什么伤害。 相对的,全力进攻的苏芙荑与逃跑的鹣先生之间的距离原来越近,鹿鸣的剑尖与他的后背近在咫尺! 嘭—— 几颗指头大小的灵气团从一旁的密林旁飞出,如子弹般落在苏芙荑身上。 在透过鹣先生方才放出的灵气削减出的漏洞,接触到苏芙荑的体表的瞬间,灵气团爆炸开来。 纤细的身躯撞碎了几棵树木。 苏芙荑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 …… 第五十二章 算计(三) 鹿鸣落到一旁 鹣先生转过身来,神色从容淡定,之前那抹伪装出来的惧意早已消失不见。 沈绝从树后走出来。 “那边出了点事情。”沈绝说道,迈步走向倒在地上的苏芙荑。 “嗯?”鹣先生双眼微眯。 “没能杀了那条狐狸,遇到了「幽灵鸟」的人……是南方的一个武者组织,被天河的一个大小姐雇来的。” “所以,你不是对手?”鹣先生说道。 “对方的灵武确实比较高级。而且那个大小姐的家族太有钱了……我再怎么说也是玉桦的政府机关工作人员,总要为这座城市着想吧。”沈绝说道,“得罪了那个大财团,玉桦之后的经济发展可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鹣先生对人类世界社会经济相关的无聊问题没有半点兴趣,但他看着沈绝伸向苏芙荑的刀,饶有兴致地调侃道:“不敢得罪财团却敢杀贵族吗?” 他对贵族并没有恶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会选择主动杀死贵族。 但与他合作的沈绝似乎并不这么想。 苏芙荑死后,鹣先生也将离开这座城市,他不明白,还留在玉桦的沈绝为什么敢杀贵族。 贵族的报复可不是交出几个人就能解决的小打小闹。 作为这一系列的阴谋的策划者,鹣先生是为了获得力量,为了恢复原样。 但是这位合作者,这位玉桦灵武处特查部的科长沈绝。 她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鹣先生并不知道。 当然,这无损他的利益,他也没有阻拦。 沈绝蹲下,伸手推了推苏芙荑。 苏芙荑仰头躺在草丛中,额角腥红一片。 本应保护她的荷卫正身处一千多米外,与沈绝的那些部下们待在一起。 之前是她自己不让荷卫跟来,以免他们干扰自己。 而后,沈绝使用了一种能通过灵气传音的「异灵术」——「隐声」告知夏奇,让他们只需跟荷卫对峙即可,剩下的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在那一刻起,她便开始盘算起了如何杀死苏芙荑。 现在,她现在有很多种方法杀死昏迷的苏芙荑。 以效率为优先考量的话,用灵气震碎苏芙荑的大脑,然后毁尸灭迹即可。 但谁知道事后那些荷卫,那些贵族的人能不能通过什么方法获取此处残留的灵气,从安全的角度来看,不使用灵气是最为保险的。 强大的武者,身躯在灵气经年累月的滋润加强下,枪弹也无法伤其分毫,普通的灵武亦是如此。 苏芙荑显然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但她的身躯无疑也没那么脆弱。 沈绝握着刀,思考着下手的位置。 薄弱而一击致命的地方。 眼部、颈部、后脑…… 还是眼部吧。 确定位置,刀刃落下,朝着苏芙荑那紧闭的左眼。 安静的密林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就像加入了薄荷的兰香,安抚着星空下的生灵们那躁动的内心。 稍微有点自主意识的植物都没有靠近这危险的地方。 苏芙荑的身躯一动不动,但她还没有停止呼吸。 刀刃悬于她的眼皮上方,与翘起的纤长睫毛相距不过一公分。 沈绝握着刀柄。 柏咫涯握着她握着刀柄的手。 沈绝看着他,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刀柄都无法向下一丝一毫。 而她的手被柏咫涯握着,也无法松开。 柏咫涯看向鹣先生,问道:“是谁把你一分为二的?” 鹣先生面色一沉,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都知道些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你是喜欢用问句回答问句的那种人。”柏咫涯平静说道。 不过他脾气很好,所以他不介意先回答鹣先生。 “我是柏咫涯。我在这里看到了,所以知道了。” 鹣先生眯了眯眼。 他在说什么鬼话? 柏咫涯没有骗他。 从两个鹣先生相遇的时候,他便在这里了。 他一直像是一棵树,一株草,一阵风,一颗星辰般,静静地看着沈绝出现,看着两个鹣先生合二为一。 然后跟着沈绝,看她屠杀妖灵,看她对紫老板下手,看她被俊美男子阻止,看她返回此处偷袭与鹣先生交战的苏芙荑。 直到沈绝想杀死苏芙荑时,他终于动手了。 柏咫涯看着沈绝,松开了手,说道:“你可以走了。” 沈绝收回刀,没有轻举妄动,问道:“你就这样放我走?” 柏咫涯说道:“放宽心,往后的时间还很长。” 沈绝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要救她?” “我现在,在白牙高学上学。”柏咫涯说道,“这座城市颇具活力,但生活节奏又不像大城市那样快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我尤其喜欢玉桦的夜晚,有繁华的地方,但也有也有安宁的去处,不会使人浮躁,当然也不至于太过寂寥。” 他看着苏芙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贵族若是死在这里,玉桦便不会再安宁下去了。” 他说完,看向沈绝。 沈绝明白了他的理由,转身离开。 她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苏芙荑苏醒后,柏咫涯将她的事情说出来…… 但她向来谨慎。 平静往往是绝对自信的体现,沈绝的谨慎令她没有选择试试看柏咫涯的实力是否真的符合他表现出的平静。 鹣先生阴沉着脸,看着柏咫涯。 他觉得自己想要离开的话,柏咫涯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空间内还有各种势力,最关键的是荷卫还在这里。 如此一来,也就别想在这儿举行血祭了。 但是,剩下的那只「无面」还在这里。 他舍不得。 但回去便会遇到阿紫,会遇到沈绝所说的「幽灵鸟」的人,且不说阿紫,「幽灵鸟」的人会放任自己带着「无面」离开吗? 而此处,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苏醒的贵族。 他看着柏咫涯。 前天,在夜铺的黑门内,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面对这个年轻、强大、身份不明的人类,他便谨慎地提防了起来。 在得知柏咫涯在追查钟声,在追查通过邪灵术实验、蛊惑人类的自己的半身时,他像欺骗紫老板等妖灵一样,将那个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双胞胎谎言告诉了柏咫涯。 当时他还刻意卖了个破绽,假装自己身为妖灵,却在偷偷摸摸研究异灵术,意图让他看穿自己,从而降低他对自己的关注。 聪明反被聪明误。 柏咫涯察觉到了他的刻意,将计就计揭穿了他,心中因此对他留了份注意。 来银沙厅之前。 柏咫涯从紫老板那里知道了他们妖灵要在银沙厅展开行动,目的便是所谓的鹣先生的弟弟。 而从沈绝那儿,他也知道得知了灵武处要在银沙厅行动的消息。 来带银沙厅后,他还感知到了苏家的青荷护卫。 在大楼里遇到紫老板时,紫老板却说鹣先生突然联系不上了。 因为差距过大的缘故,谁都没有察觉到,柏咫涯那扫过整栋大楼的灵识。 此时的鹣先生心中有许多不安与疑惑,但权衡在再三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转身便欲离开,然而身后的灵气却开始涌动起来。 鹣先生转过头来,沉着脸,看向柏咫涯。 他放过了沈绝,却不打算放过我? 为什么? “为什么?”他解释道,“既然你知道有两个我,那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我并不是之前的我。我只想要力量,对杀人没兴趣。” 柏咫涯点点头道:“我知道。” “还有什么?因为我现在掌握了邪灵术吗?” 柏咫涯点点头道:“那也是一部分原因。我还想知道把你一分为二的是谁?” “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 柏咫涯说道:“那我就自己查吧。” 鹣先生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柏咫涯回头看去。 舟婧带着风傀、柳平凤和紫老板,从密林中跑了过来。 风傀看着地上的苏芙荑,神色一凝。 舟婧看着柏咫涯,相当惊讶。 “把我妹妹交出来!”柳平凤盯着鹣先生怒喊道。 泪痕未干的紫老板看着这个双瞳皆紫的鹣先生,一时有些发愣。 “你是……?” 比起她认识的温文尔雅,从容稳重的鹣先生,现在的这个男人气质冷傲而阴沉,与她之前见到的鹣先生的弟弟也有所不同。 鹣先生没有说话。 柏咫涯说道:“他是鹣,是一直跟你生活在一起的鹣,是加入邪道组织染指邪灵术的鹣,也是当初背叛你们的鹣。” “什么意思?” “鹣被人分成了两个个体。你所认识的那个鹣先生的真面目,是个为了力量,可以舍弃很多东西的妖灵。其中包括空林,包括幸存下来的你和你的同伴,也包括他的另一个半身。” 紫老板还是没有完全理解,但她终究还是理解一部分。 “我听不懂。”她低声道,“但我可以理解为,是这个人背叛了空林吗?” “对。”柏咫涯说道,“他还跟灵武处的人勾结在一起,放任你的同伴被杀。” 紫老板看着他,颤声问道:“你,是鹣先生?” 鹣先生阴沉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吗,阿紫?”鹣先生冷笑道,“当然是为了力量。” …… …… 第五十三章 底牌 【“起床了,阿紫!” “嗯……让我再睡一会儿……”】 【“阿紫,十五岁生日快乐!” “生日是什么?” “生日就是诞生的那一天。跟以前长辈们的寿诞是一个意思。” “我这个年纪也能过寿诞吗?” “生日就是给年轻人过的寿诞。你看,有蛋糕吃哦!” “哇,好耶!那我以后每年都要过生日!”】 【“阿紫,早点休息。”】 【“阿紫,你看这是什么。” “喵~!” “猫咪!” “我看你好像挺想养只猫的来着,就去挑了一只。不过我可没时间照顾它,它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阿紫。”】 【“谁偷喝我的红酒了……阿紫?!”】 【“可丽饼?嗯……阿紫,这是你给它取的名字?” “呵呵呵……” “你笑什么啊!不可爱吗?” “没什么,可爱,哈哈。”】 【“阿紫!不能抽烟!” “呀!被发现了!”】 【“别伤心,可丽饼会在天上保护你的,阿紫。” “呜呜呜……嗯……呜呜呜……”】 “阿紫?” “阿紫!” “阿紫……” “阿紫……” “阿紫……” 泪水从眼角滑落。 紫老板睁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鹣先生。 她怒吼一声,九条长尾飘摇,四肢与脸颊上迅速长出绒毛。 灵气缭绕之间,雪白毛皮中带着粉色条纹,一头伤痕累累的九尾狐高高地扬起了头。 她怒视着鹣先生,眼中的杀意正在沸腾! 往日的欢笑与温暖仿佛被污泥所浸透,那些美好的回忆化作了令人痛苦的毒药。 司姨、山伯……那些旧识的身影在她脑海里划过。 那些鲜活的面容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在悲与痛的潮水淹没心房之前,愤与恨率先一步占领了她的神智。 低沉的吼声在九尾狐的喉咙里沉浮,她那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鹣先生。 她要把这个叛徒,碎尸万段! 那么,在战斗中,愤怒有用吗? 九尾狐来到鹣先生身前,利爪如刀锋般挥下。 有武者觉得,通过强烈的情感可以进入忘我的境界,从而显着地提升自己的战力。 鹣先生盯着柏咫涯,一道暗红灵气顺着手指挥出,抢先落在九尾狐身前,将其逼退十几米。 也有武者觉得,以绝对的冷静,完美的理智来对敌,才能发挥自己最强大的实力。 九尾狐咆哮一声,一道滚烫的赤色灵光从长吻中喷吐而出。 但在面对真正全方位碾压自己,实力高出太多的强敌时,无论哪种都是一样的。 都毫无胜算。 赤色灵光包裹住鹣先生,周围的草木随之燃烧。 长风自他身后起,吹散了火焰与灵气。 毫发无损的鹣先生没有反击,面色也仍是那般阴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柏咫涯。 将真相告诉阿紫,然后自己在一边看着。 看阿紫给我挠痒,然后等我反手了她吗? 这很有趣吗,人类! 见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紫老板愈加愤怒了,九束白色灵气从尾尖飘出,在她头顶凝聚成一颗人头大小的圆珠。 圆珠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向上升至树梢,如陨星般落向鹣先生。 柏咫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招式,感受着她的灵气。 九尾狐是极为稀有、高等的妖灵,他还从没亲眼见过。 之所以将真相告诉紫老板,便是想看看九尾狐到底有多少能耐。 跟人类一样,各种妖灵所擅长的也五花八门,其中长于战斗的妖灵也只是少数。 紫老板的表现并不亮眼,就跟柏咫涯所知的一样,九尾狐并不长于战斗,他们擅长的是蛊惑人心。 尽管早已知晓,柏咫涯还是略微有些失望。 面对飞来的白色珠子,鹣先生的脸色更差了。 这是九尾狐的灵珠,是九尾狐体内灵气的根源之一。 倘若被破坏,对九尾狐的伤害不可估量。 但是连这都拿出来用了,说明阿紫是铁了心想杀自己了。 那么自己也不必留情了。 他伸出右手,诡异的绿色灵气与强横的红色灵气交错着汇聚到掌中。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灵珠与他手掌前的灵气交汇的前一刻,他的右臂突然移开了。 他赶忙用左手护在身前,灵珠落在他的左臂上,从清冷的光芒中释放出炽热的灵气。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形出现在十米之外,左手无力地垂下,仿佛烤肉般呲呲的腐蚀之声在手臂上响起,白色的烟雾从他的臂上不断冒出。 仍为孩童的柳平凤哪见过这般场面,从紫老板现出原形后便张大了嘴巴,躲在舟婧身后,直到现在还在愣愣地看着他们,仿佛在观赏什么电影大片,回不过神来。 舟婧也不理解现在的情况,只是从柏咫涯的话语中大概猜到面前这个男人似乎背叛了紫老板。 但她更好奇柏咫涯,这个自己的房客,普通的高学武学生是怎么知道,怎么掺和进去的。 风傀静静地看着战斗的紫老板和鹣先生。 他当然也看出来了两人的差距,还从鹣先生的身上感知到一股与之前改变空间的灵气相似的气息,确信这次袭击跟鹣先生肯定脱不开干系。 此时的他也更好奇柏咫涯的身份。 鹣先生没有在意受伤的左手,而是看着自己的右手,面色凝重。 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 他还有意识? “我不……准你……” 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响起。 他的神色不禁为之一变。 刚结合后,现在的他连意识都有些不稳定。 倘若能给他几天调养,想必便能消除这些问题了。 他瞥了柏咫涯一眼。 柏咫涯挺拔地站着,视线一直落在紫老板身上。 鹣先生的眼中露出一抹厉色。 必须拔除这令他意识不稳定的根源。 光珠飞起,散发的光芒黯淡了不少,但紫老板似乎打算再来一下。 鹣先生不再手软,飞身来到她身前,带着诡谲火焰的绿色灵气从袍下升起,与右手中的红色灵气一齐涌向紫老板。 她嚎叫一声,化作人形,跃至上空,在林间不断跳跃,躲闪着那些灵气。 一道红色灵气从她身后袭向她的后背,她侧身一躲,鹣先生手指回勾,那道灵气陡然掉头再度飞来。 同时,鹣先生的身躯化作数道黑雾,如同一张巨大的手掌,抓向紫老板。 红色灵气击中紫老板的胸口,她痛呼一声,落下树来,被手掌般的黑雾抓住。 黑雾收拢,挤压着她那娇小的身躯,紫老板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叫声,下一刻她的身体便要被捏成碎肉。 一道长鞭似闪电般挥来,洞穿黑雾后,鞭身旋转几圈,一股灵气从中向外爆发,震散退了不少黑雾。 紫老板从空中落下,舟婧向上跃去,便要接住她。 突然,一道黑雾突然窜出,两颗青绿火球落在舟婧身上,爆炸开来。 舟婧落在地上,幸好她及时用灵气防护,只是头发有些焦黑。 黑雾掳走了紫老板,来到一根伸出的树枝上,赤袍飘动,鹣先生的身形从中显现。 舟婧便要挥鞭上前。 鹣先生掐住紫老板的脖子,冷声道:“你们想她死可以继续上前。” “卑鄙!”柳平凤伸手指着他,又不忘加一句,“把我妹妹还给我!” 舟婧闻言,面色一沉,但手中的长鞭也安分了下来。 风傀闻言,觉得有些滑稽,她死不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柏咫涯闻言,抬脚出现在鹣先生身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挥手将他甩了下去。 他的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鹣先生的身躯嵌入泥土中,他缓缓爬起身来,死死盯着柏咫涯。 舟婧愣愣地看着柏咫涯。 风傀吹了声俏皮的口哨,看着柏咫涯的双眼微眯了起来。 柏咫涯单手拎着紫老板,看着鹣先生。 鹣先生应该明白他跟自己的差距,但他的眼中并没有绝望和退缩,反倒涌出了一抹疯狂。 只见他打了个响指,一片巨大的棕红羽毛从林中飞来。 羽毛上,躺着个熟睡的女童。 “滢滢!”柳平凤见了那女童,慌忙喊道,“你放了我妹妹,把她还给我!” 鹣先生看着柏咫涯,阴惨一笑,说道: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无敌了?嗯?” 话音刚落,一道极为浓郁的灵气在他们身后升起。 舟婧回头看去,灵气凝聚成柱,笔直向上。 位置就在这片空间的中心,那个祭坛…… 她反应过来,这灵气是来自那祭坛中央的无脸人的! 与此时同,羽毛上的女童,柳平凤的妹妹仿佛共鸣一般,一股炙热的灵气从她体内流出,化作一道炙热光线,源源不断地涌向那灵气柱。 柏咫涯看着那女童,脸上极其罕见地露出了明显的情绪——一抹惊讶。 灵气柱直达星空,仿佛贯穿了这片空间般。 在接收女童的灵气后,整根柱体迅速变得通红,随后,那布满星辰的夜空竟转为紫色,并且在也在渐渐变红。 随后,天空裂开了。 一道道裂痕出现在空中,这是这片空间即将崩坏的前兆。 妖灵所创造的伪空间不像自然形成的世界那般坚固,内部若有庞大的能量爆发便极易造成空间的崩坏。 柏咫涯当即放开手中的紫老板,向那座祭坛而去。 风傀也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鹣先生完全不在意。 「无面」一旦开始发动,就别想轻易停止,虽说他也认为柏咫涯确实很强,但他可不信柏咫涯能强到那种地步。 祭坛前。 灵气从那无面人的头顶中迸发而出。 他跪坐在地上,低着头,身躯正在逐渐缩小。 柏咫涯伸手掰断一头妖灵的爪子,掷向灵气柱。 爪子接触到已经变得通红的灵气柱,瞬间汽化,化作一缕青烟。 风傀从后方赶来,搭弓射出一箭。 灵箭没入柱中,如石沉大海,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他眉头一皱,看着天上的裂痕。 他也没遇到过多少妖灵,妖灵创造的空间要是崩坏,内部会如何他还真不知道。 但想来估计不会有多安全。 柏咫涯看着灵气柱,伸出手。 一柄长剑从他身后飞来,落在他手中。 剑格呈盛开的莲花状,剑身从莲心喷吐而出。 这是苏芙荑的鹿鸣。 虽说灵武并没有自我意识,但经一个人的灵气常年滋润后,灵武本身会被那人的灵气同化一部分,外人是很难使用的。 他人的灵气会与灵武中残留的灵气冲突,强行驱使后果通常是造成灵武损坏。 然而,这柄鹿鸣似乎一点也不抗拒柏咫涯。 柏咫涯抬手,灵气注入到鹿鸣之中,鹿鸣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音。 剑刃挥下,一道数米长的无色剑气飞向了灵气柱。 …… …… 第五十四章 终结 “可惜啊可惜啊……一个「无面」,一颗「凤凰卵」……” 鹣先生看着身旁的女童,紫色双眸有些发红。 “这是你们逼我的!” “你对我妹妹干什么!”柳平凤厉声喊道,拔腿冲向了他。 舟婧拦在他身前,长鞭朝那从女童身上发出的光柱而去。 鹣先生唳叫一声,现出本形。 只见一头两米高的双首赤红猛禽挡在女童身前,四足双躯,两只头各有一只眼睛,仿佛两只独翼独眼的鸟并在一起。 他挥翅扇开舟婧的长鞭,朝她吐出一口棕红灵气。 舟婧抱起柳平凤,跃至一旁,将手中长鞭掷向他。 鹣先生不解她的目的,欲再度挥翅。 然而,空中的长鞭突然收缩,由软转硬,速度一下子快了数倍,直奔他的其中一个头颅。 哧—— 硬鞭插入他的眼眶,鹣先生发出一声痛鸣,双翅疯狂挥舞,口中喷吐出无数灵气。 天空越来越红,空中的裂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狂暴的灵气与飓风在他身边形成,一道纤细的身影却在此时冲他双头脖颈的根部跃来。 他的心脏和灵气本源都在这里。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紫色独眼中。 鹣先生的双头同时张开嘴,一道深红灵球被绿色火焰包裹着,即将与虚弱至极还跃向自己的紫老板相遇。 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片奇怪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 鹣有两颗碧玺般的眼睛。 双亲早早的去世令对知识的极度渴求的他再没了限制。 少年时期,在偷偷离开空林,前往人类世界后,年轻的鹣被一分为二。 分离出来的两个鹣各继承了一颗紫眸,而剩下的那颗,两妖一个是黑色,一个是金色。 他们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刻,心中同时涌现出一个念头。 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金瞳在妖灵中还算普通,但黑瞳的妖灵极为稀少。 进入人类世界也并非没有任何好处,繁华的都市极大地增长了他们的见闻,从中,他们知道了一种叫隐形眼镜的东西。 此后,两个鹣交替着出现在空林的众妖面前。 黑瞳的鹣买了个金色的隐形眼镜,由他出面时,便将其戴上。 空林的妖王是九尾狐。 很久以前,一支九尾狐群无意妖灵间的争斗,离开族群,创造了一片空间,生活在那里。 偶尔有路过的妖灵需要帮助,他们便接那妖灵进来,或是治疗其伤,或是供其躲避追杀。 那些妖灵中,总会有一小部分愿意留在这里,久而久之,空间里的妖灵便越来越多。 空林便渐渐不空了。 某一天,妖王年幼的女儿听说了鹣先生的博学,来到他家中。 金瞳的鹣还在研究着什么,黑瞳的鹣只得戴上隐形眼镜,出来迎接她。 那时年幼的紫的脑袋里有数不清的问题,但其他妖灵对此不是敷衍,便是扯开话题,谄媚地请求她为自己解决麻烦。 但是,面对她的奇思妙想,黑瞳的鹣却很耐心地为她一一解答。 此后,紫经常去拜访鹣,两个鹣轮流迎接她,其中,金瞳的鹣经常窝在房内研究东西,所以她与黑瞳的鹣见面的次数相比之下要多得多。 此刻,星空之下,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涌入鹣先生的脑海,那一幕幕紫的笑容已经让他难以分辨究竟是另一个自己在空林看见的,还是自己在与她相处的这些年里见到的。 紫老板的伸出爪子,抓向了他的心脏与灵气本源。 混沌的记忆没有完全压制他的意识,那棵赤红灵球已经蓄势待发,在剧烈的头疼之下,他清晰地定位了紫的位置,对准了她—— 鹣先生的躯体突然一滞,那飞向紫的赤红灵球也悬在了半空中。 噗嗤—— 五爪没入鹣先生的脖颈下方,掏出一颗暗紫色的心脏。 澎湃的灵气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不远处那直达天际的灵气柱倾斜、断裂,空中的裂痕渐渐消失,夜色重新占据了天空。 鹣先生不甘地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下。 赤色灵球缓缓消失。 紫老板拖着残破的身躯,来到他剩下的那颗眼前。 一片羽毛从他的翅膀中飘出,落到紫老板身前。 紫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手紧紧握着。 那颗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黑光,又闪过一丝金光,最后彻底失去光泽。 紫老板松开手,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着,随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 灵气柱倒塌后,从柳平凤妹妹身上射出的炙热光线也随之消失。 柳平凤奔向自己的妹妹,微微摇了摇她。 “哥哥?” 见她缓缓睁开懵懂的双眼后,柳平凤长舒一口气,问道:“能起来吗?” 她动了动手脚,坐起身来,说道: “哥哥,我好累……这是什么?羽毛?” 她纯真地看着身下的棕红羽毛,全然不知这段时间在她身边发生了什么。 “那哥哥抱你!”柳平凤将她从羽毛中抱起,轻柔地揽入怀中。 鹣先生死后,这片被另一个他拟造出的空林开始消散,然而方才的冲击使空间的稳定性受到了影响,消散的过程中,小部分区域可能会被世界「吞噬」或是「遗落」到不知何处去。 祭坛之前,柏咫涯站在倒下的无面人身前。 原本看看遮住大腿的斗篷如今已覆盖住他的全身,他的身躯缩小了五分之二。 那一直覆盖全域的灵识已消失不见了。 柏咫涯将手放到无面人头顶,蓬勃的灵气再度从他体内释放,吓了一旁的风傀一跳。 然而,这次这些灵气并未冲击空间,反而在空间内散开去,开始修复起来。 风傀看着空中正在缓缓消失的裂痕,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柏咫涯盯着不断缩小的无面人。 据他推测,这无面人原先应该是一个能容纳大量灵气的武人。 他的五官以及体内的大量人体组织都被去除,失去了感知能力的同时,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简单的来说,便是被进行了人体改造。 灵气需依附生灵活体,他的体内被强行压缩进了大量精炼处理后的灵气,然后使其丧失行动、感知能力,无法抵抗,大脑大概率也经改造,成为一个半死半活的活体灵气能量存储包。 要达成这种技术,这背后想来被拿来做人体实验的武人不在少数。 而这个无面的改造似乎并不完全,他至少还留有一定的自我意思,而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向外施放灵能探查。 之前那灵气柱出现的时候,来自他的灵识也消失不见,意味着从那一刻起,他便死了。 于是恰好可以使用他体内剩下的灵气用以修补空间。 这种改造产物的信息,一旦传扬出去,必将引起灵能界所有人的关注。 类似惨无人道的技术若不经禁止、摧毁,有权势、野心的效仿之辈绝对不在少数,届时底层的武人将遭到末世级别的待遇。 所以拿武人做人体实验是所有武人的大忌,一经发现会被群起而攻之。 柏咫涯自然也是其中一人。 他那平静的双眼此时格外认真。 他伸手掀开斗篷,打量着瘦骨嶙峋,赤身裸体,身材扭曲,大概只有一米不到的无面人。 他的视线落在无面人的脚踝内侧。 风傀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个已经扭曲了的的序列号,皱着眉喃喃道: “b……0120……5。” …… 三天后,灵武处对外宣称本次事件乃是凶暴的邪道武者组织策划的,是以索取金钱为目的绑架事件。 本次事件伤亡人员多达3300余人,其中明确死亡人数1756人,失踪人数59人。 事件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震撼东部地区,在全国近五年的恶性事件中都能排进前20。 理所当然的是,公开信息中既没有提到妖灵,也没有提到贵族。 沈绝科下,包括她在内,参与本次行动的干员都被下了停职待用、降薪等处分。 停职时间应该会根据后续洪千茫那边人员的表现来定。 所以沈绝本人并不担心。 时间不会太久。 刚好,这也让她有了充裕的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 在灵气柱出现,天地异变的时候,荷卫有些骚动,领头的中年荷卫眉头一皱,最后还是决定不顾苏芙荑的命令,进入其中。 然而,这次却换成夏奇等人阻拦他们进去了。 荷卫双眼一冷。 政府工作人员又如何,俗世的武人也敢阻拦他们。 双方大打出手,然而这支灵武处部队的战力却超乎他们想象。 无数奇能异术频出,尽管整体处于劣势,但他们想要脱身却没那么简单。 不过很快,一声鹿鸣般的嘹亮剑音响起,灵气柱轰然倒塌,异变也渐渐消失。 荷卫们因此放下心来。 直到一个戴着奇怪帽子的俊美男子将苏芙荑带到荷卫的面前之前。 他刻意让舟婧带着紫老板和柳平凤兄妹暂时回避一下。 那些冷面无私的护卫见到昏过去的苏芙荑,一个个都不再冷若冰霜,握着刀剑的手有些颤抖。 领头的中年荷卫盯着男子,尖锐的眼神仿佛要刳了他。 尽管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最后,他还是上前一步,抱手对柏咫涯微微躬身后,接过苏芙荑后,低声道: “还望保密。” 男子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中年荷卫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男子并未停步,仅有清澈微沉的声音如萧声般飘了过来。 “柏咫涯。” …… …… 第一卷——双生之影 完 第一章 夏日将临 长水区。 施山的另一侧,一座豪华别墅坐落在云湾河对岸。 这原先是某个集团公司的总部,在花池琪来了玉桦之前,大楼周围的便成了花园,原先的大楼也被推倒,变成了别墅。 向来婆妈的玉桦施工队被来自天河的建筑施工队顶替,在花池琪来玉桦的前一周便完成了改建。 花池琪无非是喜欢玉桦的名景区「云水玉山」,然而苏只的到来,却霸占了施山。 她对此并没有表现愤怒的情绪,似乎没有太多不满,仍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数月以来,每日如此。 银沙厅内的空间恢复原状后,风傀离开破败不堪的大楼,回到长水区,穿过华美的花园,来到花池琪的住处。 那跟灵武处的夏奇等人待在一起的俊朗男子此时正站别墅的大门口。 “怎么了?”风傀问道。 “花小姐正在……”俊朗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玩乐。” 别墅内传来众多年轻男女夹杂着欢声笑语的喘息声。 风傀了然。 两人一直等到深夜三四点,一个穿着女仆装,戴着眼镜的年轻女人走出别墅,微微低头,轻声道: “小姐睡了。” 两人闻言,没说什么,点头离去。 次日上午。 两人来到别墅。 昨夜的女仆早早地等待在门口,将他们迎进门来。 比起那些琳琅满目的珍贵摆饰,楼道里更引人注目的,反而是各种插在精美盆中的芳香花朵。 当然其中也不乏价值昂贵的稀有名花,但其价值比起周围的古董字画,便显得不值一提,然而它们所享受的保养待遇,却比昂贵字画要来得更为高档。 他们在大厅见到了裹着浴巾的花池琪。 她的头发有些湿漉,金色发丝沾着水珠贴在脸颊与肩颈上,仿佛啜饮了朝露的花朵,娇艳欲滴。 风傀的视线落在地面,俊朗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花池琪拿出一瓶红酒,倒在高脚玻璃杯里,坐在名牌真皮沙发上,微抿一口,一抹绯红攀上了粉嫩的脸颊。 轻柔如风的声音飘落到两人的耳边。 “不是让你们去看看海浪银沙的环境吗?昨晚那儿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对了,怎么没见到炎傀。她不会出事了吧?” 堂堂「幽灵鸟」的风傀、土傀、炎傀,竟然被派去查看酒店的环境优劣,若是传回本部,不知会被其余成员怎么嘲笑。 “她去调查事情了。”俊朗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人似乎对此并无不满,交替着补充了自己所知的信息。 风傀唯独模糊了一下关于无面的事情。 不过花池琪似乎对鹣先生和妖灵并无兴趣,没有细究,但在风傀提起那个解决问题的、戴着白色奇怪帽子的年轻男子时,却追问了下去。 “帽子?他叫什么名字,具体长什么样?” “不知道他的名字”风傀说着,回想那人的容貌,微微一愣。 脑内的印象只留下了不下于自己的俊美,然而具体的容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模糊了一样,无法清晰地想起。 奇怪,按自己的记忆来说这不可能。 “怎么了?” 花池琪歪头看向他。 “我……想不起来。抱歉。”风傀低头道。 一旁的土傀斜眼看着他。 “嗯……”花池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问道:“他戴眼镜吗?” “不戴。” 这点风傀还是可以确定的。 “噢” 花池琪沉默下来。 猜不透她的情绪。 一道芬芳清香突然飘入鼻腔,风傀抬起头来。 花池琪站在他身前,仰头看着他。 那清纯中带着一抹媚意的双眼令人心绪荡漾。 风傀不禁退后一步,花池琪随之上前一步,伸出青葱玉指,轻柔地指尖缓缓从他下颌划过。 风傀的脸上露出一丝窘态,花池琪见状,露出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没事啦,你们走吧。” 她挥挥手,没再搭理二人。 二人离开别墅,走出花园。 土傀问道:“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风傀低着头,面色有些凝重,轻声说道:“回去之后,我一并告诉你和炎傀。” …… 鲤群欢快地争夺着饲料。 临近夏日。 翠儿换了身短衫,露出两条看似柔嫩的胳膊,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房伯门外的池塘边上喂鱼。 苏芙荑被下了禁足令。 自从那晚她不省人事地回来以后,已有三周未踏出家门了。 苏若蕖倒是一直都在照常上课。 据苏芙荑自己所言,当时她快要成功斩杀主谋妖灵时,被人偷袭了。 荷卫将柏咫涯这名字报出来时,她还有些惊讶。 不用多说,房伯当然命人去查了那人姓名的真伪,随后调查了一下他的身世背景。 很快,便得到了结果。 那人确实叫柏咫涯。 他来自某临海小城市,一普通水产养殖户。 对于这个答案,房伯显然是不满意的。 于是细致地查下去,查到柏咫涯少年时曾被隐世武家的高人相中,在那城市附近的海岛上教导于他。 幸得高人指点,于是年纪轻轻便有所成。 这个答案很符合逻辑。 但真的这般简单,这般普通吗? 房伯仍觉得不太对劲。 然而,他们是贵族。 他们查到的一定是正确的,一定是真相。 就算那是连柏咫涯本人都不曾知晓的事情,他们也一定会得到事实。 若是还想要印证下去,便只能去确认那隐世高人的身份了。 饶是贵族,虽说不是不可能,但是也要花费不少时日和精力。 眼下苏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那么姑且,暂时,算了。 而且,比起把精力放在柏咫涯身上,剿灭那沾染邪灵术,为祸世间,伤及无辜的邪道组织才是正途。 不过,荷卫听到的那声剑鸣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苏芙荑也很快知道了,然而她在鹿鸣内外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并未发现任何残留的他人灵气。 使用灵武却不留下任何灵气,这种水平的灵气控制能力,饶是房伯与二哥苏莲菁与也达不到,或许要有大姐,甚至父亲的水平才有可能。 三周的时间过去了,禁足令被解除了一半。 四月的月底,带着这个疑问,苏芙荑走出了施山,重返白牙高学。 …… 4.29 立夏前一周。 上午的两堂课间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一级剑术部b班,往日里三三两两闲聊的学生在这个周一却格外地安静,大部分人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眼调息着。 明日的班级测试被调到今天下午了。 这当然不是他们这般紧张认真的理由。 他们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明日将进行全武学部的学部测试。 剑术部、刀法部、枪术部、射艺部等各部的两百余名学生,都将实战中一比高低。 一级、二级生无特殊理由都要参加。 不说二级生,至少大部分一级生都是没参与过对人实战的。 本次学部测试在武学区的大楼内举行,明日上午根据每个下分学部自行策划的特殊测验决出128人,而后两两对决,败者淘汰。 从明日下午开始,每半日举行一大轮,到周五下午为止刚好七轮结束。 其中,败者只有最后的三四名会进行加赛,其余都是并列排名。 除此之外。 听说还有其他的考核项目,但内容到时候才会公布,学生皆不得而知。 其他普通学部的学生也对这实战测试有所耳闻,可惜他们没特殊理由进不了武学区,无法实时观战。 不过最后的成绩据说是会在全校公开的。 据章主任所说,这也是为了激起武学生们的竞争心。 柏咫涯换了副新眼镜。 跟原来那副一模一样的新眼镜。 好在「障」是施加在他脸上的。 很多学生对班里的安静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柏咫涯倒是觉得这蛮好的。 以后他们要都这样安静就更好了。 隔壁班的凌残冬后来还是会时不时来向他请教问题,因为学部测试的缘故,她最近倒是没来打扰他。 自那之后,无面人的事情柏咫涯一直放在心上。 那脚踝处的编号说明那组织是在有计划地在生产创造这种产物。 然而自那次事件以后,整个玉桦的灵能事件都突然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灵武处再度加大了管理力度。 同样的,在那以后,那组织也再没有在玉桦有过任何举动,仿佛幽灵一样销声匿迹,没留下任何线索。 不过,虽然不知道无面的事情,但苏只也在追查那组织的下落,不过似乎只是抓到几个虾兵蟹将,暂时也没太多收获。 他现在也不必去调查那些麻烦事。 暂时享受这安宁下来的生活就好。 …… …… 第二章 甘霖 午后。 柏咫涯一如既往地来到图书馆。 田心远一如既往地坐在前台。 杨安今天并不在这里。 田心远也听闻了武学部的学部测试,对于柏咫涯的到来还有些意外。 她熟练地接过柏咫涯手中的书,问道:“你明天是要实战测试吧?” “嗯,是的吧。”柏咫涯漫不经心地说道。 田心远以为他正为这事烦忧,是来看书解忧。 常来图书馆的学生如今也眼熟了柏咫涯,对这个武学生的存在不再敏感。 杨安跟他们熟了以后,每次都会直奔休息室找个椅子靠着跟他们聊天,据他所说这是为了防止打扰到其他学生,要说道理也确实是有几分,但田心远总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在杨安的带头作用下,田心远现在也直接领着柏咫涯进了休息室,半开着门,如果有学生来前台借书还书她再出去。 某种意义上应该是学坏了。 尽管柏咫涯涉猎极多,但表现出的却是一副对大多事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对上爱好并不广泛的田心远,两人间的共同话题便只剩下那些读物了。 然而田心远所读过的书大多是些注重于人与人之间情感描写的作品,可柏咫涯在这里借的都是神话、传说相关,带有奇幻色彩的文学。 然而当她和柏咫涯聊起时,却发现他看过相当多的情感描写极为细腻的作品。 不过其中有个共同点在于,主人公都是男性,而且故事更多的是与理想、信念相关。 他似乎特别喜欢在理想信念与现实所冲突后,主人公为之挣扎的故事。 在她与柏咫涯的对话中,通常是内向的她主动挑起,否者按照柏咫涯的性子来,一整个中午不说一句话也是很正常的。 而柏咫涯对她的回复也很简单,一开始一两个字是常态,后面也不会超过七八个字,若是超出一句短语她反倒会惊讶。 不过时间久了,柏咫涯的话也渐渐多了,两人时不时还会聊些七七八八的杂事。 虽然大多还是她挑起的话题就是了。 柏咫涯为了有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同时也不想碰到吃饱饭没事干的学生,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来图书馆,杨安倒是一周只会来两次左右。 现在他们三人已经熟到可以直呼其名了,没有杨安在的时候,休息室里也要安静许多。 “你觉得自己能在多少名啊?” 柏咫涯不假思索答道:“中间吧。” “中间?那不是64……65到128?” “也可能不进淘汰赛。” “这么激烈的吗?”田心远看着他,认真鼓励道,“加油!” 柏咫涯沉默片刻。 “哦。” 看着他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田心远觉得自己认为他为此紧张应该是想多了,这家伙说不定是…… “你不会到时候直接弃权吧?” “大概不让吧。” 他还真这么想过?! 不过既然是他,那也不奇怪。 “但再怎么说……学部测试这样不太好吧。” “又没奖励。” “但可以出名啊!” “出名有奖励吗?” “呃,这个……武学生不是很在意个人荣誉的吗?我天天听说有武学生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大打出手。” “那只是脾气不好吧。” “我觉得还是用心一点比较好啊。” 柏咫涯瞥了她一眼。 她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啊。 “怎么了?” “啊?什么?没什么啊。” 田心远眼神有些躲闪。 柏咫涯看着她,简单地思考了一番。 图书馆往来学生的私语偶尔也会不受控制地落入他耳中。 尽管他那些风言风语从不在意,但总归是知道的。 总有一部分学生热衷于揣测、琢磨他人间的关系。 于是,他这个常来图书馆的武学生,与跟他走得近,还经常共处休息室的管理员,难免会生出一些传言。 尤其是跟田心远认识的人。 与她关系好的,或许只是无心调侃几句。 关系差的,则会夹杂些带有恶意的龌龊言语。 “很在意外人的言论吗?” 田心远微微一愣,没想到他能猜得到。 “还好吧……”她低着头轻声说道。 柏咫涯沉默下来。 “也谈不上什么在意,只是不喜欢他们拿我们乱说。” 似乎是怕柏咫涯有所误会,她连忙解释道。 “嗯。”柏咫涯应了一声。 对话在沉默中结束。 …… “那个,今天我们来发一下上周五考的那张卷子啊。” “你们先自己看看自己错的题目噢,发完试卷后我们讲评。” 下午,一级剑术部A班的讲台上。 这是一堂理论课。 一个中年眼镜女老师拎着一堆试卷,对着讲台下的五十多个神态各异的学生说道。 可能是因为更年期快到了,她那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沉着脸瞥了一眼门口的几个学生,冷冷道: “进来,站位置上。” 靠窗的那一列中,有个伸手撑着侧脸的男学生。 杂乱的头发像是鸡窝,刘海遮住了双眼,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 他叫夏霖。 迟到这件事仿佛已经成了一级剑术部A班的特点,几乎每天都有学生会上课迟到。 但是被周围的同学贴上慵懒散漫标签的夏霖从来没有迟到过。 每每看到这一个个迟到罚站的同学,他虽然不像别的学生那样幸灾乐祸,但总归会产生一股莫名喜闻乐见的情绪。 “赵天桥,82分。” 中年女老师开始发试卷了,她特别喜欢一边点名一边大声地喊出学生的分数。 然而大家也都不是害臊的初学、中学生了,对她这种做法突出一个毫无感觉。 “谢萍,91分。” “……” “秦虹裳……” 夏霖的前座,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学生应声站起,走到讲台上领回了自己的试卷。 中年女教师看着她,那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极为罕见的微笑,声音似乎都大了几分。 “100分满分!” 学生间只是响起了轻微的骚动,大家对此已经渐渐习惯了。 “……” “……” “夏霖……” “75分。” 夏霖在女老师的注视中拿回了试卷。 教室里响起了比刚才更多的议论声。 夏霖身旁的男生转头向他问道: “哇,夏霖,你怎么又是75分?” “巧合吧。”他慵懒道。 “戚苍,97分。” 女老师满意地看着神色坚毅,面容俊郎的男学生。 “凌残冬,88分” 凌残冬撅了撅嘴,拿回自己的试卷。 “……” “你们不要小看理论课的知识,这对你们以后的实战是有巨大帮助的……” 发完试卷后,那女老师开始在讲台上巴拉巴拉讲个不停。 夏霖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窗外的白云,看它缓缓游过树梢,飘过大楼。 他的意识也跟着飘到了昨晚在新闻上看见的流星雨中。 好无聊啊。 能不能来点陨石啊? 轰隆一声雷鸣。 淅淅沥沥的雨水跟着落下。 “夏霖,我们讲到第几题了?” 凉风吹来,阴冷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女老师刚一转头,便看到夏霖正望着窗外的白云出神,肚子里那本就无处发泄的无名业火顿时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 看着一旁的同学比过来的手势,夏霖轻声说道:“第八题。” “那你做对了吗?”女老师瞪着他。 “呃,对了。” “做对了也要认真听!” “哦。” “坐下。”她冷冷说道。 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那几个因迟到而被罚站的学生很不幸的成为了代替品,直接被叫到教室后面接着站着。 他心中刚舒服点,回过头来看到那夏霖又对着窗外出神,心中又是一阵窝火。 身为当事人的夏霖对此却全然不知。 他看着窗外的雨点,喃喃道: “无聊死了……” …… 浑浑噩噩着,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他们前几周去城外观察灵兽时遇见的迟老师,再后一周便成了他们的实践课任课老师。 这一周仍是轮到她来给两个班进行实践课的任课教育。 上次他们就知道了,这次班级测试的内容是灵能探查感知力。 然而,还有后半部分。 是零七操控的精准度。 要求学生使用灵气,在一定的距离外命中目标。 根据力度与精准度进行打分。 因为明日的学部测试的缘故,上午一剑A班的班级测试中,几乎没有人用尽全力,大多数人都只是随便应付一下,保留体内的灵气存量。 于是,下午在给一剑b班做班级测试的时候,迟老师对学生们的应付了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学部测试自然比班级测试要重要的多,她作为老师,也不能去指责他们些什么。 便只能在心中抱怨抱怨那几位主任了。 天空倒不是很暗,只是苍白一片。 下课铃声响起,夏霖趴在桌上,开始思考起晚饭该吃些什么。 一条抹茶色发带映入眼帘。 秦虹裳靠在椅背上,也在望着窗外出神。 夏霖吹了吹她的发带,得到了她的冷眼相待。 “呼~呼~” 他仿佛没看见般,又吹了两下。 “下周的「九祭」,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酒记?” “这你都不知道?白牙高学的校庆祭典。” “哦,那要干嘛,喝酒啊?” “「九祭」,是九种祭典。以往都是在高茕山举行的,今年……大概不行了。”秦虹裳的神情似乎有些惆怅。 “哦。”夏霖说道,“明天就测试嘞,你已经有心思去考虑下周的事情了?” 秦虹裳瞥了他一眼。 “干嘛啊,我也是有很认真地在准备的好不好,你什么眼神啊。” “真的吗?” 夏霖毫不心虚地说道:“真的。” “哼,你最好是。” 秦虹裳冷笑一声,起身回家。 …… …… 第三章 容身之所 校门口。 各色雨伞混杂在一起,颇为拥挤。 “我会带回来的。” 夏霖拎着个小盒子,正在手机上给家里人发消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响。 人潮涌动,他赶紧护住了手中的小盒子,随后抬头看去。 不远处的道路中央,一个二级武学男生正缠着一个金发女生。 普通车辆是禁止在这条道路上通行的,倒不会危险。 但是真的很显眼。 夏霖对那张清美卓绝的脸有些印象。 好像就是隔壁班的女学生,名字似乎叫…… 丹……呃,想不起来了。 那二级生学长一副担忧中带着恳求的神情,然而金发女生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迈步便要离开。 那学长焦急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金发女生回头冷冷道: “放开。” 二级生学长身体一僵,神情悲伤,缓缓放开了手。 周围的学生好奇地看向楚辞阳,被他凶狠的双眼一瞪,吓得连忙躲开了。 什么青春情感剧啊。 没兴趣。 夏霖加快了步伐赶紧离开。 “喂!” 充满敌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只见那学长正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这方向走来。 啊? 什么情况? 只见那学长快步朝这里走来,十米……五米……转瞬间便来到自己面前,一只大手气势汹汹地伸了过来。 楚辞阳抓向一个学生的肩膀,那人似乎是恰好转过身来,避开了他的手。 夏霖转头看向身旁的学生。 他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只是头上的帽子有些奇怪。 “她最近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楚辞阳厉声质问道。 男学生神色平静,有些无辜地说道:“我和她只是同学关系,谈不上很熟,她的事情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 楚辞阳的耐心早已荡然无存,怒吼道: “你踏马说不说!” 灵气包裹住他的拳头,如铁锤般向男学生砸去。 哇哦。 夏霖见状,赶忙想要远离几步,以免被误伤。 可惜…… 男学生伸手,用手背挡下,轻轻向外一挥。 拳头上的力道顿时消散无踪,那股灵气自然也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擦过男学生,从他身旁落向后方。 周围的学生又是一阵惊呼。 校门口的警卫也看向了这里。 楚辞阳瞪着男学生,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夏霖没有惊呼。 他微张着嘴,看着自己手中那被灵气击中后,碎裂开的小盒子。 里面那精致的水晶球状八音盒已化作碎片,一粒粒小珍珠落在淌在地上的雨水中,闪闪发光。 嘶,下雨天果然有点冷啊。 男学生回头看向他。 嗯……这应该不能算是我导致的吧? 不过还是稍微沾一点关系吧…… 让那个看起来双商都不太高的暴躁学长赔偿大概是不可能的。 男学生想了想,问道: “这很贵重吗?” “也没有吧。”夏霖说道,“这是别人送我姐姐的礼物,地址填错写到这里来了。” 男学生闻言,想了想,打了个电话。 “喂,杨安。” “嗯,怎么了?” “没有,想问问你附近有没有专卖八音盒的地方。” “八音盒?实体店吗?” “嗯。” “呃……诶,好像还真有。” “那你把地址发我。” “你要送人礼物?” 电话那头传来狐疑的声音。 “没有,帮别人买的。” “哦,我是说呢。” 男学生挂了电话,说道:“去看看有没有差不多的买一个吧。” “也行。” 见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夏霖也没有拒绝,点点头说道: “我叫夏霖。” “柏咫涯。” …… “《保利男爵八音盒精品店》。” 抬头念叨着头上的牌子,夏霖跟着柏咫涯走进了一家八音盒实体专卖店。 “有水晶球款式的八音盒吗?” 年轻的前台接待小哥示意二人跟他过来,途中问道:“要散件的还是组装好的?” 夏霖说道:“组装好的。” 接待小哥停下脚步,面前是一排大小结构不一的水晶球型八音盒,热情问道: “先生您喜欢哪款?” 夏霖望着琳琅满目的八音盒,他也没仔细观察过送给姐姐的那个,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哪个更像。 “这个……我先看看。” “好的。” 柏咫涯看着他那纠结的神色,问道: “怎么了?” 夏霖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哪个跟我那个像?” 之前那八音盒的碎裂残骸已经静静地躺在垃圾箱里了,柏咫涯沉吟片刻,给不出答案。 两人尽力在脑中回想对比着,最后夏霖拿起一个有水草浮动的海蓝色水晶球八音盒。 “诶,你看这个像不像。” “似乎颇为类似。” “我也觉得。” 夏霖点点头,对服务员说道: “就这个了。” …… 收拢雨伞,踏上阶梯。 夏霖拎着新买的八音盒回到家中。 钱是他和柏咫涯各付一半的,两个人其实都不缺钱,所以不是很在意这三瓜两枣。 似乎是碰到活动促销,所以买一送一。 第二个夏霖给柏咫涯了。 他姐姐本来也是要来白牙高学读书的,只不过正要入学的时候,国外的亲戚说有门路帮她去国外顶级学府深造,于是去了外国。 送她礼物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听说她在白牙高学,便将东西寄到那里去了。 好在作为她弟弟的夏霖真的在白牙高学念书,在学校的保管处接到通知,知道了这回事。 打开大门,他妈妈正忙着给他姐姐接风洗尘,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时隔三年,他姐姐今天要回来了。 回到自己那阴暗的房间里。 打开书桌旁的台灯,将八音盒小心地放在一旁。 已经,三年了吗? 夏霖拉开抽屉,在深处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微笑着的少女,明净自信的双眸并没有盯着镜头,而是眺望着远处。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矮了许多的男孩,与女孩看着同一个方向,虽然模样可爱,但稚嫩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态实在过于呆滞死板了。 这是夏霖和他姐姐的唯一一张合照。 他姐姐这次回国便是在玉桦定居了,已经找好了工作——将在灵武处的某一个科下担任副科长。 年纪轻轻便直接成为副科长,前途虽好,但家中长辈都担心她的安全。 毕竟是灵武处啊,是要直面危险分子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五点多的时候,便随这一阵开门声与母亲喜悦的呼声,夏霖知道姐姐回家了。 他拎着八音盒,打开房门,走到客厅。 母亲的喜悦溢于言表,父亲的眼中也露出了自豪的光芒。 门口那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成熟了不少的美丽动人的女子看着久违的双亲也露出了笑容。 她叫夏煦。 饭菜飘香,晚餐特别丰盛。 女子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夏霖脸上。 “姐姐。”夏霖移开目光,举起手中的八音盒,轻声说道,“有人给你的礼物,寄到我学校去了。” “嗯,先放你那里吧。”她说道,“你吃过饭了” 夏霖的妈妈转头看向这不成器的儿子,无奈摇摇头,笑着对夏煦说道: “别管他,来,吃饭!你爸今天特地为你……” 夏霖回到阴暗的屋内,关上门。 …… 浴室里流淌着哗啦哗啦的水声。 舟婧在给柳滢凰洗澡。 本来在灵能事件中沦为孤儿的受害者会交由灵武处进行处理。 舟婧也大概知道柳滢凰的身份并不普通,对于沈绝有所了解的柏咫涯更是不会主动把柳滢凰交给她。 然而,这样一来二人的抚养又成了问题。 沈绝必然还盯着柳滢凰,让他们正常上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甚至也无法倘若堂而皇之地住在舟婧家里。 说不定某天柏咫涯出去上课,舟婧也出门之后,一回来便见不到他俩的身影了。 正当舟婧为之苦恼的时候,紫老板现身表示要收留他们。 那憔悴的面容仿佛生了重病,身体上的伤势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愈合,然而心灵的痛苦恐怕要花上相当漫长的时间来平复。 当初在空林中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难以再复返。 后来跟残余同伴苦中作乐的时光,永远埋藏于回忆。 山伯死了,司姨死了。 大家都为了保护她死在了沈绝手里。 鹣先生也死了。 她亲手报了一半的仇。 身边也没有旧识了。 …… …… 第四章 灯火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柏咫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球赛。 柳平凤坐在他左侧,非常认真地看着。 白小姐坐在他右侧,一边拍手一边吟唱着什么。 她是紫老板身边唯一的剩下的人。 虽然她称紫老板为“姐姐”,鹣先生为“哥哥”,但是她与两人都没有丝毫亲缘关系。 尽管她常常与紫老板的那些同伴一起玩耍,但她其实甚至不是来自空林的妖灵。 之前当她知道其余妖灵和鹣先生都死了的时候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紫老板把她哄好的。 “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将~!” 现在紫老板还整日忧郁沉痛,她却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舟婧问她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紫姐姐整天闷闷不乐的,我就更加不能不开心啦,要把快乐能量凝聚起来分享她!” 这次是白小姐带着他们兄妹二人来这里串门的,似乎是柳平凤特别想见舟婧和柏咫涯。 舟婧见柳滢凰淋了雨,便带她去洗了个澡。 柳平凤倒是无所谓这些小雨,直接去找了柏咫涯希望他能教自己变强。 在见到他人都难以对付的鹣先生,在柏咫涯面前却宛如小鸡一样,柳平凤便认定了他。 柏咫涯随便教了一些吸收灵气的法子,让他隔一段时间便吸收少量灵气,让灵气在体内不断流转,强健体魄。 等到身体适应灵气后,再进入下一步。 他一直在思考将柳平凤兄妹交给紫老板是否妥当合适。 而且,之前见到的,那跟舟婧一起行动的俊美男子也不知身份,事件结束后便再没见过他。 从舟婧口中,也只得知他叫“风傀”。 浴室门被打开,舟婧带着柳滢凰走了出来。 在那事件之后,郑绚没再提过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情,本来软磨硬泡得到了她联系方式的赵博、金旸鑫也没来骚扰过她。 就连她事后联系以前的同学,想知道他们是否平安的时候,葛常斌之流自不必说,就连李娉栾、孙晨星等人的态度都尤其客气,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兴许是历经大难后,改性子了吧,她猜测着。 …… …… 晚七点。 五人一起吃了晚餐后,白小姐带着兄妹回去了。 临别前,她让柏咫涯有空过去一趟。 紫老板仍在那间店铺里,只不过在那之后再没开过店了。 天色渐暗。 三人走后,舟婧收拾了餐具,准备回房间。 “等一下。” 柏咫涯上楼后,拿着个盒子又下来了。 舟婧问道:“这是什么?” 他打开餐桌上方的水晶灯。 光芒亮起。 “八音盒。” 柏咫涯拆开盒子,一个精致的水晶球摆在了舟婧面前。 舟婧惊讶道:“送我的?” “嗯。” 柏咫涯点点头。 她眨眨眼,柏咫涯这番突然送礼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拿起八音盒,纤细的水草在闪闪发亮的沙中漂动,转动机关,一阵悠扬的民曲缓缓响起。 柏咫涯转身回楼上去了。 “谢……谢谢。” 舟婧见状,连忙向他道了声谢。 雨已经停了。 打开台灯,光芒照亮书桌。 空旷的屋内几乎没有装饰,唯独窗边摆着几株盆栽。 那八音盒柏咫涯本来打算是送给白小姐或者柳平凤他们的,只是之前忘了。 不过看舟婧似乎还算喜欢,那就这样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留给自己的打算。 尽管他的房间是那么清冷。 不过,柏咫涯的眉宇间没有半点寂寥。 他捧着本书,桌上放着一串提子,两个芒果和一个盖碗。 四月初,上学的第一周几乎每天都不得安宁,一件件麻烦事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 尽管谈不上为之疲惫,但足够令他厌倦。 好在最近都挺平静的。 窗帘微动,一阵风吹进房间,带着些许温意。 他端起盖碗,抿了口茶,扭头看向窗外。 这场雨下完,夏天便快来了。 不知届时,还能否像现在这样安宁。 …… 走出房间。 安静的客厅里,餐桌上摆着残羹剩饭。 夏霖随口吃了些,把碗筷拿进厨房洗刷干净,又将剩饭盛出放进冰箱里。 父母带着他姐姐出门了,似乎是要去附近走走亲戚,告知喜讯,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骄傲的女儿。 夏霖关上灯,看着安静阴暗的屋子。 家里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还真不多,他觉得精神都放松了些。 他们家是个普通的中产阶级,父亲是某玩具公司的高管,母亲则是个全职主妇。 夏煦从小便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优异的成绩,自信的性格,可爱的容貌,还擅长钢琴、舞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早早变凸显出来的灵能方面的卓越才能。 七岁的夏煦便在没学过任何方法的情况下,吸收了些许灵气,等到十一岁已经能够控制一小股灵气,令白牙中学的老师对这刚入学的学生相当关注。 父母自然一直以她为荣。 与之相比,夏霖则显得平平无奇。 不高不低的成绩,贫乏的兴趣爱好,懒散的个性。 除了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外,再无拿得出手的东西。 而他还一点也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整日耷拉个脸,半睁着眼,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梳理,活像个死宅男,哪有半点武人的样子。 虽然他确实不喜欢出门,没事就窝在自己房间里。 在父母眼中,他无论那方面都不行,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出息。 为此,他在生活中自然免不了常受到责备。 不过他一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谈不上努力上进,更不可能委屈悲伤。 对于父母天天在鸡毛蒜皮的地方苛责,他早已习惯了。 戴上耳机,他将作的曲子用电脑软件模拟了几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伸手从书桌旁取出一支洞箫,将几个段落反复吹了几遍,沉思片刻后开始修改一些细节,再用软件模拟。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他摘下耳机,用洞箫完整吹了一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当夏煦跟父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亲戚都夸她聪明能干还长得漂亮,还问她有没有对象,要不要帮忙介绍。 听到介绍对象,爸爸夏丰年自然是不乐意了,嘟囔着夏煦还年轻,着急什么,引来其他亲戚一阵哄笑。 十一点不到,夏煦洗完澡,回到自己那被整理清扫得一尘不染的房间。 尽管离开了三年,但还是这熟悉的布局令人安心。 床下的箱子里放着朋友以前送她的礼物,书桌旁摆着许多漫画 她坐在桌边,翻阅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漫画。 很久以前,夏霖就天天待在她房间里,问她要漫画看,尽管那都是些少女漫画。 想起自己那平凡的弟弟,夏煦转头看向一旁的墙壁。 夏霖的房间就在隔壁,两人间唯有一墙之隔。 似乎是从夏霖十岁出头的时候开始,他便不怎么来找自己了。 跟他说话他也只是低着头,再没了以前一直“姐姐、姐姐”叫着的满脸笑容。 大概是因为自尊心的产生,平凡的自己在优秀的姐姐面前抬不起头了吧。 夏煦不禁想着,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夏霖在画画。 一个美丽女人的脸庞下方,铅笔在纸上游走着,绘着她那纤细的脖颈。 直到敲门声响起。 夏煦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玩手游。” 夏霖将书挡在画上,打开了手机。 夏煦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美目中流露几丝失望与无奈。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务正业?” 夏霖沉默不语。 “你明天不是有测试吗?你准备好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夏霖一愣,随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普通测试而已,没必要太认真的,什么都不涉及。” 夏煦觉得这只是他为了自己到时候表现不佳找的理由,神情严肃说道:“每一次测试都要全力以赴才对,测试不就让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的吗,不然学校干嘛要测试呢?!” 夏霖低着头,想着三年不见,她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妈妈了。 夏煦见他低头,想必是认识到错误了,声音柔和了一些,说道:“既然不涉及其他方面的事情,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保持一颗平常心认真对待不好吗?。” “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夏丰年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 “你妈做了点夜宵。”他走过来,跟夏煦说道,“让他去,他就那么点水平,认不认真都那副样子。” 他转头又对夏霖厉声说道:“还不睡觉,看看都几点了!” “哦。” 夏霖应了一声。 两人离开夏霖的房间,一起去吃夜宵了。 门关上,安静的空气重新弥漫在房内。 夏霖挪开书,看着那绘了一半的画。 他挠挠头,拉开抽屉,将画放至底层,用一层塑料薄膜小心盖住。 关灯。 睡觉。 荧荧光芒透过窗户落进房中,月光星光皆透不尽这高楼林立的都市。 想来只是其他人家的灯光吧。 但纵使是别家灯火,他觉得也比这房间更温暖些。 …… …… 第五章 选拔赛 “狐桃小家”今天也在正常营业。 往来的客人没什么变化,柏咫涯也一如既往地买了一包牛奶,两份蒸鲜奶吐司。 老板儿子的脸色倒是越来越疲惫了,大清早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往日的微笑似乎也萎靡了一些。 当当他踏入班级后,明显能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氛围。 虽说测试大家从小到大也见多不怪了,但对人实战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可是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武学部的许多老师也很紧张。 他们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了一份新通知。 有外界人士应章主任的邀请,前来观摩武学部的学部测试。 大家都是拿钱工作,学生的成绩究竟如何,其实没多少老师真的关心。 但有外界人士参观的话,学校就会在意。 学校会在意,他们的工资就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们紧张了。 不少老师特地来到自己任课的班级,叮嘱学生们一定要全力以赴,认真比试。 柏咫涯看向右前方。 苏家姐妹一如既往地平静淡定。 只要校方不糊涂,她们俩肯定是不参与这种测试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苏芙荑转头看过来,与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别过脑袋转了回去。 柏咫涯记得昨天也是这样。 时隔三周再度来到学校后,她一直像暗恋似的时不时看向自己。 数度来到自己身前,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总是一个字都没蹦出口,转头离去。 柏咫涯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好奇加救命的感激嘛。 只是不解,不过道声谢而已,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其实不说也行,你当没发生过更好,我真的不是很在意。 你这样还引得我也受别人关注,你自己也纠结,何必呢? 好在现在大家都很忙,精神很忙,没空关注其他事情。 苏若蕖也回头了。 她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低着眼睛的柏咫涯,没说什么。 柏咫涯前座的“独狼哥”侧过头来,仿佛特意在说给周围人听般,皱着眉头嘟囔道:“这对贵族姐妹怎么总是盯着我看啊,真是的,我还要准备测试呢……” “有没有可能别人没在看你呢?” “切~”独狼哥撇撇嘴,对一旁瘦小的男同学说道,“你没看到而已!” 瘦小男生冷笑一声,问道:“呵,柏咫涯,你看到了没?” “可能吧,我没注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班里的凝重气氛不减反增,中学毕业考试的时候他们应该都没那么紧张。 被反光漆黑皮裤包裹着的长腿迈入教室,冷艳的面容如磁铁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波波头下,一双冰锥般的双眼缓缓扫过学生们的脸庞。 看着他们那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迟老师冷淡地留下一个字。 “来。” 班长何倩伶站起身来,有些僵硬地指挥着学生们跟在迟老师身后。 一支支班级队伍穿过操场,在通道前一一刷卡进入,连那两旁的「银苑」盆栽在学生们眼中都宛如死死盯着自己的冷峻卫士,可见他们的紧张程度。 进入白色大楼后,迟老师带着一剑b班一直向深处走去,大约过了一分钟还没到头,不禁让学生怀疑这楼到底有多大。 终于,推开两扇大门,他们见到了徐老师带领的一剑A班。 空旷的白色瓷砖场地大约有个足球场大小,令人怀疑这是否还在白色大楼内。 很快,cd两个班也陆续进来,四位老师走向一处,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唯独迟老师一言不发,但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单边的红宝石耳坠与一身土气的运动服极其不搭,但本人似乎就喜欢这种搭配。 开学的时候,在b班上实践课时,他跟章主任一起来看过。 他是一级剑术部的教学主任,陈未蔷陈主任。 三四十个助教老师跟着他走了进来。 “到齐了吗?”他向迟老师那四人轻声问道。 “嗯。”他们点点头,二百余人在他们的灵识下只需几秒便能确认具体数目。 “好。” 陈主任来到学生们面前不远处,看着大部分学生的紧张神色,他笑了笑,平易近人的声音在场馆中响起。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也是第一次参与学部测试。大家要全力以赴,当然也要注意安全。” 接着,他开始介绍起测试内容与规则。 一级剑术部学生共219人。 除去谁都知道不会参与的苏只那对姐妹,其余的217人将要争夺128个淘汰赛名额。 具体方式很简单易懂。 7人为一组,共进行31轮测试。 在每个学生的10米外、40米外、80米外,都会分别会设有30、10、3个人头状的塑料牌子。 将牌子完全粉碎分别得5、20、55分。 总共43个牌子,515分,限时172秒。 最后取前128名。 同分则择牌子数量少的那一方。 意思便是攻击越远的牌子越好。 倘若人头牌子数量也一样,便就地比试。 很公平。 这场比试除了基础的个人灵气总量,精准控制能力以外,还考验了学生的灵气分配能力与调集速度。 大部分学生的剑技往往不会相差太大,而武者的对决往往是灵气的对决,只有顶尖的武者,才会去讲究技术的高低。 测试即刻开始,d班学生率先进入场地。 模拟环境缓缓出现。 地面开始产生变化,白色墙壁竖起,形成一个个独立通道,将测试的学生隔绝开来。 测试用普通长剑灵武从墙中出现,落入他们手中。 那些助教老师站在学生后方盯着他们,防止出现任何作弊行为,同时记录着每个人的所得分数。 远处升起一面面人头目标,随后五颜六色的视线干扰光芒开始在通道内闪烁。 真恶心啊! 学生们不由在心中喊道。 “准备。” 一名助教的声音响起。 第一轮测试的七名学生闻言,立刻摒除杂念,尽数认真起来。 举起长剑,灵气灌入其中,蓄势待发。 “开始。” 平静的话音响起的瞬间,一道道剑气便飞了出去。 人头牌子应声粉碎,其中不乏几个爆裂之声。 爆裂声说明是太紧张了,灵气使用过量。 粉碎之声仍在响起,助教们认真地看着,同时在心中默默计数。 四个老师来到监控室内,通过上方的摄像头关注着学生们的情况。 而其余学生的面前仅有一面高墙,周围还设置了「断离阵」,隔绝另一侧的声音。 所以他们对测试的情况是毫不知情的。 剑气飞出,擦过一个40米外的牌子,只将其破坏了一半。 还要再来一次,只要没有完全破坏便一分都不算。 平头的男学生眉头一皱。 通道里那五颜六色的光芒比想象中的更加麻烦。 在光芒的干扰下,不仅提高了他们的失误概率,还拉长了他们的瞄准时间。 本来如果那些牌子含有灵气就方便得多了。 172秒,三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7名学生从一侧出来,来到其余学生的另一侧。 从他们的脸色来看,真叫一个有人欢喜有人忧。 助教老师们简单地汇集了一下学生的得分情况,记录完毕后,第二轮马上开始。 这次,七名学生从c班中走出,进入了墙后。 “开始。” 平淡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手中长剑一一挥下。 …… 身前的独狼哥紧紧抱着胸,左右徘徊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柏咫涯的学号是57号,全班最后一个。 按照学号从前到后,班级从d到A来。 他将是最后一组,而且是跟A班剩下的5个人一组。 好呀,有的等了呀。 前方的同学们更其他班的学生神色也差不多。 不过其他班还有几个看着就很淡定的家伙,自己班倒是一个都没有。 哦,有一个。 丹溪琳看不出半点紧张,满脸的淡漠。 她转头与柏咫涯对视一眼,撇过头去。 对于她,柏咫涯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稍微有些脱离人群。 柏咫涯看着那人。 是那个加入了动漫绘画社的,在班里不怎么跟别人说话的谭乐。 他低着头,肩膀有些颤抖,看起来尤其紧张。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了几人。 几个身穿灵武处制服的人走进场馆。 陈主任走上前去,微笑着将他们迎入一旁的室内。 学生们知道是会有人来观摩的,只是没想到是灵武处的人。 刚才走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制服跟他人明显不一样,看气场似乎是个有点身份的人物。 陈主任在那室内与那些人说着什么,很快他们便被学生们抛之脑后了。 唯独一个学生仍注视着那室内。 胖乎乎的王吉辉看着身旁这个认识了多年的好哥们兼现在的邻桌,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骗谁呢。” 王吉辉一脸不信。 之前他还一直跟平时一样,一副懒散模样,然后看到灵武处的人进来后直接变了个脸,那双平日里嫌累只张开一条缝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这不铁有问题吗? 只见他沉默片刻后,用只有王吉辉听得见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姐来了。” “你姐?你姐灵武处的啊?” 尽管自己与他熟识多年,但对他姐姐倒是知之甚少,他也从来没提起过。 “嗯。” “特地来为你加油打气的是吧,那不挺好的吗?是哪个啊?我刚刚没细看,就看到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大姐姐。”知道自己这哥们好好整理一下便是个美男子的王吉辉猜测道,“不会就是她吧?哇,夏霖,爽啊!” 眉头微皱着,夏霖什么都没说,看着那室内的身影,微微一叹。 …… …… 第六章 崭露头角 灵武处作为新兴的正规灵能武学相关管辖机构,不论在哪个城市中,都拥有着较高的地位与权力。 敢与之正面抗衡的势力也有,但绝对不多。 或是俗世中的世家大族,或是财权兼备的巨大财团,但至少不包括什么普通商业集团。 玉桦市内既无财团亦无世家,灵武处自然横行无阻。 然而,却有一所小小高学在面对灵武处的灵脉调查时百般推辞,软硬不吃。 谁给他们的勇气? 苏只,贵族。 面对地位与实力更高一档以上,神秘与尊贵的代表,灵武处不知敢不敢怒,但肯定是不敢言的。 但在面对学校的老师时,他们还是能说几句话的。 于是,灵武管理处的武学处副处长——苟初参,亲自带着一批新入职的干员,借观摩之名,来到白牙高学。 然而,他们在进入学校时,不仅无人迎接,甚至还被两个保安拦下来了。 拨打章主任的电话得到的却是熟悉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最后还是两个保安你看我我看你,带他们进入了武学区。 苟初参当然不能一气之下愤然离去。 但我堂堂武学处副处长莅临你们学校,竟无人迎接? 等了半天才通知我,还要我自己到这里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人到中年,愈发趾高气昂的苟初参心藏不快地跟着陈主任进入室内。 清晰的画面透过摄像头落在巨大的屏幕上,测试学生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主任,贵校真是好忙啊!”苟初参的声音像含着东西一样发音不清,还有些沙哑。 陈主任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满一样,说道:“是的呀,今天是有点忙,苟副处长见谅噢。” 听着那刺耳的称呼,苟初参冷笑一声,视线落在屏幕上。 剑气如风,几个干员颇为认真地看着荧幕,尽管各方面都显得生疏,但倒是令他们想起了往日的校园时光。 站在正中央的苟初参倒是闭着眼睛,不屑一顾。 “让开。”玉石般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苟初参双眉一挑,一双怒目圆睁,转过身去,张口道: “你是……!” 一张清丽的脸上,黑白分明的双眼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涨红了脸,把“什么东西”四个蹦到嘴边的字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低下头,默默让开了。 苏芙荑没有理会他,视线落在荧幕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瞄准人头牌,努力挥剑的学生。 苏若蕖站在她身边,对一旁有些畏缩的灵武处年轻新晋干员们礼貌地微微一笑,如清甜醴泉缓缓淌过他们心头,数名男性干员顿时有些出神。 陈主任面带笑意地看着苟初参。 苟初参本来还算计着要不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直到此刻才明白了章主任建议他去参观剑术部测试的理由。 原来苏只姐妹在这里。 没人管她们,白牙高学不敢,灵武处当然也不敢。 苏只内部的家族事务在她们这一代中,只有大姐和二哥会参与管理。 而她们,算是来体验生活的。 一个月下来,一剑b班的学生虽然不曾主动跟她们讲过任何话,但或许对她们这个贵族身份的敬畏之心已不如初时那般深沉了。 但是学校里那些步入社会多年的领导不曾忘记,他们始终尊敬、畏惧,并悄悄地将其身份当作自己手中的武器,当作与其他方交涉时的最大筹码。 毕竟外人可不清楚白牙高学和苏只的联系有多深多紧密,只要那对姐妹还待在白牙高学一天,那这张重要的身份牌便是白牙高学的底牌。 苟初参不敢再有所小动作,他的任务本就是与白牙高学交好,让灵武处尽快前往武学区下那灵脉交汇点进行调查。 没人指望他能跟贵族扯上关系,只要不交恶就行。 可恨自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苟初参抬起头,对陈主任露出一个满是皱纹的笑脸。 “本届学生质量如何啊?” “说实话,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啊。苟副处长觉得呢?”陈主任看着荧幕,指着一个学生说道,“你看这学生,剑气凌厉,出手迅捷,应该是这轮的七个学生里最好的一个了。” 苟初参瞥了一眼,说道: “嗯,但是分配能力有待提高啊,看他头上的汗,可调动的灵气不多了吧。” 确实如他所说。 只见剩下的几十秒里,那学生挥出的剑气越来越稀薄,调动灵气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最后一发还未接触到牌子便消散了。 一轮轮学生上场,众人一言不发地看着,终于,陈主任又指着一个学生说道: “这个学生一点也不受灯光影响啊,精准度非常优秀,不急不躁,沉着冷静,不错啊。” 苟初参扫了一眼,地侃侃而谈道: “嗯,可惜实力似乎还是不够硬啊。他的选择是先把10米的牌子打完,再打40米的,而80米的牌子连尝试都不尝试啊。不过说的好听点,应该叫有自知之明吧!呵呵。” cd班的两个人任课老师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学生的前两次班级测试均是c班榜首的,虽说测试本身的参考性不高,毕竟两次藏拙的学生都很多,但至少也说明这学生肯定是相对突出的。 又过了几轮,陈主任看着一个女学生,刚想开口,一旁的苟初参又毫不客气地说道:“强行去尝试极限,收益却不高啊,反倒不如用保守点的做法先从简单的开始。” 行啊,正话反话都由你来说了呀。 徐老师心中冷笑一声。 他说的那个学生正是b班的班长何倩伶。 “不过……”苟初参话锋一转,看着另一个女学生,没有说下去。 陈主任随之看了过去。 一头金发尽管惹人眼球,但那如机械般精准的挥剑却更引人注目。 在使用灵气时,体内的灵气是有起伏的,每一次出力时,最令自己舒适的灵气量,既能自己感觉顺手的量都会有些许变化。 能通过主观的刻意控制,去让每一次灵气出力量都相对接近的,便是掌控能力较强的。 而经历实战较多的武人还会选择另一种方式。 那便是相对随性使用,根据每次的使用的灵气多少来改变战斗中的细节。 比如,若是较少则临时用以佯攻,若是较多,则用以主力攻击,逼迫对方临时使用更多的灵气以应对,从而不浪费自己的灵气。 此时,那金发女学生便是用的这种方式。 每次挥剑都几乎相同,但那由灵气构成的剑气大小却一直在改变着。 若是少量则只攻击10米的人头牌,过多则攻击80米的人头牌。 当然,从这不仅能看出她拥有较强的临场判断能力,默认目标定为40米人头牌本身便能看出她的实力不俗。 陈主任看着她,点点头,也不忘转头夸赞道:“苟副处长的眼光还是老道啊!不愧是灵武处的中流砥柱啊。” 苟初参道:“过奖过奖,我不过是仗着上了年纪有点资历,才在灵武处还留有一席之地罢了,陈主任谬赞了。” 陈主任摇头道:“诶!苟副处长过谦了!你这样成熟稳重,又不会过分保守的人才,可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啊!” “哪里哪里!”苟初参笑着摆摆手。 虽然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在奉承而已。 但刨开那个称呼,话还是好听的。 陈主任看着那女学生,说道:“这学生叫什么名字?等下我要去看一下。” “她叫丹溪琳。” 身后的迟老师忽然开口道。 这似乎是她开始测试后说的第一句话。 “是b班的。”一旁的徐老师补充道,“不过她平时上课的时候都比较……行动都比较保守。这次测试竟然这么认真。说实话,我都有点意外。” “噢~”陈主任点点头。 一轮结束,丹溪琳击碎了21个10米的牌子,8个40米的牌子,甚至连80米的牌子都击碎了两个。 总得分375分,目前排在第一位。 徐老师点点头,这个成绩令他有些意外。 本以为,以b班的水平,或许最高的也不过三百分出头,没想到竟然能有一个375分。 或许最终排名能进前8? 与他相同,迟老师本来也没对b班的学生有什么期望。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身为两个班的任课老师,对比两个班的水平,实在有着不小的差距。 A班优秀的学生有点太多了,应该是四个班里最多的。 而且据他们了解,说不定其他三个班优秀学生加起来都没有A班多。 下一轮又将轮到A班的学生。 而这轮之中,正有两个极为优异,在他们看来在本次实战测试中至少有前4水准,并且有望拿到第1的学生。 一个叫秦虹裳,一个叫戚苍。 …… …… 第七章 紧张与失误 一道剑气斩出,穿透10米外的人头牌,速度气势丝毫不减,瞬间又粉碎40米外的人头牌,最后朝着80米外的人头牌而去,理所当然地将其化作无数碎块。 陈主任望着荧幕,盯着斩出这道剑气的戚苍,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苟初参也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身后那些新晋干员们神色惊讶,夏煦暗自点头,国内幽能生中的佼佼者看来也颇为强悍。 陈主任又将目光转向一女学生。 却见她不慌不忙,每隔三秒斩下一道剑气,每道剑气贯穿一个牌子。 百余秒过去,43块人头牌尽数粉碎。 她神色不变,闭上眼睛调息体内灵气。 172秒过去,本轮结束。 此轮的七个学学生中,虽然还有几个表现得也可圈可点,然而跟那一男一女比较,便相去甚远,不值一提了。 “是A班的戚苍和秦虹裳。”不等陈主任开口,徐老师率先一步说道。 他满脸红光,心绪激荡,额前那缕刘海也如精灵般,欢快地飞扬起来。 便是连迟老师那冰山般的面容都融化了不少,神情柔和了许多。 戚苍,秦虹裳。陈主任默念了一遍,点点头。 “嗯,好!” 苏只姐妹神色不变。 一旁的苟初参沉默不语。 …… 一道轻烟飘出窗外,笑眯眯的胖校长放下手中燃着的烟,指着桌旁的一条烟说道: “这味道太淡了,我不喜欢。抽不惯。” 在他身后,是一个穿着粉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两个人都姓章。 这位章校长是入赘白牙集团后才改姓的。 而对于这位空降的章主任,学校的各个老师都认为他是白牙集团内部高层的关系户。是来跟校长竞争权力的。 说不定他还会是下一任校长。 没人知道,他们俩其实是亲戚。 章主任原本也不姓章,甚至空降过来当主任,明面上是白牙集团的操作,背地里则是出自章校长的手段。 “这烟的价格可不便宜。” “贵有什么用啊,我就是不喜欢这味道,不够带劲,不好。” “这个不含尼古丁,对身体好。你最近不是总在咳嗽吗?”章主任苦口婆心地劝道着,随后声音突然降低了许多,“妈经常担心你的身体。” “她啊……” 校长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复杂。 他咳了两声,问道: “她,现在怎么样?” “没怎么,吃得下睡得着。天天都在跟邻居打麻将,听说偶尔大半夜的还喜欢开嗓唱京剧。” “她以前也这样。你没出生的时候她就经常唱京剧,而且都是喝醉了以后大半夜唱。每次都是我去替她向别人赔礼道歉,回来还要被你外公打骂一顿。唉,遇上这么个妹妹,真是倒霉啊。” 回想起往事,章校长虽然嘴上埋怨着,嘴角却扬了起来。 一条消息从手机上传来,章主任瞥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章校长问道。 “灵武处的人呐,到剑术部去了。”章主任用令人玩味的腔调说道。 章校长眉头一挑,乐呵呵地点点头,缓缓背过身去,声音陡然一沉。 “这几年骄横跋扈惯了,他们怕是已经忘了怎么当狗了!” …… 一轮轮学生来来去去,偶有几个出彩的,也再未达到戚苍与秦虹裳那个程度。 两三个小时下来,几个年轻干员都有些乏了。 要是执行任务也就罢了,但这些学生中的大部分,在他们看来连茅庐都不一定出了,测试中使用的手法技巧如孩童玩闹,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陈主任还看着屏幕,只是思绪常常跑到手机上传来的消息上去。 苟初参早早地找了张位置坐下,时不时瞥一眼屏幕,然后不屑地摇摇头。 那四个老师倒是还算认真,但他们对自己负责的学生相对清楚一些,哪些出色,哪些平庸还是知晓的,因此少了许多的惊喜。 在屏幕前的众人中,最认真的竟还是苏只姐妹。 她们两人倒是一直认真看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若是想以人为镜,这些学生未免不太够格吧。 …… 手掌落在柔软脂肪上,夏霖感受着手中触感,脸上的忧虑少了些许。 王吉辉无奈地将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掌挪开,说道:“好了好了,我要上了。” 夏霖点点头,忽然说道:“诶,等下你出来了,拿了多少分跟我说一声。” “怎么说,看口型啊?” “比手势呗,别忘了啊。” “行行行,收到收到。” …… 温暖气浪穿梭在室内,或许是学生们那一道道激烈斩击的副产物。 伴随温度逐渐升高,时间已来到中午十一点。 王吉辉测试完后,出来时满脸愁容,捶胸顿足地叹着气,全然忘记了夏霖之前跟他说的话。 这头,夏霖不断地朝他打着手势,却被完全无视,也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摇摇头。 伴随b、c班剩下的七个学生开始测试,这头的场地中便只剩下2个b班学生和5个A班学生了。 也正是此时,夏霖发现剩下的b班学生中,有一个颇为眼熟。 他们昨天放学后才刚见过,还一起去买了八音盒。 两人对视一眼。 对方点头致意,却见夏霖走向了自己。 “哟,柏咫涯。”夏霖记得他的名字,朝他挥了下手。 “夏霖。” 柏咫涯点点头,他也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夏霖走到他身边,说道:“这么巧,我们最后一组啊。” 柏咫涯说道:“是啊,等了好久。” “有点紧张啊。”夏霖搓了搓手,努力表现出紧张的样子。 “嗯。” 柏咫涯点点头,极为敷衍地说道:“我也是。” “诶,你觉得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啊?”夏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对柏咫涯稍微有些难回答,他想了想,说道: “大概平均水平吧。” “哦,那你觉得自己能拿多少分?” “嗯……” 柏咫涯又想了想。 满分515,普通水平的话,按仅1个80米牌子;大约一半,也就是5、6个40米牌子;20多个10米牌子来算…… 那平均水平应该是…… “350~400吧,得看发挥了。” “哦~好好好。”夏霖点点头,说道,“我大概也就是个这么个水平。” 倒数第二轮,又一个满分学生出现。 光头男老师两眼放光地看着屏幕上那相貌普通的男生,连忙说道:“这是c班的学生,叫展楠峰。” 全程看着A班学生大放异彩,总算被他逮到一个开口的机会了。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在他身旁,同样负责c、d班的另一个男老师说道:“不过这个学生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平庸,我是没想到啊。” 陈主任点点头,笑道:“现在的年轻学生都喜欢藏拙,哪像我们那时候,一个个耿直地像清水一样,藏不住任何东西。我之前和章主任就发现了。” 一旁的苟初参幽幽说道:“贵校的学生如果都是这样,小小年纪城府就那么深,可不一定是好事啊。” 陈主任对他笑了笑,细细的眼中藏着些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最后一轮学生上场。 夏煦看着屏幕中的夏霖,神色凝重起来。 此时的夏霖也知道,姐姐这时候肯定在盯着自己。 217个学生,取前128名。 倘若夏煦没来,夏霖说不定会应付着挥几下剑,草草敷衍一下完事。 但既然他姐姐来了,肯定不能这样。 在父母,同学的眼中,他就是个成绩平平无奇的懒散家伙,将来步入社会也是找个混吃等死的工作,草草应付一下自己的人生。 姐姐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却对自己抱有期待,期待他能振作一点,像个年轻人一样奋发一些。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也一定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但淘汰赛真的好麻烦啊…… 只要不进淘汰赛,接下来几天便只需待在学校里待着,自习休息就行。 所以说,拿个中间偏下,但又不是很难看的成绩应该就行了。 350~400是平均水平的话,拿个320……不,300分。 300分肯定进不了前128吧! 测试开始。 一个个学生都神色凝重紧张,既然不是胸有成竹之徒,自然没多少本事。 然而,还有一个人的神色比他们更加凝重紧张。 那便是夏霖的姐姐夏煦。 她双手紧握,盯着夏霖一眨不眨,心中默默在给他加油和叫他努力。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意念,夏霖的神色非常认真。 然而,他的动作却非常缓慢,尽管每道剑气都能命中一块牌子,但是每隔5秒才挥一剑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夏霖的剑气每击碎一块牌子,夏煦便在心中暗中叫好,周围的干员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皆有些好奇。 这7个学生的表现都谈不上有多好,其中5个学生真的很紧张,剩一个夏霖,装的很紧张。 还有一个学生,努力地挥着剑,但表现却不尽人意,剑气大小不一,还常常挥空,擦过人头牌落在墙上,看起来像是被那些五颜六色晃动着的光芒干扰到了。 苏芙荑看着这个男生,眉头微微皱着。 因为是最后一组,陈主任也提起了精神,稍稍专注了一些,然而最后一组学生的表现却极为普通,一个亮眼的都没有,有些令人失望。 负责A、b班的徐老师和迟老师则一点也不奇怪,倒是对那个一直慵懒的夏霖的表现有些意外。 172秒过去,最后一轮测试也结束了。 夏霖共挥剑35次,击碎27块10米牌,8块40米牌,0块80米牌。 总得分295分。 很好。 他看着自己的分数,相当满意地走了出来。 走入人群,学生的分数还在统计核实,陈主任等人也还没出来。 王吉辉迎面走上来,看着他那满意的神色,问道:“怎么了?你拿了多少分?” “295。” “295,你怎么拿了这么个分数?”王吉辉奇怪道,“你要参加淘汰赛?” 这下轮到夏霖奇怪了。 “295应该到不了前128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一旁熟识的几个同班学生走了过来,说道,“两百五六十应该就够了吧。 295铁能进啊。我跟你们说,100来分的学生好多,350以上的好像就只有二三十个” “哇,我才230!最后两下失误了,少拿了40分!”王吉辉一脸懊恼地对他们说道,“唉,这下进不了淘汰赛了。” “哇,我也是!不过我就失误了一下,275不出意外应该是够了。” 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然而夏霖却已经没心思听他们说话了。 恰好,此时,柏咫涯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他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样?” “有点紧张,失误了,只拿了200分。”柏咫涯露出遗憾的表情说道。 你不是说自己350~400的吗?! 怎么失误了一下直接打对折了?! 夏霖伸手扶住了额头。 柏咫涯问道:“你呢?” “我……我295。” “那看来你紧张了,不过听他们250以上应该就能进前128了。不用担心。”柏咫涯声音平静地安慰道。 夏霖闻言,牵动嘴角,勉强的笑声化作一道长叹。 …… …… 第八章 计划变更 结果明确公布的那一刻,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夏煦欢喜夏霖愁。 夏煦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发给了在家休息的母亲,她收到夏煦的消息立马抛下了手中的事物认真查看,生怕耽误了夏煦的事情。 然而看到只是在说夏霖的测试时,顿时没了兴趣,倒是好奇她怎么到夏煦的学校去了,还扯开话题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夏煦自然不在意吃什么,不依不饶又扯了回来,说起了夏霖的表现。 然而她妈妈的回复只有嘱咐她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 午休时,有些愁闷的夏霖跟王吉辉来到食堂,随便点了两个菜。 本来午后的手游清体力的计划泡了汤,不仅如此还在去参与对人实战。 跟很多现代人一样,比起虚无缥缈的荣誉,他更重视实际上能获得的。 很显然,这次测试就算拿了第一,收获的也只有老师的夸奖和同学的注视。 尽是些虚头巴脑的无用之物。 下午淘汰赛规则等相关内容的通知也已公布。 128名学生分8轮,每轮8组,进行1对1实战测试。 在经过教师的讨论后,武学部总管理章主任力排众议,决定不设任何防护措施。 一级剑术部陈主任沉默不语,默认遵循章主任的决定。 胜负由助教裁判自行判断,或者一方主动认输。 而且,既然是实兵相交,更要点到为止。 本次实战测试已向灵武处报备,恶意伤人者需付法律责任,助教裁判若是察觉到,也会进行制止。 尽管如此,一些小擦小碰必然是无法避免的。 夏霖看着手机上的通知,目光落在“一方主动认输”六个字上。 能投降就好办了呀!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夏霖美滋滋地放松下来,还给自己多加了一份铁板酱汁牛蛙。 王吉辉见他心情一喜,问道:“怎么了?抽到ssr卡了?” “没事。”他摇摇头,脸上的欣喜却掩盖不住。 “所以你这次怎么拿了这么高的分?兴趣使然啊?下午这比赛你要怎么搞?” “还不是因为你!” 提到这事夏霖便来气。 “关我屁事啊!” “踏马的,不是跟你说了完事跟我说下分数的吗!?” “哦。忘记了。”王吉辉闻言,理直气壮道。 “你还好意思说!” “那忘记了怎么办嘛,你说说看吧。” 见这个没皮没脸的东西又开始死皮赖脸打起滚了,夏霖挥挥手道: “算了算了,我的吧,应该怪我。” “没事没事,也不怪你,我原谅你了。” “谢谢你。” “不客气。”王吉辉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然而他又突然想到什么,说道,“诶,你姐姐不是在吗?你要投降,真的没问题吗?” 相识多年,王吉辉自然知道这个好兄弟的想法。 “你踏马知道还问!”夏霖骂道,“她应该下午应该就走了吧,听说灵武处很忙的,总不能在这待一天吧。” 他嘴上说着,手中的筷子却停了下来。 一上来就认输的话,姐姐这边确实难交代啊。 那到关键时刻再认输?这样到时候任课也不会说什么。 嗯,就这么办吧。 …… 杨安买了瓶红茶,慢悠悠地走上楼,推开门。 田心远恰好在问柏咫涯的成绩。 柏咫涯遗憾表示不太好,没进前128,引得田心远安慰了他几句。 杨安坐到柏咫涯身旁,问道:“那你下午要干嘛。” “自习。” “不用去武学区吗?” “说是最好去观摩一下,但原则上不强制要求。”柏咫涯说道,“我就待在教室里休息了。” “后面今天也这样啊。” “是的吧。” “那你岂不是能摸好几天的鱼了。” “确实。” “真爽啊你们。”杨安羡慕道。 田心远还以为柏咫涯因为没进淘汰赛,心情会比较低落,然而他现在这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沮丧。 杨安看着她脸上的不解,笑着对柏咫涯说道:“你知不知道,她昨天还撺掇我去给你加油来着,知道武学区不让其他学生进去观战她还失落了好久。” “哪有!” “本来就是嘛。”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们比试而已……”田心远连忙起身辩解道,感觉自己脖颈上方的血液流动变快了一些,“而且你不是也同意了吗!我看最失落的分明就是你!看不到他的身姿发出怅然若失的叹息,在心中扼腕悲伤,深夜独自一人时不禁打湿了枕头!” 后半部分是她脑补的。 “你在说什么啊?”杨安愣愣道。 “呃,反正、反正我只是想看看武学生的肉体碰撞而已!”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激动,手上的书甩了出去,飞向柏咫涯。 田心远连忙上前,哪只一只脚被桌脚拌住,发出一声惊叫,身体扑向前去。 柏咫涯正习惯性地捡起脚下的书,抬头时却见田心远脚步不稳,扑了过来,于是迅速起身,向侧前方伸出手,拦在她的腰腹前,扶住她的身体。 纤细的腰肢携着一股芳香落入他的臂弯,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从手上传来。 柏咫涯将她扶正,没有在意她那渐渐红润的双颊,而是转头看向了门口。 一道金发与清美容颜映入他的眸中,丹溪琳淡漠地看着他与田心远,神色比往日还要清冷几分。 见有外人出现,田心远连忙离开柏咫涯的臂弯,问道:“要借书还是还书?” 说完,她又见丹溪琳两手空空,胸口印着一头黑鹰,并不像是来找她办事的样子。 她正疑惑着,却见丹溪琳正斜眼看着自己,柔媚的双眼下仿佛藏着霜雪,田心远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高挑身影从她身旁穿过,走到她身前。 平日里只觉得瘦削的身躯,此时正用宽厚的肩背阻挡着金发女学生投向她的冰冷视线。 丹溪琳看着柏咫涯,撇过头去,说道:“迟老师让被淘汰的同学也去观战。” “好的。”柏咫涯问道,“你是特地来通知我的?” “你没加班级群,其他人没你的联系方式,何倩伶找不到你,就来找我。我猜你大概在这里……没想到你在图书馆倒找了个好地方。” 柏咫涯爱往图书馆跑的事情丹溪琳早就知道了,不过她的回复倒是出乎柏咫涯意料的多,声音也有些波动,似乎藏着点奇怪的情绪。 “就这样……”她高高地仰起头,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强制要求啊,嗯…… 柏咫涯抬眼,看向丹溪琳那伶仃的背影。 “丹溪琳。” 平静的呼声从身后传来,丹溪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却见柏咫涯走出休息室,白净的脸庞轻轻下点道: “谢谢。” 双眸微圆,一抹诧色浮现在她脸上。 粉唇微启而无声。 她沉默着,轻轻点头,离去了。 柏咫涯转身回到休息室内。 “什么情况?”杨安问道。 “看来是偷不到闲了。我的实践课老师要让淘汰的学生也去观战学习。” “噢,也正常的。”杨安笑道,“哪有老师会让成绩不好的学生那么爽啊,不给你穿小鞋都算好的了。” 两人闲聊着,一旁的田心远伸手拂过脸旁的发丝,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像平时那样,偶尔插一两句话,然后被杨安揶揄一番。 艳阳当空,树影缓动,柏咫涯看时间差不多了,向二人告别,前往武学区。 “啊,对了。”杨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他,走出休息室,来到他身旁,低声道,“之前我们在「格林菲勒」遇到的花小姐你还记得不?她找你有点事。” “找我?”柏咫涯问道,“我们就只见过那一面而已,真的是找我吗?”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指名道姓要找你。”杨安摊手道。 “什么时候?” “还没定。”杨安说道,“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先告诉她,其他的放学再说吧。” 柏咫涯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该同意的吗?” 这问题有些出人意料,然而杨安却同样出人意料地没有立刻回答,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听说花小姐的脾气有点古怪……她指名道姓找你,还是答应比较好。” 柏咫涯点点头,忽然说道:“你之前不是挺迷恋她的吗?” “什么迷恋啊,只是……啧,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不论体态姿色还是身份背景都是上上之选,拉进关系也是好处多多啊。”杨安说着,脸上忽然冒出一道复杂之色,“而且实话实话,我现在对她还是很有好感。只是……唉……” 他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柏咫涯走了。 看着回到休息室内,皱着眉头的杨安,田心远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嗯,没什么……”杨安坐到椅子上。 田心远狐疑道:“可是我好像听到什么‘迷恋’‘好感’之类的。” 杨安挠了挠头,说道:“呃,就是……就是一个大小姐找柏咫涯有事。” “诶——”田心远脸上浮现意外之色,问道,“那你在烦恼什么?” “我?烦恼?没啊,我哪有烦恼啊!”杨安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只是那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田心远看着他那笑容,无言地摇摇头,忽然抬眼,意识到了什么。 有神秘大小姐找柏咫涯有事。 迷恋……好感…… 哦~ 眼看柏咫涯要被别的女人夺走,杨安是吃醋了! …… 某种意义上她对了一半,不,大概只有四分之一。 …… …… 第九章 打赌 午后。 阳光正浓。 宽阔的室内已布置好了8座擂台,每座大约20米长,10米宽。 虽说是擂台,但并未设置护栏,每座擂台的四面四角各有一个助教,负责观察判断,同时防止学生比试时的灵气剑气外泄,扰及他人。 柏咫涯扫视前方,不少学生们的额前鬓角淌着点点汗水,想来应该不是被热出来的。 苟初参领着灵武处干员站在一侧的高台上,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底下的学生们。 本来下午他也应该去看看其他学部的测试情况,可他似乎就盯准了一级剑术部。 猜都不用猜,光是看他时不时瞥向不远处那对坐在台边的苏只姐妹的目光,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陈主任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跟他打了个招呼,心里却在想这家伙不会是在打贵族的主意吧? 凭你也想跟她们套近乎? 哎哟,也不瞧瞧你这副欠揍的样子。 陈主任暗自摇摇头,见他根本没理会自己,也懒得再搭理他啊。 柏咫涯进入场地内,看见b班的学生都聚集到了迟老师身后,便默默地走了过去。 迟老师那冰冷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3个学生从队伍里走出,根据事前通知的号码,走向自己的擂台。 迟老师低声与他们交代了几句。 第一轮比试的8组开始,擂台边上闪耀起蓝色粉尘,皆是设下了断离阵,防止比试的学生被场外声音干扰,或是有人出言提醒之类。 如此一来加油呐喊声确实少了许多,但当比试的学生发挥到精彩之处时,自然会引起观者的惊呼。 负责带领班的老师似乎也强制让被淘汰的学生也来观战,不知是他们的共识还是上面领导的要求。 不过如此一来,看戏的学生也多了,声潮此起彼伏,倒是颇为热闹。 陈主任的视线在各个擂台间来回移动着。 目前的白牙高学是整个玉桦前二的高学,对省内比赛乃至全国高学武学生大赛中都是有追求的。 平日里学生们的理论课成绩他基本不会在意,身为武学部的教学主任之一,他所在意的当然还是学生的实战表现。 第一轮比试很快结束。 战斗时间最长的那一组花了8分34秒,以助教裁判判断一方学生承受不住对方的下一剑为终结。 被判负的学生明显心有不甘,回到班里跟任课老师阐明了自己的想法。 光头男老师却表示,在那一剑之前,他便已现败势,在承受对方一剑一脚之后,身体都无法立稳,更别谈调动灵气进行防御,而凭对方那一剑所展现的灵气浓度,当时的他必定无法承受。 同时,他又告诉班里接下来要比试的其余学生,这次比试是同级学生间以硬实力切磋,不是生死相搏,不要为了一次获胜去耍什么以弱示敌,意图诱敌冒进之类的阴谋诡计,刻意展现出来的颓势容易被助教裁判直接判负。 A班人群后方,夏霖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 灵武处的人没走,他姐姐还在。 等会儿随便跟人过几招,然后佯装吃力费劲,脚步不稳,裁判应该就判我输了吧。 他没底地打算着,前方的同学中突然传来这骚动。 “夏霖!” 王吉辉朝他喊道。 夏霖站起身来,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钻出人群,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一身庄重的灵武处制服并无法完全掩盖她的美丽动人。 王吉辉看着夏霖被他姐姐叫了出去,周围的学生看着这一幕,纷纷猜测起两人的关系。 “八成是他犯了事,被灵武处的人盯上了!” “不会吧,他这种懒狗能干什么啊?” “那不好说啊,不然灵武处的人没事找他干嘛,刚才那个人长这么漂亮,总不能是去保养他的吧。” 人群中发出哄笑声,王吉辉闻此,心中不悦,但没有把夏霖那儿的姐弟关系告诉他们。 …… “咳咳。二位小姐午安。” 咳嗽声响起,随后一声问候从身后传来。 苏若蕖转过头来,一张别扭的中年男子的笑脸出现在她身后。 场中测试准备期间。 苟初参只身一人前来,面对坐在高台边缘的两姐妹,他微俯下上身,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像极了行礼的太监。 “苟副处长。下午好。”苏若蕖谦谦有礼地回报以微笑。 苏芙荑闭着眼睛,盘着腿,没有理他。 “二位也对这些学生的比试有兴趣吗?”苟初参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们也是剑术部的学生,虽然遗憾无法参与测试,但是还可以为同学助威的。”苏若蕖温和笑道,“而且他们的身姿倒让我回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接触武道之初时,我们也常这般比试。” “哦哦。是是是!”苟初参努力笑着附和道,“在下以前也常跟人切磋比试!” 苏若蕖微微一笑,一旁苏芙荑却嫌他烦了,张口淡淡问道:“找我们有事吗?” “呃……” 苟初参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轻声说道: “这白牙高学的武学区下,有一处玉桦的灵脉交汇点……” 他说着,看了看两姐妹。 两姐妹神色如常,也没任何回复。 “这,两位可曾去看过?” “没有。”苏芙荑说道。 苟初参眉头一挑,显然不信。 苏若蕖微笑道:“我们只是普通学子,不参与家中事务。灵脉什么的,我二人并无兴趣。” “噢……” 尽管苟初参还是不信,但她们都这样说了,他一肚子牵线搭桥的后续打算自然也胎死腹中。 苏芙荑问道:“还有事吗?” “呃,没事,没事……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苟初参赔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陈主任远远地看着他那猪肝色的脸,轻哼一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远处的灵武处新晋干员看着归来的苟副处长那难看的脸色,顿时心知肚明,小心谨慎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时刻注意着别招惹到他。 “去给我搬张椅子来!” 苟初参对一个干员指挥到,那干员迅速跑到之前的室内,将一张椅子搬了出来。 “谁要这张了!”苟初参对他怒道,但手上却一把将椅子夺过来,坐了上去。 第二轮实战比试已开始,突然,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干员。 干员们顿时紧张起来,挺直了腰背。 “怎么少了一个?”苟初参皱着眉头,扫了一圈,说道,“夏煦呢?她跑哪去了?” 干员们沉默不语,苟初参啧了一声,转头望去,迅速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找到了正在跟一个男学生待在一起夏煦。 “没事的,要对自己有信心。而且就算输了,只要自己尽全力了就好!” 夏煦正耐心地给弟弟加油鼓气,一个沙哑傲慢的声音突然响起。 “夏煦。你在干什么?” 夏煦转过头来,副处长正微仰着头看向自己。 “我弟弟下一轮要上场了,我在给他加油。”她微低下头,轻声回复道。 “哦?” 苟初参一脸不快,目光落向没精打采,一副颓废样的夏霖,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 “原来你弟弟是这学校的啊。” 他的头仰得更高了,说道:“夏煦啊,你也是国外归来的精英。在这种学校上课,毕业了顶多也就是个三流武人,你还是多把心思放自己身上吧。” “他……他会出人头地的。”夏煦手掌紧握着,低声道。 “哼,三流都是往好听的说了!”苟初参看着夏霖的校服便来气,说道,“你瞧瞧他这样子,以后恐怕就是个不入流的闲散人士,估计还得给我们灵武处增加工作量呢!” “不会的!” 夏煦说着,看向夏霖。 此时的夏霖遭苟初参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若是这个年纪的普通武学生,想必忿忿之情已溢于言表。 不是吧,再怎么说,我之前的成绩也排72呢,没必要说这么狠吧。 夏霖脸上不见半点怒意,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对夏煦说道:“我要准备一下上场了。” “哦……嗯,加油!” 夏煦伸手想整理一下他的刘海,然而夏霖却以极快的速度,唯恐避之不及似的退后两步。 只要是在她面前,夏霖身上那股似乎是与身俱来的懒散劲总会消失不见,在夏霖十二三岁之后,她倒是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夏煦见此,手指一颤,沉默地收回了手。 “我去了。”夏霖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三个字,随后逃跑似地转身便要离开。 “哼,不知礼数!” 一旁的苟初参不忘埋汰他一句。 尽管他对夏霖没什么印象,但对夏霖将要对战的学生,他还是稍微有些印象的。 凡是分数在350分以上的,便是至少击碎了一个80米外的人头牌,405分以上,就是至少击碎两个。 石方阳,d班的学生,在上轮测试中排第19名,得分380。 刚好比375分的丹溪琳高一名。 “你这弟弟1分钟,不,应该连40秒都撑不到吧!哼哼!” 声音落入夏煦耳中,她抬头说道:“怎么可能!” “哼,你要不信,我们打个赌?” “这……!” 她看向刚走开几步的夏霖。 要是自己同意打赌的话,说不定会给他带来过大的压力。 还是……算了吧。 见她一副犹豫模样,苟初参冷笑道: “哼,你也不得不承认吧。” “我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输的……”夏煦还在坚持着轻声说道。 “如果他赢了,不,只要他超过1分钟没输,下次升职推荐我就写你的名字,如果40秒内败了,你就来我手下做事,如何?” 苟初参直属手下可都是出了名了好大喜功,不务实事,在那里待着可没前途。 但若是能尽快升职的话,也能早些出人头地。 夏煦转头看向已经走远了的夏霖…… 两人的对话,夏霖自然也听见了。 姐姐一直是个不服输的人,这次因为输赢全权在我,所以才没有立刻答应。 但既然那个大叔扯到了升职,她大概会答应吧。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我对所谓的公司、社会一点向往都没有。 但她不一样,在爸妈的教育下,她一直渴望出人头地。 姐姐大概会答应吧,但那大叔看着就是个不怎么和善的东西啊…… 要姐姐去他手下,谁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灵武处不会也有什么职场潜规则吧…… 啧…… 懒散的面庞下,一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怒意涌上了心头。 …… …… 第十章 夏霖初战 倘若把学生分为两类。 根据观念的不同,也会出现两种分类法的老师。 一种是把学生分成努力和不努力的。 一种是把学生分成天才与凡人。 前者注重态度,后者注重上限。 徐老师和迟老师都是前者,所以他们都对A班的夏霖这样懒散不认真的学生没什么好感。 而像戚苍和秦虹裳——理论课认真听讲,实践课刻苦练习,虽然有一定天赋,但更多的是依靠自身努力达成如今一身本领的学生,则倍受他们青睐。 学生们的分类法就更简单了。 大多学生只会把同学分为聊得来的和聊不来的。 遗憾的是夏霖平时话就很少,跟他聊得来的学生自然也少。 倒不是说他有多内向怕生。 只是懒而已。 于是,不论徐老师、迟老师还是A班的学生,都不太关注夏霖的这场比试。 就连c、d班的那两位老师也是。 在他们看来,对面尽管是A班的学生,但确是籍籍无名,于d班名列前茅的石方阳是必胜的。 无非时间快慢而已。 抱有同样看法的人还有苟初参。 他和夏煦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夏霖的这场比试上,他对赌约也是胜券在握。 身为副处长的他仍有向上爬的意图,所以优秀人才必不可缺。 带来的这批新晋干员中,也就只有夏煦这个新人有这份潜力。 一般学生都会更关注涉及同班同学的比试,除非出现强强对决。 然而b班里却有一个学生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同班同学身上。 或许是因为存在感过低,当他离开班级的队伍时,不止同班同学,甚至连迟老师都没有发现。 尽管擂台上的学生听不见,王吉辉还是向台上的夏霖大喊几声加油,反而引得附近学生一阵讪笑,其中还不乏少数同班同学。 “还加什么油啊,他能赢才有鬼咧!” 互相熟悉的男学生对王吉辉笑道,其余几人也随之附和。 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真的这样认为,觉得没必要白费力气。 “啧,对面不也有好几个人在加油吗。”王吉辉挥手说道,“我也就喊两声而已,起码输人不输阵吧。” 他转过身来,视线中突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个陌生的男学生,戴着副眼镜,顶了个白色的怪帽子。 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嘶,好像是隔壁班的? 来这儿干嘛? 似乎是知晓了自己的疑惑,他说道: “这里视野好。” “呃,你认真夏霖?”王吉辉问道。 来支持夏霖的?他什么时候交了隔壁班的朋友? “有过一面之缘。”男生和善道。 吼,还挺书生气的。嗯,看他这样子,确实像是个文绉绉的家伙。 同班的那个男生见到不认识的人,都没上来搭话,待在一旁自说自的。 随着总裁判一声令下,128进64的第三轮实战比试正式开始。 夏霖看着对面那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沉默男生,对方的神色谈不上凝重,虽然也没有很轻视自己,但显然并未将自己视作棘手的敌人。 双方无冤无仇,甚至从未见过。 石方阳也不是什么狂傲之人,自然不会飙什么垃圾话去与对方赛前文斗一番。 他站在原地等待了几秒,见夏霖没有主动进攻的意图,于是向前踏出一步,灵气涌动,地面似乎都为之一颤。 澎湃灵气涌入手中长剑,魁梧之身扑向夏霖,如猛虎下山,熊罴出洞! 如此凶猛模样令观战的夏煦心头一跳,美眸圆睁,一旁苟初参见状,嘴角已然扬起。 臂膀高扬,石方阳那高大的身躯立于夏霖身前,手中长剑高高举起,迅猛劈下 相同的长剑,在他手中如巨大的铁锤钢棒,其势之大,力之沉,如山峰迎面坠落,漫天湖海涌下。 只要夏霖此时的表现出丝毫呆滞或是气息紊乱不知所措,一旁的助教裁判将立刻出手制止并判其负。 在周围助教的注视下,在石方阳刚抬脚冲过来时,夏霖便自然地抬起了手臂,在石方阳举剑的那一刻,夏霖也已握剑横于头顶。 然而,他们在夏霖周围与其手中的剑中,都感受不到丝毫灵气。 正当助教还在犹豫之时,两剑业已相遇。 铿锵之音乍响。 夏霖的剑与他手中的剑纹丝不动。 情况与自己预想中的有些不同,石方阳双眉一皱,一股灵气突然从对方体内爆发出来。 他大喝一声,调动体力灵气与之正面相拼。 空气如热浪旋动,向四周扩散。 石方阳只感觉对方的灵气如潮汐般此起彼伏不断,最后竟逼得他主动退避。 见到这一幕,苟初参那上挑的嘴角缓缓落下,一旁的夏煦更是喜上眉梢,神色中又满是不可思议。 “太强了吧!”那几个本对这场比试并没什么兴趣的A班学生见状不禁叹道。 石方阳双眼微眯。 他也并未多小视夏霖,第一击已出七八分力,料想夏霖就算勉强招架住,也必然露出破绽,然后自己乘胜追击,从而敲定胜势。 然而,就刚才的交锋来看,对方的灵气量比起自己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就算如此,剑技又如何呢! 石方阳甩了个剑花,提剑绕场半周,再跑出一个反S形后,终于来到夏霖左侧,伸手挥剑,横向斩去。 夏霖手腕一抖,长剑从右手落入左手,挥剑一斩,在弹开石方阳的剑后,反手斜挑,从小而上劈向他的身躯。 这一挑速度不快,石方阳迅速侧身躲过。 然而他没想到,夏霖这一挑实是虚挥。 长剑至半空,夏霖的左手忽然松开剑柄,右手随之握住,随后以开山之势劈向石方阳的肩胸! 石方阳连忙横剑于胸前,双手一起握住剑柄相迎,才堪堪挡下这一击。 然而一击不得手,夏霖右臂立马回旋一周,长剑随之倒转360°,从下方斜斩而来。 石方阳仓皇将长剑下压挡下这一击。 夏霖手中长剑剑身擦着石方阳的剑锋而过,划拉出一道刺耳之声,剑柄落入他的左手,再度横向斩来。 这次,斩向的是石方阳的脖颈。 台上短兵相交,铿锵之音乍响。 两柄长剑在擂台上劈扫刺挑,短短几秒内相交十余次。 众人看着石方阳由攻迅速转守,狼狈应对,那迅猛的身躯此时在夏霖却面前显得狼犺笨拙至极。 夏霖手中剑影闪烁,震惊了一旁观战的学生。 c、d班的两个任课老师在中途也将目光落向了这片擂台。 “停!” 伴随助教裁判的声音响起。 剑尖停在了石方阳的胸口。 哐当一声,石方阳手中那布满缺口的长剑落地。 他双臂颤抖,喘着粗气,看着对面那神色气息丝毫不变的男生。 那被刘海遮住大半的双眼似乎是在盯着自己,又像是在看着别处。 夏霖转身准备离去。 “我以后还会来找你切磋的,你叫什么名字?” 石方阳盯着他,沉声问道。 夏霖撇过头来看向他,微微张口。 淡然的声音随之响起: “王吉辉。” …… A班的那几个男生还在一旁,见夏霖回来,开始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夏霖,鸭哥之前说,你要是赢了他要请你吃饭。” “鸭哥说的是请我们大家吃饭噢。” “放你妈狗屁……我一个字都没说啊,就听到他们在嘲笑你,我还帮你据理力争的。” “你不是一个字没说吗?又据理力争了是吧。” “哇,鸭哥又开始不认账了呀!” “我要没说过怎么办?你死个全家吧要不。” “好呀,这里也开始堵上性命的战斗了呀。” “不必有后顾之忧,我已经联系好火葬场了。” “不装了吗?霖神!”王吉辉一把抓住夏霖的肩膀。 事前他对夏霖的胜负并没有把握。 他虽然很久以前就知道夏霖是个很强大的同龄人,但夏霖一直对大部分事情都不上心,从不认真去做什么。 不仅如此,一般情况,是怎么样省事,夏霖便怎么样来。 不论涉及任何事情的各种大小考验测试,夏霖都从不露锋芒,就连考进白牙高学,都只是因为这学校离家近。 所以他并不知道夏霖这次会不会认真,甚至觉得这种没实质奖励的测试,夏霖应该是随便应付了事的。 然而,夏霖却赢了。 而且只花了40秒不到。 一道熟悉的味道飘入鼻中,夏霖抬头看去,夏煦已来到他身前。 王吉辉识趣地松开手,走到一旁。 夏煦高兴地想要摸摸他的头,然而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比自己还高不少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个内向羞涩的弟弟已经是个大男孩了。 她的手落在夏霖肩上,拍了拍。 “好厉害啊夏霖!” 看着姐姐脸上那夺目的笑容,夏霖突然退后半步,轻声说道:“赌约,帮你赢了。” 他说着,看向了不远处的苟初参。 意识到他的视线,苟初参冷哼一声,转身回到那些灵武处的干员身前。 “你听到了?” 夏霖没有否认。 “夏霖!” 这时,徐老师正一脸欣喜地走了过来,他看到夏霖身旁的夏煦,微微一愣。 “回家再说,我先把这事告诉爸爸妈妈去,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夏煦说着,转身离去了。 他们不会的。 夏霖沉默着,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她是……?”徐老师问道。 “我姐姐。” “哦。”徐老师恍然大悟,笑说道,“没想到你之前一直藏着掖着啊,真是没看出来!” “嗯……徐老师,我刚才消耗有点大,想先休息一下。” “好好。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 夏霖点头,待徐老师离去后,看向了几米外无声无息的柏咫涯。 “柏咫涯。”他当然也没忘记这个人,问道:“有事?” “没有。”柏咫涯微微摇头,“来看看而已。” “哦。” 夏霖点点头。 “霖哥!走!” “唉,你们干嘛?” 那几个男同学将他围在中间,推搡着回到班级的队伍中去。 当他再度转过头来时。 柏咫涯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 …… 第十一章 第二战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窥探闺房内部。 床头柜的手机有所感应,张口唱出一曲悠扬的钢琴乐。 纤纤玉手从棉被中伸出,一把抓住手机,关闭了闹铃与它睁开的屏幕。 潘巧歆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伸手摘下粉色眼罩和天蓝色的绒球睡帽,脱下一身睡衣,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今天礼拜几了……礼拜三?嗯,礼拜三。 头巾裹住柔顺长发,水流淌过白嫩脸颊。 牙刷紧贴着软肉,在口腔中来回抽动,生出无数白色浮沫,最后与一道清水一同涌出。 水珠从那鲜红若血的唇上缓缓滴落。 潘巧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片刻后,伸手拍了拍脸颊。 武学部以外的其他专业普通学生并不需要每天都来学校上课,甚至有的专业一周也只有三四节课。 于是社团成了他们来学校的第二目的。 潘巧歆今天只有下午一节课,但她八点多便早早来到学校,第一件事便是进入文艺楼二楼的A-5教室。 身为动漫绘画部的副部长,自从这学期开学之后,每天都是她第一个到社团教室的。 然而,今天当她来到二楼A-5时,却发现教室门虚掩着。 打开门,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正坐在画架前,听到开门声响,转过身来,有些木讷朴实的五官顿时生动起来,两点光芒在瞳中不断闪烁。 “副部长!” “哎!” 潘巧歆露出一个开朗的微笑。 “谭乐你今天这么早?武学部不是还有测试吗?” “我……我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谭乐有些羞耻,但很诚实地说道。 “哦,没事没事!你们这个淘汰赛我也听说了,说不定你第一轮碰到的就是很厉害的人呢!”潘巧歆安慰道。 谭乐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说的第一轮不是淘汰赛第一轮,而是昨天上午的人头牌得分测试,他根本没进前128。 潘巧歆来到谭乐的画架前,随之带来一股芳香。 “你画的是什么?” 立于身侧的饱满身躯不断挑弄着谭乐的精神,他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肩背僵硬着不敢动弹。 “嗯?”潘巧歆见谭乐没有回答,低头看向他。 那憧憬的精致面容此刻近在咫尺,谭乐双颊一红,顿时低下头来。 “是、是我自己随便画的,没有原型。” “哦!那就是原创作品啦!”潘巧歆笑道,“正好,pAAm比赛可能用得上呢!” “什么pAAm?” “你不知道吗?” 潘巧歆拿出手机,开始翻动。 粉色的手机壳下挂着个背着龟壳的大公鸡的挂件,听说是最近特别流星的玩偶,好像是叫“鸡处长”。 “喏!” 她将手机递到谭乐面前。 屏幕最上方,写着“pAAm全国动漫游戏美术大赛”几个大字。 这是玉桦的某个企业联合市内美术协会所举办的比赛。 虽然名头喊的响亮,但这pAAm大赛目前才举办过一届,影响力也就仅限于玉桦市及周边小部分地区。 不过正因如此,对白牙高学的动漫绘画社来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历练机会,对获奖也有一定的展望空间。 “我们社要参加这个吗?” “嗯!” 潘巧歆理所当然地点道: “上一届,也就是第一届我们就参加了,还拿个了优秀奖呢!” “哦……” 谭乐点点头,看了下奖项一栏。 一等奖三名,二等奖八名,三等奖十五名…… 优秀奖……200名。 那不就跟鼓励奖差不多吗? 时间推移,又有几个学生陆续走进教室,十点多的时候,一个男学生走了进来。 与谭乐相同,他穿着普通学生的制服,看着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潘巧歆跟他打了个招呼,说道:“终于来啦。” “啊?嗯。刚上完课。好累,真的好累。”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他叫风自涌。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个喜欢整蛊的人。 比如,最近他热衷于把画的角色的脸替换成鸡处长的公鸡脸,还会加上个红红的小丑鼻。 周围人对他的这种小孩子行径也无话可说,反正他也不去打扰别人,就只是自娱自乐。 不过他们倒是因此对这人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因为有入社测试的缘故,动漫绘画社的男性非常少。 尽管如此,谭乐跟他却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潘巧歆瞥了一眼他背后鼓鼓的书包,问道:“你包里什么东西?都是书吗?” “秘密。” 风自涌神秘地说道,来到自己的画架前,将包放在一旁,坐下,握住了笔。 周围的两个女学生瞥了他一眼,发现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冥想。 过了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女生转头看去。 他竟然睡着了。 …… 武学区。 昨日的擂台扩大了一倍,每个擂台的助教裁判也多了二分之一,从8个变成了12个。 今天上午的测试是64进32,同样分成8轮,每轮4组同时开始。 d班的石方阳神色平常地站在班级队伍中。 在昨日输给夏霖之后,他的最终排名将定为65~128,这与他个人的实力自然是不相匹配的,但他对此却并不在意。 然而,同样像他一样不在意这种虚名的学生却并不多,昨天遇到实力顶尖的对手的那几个学生都对这赛制颇有怨词。 像是人头牌比分排名第35的一个c班男生,他被与戚苍并列第一的秦虹裳一剑逼落擂台,而后愤愤不平地要求增添复活赛。 不过他在还没来得及向陈主任开口时,便被嫌丢脸的光头男老师摁回去了。 大胜石当阳的夏霖在迟老师和徐老师的眼中地位瞬间提升了许多,然而同班的戚苍和秦虹裳两个人可以说是夺走了所有人的光彩,最后仍是只有几个平常还算熟的班级边缘男学生在他附近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夏丰年在外出差,明天才回来。 昨晚夏煦将夏霖的事情仔细地告诉了他俩的妈妈。 那妇人对此仍然没展现出什么,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 也许是因为对武道不感兴趣,也许是夏煦刚回家,她的注意力仍放在夏煦身上。 夏霖对此并不意外。 灵武处的人今天没有来,不知是压根没来白牙高学还是去了别的学部。 姐姐不在,夏霖自然也没了压力与动力。 要不今天直接认输了吧。 胖胖的手臂架到了他的肩膀上,王吉辉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道: “你上午第几轮啊?” 夏霖想了想:“好像是第四轮?” “是第六轮。” “哦,对,第六轮……嗯?” 夏霖转过头来,映入眼眸的是一条抹茶色发带。 是他的前桌,与众人憧憬、环绕的戚苍不同,总是独来独往的那个秦虹裳。 尽管模样不差,但有时候太认真要强,实力又强劲,言辞总之过于直接、激进,导致没什么人敢接近她。 秦虹裳瞥了他一眼,说道:“连这都记不住,你没睡醒啊?” “确实有点。”夏霖点点头。 秦虹裳摇摇头。 “你不会以为昨天赢了个厉害的,今天就能随便打了吧。现在是64争32,对手至少是赢了一轮的,多少还是有点实力的。” 她冷笑一声,说道:“看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夏霖说道:“嗯,谢谢提醒。” 她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后,一旁的几个男生才敢说话。 “夏霖,她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 “没啊,你们看她不是还来好心提醒我吗?” “你把这叫好心提醒啊?”王吉辉说道,“你可真是比我还乐观啊。” “没有。”夏霖说道,“主要她是这样的。” “确实,换成鸭哥,估计人家连一个字都不屑说。” “有一说一,确实有点道理。” 王吉辉说道:“你们什么意思?人家肯定会说一个‘滚’的好吧。鸭哥,他们这样损你,兄弟我不可能好吧。” “谢谢你,吉辉。瑞思拜,在心中。”被他们叫做鸭哥的学生不断点头,已经习惯身边这群东西的喧嚷了。 十点多的时候,第五轮开始了。 在一阵应援声中,戚苍来到擂台上。 对面是个女学生,在面对戚苍的那一刻,她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戚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女生很快便调节好了心态,深呼吸一口,坚定地看向戚苍。 戚苍见状,终于举起了剑,同时摆好了防守的架势。 女生见状,提剑冲了过来。 一剑下劈,戚苍横剑于顶稳稳挡住。 一剑横扫,戚苍立剑于侧,一脚上踢,逼得女生不得不后退。 第三剑,女生蓄势片刻,直直刺来。 戚苍伸出手,抓住她握剑的手腕。 女生抬脚提来,戚苍松开手中的剑,抓住她的脚踝,同时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将女生的手掌向后翻去,将她手中的剑夺了过来, “我认输。”女生开口道。 戚苍松开她的手和脚,抱拳拱了拱手,走下擂台。 全程毫无波澜。 事态不出所有人的意料。 “戚苍也太厉害了吧!” 夏霖周围的那几个男生纷纷说道。 “什么叫君子之风啊。他肯定是不忍心欺负人家,才这样的。” “换成鸭哥碰到女孩子,估计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呀!” “我放你妈狗屁!” “看,急了!说中了!” “好好好,反驳就是急了,无敌了呀!” “夏霖,你打不打得过他。”其中一个人向夏霖问道。 “呃……”夏霖没第一时间回答。 “什么意思?非要问是吧?”鸭哥说道,“这问题多少有点畜生了。” “对,像是鸭哥会问出来的。” “我问你妈!” 在几人的嬉笑怒骂间,第六轮开始了。 秦虹裳和夏霖都在这轮上场,不过两人并不在一组。 对手是个男学生,一头短发,神情严肃。 夏霖无意间瞥了眼台下。 那个戴着帽子的柏咫涯正看着自己。 这人什么情况? 见夏霖一动不动,什么架势都不摆,短发男生忍无可忍提剑斩来。 夏霖漫不经心提剑格挡,手臂微施巧力,将其弹开。 男生神情愈发严肃,挥出两道剑气,随后如箭矢般举剑刺来。 见柏咫涯还在看着自己,夏霖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随手挥出一剑,剑气如音波荡开,那对方的两道剑气瞬间粉碎,顺带将短发男生本人也被震得退开十余米远,落到擂台边缘,险些掉下去。 夏霖这才回过神来。 哎哟,什么情况?差点把他打下去了? 接下来卖两个破绽然后认输吧。 短发男生盯着夏霖,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根本不追击自己,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 “我认输。” 啊? 夏霖疑惑着,却见短发男生气愤地瞪了自己一眼。 在他看来,夏霖完全是在玩弄自己。 他实在是不堪受辱,于是主动认输了。 秦虹裳早早地用一剑赢下了比试,见夏霖获胜,转身离去。 夏霖叹了口气,走下擂台后,直接去找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柏咫涯。 柏咫涯见他直奔自己而来,也没有离开,在原地等着。 “那个,柏咫涯。” “嗯?” “我要是说错了你别介意啊……你是不是很关注我的比试啊?” “嗯,算是吧。” “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你……与我一位故友有几分相似。”柏咫涯陈恳说道,“要是让你感到不适了,容我道歉。” 尽管他的理由有点鬼扯,像是轻浮男搭讪女孩子用的低级伎俩。 “啊,不,没事。”夏霖摆摆手,对方那份淳朴友好的态度颇具亲和力,便也没多在意。 而且刚才跟你对战的,是跟我同班的同学。” “哦,这样啊,呃……我刚才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只是睡得时间有点少,有点梦游了。” “嗯。”柏咫涯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吧。” “喔……” 柏咫涯走后,夏霖挠了挠头。 好久没遇到这么和善的人了,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不过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 …… 第十二章 被欺负的谭乐 夏霖叹了口气,走下擂台后,直接去找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柏咫涯。 柏咫涯见他直奔自己而来,也没有离开,在原地等着。 “那个,柏咫涯。” “嗯?” “我要是说错了你别介意啊……你是不是很关注我的比试啊?” “嗯,算是吧。” “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你……与我一位故友有几分相似。”柏咫涯陈恳说道,“要是让你感到不适了,容我道歉。” 尽管他的理由有点鬼扯,像是轻浮男搭讪女孩子用的低级伎俩。 “啊,不,没事。”夏霖摆摆手,对方那份淳朴友好的态度颇具亲和力,便也没多在意。 而且刚才跟你对战的,是跟我同班的同学。” “哦,这样啊,呃……我刚才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只是睡得时间有点少,有点梦游了。” “嗯。”柏咫涯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吧。” “喔……” 柏咫涯走后,夏霖挠了挠头。 好久没遇到这么和善的人了,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不过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霖神也厉害了吧霖神!” “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暴打!” “哇,真没把对面当人看啊霖神,太强了吧!” 回到班级,那几个男生迎面而来的破锣嗓与刚才言辞语调温文尔雅的柏咫涯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让夏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对夏霖了解的更多的王吉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要准备去跟戚苍争第一啊?” “大意了。”夏霖摆摆手道:“下轮我直接开演。” “那个一直盯着你的男的什么情况?” “他是隔壁班的,就,来看我比赛啊。” “你朋友啊?” “呃……” 夏霖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 午后。 32进16。 4个擂台,分4组。 当柏咫涯压着点来到场内时,发现迟老师的神情不太对劲。 已经快到时间了,b班还有好多学生没到。 上午的时候可能只有两三个学生悄悄翘了,到了下午可就不止这些了。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转过头来,冷若冰霜的眸子看向柏咫涯,说道: “你,去文艺楼二楼A-5,把你们班的谭乐带过来。” 很多学生都不知道,电子学生证在校内有定位功能。 谭乐?好耳熟的名字啊。 柏咫涯点头离开。 记得上次佘老师好像也是叫我去找他来着。 真巧啊。 踏入文艺楼,两个男学生正站在教室门口,手拿洞箫左右挥舞着,看见柏咫涯后迅速停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柏咫涯倒是见怪不怪了,来到二楼的A-5教室。 副部长潘巧歆下午有课,已经去上课了,七八个社员正在教室里绘画着。 哒哒—— 有人敲门。 风自涌拉开鼓鼓的书包,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走向门口。 咔哒—— 门被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婴儿大小的鸡处长玩偶。 “咯咯咯,鸡处长来啦!” 一个男学生抱着玩偶在柏咫涯面前晃悠着。 柏咫涯显然也没想到开门会出现这一幕,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说话。 风自涌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挪开面前的玩偶,看着门口的男生,挠挠头道: “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们社团的人。” 教室里传来了社员们银铃般的笑声。 “没事。”柏咫涯问道,“请问谭乐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面前的男学生的神色有了些轻微的变化。 柏咫涯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向自己胸口的黑鹰后,犹豫了一下,然后平淡说道: “他啊,他刚才去上厕所了。” “好。” 柏咫涯点头向卫生间走去。 与武学区的大楼相同,文艺楼内不乏各种声乐演剧社团,所以同样使用了隔音能力颇强的建筑材质。 可是尽管如此,当柏咫涯还未走到卫生间,便听到了男厕中传来的痛呼声。 几个武学生围着谭乐,对其拳打脚踢。 这些人隔三差五便会来找谭乐麻烦,起初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潘巧歆她们的联系方式,后来慢慢地将欺负谭乐当成了一种发泄情绪的手段。 现在的这几个学生是清一色的二级生。 一级生正在武学区参与测试,章主任对一级生的要求是,不论是否淘汰,都要按时来武学区观战。 而对于二级武学生的管理强度自然没有一级生那么强了。 凡是被淘汰的二级生若是不想看比试可以自行离去,不论是去休息还是修习都随他们便,反正来学校就行。 这些二级生无所事事地晃悠到动漫绘画部,却没想到在动漫绘画社找到了谭乐,立马便把他叫了出来。 因为最开始谭乐曾迫于他们的淫威下,将几个社团成员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们,把柄被抓住,若是他不从,这些人便会将事情告诉潘巧歆他们。 届时,他恐怕便会被退社了。 性情的懦弱使他不敢将事情告诉父母老师,对于父母问起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伤势时,也都说是在学校练习的时候受的伤。 因为并不严重,他父母也仅仅是对学校颇有微词。 但是…… 谭乐捂着出血的鼻子,一声不吭地靠在墙角。 现在这些人下手已经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这样下去,可瞒不下去了…… 我向他们求饶的话能有用吗? 不,可能下手会更重吧。 说到底,他们还是想要学姐的联系方式吧。 唯独学姐……唯独她…… 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呃啊!” 一个二级生抬脚踩在谭乐的腿上,谭乐发出一声痛呼,将腿收了回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几人看着他那滑稽样,不禁笑出声来。 “你想不想吃点好的啊?” 一个学长说着,伸手抓住他的头发。 谭乐心绪一沉。 吃点好的。 用脚想也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要遭难了。 随后,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学长伸手,打开了一旁厕所的门。 谭乐挣扎起来,哭嚷着开始恳求他们。 “别坏了我们一番美意啊!” 抓住他头发的学长拎着他的头,撞上了一旁的墙壁。 “来来来,我已经打开摄像头了!” “快点快点,等下发给年哥他们瞧瞧。” 谭乐闻言,死命挣扎着,又挨了他们几拳几脚,痛苦地闷哼几声。 “你也好歹是个武学生啊,怎么这么废物啊?” 那学长一边说着,一边抓着他的头,将他拖向蹲坑。 “打扰一下。” 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同样的地方,相似的人群。 谭乐欲哭无泪地看着门口的那人。 “谭乐,迟老师找你。” 谭乐张了张嘴,没有应声。 上次也是这个人来找自己,说完之后就没再搭理正被别人欺负的自己,转身就走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没你事了。”一个学长不耐烦地冲他说道。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平静说道: “我们那个老师个性略显尖锐,我得现在就带他走。” 周围的二级武学生都看向了他,其中一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行啊,那你来帮他处理一下剩饭。” “应该没有这个时间了。”他和善说道,“你们自己享用吧。” 几人神色一沉,其中一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朝他抓去。 柏咫涯退后两步,躲开他的手,说道: “私下动手是违反校规的,如果想要切磋的话,应该去武学区吧。” “放心,厕所里没监控!” 一人狠声说道,狭小的空间内,他瞬间来到柏咫涯面前,伸手握拳,一股灵气包裹着拳头,直刺柏咫涯的胸膛。 眼前这身躯瘦削的一年级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力强大的人,看着文静意味着好欺负,他们也是惯犯了,动起手来自然没负担。 所以当柏咫涯抓住二级生的拳头,向旁边一挥时,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那二级生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倒在地上握着自己的拳头,痛苦地呼嚎着。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神色一变,那个抓住谭乐的二级生反应最快,直接掐住谭乐的脖颈护在身前,大喊道:“你要敢……!” 嘭—— 他的头部与身后的墙来了一场友爱撞击,失去意识倒了下来。 柏咫涯扶稳了被他抓住的谭乐。 谭乐颤声道:“你、你、你……” “他们先动手的,我这是正当防卫。”柏咫涯说道。 周围的二级生并没有失去理智地一齐冲向柏咫涯,而是连忙躲闪开,眼神惧怕地看着他。 “走吧。” 柏咫涯平静地看向谭乐,随后朝卫生间外走去。 谭乐瞥了周围的二级生一眼,赶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谢谢……” 楼道内谭乐欲言又止,但还是先道了声谢。 “没事。”柏咫涯说道。 谭乐轻声说道:“他们想要我社团学姐的联系方式,我不给他们。他们就欺负我。” 柏咫涯说道:“都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欺负你已经变成他们的习惯了吧。” 原来他都记得。 沉默片刻后,谭乐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为什么你上次不、不……不救……不救我?” 他低头嚅嗫着,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因为羞耻。 “你又没叫我帮你。”柏咫涯平静说道。 “那这次我也没说啊。” “迟老师要我把你带回去。上次佘老师只是叫我通知你一声而已。” 就、就因为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如果我跟你一样厉害,我也不会受他们欺负。” “之前好像也有个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柏咫涯转头看向鼻青脸肿的他,想了想说道: “我还没有遇到过比我强的敌人,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一个想要保护什么东西的人来说,懦弱应该比弱小要更致命吧。我姑且是这么认为的。” 谭乐沉默下来,这次之后没再开口。 …… …… 第十三章 夏霖的怒火 柏咫涯将他带回班级时,第二轮已经开始了。 班级的队伍丰富了许多,但还是有几个学生没回来,可能是已经溜回家了。 不远处的A班。 下一轮就轮到夏霖了。 王吉辉从别的班级中走了过来,对夏霖说道: “唉,我打听了一下,你下个对手有点畜生啊。” 一旁的男生问道:“怎么了?比鸭哥还畜生吗?” 王吉辉点头道:“感觉差不多了。” “哇,那也太畜生了吧!” “那确实不太像人了我说实话。” “那个人叫范磊,喜欢攻心。”王吉辉说道,“这个逼人会打听对手的事情,然后讲垃圾话,用言语激怒对手,让对手失去理智然后抓他的破绽。” “哇,好踏马恶心啊这种人!” “太畜生了吧!” 众人纷纷感叹道。 夏霖点点头,他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对于别人在言语上对他的攻击,他向来是没什么所谓的。 “夏霖,你等会儿别冲动啊,就当他是在狗叫。” “啊?昂。”他打了个哈欠。 擂台上,秦虹裳挥出一剑,逼退面前肌肉虬扎的男生,再挥一剑,削下他背后的长发。 十几剑后,男生被逼退到擂台边缘,一旁的助教裁判张口道:“停,秦虹裳胜。” 她收回长剑,转身离去。 男生不服气地握紧了双拳,尽管双方实力显然有着不小的差距,但秦虹裳的攻势太过凌厉紧凑,他一点都没发挥出自己密不透风的防御能力和在能战斗中时刻调节状态的持久力。 “这第三轮了,她还是这么轻松啊。” 一旁观战的学生不禁说道。 “感觉这次第一名就出在她和戚苍之间了。” “还有d班的展楠峰!他一路上碰到的可都是强敌,结果都赢了!” “b班的那个丹溪琳也挺厉害的,不过跟秦虹裳相比好像还是差了个档次啊。” “可是人家漂亮啊,反正要我肯定选她。” “请问您是什么东西?” “说起来c班好像一个厉害的都没有啊。” 此话一出,c班的学生都沉默了。 尽管夏霖赢的两场也相当轻松,其中一个还是d班有名的石方阳,然而那些其他学生中没有一个人提到他。 而对于他下轮的对手范磊,倒是有不少学生说起。 范磊那臭名昭着的手段如今已不再是秘密。 前两轮血气方刚的学生在面对他攻心般的口舌下,自然受到了影响,露出破绽后被其敏锐地察觉到,随后被击败。 夏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被他影响到的。 论脸皮的厚度,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十分钟后,伴随一组难舍难分的比试结束,第二轮也落下了帷幕。 夏霖来到擂台旁,对方却迟迟不见踪影。 他可没打算一路赢到最后。 上一轮出了点意外,不然的话,他现在肯定是安安心心地在班级队伍里摸鱼。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等会儿佯装愤怒,然后自然而然地露出破绽,接下对方一两击后自己飞出擂台。 这样没问题吧?他思考了一下。 嗯,应该没问题。 他正思考着,突然有人了他一声。 “喂,夏霖。” 他抬头看去,七八米外站着个没见过的锡纸烫发型的男生。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赢了两轮呀?” 虽然他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但夏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说话呀,哑巴啦?” 想必他就是那个范磊吧。 “喂,聋了吗?” 真是有够小儿科的啊。 夏霖不禁笑出了声,令对方的神色微微一变。 “第三轮,开始!” 伴随主裁判的声音响起,两人接过制式长剑,进入擂台。 范磊毫不掩饰地对一旁的助教裁判说道: “老师,等会儿你们看着点,我怕不小心弄死他。” 声音自然也落入了夏霖的耳中。 能不能来几句有攻击性的? 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生气啊。 “哎,你们班里厉害的人这么多,你压力大不大啊?” 擂台上,范磊握着剑,却没有对他发起进攻,而是继续使用语言来骚扰他。 “你开学以来,是不是一直在扮猪,想吃老虎啊。可是感觉你跟戚苍比起来还是头猪啊。” 换鸭哥来估计都比他能说吧。 “听说你中学开家长会的时候,你爸妈只来过一次,而且中途就回去了。为什么?急着去投胎啊?你不会是个野种吧?” 我中学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还挺会查的。 不过说起来…… 为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我在学校表现太平庸了,他们后面觉得太丢脸不想来。 规则里没有禁止比试的学生说话,就算他们俩聊个把钟头都行。 范磊看着神色毫无波澜的夏霖,眯了眯眼睛。 这家伙的软肋逆鳞到底是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表现得平庸无奇,直到昨天才突然大展身手。 外人的评价?应该不是。 父母的肯定?好像不对。 以武人自居的追求?看着也不像。 到底是什么呢? 他思考起来。 一旁的观众看着擂台中一动不动的二人,纷纷移开了视线。 虽然听不到场内的声音,但王吉辉看着范磊那动个不停的嘴,知道他又在使用垃圾话战术了。 同时,其他几个同班男生却忍不住了,说道: “这个傻卵真是说个没完没了。” “逼逼赖赖的,你看夏霖吊不吊他就完事了。” “像个弱智一样一直说一直说呀!” 范磊的口舌仍在动个不停,夏霖对此只是吧唧了两下嘴。 差不多了,等他再说一句自己就装作生气冲上去,然后卖个破绽给他吧。 之后按计划来就行了。 范磊见他似乎是有动作了,嘿嘿一笑。 “诶,你姐姐今天怎么没来看你?”他下流地笑道,“是不是跟她上司在爽啊?这么年轻漂亮就进了灵武处,估计也很熟练了吧?” 轻飘飘的话语在落进夏霖的耳中后,如毒蛇般钻进他的大脑和心脏,不断翻腾。 夏霖抬眼看向范磊。 好,该按计划来了。 他张嘴,长呼一口气。 冷静。 要冷静。 他微微松开紧握的剑柄。 嗯,冷静…… 冷静…… 只见夏霖的身躯化作一道幻影,眨眼间便来到范磊的身前。 范磊大惊,反应过来后迅速举剑,意图挡在身前。 怎么说他也是有点硬实力的。 知道自己终于成功激怒对方后,范磊嘴角终于扬起。 哼,可总算被我找到机会了! 先挡下这一击,然后再让我来好好瞧瞧,他的破…… 一只拳头在他的瞳中极速放大! 嘭—— 唔呃! 夏霖没有用剑 他的右手握拳,在范磊还未举起剑时,便落在了他扬起笑容的脸上。 不远处的柏咫涯观察着这一拳挥出时的灵气流动与迸发速度,颇为欣赏地微微点头。 伴随沉闷而短促的痛呼声响起,范磊整个人如炮弹般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在场地一侧墙上。 特殊材质的墙壁完好无损。 可他就不同了。 范磊躺倒在地上,鼻梁似乎有些歪曲,血水从口鼻中不断冒出来,手脚微微抽搐。 这一下不止观战的学生,好几个助教裁判都没反应过来。 “呼——” 夏霖再次长舒一口气。 几个助教老师和医务人员赶忙去查看范磊的情况,发现他晕死过去后立马对他进行了紧急处理,随后抬去了医务室。 这边的动静实在过大,场内人群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 虽然之前也有打斗激烈的擂台,但像这样人直接飞到墙边也太夸张了点。 “那边什么情况?” “好像有人飞起来了,不会出人命了吧?” 诸如此类的猜测开始在学生中蔓延。 助教裁判们了解了一下情况,聚在一起讨论片刻,又跟主裁判与陈主任汇报了一下,最后判定属于正常比试情况,夏霖获胜。 但他们告诫了一下夏霖,以后尽量不要攻击对方的头部。 “打得好!” 夏霖回来以后,同伴的那几个学生纷纷喊道。 “没事吧?”王吉辉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那个死妈东西说什么了?” 夏霖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再提及。 王吉辉知趣地没有再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 第十四章 夜色风中的少女 深夜的世界,会换上另一幅面孔。 室内与室外又是截然不同的。 独自一人待在一方相对封闭的房间里。 周围往往见不到多少灯光,有时自己连灯也不开,便仅有眼前一块屏幕亮起。 将这屏幕关闭后,四下寂静,一片漆黑。 倘若没有看了恐怖漫画之后的恐惧或是对明天工作的焦虑,往往会有一道名为寂寥的情绪缓缓爬向心房。 它大多时候并不因对某人的思念、对某事的憧憬而生,而是与很多人一样,孑然一身地来到他们身边,将他们同化、吞噬。 窗外的夜空就仿佛一块严密的幕布,笼罩在头顶,压抑了一切的喧嚷。 …… 走出房间,关上铁门。 咔哒。 门锁的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少女抬起头,尽管面颊光滑柔嫩,却有些病态的苍白,圆圆的大眼睛倒是极为明亮,充满了期待与好奇,还有一点害怕。 她那赤红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屏住了呼吸。 过了几秒,楼道内仍是那般安静,房间里也没传出任何动静。 她松了口气,随后有些呼吸困难地喘了起来,额头上浮现出几点虚汗。 视线落向一旁的阶梯,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蹑手蹑脚地向楼下走去。 离开楼道时,迎面一道微风拂过,将那单薄白色衣裙下的纤瘦身躯勾勒出来。 稀疏的路灯点亮小巷。 蛐蛐伏在附近的草丛中,在夜色中不断诉说着什么。 第一次,她独自一人出来。 而且是在凌晨两点多的静谧深夜。 她压抑住自己那想要大声呼喊的激动,蹦蹦跳跳的地向街上跑去。 大街两侧闪耀着成片的霓虹灯。 行走在几乎无人的道路上,这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向自己招手。 她不曾想过这天地竟如此开阔,无边的夜空下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只感到往日所受桎梏在此刻被尽数扫除了。 晚风吹过颈间,身躯浸泡在自由的空气中,连带着稍走体内的烦闷,甚至感觉脚步都轻盈上了几分。 瘦小的身躯尽情跃动着,如鸟雀遨游于苍穹,脱离了人造的牢笼,从此再不受羁绊了。 那轻飘飘的身躯晃悠到一家店前。 紫红色的“六季花座”四个字不断闪烁。 少女贴近玻璃,好奇地朝门内看去。 里面黑压压一片,深处似乎有灯光闪烁。 这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阴森森的。 一丝动感的音乐从里面传来,少女饶有兴致地听着这新奇的旋律,跟着一起点起头来。 忽然,有两道身影拐过拐角,正朝外走来。 少女见状,赶紧远离了大门。 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推开大门,其中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摸了摸微秃的脑袋,揉了揉两只黄豆大的眼睛,疑惑道:“刚才、嗝……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啊?” “什么人?” 另一个满脸胡须的瘦削男人两颊微红,脚步虚浮,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大街。 “哪有人啊?” “我刚才明明看见的呀,有个穿连衣裙的小姑娘,一眨眼就没了。” “你喝醉了吧,还小姑娘!”瘦削男人指着身旁的同伴笑道,“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白日梦做太多啦?” 确实,这种地方哪来的穿连衣裙的小姑娘啊。 胖胖的男人拍了拍脑袋,也觉得八成是自己喝太多看错了。 “哎哟,得早点回去了。不然我老婆又要让我睡沙发了。” “嘿嘿,我老婆现在八成跟她对象在一起呢。行,走了!” “走了!” 就在二人闲聊之间,那道花儿般的身影已经穿过了两条大街。 从未遇到过的浓香气息从门缝中飘出,被少女敏锐的鼻子捕捉到。 她退后几步,仰起头,轻声念出店名。 “狐桃……小家。” 里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香? “咕咕~”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依依不舍地看了这家店一眼,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繁星不变,弯月亦然。 然而,晚风似乎越吹越急了。 满头白发飘扬,少女双手交叉抱胸,瘦弱的娇躯微微颤抖着。 嘶——好冷…… 她不断喘息着,不时咳嗽几声,咳出一粒粒针孔大小的红色碎晶。 她对此却视若不见,紧紧抱着胳膊。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砂纸。 风似乎越来越疾了。 夜也越来越冷,越来越暗了。 少女的下颌开始打颤,那轻盈的感觉早已消失不见,只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有锁链绑系着自己的下身。 明明已经出来了,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这样难受、痛苦? 为什么还会这样饥饿、寒冷? 终于,眼前的景物被黑暗尽数吞没,少女蜷缩着身躯,倒下冰冷的地面上。 好难受…… …… 不知过了多久。 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一点光芒出现在黑暗中。 那是……什么? 少女艰难地站起身来,蹒跚着,朝那光芒走去。 而那光芒突然似乎又开始不断远离她了。 别走…… 寒风如附骨之疽,不断刺痛着她的身躯。 此时的她是那么地渴望温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那光芒跑去。 光点逐渐变大,两者越来越近,尽管仍然看不清前路,尽管手脚都快失去知觉,少女仍奋力奔向按象征着希望的光芒。 终于,她的身躯没入光芒之中。 好温暖。 寒冷渐渐褪去,她的嘴角终于扬起。 可还是好饿啊。 面前的光芒中似乎飘来了芳香气息。 与之前闻到的小麦香不同,这阵芳香更为诱人,如同一根深入她心底的手指,不断牵引着她那最原始的欲望。 香味越来越浓郁,她张开口,分泌的唾液垂落在唇边,再也忍受不了,朝那光芒咬去。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抓住了她的后颈,有些粗暴地将她拖离了那光芒。 “不要!不要!” 她挣扎起来,双手拼命的挥舞,周围随之响起了爆炸声,但却怎么样都无法挣脱。 “放开我!好冷!放开我!” 伴随她的动作,爆炸声持续响起。 很快,少女仅存的力气也在迅速消失,她整个人瘫软下来,再度倒在了地上。 “放开我……我好冷……” 少女那令人怜爱的凄凉喊声似乎影响到了抓住她的那只手,拖着她的力度稍微小了一些,也不再那么粗暴,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再靠近那光芒。 就在她的意识也要消散于黑暗中的时候,突然有什么炙热的东西,通过抓住她的手进入了她的体内。 啊……好暖和…… 黑暗在逐渐剥离,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眼前阴暗的地面未能得到月光的垂怜。 深幽的小巷弥漫着一些垃圾的腐臭味。 稍微有了点力气,少女缓缓坐起身来。 几米外有一盏的路灯,几只飞虫环绕在老旧的灯旁,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少女身后的男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你是谁?”少女怯生生地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我、我……” 少女似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下来。 她回想起刚才的光芒,转头看去。 巷子深处一片漆黑,哪有什么温暖如太阳的光芒。 然而,在前方的角落里,确实躺着什么东西。 那是……人?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昏倒在前方,那是少女所不知道的灵武处制服。 她衣衫不整,像是被什么东西追逐到此,又被扑倒后才晕过去的。 大约脸盆大小的爆炸痕迹散布在少女四周,在那残留痕迹的边缘,粒粒红色碎晶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而神秘的光。 男子看着她那一脸茫然的虚弱面庞,问道:“你还记得刚才的事情吗?” 少女摇摇头,站起身来。 她那纤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那双到之前为止还明亮似珠的大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整个人那渐佳的精神也如积木轰塌般变得萎靡不振。 没什么血色的双唇张开,她低声说道: “我要回去了……” 这时,两道身影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浮现出来,暴露在了那微弱的灯光下。 是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们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长袍,左蓝右白,两条金边花纹组成的十字交界线交汇于心口处,黑色的蛇头花纹吐出长信,在右臂上环绕两周。 两人的面孔隐藏在兜帽中,似乎还戴着口罩,在背光下完全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过来。”一个男人说道。 他的声音像是老旧的机械般粗糙且毫无感情。 少女抬脚朝他们走去。 伴随两者间的距离逐渐拉进,少女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终于,在距离他们还有七八米的时候,少女停下了脚步。 “过来!”另一个男人开口说道,声音颇为严厉。 少女的身躯一颤,看得出来她极度不愿,但还是听话得缓缓抬起了脚。 “你们是什么人?” 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刚才的那个年轻男子似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两人的视线落向他,接连张口道: “与你无关,凡人。” “退下!否则……”另一瘦高男人厉声斥道。 随后,他视线落到了那些爆炸的痕迹上,看到了那些碎晶,于是不再说话。 他的同伴也很快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 瘦高的男人一脚踏出,身影在暗中一闪,来到年轻男子的身前,伸出被拳头包裹的手掌,五指并拢,如尖刀般刺向他的心口。 他们不是弑杀的人。 就算这普通路人看见了少女,他们秉持着不想把事情闹大,以免留下蛛丝马迹的想法,并没有打算杀死他。 但是既然他见证了少女的秘密,那便只好留下性命了。 “不要!” 少女奋力喊道,虚弱的声音有些嘶哑。 然而她又怎能阻止这两人的行动呢。 “噗嗤——” 瘦高男人立于年轻男子的身前,看来已经得手了。 少女闭上眼睛,一颗清泪从眼角坠落,无声地悲怮着。 …… …… 第十五章 流浪猫 “所以,你们是什么人?” 伴随那披着长袍的瘦高身躯缓缓倒下,平静而不再温和的声音响起。 弯月似乎在此刻转动了方向。 月光洒进巷子里,连一旁的路灯都因此显得亮了几分。 少女惊讶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他。 此前她一直没去注意年轻男子的样子。 他戴着个白色的怪帽子,双眼正透过薄薄的镜片注视着对面那仅存的长袍男,外貌看起来颇为斯文,然而现在的神情却谈不上温和。 少女也随之看向剩下的长袍男,只见他瞥了一眼生死未卜的同伴,往后倒退两步,身体消失于黑暗之中,他那机械般平静而冷漠的声音随之传来: “愚昧凡人,等待天罚降临吧……” 他逃了。 年轻男子见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从另一侧长袍男消失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单手抓着长袍男的兜帽,拖曳着其躺倒在地上的身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放你走啊。”年轻男子对他说道。 “唔——” 长袍男的声音不再平静,他的四肢绵软无力地拖在地上,口中发出压抑的痛苦哀鸣。 年轻男子松开手,任他躺倒在地上。 看着少女有些紧张的样子,年轻男子平静说道: “别担心,我已经拧断他的四肢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瞬间移动那么多距离,找到长袍男后还拧断其四肢的,但是少女并没有想问这个。 年轻男子看着长袍男问道: “你可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吗?” 长袍男盯着他的脸,似乎是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 “吾乃「暗君会」人间使者。” “那她呢?” “其乃……吾等培育的圣女。” “是这样吗?”年轻男子看向少女问道。 少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每天往我身体里注射奇怪的东西……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年轻男子的目光扫过她手背上的那些针孔,又回到长袍男脸上,问道: “人体实验?” 长袍男没有回答。 看样子是默认了。 人体实验产物啊…… 闻到了麻烦的味道。 年轻男子问道:“你知不知道,人体实验是武道禁忌?” “凡人又怎会理解吾等理想的伟大。” “那你给我讲解讲解?说服我了,我就放了你。” “本会教义仅存于‘神尊’脑内,吾怎可言说!” “所以你也不知道?”年轻男子微微一叹,问道,“‘神尊’又是哪一位?” “‘神尊’身份何其尊贵,非至诚至圣的追随者不可得见,不可得知!” 年轻男子又是一叹。 原来是个狂信徒。 他伸手落在长袍男的脑后,曲指轻轻一叹。 长袍男昏死过去,与他的同伴一样。 年轻男子来到那晕倒在巷子深处的灵武处女干员面前,抬起她的头,查看了一下。 发现她只是因为之前被少女吸走了太多灵气才晕倒后,把自己的灵气分了一点给她,将她的身躯靠在墙壁上。 他又将两个昏死过去的长袍男拖到她身前不远处,以防万一,还将那瘦高男人的四肢也一一拧断,中途瘦高男人被剧痛疼醒,又被他一掌拍晕了。 做完这一切后,年轻男子看向一言不发的少女,问道: “你准备怎么办?” 少女那明亮的大眼睛中浮现出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眨眨眼,指向躺在地上的两个长袍男。 “那在此之前呢?” 少女摇摇头:“我都记不得了。” 年轻男子想了想,说道: “我可以送你去灵武处。你知道灵武处吗?” 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知道,但她不愿意去。 年轻男子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动,沉默片刻后,小声说道: “我能跟着你吗?” “嗯……我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也谈不上多善良。” 年轻男子非常直白地说道:“你作为什么「暗君会」……这样一个大概是武人邪教组织培育出来的实验对象。又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是很麻烦的。我还是建议你还是去灵武处,他们会谨慎处理……好好对待你的。” 少女闻言,深深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抓着裙摆,看起来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童,样子可怜极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灵武处女干员苏醒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昏过去了? 哦,好像我在被什么东西追。 什么东西来着? 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一旁的年轻男子和少女,脑海中的记忆正在缓缓复苏。 “你们是什么人?” 她站起身来,视线离开了一刹那,再看向他们时,早已不见其踪影。 不过,她因此看见了身前不远处另外两个昏死过去的人。 “嘶——” 这两个人穿着的,竟然是灵武处曾极力追捕的暗君会的制服!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然后赶忙拨通了特查部的联系方式。 …… 很多年前,玉桦的楼房大多是些五六层以下的矮民宅。 富人家的别墅虽然不少,但城市里并没有多少高楼大厦。 然而如今,一座座高楼林立于城市中央,各种样式的灯光闪耀于楼房之上,一座座摩天大楼构建出美妙景观。 然而在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中,玉桦的市民们在历经大半天的忙碌后已经没有精力来欣赏这些了。 夜色之下,没人注意到有一道身影,正在一座座高楼顶间跳跃。 年轻男子双手抱着少女那可以说是瘦骨嶙峋的躯体,感觉手中的重量大约只有七八十斤。 满头银丝在风中飘荡,少女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担忧。 “我们这样不会被发现吗?”她问道。 “不会,我经常散步。”年轻男子说道,“而且现在很晚了。” “散步?像你现在这样?” “对。” 少女有些惊讶,风不断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目光随之落到脚下。 那与夜空对比鲜明的一片片光芒充斥了她的双眸,她那苍白的脸颊都似乎因此而有了颜色。 “好漂亮啊。” 她看着脚下的城市,眼中渐渐浮现出了陶醉与憧憬。 见年轻男子一言不发,少女问道:“你不觉得吗?” “没怎么注意过。” “你散步的时候不会看看吗?” “以前经常看,不过距离比较远。” “比较远?你难道是在‘新世纪大厦’看的?” 她竟然还知道灵武处所在的「玉桦新世纪大厦」,看来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懵懂无知。 “要更远一些。” “更远?”少女睁大了期望的双眼,有些激动地问道,“难道你会飞?” 他摇摇头,跨越一片灯红酒绿的街道,从高楼上悄无声息地落下。 …… “一共一百零七圆~” “滴——已收款。” 收银员那有气无力,还刻意拉长了的声音在便利店内响起。 他瞥了一眼店内唯一的顾客t恤胸口的卡通虎鲸,想起自己玩的手游里有个跟鲨鱼有关的新角色Up了,于是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发现深夜维护了。 “可以给我个袋子吗?” 收银员闭上眼睛,长长一叹。 这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 “可以给我个袋子吗?” 穿着虎鲸t恤的顾客又问了一遍。 好土的衣服,真没品味! 收银员瞥了他一眼,在糟糕情绪的加持下,眼前的陌生顾客没能逃脱他的鄙视。 他拿出一个塑料袋,有些粗暴地将顾客买的味精、料酒、卫生纸等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装了进去。 大半夜还出来买东西,一看就是生活不规律的废人! 虽然不知道收银员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眼前的顾客显然不清楚他的内心活动,他的头发如鸟窝般杂乱不堪,垂下来的刘海挡住了双眼,看不清具体样貌。 看看这副邋遢样,肯定是个家里蹲废物! 收银员不断在心中数落着他,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糟糕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顾客拿好袋子,走出了便利店。 “谢谢惠顾~” 身后传来了收银员稍微精神些了的声音。 藏于黑暗中的虫豸鸣叫着向他打招呼。 附近是住宅区,没有太多招摇的霓虹灯,偶尔会见到一两家关着的店门中亮起粉红色的暧昧光芒。 他对这种店铺自然是敬谢不敏的。 转眼已经五月了啊。 双眼透过刘海,落在远方的夜空中。 好快啊。 时间过得好快啊。 夜空中,繁星闪烁,汇聚成一条银蓝色的长河。 斗转星移,他十七岁了。 他望着那银河,微风从远处吹来,从银河里吹落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落在他身前不远处。 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个瘦削的少女。 少女满头白发,白净的娇小双足从一身白色连衣裙下裸露出来,一双红瞳在映衬下显得诡异而美丽。 刚才便利店走出来的顾客伸手缓缓拂过头上杂乱的发丝。 年轻男子看向他,点头友好说道: “晚上好,夏霖。真巧。” “呃,嗯……好巧。” 夏霖看着他与其怀中的少女,犹豫自己该使用什么样的措辞。 这么晚的时间,抱着个虚弱的少女,若是抛开她那异样的容貌的话,颇有几分拐骗的意味。 他沉思片刻,说道: “柏咫涯,你的口味还挺有特点的。” 柏咫涯。 这是他的名字? 少女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年轻男子。 柏咫涯闻言,温和说道:“你误会了。” 夏霖点头问道:“她是什么人?” 柏咫涯说道:“有些不太方便解释,我建议你把她当作一只麻烦的流浪猫。” 夏霖问道:“那你是准备收留这只小猫咪吗?为什么不送去……动物救助中心?” “她不太想去流浪猫保护组织。”柏咫涯说道,“我也还没决定。” “我是人啊。”少女小声说道。 柏咫涯看着夏霖手中的袋子,问道:“这么晚了还出来买东西?” “家里做菜缺了。我也正好出来散散步。”夏霖说道,“家里还要等着用,我先回去了。” “好,再见。” “再见。” …… …… 第十六章 区别对待 推开门,夏霖左手拎着个袋子,右手抱着两个纸箱回到家中。 明明已是深夜,客厅里仍灯光大开亮堂一片。 究其原因,则是姐姐今天加班,深夜未归,妈妈记挂她,睡不着给她打了通电话,得知她快回家了,于是想给她做顿夜宵。 然而恰好家中的糖和味精用完了,想着自己那酷爱甜鲜的宝贝女儿在外辛苦加班,可不能委屈了她,于是睡梦中的夏霖被叫了起来出门跑腿,顺便买些其他日用品,再拿两个快递。 “怎么买个东西还要这么长时间的!我看你平日里就是懒散惯了,手脚这么不利索。” 面对冷着脸的母亲的斥责,夏霖默默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整理好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走进黑暗的房门内,关上门,将客厅里的光芒尽数隔绝在外。 当夏煦回到家中的时候,开门便是一阵饭菜飘香。 一桌佳肴正待她品尝。 “煦煦,总算回来了!” “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要回来了嘛,加班到这么晚肯定饿了吧!” 面对妈妈高兴而疲惫的神情,本不想吃东西的夏煦自然也不好意思辜负了母亲的好意。 “好嗷~~”夏煦拉着母亲的手臂说道,“妈,你先去睡吧。都这么晚了。” 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困死我了……” 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来到夏霖门前,打开门,脸上的笑容消失,瞬间换了张面孔,厉声道: “一天到晚一点事情都不帮家里做,菜也不会烧,你还好意思睡觉的你啊?起来,等你姐姐吃完把碗洗了!” 夏煦见状急忙说道:“哎,妈!这么晚了干嘛把夏煦叫醒啊,碗我会洗的。他明天还要测试呢!” “管他什么测试,少睡一会儿而已,对他又不影响的。”她对夏煦慈爱道:“你吃完也赶紧睡吧,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啊?唉,总是这样加班的话,我要去找你老板投诉的!” “呃……嗯。” “你多吃点啊,在灵武处工作一定很累吧。那我先去睡了。” 伴随母亲房门关上的声音,夏霖来到了房门口。 他的脸隐藏在黑暗的房间里,客厅里的光芒只照亮了他的斜半下身。 夏煦来到他身前,柔声说道:“你去睡吧,等会儿我自己来洗。” “没事。”夏煦淡淡道,“姐姐你加班这么累,我来吧。” “你明天还要测试呀,赶紧去睡吧。我可是知道的,你已经进前16了!我明天早点下班来给你加油!” “我这水平,说不定明天上午就被淘汰了。” “我可是听说你今天赢的都很轻松啊。” 夏煦将一身制服脱下,露出了饱满而紧致的身躯。 夏霖后退一步,往房间内缩了一些,问道:“你听谁说的?” “哼哼,我也是有线人滴!不过你是不是出手把人打飞了?都是同学,下手可不能这么重啊!”夏煦走向夏霖,担忧地告诫他道。 夏霖沉默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好啦,你赶紧去睡吧,看,都快四点了!” 夏煦说着,见夏霖没有答话,转头看向他。 黑暗之中,夏霖的双眼微微发亮,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夏煦。 “怎么了?” “……” “没事。”夏霖收回了目光,说道,“晚安。” “嗯,晚安!” 夏霖关上房门,长长舒了口气。 感受着胸中那强烈的跳动,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他躺上床,脑海中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他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了一下,成功昏睡过去。 …… 柏咫涯抱着少女,从灵武处附近一路回到红叶公寓,来到菊楼旁的夜铺,敲了敲门。 过了几秒,半扇门打开,灯光随之亮起。 熟悉的柜台前少了笑面大婶和佝偻老翁。 后方的黑门静静地开着。 柏咫涯抱着少女走入其中。 怀中的少女似乎有些害怕,双手如爪子般紧紧抓着他的衬衣胸口。 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一个月前了,门内的空间并未多少变化,只是多了张沙发。 鹣先生死后,这里并未消失,说明这片凭空创造的空间并非是出自他之手。 白小姐看着柏咫涯和其怀中的少女,问道:“她是谁?” 柏咫涯将少女放到沙发上,看了一眼自己那快被撕开的衬衣,说道:“身份有点麻烦的流浪猫。” 少女抱着自己的双腿,缩在角落里,小声说道:“我是人。” 紫老板从暗处走了过来,说道:“有多麻烦,但说无妨。” 柏咫涯说道:“从某个组织逃脱的重要实验对象吧大概。” “是……他那个?”紫老板神情复杂问道。 柏咫涯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他”是谁,说道:“不是,其他的。” 白小姐撇嘴道:“你们人类的组织真多啊。” 她蹦跶着来到少女身前,看着其异样的容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少女低着头小声说道。 “那我叫你喵喵好不好?”白小姐说道。 “我是人啊……”少女似乎有些不愿意。 白小姐问道:“那咪咪怎么样?” “这也是猫的名字吧……” “所以我叫你来一趟,你就顺便带着个麻烦来?”紫老板看着柏咫涯,似乎有些不满,“你不会想让我收留她吧?” 少女听到自己被称为麻烦,头埋得更低了。 “她需要定期补充灵气,不然会出现异常,大概会出现幻觉,然后袭击有灵气的目标,吸取其体内的灵气。其他的暂时还不知道。”柏咫涯自顾自地说道,似乎已经决定了,还详细地跟紫老板说明了一番。 紫老板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自己都要躲躲藏藏的,还收留了那对人类兄妹,到时候要是被灵武处找上了直接被一锅端了。” “没事。”柏咫涯说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他平淡说道,语气甚至还有些随意,但在紫老板听来却是那么值得相信。 但这份“相信”,是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而非对他这个人的信任。 紫老板不禁问道:“为什么?” 本来她就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柏咫涯愿意从灵武处手中保护她们才让他过来一趟的。 起初,柏咫涯帮她抵挡鹣先生,还解决了鹣先生的底牌,她自然是对柏咫涯满心感谢。 但过了这些日子,她却产生了些疑问。 不论是帮助她,还是帮助那对兄妹。 有所作为,自然是因为有所图谋。 可她并不清楚柏咫涯的目的。 柏咫涯说道:“我是你们店的VIp客户,充了钱的。你们这么久不营业,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了,答应我一些要求不过分吧。” 这样的玩笑话紫老板显然不会当回事,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对我有什么图谋。” “你最令我欣赏的也就你这张脸了。” 柏咫涯很平静地说道: “所以别想太多。” “哇哦。”白小姐叫了一声。 紫老板是空林妖灵之王的唯一后人,尽管空林已经名亡实也亡,基本也没有复活的可能了,但她所掌握的一些秘密却是价值不菲。 而且身为九尾狐,在妖灵整体中,都是颇为稀有高贵的存在,国内外不知多少人暗地里意图捕获研究。 像灵武处的那个实验基地,里面完全没有能与她在价值上相提并论的妖灵。 然而柏咫涯却明确表示了对她没兴趣。 紫老板的眉头一挑,不知有没有相信,她起身离去,留下一句话。 “以后每周都过来一趟。平时有事阿白会叫你。” 白小姐点头道:“我会叫你哦!” 被紫老板安排在别处安逸房间内的柳氏兄妹早已熟熟睡下。 少女自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紫老板离开,都没有跟她说话。 “紫姐姐多可怜啊!你就不能安慰安慰她,说点好听的吗?!” 比她更加娇小但精神胜她百倍的白小姐正在用她那孩童般的嗓音教训着柏咫涯。 柏咫涯颇为随和地点点头,比起紫老板,他似乎对白小姐要更加友好。 白小姐察觉到了他的敷衍,不依不饶,手舞足蹈地说着。 柏咫涯只是像哄小孩似的点头,两人的样子颇为喜感。 最后,白小姐似乎是说累了,喝了口水,对柏咫涯比了个鬼脸后,来到少女身前,对她伸出手。 “来,跟我走吧。” 少女犹豫地看向柏咫涯。 柏咫涯对她点了下头。 少女见状,缓缓将手伸向白小姐的手。 她的手臂纤细无比,骨头凸出得很明显,皮肤也格外苍白,要是指甲再长些,跟鬼片里的女鬼手爪倒是有几分神似。 白小姐一把拉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把她吓了一跳,说道:“走啦!带你去好地方休息!是我花了很大力气设计的,床很软的!” 白小姐几乎是拖曳着她,将她拉向空间深处,那娇小的身躯里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少女回头望向柏咫涯,像是一只被迫跟主人分离的小宠物。 然而,柏咫涯既没有依依不舍,也没有给予以鼓励的神情,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极为无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 …… 第十七章 大点评家 周四。 学部测试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与安宁得有些无聊的其他普通学部相比,现在的武学部不可谓不热闹。 伴随淘汰赛逐渐进入尾声,留存下来的学生越来越少,自然便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了大众的观战讨论行列。 于是乎,头头是道的懂哥也越来越多了。 一级剑术部所在的场地内,只剩下了两个大擂台。 上午仍是进行4轮比试,决出8个胜者。 在c班中,一个上轮32进16中被人气最高的戚苍三剑淘汰离场的男生,正就余下十六名胜者实力侃侃而谈。 他叫齐世学,比懂哥更懂一些。 自开学起,他便常常点评剑术部内那些实力出众的有名学生,私底下他是真的做过研究的。 虽然很多人认为研究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大片的学生围在他身边,其中甚至不乏其他班的学生,特意来听他点评。 “目前这十六个人里面,戚苍、秦虹裳、展楠峰三人可以说是独一档。” “剩下的,就不好说了。一言以蔽之——良莠不齐。而且不止是硬实力,在战斗上的细节、技巧上也是天差地别。 拿接下来马上要开始的第一轮第一组的华鳞和舒以诚来举例。 舒以诚是一个主打防守反击的人。 他那三场战斗的时间都是较长的,但实际上战斗过程并不艰难,都是稳稳防下对方的攻击,隐忍到对方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后,瞄准时机一击取胜的。 而华鳞此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别人第一波进攻往往都是试探,他不一样,他第一波的攻势就是最强的。 在遇见同水平及以下的对手时,往往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或者依靠实力差强行创造胜势,所以他至今为止的三场战斗都结束的很快,这场比试也有很多人是看好他的。” 齐世学一番详细的讲述,使周围学生纷纷了然。 随后,他却突然话锋一转。 “但实际上,华鳞也可以说是毫无战斗技巧可言。 他的战斗突出一个力大砖飞,在面对硬实力与他在伯仲之间的舒以诚其实占不到多少便宜。 这两人只要依照之前的打法进行战斗,流程大概就是华鳞的第一波攻势被齐世学艰难防下,而后一直压着齐世学打,但是攻势渐渐地就弱下了,最后被拖到攻势穷尽,自然落败,或者中途自己露出破绽,被善于抓机会的舒以诚提前拿下。 可以说,唯一的分歧点,就在于第一波攻势!这将是本场比试输赢的核心!我姑且,认为舒以诚获胜的概率是极大的。” 齐世学斩钉截铁地说道,给出了一个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的判断,认为舒以诚的获胜概率要远高于华鳞。 擂台之上,舒以诚与华鳞两人隔着三十多米,遥遥相望。 对于擂台下的鼓励也好,议论也罢,他们都是听不到的。 主裁判看着时间,与其余助教裁判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对两组擂台下达了指令。 “开始。” 两抹长眉倒竖,华鳞举起手中长剑。 在声音尚未完全消散之时,长剑便来到了舒以诚身前,呈竖直一线,伴随响亮的音爆挥下。 乒——乒—— 乓——乓—— 一瞬间,响起四阵剑刃相交之声。 舒以诚退后了16步,站定,长吁一口气。 之前的三场战斗中,他一步都未曾后退过。 而这次,每接一剑,他便要后退4步。 不愧是华鳞,饶是我,要接下这四剑也相当吃力。 但,我终究还是接下了。 舒以诚看着华鳞,神情自信,双眼明亮。 而与之对应,华鳞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场下,齐世学微微一笑,高声道: “胜负定矣!” 周围学生见状,愈加认真关注着擂台。 然而,后续战况流程确如齐世学所说,华鳞坚持进行了5波攻势,然而颓势愈来愈明显,最后被舒以诚抓住空档,手中长剑被其挑落至擂台外,无奈认输了。 一旁另一个擂台的情形也与齐世学所料一致,一轮比试落幕,周围学生见状纷纷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厉害个屁!这踏马研究一下是个人都知道呀,还用他来废话!” 不远处,A班的那几个学生又围坐在了一起。 关于齐世学的事情在学生间口耳相传,很快A班便也得知了。 “那鸭哥你怎么不去研究研究?你能不能讲点他这样的废话?” “我没空呀,这比试你们自己看不懂啊?” “这么忙的吗?可是我看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拉呀。” “鸭哥是在排泄中领悟武学真谛呀,你们不懂就不要说话了。” “我的,是我境界太低了。” “哎,他好像开始说夏霖了!” “他怎么说?” “夏霖,听到没,你终于被人提到了。”王吉辉看着身旁一如既往精神不振的夏霖说道。 “哦。”夏霖闭着眼睛,一副没兴趣的样子。 王吉辉伸手拂过他的刘海问道:“你什么情况,又没睡好啊?” “昨晚被苍蝇吵醒了。” “你家不是住15楼吗?” “15楼也有苍蝇的呀。” 齐世学弹指将耳边的苍蝇弹飞。 前三组他已点评完毕,只剩下四组了。 “这第四组的丹溪琳和夏霖嘛……”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首先这个丹溪琳啊……” 周围学生颇为专注地听着,就算没有很把他的话当回事,将其算作说书的听听也不错。 反正在比试的空余时间也很无聊。 齐世学一副认真的神情说道: “人长得很漂亮。” 周围学生都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笑,随后正色说道: “她是b班的学生,在本次比试之前,她的名声大家或许也有所耳闻,但其实与武学没有半点关系。 可以说,她能有前16的水平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但是并不是说她运气好,在我看来,她是真的有点水平的。 前三轮中,有一轮我是跟她同步进行的,所以没有看到,但是其他两轮我都特地注意了一下。 关于她,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她的战斗意志并不强烈。 并不是说不想获胜之类的,而是她的战斗是没有激情的,每一招每一式,甚至细化到每一次挥剑,都像完成任务的机器人一样。 哪怕是戚苍那样强大而内敛的人,从他的剑中都能感受到一些自信、坚决等,但从丹溪琳的剑中,我感受不到半点情绪。 她的战斗方式用一个词来形容,叫‘教科书’。 常规、合理,但并不是说值得别人学习,而是非常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他说完一大通草稿都没有的个人见解,直起腰身,周围学生也跟着一起舒缓了一下身体。 “至于夏霖。” 他换了个语气,一下子显得不那么严肃了。 “老实说,这个人,我其实从来没听说过。 他是A班的学生,在班里的成绩也非常中规中矩,不上不下。 此次他能进前16,也是吃了赛程的福利! 他的战斗结束得都很快,前三轮碰到的对手—— 首先,第三轮的范磊,大家应该都知道,只会耍嘴皮子,用龌龊的方式干扰别人心态。但只要无视他说的话,那就只是个水平很一般的家伙而已。 然后,第二轮的屈仲山,听都没听过,杂鱼水平。 最后,第一轮遇见的d班的石方阳。 这应该是他三个对手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 但是在我看来,石方阳也就是个70上下的平庸之人,这16强中其他15个,每个都能轻松战胜他。 所以,我说他是吃了赛程的福利。假设他上一轮遇到的是戚苍,那必然是出局的。 由此可见,这次学部测试,并不是说没被淘汰的就一定比被淘汰的厉害。我认为上一轮甚至上上轮被淘汰的学生中,也有不少至少是比夏霖厉害的。 所以,除了前8,甚至只有前4,可以代表我们学部真实水平最强的几人,后面的排名都是不一定准确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学生中有不少深以为然的。 倘若我没有遇到他们,说不定现在这16中就有我呢! 有这样想法的学生绝不在少数。 至少齐世学对于自己在上轮被戚苍淘汰是很恼火的,恼火于自己的运气太差。 他这番话传开去后,受到了不少学生的赞同。 他们自然都是已被淘汰的,其中还有些是在第一二轮就遇到了戚苍、秦虹裳等实力顶尖的学生。 他们也与齐世学一样恼火。 于是,这份不满最终被引向了“幸运的夏霖”。 …… …… 第十八章 静如雪 齐世学对夏霖的点评传到了A班。 “我放踏马的狗屁!” 夏霖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然而一旁的鸭哥却摇头骂道。 其余几个男生对齐世学的评论也颇为不屑。 “运气好?说的话就踏马离谱!” “我听说他跟那个石方阳关系不太好,我估计他就是为了恶心石方阳,说他很平庸,然后顺带把夏霖也贬低了。” “我早就说过了吧!” 鸭哥说道:“这种人说的就是没营养的废话,大家又不是没灵气不习武的废人,比试还看不懂啊。用得着他来分享自己浅薄的见解?你看,这下真心话露出来了吧!就是想说‘我齐世学被淘汰只是运气不好’!这种人啊,嘿嘿……” 他讪笑两声,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确实,我支持鸭哥上位开评,‘鸭世学’!”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开始攻击我?你是齐世学粉丝是吧?” “我是你粉丝呀鸭哥,你没听见我说我支持你吗?” 夏霖站起身来,挥手抖下几粒裤子上的尘埃。 “霖神,是不是要干他!”一旁的人见状立马起哄道。 “啊?”夏霖挠挠头,“什么?干谁?” “对你出言不逊的那个人啊!” “谁啊?”夏霖问道,“鸭哥吗?” “原来齐世学是鸭哥手下吗?这下说得通了呀!” “哇,鸭哥,你隐藏的好深啊!” “哇,什么意思啊霖神,我向来对你非常恭敬的呀!” 夏霖笑了笑,朝擂台走去。 周围不少助教裁判在前几轮都遇到过,他们冷着个脸,神情严肃,目光落在夏霖身上,似乎是在监视他有没有事前做些不干净的手脚。 夏霖的目光落在擂台对面的下方,看见了自己的对手。 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气质清冷的女孩的长相确实极为精美。 嗯,只比姐姐差一点。 当他看到女孩朝一个乍一眼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人走去时,眉头微微挑起。 …… 有些人身处人群中时,总会对他人的目光格外在意。 他们出门时,偶尔甚至会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紧张不安、心率加快,焦虑成常态。 用专业些的术语来说,这叫人群恐惧症、社交恐惧症或是广场恐惧症。 但实际上其中的大多数并没有达到心理疾病这么夸张。 他们大概只是自卑而已。 而位于舞台中央,真正被千万人所注视时,感到紧张其实是正常的。 许多歌手、舞者都还要专门对此进行训练,克服自己那颗容易被动摇的、不够自信强大的内心。 但并不是说,不会紧张的人,就一定是内心强大,无比自信的人。 比如丹溪琳。 个性清冷孤僻的她如今面对各样的目光都能坦然自若。 因为她可以做到轻松无视。 然而,在面对来到擂台附近的柏咫涯时,她感觉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动变快了一些。 她不自觉地走向了他,随后又在与他相隔两三米时停下了脚步。 “你来干嘛?想给我加油?” 那有阵子没听到的、熟悉的淡漠口吻令柏咫涯转过头来。 丹溪琳侧着头,视线看着别处,但显然是在与他说话。 柏咫涯觉得自己如果说实话,是因为关注夏霖才来的,那么她一定会很不高兴。 尽管她就算不高兴自己也不是很在意,但自己应该是个心肠比较好的人,有时候一个无关紧要的善意谎言若是能让认识的人心情变好的话,那也不是不能说。 好吧,他只是不想偶尔被她那尖锐的目光盯着了。 “你毕竟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人了。”柏咫涯说道。 单论这句话,等于是很隐晦地承认了。 丹溪琳似乎是非常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那下垂的嘴角变得平缓了许多。 然而,柏咫涯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嘴角再度下垂了。 “要是输得太难看总不太好。” “你什么意思?”丹溪琳看向他,语气中颇有质问之意。 柏咫涯觉得自己是好心提醒她,但她应该是误会了,于是又补充道: “他很厉害。你要是觉得吃力那尽早投降就好,不要太勉强。” 丹溪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足尖微微用力,跃至擂台。 夏霖看着与柏咫涯分别的她,想着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挺不错的,自己要不手下留情一下? 不对,我本来就不想赢啊,各种阴差阳错下才闯了三轮的。 哎哟,这比试真的累人啊,本来要是一开始就没进128就好了,现在感觉自己腰都有点酸了。 “开始。” 剑光从眼前闪过。 主裁判的话音未落,丹溪琳已提剑向夏霖斩来。 夏霖退后两步,剑尖擦着他的胸口划过,对方那锋锐的灵气与他身前的灵气交锋片刻,被丹溪琳收了回去。 台下,两方擂台的中间,齐世学特意将位置挪动到这里,方便同时观看两边的情况。 “你们看,丹溪琳这次的战意可以说比之前要高涨了许多,这对夏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话语看似十分中立客观,然而当丹溪琳数次将夏霖逼退到擂台边缘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们看,这夏霖一直在被单方面压制,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形成。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就像我说的一样,他的水平啊,呵呵,可能还没有在座的各位中的许多人高呢。” “主动进攻和反击的次数都是零,那我感觉我上我也行啊!”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随后,附近的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齐世学见状,笑道:“所以啊,输给这种水平的人,可见都是些什么货色了!” 他说着,转头向d班石方阳的方向看去。 擂台之上,夏霖极限地躲避着丹溪琳那凌厉的攻势,剑锋数次擦着他的身体划过,仿佛下一刻他将就会皮开肉绽,鲜血喷涌。 然而,实际上,一直躲避的他目前仍毫发未损。 没错,丹溪琳的剑刃甚至未能切下他的一根发丝。 与隔壁那场毫无悬念的戚苍大胜对手不同,这场擂台上的两人都是在武学方面名不见经传的角色。 许多学生都在关注这场比试,其中甚至包括了秦虹裳、展楠峰这两个备受关注的强者。 他们以及周围的助教裁判都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身为被压制地只能四处乱窜的夏霖一直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懒散样子。 而一直处于压制进攻方的丹溪琳,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在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前,丹溪琳最常被夸奖的词便是机智灵敏。 一两次攻击被躲过可能是运气、是巧合,但在数次进攻都被极限化解后,她很快便意识到,眼前的对手可能真的跟柏咫涯说的一样,非常强大,甚至远超自己。 但她显然没有甘心,坚持不懈地主动进攻。 尽管毫无进展,甚至自己的灵气、体力一直在迅速消耗,而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本便没有多么强的求胜欲,倘若柏咫涯之前没有说那番话,她兴许已经投降了。 夏霖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 自己现在投降应该也说得过去。 他看向丹溪琳,发现她的神色有些苍白,连忙说道: “你体内的灵气不多了吧。别勉强了,我现在就认输。” 话音落下,只见丹溪琳那清冷妩媚的双眸突然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夏霖被她盯地有些发毛,解释道:“我跟柏咫涯是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然而,此话一出,丹溪琳眼中的怒意却更甚了。 夏霖看向裁判,举手道: “我认……” 沓—— 一声轻响。 丹溪琳落到台下,交还了手中长剑,步入人群中。 “丹溪琳落地,夏霖获胜。” 一旁的助教裁判面无表情说道。 擂台上的夏霖愣了愣,随后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额角。 擂台旁的学生也看傻了。 明明丹溪琳步步紧逼,局势大好,为何突然自主放弃了? 他们纷纷对丹溪琳的举动提出了质疑,甚至还有人认为是夏霖许诺了给丹溪琳什么好处。 两座擂台中间,被人群中齐世学摇头叹息道: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毕竟不是先知,无法预测到所有的未来啊! 好了,这下夏霖这种水平的人都能进前8了,真是无话可说啊。光明正大地对比试胜负进行交易,这种事情是必须抵制的!” 一道丽影飘来。 秦虹裳从他前方走过,听到他的话语,转过头来。 齐世学见状,声音愈加洪亮,仿佛想让远处的陈主任都听到般说道: “本次比试的赛制问题从夏霖身上便可见一斑。就算这次不完善,下次一定要好好改一改,绝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 他说着,看向秦虹裳,似乎还想得到这位强者的支持。 周围的学生纷纷响应,表示这次测试结束了就要跟陈主任提一下这件事。 秦虹裳用眼角瞥着齐世学,略微沙哑的低沉声音不知为何在人群显得极为突出。 “赛制是可以改一改……” 齐世学闻言,神情愈加得意,头也仰得更高了。 “但是你这点水平还是少点评吧。” 秦虹裳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群情激奋的学生,说道: “连比试都看不明白。丢人现眼,还聒噪。” 她说完,转头离开。 只留下这片抱团取暖,却安静如雪的学生们。 …… …… 第十九章 背后指使 与其他学生一样,柏咫涯也不知道擂台上发生了什么。 所以当从擂台上走下来的丹溪琳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他便去找夏霖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 王吉辉等人一边为夏霖挺进前8而兴高采烈,一边用言语攻击齐世学等人,顺便攻击一下鸭哥。 伴随第四轮比试的结束,一级剑术部8强已经决出。 A班4人,c班2人,d班2人。 b班0人。 学生与老师陆续走出场馆。人群之中,迟老师面如冰霜,令周围的学生完全不敢靠近,b班的学生尤其注意。 夏霖与柏咫涯贴着墙壁,位于人流末端。 夏霖问道:“我是不是有些说错话了?” 柏咫涯点头道:“可能部分措辞是容易令人会错意。” 夏霖一叹:“当时情急之下,我也没想太多。” 柏咫涯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学部测试呢?” “打架多累啊,就算只是装样子都麻烦。还不能被老师看出来,不然更麻烦。”夏霖说道,“而且你连淘汰赛都不愿意进,反倒问我这个了?” “我实力不够嘛。”柏咫涯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的好的。”夏霖敷衍地点点头。 两人离开武学区,在通往食堂的路上分别。 王吉辉等人又向夏霖凑了过去,叫嚣着鸭哥说要请大伙吃上午茶。 柏咫涯则直接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杨柳垂腰,清波荡漾。 一道身影立于馆旁的湖边。 那当然不是什么能作为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 而是杨安。 他望着湖面,嘴里叼着根青草。 一眼看过去,很难将他与之前那个开着豪车穿着时髦的贵少联系在一起。 柏咫涯走了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杨安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图书馆。 “没开。” 两人沿着湖岸走到一条长椅旁,坐了下来,随口闲聊了几句后,杨安说起了这次找柏咫涯的目的。 前些天,在图书馆的管理员专用休息室门口,杨安曾跟柏咫涯提起,那位之前认识的花池琪小姐想跟柏咫涯多接触一下。 柏咫涯询问他的意见后,没有拒绝,甚至还调侃了他一下。 杨安当时等到放学后空下来时,去问了一下花小姐的意思,结果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接到对方的回复。 周五,也就是明晚。 格林菲勒,不见不散。 “怎么样?你应该没别的要忙吧?” 柏咫涯说道:“暂时没有。不过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这两天,又多了一个随时可能需要处理的麻烦。” “老实说啊。”杨安说道,“你要是爽约的话,惹花小姐不高兴了,我这边暂且不谈,被人家记恨上了,到时候我也不一定能帮你。” 柏咫涯说道:“只是可能而已,概率不大。总不能那么巧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杨安说道。 柏咫涯点头。 之后,杨安向柏咫涯问起了学部测试的事情,柏咫涯将淘汰赛的事情精简了一下,描述了一番,引起了杨安强烈的好奇。 末了,柏咫涯还提到自己这次认识了一个叫夏霖的人,有机会的话跟杨安介绍一下。 无名飞鸟在湖面掠过,倏而消失于对岸的林中。 离其他学部的下课铃响已过去多时,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柏咫涯看着图书馆,眼看陆续有人步入其中,他忽然问道: “听说过「暗君会」吗?” “是个武人组织,起源于西南地区。” 杨安看着柏咫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仍是继续说明道: “起初算是个行使武力为民除害的违法民间武人组织,后来似乎经过一系列内部变革,成了个邪道组织。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怎么去了解,知道的不是很多。” 西南的民间组织…… 灵武处应该有关于这个组织的信息吧。 柏咫涯点点头,问道:“「暗君会」跟花小姐,哪个更厉害点?” “你要是拿花小姐一个人跟整个「暗君会」比的话,应该还是比不了吧,毕竟花小姐代表不了她的家族。” 杨安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不安,又问道: “怎么了?你不会跟「暗君会」的人有接触吧?” “只是最近听说了。问问而已。”柏咫涯说道。 杨安无奈道:“你也别这么怕花小姐,她对待他人至少表面还都挺友善的。” “既然是什么大财团的大小姐,那但凡受一点家教,都应该是这样的。”柏咫涯说道,“可是这样身处上流的年轻人,总是喜欢耍些小心思,相处起来难免令人不快。” “别说她了,现在的人哪还有不耍心思的呀。”杨安苦笑道。 柏咫涯说道:“分类型吧。像田心远那样,心思虽然奇怪,但相处起来还是挺让人安逸的。” “她……感觉跟大部分人不太一样。” 杨安回想着有些平日里有些呆呆的田心远。 虽然自己猜不透她偶尔看着自己和柏咫涯,眼里闪着光时的想法,但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心思。 不过谈起她,杨安却是有些疑惑了。 往日里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在图书馆的三层前台了,可是今天却不见她的踪影,刚才自己给她发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应。 “唉,她今天怎么还没来?明明刚才还回我消息的……有种不详的预感啊。” “那去看看吧。”柏咫涯起身说道。 “啊?”杨安愣愣道,“我随口说的啊,说不定是还在吃饭呢。” 柏咫涯看着某个方向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他说着,离开了长椅,留下一脸懵逼的杨安。 …… 开学初,田心远曾在于武学区六楼,遇到过一群三级生学长。 当时他们对田心远施暴而未遂,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步白束,在那之后,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过。 但,那些游手好闲的三级生在那之后,却并未受到校方的处罚。 尽管田心远在柏咫涯与星灵水社的陆红雨学姐的建议下,鼓起勇气将事情告诉了暂时身为她的监护人,负责抚养她的姑父姑母。 但她的姑父姑母却并没有将这事情告诉校方。 不仅如此,反而训斥她,不要给他们、给学校添上这些麻烦。 她对此,只能沉默。 虽然,就算她的姑父姑母跟校方亲自来带白牙高学与校方沟通,那些没皮没脸的学长也不一定能受到多严厉的处罚。 但至少会收敛一些。 那么至少,他们就不会在大中午,趁大部分学生去食堂等地方的时候,将田心远逼到教学楼后方的草坪旁。 无论是田心远脸上那因害怕而变得有些苍白的神色,还是那副眼镜下如小鹿般惊慌失措的柔弱双眸,亦或是她紧握在丰满胸口的双手与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的,有些颤抖的双腿,都在让这些学长心中的恶意迅速膨胀。 那个曾被柏咫涯胸口点了一指后倒在地上抽搐的肌肉学长,如今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他从几人中走出,离田心远距离最近。 一个学长笑道:“哈哈,猩猩现在好急啊!” 肌肉学长嘴角扬起,看来并没有否认。 眼前是同样的人。 在他们心中是同样的恶意。 自己感受到的是同样的恐惧。 焦急害怕之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田心远的眼角落下。 泪水落在地上,仿佛是被使用了的许愿道具,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不一样的是,在经历手脚被按着动弹不得,大声呼救无人响应,可怖丑陋的脸庞环聚于身旁的绝望无助前。 一道同样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 明明前方是那些学长,而后方是死路,旁边只有高耸的教学楼,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田心远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当她看到柏咫涯时,胸口那颗紧张不安的心便自然舒缓下来。 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领头的满脸胡渣的刀疤学长看着柏咫涯,脸上是惊,眼中是怒,心中却有些困惑。 柏咫涯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人看到他究竟是以怎么样的形式来到田心远身旁的。 肌肉学长也看着柏咫涯。 他脸上是怕,眼中是怕,心中非常怕。 显然柏咫涯那一指给他带来的恐惧,仍无法从他的脑海中消散。 明明身体各处皆无异常,但一呼吸胸口就会作痛。 在病房里艰难度日的那些岁月,每每回忆起来,胸口仍会隐隐作痛,甚至呼吸都会变得有些困难。 “踏马的,怎么又是这个东西!干他!” 同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肌肉学长犹豫两秒,退后好几步,直接跑到了人群的最后方。 “杨安觉得你可能遇到了麻烦。所以我来找你了。”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和他在湖边坐了一两个小时了。现在周围的长椅上都是情侣,感觉我俩继续坐那里,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田心远闻言,脸上的惊惧散尽,不禁展颜一笑: “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呀!” 柏咫涯摇摇头,看向了前方的这些个三级生学长,向前走出一步,挡在了田心远身前。 与之前挡住丹溪琳投向她那冰冷的视线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挡住的并非莫名的敌意,而是更为恶劣的欲望。 为首的刀疤学长正犹豫着,其他几个三级生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径直朝柏咫涯冲了过去。 毕竟之前受创的不是他们,所以他们有这份勇气。 在刀疤学长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的时候,他们的身躯便一一倒飞了回来。 柏咫涯来到刀疤学长身前,没有说话,只是右腿似乎晃动了一下。 “唔——” 于是刀疤学长也跟着倒飞了出去,落在了已经转身逃跑的肌肉学长身前。 肌肉学长见状,停下了脚步,像只被提起的小鸡一样,浑身紧绷,默默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柏咫涯伸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扑通一声,肌肉学长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柏咫涯俯下身,将嘴伸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垂,却令其不寒而栗。 “请告诉我,这次是谁让你们来找她,哦不,应该找我麻烦的。” 肌肉学长双眼圆瞪,似乎是在惊讶于柏咫涯是怎么知道的。 柏咫涯直起腰,静静地俯视着他,眼中并没有多少善意,想来也不会有太多耐心。 肌肉学长犹豫片刻后,喉结涌动,从唇角中缓缓挤出了一个名字。 …… …… 第二十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午后。 带着些温意的风吹过走廊,调皮地戏弄某个男生那鸟窝般的头发。 夏霖慵懒地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那是灵武处的方向。 夏煦刚才发来一条消息。 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今天下午她要加班,不能来给他加油了。 夏霖倒是更乐意姐姐不来. 他早就不想打了,只不过因为不能太演,又接连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原因,才导致他赢到了现在。 不过,对于姐姐所说的事情…… 夏霖伸手拂过鬓角的发丝。 暗君会…… 虽然没听说过,但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柏咫涯从楼梯口走来,准备拿了没装东西包再去武学区,这样放学就能直接走人,不用再回一趟教室了。 夏霖与他相视一眼,彼此点头致意,没有多说话。 …… 进入八强的夏霖在学生中有了些名声与讨论度。 遗憾的是,那并非是什么好名声。 丹溪琳那在外人看来相当唐突的认输令夏霖陷入了一些不好的猜测的中心。 尽管那些看得懂比赛的人知道丹溪琳再下去也不是夏霖的对手,但也觉得稍微早了一些。 起码再拼一波吧。 一只胖胖的手在眼前挥舞了一下。 夏霖转过头来,王吉辉对他说道:“想什么呢?” “嗯……你听没听说过暗……算了。” “什么东西啊?说话说一半的。” “呃,算是机密吧,应该不能说的。” “还机密?什么啊,彩票中奖号码啊?”王吉辉撇嘴道。 “霖神!”远远一声公鸭嗓传来。 不用说,自然是鸭哥等人。 “霖神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啊?” “饭。” “什么菜啊。” “呃……咖喱盖浇饭。” 一旁有人实在憋不住了,笑问道:“鸭哥你干嘛啊?相亲是吧。” 鸭哥一本正经道:“干嘛,我问一下呀。关心一下霖神呀。”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小男生说道:“好多人都在狂黑霖神,说他作弊呀。” “那群猪脑子理他们干嘛。”鸭哥摆摆手,“敢质疑我霖神的含金量,等霖神拿了第一就抽肿他们的脸。是吧霖神!” “啊?”夏霖木讷地挠挠脸,说道,“说不定等会儿就输了呢。” 赛程很快出炉了。 齐世学以及他的支持者对于夏霖没有遇到展楠峰、秦虹裳、戚苍中的一人感到有些惋惜。 不过他的对手是c班最强的孔繁。 对于孔繁,在这次测试中,虽然表现不及戚苍三人,但却比剩下的几人要明显强大不少,几个老师对他最终排名的估计也是在四名。 要是他还隐藏了什么绝招的话,或许还有争一争前三的机会。 四轮比试,每轮一组。 也就是说,每组比试中的两人都将在全学部两百多名师生的目光下进行。 众目睽睽之下,与强敌交手,光是心理压力就足以令人发挥失常了。 然而,作为第一轮出战的夏霖,却一脸坦然,甚至有些放松。 “半分钟以内,夏霖必败!” 齐世学傲然说道,仿佛身处擂台,站在夏霖对面的人是他自己。 “孔繁可不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弃赛认输,就等着看他的好戏吧。” 剑光若影,在两人三尺前的空间内闪烁。 夏霖看着眼前的孔繁,暗自点头。 这个水平的话,自己等下佯装不敌,也不太会露出破绽。 突然,孔繁停下了手中的剑。 他看着夏霖问道: “你看不起我?” “啊?”夏霖一愣。 “为什么不出剑?” “呃……我、我防守还来不及呢,你太强了啊。” “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孔繁认真的神情下压抑着怒火,对夏霖这一直单方面游刃有余躲闪,却根本不进攻,如同玩弄他的行为非常恼怒。 夏霖挠挠头。 啧,好麻烦啊这人…… 齐世学盯着夏霖,面色不善。 周围的学生并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停手了,纷纷讨论起来。 “他是不是又在说什么东西了!” “这次比试结束,我肯定要去反应的!”齐世学忿忿地嚷嚷着。 孔繁深呼吸一口,让自己镇静下来,盯着夏霖说道: “你要能接下我之后三剑,我就认输。” “不,我……!” 我没想赢啊! 但这话总不能说出口吧……啧。 唉,还是不该每剑都躲的啊! 但是不躲不就受伤了。 我怕痛啊…… “多说无益!” 夏霖还感叹着,孔繁大喝一声,已一剑斩来。 长剑似携狂风,在剑锋到来前,一道灵气浪已凝聚成形,直扑夏霖。 夏霖笔直握剑持于身前,气浪在他手中的剑前如快艇前的海浪,自动向两边分离。 随后,两人的剑呈十字状相交。 夏霖手中的剑纹丝不动,孔繁只感觉一座峻岭抵于身前,他僵持只一瞬,强大的反冲力便令其不得不退后三四步。 夏霖见状,赶忙退后七八步,右手不停颤抖,仿佛剑都要拿不稳了,生怕自己表现得没有对方狼狈。 齐世学见状,眼中亮起精光,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连对擂台上情况的分析都不作了,大喊一声“好”。 其余学生也爆发出阵阵呼声。 然而知晓内情的孔繁脸上当然没有半点喜悦。 方才那一剑通过压缩灵气后爆发的形式,形成较为强大剑压。 其特点在于剑压连绵不绝,这自然需要极度精巧的灵气控制。 他为此不舍昼夜地练习许久。 然而,那些本应如群狼撕咬般,在剑锋到达前便令夏霖难以抵挡的剑压,在遇到夏霖的剑时,却如淙淙流水遇上礁石,自然而然地分离了。 夏霖偷偷看了一眼周围助教裁判以及不远处的几个老师的神色,发现他们认真地注视着这里,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好! 孔繁的第二剑来了。 他向空中一跃,提剑刺来。 手腕微抖,无数剑气于其身前形成,似骤雨般扑打而来。 夏霖下意识地想举剑一挥,随即迅速更改了行动,后退半步,将重心后置。 一道道细小若针的剑气斜刺而来。 不消说,这自然也需要极强的灵气控制能力。 夏霖在剑气快要落在身上时才狼狈地开始挥剑,一边防御一边后退,直至擂台边缘才堪堪停下。 孔繁见状自然乘胜追击,来到夏霖身前五六米处,灵气涌动,长剑高举,便要挥下。 场外顿时呼声一片。 好好好! 夏霖也不禁在心中为他加油。 然而—— 就在这时,孔繁突然身体一颤,双眼圆睁,眉头抖动几下。 他的双腿一软,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头向后仰,身体笔直向后倒去。 哐当一声,长剑落在特殊材质的擂台地面上。 夏霖愣住了。 场外的众多学生也愣住了。 助教裁判们交头接耳了几句,随后看向主裁判。 擂台外的光头男老师微微一叹。 “夏霖获胜。”主裁判面无表情地说道。 学生们寂静了几秒,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声。 其中齐世学手舞足蹈的,嗓音也特别大。 “下毒了!畜牲夏霖下毒了!” 擂台上的夏霖并不知道其他学生的反应有多大。 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己刚才都打算借势直接跳下擂台了,甚至一只脚的脚掌已经踮起来准备发力了。 可谁知道,这孔繁…… 他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因为强行压榨体内灵气和过度疲劳而晕过去了! 所以说啊,平时理论课一定要认真听啊,调息休养真的很重要的呀! 唉…… 夏霖摇摇头,走下擂台。 好了,这下自己前四了呀。 要么自己干脆摆烂后面认真打完好了,说不定还更省事一点。 近处的一片学生见夏霖出了擂台,纷纷闭上了嘴。 但远处的喧哗仍不停息,甚至还更响亮了些。 就算他没去注意,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难免钻入耳中。 夏霖向那儿瞥了一眼,懒得搭理他们,回到了班级中。 “霖神太强了吧霖神!” 不论外界的声音再喧闹,跟鸭哥那特征明显的公鸭嗓一比,显得不值一提。 “运气好。”夏霖随口说道。 “诶,你知不知道,那个齐世学说你给对方下毒啊。”戴眼镜的瘦小男生笑着说道。 “太弱智了吧他也!”其余男生也不禁笑道。 “说起来最近有个好像又有个什么组织在妖言惑众啊,跟那弱智一样,搞不好那弱智也是那组织出来的。”王吉辉开着玩笑道,“诶,叫什么来着?” “暗君会?”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王吉辉说着,转过头来,看见了一张不太熟悉的脸。 是那个经常看夏霖比赛的b班的男生。 柏咫涯注意到夏霖那迅速看过来的目光,问道: “你有兴趣?” “噢。”王吉辉反应了过来,说道,“诶,灵武处是不是在查这东西,你姐姐大概也是要去调查这个吧。” 夏霖沉默着,没有答话。 “是吗?”柏咫涯看似随意地说道,“那恐怕会遭遇不小的危险吧。” 夏霖闻言,神色微变。 柏咫涯垂下眼眸,左手背于腰后。 …… …… 第二十一章 金熊大厦 云湾河上新建了一座大桥,由市长亲自命名,叫作「云海大桥」。 深夜。 一轮弯月静静垂于大桥上空。 附近的林立着不少大厦,民宅较为稀少,寥寥无几的灯光似散沙般,落在漆黑的天幕之下。 大桥两侧每隔十米便有一盏五六米高的路灯。 大桥还未正式开放通行,只有一侧的路灯亮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点电费。 修长的「贼隼」在河面上滑行,黑色羽翼在夜色下极难发现,只感觉有一条细线在远处掠过。 河下的游鱼自然也无所防备。 数头贼隼在路灯的光芒下一闪而过,一道身影也出现在了桥上。 双脚无声地落在路灯上,瘦削的男人轻盈地跃动于半空中。 他的神色却颇为沉重,两道淡眉紧紧地锁在一起,加上加班导致的黑眼圈,整个人简直是一副冤种样。 他叫董秋武,是个普通的、经常加班的灵武处灵能部侦查科二级干员。 今晚他的神情如此难看,自然不单单是因为加班。 数日前,灵武处接到消息称,在玉桦内疑似发现「暗君会」踪迹。 从那天夜里开始,灵武处再度加强了管控力度,将众多干员的休息日后延,增添了几乎一倍的夜间巡逻人员。 而就在昨日凌晨,一名转正没多久的普通三级年轻女干员却拎着两个身披干部大袍的「暗君会」成员回到了灵武处。 灵武处高层连报告也等不及,亲自对她进行询问。 然而她表示自己好像在被什么追逐,昏过去了,醒来时这两人便倒在自己身前。 尽管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从她嘴里得到,但带回来的人却是货真价实的。 审讯的内容底下的干员没人知道,只是一纸调令,将许多干员从家里的温软棉床上唤了起来。 长水区。 百龙街42号,金熊大厦。 疑似与「暗君会」有联系。 之所以出动的不是特查部而是董秋武这个小小侦查科干员,洪千茫给出的理由是: 疑似。 既然是疑似,那肯定要先查清楚嘛。 总不能我堂堂特查部最后空跑一趟吧。 越过一个个路灯,「云海大桥」另一端。 血红的灯光从一扇扇窗中亮起,遍布整座大厦。 金熊集团的创始人名叫袁培明,今年已经五十多了,相传是个爱打扑克的大叔,自从出了车祸之后,至今已有十年没在世人眼前抛头露面过了。 阴暗的拐角下,董秋武看着街对面的金熊大厦,四五个保安深夜仍小心翼翼地盯着周围。 他揉了揉眉心,将手伸进兜里。 一把灵武匕首,一包纸巾。 除此之外,还剩三颗吃剩的巧克力。 我靠这些能探出什么名堂,查到什么东西呢? 董秋武不知道,但他今晚肯定得带回去些什么东西。 否则他明天还得来加班。 一阵风迎面吹过。 微冷。 董秋武肩颈一阵颤抖,一个稍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他是灵武处的干员,我之前见过。” 董秋武猛地回过头来,两个年轻的男子站在他身后两米处。 其中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正收回朝他伸去的手,不知道原本打算干什么。 另一个带着诡异的帽子,一副斯文模样,他感觉之前应该在哪儿见过。 直到这个斯文男子说话前,他都没感知到这两人的存在。 身为侦查科的干员,他的脊背微微发凉。 董秋武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别怕。”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们不是坏人。” 身为灵武处干员,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总感觉有些违和。 “你是打算去那儿?”夏霖伸手指向金熊大厦。 董秋武犹豫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柏咫涯说道:“凭借你……一个人的话,要进去有点困难啊。” 董秋武闻言,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们也要去。”夏霖说道,“一起?” “这是我们灵武处内部的任务……”董秋武沉声说着,但内心似乎并不那么坚决。 果然,他停顿片刻后,问道: “你们有计划吗?” 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还在想,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真打算跟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起调查? “来吧。” 柏咫涯说着,对他招了招手。 两人径直朝街对面金熊大厦的大门走去。 董秋武一惊,赶忙跟了上去。 柏咫涯与夏霖皆沉默地迈着步子。 眼看离那大门越来越近,董秋武的心脏跳动地越来越猛烈。 三人来到大门口,那几个保安远远看到他们,早已摆好了架势,其中两人一左一右走上前来,冷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董秋武盯着柏咫涯。 想必他一定是计划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呢?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 “我们是灵武处的,要进去调查一下你们这所公司。” 柏咫涯平静说道,还回头示意董秋武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 “你应该带了吧?” 他小声问道。 好冷。 晚风好冷啊。 董秋武眯起了眼睛,心中生出一种转身回家,用新买的真丝棉被包裹住自己的冲动。 “你不会没带吧?”柏咫涯见他迟迟没有行动,说道,“我看你也不是便衣呀。” 你见过去犯罪组织探查信息,直接在大门口说“我是警察,让我看看”的吗! 董秋武强忍住咆哮的冲动,伸手又揉了揉额角。 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自己脑子里都变得一团浆糊了。 不然我怎么会跟同意跟这两个看上去还像学生的年轻人一起来的…… 然而,几个保安对视一眼,却放他们进去了。 董秋武微微一愣,随后沉下脸来了。 加入一个警察前往犯罪组织表明身份,对方却放他进去了。 那总不能是请他进去吃饭吧? 可是,柏咫涯直接走进了大门。 夏霖也跟着走了进去。 董秋武内心开始剧烈挣扎,最后一咬牙,跟了上去。 通道两旁,那些装饰用的花草在风中作响,晦暗一片,看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藏些什么。 “说实话,我走进来的时候就后悔了。” 在柏咫涯的身后,董秋武的声音低哑而粗糙,仿佛是从年久失修的老旧电视机里传出来的。 “别急。” 柏咫涯看着道理尽头那闪着橙黄光芒的大厅,说道: “你要是不进来,能知道什么呢?他们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让你在外面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周围都是监控,暗处也有人盯着,悄悄潜进来也不太可能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柏咫涯想了想,说道:“我跟沈绝认识。” 有时候,真话也能骗人。 看来处里暗中还是派人来协助我了嘛……唉,所以他们也知道洪千茫实在是不靠谱啊,还得是沈科长啊。 董秋武叹了口气,没再怀疑柏咫涯的身份。 然而,他仍然认为这样行动过于冒险了。 夏霖听不懂柏咫涯说的是什么,也没兴趣问。 “所以你知道那些保安会放我们进来吗?为什么?”董秋武问道。 柏咫涯说道:“没有啊,我并没有事前就预料到。” “啊?那——”董秋武一愣,“那要是他们不让我们进来你准备怎么办?” “视情况而定吧。”柏咫涯说道,“灵武处的权力不是挺大的吗?只要能自证身份,他们应该没有正当理由拒绝。实在不行就只能强行突破了。” 董秋武闻言,沉默下来。 果然还是不能听之任之啊…… 沈科长怎么会派这种莽夫来的,难道是对他们的实力特别有自信? 可如果金熊集团的袁培明真的与暗君会有所勾结的话,大厦内部必然会有不少武者。 仅凭这仅仅两人难道还能与他们正面抗衡不成? 走上台阶,橙黄的灯光将黑暗逐离,包裹住三人的身躯。 七八个人散落在一楼大厅各处,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 迎面走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纤瘦中年男子,纤长手指摩挲着尖长的下颌,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三人,随后唇角扬起,轻声问道:“三位的打算是?” 柏咫涯问道:“你们老板在哪?灵武处找他有事。” 董秋武心头一跳,两眼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中年男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缝里露出一点精光,低声说道: “我们老板今天不想见人。” 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暗处走了过来,穿过他身旁,来到了柏咫涯三人面前。 他们面无表情,灵气缓缓从体内散发出来,看着极具压迫感。 中年男子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食指交叉着放在身前。 看着这几个散发出浓郁灵气的西装男,董秋武神情紧绷,将手伸进裤袋中,握住了匕首。 夏霖看着他们,挠了挠头。 “别害怕,我们好好聊聊吧。” 他怪笑地说着,眼里满是高高在上的嘲弄。 这时,一只手掌突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中年男子下意识回过头来,看见的却是柏咫涯。 他不知道柏咫涯是如何在一瞬间穿过那几人,来到自己身后的。 但他知道假如自己没有眼花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柏咫涯的右手稳稳地按着他的肩膀。 中年男子神情瞬间凝固,听到几声闷哼,回过头来。 几个西装男整齐地躺在地上。 夏霖将手上的木棍扔到一张被拆了一条腿的椅子旁。 董秋武跟着中年男子一起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吐了口气,松开了匕首。 柏咫涯说道:“别害怕,我们好好聊聊吧。” 看着那俯视着自己的平静目光,中年男子咽了口唾沫,一点冷汗从额角滑落。 …… …… 第二十二章 袁培明的选择 秦虹裳、戚苍还有展楠峰的比试都相当值得一看,但夏霖完全没有兴趣。 在放学的时候,他犹豫再三后,追上了柏咫涯,向他询问了关于暗君会的事情。 柏咫涯表示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有一个地方大概与暗君会有些联系。 “今晚我要去一趟,你感兴趣的话一起来?” 夏霖同意了。 …… 时间倒回到昨日的凌晨。 柏咫涯将那白发少女送到紫老板那里后,又回到了新世纪大厦,也就是那两个暗君会成员昏迷的地方。 周围散落着一些失效的灵尘,大概是那个灵武处的女干员离开后布置过灵阵。 空中残留着淡淡的异香,其来自一种名为「逐灵草」的植物,顾名思义,拥有驱散、分离灵气的能力。 从逐灵草的茎叶中提取出精华,制成香水后喷在身上,可以隐藏武者使用灵气的痕迹。 不过这种香水有延迟性,在持有者离去后,才会开始起作用,所以不用担心在战斗中使用灵气会受影响,而且在作用完毕后也会很快消散。 所以之前那两人现身时,此处并没有这股香味。 当然,所至处必留踪迹,想要完全抹消痕迹是不可能的,只是对于大部分普通武者,难以拥有那样强大的追踪能力。 但柏咫涯可以。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狐桃小屋,又来到了六季花座。 从长水区到百叶区,再到东澜区,走出了一道∠型路线。 那两人自然是一路追着白发少女的。 那小姑娘还真能跑啊。 一个身材婀娜,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一旁的六季花座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扶着一旁的路灯开始呕吐不止,而后又有一个精壮男人走了出来,将她拉了回去。 柏咫涯完全没有理会他们,顺着那些被驱散得极淡的灵气,目光朝街道前方看去。 女人开始醉醺醺地鬼哭狼嚎起来,那男人似乎也喝醉了,随即大骂了几声,怒道: “踏马的臭婊子给老子过来!” “踏马壁的,把老子惹毛了,你就等死吧!” 最终,柏咫涯的目光落在街道尽头——那条刚竣工不久前方的云海大桥上。 “你看你妈看!” 男人朝柏咫涯怒吼道。 柏咫涯转过头来,想说自己刚才应该没有在看他吧。 但转念一想,跟醉汉讲道理大概率是对牛弹琴,抬脚便要离开。 “你踏马聋了!”醉汉见状,愈加恼怒,“信不信老子让暗君会来弄死你!” 此话一出,他眼前这戴着怪帽子的年轻男人转过身来了。 哼,怕了吧。 醉汉心中轻蔑一笑,神情更为嚣张了。 “你说,暗君会?你能指挥暗君会?” “你踏马不信?!老子可是金熊大厦的!一个电话,就能把你扔到云湾河里喂鱼!” “金熊大厦在什么地方?” “你问你麻痹!”醉汉怒骂道,握着拳头便打了上去。 柏咫涯伸手,食指落在他的额前,醉汉身体一软,躺倒在地上。 一旁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看着醉汉,忽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柏咫涯问道:“请问你知道金熊大厦在哪里吗?” 女人看向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张口停顿片刻,打了个酒嗝。 浓郁的香水味以及酒气不停地朝柏咫涯扑来,他后退两步,那女人却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想知道啊?陪姐姐玩玩就告诉你……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柏咫涯握住她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挪下来,然后拍了拍肩膀,平静道: “谢谢,不用了。” 话音刚落,女人眼中的身影忽然消失。 她朝两旁看去。 “诶,人呢?” …… “人呢?” 橙光色的灯光如闪耀的黄金般,笼罩着一楼大厅。 其余几个管理人员与中年眼镜男一样,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面对身后的柏咫涯的提问,眼镜男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我们老总袁培明就在二十九楼!来,我给您带路!” 柏咫涯将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 眼镜男一反常态,点头哈腰地来到不远处的电梯口前。 然而,他并没有去按电梯,而是用手指在一旁光滑的墙壁上点了几下。 伴随机械运转的声音,墙面上出现一道竖直裂缝,而后缓缓向两侧张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出现在墙内。 这也是一座电梯。 “小哥,呃不,大哥!这电梯可以直达袁培明那儿,来,您要是不放心,我们也一起进去!” 柏咫涯没有说话,和夏霖一起直接走了进去吗,似乎是默认了。 大厅里的其他几个金熊大厦人员也走了过来。 董秋武看了看他们又看向柏咫涯,似乎有些担心。 八九个人一起走进天梯,玻璃门缓缓关闭。 头顶传来红色的光芒。 “我是这里的人事总监,袁培明的把柄我手里可多着呢。其实我早就想改邪归正了,一直没有门路啊!” “大哥,你们到底是想查什么呀?袁培明身边可有不少高手啊,我觉得你们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啊。” “唉,大哥……” 柏咫涯看向眼镜男,平和说道:“我知道是陷阱,你不用废话了。” 眼镜男神色一僵,其余赔笑几人的神色亦黯淡下来,一个个低下头去。 沉默的空间内,只剩下电梯上升的声音。 伴随电梯上升,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浓,落在那些人的脸上,看着更加诡异了。 伴随“叮”的一声,玻璃门缓缓打开。 柏咫涯、夏霖走出电梯,董秋武伸手握住匕首,跟着走了出来。 大约二十多平米的大厅内,十来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 华丽的花状伞式水晶灯与垂挂在落地窗前的瀑布灯帘,一起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 水晶灯下,八个人正围坐在中心的大方桌旁。 其中既有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也有看着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看着仿佛像是一个聚餐的大家庭。 他们此时正围坐在一起打着扑克。 这些男女老少神态各异,衣着也不尽相同,只是隐隐让人觉得有些木讷。 唯独一人与他们不同。 柏咫涯的目光很快锁定在那人身上。 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瘦小的身躯在拥挤的八人一点都不显眼。 他戴着副宽大的墨镜,那圆圆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额前有几道细细的皱纹,左手拎着一副牌,右手夹着根雪茄,上身一抖一抖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嘴里似乎在哼着什么戏曲。 方桌上堆满了扑克,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牌。 “灵武处啊,还是被盯上咯……”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抬头看向柏咫涯三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知道我刚才唱的是什么吗?” 无人回应。 “是黄梅戏。唉,你这种小年轻肯定没听过,二十年前很火的,叫「神仙悯」。”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往事,但很快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暗君会」的人说,只要我听他们的,他们就能让我当神仙。” “嘿,神仙……” 他笑了起来。 “你们信吗?” 仍是无人回应。 “反正我不信。” 他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但是啊,我不得不信啊。” 他看着桌旁其余木讷沉默的七人,声音逐渐低沉。 良久,他伸手抽了口雪茄,轻声道: “都杀了。” 墙边的西装男们接到命令,如机器人般整齐地迈向柏咫涯三人,浓郁的灵气从他们体内漫出,一楼大厅那几个西装男与他们相比,只可谓天壤之别。 背后的电梯门关闭,之前跟他们一起上来的那些人早已退了回去。 董秋武的神色变得相当凝重,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殉职后同事一脸兔死狐悲的神情, 夏霖的眉头一皱,双眼完全睁开了。 柏咫涯看向袁培明,说道:“我没打算杀你,你只要把暗君会的事情告诉我就行了。” 袁培明挑眉看了他一眼。 刀光随之出现在柏咫涯眼中。 一个高大的西装男来到他身前,挥刀斩向他的头颅。 “小心!”董秋武大喊道。 柏咫涯的目光落在袁培明脸上,伸出手,手背与西装男的手腕轻轻碰了一下。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长刀落在了柏咫涯身前的地面上。 然而西装男却似乎完全没感受到痛苦,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还想捡起地上的刀。 柏咫涯极为熟练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在他如被掐断了电源般向后倒去时,其他西装男也一拥而上了。 柏咫涯抬起脚,轻轻一跺。 地上的那把刀应声腾空,在他身前不断旋转。 柏咫涯挥指一弹,短刀朝前方飞去,在三尺前的空间内挥劈碎了三四把刀剑后飞了回来。 再一弹。 砍断五六枪棒。 再一弹。 斩落七八箭矢。 最后柏咫涯轻轻一掷,长刀插在了袁培明身前的方桌上,明晃晃的刀身烙印在他的墨镜上。 周围的男女老少仍沉默着毫无反应。 十来个西装男躺倒在地。 柏咫涯说道:“你再瞒下去应该也没什么好处吧。” “是啊。可是我要是跟你说了,会有坏处啊。” 真不愧是沈科长的人。 董秋武的目光从柏咫涯身上移开,盯着袁培明严肃问道:“什么坏处?” “我家人会死。”袁培明看着方桌旁的这些人说道。 董秋武张口欲言,想了想,又闭上了。 此时,夏霖张口道: “你觉得神智被破坏的人还能算活着吗?” “我不知道。”袁培明摇摇头,“但是他们还在呼吸,他们的心还在跳。你看,他们还会跟我打牌。” 他伸手落在身旁一个四十多岁女人脸上,轻轻抚摸着,透过墨镜都能看见他脸上的柔和。 女人没有半点反应,如雕塑,如人偶,一动不动,与其他人一样,只是机械般地将手上的扑克掷到桌上。 然而柏咫涯似乎全然不为所动,声音依然那般平静得让人觉得冷漠。 “等你到了灵武处,那里的人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好说话。” 袁培明闻言,笑了笑。 他收回手,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把那瀑布灯帘拉了开来。 他伸手落在一旁的墙上,点了几下。 桌旁七人脚下的空间打开,迅速下沉,仅留下一张铺满扑克的方桌。 袁培明又点了几下,随后抬头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今晚的夜幕中,星光略显稀疏,看着有些寂寥,但仍很美。 “我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为了家人,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袁培明说着,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夏霖对柏咫涯轻声说道: “他大概想……” 嘭—— 深夜三点,金熊大厦。 二十九楼,一声爆炸。 泛着红光的碎玻璃喷发出来,自由落体。 随之一齐洒落的,还有无数焦黑的扑克。 …… …… 第二十三章 向导 破碎的玻璃在夜空下熠熠生辉。 爆炸惊起几只飞鸟,盘旋在高空,注视着从破窗而出的烟雾中坠落的三道身影。 落入他们眼中的,是深色的玉桦。 都市中的万千灯火此刻一览无遗,如深幽矿洞中闪烁的晶石。 光芒尽管纤薄,却是无需让人感到璀璨耀眼,这一抹梦幻与安宁在这越来越繁忙的城市中,是那么的稀缺,那么的宝贵。 那么的,让人安心。 可惜董秋武只感慨了一瞬。 随后…… “啊啊啊啊啊————————” 在高空自由落体的失重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嚎了起来。 夏霖那头杂毛在风中反而变得整齐了许多,一头三寸碎发飘扬在头顶,露出了俊秀的五官。 微垂的唇角与高挺的鼻梁上方,那双冷峻的双眸正注视着底下的某个角落。 眼看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董秋武肺部的空气很快喊尽,伴随窒息感而来的是极度的恐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提住了他的后领。 柏咫涯拎着他,轻盈地跃到了地面上。 董秋武回过头来,柏咫涯正看着某个方向。 上方,夏霖不断踩踏在大楼上的凸起之处,迅速跃下,没过几秒,也来到了地面上。 董秋武深呼吸一口,努力令自己心情平复下来,问道: “现在这情况,沈科长是怎么……” 只见夏霖落地后一个翻滚,头也不回地向金熊大厦的北面跑去。 “怎么……?” 董秋武一边问道,一边回头看向柏咫涯。 然而,刚才还在他身后的柏咫涯也已然消失无踪了。 …… 长水区是玉桦最北边的市区。 施山附近的景区一带往年总会汇聚众多的外地游客,今天因为各种特殊原因,景区临时封闭,长水区的人流自然也稀疏了许多。 沿着云湾河再往北走,有一处水坝,名为「玉桦短坝」。 玉桦短坝的东北面有两座不太起眼的矮山。 这两座山没有正式的名字,现在的叫法还是很久以前附近的住民起的。 一座叫「蛇神山」,一座叫「虫神山」。 相传山里住着些灵兽,然而这么多年来,从未在附近的居民口中听到过相关事情。 倒是政府曾以确保安全为理由,派了一队人来说是要搜山。 虽然最后他们连山都没踏进一步,倒是拆迁了一部分老房子里的钉子户。 作为远离市中心的市区,云湾河与施山周围的街道建筑还历经过数次几次翻新改建,其余地段便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金熊大厦离玉桦短坝还有段距离。 柏咫涯来到了夏霖身旁,并排穿梭在逐渐老旧的街道上。 深夜的此处,大约每分钟只有两三辆车驶过,一眼望去,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过路人。 “刚才你去救那人的时候,我发现好像有人在往这边跑。” 夏霖说着,感知了一番前方的灵气,灵能探查容易打草惊蛇,作为追踪者,就算是他也不太会随意使用。 “既然金熊大厦和暗君会有勾结,也许是因为袁培明出了事情,暗君会的人赶回去报告。”柏咫涯说道,“再追下去的话,追到他们在玉桦的老巢也说不定。” 夏霖闻言,神情没有丝毫的动摇。 就因为在灵武处的姐姐可能会因为调查而遭遇危险,宁愿先一步闯入对方的巢穴。 不,或许在他看来这样正好。 柏咫涯看着他说道:“看来你很重视你姐姐啊。” 夏霖沉默片刻,轻声道:“重视家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既身在灵武处,危险在所难免。你这样担心,为什么不劝她换个工作呢?” 夏霖没有回答。 两人拐过一个弯,同时停下了脚步。 街对面的一盏清冷路灯下,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个成熟的女人,远远便能看见她那头极为显眼的银发。 十几米的距离对大部分的武者来说,也就是半秒以内的时间,对方几乎在同时也看向了他们这边。 同时,确认了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尽管双方互不知底,但显然都没有对对方视而不见。 然而,这个女人显然比柏咫涯和夏霖要更加直接。 她在瞬间跨越了街道,来到了二人身前。 准确的来说,因为柏咫涯当时站位稍微靠前一些,所以她直接来到了柏咫涯的面前。 两人相距仅两米左右。 女人一身黑色衣装,下身长裤球鞋,上身的夹克下,深色的挂脖短上衣紧紧地包裹着丰满的胸脯,露出纤细腰腹上那显眼的马甲线。 冰冷的黑色金属面具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却难掩那美貌的面容,以及神色间流露出的傲然。 而且她的身高竟能跟柏咫涯相近,比夏霖还高了小半个头。 “你们,是什么人?” 低沉而高傲的嗓音从那面具下缓缓响起。 柏咫涯与夏霖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 女人微低下头,双眼仍冷冷地凝视着柏咫涯。 “我劝你们别装哑巴。” 她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在一旁的小区的栅栏上一捏,一根一寸粗细的栅栏杆顿时被剥离出来。 她摊开手,那栅栏杆已然化作了一根弯曲的细丝。 与此同时,一股强悍的气息从她身上涌出,并非是什么灵气涌动,而是完完全全来自她个人的气场。 柏咫涯和夏霖眨眨眼,仍没有说话。 就在女人的神色越来越冷,渐渐狠厉起来的时候,夏霖说道: “我是个普通学生,在追人。阿姨,你是哪位?” 一道怒火猛地出现在女人的眼中,她死死瞪着夏霖,双拳紧握,关节嘎吱作响。 一旁的柏咫涯也诚恳说道:“我们确实是普通学生。阿姨,你要没事的话,可以让一让吗?” 女人闻言后,似乎有淡淡的白色蒸汽从她头顶冒出来,头发仿佛倒竖了起来,变得更高了一些。 柏咫涯打开手机,切换到白牙高学的学生界面,伸手举起说道:“这是我们学校的……” 一瞬间,女人来到他身前,抓住了他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腕,神色狠厉的脸上,那双饱含怒意的双眼正与他对视着,相距不过十几公分。 “普通学生?你认为我会信吗?” 柏咫涯说道:“阿姨,男女授受不亲。” 此话一出,女人的手更加用力了,如枷锁般死死铐住柏咫涯的手腕。 “你再不老实一点,就别想要这条胳膊了。” 她几乎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把话一点一点挤出来。 眼前的年轻男人闻言后,确实在思考,但与她想象中的不同,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和惊慌,仿佛对自己的威胁完全不在意。 柏咫涯思考片刻,说道:“我们在追查暗君会,你有什么线索吗?” 夏霖看向他,觉得就这样告诉这个陌生女人有些不妥。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柏咫涯的想法。 “追查暗君会?” 女人双眼一眯。 “普通学生会追查暗君会吗?”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们是灵武处的。” 女人闻言,死死盯着柏咫涯的双眼。 能知晓暗君会的,当然不是普通武者,尽管柏咫涯这样平常地报出自己的身份很不能令人信服,但普通武者是不会去赌这真假的。 万一是真的麻烦可就大了。 片刻后,她松开了手,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街对面的阴暗处。 虽然看似是女人知晓了他们身份后放了他们一马,但夏霖显然不这样想,说道: “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能就这样放走吧。” 柏咫涯平静说道: “没事,大概是顺路的,还可以让她带路。” …… …… 第二十四章 又是灵武处 深夜的空气很好,清新而凉爽。 云湾河边的某条街上,两只蚂蚁钻出洞穴,从草堆中爬到了大道上,在岩缝间爬行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拿着几串刚从路边摊上买的烤肠路过。 烤肠散发着腾腾热气,一口咬下,唇齿间满是肉香四溢的热油。 啪叽。 半根烤肠从木串上掉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几点油脂随之溅起,淹没了那两只觅食的蚂蚁。 一头茶色卷发的年轻男人弯腰捡起烤肠,看着上面的灰尘微微一叹。 然后塞进了嘴里。 “呕!真恶心!” 一旁,一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女人吐了吐舌头,随后话锋一转,说道: “唉,你看我新染的头发怎么样!” 她甩弄着自己那头大红色的长卷发。 “嗯,漂亮漂亮。”年轻男人吧唧着烤肠,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毫不掩饰地敷衍道。 “什么漂亮啊!” 年轻女人双眉倒竖,不满道: “我是问你看起来帅不帅!霸不霸气!” “嗯,霸气霸气。” “哈哈,这下以后碰到什么狗屁妖灵邪人,定叫他吓得屁滚尿流,跪下叫爹!”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眼自信地眺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幻想中自己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不远处,一个戴着茶色墨镜,留着络腮胡,双臂上刺有纹身的男人看到她后,饶有兴致的走了过来。 “小姐,一个人吗?” “小姐?” “小姐!” 女人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眉毛一挑。 “要是无聊的话,我带你去点好玩的地方啊。”男人轻浮地笑道,伸手搭她那露出了一半的软肩上。 “我当然不是一个人啦!”女人中气十足地说道,伸手指向缓缓走在前方的年轻男人。 “是你男朋友?”轻浮男眉头一挑。 “是我的……仆人!”女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轻浮男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女人见状,朝前方的年轻男人大声喊道: “喂,雷甸!” 雷甸转过头来,木讷地看着她。 “他说要带我们去好玩的地方!” 雷甸那无神的双眼看向女人身旁的轻浮男,停留了半秒都不到的时间就移开了,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女人看向轻浮男,说道:“他好像什么兴趣。” “那不是你仆人吗?你还要听他的?” “我每次出来要是不听话,他会去告状的!”女人说着,露出了伤心委屈的表情。 “交给我。”轻浮男微微一笑,朝前走去。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拉住了自己,雷甸转过头来。 轻浮男仰着头,一副傲慢的神情缓缓说道: “该怎么做你有数吗?” “嗯?” 雷甸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要跟你主人去玩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有点数!”男人恶狠狠地说着,伸手拎住了雷甸的胸口衣领。 “别拉我衣服,会皱的。”雷甸伸手打开了他的手。 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女人,看见她正一脸兴奋地看着这里。 正好趁几个机会让她看看自己的威风! “你踏马的!”男人大骂一声,握拳挥向了雷甸。 在他心中已经想好了之后的发展。 将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打到跪地求饶后,在身后女人那崇拜的目光中带着她扬长而去。 完美! 啪—— 一只拳头落在他的脸上。 男人只觉得两眼一黑,随后便没了意识。 在他缓缓倒下的同时,一阵欢呼从女人的口中爆发出来。 “噢!” 女人一边拍着手,一边蹦蹦跳跳地来到雷甸身边。 “这次我可没惹祸啊!是你出手伤害无辜市民的!” “什么啊,分明是他先动手的!”雷甸皱眉说道,“我的衣领都皱了!” “今晚,会不简单……”她突然严肃的说道。 “什么不简单?你怎么知道的?” “我……”女人神神秘秘地说道,“刚才预知到的!” 雷甸闻言,白了她一眼,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可别想再……” “我不管,既然你出手了,那我也要去玩!”她说着,欢快地朝前方跑去。 “喂,烬符!” 雷甸的喊声自然被她完全无视,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前方街道的拐角。 自海浪银沙厅事件发生之后,沈绝科下参与事件的干员均被停职,雷甸与烬符自然也在其中。 两人对所谓的停职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有没有解决事件后的奖金拿了而已,工资还是照样发的。 然而,几个礼拜下来后,烬符已然耐不住清静的日子了,整天在家里大喊着要出去玩,要出去找乐子。 跟她住在一起的雷甸每晚都要忍受从隔壁屋里传来的她的鬼哭狼嚎,最近的睡眠质量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不过,他也确实觉得有些无聊就是了。 每天都没事情做,精力着实有些溢出了。 最后,他给沈绝打了个电话,将烬符过于闹腾的事情告诉了她,希望她能给他俩找点事情做。 对此,不知身处何处的沈绝告诉他,如果觉得无聊的话,这两天就去长水区沿着云湾河散散步,兴许能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两人来到了长水区,沿着云湾河走了两个多钟头,然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中途烬符看到了摆摊的烧烤,吵着嚷着肚子饿了。 雷甸拗不过她,结果最后她点了几十串牛羊肉串、鸡翅、软骨、烤肠、扇贝肉才肯罢休。 “你先付钱,我等下转给你。” “什么,不是你请我吃吗?” 一前一后两句简单的话语,令雷甸的血压上升了不少。 不过因为烬符以前不干人事的次数太多了,他也习惯了,抢了几串烤肠过来后, 放着烬符不管的话,她恐怕又要捅出什么篓子。 “唉……” 雷甸叹了口气,抬脚追了上去。 …… “呜呼!”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唯有一柱柱路灯。 烬符嘟起嘴,吹着口哨。 “有没有坏人呀?有没有坏人呀?有的话出来让我给你来两拳!” 她一边溜达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地走向拐角。 突然,迎面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暗处走来。 烬符立马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这戴着面具的高挑银发女,大声问道: “什么人?!” 雷甸从后方追了上来,也看到了这个女人。 哇,好好看的大姐姐! 哇,好高啊,比我还高! 感受着她那落在自己脸上的高傲视线,烬符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雷甸。 然而雷甸并没有什么反应,烬符回头看了过去,发现雷甸正痴痴地看着对方。 “喂,蠢货!” 她伸手戳向雷甸的肚子。 “啊,干嘛?” 烬符不满地从鼻子里喷出两道气,撇过嘴小声说道: “她看起来不简单啊,而且好像很生气。” “很生气?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的直觉。”烬符说道。 “女人的直觉?”雷甸愣愣地看着她,“你?” 烬符笃定地重重点了下头。 雷甸面无表情说道:“我宁愿相信你说是你预知到的。” “那就是我用女人的直觉预知到的,其实我从小直觉就很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但雷甸很了解她就是在胡扯,看向前方那成熟的高挑大姐姐。 “你们是什么人?” 低沉的嗓音响起,她开口问道,如同瞄准了猎物的母狮般冷冷盯着他俩。 “你又是什么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要逮捕你,束手就擒吧!”烬符朝她喊道,但却没有动作,反而向雷甸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让他快上。 雷甸自然无视了她,看向这个高挑女人说道:“我们……还算是灵武处的人吧。你是武者吧,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散步吗?” “你们也是灵武处的?” 高挑女人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两人。 雷甸闻言面露疑惑。 “也是?” 高挑女人犹豫片刻,向后退了几步,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 …… 第二十五章 追踪者 十七年前,幽能现世后,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那动荡的岁月里,上有国家战争,下有人民冲突、暴乱,全球各地除了一些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几乎没有安宁和平的区域。 众多地区政府乱作一团,于是,民间组织相应而生。 或是由普通民众召集能够吸收、使用灵气的人,保卫一方土地的安宁。 或是全由武者构成,解决他方的委托,从而在混乱的时代总能谋取利益。 又或是由心存野望之人组建,意图一展心中宏图…… 当时,有个男人成立了一个武者组织,他自称「鸱」,组织的名字也叫「鸱」。 这个组织接受各种委托,就连寻找迷路丢失宠物,他们都派专人进行寻觅,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万事屋。 当时周边的人们对这种性质的组织当然谈不上有多友善与信任,在他们眼中,这个所谓的组织与在楼道里贴牛皮癣小广告的那种人没什么区别,顶天了不过跟私家侦探一个性质。 直到鸱亲自带人,暗杀了某个发战争财的新兴大型公司的总裁。 在那以后,鸱的名声越来越大,业务范围很快从当地向外拓展。 在这发展期间,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组织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幽灵鸟」 如今幽灵鸟的业务范围已然覆盖西南方的大片城市,国内近一半的土地上都有他们的踪影。 组织内部阶级严明,信息交流迅速,各个部门划分极为明确,组织成员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通常以代号示人。 近年来,有一支任务小队的表现尤为突出,在组织内部都享有不小的名声。 这支小队总共四名成员,两男两女,被称为“四傀”。 今年年初时,四傀接到天河市某大财团的委托,将作为保镖跟随一位大小姐一同来到玉桦市,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与天河相比,玉桦不论是面积还是暗地里的动乱程度都要小得多,身经百战的四傀整日无所事事地守卫在花池琪身边,尽管安全得让他们自己都觉得简直是大材小用,但无事发生总归是最好的情况。 直到海浪银沙酒店的事件发生。 风傀将那无面人的事情上报给了组织,随后又告诉了其他三人。 不久后,幽灵鸟对他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在确保花池琪安全的情况下,在玉桦追查无面人相关的线索。 然而,那神秘组织却人间蒸发了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从玉桦消失得一干二净。 四人一无所获,而就在此时,暗君会在玉桦出没了。 四人中,率先与他们接触到的,是炎傀。 深夜,她来到长水区,通过了解到的线索,盯上了金熊大厦。 晚风吹拂着她那头银色短发,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她绕着金熊大厦走了一圈后,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特殊程序,随后说道: “我在长水区,金熊大厦。疑似与暗君会有所勾结,但并未发现突破口。”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几乎没有起伏的沉稳男音。 “建议撤离。” 炎傀闻言,眉头一皱。 很快,又一个富有磁性的随和男声传来。 “炎傀,今晚花池琪要出行,优先保护她的安全。暗君会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顺便制定一下计划。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炎傀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了解,我在周围设置一下备用灵阵就回来。” 之后,她沿着金熊大厦周围的街道,开始在隐蔽处置放灵尘。 直到中途,一声爆炸响起。 扑克与玻璃泛着光芒从高空洒落的同时,一道黑影从金熊大厦内钻了出来,沿着一旁的街道奔向北面。 炎傀见状,自然立马追了上去。 然而在穿过几条街后,前方的黑影突然消失了。 她来到一处路灯下,在逐渐弥漫开的逐灵草的香气中摸索着残留的灵气,片刻后确认了对方的踪迹。 正当她准备继续追上去时,两个看着二十岁都不到的大男孩出现在了街角。 “你们,是什么人?” 炎傀来到其中一人面前问道,同时心中浮现了几个答案。 暗君会?看着不太像。 别的组织的成员,有可能。 逼问之下,对方表示自己只是普通学生,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敌意,也没有露出警戒的神情。 不过,普通学生?哼,也太蹩脚了吧。算了,反正应该不是暗君会的人,管他呢。 “阿姨,你要没事的话,可以让一让吗?” “……” 什么? 炎傀感觉有一股气血正从自己的心头直冲脑门。 这个兔崽子刚才叫我什么? 阿姨? 阿姨! 真是活腻了啊…… 炎傀很快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并且扬言要他老实交代。 然而,在面对自己威胁时,面前的男生却显得很平静。 明明自己牢牢地抓住了这人的手,与自己对比,他看起来是显得那么弱不禁风。 可为什么,自己心中那么的不安。 然而,对方始终没有作出什么反抗,不仅说出自己也是来追查暗君会的,还表示他们二人其实是灵武处的。 灵武处的干员,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跟一个陌生人交代吧,就算是被威胁的。 嗯……不过也不好说,不能说一点可能都没有。 炎傀冷静了下来,深深地将两人的面容刻进脑子里,随后松开了手,继续追踪之前的那道黑影。 那黑影沿着云湾河一路北行,炎傀死死紧咬着。 前方的街道一条比一条昏暗静谧,对方残留下来的灵气也愈加难以感知,想来是也发现自己正被追踪着,于是控制了自己在快速行进中所使用到的灵气量。 在拐过一处拐角时,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一个年轻姑娘迎面走来,她手里握着一把斩马刀,一头赤红长卷发极其引人注目。 而后,一个看着也挺年轻的男人从她身后追来,两人看着应该是一伙的。 “算是灵武处的人吧。”那个男人这样说着。 老实说,这两个人比之前那个两个学生样的年轻人更不像灵武处的。 哪有灵武处的普通干员会染这么一头红发啊。 但炎傀仍然没有赌,追踪那道黑影才是她眼下的第一目标,于是没理会他们,离开了。 那黑影仍沿着云湾河一路狂喷,炎傀一路追着,直到前方传来滔滔不绝的水流声。 月色照亮了水面,汩汩河水从高处下落,溅起雪白的浪花。 这里是……玉桦短坝? 已经到市区边境的水坝了吗? 她的目光眺向远处。 两抹黑影遮住了半块天幕,如同沉睡的巨神,静静地躺在夜色之下。 那便是周边居民口中的蛇神山与虫神山。 一股淡淡的馨香飘来。 那是逐灵草的味道。 从山的那边飘来。 …… …… 第二十六章 山中舞影 两团毛球从河边滚来,钻进草丛不停颤动着。 不远处的水声盖过了它们的嚎叫。 夏霖的目光从这两只幼小的野猫身上收回,落在前方的山上。 “她进去了?” “应该是。”柏咫涯点头道。 两人正站在一条下坡口夹缝处的阴影之中 他们一路跟着炎傀抵达玉桦短坝,而后炎傀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前方。 除了上山以外,她应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除非她是大半夜来这里游泳的,那现在有可能在水坝后面的河里。 厚厚的云层封锁了皎洁的明月,呼啸的晚风凌虐着河边的野草。 在那风中,两道身影大摇大摆地走来。 红发飘舞,一个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草屑不断从她身旁飞溅起来。 柏咫涯的视线落在她身后,见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这对男女交谈了几句,女的突然怪叫一声,拔腿冲进了山里。 男的赶忙追了上去。 夏霖看着他们的背影,双眼微眯。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人?” “灵武处的。”柏咫涯说道。 “哦?” 夏霖有些诧异:“那女的明明打扮得这么显眼,应该不会吧。” “那个男人是灵武处的,名叫雷甸,我之前遇到过。那女的……灵武处其实并非每个部门都很……正规。所以也不好说。”柏咫涯说道,“也有可能是雷甸找到的,跟暗君会有关的什么人物。” “原来如此。” 夏霖点点头,看向前方那两座山,犹豫片刻,忽然说道: “你要进去吗?” “准备周全,探明情况再做打算自然是最好的。”柏咫涯看向他,“但是你好像有些焦急。” 夏霖没有否认,沉默片刻说道:“我也要去。” “那走吧。”柏咫涯说道。 夏霖看向他,说道:“谢谢。” 柏咫涯点点头。 蛇神山与虫神山彼此相连,一前一后,位于云湾河西侧。 八年前,有几个猎人在蛇神山上捕猎灵兽,赚了点小钱,而后心中贪念渐长,组织了一群猎人进行有计划的捕猎,短短一个月靠贩卖灵兽赚了几套房子的钱。 在那之后,蛇神山上下起了连绵数日的阴雨,当时附近有居民说,梦见了一条白色巨蛇盘旋于山顶,长着血盆大口,一副怒气滔天的样子。 雨停以后,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些猎人再度组织起来上山捕猎。 这次,山下的伙伴没能等到他们下山。 灵武处介入后,上山仔细搜查了一番,找到了他们留下的踪迹以及休憩的据点,甚至还发现了许多违规的捕猎陷阱。 但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听一个住民说,在这些猎人上山的那晚,他正失眠在外面散布,深夜三点多的时候,在山上看到了几阵闪电。 搜查持续了几个礼拜仍未取得丝毫进展,于是转交给了玉桦公安局。 普通警察哪敢到有灵兽的山上去,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倒是那些报案的捕猎人的同伙,以非法狩猎罪被逮捕了。 不过,那有住民梦见巨蛇的事情倒是在附近传开了,周围的民众都说是白蟒的报应,那些猎人都被白蟒生吞了,这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蛇神山因此而得名。 今晚,也个月黑风高的日子。 山间充斥着阴冷潮湿的空气与泥土草木的气息,虫鸣在各处奏响,不时还会夹杂不知名禽兽的伴奏。 夏霖看着手机。 山里的信号不太好,但总归还是收得到的。 “这山好像不让进啊。”夏霖看着一条灵武处的对外通告说道,“从三年前开始就禁止民众进山了。说是为了保护民众安全。” “是吗?” “我看怕是还有别的理由。”夏霖说道,“灵武处哪会那么好心。一堆尸位素餐的蛀虫……除了我姐姐,估计没几个真心为民的好人。” “看来你对灵武处意见很大啊。”柏咫涯说道,“不过,他们可能确实是为了民众的安全着想。”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过,颇为认真地说道: “这山上有灵阵,而且……的幻阵。” 夏霖看向柏咫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虚幻,而且还断断续续的 “怎么了?”夏霖问道,“幻阵?” “已经……生效了。” 黑暗之中,身旁柏咫涯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 “东侧汇合……” “往高处……” 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在中途便彻底断开。 夏霖挠挠头说道: “说句难听的,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 蛇神山内有大范围,且持续生效的灵阵。 布置这样的灵阵当然谈不上有多高的难度,但是麻烦,并且需要相当长的一段用以做好事前准备。 而且这还是幻阵。 这当然不可能是灵武处为了不让民众进山特意设下的。 那么,布下幻阵的人与其目的便耐人寻味了。 柏咫涯最先得出的猜想,自然是暗君会。 倘若他们的据点在这被禁止入内蛇神山内的话,布下幻阵便成了合乎情理的事情。 而且以他们的人力物力,完成麻烦的事前准备也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值得在意的,便是这样一来,就说明他们早已在玉桦内安营扎寨了。 幻阵的种类有很多。 大多都是以灵气干扰,影响到环境,再影响到人的观感,比如用灵气生出水雾,使人的感官接受到类似海市蜃楼的错误信息。 高级一些的,便是直接用灵气构造拟造出虚幻的景象,甚至可以根据接触到的灵气模拟出他人的幻象。 柏咫涯看着眼前一个没有脸的自己,想着这幻阵还是不够厉害啊。 他折下一根较为笔直的树枝,朝前方的身影微微一划,顿是斩碎了那道来源于自己的灵气。 他闭上眼睛,感知中的一切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这种级别的幻阵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小儿科了。 他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森幽灵的山路上,唯有他走过草丛的声音不断响起。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道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有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不合理的事情,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淡淡花香涌入鼻腔。 前方的悬崖边上,一棵茂盛老树下。 轻纱飘摇,倩影漫舞。 月色之下,一道婀娜身影正翩翩起舞。 …… …… 第二十七章 月与星 蛇神山里的树以白栎与槲树为主。 大片杂灌木覆盖着较为潮湿的土壤,柏咫涯身前,一方杂草丛生的土地向外凸起,末端的悬崖边上,有块看着极为光滑的凹型巨石。 一个容貌柔美,体态婀娜的女人站在巨石凹陷处,轻盈地舞动着。 一双赤足白似雪。 两弯美眸璨如星。 连那天上的明月都悄然现身,仿佛只是为了来见她一面,不吝洒下清辉,映照着那微扬的唇角。 纤薄双唇不断启闭,她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少许深蓝色的薄纱包裹着她的身躯,一道道飘带从臂上垂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凝脂般白嫩。 旁人若是见了,恐怕没个十几秒都回不过神来。 柏咫涯并非不会欣赏美丽的事物,但他显然不会沉溺其中,哪怕只有一瞬。 他的目光先后看向起舞的美人与空中的圆月。 现在是5月3日,周五,凌晨三点多。 后天立夏,同时也是寒食节,不过现代人并不怎么过这个节。 今天是四月初三。 也就是说,这天上皎皎的明月,理应是一道弯弯的蛾眉月,而非如一块白玉盘。 已知自己身处幻阵,那么究竟什么是假的? 天是假的? 月是假的? 人是假的? 场景中,许多诡异的细节看似不论真假都无须在意,但实则总会默默地影响到人的判断。 或许就连前方的泥地都可能并不存在,在走向女人的途中一步踩空,然后摔下山去,或是被尖石贯穿胸膛,或是一落到山底,摔得粉身碎骨。 细细观察,会发现女人那灵动的双眼有股不自然感,她始终直视着前方,眼珠不曾转动,眼皮也不曾闭合。 那一身薄纱与垂直脚踝的长发仿佛束缚的枷锁,将这只会舞蹈的人偶牢牢困在这方巨石上。 柏咫涯没有开口向她问话,也没有很不礼貌地扔些石头树枝过去,看看有没有反应。 他伸出手,一道灵气如烟般从指尖窜出,飘向翩翩起舞的女人。 女人身上的薄纱中系着七八道飘带。 面对这抹灵气,那些飘带高高扬起,如水母的触须般紧紧包裹住飘来的灵气。 片刻后,飘带散了开来,恢复原状,似乎已经将那抹灵气吞噬了。 然而,女人的双眼却动了。 她看向了柏咫涯,同时停下了舞蹈,身上的那些飘带微微晃动着,最后竟然脱离了薄纱,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女人抬脚,从巨石上落下,径直走向柏咫涯。 一双玉足踏着泥土,行至柏咫涯面前时,却仍是那般一尘不染。 她抬起头,眉宇间带着难以掩盖的憔悴,双目如含春水,眼中流露出恳切的情绪,又似感谢又似期愿,就这样盯着柏咫涯看了好一会儿。 然而柏咫涯却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她抬起手,一点灵气从掌心飘出,飞向了柏咫涯。 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微弱的灵气,暴露在空气中,时强时弱,宛如一束随时会被吹灭的火苗。 它挣扎着,如一只受伤的小鸟,落在了柏咫涯的肩上。 如此微弱的灵气若是作为攻击手段,充其量也就是给人挠痒的水平,连防御的必要都没有。 相对的,如此美人近在眼前,不说令人心绪颤动,至少也会心生怜爱。 但柏咫涯却微微皱起了眉。 先前从他指尖飘出的灵气便是用以试探的。 那抹灵气接触到这个女人后,遇到了女人身上的飘带的阻拦。 于是,附着在飘带上的能量被尽数撕碎了,结果便是飘带落在了地上,再也无法无风自动了。 这说明了,女人并非幻影,至少柏咫涯眼中的她所处的那个地方确实有什么东西。 不过直到刚才为止,柏咫涯仍然不认为女人是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令人害怕。 但周围很安静。 柏咫涯听得清虫鸣,听得到雀吟,听得清鸟兽掠过枝叶、穿过灌木,传来的窸窣之声。 可他既没有听见女人的心跳,也没有感知到她的呼吸。 而在女人来到他面前后,一抹灵气从她的掌心飞出落在到他的肩上时,他的想法立马改变了。 此刻,停留在他肩上的灵气,毫无疑问是被人炼化过的,就像刚出炉的新鲜面包与天然的面粉,只要接触到,便能清晰体会到两者间的区别。 “你是?”柏咫涯张口问道。 女人什么都没有说,退后一步,缓缓垂下了眼眸。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天黑了。 空中的满月消失了。 黑暗之中,柏咫涯仍能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那块巨石,但是女人的身影却彻底消失了。 柏咫涯走向巨石,伸手捡起了那几束质感如绸布般丝滑的飘带。 飘带上残留着淡淡的如花般的芳香,似乎还在努力描绘着方才在此处舞动的窈窕身姿。 …… 灵气干扰着对地形,方位的判断,但这种低级幻阵对于夏霖来说不需要多少时间便能破除,也谈不上有多麻烦。 灵气从夏霖体内飘出,大约花了十来分钟,他眼前的场景便清明了起来。 然而,就算破除了幻阵,他仍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当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倒不如说现代的年轻人很少有能分得清的。 反正有导航地图的存在,就算连马路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也算不上大事。 但是,作为一个受过教育,哦不,应该说拥有常识的普通人。 日月东升西落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只要根据月亮的方位,于是,只需根据月亮的方位,便能知晓大致方向了。 可是,今晚的月亮翘班了。 当然,他知道客观原因是初三的月亮只会在前半夜出现两个钟头不到,后半夜是看不到的。 好在还有别的方法。 很久以前,不论身处乡村还是城镇,抬头便能看到一片迷人的星空。 现如今,晚上除了月亮和卫星飞机以外,他就不曾再见从天上见到会发亮的东西了。 夏霖仰起头。 满天繁星闪烁于夜幕之内,蓝紫色的渐变光芒一片片烙印在空中。 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星空了?很多年了吧。 他感慨了一番,目光落在一颗尤为明亮的星星上。 北极星——勾陈一。 确认了北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呃,这样,右边。 夏霖正对着北极星后,向右看去。 话说这可是北极星吗? 行动之前,夏霖有些犹豫。 思考再三后,他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通了。 “喂,你出来没?”夏霖问道。 “恩。” 夏霖说道:“我大概还在半山腰,上去还是怎么说?” 柏咫涯说道:“东边有一棵很高的槲树,长在悬崖边上,枝叶是向外生长的。我正在那里。” 夏霖说道:“那我现在过来。” “好。” 夏霖挂了电话,又打开手机里的导航地图看了,确认了东南西北后默默点头。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用拇指抚摸了几下。 果然还是这东西好用啊! …… …… 第二十八章 勇敢的少年 半山腰的一处悬崖旁,一棵二三十米高的槲树向远处的天空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倒卵形的深绿色宽大叶片背上,布满了深色星状绒毛。 暗灰褐色的树干旁,站着一个有些瘦削纤薄的身影。 似乎是对枝叶上的绒毛有些不适,他时不时会挠几下鼻尖。 后方的枝叶耸动,夏霖从中窜了出来。 此处海拔20多米,算不上多高,山顶估计也不过50米。 柏咫涯告诉他,只有山脚一带的区域设有幻阵,再往上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夏霖问道。 柏咫涯说道:“我刚上去看了一下。” “嚯。”夏霖并不惊讶,问道,“那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柏咫涯摇摇头:“不过上面有个房子,那人可能进去了。” 夏霖点点头。 “走呗。” 夏霖说着,看向柏咫涯,发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柏咫涯沉默了下来。 蛇神山上的幻阵水平非常低级,仅仅只有干扰视线的作用,对他来说基本可以无视。 然而在幻阵中遇到的那个跳舞的女人,却显然不属于幻阵本体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怎么跟夏霖解释,因为他以前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最后,柏咫涯摇摇头,迈步向山上走去。 不仅是炎傀,先他们一步进山的雷甸与烬符也不见踪影。 不过凭烬符的冲劲,先炎傀一步进入山上的那栋房子都不是不可能。 “柏咫涯。” “嗯?” 途中,夏霖突然问道: “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鬼?” “嗯,就是幽灵啊。”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这么说。”柏咫涯说道,“但我认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魂魄。” “网络上不是流传着什么灵魂有17克还是21克来着的论调吗?”夏霖说道。 “荒唐。” 简单的两个字,代表了柏咫涯对其的看法。 “不是说是科学实验的结果吗?”夏霖随口说道。 “荒唐至极。” 柏咫涯平静说道,瞥了他一眼。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信这个的人啊。” “我确实不信。”夏霖说道,“不过刚才我在幻阵里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夏霖点头,他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有些难解释。 柏咫涯问道:“跳舞的女人?” “你怎么知……” 夏霖转过头来,眨眨眼: “你也遇到了?” 柏咫涯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 夏霖喃喃道:“不知道怎么解释啊,如果不是鬼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高科技投影手段之类的吧。” “兴许是什么灵兽妖灵的奇能异术,或是新的异灵术邪灵术。”柏咫涯说道,但他心中对此也不确定,硬要解释只能这样。 …… 画鹭。 这个名字既不烂大街,也谈不上生僻,还有那么点诗意,应该能算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梅画鹭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惜他姓梅。 就算高学的同学没有像初学时那些幼稚的孩子一样,一直“梅花鹿,梅花鹿”地叫着,但初次见面的人总是会听错。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所以后来他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总是把姓和名分开来讲,还会在“画”上加重音。 长水区的东北方,有个「达斯帕克高学」。 虽然名字挺洋气,但就算在玉桦市,也只能算个默默无闻的三流高学而已,学校面积大约只有白牙高学的四分之一。 对此,梅画鹭也谈不上有什么不满。 谁叫他只有这水平呢? 他家其实位于玉桦中西部的常亟区,离达斯帕克高学还挺远的。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住校,倒不是达斯帕克高学的宿舍质量太差或者已经住满了,而是因为它根本不包住宿。 没错,达斯帕克高学根本没有供学生住的宿舍区。 于是梅画鹭不得不在附近租房子住。 可惜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附近的租房早早被别人占了去,他不得已,最后只能选择了一栋老旧的洋房。 洋房的位置,在玉桦短坝附近。 时常能听见那滚滚水流声。 那是自然的声音,是生命的声音。 梅画鹭觉得,自己可以忍下来。 而后…… 在他静心学习时,水坝处惊涛拍岸,似雄兵临阵。 在他安心入睡时,水坝出洪波涌起,如两军交战。 在他动心表白时,也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令他连电话另一端的回复都听不清。 他向父母提了这件事。 “谁叫你这不要好胚自己考了所这种学校!” 挨了顿骂。 前阵子,有个同学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了件事。 据说玉桦短坝边的蛇神山里有位「苍虎神」,是个身穿蓝色轻纱的大美人。 若是想心想事成,便要在每月初三的寅时三刻拜山登顶,献上自己的血作为贡品。 哼,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谁信啊? 梅画鹭听了,不屑地笑了笑。 然后,今晚,他来了。 他带着把小刀,作为等下割破手指取血用的。 之前试了试用咬的,结果太疼了,根本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简单。 而且天太黑,上山之后他就分不清哪是哪了。 最后,他照着手机上的导航,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要问为什么幻阵对他无效,只能说这座幻阵纯粹依靠灵气进行视线干扰,对于感知不到灵气的普通人等于不存在。 刚好梅画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 初来乍到一个月,他也不知道蛇神山是不让人进的,更别提山里有灵兽的事情了。 他那同学也只是听说了后觉得有趣,跟他提了一嘴,根本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蛇神山里。 刚好守山的保安今晚去团建了,现在一个个正醉倒在监控室里呼呼大睡。 他其实也不怎么相信同学说的什么苍虎神祈愿之类的,但是实在受不了那短坝的水声了。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梅画鹭进山了。 起初他看这山里也没大道,还担心晚上不会有什么蛇啊狼啊之类的危险,然而进山后除了虫鸣半点活物的声音都听不到,渐渐地也就没想其他的了。 这个点的蛇身山里其实相当凉爽,但此刻他却累得汗流浃背。 哇,累死我了,爬山这么累的吗…… 感受着生疼的脚底和酸痛的腰腿,他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平日里锻炼太少了,以前我不这样啊。 他伸手扒开前方的一片灌木,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前方,有光。 一座十米左右高的西式建筑里,有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亮起。 这…… 还有人住这种地方? 他挠挠头,向前走去。 大门敞开着,拱形的大门两侧有两座石像。 不过天太黑,梅画鹭看不清楚,也不没有在意,直接走了进去了。 他想稍微休息一下,这种大别墅的主人肯定是个特别有钱的富豪,应该不会太小气吧。 进入屋内,迎面便是两支闪着昏暗光芒的白色蜡烛。 穿过宽广深幽的楼道,一樽高大的石雕立于前厅的中央。 “有人在吗?” 梅画鹭一边开口问道,一边看着这樽石雕。 是个披着斗篷的无头人,背后有两只羽毛翅膀,双手交叉握在胸前,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 什么玩意?天使啊? 嘿,这有钱人还挺文艺的。 他感觉这场景跟自己在游戏里遇到的有些类似,心中还挺兴奋的。 直到嘭的一声响起。 他转过头来,背后的大门紧紧关闭。 两支白色蜡纸的火光不断闪烁,四下一片寂静。 汗水从梅画鹭的额角浮起,并这次不是因为热。 他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的脊背与手脚都有些发凉。 梅画鹭咽了口唾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此时他才意识到,在深山老林里,看到一个敞开的昏暗大房子就走进去的自己是有多勇敢。 …… …… 第二十九章 古堡探险 时间缓缓流逝,但那白色蜡烛的长度似乎始终没什么变化,恐怕还能再燃上几天几夜。 梅画鹭试着推拉过大门,结果自然是纹丝不动。 他不敢再开口问话,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过尽管恐慌,可他还没有失去思考能力。 伸手握住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好在还有它。 食指习惯地落在手机背面,与亮起的屏幕一同出现的,还有咔嚓一声轻响。 他的心脏因此停了一拍,立马抬起头来。 周围还是那般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长舒一口气,赶忙将手机调成静音。 视线落在屏幕中神情迷幻的紫发女人脸上,他感觉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是他喜欢的女明星,是最近才火起来的「仰望空海」乐队主唱,名叫「SIo」。 不过梅画鹭可是在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这支乐队了,最近从周围人口中听到关于仰望空海的事情时,他常会一脸自得地开始给他们介绍仰望空海与其成员的早期事迹与作品。 不过,其中对此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就是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视线落向手机的左上角,看到那网络信号的显示格时,内心不由一沉。 显示完全连不上网。 怎……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刚才山上的时候还好好! 不过还有手机信号,还好,还能打电话。 他这样想着,视线落到手机了右上角,随后心跳骤然加速。 在那电量的末端,仅剩下一丝极其纤细的红色竖条。 手机电量还剩2%。 怎么会没电的呢,难道电板漏电了吗? 下一秒,数字一跳,变成了1%。 赶紧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顿时从他心中冒了出来。 就算会发生什么声音也没办法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爸爸妈妈……不,应该打给警察……直接找灵武处吧! 他的手指如钢琴家般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很快,一个绿色的电话图标开始跳动. 正在等待对方接听……0:00:01、0:00:02、0:00:03…… 快接啊!快接啊! 他焦急地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 咔哒一声,一个清晰冷静的女声从手机的另一端响起。 “喂,您好,这里是玉桦灵武处。” 梅画鹭脊背一挺,连忙说道: “你好,我……!” 突然,他感受到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随后屏幕一黑。 他愣愣地看着手机,感觉自己的眼前也一黑。 灵武处中,一个年轻的女干员看着刚接起来便被挂断的通话,双眉一皱,看着对方的号码,过了半分钟后,极为敬业地拨打了回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是恶作剧吗? 夏煦微微一叹。 作为海外归国子女的她,回到玉桦进入灵武处后,直接担任了武学处下督察科的副科长。 近日,灵武处上下干员皆忙碌不休,她见自己所在的督察科下有个女干员因连续加班倒是精神相当不好,于是让她去休息,自己代她来负责处理今晚的部分求助电话。 这一干就干到了深夜三点多。 尽管已至深夜,来电却一通通响起。 对于电话另一端那些市民所描述的大小情况,她认真地一一记录下来,如果需要尽快处理的,她便会直接通知其他科部派干员前去处理。 不过,有些来电确实比较奇怪。 宠物失窃、邻里关系,甚至还接到一通不知怎么处理婆媳关系的求助电话。 除此之外,还有几通骚扰电话以及显然是年轻孩子打来的恶作剧电话。 夏煦摇摇头,端起一旁的咖啡抿了一口。 说起来,夏霖果然都赢了……明天,哦不,今天就是测试最后一天了。 那天看到的名叫戚苍、秦虹裳的几个学生可都是极其强劲的对手啊…… 她一边担心这夏霖,一边决定今天可一定要去给他加油。 不过自己为了处理事务,到现在都还没睡觉。 这时,显示又有一通求助电话打来。 算了,今晚再睡吧! 她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喂,您好。这里是玉桦灵武处。” …… 退路已然封死,但前路仍未卜。 手机的电量告罄,体内那因爬山运动而带来的热量早已被恐慌冲散,昏暗的空间内,寒意笼罩在梅画鹭身侧,他思考、等待再三后,最终还是迈步向前走去。 绕过那无头的雕塑,梅画鹭走出前厅,来到空旷的室外。 大厅便在二十多米外,几个路灯静悄悄地立在室外的通道两侧。 这屋子显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大上许多,并非是一个普通的洋房别墅,更像是古代西方的建筑。 路灯的光芒并不暗淡,但并未带来多少安全感。 蟋蟀的叫声啾啾作响,灯光斜斜的照着他,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梅画鹭警觉地注视着周围,四下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那有些紧促的脚步声响起。 突然,一些细碎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他的注意力瞬间聚集过去,一旁一根石柱的阴影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抖动。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色的鸟雀。 原来是乌鸦啊。 唉,乌鸦啊,晦气啊……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到底什么鸟,但黑色的鸟他只知道乌鸦。 眼睛熟悉黑暗后,他也看清了路灯之外的东西。 几十公分粗的石柱加起来大约有十来根,如同尽忠职守的卫士,静静地守卫在两旁。 他向前方望去,那大厅外的两旁,也一左一右站着两尊无头的羽翅雕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走进大厅,整个空间呈桶形穹窿状,给人一种压抑而封闭的感觉。 一张二十多米的巨型长桌摆在大厅中央,一盏熄灭的水晶吊灯从顶上挂了下来。 两旁摆着几十张椅子,桌上放置着似乎是用来装饰的花朵。 精致的烛台安置在墙边的一幅幅画像下,大部分都熄灭了。 大厅内空旷昏暗,看不清楚那些画像到底绘着什么。 在尽头的墙下,有一方刚熄灭不久的壁炉,几点火星仍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大厅两侧皆有铺着红色地毯的,通往上方的阶梯。 一根根承重柱上雕饰着精美的图案,但梅画鹭显然没有欣赏的心思,他看着阶梯上方的那一片黑暗,抿起嘴唇。 要走上去显然需要不小的勇气。 那么还有别的地方能走吗?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旁的一扇不起眼的门上,走了过去。 显然是有的。 门轻掩着,他伸手握住把手,缓缓打开。 门后漆黑一片。 他探出头去,先向右看去。 借助大厅内的微弱光芒,可以确认外面大概是楼道之类的地方。 也就是说前方还能走。 但是没有手电筒之类的光源,摸黑的话似乎不太行。 要不拔根蜡烛下来? 他想着,回过头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齐冒了出来。 一张惨白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 …… 第三十章 电话铃声 梅画鹭对于恐怖游戏非常没辙。 就算是像素风的RpG他都无法接受。 他完全能想象到,当转角一张鬼脸蹦到屏幕上时,自己全身鸡皮疙瘩竖起,然后涨红了脸,像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那样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的模样。 然而,想象与现实还是有差别的。 布满血丝的圆睁双眼,几乎咧至耳根的血色红唇,湿漉漉的散乱黑发。 当这些聚集到一张惨白的脸上,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赫然映入眼帘时,他既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转身就跑。 一股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寒意一瞬间攀上他的每一寸肌肤,随后迅速向他身体内部渗透进去。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上了禁言魔法,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什么东西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房,将自己的力气与体内的温度一并吸走了,留下一具空壳般的躯壳。 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后,梅画鹭再没法抵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似乎有千钧压力落在肩上,脊背再也没法挺直,脑袋几乎要垂落在地上。 随后,似乎是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在作祟般,在恐惧而绝望的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他抬起双手,像是忏悔的罪人一般,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 “不好意思,灵武处不处理计算机显卡质量诈骗问题,这边建议您去联系工商局,谢谢。” 夏煦挂断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端起身旁的咖啡,发现刚才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这时,一只手从自己身旁伸了过来,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了自己的桌边。 夏煦回过头去。 是个梳着一根简洁马尾的年轻女干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没比她大几岁。 她叫佟忻,是灵武处中的武学处督察科下的一名三级干员。 这个点还在督察科加班的人,也就只有她和夏煦两个人了。 “夏副科长,要不休息一下吧?” “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尽管难掩脸上的疲惫,夏煦仍然摇摇头,随后微笑道,“还有,叫我夏煦就好了,你乐意叫我小夏也行。” 佟忻莞尔一笑,又说道:“我已经习惯深夜加班了,夏煦你才刚来,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而且我昨天下午就睡过一觉了,你应该从昨天中午一直忙到现在吧。” “反正迟早要习惯,我趁早现在习惯呗。” 工作接触了几天,佟忻也对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起初,督察科的各个干员,尤其是那几个有向上进取之心,年纪较大的的男干员都颇有怨词。 对于夏煦这个比他们年纪都小的年轻女人,仅仅凭借海外归国的身份,就坐在了他们头上的事情,他们是相当不服气的。 佟忻只是个工龄也就两三年的老新人,对自己头上的人是谁,老实说不太在意。 但最近进社会的很多年轻人,稍微有点身份后,就会自以为是地对手下的人指手画脚。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工作的时候会有个人趾高气昂地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自然对夏煦没什么好感。 然而,他们的有色眼镜很快便被摘下了。 在实际接触了之后,干员们发现夏煦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会向大家学习各种工作事务的处理方式,对于不了解的基础事项也会不耻下问。 不仅如此,她还会主动帮助干员们,他们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种方面的难处夏煦都会尽力帮他们解决。 几天下来,那几个年长的男干员都夸夏煦谦虚和善,端庄大方,对于她空降到他们头上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了。 佟忻端详着夏煦,她始终觉得是夏煦这貌美的面容以及饱满而婀娜的身材起了大作用。 “嗯?我脸上有什么吗?”夏煦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 “啊,不,没有。呃……就是看你好像有点黑眼圈。” “不会吧!”夏煦不禁伸手落在自己的下眼睑处。 看着她这副少见的慌忙模样,佟忻不由一笑,说道:“没有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我就说嘛,这才熬了一晚而已。”夏煦松了口气,但还是拿出兜里的镜子照了照。 “诶,夏煦,你结婚了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夏煦笑了笑,说道,“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哦,你这么漂亮,追求者一定不少吧。我看光是我们科里就……嘿嘿。”佟忻玩味地笑了起来。 夏煦叹道:“我这一天到晚都在工作,深夜都要加班的,要是交了男朋友,人家不得膈应死。” “所以找咱们科里的呀,这不正好吗?” 夏煦笑着摇了摇头。 佟忻看着她这副神情,说道:“噢,我知道了。看不上那些家伙是吧!也是,他们这条件,确实不咋地。”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夏煦无奈道。 这要找个同为灵武处的,那两个人能待一起的时间,恐怕一个月下来都凑不齐24个小时。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道短信突然落到了她的手机上。 是妈妈发来的。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妈妈见她深夜未归,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还问她饿不饿,要不自己给她做点东西等她回来吃。 尽管她早就跟妈妈说过今天要加夜班了。 夏煦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正要回短信让妈妈早点睡别等自己的时候,目光落到了短信的末尾,夏煦双眉一皱,神情顿时一变。 “那死小子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你打个电话给他,跟他说,家都不回的话干脆以后都别回来了!” 妈妈顺带提了一嘴夏霖今晚出去了以后,也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旁,佟忻看夏煦突然变得凝重无比,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嗯,不……”夏煦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连忙拨通了夏霖的电话。 ……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阵阵热气,梅画鹭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着。 突然,一旁的通道深处,响起了一阵颇具年代感的铃声。 “?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此突兀的歌曲倒是冲散了些梅画鹭体内的寒意与恐惧。 他抬起头来,看清了身前那恐怖的家伙。 看身形似乎是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衣,光着脚,双手血腥一片,细细看去能发现他的十指血肉模糊,仿佛被刚被铡刀齐根切断。 梅画鹭惊恐地连忙向后爬去,缩在了墙角瑟瑟发抖。 听到那奇怪的铃声,这恐怖的男人也转头看向了楼道深处。 楼道深处,一个人声忽然响起。 “这铃声,也太怀旧了吧。你自己设置的?” “对啊。” 有人正在朝这里走来,而且听声音,是两个男人。 “为什么?” “呃,就,觉得好听啊。”一个语调听着感觉有些慵懒。 “哦,这样啊。”另一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悦耳且沉稳。 两人交谈着,很快出现在了夏霖的视野中。 一旁从大厅里透出来的烛光只能勉强照出他们的轮廓,完全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 “这是个什么东西?”其中一人看着恐怖的男人,语气中毫无惧意问道。 “实验失败品吧。看样子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另一人平静说道。 那恐怖的男人嘴里先后发出尖锐的笑声与低沉的嘶吼,随后向他们冲了过去。 …… …… 第三十一章 驱散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帮手 夏霖伸出右手。 他的手里握着根棍状的金属,上面布满了精致的花纹,像是从梅画鹭在大厅里见到的那种蜡烛台上扯下来的。 铁棍落在惨白的脸上,几颗根部发黑的牙齿混着暗红色的血液飞扬起来。 嘭的一声,男人的身躯重重地落在墙上,使得一旁的梅画鹭终于发出一声惊叫。 柏咫涯说道:“这也沟通不了吧,没必要手下留情的。” “什么叫不手下留情,难道要我一棍子把他头打爆啊。”夏霖摇摇头:“再怎么样也不能亲自动手杀人吧。” 柏咫涯斜眼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也是。” 梅画鹭浑身紧张发颤地看着迈步走向自己的两人。 “受伤了吗?”柏咫涯问道。 梅画鹭摇摇头。 “那能站起来吗?” 梅画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伸手扶着墙,努力站起身来,张嘴颤声问道: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嗯……是白牙高学的学生。”夏霖说道,“你呢?” 看梅画鹭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暗君会的成员,甚至柏咫涯和夏霖都没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半点灵气,分明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所以他们并不怎么警惕,态度虽然因为两人的性格,谈不上多么友好热情,但已经算比较和善了。 “我是「达斯帕克高学」的学生,我叫梅画鹭。” “达斯帕克高学?”夏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眉峰。 柏咫涯对他说道:“是长水区的一所普通高学。” “玉桦还有这种学校?第一次听说。”夏霖点点头,看着梅画鹭又问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嘛?” “我、我……没……” 梅画鹭支支吾吾的,头渐渐垂了下去,沉默不语。 突然变得可疑起来了。 柏咫涯和夏霖两人静静地看着他。 感受着这两道颇具压力的视线,梅画鹭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了,于是有些害臊地将朋友告诉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嚯。”夏霖听了之后点点头,而后嘴角微微扬起,又摇了摇头。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理应不会去相信这么离谱的迷信故事吧。”柏咫涯闻言后,不急不缓地平静地说道,仿佛在做什么分析似的。 “我其实也不相信的!”梅画鹭的声音大了起来,随后又低下头小声道,“就、就只是……求个、心安嘛。” “嚯。”夏霖笑了笑。 梅画鹭瞥了他一眼。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 不过也得怪自己确实是蠢啊。 梅画鹭暗叹一口气。 苍虎神,蓝色轻纱的美人…… 一旁的柏咫涯垂下眼眸,默默念叨了一遍。 “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啊。”夏霖的声音从一旁的大厅中传来。 梅画鹭愣了愣。 他刚才不还在自己面前吗?什么时候进去的? 柏咫涯走入大厅中,目光扫过烛台、壁炉、长桌,在墙上的画像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到两旁的阶梯上。 梅画鹭站在门口,瞥了一眼昏死在楼道墙角的那个恐怖男人,有些后怕地问道: “这人怎么办?” “你要有善心的话,可以等下帮他埋一下。”柏咫涯随口说道。 “埋一下?!”梅画鹭闻言一惊,“他已经死了?!” 柏咫涯说道:“快了,也就剩个几十分钟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到他头顶都是裂开的吗?脑浆都流出来了。”夏霖说道,“胸腹也是瘪进去的,不知道少了多少内脏。” “这……”梅画鹭回头看向昏死过去的男人,恐惧褪去了不少,说道,“不能救救他吗?” 柏咫涯看向他说道:“除非你现在开个传送门把他送到医院去,大概还有个十分之一的概率能救活,变成个有灵气但会发疯的痴呆神经病。” “有灵气的疯子,那不是很危险吗?”梅画鹭说道。 “嗯哼。”夏霖点点头。 梅画鹭再度回头看向那男人,一想到即将有一条人命将在眼前逝去,心中顿时怎么也不是滋味。 “好可怜啊,谁把他变成这样子的。”梅画鹭神情怜悯道。 一旁的两人当然不会把暗君会的事情告诉他这个普通人,都没有说话。 柏咫涯看着阶梯上方那漆黑一片的空间,似乎是打算上去。 梅画鹭直勾勾地看着他。 柏咫涯转过头来,问道:“你也想一起上去?” “不不不。”梅画鹭连忙摇摇头,忽然疑惑道,“你们进来的时候……不对,你们不是从那边进来的吗?” 他伸手指向前厅。 “那边是大门吧。”夏霖说道,“再怎么样也不会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吧。” “呃,我……”梅画鹭摸了摸鼻尖。 他就是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 柏咫涯说道:“我们是翻墙进来的,有个地方的墙壁比较矮。”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高一点矮一点的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梅画鹭面色难看地问道。 总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不太好的地方。 “难道是什么闹鬼的屋子吗?” “嗯,是的。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人。”夏霖点点头,微笑着缓缓低声道,“很快,你也不会是了。” 柏咫涯瞥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看着梅画鹭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是在开玩笑,于是夏霖敛去了笑容,摆手道: “开玩笑的,不过这里大概有不少危险分子,的确不是什么安全的好地方,我建议你赶紧走。” 梅画鹭闻言,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有什么要说的? 柏咫涯问道:“你不想走?” “不是,那边,大门锁住了。我打不开。”梅画鹭怯生生地说道。 夏霖说道:“哦,那我去帮你打开?” 梅画鹭点点头,似乎是想更让自己安心一点,问道:“外面应该安全吧?”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肯定答复。 “不好说啊。”夏霖说道。 柏咫涯想了想,也说道:“不好说。” 梅画鹭闻言沉下脸来,半晌后,低声道:“那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不,跟着我们也会遇到危险的。”夏霖说道。 梅画鹭用期望的目光看着他们说道:“但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好麻烦。”夏霖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呃,我们……”夏霖跟柏咫涯对视了一眼,无奈道,“恩,会的。”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外面是小概率事件遇到危险,跟我们一起的话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但梅画鹭似乎仍不为所动,坚持要跟着他们。 这家伙胆子也太小了吧。 夏霖摇摇头。 “说起来,你们是来这里干嘛的?”梅画鹭问道。 夏霖随后道:“抓坏人的,其实我们是警察。” “啊?”梅画鹭狐疑地看着他,真不知道他哪些话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转头看向柏咫涯,见柏咫涯盯着阶梯上方,说道: “你们要上去啊,我觉得有点危险诶。这里有坏人的话,会不会有陷阱啊。” “没事。别担心。”柏咫涯说道。 他当然不怕他们设什么陷阱,就怕他们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地不露面。 此时,柏咫涯倒是对里外都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感到疑惑。 不只是什么暗君会的人,那个银发女人和雷甸那两人难道都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长桌,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上。 几个小时前,有很多人曾在这里聚餐过。 夏霖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柏咫涯说道:“感觉这里,不太对劲啊,似乎少了什么……” 夏霖说道:“确实,这里甚至连点电子设备都没有。我本来以为里面没有什么高科技的光线扫描,至少也有监控吧。” 梅画鹭补充道:“手机也是,虽然有信号,但连不上网络。” “不,我是说漏了什么东西没关注到……算了,先上去看看吧。 ”柏咫涯说着,和夏霖两人一同走上了阶梯。 烛火飘摇,梅画鹭看着空旷的大厅,那股刺骨寒意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他身体一阵颤抖,连忙抓着楼梯扶手跟了上去。 “哎,等等我啊!” …… …… 第三十二章 分头行动 大厅左右两侧皆有楼梯,呈螺旋状斜着盘旋向上。 梅画鹭跟着两人走上左侧的楼梯,爬了大约半分钟后才到楼上。 他微微喘着气,想着这楼怎么这么高啊,明明之前在外面看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几米高的别墅而已。 虽然那时候看到的是前厅……说起来这大厅难道是藏在山体内部的?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看不见半点东西,梅画鹭下意识掏出手机后,才想起来已经没电关机了。 “你们,在哪里?”他张口问道。 一束冷白色的光芒亮起,一张双眼被阴影所笼罩的可怖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 梅画鹭倒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光芒随即倒转了方向,朝他照来。 “是我。”夏霖说道。 梅画鹭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真有一天会被这种以前还经常跟朋友一起玩的行为吓到。 不远处,柏咫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走向梅画鹭将手机给了他。 “啊?你不用吗?”梅画鹭问道, 柏咫涯说道:“不用。” 这二楼是一个封闭的大厅,大约只有三四米高,比一楼要封闭得多。 梅画鹭虽然没什么空间感,但多少也有点感觉到了。 大厅另一侧的地上有一扇门板,没有把手。 梅画鹭走到门板前,蹲下伸手敲了敲。 听这声应该是空心的。 他伸手试图推移挪动,结果自然又是纹丝不动。 “看位置,这下面大概就是另一边的楼梯吧。”梅画鹭起身说道。 夏霖伸手落在墙上,围着大厅走了一圈,目光扫过各个角落,最后停在门板前。 “我打不开。”梅画鹭说道,又看向周围。 “诶,那个,另一个人呢?” 他发现柏咫涯又不见了。 “去另一边确认了吧。”夏霖说道,伸手落在门板上。 “啊?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完话的时候。”夏霖也试着轻轻敲了敲,随后说道,“回来了。” 话音刚落,柏咫涯出现在楼梯口,说道:“那边上去也有个房间,跟这里一模一样。” 梅画鹭惊讶道:“这么快?!” 柏咫涯的目光落在夏霖身前的门板上。 “打不开?” “大概有什么机关吧。”夏霖说道。 “机关?我好像没看到嘛……”梅画鹭说道,的目光落向周围。 只见夏霖的五指微微用力,门板内响起一阵摩擦声,门板的连接处出现一道缝隙,随后迅速扩大。 “打开了。”夏霖收回手。 门板下方确实是楼梯,但是是石质的。 阴凉的空气带着些湿意向外冒了出来,梅画鹭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觉得有些冷。 “你们要下去吗?” 柏咫涯和夏霖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你要是怕的话留在这里吧。”夏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在这里我也怕呀!”梅画鹭颤声说着,迈步跟了上去。 下方的楼道相当空旷,方才他们的话音回荡开。 夏霖感受到了下方的灵气,旋即愈加注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控制着体内的灵气不会流动到体表上。 大约走了五分钟,三人穿过一扇敞开的白色大门,来到一处通道内。 灰色的通道上方亮着冷白色的灯光,谈不上有多亮,但至少能令人看清脚下的路。 一道高挑的身影消无声息地从一侧的阴影中出现。 一头银发下,两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望向前方的三人。 炎傀一直跟着那道从金熊大厦窜出来的身影,当然也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 那两个自称是灵武处的年轻人,还有一个…… 她凝视着一脸紧张的梅画鹭。 什么都感觉不到。 普通民众? 双方间隔大约三十米,对炎傀来说,这点距离跟近在咫尺也没什么区别。 她缓缓地跟着他们向前走去,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被发现。 面对两个看着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她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可惜的是,这世上总会有一小部分不可貌相的人。 柏咫涯的眼眸落在眼角。 夏霖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微低下了头,片刻后,嘴角忽然扬起。 “哎,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银发阿姨?” 柏咫涯问道:“怎么了?” 阿……姨? 炎傀的眉头一挑,左眼微微一眯。 “那个阿姨看样子肯定有三十岁了!”夏霖确信地说道。 柏咫涯点了点头道:“大概三四十了吧。” “嗯,四十岁的老阿姨啊……她的妆容真的好浮夸啊。”夏霖摇摇头道。 柏咫涯说道:“脾气似乎也不太好。” “可能四十多了就是这样的吧。”夏霖说道,“这好像是叫更年期对吧。” 柏咫涯说道:“不过快五十岁的人了,保养的倒是不错。” 伴随自己的年龄在他们口中逐步增加,炎傀黑着脸,紧握着双拳,死死瞪着两人。 梅画鹭看着夏霖脸上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谁,但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 三人来到通道尽头,面前出现了三条对应着更加细窄通道的岔路。 “分头行动?”柏咫涯说道。 夏霖点头道:“行。” “我也算吗?”梅画鹭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跟着我吧。”柏咫涯说道。 “分头行动不太好吧……”梅画鹭小声说道,“虽然我不懂啊,但我看电影里面里分头行动的经常被逐个击破来着……” “没事,现实不一样。”柏咫涯说着,目光向身后的某处一瞥,转眼间又看向夏霖,问道,“你先选一个。” “随便吧。” 夏霖说着,指了指身前距离自己最近的这条。 “有事发短信。”柏咫涯对夏霖说道,又转头跟梅画鹭说着一声,“走吧。” 说完她便走向了一条灵气浓度最高的岔路。 “哦。”梅画鹭点点头,看向夏霖说道,“那你小心点啊。” “呃,嗯。”夏霖点头。 “哎,对了。还剩下一条路怎么办?我们等会儿回来一起去?可万一谁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办?还有啊,我觉得我们……”梅画鹭滔滔不绝地说道。 “你再慢一点,应该就追不上他了。”夏霖说道。 “啊?”梅画鹭闻言看向柏咫涯,后者的身影已经快化作一个小黑点了。 “等等我啊!” 夏霖微微一叹,迈步走向前方的岔路。 两方的身影都在迅速缩小,空旷的通道内,扬起了一阵微风。 炎傀看着他们,沉思片刻后,向第三条通道走去。 …… …… 第三十三章 遭难 “这里还是有手机信号的,我的手机先放你这里,等会儿要是有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我们会发短信过去。”柏咫涯轻声对梅画鹭说道。 圆柱形的阴冷通道中,梅画鹭握紧了手机,连忙点点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凌晨3:42。 第一次。 他人生以来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还身处户外。 而且还是在山里的诡异屋子下面的通道里。 说起来这里肯定是在山体内部了吧。 蛇神山,也就是在玉桦短坝旁边。 竟然还有这种诡异的地方啊…… “我们不报警吗?”梅画鹭问道。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才觉得要报警吗?” 梅画鹭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迟钝了。 “那你报警了之后说什么?”柏咫涯问道,“‘我们在山里非法侵入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私人住宅的地方,感觉里面的人很可疑,能派警察过来调查一下吗’。这样?” 梅画鹭沉思了一番,说道:“呃……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柏咫涯说道:“等真找到了什么死人再说吧。” “死人?!” 真的会有死人啊…… 梅画鹭的喉结一阵耸动。 “或者像你之前遇到的那个男人,那种东西大概不会少。” “呃……”梅画鹭思考了一下哪种更糟糕,没有得出结论。 细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柏咫涯回头对梅画鹭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梅画鹭点头抿起嘴唇,尽管他听不清内容,但这对柏咫涯的听力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两个低沉的男声飘入柏咫涯的耳中。 “听说有人闯进来了。” “什么人?谁说的?” “从金熊大厦回来的人,已经去见「司命」了。刚才金熊大厦出事了,有人跟着他。不过好像只是个普通武者。反正具体命令等会儿应该就要下来了。” “哼,也就是多管闲事的东西是吧……好奇心那么旺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偶尔玩玩猫捉老鼠不也挺好的吗?” “嘿嘿。” 柏咫涯看向梅画鹭,对他做了个让他向前走的手势。 梅画鹭诧异而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前方,向柏咫涯确认他是要自己往前走吗? 柏咫涯点头,随后迈步向前走去。 他走得不快,但身影转瞬间便来到了极远处,梅画鹭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但又怕自己的脚步声被前面的人察觉,只得蹑手蹑脚又尽量让动作迅捷一些。 …… “哇,雷甸,你把人跟丢了!” 山林之间,烬符闯出幻阵后,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指着不远处的雷甸喊道。 这种程度的幻阵自然对他们两人这个水平的武者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只要他们愿意,便能像夏霖那样,半分钟都不用就可以突破出来。 可实际情况是,两人兜转了大约十分钟才出来。 雷甸怒道: “谁叫你要去追野猪的啊!” “喂,那也可是野猪诶!”烬符理直气壮地说道,“味道肯定很好的啊!” 雷甸更生气了,说道:“可你不是没抓到吗?!”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骚扰我!”烬符说道,“害我分心才被幻阵干扰把野猪更丢的,都是你的错!” “说到底我们又不是来打猎的!我叫你别抓野猪了有错吗!” “我不管,反正都怪你!” 雷甸还想说什么,然而转瞬间又叹了口气,脸上的怒容尽数化作了眉宇间的疲惫。 跟她吵这些真是没有半点意义啊,还不如睡一觉呢。 眼下的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总不能打道回府吧。 “喂,人都跟丢了,我们回去吧~”烬符来到雷甸身边,拖着长音道。 她打了个哈欠,把下巴放在雷甸的肩上。 “我好困啊,回去吧。” 雷甸深呼吸一口,伸手捏住她的脸颊。 然而没等他开口,烬符突然两眼放光地大叫一声: “你看,野猪!” 说着她便挣脱了雷甸的手,提着手里的斩马刀朝不远处的一抹黑影跑去。 “喂!”雷甸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烬符的身影如风般掠过山间,跑向一道躲藏在灌木的阴影中的黑影。 “喂,你在干嘛!”雷甸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只见烬符双腿一蹬,高高跃起,红发在空中飘扬,手中的「火嘶」高举过头,奋力斩了下去,口中喊道: “小猪猪别跑,老子来啦!” 刀刃穿过灌木,没入黑影之中,却如同斩入了豆腐中般没有遇到一丝阻力。 烬符微微一愣,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 哪有什么黑影与灌木,她起跳的地方便是山崖,此刻已身处空中,脚下只有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山林。 在失重感随之而来的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她衣服的后领。 雷甸也跟着她一起跃到空中,咬着牙,奋力将她向身后的山崖投去。 纤细的身躯回到了山崖,翻滚几圈后烬符迅速起身看向前方。 身后,玉桦短坝的水声在依稀可闻,而面前,这蛇神山的另一端,雷甸的身影消失在了下方的山林中。 …… 空旷的房间内亮着明晃晃的节能灯。 当梅画鹭喘着气,快步通过通道来到这间房间的时候,见到了两个躺坐在墙角的中年男人。 他们的面容朴素,混入大街上的路人中都看不出什么特点,身上穿了件长袖,左蓝右白,心口有一个黑色的蛇头标志。 两人捂着胸口,狼狈地仰视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 梅画鹭愣愣地看向柏咫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到来之时,对方的威胁交涉环节和垃圾话环节都已经过了,柏咫涯很简洁地给了他们一人胸口一指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中一个人似乎还不死心,神色有些痛苦地问道:“你们是灵武处的?还是……” “你现在没有提问的资格。”柏咫涯平静地对他说道,然后问道,“你们这里权力最大的人是谁?” 刚才那人紧闭着嘴,反倒是另一个人开口道:“是「司命」。他是圣会,就是暗君会,在这附近的分会中地位最高的人。不过在调动成员这方面,还有一位「贵相」的权力更大,但他现在不在这里。” 在他身旁,他的伙伴正怒目圆睁地盯着他,破口大骂道:“叛会之人!你会遭报应的!” 柏咫涯问道:“前面还有什么地方?” “我说了能活命吗?”他小声问道。 柏咫涯指了指身旁的梅画鹭,说道: “之后只有我会进去,要是发现有什么地方对不上,我就跟他说,然后他就动手杀了你。” 男人闻言,沉默片刻后,忽然暴起,手中寒芒一闪,直指柏咫涯的咽喉。 …… …… 第三十四章 怜悯 尖锐的钢刺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轻响。 柏咫涯抓住了男人的右手手腕,握碎了他尺骨与桡骨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喉结,将他的叫声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同伴起身扑来,被一记落在胸口的鞭腿踢回到墙边。 脖颈被捏住,手腕被捏碎,窒息与剧痛令男人的脸庞开始发红发紫。 体内的灵气仿佛被封死在了冰窖中,完全无法调动。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昏花,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昏死过去的同伴,四肢不停挣扎着,但在那纹丝不动的手臂面前,却显得那么无力。 “他要憋死了……” 梅画鹭的声音在柏咫涯耳边响起。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后者正看着翻白眼的男人,面露不忍。 柏咫涯收回了手。 肺部得以重新接触空气,男人躺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 柏咫涯俯视着他,平静道:“如果想活下去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 男人斜眼看着柏咫涯,痛苦的神情上矗立着一缕绝不动摇的目光。 “真是坚定的信仰啊。” 柏咫涯说着,视线转向一旁那个昏死过去的男人,伸手落在他的胸口。 “你刚才跟我说的,是真的吗?” 男人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正在用同伴的生命威胁自己。 他看向昏死过去的同伴,这个领着自己进入圣会,一直教导着自己的前辈。 他会因为自己为了救他,将圣会的信息告诉敌人而感到高兴吗? 中年男子很快得出了结论。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柏咫涯,完全没有张口的意思。 柏咫涯见状,转身朝向他,抬起了手。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柏咫涯回过头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杀人吧!”梅画鹭咬牙说道,眼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柏咫涯张口,而后思考了一番,又闭上了嘴,没有对梅画鹭说什么。 他看向冷着脸的男人,问道: “下面好像有很多人,你们在开会吗?还是聚会?” 男人闻言,神色一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知道下面的情况,但很快又变回面无表情的状态,一言不发地撇过头去。 柏咫涯在进入这房间前曾施放过一次灵能探查,灵识在向地下扩散开时,在接触到一个尤为突出的个体时便立刻收了回来。 他确信自己收回灵识的速度足够快,没有被那个个体所感知到,但是仅有一瞬的探查并未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是隐约感知到地下似乎有相当多的个体。 根据男人的神色变化,柏咫涯知道根据那一瞬间感知所做的猜测并没有错。 那么那个尤为突出的个体,会是他刚才所说的「司命」吗? 司命,贵相……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四个吗? 柏咫涯思考着,伸手顺便将这个冷着脸的普通暗君会成员打晕。 男人倒下,引得梅画鹭发出一声惊呼。 嗯……既然如此的话…… 柏咫涯瞥了梅画鹭一眼。 那先去救人吧。 “他、他死了吗?!”梅画鹭有些惊恐地问道。 “没有。” 柏咫涯翻阅了一下一旁桌上与玻璃架上的那些纸质的资料,又盯着一个个黑色的瓶瓶罐罐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随后留下两个昏死过去的暗君会成员走出了房间。 梅画鹭跟着他走了出来。 两人继续向深处行进。 途中他们陆续遇到了七八个暗君会成员,有些是被梅画鹭的声音引来的,有些则是透过窗户看到了他们,但无一例外,皆在有所行动前被柏咫涯一指命中眉心或者脑后,然后昏死过去。 见此,饶是梅画鹭也隐约猜到身前这个人恐怕就是那种很强大的武人。 不过他看着很年轻啊,年轻得甚至跟自己差不多。 也没听说过灵气能让人的身体保持青春啊,顶多看着年轻一点而已。 噢,肯定是练了什么能让青春常驻的功法!应该有这种东西吧? 要不问问他吧。 “呃……” 梅画鹭张口,却没继续说下去。 他叫什么来着? “嗯?” “一直没问,你、您……怎么称呼?贵姓啊?” “我姓柏,松柏的柏。” “柏、柏大哥?” 或者大叔?应该不是大爷吧……噢有了! “柏先生!”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柏咫涯说道。 “这地方……就是,呃……他们是什么人啊?是坏人对吧?” “你理解成邪教就行了。” “噢,骗人钱的那种是吧。” 柏咫涯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梅画鹭听话地闭上嘴,神情也紧张起来。 向前走了几十米后,两人来到一扇大门前。 并不是什么高级的电子锁门之类的,仅有一根手指粗细的铁链锁着金属制的栅栏门。 柏咫涯伸手落在大门上,一道灵气从掌中涌出。 梅画鹭并不能感知到灵气,在他眼中,柏咫涯只是将手放到了门上,几秒后,那铁链便化作了齑粉。 柏咫涯没有理会梅画鹭那震惊中夹杂着些许憧憬与崇拜的眼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的灯光瞬间暗了许多,每隔七八米才有一盏拳头大小的壁灯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昏暗而安静的通道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臭味。 奇怪的味道不断往鼻腔中钻去,梅画鹭一脸嫌弃地伸手捂住了口鼻。 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但脚步声并未完全消失。 于是,黑暗之中,一些存在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前方的壁灯忽然闪烁了一下,仿佛有一道黑影闪过。 梅画鹭有些紧张地停下了脚步,忽然发现自己身前的柏咫涯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在困惑刚刚涌上心头的同时,一道利刃落向了他的脖颈。 想象中人头落地的场面并未发生,黑影还没来得及困惑,一根手指便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一直手拉住了昏死过去的黑影,没有让他那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 梅画鹭看着柏咫涯,大概意识到自己是被当成诱饵了。 空气中的那些复杂气味柏咫涯自然也闻得到,他比梅画鹭能闻到更多,并且还能分辨、判断出那些是什么。 铁锈。 血液。 排泄物。 能吸收灵气的「银苑」与驱散灵气的「逐灵草」经过提炼后的气味。 人体腐烂后的臭味。 还有一些大概是复杂的药物。 柏咫涯向前走去,身形很快又消失在了梅画鹭的视野中。 …… …… 第三十五章 飞来横祸 嫩绿细芽钻出土壤,在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享受着和煦的春光。 如瀑的黑发包裹着一颗圆圆的脑袋,少女的目光被嫩芽牢牢吸引着,就连一旁餐桌上,那平日里她最爱吃的蓝莓蛋糕此刻也被完全无视了。 “娜娜。” 温和的女声从厨房传来。 “蛋糕晚上再吃哦,要吃晚饭啦。” 没有听到少女的回应,一个青年女人走出了厨房,来到客厅中。 她穿着件白色的针织薄衫,下身是一条肉色的束腰裙,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还为她那貌美的面容中添上了几分成熟的端庄与温婉。 一只手轻柔地落在少女的头上。 “娜娜,在看什么呢?” “发芽了!”少女说道,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少妇问道:“是爸爸带回来的那个花?” “嗯!” 少女重重地点了下头。 十多天前,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带回了一盆刚种下不久的盆栽。 男人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但那与他闹了矛盾的宝贝女儿却对这盆东西情有独钟。 少女每日起床以及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盆栽的状况。 几天过去后,盆栽毫无反应,从外面看去仿佛只是个模型。 就在少女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在今天放学回到家后,见到了一撮嫩绿的尖芽。 新生的生命往往令人欣喜,哪怕它只是一株小小的绿芽。 脚步声传传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他上身的白色衬衣外套着一件浅绿色的马甲,下身则是一条深灰色的条纹长裤,气质斯文优雅,给人一种像是学者律师的感觉。 他与少妇对视一番后,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男人那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了。 轻盈的身躯飘过他身旁,少女来到了餐桌上,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她张口说道: “爸爸,吃饭了。” 男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与少妇一同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前段时间,他告诉十四岁的女儿,在她毕业后准备让她去天河市读书。 然而,这份充满期望的想法却被女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父女两人第一次在餐桌上发生了口角。 “天河的有好几座名列前茅的高级学府,里面的学生都是社会上流人士,对你以后的人生道路颇具裨益,甚至还有可能接触到贵族!” “我不要!” 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 “爸爸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入学的门路,娜娜,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最后,在他那严厉无比的态度下,两人父女关系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裂痕。 焦急的妻子在两人间不断斡旋,但难起作用。 直到夫妻俩交谈了数次,男人也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可能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准备与女儿好好聊一聊,从长计议。 可在那之后,女儿却赌起气来,不再跟他说话了。 正当男人一筹莫展之时,那盆带回来的盆栽却起了作用。 男人没有想到自己无心插柳的结果,却成了修复他与女儿关系的媒介。 时隔一段时间后,一家人再度围坐在餐桌前,温馨地享用着晚餐。 男人没有提起学校的事情,只是说着些日常的琐事。 尽管女儿仍然没有对他露出笑容,但是至少愿意对话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 少妇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餐桌上方的吊灯摇晃了一下,那遍布客厅的温馨灯光微微一闪。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蓝白色制服的人。 少妇问道: “那个,你们是……?” 在父亲转过头去看向门口的时候,少女悄悄地朝桌边的蓝莓蛋糕伸出了手。 “你们要干什么!” 一声惊恐的叫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少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正站着那自己所深爱的母亲。 一把利刃穿透了那熟悉的背影。 刺眼的猩红浸染了白色的针织衫,少妇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看着少女,有气无力地说道: “快跑……” 伴随少妇的身躯缓缓倒下,男人发出了悲痛而愤怒的呼喊。 他立马抱起呆住了的少女跑向窗边,然而那几道身影却跨越了双眼无光的少妇,转瞬间便来到了父女俩面前。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 少女哭喊着,惊慌失措地抱住了那刚萌出新芽的盆栽,朝那人砸去。 那人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男人甩了过来。 男人的身躯压了过来,但他立马调整了姿势,用双臂撑着地板,没有让自己压到女儿。 他跪在墙角,紧紧地将女儿抱住。 那几个穿着蓝白制服的人盯着少女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抓起父女两人从窗户落下。 少妇的身躯静静躺在地上,血液从胸口不断涌出,手脚逐渐冰凉。 她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丈夫与女儿。 敞开的门窗内,吊灯已然熄灭。 这温馨的小家与往日那幸福的时光也将一去不返。 …… 少女在恐慌中闭上了眼睛。 父亲的嘶吼声时不时在她耳边响起,直到一声闷哼过后,父亲的声音再未响起。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然身处一间阴暗潮湿的房内。 房间的墙脚或蹲或坐着不认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不过看不清他们的具体样貌。 金属制的栏杆竖立在不远处。 此处宛如牢房。 不,或许这就是关押他们的牢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 少女能感觉到,周围还有这样被关住的房间,周围应该还有不少人。 但是,四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那些人的呼吸声以及几道痛苦而压抑着的喘息。 黑暗包裹着少女,她像周围的其他人一样蹲坐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几个小时后,当其他人陆续入睡之后,她的眼中开始渗出清澈的液体。 她想爸爸和妈妈了。 微弱的啜泣声从少女口中响起,但是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 今后或许也不会有了。 很快,少女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每天都有人从房间外经过,偶尔会有几声怒吼响起,当时紧随其后的便是痛苦惨叫声。 她尝试过跟同一间房里的人交流,但他们每一个都面无表情,连看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每天会给他们送来两顿饭菜。 一碗米饭,一块白色的鸡胸肉以及一小碟卷心菜。 吃不饱,但也不会很饿。 味道想必就不用多说了。 父亲带来的盆栽一直被她抱在怀中。 这里没有阳光,也无法为它浇水,少女本以为这嫩芽很快便会死去,然而它却日渐茁壮起来。 被孤独与恐惧包裹的时光中,那嫩芽成了她新的期盼。 一日上午,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带走了与她同一间房的一个青年。 次日下午,那个青年回来了。 他神色苍白,胸腹间血肉模糊,断断续续地吸着气,偶尔还会有血沫从嘴角渗出。 没人帮助他,他也没有开口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三天后,青年静静地躺在墙角,身体冰凉无比。 他死了。 没人来处理他的尸体。 五天后,有个穿长袍的人注意到了他那发臭的尸体,皱着眉头朝房间内的地板伸出手。 少女看见从他体内钻出一道半透明的气体,涌入地面后挖掘出了一个坑。 青年的尸体落入坑中,而后被泥土石块随意地填住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每隔几天便会有一个人被带出去,回来的时候至少不是完好无损的。 少女在压抑的哭泣中没有等到任何希望与救赎,渐渐习惯了这里的阴暗与潮湿后,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神情呆滞。 她眼中那因怀中的盆栽而没有熄灭的光芒也变得明暗不定。 倘若哪一天那盆栽死去,她大概很快就会变得跟周围的人彻底一样吧。 七八厘米高的纤细枝条挺直了身躯,在这肮脏污秽的环境中顽强生长着。 …… …… 第三十六章 光芒 少女家中遇难的事情很快被邻居发现,公安局在接触之后便报给了灵武处。 从上周起,频繁发生的市民失踪、被害事件也是灵武处最近频繁让干员加班的原因之一。 在某个干员带回了一件残缺的蓝白制服后,灵武处很快将这些事件与暗君会联系在了一起。 但不管他们怎么派出干员,都无法更深一步挖掘到暗君会的踪迹。 直到现在为止,那些受害者都无一人得救。 …… 岁月在压抑的时光中流逝,同一间房的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其中不少也是像少女一样,刚进来时恐慌不已,后来逐渐麻木,直到变得像具行尸走肉,默默等待着面临那残酷的命运。 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 勇于反抗的先驱者或许能重燃周围的人心中的反抗心,但他们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栏杆外的通道中永远是那么漆黑一片,分不清昼夜。 某一天,当房间被打开时,门口那兜帽下的眼睛看向了角落里的瘦小身影。 少女知道,属于自己的苦难降临了。 她看着怀中那依旧精神无比的不知名植物。 翠绿的细长叶片中央,一簇粉红色的花蕾含苞待放。 它盛开的模样一定无比动人。 可惜自己大概看不到了。 在兜帽男开口之后,少女轻轻将盆栽放在地上,起身走了出来。 瘦小的身躯有些踉跄,大约是太久没有活动过了,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 兜帽男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让她跟自己走。 铁门前,一条铁链以极其复杂精巧的方式紧锁着铁门。 兜帽男伸手熟练地将铁链拆除,推开了铁门。 光芒照射进通道中,少女伸手挡在眼前。 那光芒其实一点也不刺眼,只能算刚刚好能照亮下方的道路,但少女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一时间无法适应。 两人走下楼梯,在复杂的通道中穿行,最后走进一个宽阔的房间。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少女低着头,目光落在白净的地板与自己那肮脏的双足上。 羞耻心令她的脚趾往回缩了缩。 饱含愠怒的中性声音从一旁的金属架后传来。 “跑了?跑到哪去了?是飞到月亮上去了吗你们才找不到!” “是我们大意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轻声响起。 “呼……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是这次出了什么差错,那结果……董浩,你自己负责,我也帮不了你了。”那人说完,便响起了开门声,似乎在房间的另一侧还有个出口。 被称作董浩的男人闻言,急忙道:“「司命」大人……!”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执行使,我把人带来了。” 是刚才那个兜帽男。 “啧……咳,好,你去准备吧。” “是。” “等等,我先看看。” 脚步声响起,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少女面前。 他穿着一件蓝白两色的大袍,有些肥硕的身形在宽厚的大袍下也能辨别出来。 董浩俯视着少女,眉头微微皱起。 “这么点灵气,能行吗?” “那执行使的意思是……?” “算了,先试试吧。不行就处理掉。” “是。” 戴着兜帽的男人从一旁的金属架中取出一瓶蓝色液体,来到少女面前,让她喝下去。 少女显然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力。 蓝色液体倒入口中,顺着喉咙流进她的体内。 少女只感觉仿佛吞下了什么活物,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四处乱窜。 然而,没过几秒,那感觉便消失了。 董浩与兜帽男盯着少女。 片刻后,兜帽男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疑惑地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 少女有些茫然地说道:“什么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兜帽男伸手,灵气从手中涌出,落在少女身上。 “奇怪。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董浩也皱着眉头,显然对现状有些不解。 “执行使,这……”兜帽男看向他,等待他的决策 董浩沉思片刻,说道:“不管了。反正人既然没死,就先当作备用吧。先把她带回去。” “是。” 几分钟后,少女回到了原先待的地方。 拿盆栽仍静静地放在原处,没有被任何人动过。 她并不知道他们让自己喝下的蓝色液体是什么,尽管心中不安也无济于事。 光芒褪去,黑暗与沉默重新包裹住她,一抹寒意迅速涌上她的肌肤,仿佛是在欢迎她重回自己身旁。 少女对此已相当习惯了。 疲惫感从体内生出,她觉得有些累了,双眼缓缓闭上。 …… 夏霖走的那条通道要更加窄一些。 尽头也有很多房间,但整体要更加亮堂。 他在通道间穿梭,从窗外门外向里望去,假如里面只有穿长袖的普通暗君会成员便不进去了。 当然,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最后,他在一个颇小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暗君会成员。 另一个是个面容沧桑的男人,拿着一支笔,面前有一叠纸质的资料。 他穿着件有些破损的衬衣,套着的浅绿色马甲已然布满褶皱,看起来老旧无比。 夏霖走了进去,举起铁棍落在一旁的暗君会成员后脑上。 这声轻响惊动了沧桑的男人。 他回过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夏煦,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普通学生。” “啊?” 看着对方那不解疑惑但并不怎么警觉的神情,夏霖确认自己的猜想没错,这个沧桑的男人应该不是暗君会的成员,于是说道: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灵武处的。” 此话一出,男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睁大了双眼,走向夏霖,颤抖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不断念叨着: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夏霖不知道灵武处为什么这么容易冒充,好像不论谁都会相信啊。 明明自己既没有出示证件,也没有穿制服。 看他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夏霖安慰他道:“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不是我,不是我……!”男子连忙说道。 夏霖不清楚他的意思,说道: “什么不是你?别着急,慢慢说。” “抱歉,我太激动了。我的意思是,请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 黑暗的通道中,出现了一道光芒。 少女抬头看去。 那不是耀眼的阳光,也不是温馨的灯光。 那是一道镜片的反光。 …… …… 第三十七章 陋室 漆黑通道里仅有几盏亮度大概够吸引蚊子的壁灯。 武者的身体被灵气强化之后,视力自然也跟普通人不是一个等级的。 但对于大部分武者来说,要在黑暗中看清环境,至少还是需要一点光的。 当然,这一直亮着的壁灯肯定不是为入侵者准备的。 在黑暗之中,一直藏着些暗君会的成员。 被关起来的少女等人从未发现他们的身影,但他们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此。 他们是这里的狱卒,是监视者,是黑暗中静默的守卫。 房门外的镜片所反射的是壁灯的光芒。 既然守卫没有出现,那只能说明镜片的主人也是暗君会的成员。 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伸手落在栏杆间的钢锁上,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锁被打开,那人不急不缓地走进简陋的房间,目光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少女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房间里其余成年人身上。 “你们是被抓来的吗?” 他压低了声音,但听得出来大概是个年轻的男人。 房内包括少女在内的十来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过了大约十秒,见房门外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一个沙哑的男声忽然响起。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普通的武人。” 又沉默了几秒后,沙哑的男声再度响起。 “那些卫士呢?” “他们在休息,不过不一定能再度醒来。” 话音刚落,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好在或许是本人身体过于虚弱,所以声音并不响。 “嘘——安静。”戴着眼镜的男人平静说道,“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你说。”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 “你们被抓之后,被做了什么?是人体实验吗?” 沙哑的男声很快响起,说道:“器官买卖、走私人口,人体实验……或许也是有的,反正应该什么都有。能方便问问怎么称呼吗?” “我姓柏。”他说道,“还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脏器缺失,流血休克,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很多人,都被埋在我们屁股底下,这算不算特殊。” 这显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柏咫涯伸手拂过眉尾,目光扫过那满脸胡渣的萎靡面庞,从他腰间看起来像自行缝合的伤口处划像不远处的老者。 须发苍白的老人感受到他的视线,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着: “你怎么还不来给我烧饭吃?” 另一边虚弱的长发女人说道:“他有点老年痴呆,经常一下子就不清醒了。你、你能救我们出去吗?” “要救你们一堆人出去的话,肯定会惊动他们。”柏咫涯说道,“最好的方法是擒贼先擒王,你们谁去过楼下,给我带个路。” 理所当然的,无人回应,甚至比他没来前还要安静,仿佛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柏咫涯看向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说道:“如果没人配合我的话,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不能给灵武处打电话吗?”有人问道。 “灵武处的人来到这里之后,不一定能完全清剿这里的暗君会成员,但有件事情是一定可以确认的。”柏咫涯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涉及器官交易,那么只要人还活着,就是证据。证据是一定会被他们率先清除的。” 这是适合说给他们听的话。 对于柏咫涯来说,他需要比灵武处先一步知晓暗君会的计划,以及对于会私下圈禁灵兽、妖灵的玉桦灵武处,他并不怎么信任。 突然,一道身影从通道另一侧走来,出现在了门口。 柏咫涯转过头来。 房间内的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顿时全身戒备。 有几人甚至已经开始装死了,似乎是想置身事外,撇清自己的关系。 “柏先生你走得太快了吧!”梅画鹭抱怨道,“等我一下嘛。” “你,声音太大了。”有人连忙说道,“会招引来这里的守卫的!” “守卫?他们不是都被柏先生解决掉了吗?”梅画鹭愣愣道。 “都被解决掉了?” 梅画鹭点头道:“对啊,是一共六个吧,就在前面躺着呢,我走过来的时候还差点踩到他们。” “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你怎么做到的?是下毒了吗?” “这么说,这么说外面没人看着了!?” 有几个人听了之后心绪激动起来,立马有些蠢蠢欲动。 柏咫涯说道:“这里暂时没有,但外面还有。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要轻举妄动?你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吗?!”有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地说道。 麻木的内心正在逐渐苏醒,他们那被自己所锁住的因不幸而产生的愤怒开始躁动了。 “假如你想因为一时冲动害死这里的所有人的话,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柏咫涯说道,“当然,所有人里肯定不包括我。” 中年男子闻言,呼吸变得有些不规律,他喘着气,但最后还是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正在压制着心中的负面情绪。 梅画鹭有些被他刚才的狰狞模样吓到了,小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干嘛不早点一起逃啊?” “光靠他们,就算运气好最后逃出去了,也得死个十之八九吧。”柏咫涯说道。 这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见他们纷纷沉默下来,柏咫涯说道: “好了。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有人愿意给我带路吗?” 依旧是沉默。 他们并非没有人去过楼下,而是实在是太恐惧了。 柏咫涯也大概猜得到这一点,转身便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关押着人的房间。 就在这时,一株花苞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有个瘦弱的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一只手捧着个盆栽,抬着头,一双憔悴而动人的大眼睛正仰视着柏咫涯。 是那个离他最近的少女,也是这个房间里最年轻的孩子。 从他进来以后,她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最后,终于开口了。 “我、我来。” 她的声音像是幼猫嗷叫,令人不由生出怜爱。 “好。”柏咫涯点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少女咬着干涸的嘴唇,拉着柏咫涯衣袖的手微微用力。 “虞素琴。” …… …… 第三十八章 虞津的计划 夏霖所在的区域比柏咫涯与梅画鹭所在的要小得多。 九个房间分部在三条通道中,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区域了。 夏霖遇到的男人名叫虞津。 据他所说,自己以前是个研究灵气的学者,曾在某个政府机构任过职。 总之巴拉巴拉一通牛逼吹得天花乱坠的。 夏霖点点头,表示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嘴里的那些名词,如果可以的话,请说些有用的信息。 虞津告诉夏霖,他们所在的区域的那些房间里,包括他在内有好几个研究人员。 他们被暗君会抓来之后,被要求整理资料,提取有用的信息。 夏霖看着他身前桌上的那堆文献,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国外书籍。 虞津说,暗君会的人拿他的女儿作为人质逼迫他为他们服务,自己没法拒绝,平日的生活中一直在被监视,没有任何自由的时间。 “你进来以后见到过你女儿吗?” 虞津摇摇头。 夏霖挠挠头。 在这种地方遇到的陌生人肯定不能第一时间就完全信任。 不过虞津的精神面貌确实萎靡得不像是废寝忘食就能达到的地步。 夏霖自己方才进入房间时,那灵武处成员警惕地站在门口,但警惕的方向却并非在外部,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默默整理资料的虞津身上。 由此可见,虞津所说的似乎也是可以相信的。 但保险起见…… 夏霖问道:“那虞先生,你觉得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先把这里的其他研究人员救出来?” “不!”虞津立马否决了,说道,“我们这些研究人员也没什么武力,就算现在去把其他人救出来,也只是拖后腿的而已。” 他捏着自己的下颌,眉头皱着,眼里因希望而迸发出了久违的光芒。 思考一番后,他说道:“那个,你……怎么称呼?” “我叫王吉辉。” “王先生,是这样的。现在暗君会的大部分人都在楼下做他们的「祷告仪式」,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有三条岔路吧。” “嗯。” “中间那条是基层成员平时待的地方。暗君会抓了很多人,把他们也关在了那里,我女儿也在其中。 这里的暗君会人员就算只算基础成员,大约也有近一百个,一旦正面起冲突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但如果向外界求援,在你们灵武处的救援人员突破这里的时候,那些被抓来的人肯定会被他们杀死,甚至我们这些研究人员也不会被放过。” 夏霖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横竖都没得救啊。” “要是能解决暗君会在这里的那些高层……” 虞津说着,瞥了一眼夏霖,后者神色平常,甚至看着有些木讷,一言不发,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夏霖问道:“还有一条岔路通往的是哪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觉得应该是仓库之类的吧。我都没见过他们平日里需要的生活资源储存在哪里。” 虞津说着,忽然神色严肃地恳求道:“王先生,我希望你能带我女儿逃出去。” “这……” “我工作了十几年,也积累了一些财富……”虞津说道,“我的银行卡密码是四个字母加上我女儿的生日。我现在写封信,请你交给我女儿,我会让她在你们逃出去之后把密码告诉你,到时候里面的一半都归你。那些钱足够普通人挥霍好几辈子了。” 这就所谓的“一些财富”吗? 夏霖闻言,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但并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虞津觉得他应该是动心了,但没有立马答应下来,想必还是有别的心思。 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道:“王先生,至少……至少希望你能留给我女儿一部分,让她此生衣食无忧就行了!” 虞津说完,转过身去,从一旁堆积成山的纸张中翻出一张白纸,提笔书写了起来。 他一边写,一边涂改着,最后将纸张捏成一团,扔到了一边,又换了张新的。 但没写几行,又揉紧扔到一边,最后实在忍不住,伸手盖住了眉眼,在压抑的啜泣中,清澈的液体从那眼镜后顺着鼻翼缓缓滑落。 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后一次向女儿传递话语的机会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多得能用上好几页纸。 “素琴,别害怕,马上就能出去了……” “以后不要挑食,你看你,这么瘦,明明脸圆圆的也很可爱啊……” “素琴,你的未来还很长,要好好生活下去,我和妈妈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他想安慰她,想鼓励她,想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未来的期望,想她以后一定要幸福地生活。 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女儿的成长、未来有着最为单纯,最为澄澈的美好愿景。 但最后,他只是写了寥寥几行字,字里行间没有留下任何温情,像是作学术报告似的,认真地告诉她为了逃出这里,之后要做什么,要注意哪些事项,出去以后又该怎么办,该去找谁求救。 虞津放下笔。 夏霖说道:“这么快,好了?” 虞津整理了一下情绪,点头道:“够了。” 他将信折叠好,交给夏霖。 夏霖接过信,并没有看里面的内容,问道: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虞津说道 夏霖看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 虞津以为他是善心发了,想要救自己一起走,于是认真说道:“多一个人跟着你,就多一份危险。到时候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阻碍,你还要顾及我这么大个男人,妨碍太大了!” 夏霖低头把玩着手机,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王先生……”虞津见状,有些焦急地再度开口准备劝说他。 “你刚才说那些人是被关在中间的那条通道的里面是吧。”夏霖低着头,平静说道。 “对啊,就算大部分人去楼下了,那片区域还是有很多暗君会成员留守的,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我不会去的。”夏霖说道。 “啊?” 虞津眨眨眼,以为他是不想冒这个险。 倘若他向灵武处请求支援,自己的女儿就凶多吉少了。 但作为一个灵武处干员,不愿意为了金钱渎职也是合情合理,不仅如此,这还是一份高尚的品质。 虞津握紧了拳头,嘴唇有些颤抖,但却说不出话来。 夏霖先一步说道:“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有其他灵武处的干员也进来了?” “你这么理解也行。总之……” 夏霖喃喃着:“解决高层……这可能正符合他的意图。” 他瞥了一眼手机上与柏咫涯交流着的短信收件箱,说道: “总之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女儿还活着,之后应该不会出事了。你跟我来吧。” “什么?去哪?” “先去跟你女儿见一面。”夏霖说道,“走吧。” “可是,那里有还有暗君会的留守人员……” “没事,都被解决了。”夏霖说着,走出了房间。 “真的吗?!” 虞津连忙动身,刚走出房间,便看到斜对面的房门敞开着。 夏霖站在房内,一个暗君会成员安静地躺在地上。 一个研究人员满脸震惊,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夏霖收回手,轻声说道:“稍等一下,我把这片地方的人先解决了。” …… …… 第三十九章 牢房 八扇房门在几分钟内被陆续打开,每一扇门被打开后,地上都会多躺下一个暗君会成员。 与柏咫涯相比,夏霖下手同样果断,但没有那么精准,也没有那么狠厉,所以有几个一下没倒的还要吃他第二击。 最后一个暗君会成员甚至在承受了一击后发出了一声嘹亮的痛呼,好在他的同伴都已入梦乡。 夏霖的出现令这十来个被暗君会抓来逼迫其为他们服务的研究人员又惊又疑,他们对夏霖的身份也作出了五花八门的猜测。 不过,当夏霖表示自己是灵武处干员的时候,他们仿佛像是看到了救星。 在他们眼中,夏霖就是身披大红披风的超人,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哪还顾得上怀疑,一个个都恨不得跟夏霖贴在一起。 闻着他们身上的酸臭味,夏霖差点呕出来。 他们跟着夏霖回到通道中的时候,一个个都紧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反倒是领头的夏霖看起来挺放松的,甚至嘴里还在轻哼着歌。 对虞津以外的其他研究人员来说,自然只想着尽快逃离这里,但夏霖跟柏咫涯用短信交流了一番后,认为之后大概还需要他们来解答一些问题,不能立马放他们走。 对此,夏霖倒不需要对他们威逼利诱,只要说些“外面可能也会有危险”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就行了,剩下的他们自己会脑补的。 所以,就算夏霖要带他们进入中间那条通道的时候,他们尽管不太情愿,但还是没人直言拒绝,不过跟虞津那副急得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的样子倒是对比鲜明。 就这样,一众人来到了柏咫涯和梅画鹭之前前往的中央区域。 迎面站着几个穿着一身白色袍子的人,萎靡的脸上,那一双双黯淡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们。 研究人员们被盯得有些发毛,夏霖反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些被抓来的人既然能肆无忌惮地走在过道上,那么说明这里已经完全安全了。 虞津迫不及待地冲进里面,打开一扇扇房门,视线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竟然直接喊了起来: “素琴!素琴!” 夏霖见状,对那些研究人员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待着。” 说完,他无奈地摇摇头,朝虞津走去。 过道间,虞津一边跑,一边看,一边喊。 年迈的老人,成熟的女人,文静的男人,那一个个穿着白袍的人都看向了他。 他们已经走出了那不见天日的牢笼,可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没有被关在那样恶劣的地方,但反而还没有走出来。 可他们显然并没有去帮助虞津的意思,只是漠然地冷眼看着他。 面对这个疯狂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钥匙的男人,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伸了过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虞津回过头来,恍惚的双眼中甚至生出了些许疯狂,但在见到面前这个人的人时候稍稍好转了些。 看着夏霖那平和而令人安心的眼睛,他颤声道:“我……我女儿好像不在这里。” 夏霖闻言沉默了下来。 假如所有被抓来的人都在这里了的话,那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虽然暗君会用他的女儿来威胁他,但长时间未曾见面,其实说不定早已…… 夏霖的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但这丝怜悯,对虞津来说却如锋刃,斩断了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希望的心弦。 眼看他的精神气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就在这时,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 “你女儿长什么样?” 夏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个头发杂乱,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边,脸上并没有因获救而产生的喜悦,比其他人要显得更加疲惫。 他手里拿着一面镜子,想来应该是从这里的某个房间里带出来。 “她,她大概这么高。”虞津从失魂落魄中反应过来,比了个手势,“白白的,瘦瘦的,长得很可爱,头发又黑又直,而且一直垂到大腿,还有……还有眼睛大大圆圆的,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还会露出小虎牙……” “被抓到这里的人也会笑的吗?” 胡茬男说道,堵住了虞津后续的话语。 “倒是有几个要死的人,最后关头可能会出现幻觉,笑起来,把自己最后那口气吐完了,也算早点解脱。” 不咸不淡的话语深深地刺入了虞津的心房,他的身躯再度颤抖起来,伸手扶着墙壁,气息也更加不稳定了。 胡茬男瞥了他一眼,见他这副样子,撇嘴啧了一声,随后看向夏霖,问道:“你是什么人?” “救了你们的人是我的……是跟我一起来的。”夏霖本想用的词语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而改口了。 胡茬男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女儿应该没死。” 此话一出,虞津立刻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胡茬男。 “你见过她吗?她在哪里?!” “是个抱着盆花草的小女孩吧,她被那个救了我们的帽子眼镜男带走了。”胡茬男说道。 “带走了?!”虞津一脸不解。 夏霖也问道:“为什么,带去哪里了?” “那个人要下去,要人带路。没人愿意,最后那个小姑娘自告奋勇。” 胡茬男说着,生涩的笑声从喉咙里响起:“嘿嘿,这么多大人竟然连个小姑娘都不如……胆子真小啊。” “真踏马小啊……”胡茬男低声喃喃着,不知是在对谁说。 “这……!” 虞津不知该说什么,也有可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了夏霖。 夏霖看着胡茬男问道:“从哪下去?” 胡茬男抬头看向虞津,眼中倒映着他那焦急的神色。 沉默片刻后,那双干涸嘴唇缓缓张开。 “我来带路。” 胡茬男扶着墙爬起身来,转头朝某个方向走去。 虞津连忙跟了上去,不停地说着“谢谢”。 看着他那连走路都有些踉跄的背影,夏霖问道: “为什么?” 胡茬男抬起握着镜子的手,视线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平静说道: “我也想走出来。” …… 第四十章 暗君会与星使 在中央区域的某个墙角,一道朴实无华的墙面中裂开了一道缝。 在这道缝隙的背后,有一条狭长的楼梯。 勤奋的暗君会成员在蛇神山里找到这栋古房时,不仅对房屋内部进行了装修,还向下挖掘了一条通道,作为他们的秘密基地。 而他们还有所不满,在这秘密基地中,又往下在山体内部挖掘出了一片广阔的空间。 岩石泥土的气息不断从潮湿而阴暗的地面上传来。 虞素琴带着柏咫涯与梅画鹭来到了这里。 地下的空间中也有建造好的房间,但却是有些杂乱地分部在各处,整体结构并不像上层那样整齐规划,不仅是大小、朝向上的差异,甚至好几个房间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咕咕……” 轻微的异声从身旁响起,柏咫涯看向梅画鹭,后者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柏咫涯看向虞素琴,问道:“饿不饿?” 虞素琴下意识地点了下头,但很快反应过来后,又使劲摇了摇头。 “等我一下。” 柏咫涯伸手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则向侧前方走去。 …… 严格意义上来讲,暗君会与其说是一个武者组织,其实更像是一个宗教。 他们所信仰的存在,便是「暗君」。 「暗君」的全称很长,什么厚恩广德,天授神威的一大串前缀,但玉桦灵武处对其称谓的记载很简单,就只有四个字:暗世大君。 黑暗世界的王?根据名称似乎只能做出这样的理解。 可黑暗世界又是什么地方呢? 如果夏霖看到了,大概会理解成黑社会老大。 邪道组织的头目是黑社会老大,也很合理。 不过暗君会的会长并非是「暗世大君」。 他被称为「君使」,暗君会内部的成员更是尊称其为“神使”。 西南各地的暗君会分会的负责人被称作「执行使」,直接受命于会长「君使」,负责完成各地分会的任务,同时肩负传播暗君会教义——“暗世大君将使世人不受生老病死苦难,使武者不受自身弱小困扰”的职责。 所以其实派人去发小传单的事情,有些地方的暗君会也有在做。 而在执行使和君使之间,还有六个的存在: 「上将」、「次将」、「贵相」、「司命」、「司中」、「司禄」 他们被称作「星使」。 原则上,星使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君使更好地管理暗君会,虽然他们的地位只在君使之下,但对其余成员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指挥权。 但—— 地位、权力、实力,三者总是息息相关的,彼此间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在地位不变的情况下,随着个人实力的变化,星使手中所掌控的权力也在不断变化着。 而不断变化的权力,终有一日,也会影响到地位。 如今的暗君会,君使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六大星使表面和睦,背地里斗成什么样子,各地的执行使心里都有数。 而且他们不仅彼此攻讦,甚至还染指了君使的权力。 比如说对各地执行使直接下达命令,干涉他们的职责。 其中,星使之一的贵相便在某地灵武处与另一个武者组织起冲突的时候,直接指挥了当地被命令置身事外的执行使,令其分会听命于自己。 最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成功获取了那个武者组织所掌控的,关于当地灵脉的大量信息。 贵相的威望因此水涨船高,对各地执行使与分会的指挥频率与数量也不断升高,最后竟被星使所默许。 而南方国际大都市天河市的上一任「执行使」,便是在宣称“贵相身为星使,不应该之间干预各地分会”后的第二周,被发现溺死于天河湾内。 对此,贵相对各地分会做出的解释是,天河执行使在修习灵气时发生意外,不慎坠入下水道中,最后被冲进了天河湾内。 没人敢说自己不信。 南边的玉桦市虽然近年来发展迅速,但不说天河、广临这种国际都市,就连一些普通的大城市也难以企及,目前来讲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新兴的二线旅游城市而已。 尽管如此,暗君会还是向玉桦伸出了自己的爪牙。 董浩,作为入会已逾十年的忠诚会员,被任命为了玉桦分会的执行使。 就任没过多久,他便通过拐卖掳掠市民,挖掘采集珍稀资源等原始手段,以贩卖人口,交易器官,走私灵气矿植物的方式,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资金。 而在藏踪隐迹,与当地灵武处斗智斗勇的同时,他也时时关注着各地分会,各大星使的行动。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年幼时,那位美丽的初学老师的话语一直扎根在他的心中,厚积薄发也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 成为执行使只是开始,属于我董浩的人生,才刚从这四十岁起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星使司命出现在了玉桦。 这一任司命是从三年前开始担任的。 虽然每一位星使都戴着兜帽与面具,但在现任星使中,司命应该是年纪最小,最年轻的那位。 同时,司命也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位。 都说年轻人要更有朝气与活力,但这位司命在上任以后,却从未做出过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而且也不怎么参与星使间的斗争,就算被牵扯到,更多的也是展露出一副中立的姿态。 对当今的星使来说,无为便是最好的忠诚。 这么看来,司命似乎是最忠于君使的星使。 那么这位司命大人来到玉桦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董浩去迎见了这位星使。 高傲,冷淡。 这是董浩对司命最初的印象。 不少身居高位的年轻人也会以这个姿态示人,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情况。 两人的初次见面交谈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玉桦分会情况,就在董浩以为司命只是普通地来巡查的时候,司命忽然挥手,从衣袖中飘出一张薄薄的宣纸。 上面写着他这次来到玉桦的真实目的。 …… 在一处阴影中,躺着个赤身裸体,只剩下内裤鞋袜的男人。 他的衣物——暗君会制服自然不会不翼而飞,只是被人以并不怎么友善的方式借走了而已。 “哪里还有吃的东西吗?我有点饿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旁响起,两个交谈中的暗君会成员转过头来,见到了一个同为身穿暗君会制服的成员,其中一个下意识地指了个方向,说道:“善思室还剩下一些祭祀好的糕点。” 另一个暗君会成员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新会员吗,以前没见过你。” “我昨天才刚入会。”戴着眼镜的成员指了指刚才那个成员手指的方向,问道,“善思室是那个方向吧,我记得还不是很清楚。” “对,那边第一个忏悔室的后面那个房间就是了。” “谢谢。”他温和地点点头,向那走去。 “诶,有新人入会我怎么不知道啊?我都没收到入会费啊。”另一个成员皱着眉头喃喃道。 “可能被别人收去了吧。” “啧,不会又是宋剑伟那个东西吧,真是手越伸越长了,抢了我多少个人了……不行,我要去跟这个新人说一下!”那人说着,转头看向刚才那新成员离去的方向。 “诶,人呢?怎么不见了。” 另一个人也转过头来。 “他刚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啊。” 一根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在两人的后脑上各点了一下。 黑暗淹没他们的视线,在脑海中的意识迅速沉寂后,戴着眼镜的暗君会成员拖着两人的身体,轻盈地迈步走了回去。 …… …… 第四十一章 祭品 颇为宽阔的通道尽头,躺着四五具暗君会成员的尸体。 尸体周围并没有什么血迹,只是胸口焦黑一片,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贯穿了。 钢铁大门静静敞开着,锁孔处留有几道可怖的伤痕。 带有标签的箱子整齐有序地摆放在门后的空间各处。 阴冷宽阔的空间像一个大型仓库,与其他几处区域不同,这里的灯光格外明亮,数量也颇多。 炎傀的视线从箱子前的标签上一一掠过。 在这个仓库里的,都是些日常生活需要的物资。 光是保存好的应急食物,就够百来人生活一个季度以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救援点呢。 但,这个数量的物资,想要不引人耳目的带进这深山内部的话,除非是走地下通道。 可炎傀未在这里发现通往玉桦市区内的地道。 直升机?不可能。 汽车运输呢?要轰鸣声的话……在深夜将水坝的河水声作为遮掩的话或许可行。 反正到时候调查一下周围地区的监控就能知道……不,如果这样有用的话,那灵武处应该早就查到蛛丝马迹了。 总不会这里的市政府内部人员跟暗君会有所勾结吧。 炎傀不由自主地朝这个方向想去。 玉桦这些年的发展中有好几支互相争斗的派系,保不准会有其中一支跟暗君会达成共同利益关系。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幽灵鸟内部对保护花池琪的四傀下达了多条命令,其中一条便是要调查玉桦的灵武处。 但那条命令中并没有细致地给出具体目标,所以炎傀也不知道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只能根据临场情况自行判断了。 但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暴露幽灵鸟的存在,不能让别人知道幽灵鸟在干预各种事件。 这是最重要的前提。 炎傀的目光绕过物资,伴随脚步的前进,最终落在仓库尽头的门上。 这扇门大概一米宽,两米高,周围布置了数个持续性大约有一天的灵阵,而且根据周围散落的失效灵尘来看,一直有人在不断更新布置。 显然不像是会让人频繁通过的地方。 虽然表面整洁,但缝隙中残留的斑驳血迹可逃不过炎傀的眼睛。 真是很难不让人对门后的内容感到好奇啊。 炎傀的视线从一旁地上的新鲜血点上掠过,伸出手,戴着金属覆盖着的手套的手掌握住了门把手。 危险的气息从门后传来,使用灵能探查的冲动在她心中缓缓生起。 犹豫片刻后,那两颗紫色的双眸一横,灵气迅速缠绕体表,炎傀直接用力将门打开。 …… 柏咫涯拖着两个昏过去的暗君会成员回到了梅画鹭和虞素琴那里。 “前面的人不少。”柏咫涯说道,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两人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虞素琴当即将一个暗君会成员身上的制服扒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梅画鹭倒是有些犹豫,动作也更加笨拙。 柏咫涯劝他,如果怕的话,还是上去跟那些普通人待在一起比较好,主要是安全。 梅画鹭回忆着那些人一个个活死人般的神情,心中一阵悸动,立马像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还是跟你待一块比较安心。”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了不少。 柏咫涯领着穿好暗君会制服的两人,来到之前那个暗君会成员所说的忏悔室前。 棕色的墙壁中央垂下一道丝滑的黑色布料,梅画鹭的目光停留在上方那写着“悔过自新”四个大字的牌匾上。 这地方怎么忏悔? “这里面有没有人啊?”梅画鹭小声朝柏咫涯问道。 “现在里面有个女人。”柏咫涯说道。 “这你都知道?”梅画鹭惊讶道,“她在里面干嘛?” 柏咫涯沉默了一下,说道:“在面壁思过吧,我也不清楚。” 人只要活着,便会出现各种问题,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这里建设了许多用来解决这些问题的设施,甚至给人一种富有生活气息的感觉。 柏咫涯没再理会好奇的梅画鹭,带着两人快步向前走去。 扁平的青色矮房坐落在忏悔室后方。 白色的大门敞开着,五六个暗君会成员四散着坐在一张张方桌边上,神色平常,有两个甚至还带着点困意。 对于走进来的柏咫涯三人,他们只是转头瞥了一眼,并没有显露出更多的兴趣。 左侧的一条长桌上摆着好几排样式各异的糕点,看起来还相当新鲜。 其中一部分已然被拿走了,此时就有个方桌边上的暗君会成员正在食用。 这些糕点是先前的仪式上用来祭祀的,祭祀完成后自然便会进暗君会成员的肚子里,等到明晚应该就会被吃得差不多了。 柏咫涯不急不缓地走到一张空着的方桌旁,让身旁两人坐下,随后神色淡然地走向长桌,从那里拿了几碟糕点回来,放在梅画鹭和虞素琴面前。 看着桌上的糕点,虞素琴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中泛起了几点光芒。 她将盆栽放在地上,抬起纤细的手臂,伸向了其中一个粉色糕点。 粉色糕点呈桃花状,中央用橙黄色的蜜饯颗粒与大红色山楂块点缀着,看着颇为精致。 虞素琴张口咬了一口,眼睑上的光点更加明显了。 她连忙伸手擦了擦眼睛,对着糕点咬了一大口。 柏咫涯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的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 一旁的梅画鹭见了她这副模样,不禁问道: “有这么好吃吗?” 柏咫涯看向他,说道:“你也可以尝一点。” 梅画鹭闻言,伸手拿了一个淡绿浅黄交加的糕点放入嘴中,一抹平和的奶香味与抹茶味在口腔中缓缓扩散开来。 “哇,这个好好吃啊。” 他眉头一挑,又伸手拿了一个,还对柏咫涯说道: “你也尝一个呗。” 柏咫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 几碟糕点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没再去拿。 不过柏咫涯感觉,梅画鹭好像吃的比虞素琴还多。 三人起身离开善思室,其余几个暗君会成员并没有在意他们,仍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感觉这些人也挺迟钝的诶,都没发现我们是假扮的。”梅画鹭小声地笑道,似乎是觉得这样子很刺激。 柏咫涯说道:“他们是累了,而且好像有心事,没怎么关注外界的事情。” 梅画鹭问道:“什么心事?” “这你要问了他们了。”柏咫涯说道,“不过大概跟他们今晚的仪式有关吧,或许是暗君会的高层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方才两人在进食的时候,柏咫涯的注意力很快从身旁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尽管疲惫,但有几人很明显流露出了急躁的情绪,但并非是针对某人的。 跟详细计划好假期时间的社畜被临时通知要加班,自己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的样子倒是有些相似。 善思室左前方有道斜坡,两座设施一前一后建在斜坡的中央。 斜坡后方,有一片空旷的场地。 此时,大部分的暗君会成员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场地中。 柏咫涯的目光看向了最前方两个穿着精致兜帽长袍的暗君会成员。 在他们的背后,一个与虞素琴他们一样,穿着白袍的少女静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 一柄长剑贯穿了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白袍,顺着床沿淌在下。 虞素琴的目光很快也被这抹刺眼的鲜红所吸引。 她咬着嘴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柏咫涯的神情认真了起来,但是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眼里满是平静,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像一樽静默的石像。 梅画鹭眯着眼睛,没有看清那么远的景象,注意力全被这些穿着制服的暗君会成员所吸引了。 这是什么传销窝?还是邪教?他低着头,不敢出声询问。 此时,一颗拇指大小的碎石忽然从上方落下。 柏咫涯抬起头来,双眼微眯了一下。 随后,一声轰然巨响从众人的头顶传来。 …… …… 第四十二章 愤怒的火焰 爆炸发生得很突然。 石块伴随烟尘一同落下,慌乱的惊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广场边缘,梅画鹭见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头伏在地上。 虞素琴紧紧抱着盆栽,那待放的花苞也害怕极了,不安地蜷缩在她怀中。 一块脸盆大小的碎石落向了她所处的位置,眼看着便要砸在她的头上。 但在与她的头顶距离还剩一米左右的时候,碎石忽然消失了。 修长的背影静静地屹立在两人身前。 虞素琴看向周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身边流动。 无论碎石还是烟尘都无法靠近他们,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屏障笼罩着他们附近这方小小的空间。 当碎石接近屏障后,会泛起一抹淡蓝色的光芒,碎石转瞬间化作粉末,然后消散于烟尘之中。 两抹灵识从那广场的另一端出现,朝着上方急速扩散开去。 柏咫涯稍稍收敛了释放出去的灵气。 烟尘之中窜出两道身影,蓝白交错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是暗君会的高级会员——「牙使」 现如今,想要成为牙使不再需要至少三年的资历与达到一定贡献,仅需要通过执行使亲自省视的试炼。 内容自然均是测试实战能力相关的。 然而,就算不再设有门槛,牙使的数量却骤然锐减。 原本玉桦分会的牙使还有存有五人。 现如今,其中一人失踪,两人之前外出追捕重要逃跑者的时候莫名奇妙被灵武处捕获,现在估计还在灵武处的地下特制对武者牢狱之中。 换言之,现在这两个牙使,已然是组成此处暗君会玉桦分会高端战力的重要部分了。 两人看向头顶,神色一变。 熟悉的顶盖中赫然出现一个直径十余米的可怖坑洞,如同庞大的灵兽朝他们张开了幽暗的巨口。 在那断层之间还不时冒出余火与轻烟,浓郁的灵气纵横其中,怎么看也不是天然事故。 一双饱含怒意的紫色眸子从那断裂的石层间亮起。 一道身影伸手倚在裂岩边上,毫不掩饰地向外释放着浓烈的杀意。 两个牙使扶着凸出的岩石悬在空中,神情顿时变得严肃无比,目光时不时瞥向脚下的一座白色房顶的屋子。 紫色的眸子落在烟尘边缘,停留在了被长剑贯穿的白衣少女身上。 两个牙使只感觉头顶的杀意愈发浓烈,忽然,一点赤红光芒从那道看不清的身影身上出现。 下个瞬间,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杀意盎然的视线在那个牙使眼前一闪而过。 他当即调动灵气,全力抵御在身前。 只见一道银黑身影从石层间俯冲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层层音爆声在耳边炸开,一抹边缘泛起火花的银黑闪光掠过牙使身旁,坠入地面,半秒之后,又从地面冲向了半空中的另一个牙使。 只见率先受击的牙使左半身一片焦黑,冒着黑烟从半空中坠落。 就在仅剩的另一个牙使将要受创的时候,一道灵气穿透了某座房屋的房顶,如光束般射向了空中的银黑闪光。 那道身影与灵气相遇,再度引起一阵爆炸。 闪光落在地上,被弥漫的烟尘所覆盖。 在见到这道灵气后,那些惊慌失措的暗君会成员纷纷安静下来,朝那灵气射出的屋子低下了头, “咳咳!” 屋内的人清了清嗓子,随后,一道披着宽大衣袍的身躯从那屋子中缓缓走出。 一只小手向柏咫涯的伸去。 柏咫涯回过头来,虞素琴拉着他的衣袖,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聚在那肥胖中年人身上。 “我听其他人叫这个人执行使。”虞素琴小声说道,不知怎么,胸中总有一股莫名的心慌。 柏咫涯点点头,继续低头对着手机。 夏霖之前发来了一条短信。 内容就是告诉柏咫涯,自己遇到一个叫虞津的人,虞津是被暗君会逼迫协作的研究人员之一,暗君会一定在这里计划什么事情。 现在他又告诉柏咫涯,自己已经带虞津来到下层了,虞津要找自己的女儿虞素琴。他们知道柏咫涯跟虞素琴在一起,询问刚才的爆炸震动是怎么回事。 …… 通往上层的楼梯口附近,胡茬男沉默地坐在地上,虞津焦急地望着前方,夏霖正对着手机与柏咫涯用短信交流着。 “王吉辉先生,我女儿不会有事吧?” 看着他那副急切的神情,夏霖安慰道: “只要她一直跟和我一起来的人人在一起,那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我女儿就喜欢一个人乱跑啊……”虞津欲哭无泪地说道。 叮咚—— 夏霖看着柏咫涯传来的消息,对虞津说道: “你女儿现在很安全,还抱着一盆盆栽。” 虞津闻言,眉头仍皱着,但紧握的双手总算是松开了一些。 “那我们现在可以过去吗?” 夏霖摇摇头,说道: “前面有一个第三方势力的女人正在跟暗君会交战。要是贸然闯入的话,那你反而会比较危险。” …… 伴随一道灵气散开,四周的烟尘如潮水般退去,一道身影出现在碎裂的地面中心。 一头柔顺瑰丽的银发下,两只恶鬼般的紫色眼睛正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大腹便便的董浩。 周围的暗君会成员无人敢接近。 一个照面就废了一个牙使半具身体。 若非方才的救援,另一个牙使估计也难有好下场。 面对这样的狠人,他们可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心中就生出轻视等等多余的情绪。 柏咫涯记得她,记得她身上的香味,也记得她的灵气的气息。 从爆炸出现后,他便感知到了她的灵气,所以在碎石坠落时,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边保护梅画鹭和虞素琴,一边静观其变。 可这种规模的坑洞,还是有些过火了。 早知道这里可是山体内部。 如此强烈的爆炸与震动,要是引起山体塌陷了,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不过看她那七杀星附体般的模样,想来这样可能还正中她下怀。 反正这里几乎都是暗君会的人,就算连累到些许无辜,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最初见面时,柏咫涯便没从她身上感知到多少知性,那看似冷傲的外表下,显然藏着一颗狂暴的心。 董浩看着浑身煞气的炎傀,并没有显露出恐惧或是轻蔑,甚至连一点敌意都没有,脸上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问道: “你是什么人。” 炎傀盯着他,几乎实质化的灵气缠绕住双臂,滚烫的气浪从臂上蒸腾升起,张开口,宛如来自深渊般满是寒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散开,落进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我是你的勾魂灯。 你的催命符。 你的…… 死兆星!” …… …… 第四十三章 重创 “嚯嚯” 面对恶鬼凶神般的炎傀,董浩一副淡然的模样,光滑圆润的肥厚脸颊将双眼挤成一条缝,笑眯眯地说道: “那还蛮吓人的哦。” 面对他这轻视的模样,炎傀周围那滚烫的气浪顿时如洪水般涌去。 蓬勃灵气从董浩体内涌出,围绕在他身旁,如厚厚的积雪般绵密,完全没有之前为救牙使攻击炎傀时那样的锋芒毕露。 炽热气浪倾泻向他,周围的气温顿时急速上升。 阴冷的岩土气息消失得更加彻底,周围的暗君会成员为了不被殃及,早已远远躲开。 围绕在董浩周围的灵气循环盘旋,以极小的损失速度抵御着炎傀的气浪。 甚至他还有功夫分离出两道神出鬼没的小型灵气,如狡猾的泥鳅不断从侧面袭扰着炎傀,时不时打断她的攻势或是扰乱她调动灵气,使其不得不时刻警惕,无法全力展开攻势。 尽管炎傀对此懊恼无比,却也无可奈何,见面前的董浩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中不禁疑惑他哪来这么多灵气。 难道暗君会的一个偏远分会执行使都已经达到如此水准了吗? 又或者他其实是暗君会内的核心要员……这样一来的话,便说明他们在玉桦在筹备着什么重要的计划。 虽然心中怒气汹涌,但炎傀的大脑并非完全失去理智。 她根据现有信息进行推断着,缓缓将气浪收回。 董浩伸手将头发整理了一下,看着对面那高挑的银发女人,上前几步微笑道: “那么这位死兆星小姐,你还不认输吗?” 炎傀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忽然扬起,低声道: “你觉得呢?” 此时,若是换做谨慎的风傀或者理智的土傀的话,定然已做好撤退的准备。 可炎傀并没有这个打算。 尽管棘手,但并非难以对付。 自从少年时期进入幽灵鸟后,已度过十余个春秋。 如今获得炎傀称谓的她,又怎么会没两招看家底的本领呢? 伴随那神色夹克从她的肩膀滑落,两道灵气顺着手臂释放出来,环绕在腰背之间,仿佛一件天然的铠甲。 炎傀向前踏出一步。 灼热的蒸汽炙烤着她脚下的大地。 只见炎傀的身躯如燎原的野火般,径直冲向董浩。 一拳一掌间,气浪翻涌,地面随着她的腿脚踢出龟裂出无数裂痕。 面对这危险而又强悍的近身攻击,董浩不断躲闪,看起来似乎有些艰难。 一柄细剑在他手中不断挥舞,却完全不敢跟炎傀的拳头正面接触。 “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还很游刃有余吗?” 狂傲的声音落入董浩的耳中,他艰难地透过热浪直视着炎傀,森然一笑道: “这么大的灵气消耗,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待会可别像个废人一样昏过去了,我还得好好折腾折腾你呢!” 炎傀闻言,瞳孔一凝,再进一步,双脚陷入地面之中,两拳交替着猛烈轰出。 一股极强的吸引力拉扯着董浩,阻挡着他向后躲避,不断地将其身躯推向炎傀。 董浩大惊,然而为时已晚,后撤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飞向炎傀。 杀意沸腾的拳头刺向他的胸口,董浩连忙用双手护在身前。 然而极强冲击力哪是能这样就轻易化解的,他仅仅与炎傀僵持了一瞬,身躯便倒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石墙上。 烟尘扬起,碎石落下。 发丝与汗水从炎傀的额前落下,然而汗水还未离体,便被她体内的热量迅速蒸发成了气体。 她低头喘着气,随后伸手将碎发朝脑后一拢,直起身来,走向了生死不明的玉桦执行使。 一旁,几个暗君会普通成员不要命似的朝她跑来,最终念念有词地说着:“暗世大君,轻唤我名……”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片灼流便落在他们身上。 几人仿佛被无形烈焰燃烧着,身躯迅速出现好几处焦黑,在惨叫了几秒后,他们便彻底化作了灰烬。 碎石之间,董浩的胸口与双臂焦黑一片,气息若有若无,看着已然命不久矣。 炎傀走到他面前。 伴随灵气的回收,那些弥漫在空中的气浪终于消失。 她的身上涌出了大量的蒸汽。 那一身衣物倒是完好无损,想来应该是特制的。 她的双臂与腹部的皮肤上残留着赤色的纹路,并且正在逐渐消退,方才的状态应该是动用了什么秘术,只能持续较短时间。 看着已然失去抵抗能力的董浩,炎傀眼中的怒意正在缓缓退去,但杀意没有丝毫的动摇。 柏咫涯的目光落向不远处那栋董浩从中走出来的屋子。 炎傀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落向董浩的天灵盖。 哧—— “暗世大君,护佑众生!” “暗世大君,护佑众生!” “……” 响亮的口号从远处那些暗君会的成员中整齐地响起。 梅画鹭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得极大。 虞素琴抱紧了怀中的盆栽,用力地咬着下唇,唇上泛出几点青白之色。 炎傀低下头,看见了一柄染血的剑尖。 一柄长剑从她背后穿过她的胸口。 哧拉,长剑抽出,带着一道鲜红的血花。 炎傀的脚步一阵踉跄,缓缓转过身来。 一个黑发的美人正平静地看着她。 这人看起来大约一米七,留着一头长至脖根,边缘微卷的黑色短发,五官极为精致美丽,让人分不出性别。 然而,那由内而外的疏离气质,总给人一股这人仿佛只是披着人皮,而内在却是非人生物的感觉。 黑色的长蛇环绕在他那身蓝白两色的大袍上,论精致程度还要在董浩之上。 长剑从他的袍下伸出,血液还顺着剑身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周围的暗君会会员正狂热地仰视着他,有些人甚至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你是……” 炎傀捂着胸口,血液不住地从指缝间涌出,但她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 “暗君会的君使?” “诶~你竟然还知道君使啊。” 中性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游戏人生的玩味感。 “虽然很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这做的也未免太过火了吧。看我们可怜的小执行使,都快要命丧黄泉了。” 他来到董浩旁边,白皙的手掌从袍下伸出,落在董浩的肩上。 “可他是我难得的支持者啊。所以啊,我跟阎王商量了一下,能不能换个人下去。那么结果如何呢?” 董浩的身躯一震,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 他转过头来,露出了震撼人心的美丽笑容。 “呵呵,看来他同意了。” “你!” 炎傀的双眼圆睁,刚伸出手,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方才刺入她胸口的剑在抽出时,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灵气。 如今,这道灵气正在她的体内肆虐着。 在巨大的消耗之后,遭受重创,从伤口中涌出的鲜血已顺着她的腰腿淌到了地上。 “拜~拜~” 视线中最后看到的,是一边朝她笑着,一边挥手的黑发美人那毫无感情的双眸,炎傀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血液浸染了她的银发,阴冷的空气重新蔓延开来,肆无忌惮地吞噬起她的身躯。 …… …… 第四十四章 善良的年轻人 董浩的目光落在昏死过去的炎傀身上。 胸口看似焦黑一片,实际上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不过他双前臂的四根骨头却是实打实地断裂开了,皮肉也受到了严重的灼伤,凄惨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像是两根被烤焦了的肉肠。 方才躺在那里时,他并没有晕死过去,尽管双臂已废,但只要还有意识便能操控灵气。 之所以假装昏迷,目的自然是让炎傀以为自己再无一战之力,稍稍松懈一些后,以便让那位神秘的黑发美人偷袭。 归根结底,最开始在炎傀势头最盛之时,那道救下另一个牙使的灵气就不是出自董浩之手。 他在光明正大地现身后与炎傀对战伊始那轻松写意的态度背后,也只是源于这位大人的存在。 董浩来到黑发美人身旁,上身微俯,柔声慢语,低声下气地问道: “大人,这女人要如何处置?如今会内牙使只剩下一个,在下体内的灵气也无多少余剩,若是要活捉的话,恐怕布置灵阵的事情……” “不用了。”黑发美人挥了下手,爽朗说道,“看她这样子和战斗的手段,肯定不是灵武处的。我也大致能猜到是哪几个武者组织中的。而且时间快到了,没这个功夫了。” “总之,杀了吧。” “是。”董浩低头道。 “哎……”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你这态度啊。” 董浩愣了愣,心中一慌,几点汗水从额前渗出,他不知自己是哪里不周到,惹他不满了。 黑发美人看着他这战栗的模样,嘴角微扬,莞尔道:“不用那么拘谨。你的年纪可快是我一倍了,有些事情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董浩闻言,松了口气,汗颜道:“不敢不敢,我这点浅寡的阅历不值一提。司命大人说笑了。” 黑发美人摆摆手,视线落到董浩的双臂上。 “哎呀,你这貌似不太方便动手啊。我来吧。” 他说着,转身朝向炎傀,纤细的手臂从袍下伸出,高高举起。 尽管他的左手握着一柄剑,却并未使用,一道灵气如剑般凝聚在那白皙柔嫩的右掌之上,随着手臂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灵剑无情地刺向了倒地的炎傀。 然而,预料中血肉飞溅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炎傀身前,伸手挡下了那柄灵剑。 聚集的灵气相互碰撞,不断向外倾泻,灵剑的剑身变得越来越透明,很快便消失在了空中。 深色卫衣长裤上几乎没什么花纹装饰,如此朴素穿着丢在人群里显然相当不起眼。 如果不算他那立体俊俏的五官的话,便只是个平凡的小伙子而已。 往日盖住双眼的杂乱刘海被夏霖抹到了两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为他那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淡漠神情添上了一抹浑厚的气势。 司命的手与长剑一起收回到宽大的袍下,漆黑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时,有个穿着低级暗君会制服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夏霖侧过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 他当然不是暗君会的成员。 这一点,司命与董浩也察觉得到。 司命的双眼一凝。 这又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司命的内心并没有脸上展现的那样平静。 之前从金熊大厦回来的会员将金熊大厦发生爆炸,疑似被袭击的事情报告给了他与董浩。 董浩当时认为可能是灵武处下的手,但司命认为灵武处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搞出这么明显的动静,想来或许是别的武者组织动的手。 所以,当炎傀出现的时候他还松了口气。 那炙热的高温灵气与爆炸也对得上。 在司命认为的事件犯人现身后,他判断其实力在可以应付的范围内时,还松了口气,想着不影响之后的计划就好。 然而,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凭空又出现了两个人,那么便说明或许还有潜入他们内部的外来者。 董浩感知着从双臂上传来的痛楚,神情逐渐凝重。 尽管他现在还有一战之力,但失去双臂的加持,战力必然是大打折扣。 司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分会没剩余的那个牙使估计只能算五分之一份战力,再往下的那些会员就真的只能算是炮灰了。 但他很好的掩盖了心中的情绪,看着夏霖与柏咫涯,故作轻松地说道: “二位看起来很年轻啊。” 夏霖平静道:“你看着比我们更小。” 他说着目光扫过董浩与远处正一脸愤怒的暗君会会员们,说道: “跟你一起下来的人呢,去哪了?” 柏咫涯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回答道:“躲起来了,你那边呢?” “也躲起来了。”夏霖说道。 两人随口交谈着,声音虽然不算响亮,但也没有刻意避着外人。 一旁的司命闻言,眼角一颤。 难道他们还有很多帮手吗,这可不妙啊。 仪式恐怕要被耽误了…… 柏咫涯回头看了一眼昏死的炎傀,说道:“你还挺热心的。” 之前感受到炎傀与董浩战斗时那激荡的灵气后,夏霖让虞津和胡茬男在一处隐蔽处躲藏好,自己则隐蔽气息深入到了广场外围,注视着之后发生的事情。 尽管这个戴面具的银发高挑女人与他素不相识,凭借那一面之缘也看得出来她并非善类。 但,总归是一条人命。 在司命掷出那一道灵剑后,夏霖实在无法继续坐视不理。 夏霖说道:“怎么说之前也见过一面。” 柏咫涯伸出手,食指尖落在了炎傀裸露在外的小腹上,指甲与她的肌肤一触即分,在那瞬间便将一道灵气注入进她的体内。 既然夏霖已经选择现身救人了,那自然不能放任她躺在这里死去。 炎傀胸口的伤口很快止住了血,胸腹微微鼓动几阵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随后,尽管她还没有醒来,但渐渐开始平缓地呼吸起来了。 司命贯穿其胸口的那一剑并未伤及心脏,真正凶险的是其抽剑后留下的狂暴灵气。 炎傀也是因为消耗过大想要消灭体内那股灵气时遭到了强烈抵抗,最终被反震,使得吐血后昏死过去。 所以柏咫涯注入的灵气在她体内游走时,不仅特地照顾了胸口的伤势,还率先消灭了那股狂霸灵气。 这下虽然无法让炎傀的伤口完全愈合,但至少将她的命保住了。 柏咫涯说道:“你当时不还嫌弃她是老阿姨吗?” “现在看看,其实也不是很老吧。”夏霖说道。 仍处于昏迷中的炎傀忽然咳了一声。 可能是呼吸的时候被唾液呛到了。 …… …… 第四十五章 拔剑 夏霖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男子高学生。 他本人并不异常,十多年的生活也颇为平淡,人生经历相当普通,就连家对面的mA便利店门口偶尔路过的流浪汉生活都要比他波澜壮阔些。 他知道自己又不是戚苍和秦虹裳那样勤学苦练有上进心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天赋不错,所以身为武者的实力比起同龄人要稍高一些而已。 倘若不是因为对夏煦的担心,他可不会去搭理暗君会这样会引起不小的社会问题的邪道武者组织。 他看着对面那性别不明的黑发美人。 尽管其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但根据一旁的胖子对他的恭敬程度以及他那极为华丽精致的制服来看,其地位在暗君会中应该颇高。 就方才流露的灵气而言,其实力必然也不俗。 好在自己也并非一个人。 与自己这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不同,身旁的柏咫涯始终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样子。 当然夏霖也知道他其实只是性格比较波澜不惊而已。 对于这个认识了还不到一周的朋友,夏霖对他远远谈不上了解。 明明实力超群,在学校里却一直行事低调,反而在外界却会跟一些一看就很麻烦的事情牵扯上。 像这样的人做事一定是有理由的。 如果可以的话,夏霖更愿意相信柏咫涯是因为好奇或是正义感而行动。 尽管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夏霖认为每个人都会有些自己的秘密,作为朋友相处并不需要事事刨根问底。 至少柏咫涯光是可靠程度,就起码比得上一百个鸭哥了。 柏咫涯看着夏霖那沉思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明天,哦不,今天上午就是学部测试中实战比试部分的最后一天了。”夏霖说道。 马上就要破晓了,自己却还在深山里面对暗君会的头目。 “噢,我都差点忘了。”柏咫涯点头道,“那快点解决吧。” 他说着,指了指炎傀:“等会儿出去了把她带上,应该是别的武者组织的,总归该是能吐出一些有用的情报的。” 夏霖点头。 “出去?”司命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你准备怎么出去?” 柏咫涯喜欢讲道理,但其实不会去跟他人,尤其是不怎么熟识的人进行辩论,更不会闲着没事就说教一番,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温柔的话痨。 而面对敌人时,他在出于礼貌,进行提问或是提醒过后,倘若对方不知悔改,他便不会再浪费口舌,而是直接采取有效的行动。 此时,眼前的司命与董浩,还有那广场边缘的暗君会会众显然连提醒都不需要。 在最初选择三条岔路时,柏咫涯便通过一次极快的灵能探查得知了三条通道的尽头区域内大致都有些什么。 他在中央那条路探查到许多几乎与灵气融为一体,察觉不出来的微弱灵气源,认为那里应该有很多有一定天赋却并没有成为像模像样的武者,大致与普通人没太多差别的对象。 邪道组织抓取这样的对象进行人体实验是常有的事情,柏咫涯并非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当即选择了优先去那里救人。 夏霖选择通道尽头仅有几个灵气源,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应付,所以柏咫涯并不担心分兵两路。 而当时他们身后的炎傀既没有跟着夏霖也没有跟着柏咫涯,而是选择了第三条通道。 柏咫涯感知这一点后便彻底放下心来,没再过多的警觉。 他当然也知道第三条通道的尽头是什么。 他在哪里感知到了大量狂暴而紊乱的灵气源。 那与他们在上方碰到的那个手指断裂,神智疯狂的凄惨男性武者极为相似。 显然,第三条通道里,关着那些失败后,身体与精神受损的实验品。 炎傀是幽灵鸟的精英,同时她也是一个武者。 在见到这种拿武人进行实验的情况时,第一反应通常是怒。 不过炎傀的怒气之大倒是有些出乎柏咫涯的意料。 她的反应出离于愤怒,简直趋近于仇恨。 当然,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过去,柏咫涯对她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就算当她要被司命杀死时,柏咫涯也没有出手帮助的打算。 武者组织与暗君会的斗争更像是同行间的尔虞我诈,柏咫涯并没有帮助这些人的打算。 说不定她还藏着什么底牌呢,柏咫涯本是打算隔岸观火的。 但既然夏霖站出来了,那计划就变一变好了。 “裁处这大逆不道的极恶之人!” 一个声音从远处的某个暗君会成员口中喊出。 在沉寂了一秒之后,周围的暗君会会员也喊了起来,声浪谈不上整齐,但此起彼伏,仅仅百来个人凭借他们的狂热,硬是给人一种万军齐鸣,浩浩荡荡的感觉。 司命那袍下的手中正握着长剑。 以偷袭的手段袭击炎傀时,这柄剑洞穿了炎傀的胸口,用简单的一击奠定了胜负。 这剑看似朴实无华,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并不能随意出鞘。 因为消耗过大的缘故,最佳情况是,每一次出剑都能确保胜负。 所以在面对柏咫涯时,司命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剑拔出。 直到柏咫涯出现在他身前,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将他身旁的董浩拍进后方的石壁里时,司命才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董浩的身躯嵌入了墙中,这次他没有装的机会,而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远处的暗君会成员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一个个脸上仍带着狂热的余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命的手握住了剑柄,再无犹豫地准备拔剑。 眼下自己剩余的灵气应该还够两次出剑。 对方尽管实力强劲,但这么年轻的年纪,因自大而露出破绽的可能也不会小,先以弱示敌的话…… 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但再怎么也是会拔剑的。 然而,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袍上。 宽大的手掌按着衣袍下的剑柄,司命只感觉手中的剑与剑鞘被被死死地焊在一起,完全无法拔出。 当然,作为暗君会高贵的星使,他绝不会放弃挣扎。 司命的身躯迅速向后退去,充盈的灵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剑鞘之中。 鞘中的剑身剧烈颤抖着,仿佛沸腾的油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一阵龙吟般的剑鸣声中,一抹精光从司命的袍下亮起。 光芒一闪而过,斑驳的深色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司命闭着眼睛,张口沉声道: “此乃云中宝剑,承开天之名……” 啪—— 柏咫涯站在他身前,似乎是挥了下手。 随后司命手中长剑的剑身断裂开来,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轻响。 像极了掉落的铁锈片。 …… …… 第四十六章 他们的绝望 虞津和胡茬男并没有听夏霖的话,乖乖地待在原地。 对女儿的思念令虞津有些急不可耐。 胡茬男看穿了这一点。 在前方深处出现了澎湃激荡的灵气交锋后,低沉的嗓音在虞津耳边响起: “要不去看看?” “可是,王先生跟我们说,让我们这里……” 虞津说着,沉默片刻后,忽然一咬牙,认真地看着胡茬男说道,“拜托了!” 在炎傀与董浩开始交战后,灵气的震荡迅速传遍地下,那些正在善思室等地方的会员在感应到后迅速返回了广场 于是,虞津和胡茬男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非常顺利地来到了广场的最外围。 前方那澎湃炽热的灵气已然消失,一位唯美神秘的黑发美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虞津很快反应过来,目光在远处搜寻着,在一道穿着暗君会制服的身影上停留了下来。 “我找到我女儿了!” 胡茬男回过头来,身旁的虞津显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双手紧握,身躯有些颤抖。 “你确定吗?” “确定,她在那个方向!你看到没,她穿着他们的制服,手机捧着一盆盆栽,那是我以前带回家的!” 虞津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鼻头忽然一酸,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那里……”胡茬男皱起眉头,说道,“我们现在过不去,中间有几伙人。待会再说,你还得再忍忍。” 虞津深呼吸一口,将心中的悲伤压下,用力点了点头。 …… 柏咫涯的手中握着一柄一尺长的匕首。 这是他从之前某个暗君会成员身上顺来的。 作为灵武虽然比较低级,但好在便于携带,利于隐藏,匕首也是他用着比较顺手的武器类型。 司命的剑自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就算在天河、广临那种大都市里寻找铸造灵武的名匠都不一定能造出这种品质的灵武。 这种程度的灵武若是落在普通武者手中,足以引来杀身之祸。 令人意识到实力差距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其中并没有几种会击碎其心中的抗争。 在尚未真正交手之前,柏咫涯便注意到司命对手中那柄剑的倚赖。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折断那把剑。 而当司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那非人般的神态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明显属于人类的情绪。 倘若柏咫涯是挥手间将他也拍到石壁上,是一记鞭腿将他踢飞几十米远,是挥出一道巨大的剑气斩碎几间屋子和几十名暗君会会员的身体,他都能在绝望遍布内心前,率先下定一份决绝的信念。 无论是谁的人生,只要一个人还有所追求,那就不可能一帆风顺,无论是普通人,平凡的武者,亦或是暗君会的星使。 但,手中的长剑始终会是支撑司命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梁柱。 就算在未来他的人生道路前会有数不尽的苦难,他也将迎难而上,不断砥砺前行。 但剑断了。 那斑驳的剑身就像他的未来,像他自身一样。 本应历经磨难,然后变得越来越锋利。 但此刻,却被柏咫涯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司命本就漆黑得见不到高光的眼眸迅速黯淡下来,仿佛陷入了不见底的深渊,原先那浑然无缺的神秘气质此刻正在缓缓萎靡。 高贵的星使并没有跪下祈祷,恳求柏咫涯饶他一命,他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就像他心中所预见的一样,就算柏咫涯见到他这副绝望的样子后,划向他脖颈的动作也没有一丝犹豫。 远处的暗君会会员们不明白。 为什么前一秒还怡然自得,意气风发的星使与执行使,下一刻会突然如临大敌,再下一秒一个落在了墙中,没有半点动静,另一个趴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而且再下一秒,星使大人的头似乎便要与身子分离了。 夏霖松了口气,这下事情应该基本算解决了,之后处理一下周围的那些一直在胡言乱语喊口号的家伙就行了。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不就是断了把剑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失魂落魄的。 印象里,中学有个同学放学的时候突然接到他哥哥的电话,告诉他,他买来的一柜子手办都被爸妈送给了亲戚的小孩。 当时那家伙好像也是这样一下子就变得失魂落魄的。 嗯,好像上课的时候,老师也说过灵武对于武者来说如同半身,需要格外珍惜保护。 说起来我还没有专属于自己的灵武来着……算了,以后再说吧。 “住手!” 一个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柏咫涯听见了,但并没有停手。 因为喊话的人是董浩。 他满头是血,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尽管方才因头部撞到石墙而真的陷入了昏迷,但凭借强大的意志还是很快醒了过来。 柏咫涯的匕首划过司命的颈间,伴随董浩那歇斯底里的喊声响起,司命的身躯缓缓倒下。 董浩的神情与呼吸在这瞬间停滞了下来。 “完了……司命大人死在了玉桦……君使……不会放过我的……完了……完了……司命大人……司命大人……” 随后,他低下头,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肥硕的身躯不断颤抖。 “别担心,你不用考虑之后的事情了。”柏咫涯说道,握着匕首走向了他。 董浩抬起头来,看向柏咫涯,混沌的眼中迸发出了一股别样的情感。 “你……你杀了司命大人……”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恨意很快填满了整双眼眸。 “你杀了我的司命大人!” 对于他这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样子,柏咫涯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突然,董浩安静了下来。 他的身躯不再颤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柏咫涯,随后平淡地说道: “我要你们陪葬。” 柏咫涯握着匕首,抬起了手。 一束光芒突然从广场边缘亮起。 诡异的灵气波动令柏咫涯转过头去。 “呃啊——” 痛苦的叫声从一道瘦弱的身躯中响起。 随后,广场的最边缘,一道撕心裂肺的成熟男声响起: “素琴!!!” …… …… 第四十七章 难题 夏霖看着呆坐在地上的黑发美人。 本以为这被称作“司命大人”的家伙才是狠角色,可现在看来,这人只不过是个心智如面貌一样,初出茅庐一遇挫折便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反倒是那边那只有点疯癫的肥猪好像才更麻烦一些。 大脑被凄惨的喊声震得有些生疼,夏霖看向董浩,从背后掏出了一根铁棍。 柏咫涯获取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他判断司命手中的剑不仅消耗大,或许还能影响到使用者的心神。 所谓的实力差距这种现实落差产生的绝望不过是附加因素罢了。 当司命把灵气注入剑身中时,他整个人仿佛与手中的剑融为一体,而自己将剑折断的行为应该是直接影响到了司命的心神。 不过眼下该处理的显然是董浩。 在董浩说完那句话后,柏咫涯从他感知到了一丝灵气波动。 那缕波动如同一根细长的无形丝线,直到刚刚才终于显形,并且连接起了双方。 在丝线的那一头,被连接着的,是虞素琴。 此时,虞素琴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从那暗君会制服下的纤弱躯体中迸发出来一股显然不属于她自己的庞大灵气。 无论呼声还是扭曲的神情,无一不在表明虞素琴此时的痛苦,灵气浓稠如雾,笼罩着她的躯体,并且还在不断膨胀。 这样下去,十几秒后,这堆被压缩的灵气便会爆炸。 届时产生的冲击力至少会将这周围的岩体粉碎,塌陷必不可免。 柏咫涯没有犹豫,径直来到董浩的身前,将手中的匕首架在他那堆叠着脂肪的脖颈处。 董浩直勾勾地盯着柏咫涯,低声说道:“杀了我也没用,你们都要死。” 柏咫涯伸出另一只手,体内灵气泉涌而出,来到虞素琴的周围,如绳索般紧紧束缚、压制住膨胀的灵气。 董浩见状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阴恻恻地笑道: “你好厉害啊……但我看你的灵气有多少,能撑多久。” 一根铁棍甩到了董浩的脸上,鲜血混着几颗碎齿从他最终涌出。 夏霖握着沾血的铁棍,抵在了董浩的胸口。 远处的暗君会成员并不清楚此时的具体状况,但见到这一幕,自然以为执行使和星使都落败了。 除了那名牙使以外,其余会员一边喊着,一边朝他们涌来。 忽然,一道炽热的灵气出现在广场周围。 柏咫涯回过头来。 炎傀睁开了一只眼睛,远处的灵气随着她微微抬起的手指,在那百余名暗君会会员中肆虐。 虞津和胡茬男冲向了虞素琴,被夏霖拦了下来。 最后一道暗君会制服被破碎后,炎傀闭上了眼睛。 尽管之前获得了柏咫涯的帮助,但她胸口的伤势仍需要好好处理、疗养。 梅画鹭早早地来到了柏咫涯身后,他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没有被误伤。不,应该说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不过倒是没见到那个幸存的牙使的踪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 浓郁的灵气不断从身体的每个角落中钻出来。 胸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膨胀,虞素琴只感觉自己的血肉筋骨在被不断撕裂,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挣扎,想要脱离自己。 血液率先从七窍中涌出,此刻的虞素琴已然失去五感,对于父亲虞津的到来以及喊叫都已无法感知。 在柏咫涯和夏霖到来之前,她被暗君会的成员带到了地下的房间。 当时房间里的董浩正在与司命交谈。 虞素琴没有亲眼见到司命,但是董浩出现在她眼前,并让她喝下了一杯如活物般的蓝色液体。 那便是如今这结果的起因。 “啊!!” 虞津手足无措地大喊了一声。 眼看着女儿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紧握着双拳,眼睛睁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怎么办,怎么办……素琴……!” 虞津也发出了悲鸣。 忽然,他转过头去,看向了董浩。 “你,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脸上的焦虑与悲痛被怒火完全覆盖,虞津跑到了董浩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脸颊红肿的董浩只是耸了耸肩,冷笑两声。 “你女儿体内的灵气正在暴动。” 一旁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对自己说道。 “你是帮他们做研究的吧,你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我只知道很小一部分而已,是关于灵气的剥离性的研究。他们只给每个研究员一部分资料!”虞津慌忙说道,“而且素琴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灵气,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董浩冷笑一声,说道:“猜呀,你猜猜看呀。” 听完虞津的话,柏咫涯回想起自己在中央区域看到的那些资料。 是关于蛇神山的苍虎神传说。 不过内容却跟梅画鹭所听说的实现愿望不太相关。 传说十多年前的有个年轻女孩在修习灵气时自行领悟了某种能力。 那是一种将精神寄托于灵气之中,暂时脱离肉体的能力。 女孩反复尝试之后,终于捻熟于心,但在一次使用之后,回来时却找不到自己的肉体,从此以后,只能以一种半实体灵气的方式存在。 有用的记载便只有这么多,应该说柏咫涯在看完后精简了部分冗余的无用信息,只将这些记在了闹钟。 关于女孩领悟的能力,看起来倒像是与雾灵之术有几分联系。 暗君会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记录这种事情。 灵气剥离……脱离肉体…… 稍加联想与猜想之后,柏咫涯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地方的暗君会应该是在认真地研究这种能力,倘若他们成功了的话,几乎就等于是研发了一项崭新的异灵术或者邪灵术。 他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董浩微微一愣,随后阴阳怪气地说道:“恭喜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那你是把我女儿用来做实验了吗!?”虞津咬着牙,厉声质问道。 “哼,你女儿其实也就是能容纳的灵气多一点,论资质根本不配当实验材料!” 他说着,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柏咫涯,眼里充满了怨毒。 “她已经喝下了我们的半成品成果,刚才我把那些半成品一次性释放了,等到你用来压制她的灵气耗尽之后,她立马就会爆体而亡,到时候光是冲击波就足够杀光你们这些东西!这就是代价,你这畜生敢杀害我的司命大人的代价!” 一旁的虞津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转头看向自己那还陷入痛苦的女儿,神情欲哭无泪却悲恸至极。 柏咫涯将架在董浩脖子前的匕首收了回来。 他往回走了几步,来到躺在地上的司命身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在董浩那杀意满满的视线中,将司命拖到了董浩的跟前。 柏咫涯抬起手,将司命的上身举了起来。 美丽动人的脸庞上,那双漆黑的双眸正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微微翘起,仿佛熟睡中的美人。 他的外貌当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他那光滑洁白的脖颈上,见不到半点伤痕。 自然也没有半点血迹。 “刚才我只是让他晕过去了而已。”柏咫涯说道。 董浩脸上的杀意与怒意尽数化作惊愕,数度变化之后,柏咫涯从他那章毫无生气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极为明显的悔恨。 “看来你似乎没有挽救的办法。”柏咫涯的神情依旧是那样平静,看不出他正在想什么。 董浩没有说话,但他那低下去头的头颅与微微发抖的双手表明他默认了这件事。 虞津见状,更加绝望了。 夏霖看向柏咫涯,此刻他的脸上也没有了以往的疲倦懈怠,微皱的眉间流淌着几丝凝重。 柏咫涯挥手,匕首在董浩的颈间划过,然后伸脚落在他的胸口。 肥硕的身躯倒飞了出去,途中一颗头颅与躯体分离,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描绘出一幅写意的画卷。 若是以往,这血腥的场面足以让梅画鹭狂吐三升,但此时他已然没有心思在意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看向柏咫涯和夏霖慌乱地问道:“怎么办?我、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柏咫涯想了想,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们活下来。” “什么办法?”梅画鹭连忙问道。 夏霖和胡茬男也看向了他,唯独虞津始终盯着虞素琴。 “现在的她体内有许多被压缩的灵气,这些灵气想要脱离躯体而不得,所以正在不断扩张。就像一个不断涨大的巨大气球,倘若膨胀到极致后再爆开,会对周围产生极大的冲击。但是我们可以抢先戳破气球。” “戳破气球?”梅画鹭不解问道。 夏霖微微张嘴,眉头皱得更紧了。 虞津回头看向了柏咫涯,视线并不那么友善。 “对。” 柏咫涯点头道。 “现在杀了她,冲击会小很多,其他人就安全了。” 第四十八章 抉择 “不行!你别想!”虞津闻言,顿时满脸惊恐愤懑,一边退后一边朝柏咫涯大吼道。 “杀、杀了她?”梅画鹭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柏咫涯点头。 “不……这……” 梅画鹭神色茫然,不知该说什么。 “开玩笑的吧?” 他看向夏霖,夏霖沉默不语,没有反对,但一只手托着下颌正沉思着。 “没必要一定要杀了她吧!”梅画鹭喊道。 “你们别想动我女儿一根毫毛!”虞津厉声道。 一旁的胡茬男沉声问道: “所以如果不杀她,我们都会死吗?” “我不会。”柏咫涯说道,然后指了一下夏霖,“他不一定。” “其他人都会?” 柏咫涯点头,说道:“包括上面那些研究员以及之前跟你一起被关着的那些人,基本都会在冲击下当场死亡。然后这里的山体大概率会塌陷,侥幸活下来的大概率会摔死或者被压死。” 柏咫涯没有浪费时间去解释各种灵气运作的原理,直接用极为通俗易懂的方式说明了一下后果。 胡茬男了然,抬头看向不远处那血流满面的虞素琴,嘴角垂下,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结果到了最后,他还是只能作为无用的平凡之人,像是羔羊一般,等待他人拯救,没能主动改变任何现状。 “你们不能杀我女儿,不能!杀人是犯法的!” 虞津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抽下了腰间的皮带,死死捏在手中。 柏咫涯无视了他的呼喊,面朝虞素琴,一道显然与众不同的灵气以他体内飘出,以极快的速度朝虞素琴飞去。 梅画鹭见状,焦急说道: “我觉得还有更好的方法!”。 柏咫涯闻言,顿时收回了那道灵气,看向梅画鹭。 “请。” “啊?” “不是说有良策吗?还望指教。” “这……我、我暂时也没想到……但是,要牺牲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活命肯定是不对的!” “就算不管不顾,她也很快会爆体而亡的。”柏咫涯仍然耐心地对他说道。 “那也不行!”梅画鹭仍在坚持,“不仅不尽力拯救她,还要为了活命杀死被痛苦折磨的她,这怎么想都不对吧。” 他恳求般地看着柏咫涯,说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救不了她!?” “正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杀了她。” “不行,不行!就算她要死,也不应该是我们主动来动手!” 柏咫涯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家应该一起为她陪葬?” 梅画鹭不知如何反驳,咬着牙,看向了夏霖。 感知到他那期盼的视线,夏霖与他对视一眼,垂下眼眸。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 梅画鹭仍然无法接受,大声喊道: “总会有办法的吧!” 不甘而坚决的声音远远荡开。 虞素琴周围的灵气流动越来越快,伴随容量的不断扩增,不断有灵气从柏咫涯的压制中泄露出来。 在梅画鹭说出这句话后,柏咫涯没有再理会他。 那压制在虞素琴周围起禁锢作用的灵气顿时更换了状态,如同一根根尖刺,直指内部的虞素琴。 梅画鹭只能呆坐在地上,神色愤慨而无可奈何地注视着这一幕。 其实打从一开始,连灵气都感知不到的,身为普通人的他的意见,就一点都不重要。 虞素琴此刻的神智说不定也已经被肉体的痛苦所撕裂,在五感暂时麻木的情况下,也无法听到他人的话语。 夏霖在虞津的后脑上轻轻一敲,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疲惫不堪的他顿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昏睡。 既然无法对女儿传达最后的道别,那不让其亲眼目睹这残酷的一幕兴许更好一些。 伴随柏咫涯的灵气深入,很快出现一个以虞素琴为中心的灵气漩涡。 一时间,广场之间狂风大作。 哐当一声,被虞素琴藏在一方岩石下的盆栽被吹翻,陶瓷瓦片碎了一地,精美花纹已四分五裂,缺失水分的泥土不断化作风中尘沙。 那娇柔待放的粉色花蕾在大风蹂躏之下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它的身躯便会支离破碎。 不少碎石扶摇直上,盘旋于空中。 柏咫涯让夏霖等人远离一些,自己则不断靠近虞素琴,彼此间的距离很快便只剩五六米。 夏霖拖着虞津,炎傀甚至昏过去的司命,一同远离了虞素琴。 灵气不断深入,柏咫涯看着虞素琴,感受着她体内那不受控制的狂躁灵气。 准备已就绪,时机尚不迟。 柏咫涯平静的双眸微微一暗。 与此同时,他那白皙的手背微微用力,关节凸起,本就清晰的静脉愈加明显。 随着他的五指缓缓收拢,那刺入虞素琴周围的灵气也在更加深入……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穿过了风尘,落在他的手上。 柏咫涯的神色微变。 一道半透明的浅蓝色飘带缠绕住他的指尖。 这飘带他曾见过。 在山崖前,柏咫涯与虚假的明月一同,见证了一抹玉立在巨石凹陷处的,唯美而虚幻的舞姿。 如今,那道身姿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风尘之中,一道美丽空灵的身影时隐时现,并且不断朝虞素琴靠近着。 她确实在那里。 接触的灵气使得柏咫涯知道不会错。 她真的是暗君会记载的传言中的蛇神山苍虎神,那个十多年前失去肉体的少女吗? 她准备做什么? 在未知的事态下,柏咫涯习惯准备好面临较差的发展情况,同时也会开始思考处理的方式。 倘若真如传言中所说,她目前的意识正依托于灵气的话,对于这大量未经修习转化的自然灵气或许也能逐渐掌控。 但在此之前,虞素琴的意识可撑不了那么久。 难道她是准备…… 柏咫涯的眼睛微微眯起。 夺舍? 眼下这具年轻美丽,灵气容量极大的身躯确实较为适合。 失去肉体的时间太长,柏咫涯也不确定苍虎神的精神是否仍正常,是否仍有着属于一般人类的观念。 以往所谓的夺舍往往会与那几个恶毒的邪灵术联系在一起。 但这次…… 虞素琴很快会死,柏咫涯本来也没有救她的方法,为了不连累到其他人,还准备杀了她…… 倘若苍虎神确实准备夺舍的话,从各方面来看,柏咫涯都没什么立场去阻止。 这时,那道梦幻的身影看向了他。 不断旋转的灵气与风沙之中,她朝他招了招手。 这漩涡的中心前,柏咫涯的服饰被吹的猎猎作响,但那奇怪的大帽子还紧紧地箍着他的脑袋。 柏咫涯犹豫片刻,摘下被了新买的平光眼镜,迈步走向了虞素琴与那道浅蓝色的半透明身影。 …… …… 第四十九章 拯救者 突如其来的陌生灵气如同侵入水中的墨汁,阻挡了夏霖视线的同时,将其感知也一并隔绝了。 柏咫涯在迈步的同时,说了两个字。 “上去。” 夏霖闻言,将虞津扔到背上,双手抱起炎傀与司命,拍了拍愣在原地的梅画鹭,随后与胡茬男一同往回跑去。 方才地下的战斗中,被震荡的灵气所影响的范围极大,甚至连向上的部分石制阶梯上都出现了裂痕。 通道完全谈不上宽敞,背着虞津的夏霖微躬着身,跟在梅画鹭和胡茬男的后方。 几颗碎石从前方落下,胡茬男侧身一躲,然而心不守舍的梅画鹭却被碎石砸中肩膀,哎呀一声又踩到一处布满裂痕的阶梯, 阶梯顿时碎了一大块,梅画鹭脚下一空,眼看整个人都要落下去。 胡茬男连忙向他伸出手,然而就在快要抓住他的时候,胡茬男脚下的台阶也裂开一道缝隙。 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眼看就要抓住梅画鹭的手也缩了回去,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梅画鹭的半截身子都落在阶梯的时候,他身后的夏霖及时伸腿勾出了他的腰腹。 梅画鹭看着离此处十多米的下方地面,自己要是摔下去,那不死也残了。 “谢谢……” 他四肢一软,连忙向夏霖道谢。 前方的胡茬男嘴唇蠕动,在心中抱怨着自己的胆小懦弱。 “没事。”夏霖弯着腰,单脚立在地上,看向胡茬男说道,“我毕竟不是表演杂技的,你要是能帮一把就再好不过了。” 胡茬男闻言,连忙伸手将梅画鹭拉了起来。 “我们就这样走了吗?”梅画鹭看着柏咫涯和虞素琴所在的方向,神色复杂地说道。 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大孩子来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夏霖看着他和胡茬男,平静说道: “人终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当我们面临这种情况时,要做的只有接受。人这一生,就是不断习惯这件事的过程。倘若每次面临这种情况都仍能坚持尽已所能,我认为那便就是成功的人生。” …… 倒映在眸中的美人似真似假,若实若虚,但柏咫涯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早已失去呼喊能力的虞素琴身上。 女人闭着眼睛,面容仿佛画作一般,没有任何的变化,一道声音却传入柏咫涯的耳中。 “你是什么人?” 柏咫涯看向她,说道:“我也想问你。” 在女人靠近后,虞素琴体内的灵气一下子变得平稳了许多,鼓胀的速度也几乎禁止。 在柏咫涯的感知中,只发现女人所处的这道灵气仿佛与虞素琴融为了一体,所以才得以控制住。 “我的名字叫关虎儿,关卡的关,白虎的虎。是……我在这蛇神山里已经住了三十多年了。” 她的声音也是那般虚幻,但轻柔得好似一道清泉缓缓淌过心房。 “我叫柏咫涯。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你要救她,还是……?”柏咫涯说道。 她的神情依然不变,只是声音之中多了几分忧虑: “要救这小丫头的话,只凭我自己比较难。” 柏咫涯说道:“所以才要我也来帮忙。” “对,需要柏先生你的一些灵气。” “具体怎么做?”柏咫涯干脆地问道。 有办法就好。 “我可以将她体内那些暴走的灵气引导出去,但这期间我无法抵御她身体外面的那些不稳定的灵气,内部的灵气也有小规律紊乱暴动的可能。需要你在必要时帮我。” “可以,开始吧。” 在中心的灵气逐渐平静之后,周围的风势也在渐渐平息。 一道道灵气被抽离虞素琴的身躯,偶尔出现的波动瞬间便被柏咫涯抹消,整个过程几乎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 然而,随着被抽离出来的灵气越来越多,关虎儿的身躯却也变得越来越透明了。 注意到柏咫涯的视线,关虎儿问道:“怎么了?” 看来简单的交谈并不会影响到抽离灵气的过程,柏咫涯问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说来话长……”关虎儿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是在这山里长大的,十多年前我十九岁的时候在修习灵气时发生了一些意外,意识寄宿在了体内的灵气中,然后被强行排出体外了……” 说话间,一道诡异的灵气突然从地下涌来。 浅灰色的灵气穿过了柏咫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进行的阻拦,萦绕在关虎儿周围。 关虎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随后她的那道面无表情的虚影睁开了眼,看着柏咫涯连忙娇喝一声: “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关虎儿与虞素琴之间的连接突然断开。 虞素琴体内失去引导的灵气一口气被释放了出来。 …… 上层,夏霖等人返回到了中央区域中。 梅画鹭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歇息一下,便听到脚下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最后,他只感觉地动山摇,脚下不断震动,周围的墙壁也开始倾斜,仿佛身处地震区域的中央。 “跑!这里要塌了!“ 夏霖的声音让他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胡茬男呼喊着区域内的那些人赶快跟着他们一起跑。 一块碎石从头顶坠落,胡茬男的目光落在碎石下方的小男孩身上。 他完了,救不了他。 脑海中立马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时,方才夏霖说过的话却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力所能及……” “……” 男孩呆呆地看着头顶落下的大块碎石,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时,一道谈不上宽厚的身影奋力扑了过来,抓住他的臂膀将他拉离了原地。 碎石落在地上,砸出一块凹陷后分裂成了三块。 男孩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大叔,突然发现一抹鲜红正从大叔的肩膀处透出来。 “叔叔,你流血了!”他连忙喊道。 “没事,小伤而已。”胡茬男说道,眼看地面又晃动了几下,立马皱起眉头说道,“快跑,这里很危险。” “恩!” 男孩点点头,跟着前方的人群跑去,随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胡茬男大声说道: “谢谢叔叔!” 胡茬男微微一愣,点点头,看向不远处蜷缩在墙角中的老人,立马迈出了脚步。 …… …… 第五十章 逃脱 周五,凌晨4:29分。 终究还只是五月初,黎明前的深山里遍布着不少寒意。 天空仍深灰一片,并没有比深夜时要明亮多少。 冷风在颈间穿过,梅画鹭抱紧了双臂。 他们逃出通道,来到了山上的那西式楼房外。 在他身后,大约百来平方米的山体凹陷了下去。 周围的树木以及楼房的部分也受其影响,坍塌破碎,一副遭遇了山体滑坡的凄惨模样。 百来个穿着白袍的男女老少站在灌木草丛之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夏霖从那塌了一半的楼内走了出来。 在他们逃跑的中途,地下便响起一声爆炸,随后他们脚下的部分地面出现了裂痕,部分地方开始塌陷。 好在中央区域距离出口也就百来米。 能救的人他都尽力救了。 似乎有几个人因为身体状况等各种因素,没能及时赶到门口,当夏霖想要返回去救他们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沙哑年迈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伴随一簇苍苍白发映入夏霖的眼帘,私语声从周围的人群各处响起。 “我们安全了吗?!” “我现在能回家了没?!” “……” 倒卵形的叶片笼罩着一道修长而紧致的身躯。 一棵高大的槲树下,炎傀睁开了眼睛,眉宇间流露出憔悴之色,但是似乎已经可以保持清醒了。 只是她的灵气还是消耗了太多,如今仍不能自由行动。 夏霖来到她身前,问道:“感觉怎么样,阿姨?” 炎傀的双眼微微一眯,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 夏霖扭头看向一侧,右手握住了一旁垂下的树枝。 两道健壮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两个男人。 一个一头短发,面容严肃俊朗,腰间挂着一把雁翎刀。 一个容貌俊美,右眼角下点着一颗泪痣,腰间挂着把长剑,背后还有张暗金龙头弓。 两人一身黑衣,气息静默得仿佛与这深山融为了一体,夏霖在他们如此接近后才感知到其存在。 土傀的视线从周围的白袍难民中扫过,瞥了躺在地上的虚弱炎傀一眼,随后看向夏霖,面无表情地说道: “把她交出来。” 一旁的风傀非常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我们是她的同伴。” 夏霖看向炎傀。 炎傀微微点头。 夏霖见状,松开树枝,退后了几步。 风傀走上前去,目光落在炎傀胸口的伤口处。 “能动吗?”他轻声问道。 炎傀冷冷地看着他。 风傀轻声一笑,拉着她的一条胳膊搭过自己的肩膀,扶着她的腰将她拉了起来。 灵气顺着他的手掌不断传输到炎傀体内,尽管戴着面具,但还是看得出来炎傀的神色正在逐渐好转。 土傀仍看着夏霖,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他口中说的当然是指这些穿着白袍,神情憔悴萎靡的人们。 与炎傀不同,他和风傀都看得出来夏霖绝非是什么灵武处的人。 “无辜的受害者。我准备通知灵武处。”夏霖说道。 风傀问道:“你准备留在这里?” 不论是声音还是神情,他都要比土傀要平易近人太多。 夏霖犹豫片刻,说道:“下山的路上有幻阵,这些人能感知到灵气,会被影响。我在等人,现在不太方便离开……” 在他身后不远处,司命正静静地躺在两块岩石间的阴影之中,夏霖可不知道自己去处理幻阵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会不会突然醒来。 既然柏咫涯没有杀他,说明他还有用。 自己当然不能放他走,但也不能杀了他。 土傀闻言,转身向山下走去,同时对风傀与炎傀说道:“你们先回去。” 事后夏霖才知道,破坏蛇神山山腰下的幻阵各处关键运作节点的事情,正是他此时默默去做的。 风傀扶着炎傀也离开了。 临走前,炎傀看向夏霖,勉强地张口说道: “谢谢……” 她的声音不仅虚弱,还有些生涩,似乎是不太习惯说这两个字。 “哦,没事。” 夏霖摆摆手,在他们走后,拿出了手机。 看着上面那三十来个夏煦打来的未接电话,他挠挠头,轻叹一口气,没有点击回拨,而是拨通了灵武处的电话。 “喂,你好……” “喂……” 双方几乎同时说话,也同时沉默了下来。 短暂的静默之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相当焦急担忧的声音。 “夏霖,你到哪里去了?!还没回家吗?!” “啊,这个……” 啧,怎么是姐姐接的电话啊…… 夏霖说道:“这个点了你还在加班吗?” “最近比较忙……不对,夏霖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是遇到危险了吗?!” 一旁,佟忻饶有兴致地看着紧紧捂着耳机,一脸忧思焦虑,担惊受怕的夏煦。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新来的副科长这般情绪激动的模样。 这几天下来,周围的干员都觉得这位新来的年轻貌美副科长不仅平易近人,知书达礼,而且还有着同龄人难以拥有的冷静与大局观,没人能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没事,只是睡不着出去逛了逛……”夏霖有些窘促地说道,“我是在玉桦短坝这边的山附近看到有些神神秘秘的人,所以才打电话到灵武处了。” “玉桦短坝?你怎么逛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佟忻来到她身旁,笑吟吟地问道:“这是哪个小哥啊?” 还特地用灵武处的公共电话来深夜问候啊,关系不浅啊。 “是我弟弟啦。”夏煦对她说道。 夏霖说道:“呃,就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弟弟?什么弟弟?” “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夏煦无奈说道。 “对了,我还挺到那些人提到什么‘实验’还有暗什么会,感觉很可疑啊,从旁边的山上还传来人的呼喊声,真的很可疑啊!”夏霖绘声绘色地说道。 夏煦惊道:“暗君会?!” 听到这三个字,佟忻脸上的笑意也迅速消失,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唉对,好像就是这个。” 夏煦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了,后续灵武处会处理的,夏霖你先赶快回来,待在待在那里可能会遇到危险的?” “哦。”夏霖犹豫了一下,说道,“姐姐你也早点回来,加班不节制的话,会影响到身体的。” 夏煦轻嗯了一声,又反复叮嘱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随后随后神色一转,将消息汇报了上去。 很快,灵武处便出动了待机中,甚至是熟睡中的干员,向夏霖所提到的玉桦短坝出发了。 …… …… 第五十一章 另一侧的山底 柏咫涯没有让夏霖等太多时间。 他出现在夏霖面前的时候,几道裂纹爬上了右眼的半块镜片,衣领与袖口处有些破损,点点灰烬依附在裤脚与黑色运动鞋上,看着有几丝狼狈。 只是那帽子像套了铁丝似的,紧紧地贴着他的头皮。 一旁,梅画鹭凑了过来,看见柏咫涯平安无事但却是独自上来以后,小声问道: “那个小姑娘死了吗……?” 夏霖沉默着,脸上不见悲喜,认为梅画鹭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但柏咫涯却给出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爆炸了。” 柏咫涯看着夏霖说道: “地下的片广场炸出一道向下的缺口,一个叫关虎儿的女人和虞素琴一起掉下去了。” 夏霖问道:“关虎儿是谁?” 柏咫涯简单说明了一下。 梅画鹭听了以后,眼睛亮了起来,神色激动地喊了一声“苍虎神”! “我就知道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他涨红了脸,感觉那山间的寒风一下子不再刺骨了。 “苍虎神现身救人了!” 夏霖瞥了他一眼。 这苍虎神明显只是个修习时出了岔子的武者吧,是人啊,而且还有个关虎儿这么土气的名字呢。 “你准备怎么办?”夏霖问道。 “缺口通向山底,不过是在另一端。” 柏咫涯看向蛇神山的西面——那紧邻着虫神山的另一头。 “现在她们还是生死未卜的,关虎儿或许不用担心,但虞素琴恐怕凶多吉少。” 听他这话,似乎不打算袖手旁观。 夏霖沉默片刻,忽然轻飘飘地说道:“我原先一直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人。”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平静说道:“我对关虎儿无意间掌控的灵术有些兴趣,稍加完善的话,说不定会成为新的异灵术。” 他环顾四周的白袍难民们,又回头向山下看了一眼。 “你通知灵武处了吗?” “嗯。” 柏咫涯看向不远处的两块岩石间的阴影处,问道:“司命在那里?” 夏霖点头。 “好。”柏咫涯道:“那你们先走吧。” 夏霖看着他。 “走?”梅画鹭愣了愣。 “”柏咫涯转过头去,对梅画鹭说道:“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牵扯到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你反正什么不知道,都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跟着他先离开吧。” 他说完,又对夏霖说道:“幻阵已经消失了。这下面……大概要花些时间,我今天大概不去学校了,你回去赶紧休息一下应付测试吧。” 幻阵消失了? 夏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其实我对这测试不是很在意。” 柏咫涯说道:“可你家人似乎不这么想。” 他指的当然是夏霖的姐姐夏煦。 夏霖莞尔。 此时,一阵阵引擎声从七八百米外传来。 夏霖来到胡茬男身边,说道:“灵武处的人几分钟后就上山了,你们可以准备一下了。” 说完,他便对梅画鹭说道:“走吧,我带你下山。” “哦。” 梅画鹭点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但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柏咫涯。 “救救她……” 柏咫涯斜眼俯视着他。 在那双平凡的眼瞳中,流转着单纯的情绪。 尚未沾染世间的污秽,未因什么复杂的原因而扭曲。 尽管眼神完全谈不上有力,但却是极为干净澄澈的。 柏咫涯轻轻点了点头。 “赶紧。” 夏霖的声音传来,梅画鹭只感觉身体一飘,随后整个人被夏霖拎在了手中,向山下飞速落去。 “哇啊——” 喊声渐远。 胡茬男告诉其他人,灵武处马上就来了。 柏咫涯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岩石间的司命,带着他来到了另一处阴影中。 这里离蛇神山的另一头更近,而且也能看到周围这些人的情况。 没过几分钟,细碎的声音从山下传来,越来越近。 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灵武处干员携带着灯光,出现在难民们的眼中。 一个年轻的男人看着他们,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向空中释放出一道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灵气。 随后,他向这些穿着白袍的男女老少说道: “我叫董秋武,是灵武处干员。没事了。” 简洁而坚定的话语,仿佛初春的暖阳,融化了他们身上的枷锁,温和地包裹住那一个个伤痕累累的身躯。 一个中年女人神情发愣,嘴唇不断颤抖着,最后双眼一闭,两行清泪落下,哭出了声来。 她的哭声并不怎么动听,只是真情实感,极富感染力。很快,大约三分之一的受害者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霎时间,山间一片呜咽,悲怮而委屈,但想来更多的应该是劫后余生的安心。 很快,注意到董秋武发出的金色灵气,一个个干员陆续赶到此处,开始处理安抚这些受害者们。 柏咫涯看着这一幕,认为没有问题了,于是转身,拎着司命向西侧的山下行去。 …… 黑暗之中,烬符突然坐起身来,大声嚷嚷着: “灵武处办案!给老子让路!把钱都交出来!” 她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周围。 “诶,人呢?那群瘪三呢?” “你做梦做傻了吧。”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烬符转过头去,雷甸正蹲坐在一方岩石上,无所事事地望着远处。 “这什么地方啊?”烬符站起身来问道。 “山底。”雷甸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这里?” 雷甸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记不记得你脑子秀逗了,要追猪,然后跳崖了。”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你脑子才秀逗了呢!弱智雷甸!” “然后我拼命把你扔回去了……” “有吗?好像也有这么回事……不对,你撒谎,我这不是也在下面吗?!肯定是老子为了救你才跳下来的。” 雷甸眼皮一抽,咬牙切齿说道:“因为你这个傻嗨又自己跳下来了!”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那不是说明我讲义气吗!?”烬符自豪说道。 “那我拼命把你扔回去的意义是什么啊!”雷甸怒道,又叹了口气,“还好我们运气好,掉到这片柔软的草坪里。” 两人的身下有一片极为柔软的草堆,手感甚至不像是草地,更像是厚厚的棉花。 “然后我睡着了?” “你晕过去了,现在才醒来。” “我为什么晕过去了?是不是你把老子当肉垫了,啊!”烬符说着,伸手夹住了雷甸的脖子。 “都说了你后来自己跳下来的!要当肉垫也是你拿我当肉垫啊!”雷甸一边推搡着她的头一边喊道。 烬符手上的力小了一些,问道:“诶,是这样吗?那谢谢你啊,小雷甸!” “不用谢,我也没给你当肉垫,你掉下来的时候我躲开了,你头着地的,所以才晕过去了。” 烬符眨眨眼。 “噫——” “别掐我脖子啊,要死人的啊啊啊啊啊!” …… 第五十二章 苏醒的司命 蛇神山的西侧正对着虫神山,山底下人迹罕至,被繁茂的树木覆盖着,山坡极为陡峭,如同天降巨刃,劈砍出悬崖峭壁后,还在下方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背阴处的植物与向阳处的植物会有些许不同。 这附近的白栎与槲树叶片要更大而薄一些,树叶的颜色也相对较浅。 大片的阴影笼罩在山壁上,隐约可见一道身影正不急不缓地朝山脚跃下。 柏咫涯单手抱着司命的腰。 实际接触之后他发现,在那精致的袍子下,司命的身躯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纤细。 不仅如此。 一米七不到的身高,微窄的肩背,曲线柔和的颌骨,光滑白皙的脖颈,大概三十六七码的双足。 再加上那精致的五官与中性的嗓音…… 柏咫涯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 不论如何,司命都是草芥人命的恶徒,这一点是确凿的客观事实。 寒冷的空气吹拂着柏咫涯的衣摆,此时太阳仍未出现,破晓前的黎明时分正是一天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刻。 不过灵气倒是不会受温度影响。 柏咫涯忽然说道: “你再装下去也逃不掉的。” 被他拎在手中的司命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先前在将灵气灌入那柄剑时,剑身破碎导致灵气运输骤然中断,与灵武建立深度紧密联系的司命自然受到反噬,不知体内灵气流转因此而紊乱,在精神为之震荡后,很快便昏了过去。 此时的司命仍然虚弱,不过只有灵气流转仍不顺畅,精神方面已经复原了。 早在夏霖带他出来的时候,他便醒过来了。 司命盯着柏咫涯的侧脸,没有眼镜附加的「障」后,那俊美的容颜自然一丝不漏地映入他的眼中。 但遗憾的是,只要有帽子在,他便永远不会记清楚柏咫涯的具体长相。 “你是什么人,想要什么?”司命问道。 他的声音很镇定,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柏咫涯没有回答。 司命继续说道:“既然没有把我交给灵武处,那你可别说自己无所图啊。” “玉桦的灵武处从各方面来讲,都不是很值得信任。”柏咫涯说道,“不然你们也不可能抓了这么多人,还舒舒服服地待在山里。” 暗君会储存起来的物资连同那些失败的实验产物一起,都已化作炎傀手下的灰烬与焦土。 那百来个中低级会员被中途苏醒的炎傀使用柏咫涯给予的灵气扫荡过一番,侥幸没有命丧当场的,也因为爆炸给山体内部的设施殉了葬。 玉桦的暗君会分会在一夜之间,被幽灵鸟的炎傀与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学生摧毁殆尽。 本来那个幸存的牙使有机会逃跑的,可惜在逃往上方的时候跟夏霖碰了个照面。 善良的夏霖只是将他打晕了,至于他因此在昏迷中命丧坍塌的石块下就不关夏霖的事了。 至此,玉桦分会执行使阵亡,星使司命下落不明。 对于暗君会来说,一个小分会的覆灭顶多只算是皮肉伤,但星使的丧失足以算得上伤及筋骨。 倘若星使成了俘虏,暴露内部的核心信息,那便有肺腑之危。 柏咫涯将司命昏迷之后地下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但对虞素琴的情况与关虎儿的存在只是一笔带过。 他的言辞简洁且直白,而且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 目的也很简单,只是要司命清楚地认识到玉桦分会已经彻底覆灭的客观事实。 提到董浩引发虞素琴体内的灵气暴走,间接导致之后的爆炸,司命咬牙骂了一句: “蠢货!” 柏咫涯说道:“他对你倒是忠心耿耿,看那言辞,甚至还有些迷恋。” “哼,恶心的肥猪。”司命倒是毫不客气地骂道。 原先作为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他对活着的董浩还算友善。 但如今董浩破罐子破摔,导致这么长时间的研究全部白费,自己也像只蛆一样死在废墟之中,司命自然不会再客气。 “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想来地位不会太低。”柏咫涯说道,“我对你们的研究有些兴趣,对暗君会也想了解得更多。” 司命眉头一挑,说道:“你想与圣会为敌?” 柏咫涯没有回答。 “研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多少。那肥猪叫董浩,之前他查到了蛇神山传说有关的事情,但人力物力不够,无法进行实验。我恰好需要帮手和贡献,就帮了他一把。前几天他说有重大进展,我还等着成果呢,结果……你们来了。” 柏咫涯说道:“拿武者以及有武者资质的人做实验可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关我什么事。”司命颇为冷淡地说道。 他只是一心等着结果而已,拐卖人口以及实验相关的事情皆由董浩一手包办,司命并没有直接参与,对此也没有兴趣,甚至对于董浩究竟做了什么都没有清晰的印象。 作为暗君会星使,自然不会关心这种底层的事情。 “你想知道暗君会的什么?”司命问道。 柏咫涯说道:“你这么老实,愿意这么简单就告诉我?我还没抓到你的什么把柄呢。” 司命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那还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本吗?” “但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柏咫涯说道,“而且现在先不急,还有事情要做。” “你要干嘛?”司命问道,看向周围,发现柏咫涯正带他向底下的山沟里跑去。 “你要去找那个小姑娘?” “还有关虎儿。手下那个叫董浩的,真正想获得的技术就是关虎儿所掌握的。”柏咫涯说道。 “你倒是什么都会说啊。带我上来的那个人是个普通学生,你不会也是吧。” “我确实也是。”柏咫涯说道,“而且我只是觉得你知道了也无关紧要而已。” 司命轻笑道:“因为我横竖都是死?” “你要是愿意改邪归正,把暗君会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命闻言冷笑一声。 …… …… 第五十三章 山底 “嗯?有人。” 雷甸抬头看向上空说道。 烬符闻言,当即站起身来,伸手拔出腰后的「火嘶」,潇洒地朝空中斩出一击。 “啊……” 一旁的雷甸张着嘴,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线生机? 呵,还能再假点吗?当我三岁稚童? 说谎也找点好一点的借口吧,不然只能暴露出你没脑子啊。 司命正在心中辱骂着柏咫涯,忽然,一道灼热灵气从下方飞来,直指他和柏咫涯两人。 这灵气相比炎傀,少了三分澎湃,但多了几丝锋锐。 “喂,你在干嘛!”雷甸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他意图阻止,然而为时已晚。 那剑气如同破晓的晨光,转瞬间已然来到那从上方跃下的身影跟前。 司命下意识地想要动用灵气,若是放在以往,这点程度的剑气他自然可以轻松解决。 可如今,在被反噬之后,他体内的灵气还未恢复正常运转,刚想调动,一股失力感便从四肢扩散至全身,仿佛全身肌肉都被注射了松弛剂一般,双眼一黑,连呼吸都停止了下来。 热浪吹动他耳旁的发丝,轻巧的剑气已然成了致命的危险。 这时,一只手掌护在他的前方,轻轻一挥。 剑气与那并不怎么宽大的手背相遇,瞬间被拍得粉碎,消散在了空中。 柏咫涯伸手拂过高大的树枝,拎着像条离水的鳗鱼一样软趴趴的司命轻飘飘地落在松软的草坪上。 他看向那警觉的两人,目光最后凝聚在雷甸的脸上。 “什么人!” 烬符躲在雷甸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厉声喝道。 双方沉默着。 “说话!你哑巴啊!说话!”烬符大声喊道。 柏咫涯看了她一眼,烬符赶紧把头缩回雷甸背后。 就算刚才那道剑气她并未用上全力,但对方能徒手轻松击碎便足以说明这不是她能应对的对手。 “你是……柏咫涯?”雷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不确定地说道。 柏咫涯平静点头道:“早上好,雷甸先生。” 烬符又探出了脑袋,说道:“你们认识?”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上个月在市外森林灵武处的实验基地里。 当时雷甸误解了沈绝的意思,对柏咫涯大打出手,反被稍稍教训了一下,不过以超人的恢复力只是在医院静养了一天便出院了。 后来在银沙厅面对鹣先生一伙时,两人并未见过面。 柏咫涯并未放下司命,也没有靠近雷甸。 “不用这么警戒,你是沈小姐看重的人。”雷甸见状摆了摆手,说道,“上次是误会,抱歉啊,你上次没被我打伤吧?” “哦!你上次就是被他揍得那么惨的是吧!”烬符恍然道。 “才没有!是势均力敌,是屁股相当的对手!”雷甸立马不爽地反驳道。 “是旗鼓相当。”司命忍不住说道。 柏咫涯松开手,司命正面朝下落在了草坪上。 烬符顶着那头波浪卷红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既然是沈绝看上的,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以后我罩着你哈!” 烬符伸手想拍拍柏咫涯的肩膀,但在他的注视下,用基本不使用的脑细胞活动了片刻,最后还是没这么干。 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为了避免尴尬,她看向地上那死鱼似的一动不动的司命,俯下身子问道:“所以这谁啊?” 雷甸仔细地看着柏咫涯的脸,终于意识到了那奇妙的违和感来自于何处。 “你好像变帅了不少啊。” 烬符像只哈士奇一样,伸着鼻子在司命身上嗅了嗅,又将他翻了个身,鼻尖埋进发丝,顺着额角的白皙肌肤一路滑到脖颈处,并且还在不断向下深入到胸口。 此时,司命睁开了眼睛,见到一大撮红发正埋在自己的胸口,朝着衣服里钻去,身上顿时竖起鸡皮疙瘩,发出几声少女般的惊叫,奋力挣扎着。 雷甸叹了口气,伸手捏住烬符的后颈,将她拎了起来,问道: “你在干嘛呀?发春了啊?” “这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烬符还朝司命伸着脖子不断嗅着,“你们闻不到吗?” 雷甸闻了闻,把她从司命的身上拉开,说道:“哪有什么味道啊,别发癫了。” 司命赶忙站起身来,离烬符远了些。 身躯经过灵气的强化后,武者的感知能力可比普通人要强得多。 柏咫涯刚才一直抱着司命,也没从他身上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就是有的!”烬符执拗地说道,“你自己鼻子失灵了吧,蠢雷甸!” “啊好好好,是的是的。”雷甸没打算跟她争论,敷衍着点点头,烬符嘴硬的特点他也是十分清楚的。 烬符噘着嘴,不满地用肢体语言抗议着。 雷甸熟练地将其无视,向柏咫涯问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是……”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们是来露营的。” “露、露营?”雷甸愣住了。 “对。”柏咫涯点点头,“但山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震动了一下,我们以为是发生了地震或是山体滑坡之类的。有两个同伴走散了,我来这里找找他们。” 雷甸与烬符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认为非常合理,可信度极高。 “应该已经有侦查科的干员上山了吧。”雷甸说道,“让他们帮忙找一下呗。” 柏咫涯低头道:“不是很想麻烦他们。” “啊?”雷甸有些不解。 烬符双手交叉抱着胸,深以为然地点头道:“确实啊,能不欠他们人情就不欠啊,不然多麻烦,他们到时候犯了什么事还要去帮他们呢。” 她下意识已经把柏咫涯规划到以后一起工作的灵武处同事范畴内了。 “不过别担心,有我们俩在,分分钟帮你搞定!” 柏咫涯问道:“说起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雷甸说道:“呃,这家伙……” “雷甸不小心掉下山,我为了救他也跳下来了。”烬符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说道。 雷甸斜眼看着她,懒得反驳什么。 “你当成这样也行吧,不关键。”他对柏咫涯说道,“不过我们现在打算走了,既然灵武处的其他干员已经赶到这里,说明问题也解决了吧。” 雷甸对于事件还是相当敏锐的,而且刚才山体内部的灵气震荡极其激烈,虽然隔了不短的距离,但他也稍微感知到了一些。 但烬符那时正处于昏迷中,雷甸就算带着她走也是多一个累赘,但又不放心把她藏在什么地方,所以干脆守在旁边没离开。 柏咫涯说道:“好,那……” 这时,一股寒风从一旁的黑暗深处吹了出来。 几人先后看了过去。 刺骨的冰冷伴随煞气十足的灵气,穿过四人的身躯夜空中飘去。 柏咫涯问道:“你们去里面看过吗?” 雷甸摇头。 烬符握拳一举,兴高采烈地大声说道:“好,探险开始咯!” 雷甸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别离我太远。” “才不要咧!”烬符几步跑到司命身边,抱住他的身体,朝雷甸吐舌道,“谁要跟你这个臭男人在一起。” 然而司命对她可以说是相当抗拒,但怎么也无法将她甩下来。 “什么意思啊,这人难道不是男的吗?”雷甸不解道。 “她当然是女孩子啊,哇,你不止鼻子失灵,连男女都分不出来了吗?”烬符拍了拍脑袋摇头道。 “啊?!” “唉,你放开我!放开!” 司命不断拉扯着烬符缠在她身上的手。 雷甸长大了嘴巴,显然确实没有注意到。 一旁柏咫涯倒是对此并不惊讶,似乎早就发现了,他盯着黑暗的深处,灵识悄无声息地蔓延了进去。 …… …… 第五十四章 黑暗中的袭击 当东方地平线的朝阳苏醒起身的那一刻,已经距离柏咫涯四人深入山底过去十分钟了。 司命体内的灵气运转正在缓慢复原。 从深处飘出来的灵气相当陌生。 此时,她仅有的部分感知能力所能感知到的空间尽数被阴冷的黑暗所充斥,比起暗君会的山内据点更加令人战栗。 蛇神山下还有这种地方……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雷甸一脸警觉地戒备着四周。 他自然也使用了不太熟练的灵能探查,可是深入内部的灵识却被什么东西格挡住了,无法感知深处的灵气状况。 突然,深处响起了什么动静。 伴随着石块滚动,还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摩挲的声音。 雷甸轻声道:“烬符……” “嘘,别说话!” 烬符立马说道。 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 一颗乒乓大小的石块恰好掉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头上。 “哎哟,谁拍我!” 烬符大喊一声,声音远远荡开,在深处不断回响。 “不是,你……”雷甸叹了口气。 柏咫涯站在雷甸右侧,离两人的位置接近一些。 司命为了不让烬符靠近自己,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 毕竟柏咫涯可不放心让她走在他们后面。 不仅成为俘虏,为了摆脱陌生疯女人的纠缠还要充当先锋斥候,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 司命暗暗咬牙,自己至今这十六年的人生何曾遭到过如此待遇。 然而—— 轻而易举地摧毁君使赐予自己的灵武「七杀御昌」…… 和灵武处不是一路的…… 带着个普通人和一个年轻的武学生,除此以外也没见到他有什么护卫随从…… 而且柏咫涯分明和大概是什么武者组织的炎傀不是一路的,但却愿意救她。 种种表现叠加在一起,让司命完全猜不透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莫非是什么世家的后人? 贵物……这应该不可能,他连个像样的灵武都没有。 正当司命还在心中猜测着柏咫涯身份时,黑暗中,一点暗红色的光芒突然亮起,而后又立马消失。 随后,粗壮的黑影裹挟风沙碎石,径直掠向最前方形单影只的司命! 尽管反应过来了,但此刻的司命并没有支撑自己躲开的能力。 呼啸之声与司命正面相遇。 只听到“啪”的一声,司命飞了出去,身躯嵌入了一旁的墙壁中。 石块碎裂的声音与她的闷哼响起。 烬符拔出腰后被一头红发挡住的斩马刀,左手在刀刃上抚过,附上一道灼热的灵气,刀刃高举后奋力斩向转头攻击自己的黑影。 然而,黑影却灵活地避开了刀刃,仿佛灵动的泥鳅,突然弯曲转向,从侧面再度攻向烬符。 “噢啊!” 雷甸掏出自己的小斧头,用力掷向黑影。 飞旋的斧头宛如撕裂云彩的箭矢,切开阴冷的空气,没入了黑影之中。 黑影扭动几下,立马后退缩了回去。 雷甸伸手虚握,斧头飞回到他的手中。 锋利的斧刃上带着一道暗红色的腥臭液体,不断滴落。 “啊——” 雷甸张口,伸出长长的舌头,接了一滴。 “这……” 他眯了眯眼睛。 “这是血啊。而且味道好恶心,好恶心啊!呕……” “血!老子最喜欢血啦!”烬符说道,“可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人吗?” “不,那看着可不像人啊。”雷甸眨眨眼,说道,“大概是动物吧,什么夜行性的灵兽之类的。” “噢,那我知道啦!” 烬符大喊一声:“是我追的那头猪!” “再怎么看都不是吧。”雷甸汗颜道。 “肯定是的!哈哈,爷来啦!小猪猪等等老子!” 烬符兴奋地两眼放光,哇呀呀呀的叫着,立马拔腿冲向深处。 “喂!你……!”雷甸来不及阻止,只得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息,柏咫涯走到再次躺倒在地上的司命身前,伸手绕到她的颈后,将她的上半身抬了起来。 因为灵气运转尚未通畅,她在遇袭时自然没有了灵气的自动保护,受了些外伤。 司命睁开眼,盯着柏咫涯。 在判断攻击不会致死后,柏咫涯没有选择出手帮助她而是旁观以获取更多信息。 毕竟她是害人无数的暗君会的星使,这也是合理的,可以预料到的选择。 尽管如此,司命还是很不爽,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女孩,没有到委屈的程度。 只是有点生气而已。 柏咫涯刻意的袖手旁观自然也有收获,至少他已经得知了敌方的具体身份。 “别看了,我死不了。”司命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看似平淡,但还是能感知到一丝微小的怨气。 可惜柏咫涯不是多么温柔的人。 “好,那走吧。” “走?你看我现在能走吗?!”司命咬牙说道,话语中的情绪起伏明显大了一些。 “我可以拖着你。” 柏咫涯说着,便要拉着她的兜帽,将她的身躯拖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向前走去。 司命瞪大了那双漆黑的双眸,怒道:“你!你这……!” 柏咫涯平静说道:“这点苦头对被你们抓去的那些人来说,可完全不值一提。” 司命以前当然并不怎么清楚也不在意被他们暗君会抓去的那些人会受到什么待遇,但此刻这位地位尊贵的星使也是沉默了下来,没有抱怨什么。 柏咫涯瞥了她一眼,说道: “但毕竟我不是你们,我没有折磨人的兴趣。” 话音未落,他的双手从她身下绕过,分别落在她的肩膀与大腿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你干嘛!” 此举倒是吓了司命一跳,她惊叫着挣扎了一下,却扯动了身上的几处外伤,挣扎幅度顿时小了下来。 柏咫涯看着前方淡淡说道:“你要是还是喜欢被拖在地上的话,我也不介意满足你的喜好。” 司命闻言,犹豫片刻后,还是老实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柏咫涯的侧颜,凝视了一会儿后低下头去。 身下是他那并不粗壮却有力的双手,臂旁是他并不宽厚却结实的胸膛。 这代表—— 此时此刻,柏咫涯的心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 …… 第五十五章 命令 阴暗的房间内,床头的台灯工作了一宿仍未休憩,一如书桌前伏案看书的男人。 男人身上披着件白色的大衣,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肩背上,上唇与下颌长出了细密的胡茬,看着让人感觉有些颓废。 床边,深蓝色的窗帘静静垂落,帘上是一幅几个年轻男女乘着浪花在海中游玩的图案。 桌上摊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 老旧的书页在橙黄灯光下显得愈发暗黄,纸张边缘破损不堪。 书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手写的文字,部分内容随着纸张一起,被无情的时光所侵蚀,已然模糊不清了。 男人左手撑着额角,一支有些年代感的铅笔在右手的指上不停旋转着,手掌下垫着一张笔记本大小的纸张。 两道细长双眉微微皱着,男人挠挠头,看了一眼桌旁的闹钟,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门。 几分钟后,他端着直径十几厘米的钢盆回到房内。 盆里冒着腾腾热气,伴随勾人食欲的芳香一同,迅速弥漫到房间内的每个角落。 男人不顾滚烫的温度,用筷子挑起一串面条便送入了嘴中。 窸窸窣窣的吃面声在安宁的房间里响起。 一旁海浪翻涌,深蓝色的窗帘扬了起来,似乎是被风吹开了。 随后,一个声音在房间的阴影处响起。 “刚刚接到消息,玉桦的圣会分会覆灭了。” 男人仿佛没听到般,仍低头吃着泡面,泛着红光的油沫漂浮在金黄的面条上,伴随筷子的搅动不断交融在一起。 阴影中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连体的紧身衣外套着件短袖中裤,胸口以上的部分被黑暗遮挡着,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是听声音似乎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包括执行使董浩在内的所有会员全部阵亡,当地灵武处已经进入分会据点,不过有人在他们之前便进入分会了,分会的覆灭大概是那些人所为。” “查清楚身份了吗?”男人一边嚼着面条,一边问道。 “因为当地会员无一生还,所以暂时还没有。不过「玫瑰面纱」、「苍白之锋」、「幽灵鸟」、「蓝眼」目前都没有动作。” 男人将盆端起,大口吮食着香辣无比的面汤。 “而且我猜测,或许……有贵族插手。明面上只有「苏只」一氏将手伸向玉桦,但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似乎还有……” 哐当一声。 铁盆落在桌上。 阴影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看向阴影,说道:“有些事情,要慎言。” 阴影中的那道身影低下了头,轻声道:“是……” 男人转过头去,继续用筷子一点一点地挑起面条。 “继续说,挑重点。” 那道声音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董浩前段时间跟司命大人有所来往,司命大人后面也去了玉桦。但在玉桦分会覆灭之后,目前还没有得到司命大人的消息,或许……” “你是说,司命也出事了?” “至少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男人抽了张餐巾纸,擦擦嘴,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 灯光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后,男人问道: “现在哪个星使距离玉桦最近?” “司中大人和次将大人都在东南一带,距离都差不多。” “让他们去找司命,谁先找到司命的下落,下次在天河的计划就由谁主导。死也要见尸。假如司命被俘虏了,允许他们在最差的情况下……” “就地诛杀。” “是……” 阴影里的身影躬身道: “君使大人。” …… 黑暗之中,柏咫涯抱着司命,仿佛定位了目的地一般,无声、精准且快速地朝某个方向不断前进。 司命并没有采取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安静地躺在柏咫涯怀中,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反倒是乖巧得令人觉得怪异。 此处的空间出人意料地宽广,不过随着深入内部,脚下的路也向下倾斜,此时应该已经来到地平线下几十米深地方了。 蛇神山的山底下不止阴冷幽暗,还生存着不知名的凶猛活物。 这对附近的住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倘若没有对蛇神山的禁行令,不知道会多多少受害者。 司命对这情况也全然不知,不过她倒是响起了前段时间董浩跟她提过的一直有外出会员神秘失踪的事情。 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想,跟这山底下的情况或许有所关联。 雷甸与烬符的灵气从左侧的深处传来,那道黑影也在那里。 柏咫涯没有选择与他们汇合。 他确实有目的。 本来,他来这里便是为了关虎儿,顺便尽量救一下虞素琴。 在外面的时候,他便使用了灵能探查,朝内部施放了一瞬的灵识。 虽然探的不算真切明朗,但他还是大致掌控了关虎儿的位置。 与之在一起的还有虞素琴的微弱灵气。 一点微弱的青色光芒从前方亮起,很快几块发着微光的晶石出现在柏咫涯的眼中。 在蛇神山的地下内部,埋藏着不少蕴含灵气的矿石。 司命睁眼看着周围的这些矿石,光是他们周围的这些石头,其价值就足以抵得上一间房子了。 然而,尽管柏咫涯选择了租房子,但这并不代表他生活拮据。 他既不缺钱,也不怎么需要灵气来帮助自己修习,对周围的矿石自然也提不起兴趣。 但是,关虎儿就在里面。 大小、形状不一的青色矿石如同天然的装饰品,包裹着中央的一张方形石床。 一个美丽的女人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石床上。 灵气遍布在石床周围,如果锁链藤蔓,紧紧包裹着床上的女人。 柏咫涯看着女人那张除尘的荣耀,立马认出了那便是关虎儿。 更准确地说,那是关虎儿的肉体。 十几年的风霜并未改变她的肉身,仿佛冻结了一般看不出丝毫变化。 在那躯体旁边的石床下方,虞素琴闭着眼睛,身上布满血迹,看着相当凄惨可怜。 石床边上,还有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这身影是一股灵气与意识的聚集体,她便是之前帮柏咫涯救下虞素琴的关虎儿。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睡美人般的躯体。 …… …… 第五十六章 黑影正体 伴随不断地深入山底,脚下愈加崎岖不平,不过前方的道路似乎并未变得狭窄。 烬符在前面追黑影,雷甸在后面追烬符。 最后两人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了。 火嘶与它那随心所欲的不正经的主人显然不同,炙热的剑刃与黑暗中那诡秘的阴冷灵气静默地对峙着。 雷甸拉住了烬符的手臂,目光在周围来回扫视。 “干嘛!”烬符皱眉回头说道,“放开老子,老子已经闻到那个畜生的骚臭味了!” “废话,这周围全是臭味!”雷甸吐出舌头作呕吐状。 周围的空间中弥漫着腥臭的异味,像是将腌制过的咸鱼和健身房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后浓缩起来的味道。 唰—— 叮—— 一道灵气在空中闪过,如飞刀般刺向烬符的瞳孔。 火嘶脱离细长的手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旋转着切开了灵气后继续向侧前方飞去。 紧贴石壁的一道凹陷处,从缝隙中蔓生出的枝条下,一头红发已然来到。 烬符伸手握住火嘶,猛地竖直斩下。 一道火舌先一步点燃枝条,随后扑向后退着的粗壮黑影。 黑影面对那火舌似乎极为惧怕,连一丝抵抗都没有,不断朝深处退缩。 火光在黑暗中极其显眼,黑影在光芒下显露出一大片反光的黑鳞。 面对数度灼伤自己身躯的火舌以及穷追不舍的烬符,黑影终于忍耐不住。 一声喑哑的嘶吼响起,随后,平地生出一道腥臭的罡风。 烬符被吹落到地上,后退了数步。 火嘶刀身周围的炙热灵气在风中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两道阴冷灵气趁机乘风而来,顺着两侧墙面,一左一右向烬符袭来。 突然,一把小斧头仿佛从天而降,切碎两道灵气中返回到烬符身后。 “你这……” 雷甸刚要说话,烬符那头红发便在他脸上飘过,发丝挑逗着他的鼻子,甚至还钻进了鼻孔里。 雷甸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烬符赶忙推开他,抱怨道: “哎呀脏死了脏死了!” “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听一听我的话,我的哥呀!”雷甸无奈道。 旋即他便想起自己刚进灵武处时,负责教导自己的夏奇也是每次任务要说好几遍类似的话语。 好像有些理解那马尾仔当时的感受了。 他看向完全不听他的话,此时还在朝他做鬼脸的烬符。 这混球真的是个女人吗,怎么感觉比当初的自己还闹腾,还不听人话啊…… 怪不得马尾仔跟我说,以后我要带着烬符的时候,他脸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啊。 雷甸叹了口气,对烬符说道: “我跟你说,敌在暗我在明……” “啊,它跑了!” 烬符转过头去,发现已然不见那黑影的踪迹,拔腿便又向深处跑去。 “别跑!我的猪猪!” 雷甸不敢迟疑,连忙追了上去,同时,血压飙升的声音开始在黑暗中回荡: “哪有猪会长鳞片的啊!” …… 柏咫涯将怀中的司命放下,走到虞素琴的身边,低身跪坐下来,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份状况。 灵气的膨胀令虞素琴的身体各处肌肉出现程度不同的撕裂,体表的伤势不算太严重,但内脏就不好说了。 一道灵气从柏咫涯手中进入了虞素琴身体,里里外外游荡一周后,消散于她体内。 武者的身体尽管受到灵气的增强,但再怎么样也不是无敌的超人之躯。 与普通人一样,心脏与大脑都是致命要害,五脏六腑也至关重要,既不能做到断臂再生,对强烈的猛毒也无所抵抗。 同样的,灵气也并非万能的灵丹妙药。 柏咫涯没有学过救人的法子,根据他的判断,如果不送医,以虞素琴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顶多再支撑一个小时。 他神色不变,看向石床上躺着的关虎儿的躯体。 如她自己所说,这具身体已然沉睡了十多年。 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从这肉体上并没有找到这十多年的时光所留下的痕迹,脸蛋依旧吹弹可破,体肤仍然光洁如玉。 柏咫涯伸手朝关虎儿的肉体伸去,数十道灰黑色的灵气突然从石床边出现,形成一道道锁链般的飘带,死死捆住柏咫涯的手掌。 飘带与他的皮肤接触,便飘出一阵淡淡的白色气体,随后传出“嗤——”的声音,仿佛正在腐蚀其手掌。 一旁,关虎儿的虚影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她见柏咫涯神色不变,眼中的急切与担忧又化作了好奇。 “这里的那条蛇名叫「山瞑尘蟒」,相传是源于西边那片「不瞑海」的凶恶灵兽,喜好吸食其他生灵体内的灵气。它会在两十岁的时候,挑选一个武者,将自己体内本源灵气抽取一部分出来,注入那武者的体内,侵蚀束缚其肉体,然后逐渐掌控那个武者的意识。最后,那个武者便会成为山瞑尘蟒的傀儡,大多时候作为诱饵来帮它捕猎。” 柏咫涯不急不缓地说道。 他在外面时候使用灵能探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了山瞑尘蟒的存在。 关虎儿静静听着,随后,空灵虚幻的声音响起: “我还有救吗?我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你是在让意识灌入灵气,与肉体分离的时候被它袭击的吧。你的情况很特殊,我也只能教你几个方法,不能保证一定能行。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它都不愿意破坏你这身体将灵气收回来,看来它很钟意你啊。” 关虎儿低头不语,忽然神色一变,说道:“那蟒蛇正在往这里赶,你先带这个小姑娘走吧,她要死了。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开” 她说着,便向柏咫涯被飘带包裹着的手靠近。 “这里太远了,我懒得再过来一趟。” 柏咫涯说道:“而且,它之所以急匆匆地赶过来,是因为它的那道本源灵气现在还在你的肉体之中,而现在,它们就在我的手上。” 柏咫涯那只被包裹的手掌微微一提。 此刻似乎不是他被束缚着,反而是他将对方的命脉握在了手中。 …… …… 第五十七章 决胜日 关虎儿盯着柏咫涯,看着他那平静的模样,心中的不安没有再度生长,而是渐渐被疑惑与好奇包裹住。 一道数米高的黑影马不停蹄地来到石床边上。 它高高地扬起头颅,一对椭圆形的猩红瞳孔在不怎么明亮的空间内散发出淡淡的猩红光芒。 长长的身躯在不怎么平整的岩石上游动着,坚硬的鳞片与之刮擦,不停发出沙沙的声音。 灵气被他人染指的危机感却它心中不断盘旋,然而环顾四周后,它并未发现此处有什么威胁。 它来到石床边上,目光落在床中央的那道身躯上。 与它相比,这具肉体显得有些渺小,作为食物都有些不太够看,然而却已平安无事地在此处躺了十余年。 虽说是被它困在这里的就是了。 山瞑尘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禁脔,突然,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它的瞳孔中。 一个人类穿着蓝白二色构成的制服,静静地躺在石床下方。 她看起来一副任其摆布的模样,但是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恐惧。 感受着她体内的灵气,山瞑尘蟒伸出石头,低头朝她靠去。 一道微风在空间内吹过。 一把匕首从它头顶没入。 巨大的倒下,那粗长的身躯还在不断扭动着。 柏咫涯将匕首从它的脑内取出,来到它的身躯旁,取出了一大颗胆囊状的东西,然后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关虎儿问道: “你要不先去我家一趟?” …… 梅画鹭被夏霖一路送回到出租房里,他洗了把脸,然后自己炒了个蛋炒饭,然后才想起自己没向夏霖和柏咫涯要联系方式。 他吃完后躺倒床上,却横竖睡不着,努力将这个晚上的事情细致地写成笔记。 光芒洒进屋内,落在了他握着笔的手上。 他转头看着窗外。 朝阳升起,唤醒了树上的渺小生灵。 昨晚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场刺激的梦,他在其中胆战心惊地走过,并未失去什么,也没有获得什么。 但他不会忘记这段宝贵的经历。 远处不时传来水坝的轰鸣。 近处断续响起鸟雀的脆嚷。 这正是他熟悉的平常景象。 …… 夏霖回到家里的时候,迎来了妈妈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 夏煦还没有回家。 他回屋后打开电脑,没在网上看到有关蛇神山的最新新闻,打了个电话给柏咫涯,听到对方已关机。 待了两三小时后,他打了个哈欠,捎了片面包去学校了。 …… 灵兽,是能够感知、使用灵气的野兽的总称。 在灵气现世后,隐世的妖灵发现他们对灵气具体天然的亲和力,而没有灵智的野兽则与人类一样,其中仅有一小部分有得以接触这让世界进入新时代的神秘产物。 灵气对于人类只是基础的强化躯体而已,然而在面对野兽时却不再谨慎,甚至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造它们的身体结构,生长出原本没有的部分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仅仅接触几年便蜕变成了与原先大相径庭,这种违反自然逻辑的现象,使得相当多的动物学家对灵兽的出现产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在全球各地自发性地成立组织,对发现的灵兽信息进行总结归纳。 比如在国内,这些学者便是与政府进行合作,将获得的信息传达到政府,再第一时间分享到各地灵武处。 灵气对于野兽的改造仍未停止,所以,时至今日仍有新的灵兽在被陆续发现。 不过,关于灵兽的信息并非完全公开。 事实上,其中有一小部分甚至是级别非常高的机密。 灵气对野兽的躯体改造当然不是毫无规律的。 老虎不会长出蜻蜓的关节,鳄鱼也无法拥有雄鹰的翅膀。就算同一物种出现多种不同的变化,深入研究之后也会发现都是有迹可循的。 然而但凡事都无绝对。 在繁多的灵兽种群之中,总会出现少数的例外。 或是突变,或是偶然满足了什么条件,于是便出现了与众不同的个体。 “比如啊。五年前,在北方那片绵延万里的「红雪林」里啊。就有个乘坐直升机的旅客拍摄到了的一匹身长十多米,雪白毛皮上长有赤红纹路的巨狼!” 上午。 一级剑术部A班的几个学生围坐在一起,正闲聊着。 “然后呢?” “然后当时那个旅客直接把图传到网上去了,立马就吸引了一大批关注。然后有意思的地方就来了。红雪林当地官方第二天就宣称照片是经过p图伪造的,可同时照片又很快被全网删除。” “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是的呀,这样一来,眼力老道的自然就明白那巨狼肯定是什么变异啊之类的稀有个体呀!” 比试尚未开始,他们像往常一样聊着些有的没的。 现在不用上课,也没其他事情能做,尽管对还留存的那四个学生来说今天是本次实战比试的决胜之日,但擂台下的看客们可没什么压力。 王吉辉看着中央擂台边上那道佝偻着的身影,神色有些担忧。 夏霖今天的体态比以前要更加慵懒没精神,但是神色其实也没有很差。 然而这副模样落到他的对手眼中,便不是很令人高兴了。 四个人,两两对决,然后胜者再决出最终冠军。 可冠亚季都要分的清清楚楚,所以二三名,三四名也要比试一场,嗯……这样的话,算下来,是第一名要赢两场,第四名输两场,而二三名一共要打三场啊。 夏霖默默在心中琢磨着。 昨晚炎傀解决了大部分的会员,柏咫涯则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董浩和司命,他倒是没出多少力。 要赢两场的话也不是做不到,但单纯从轻松的角度来讲肯定是输两场比较省事。 但凡事都不能想得那么简单。 随意地输掉两场,他要面临的会是徐、迟两位任课老师的质问,运气不好可能陈未蔷主任也要来找找他的麻烦。 而从长远的目光来看,赢下两场后,他便可以说是一级剑术部的第一人。 在这个武学生们活力四射的高学中,保不准以后的麻烦会越来越多,约他去武学区切磋的学生肯定络绎不绝,其中保不齐会有些像是表白失败了的厚脸皮男一样,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的。 对于只想过省事平淡的校园生活的夏霖来说,这两个选择无非是短痛与长痛的区别。 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对手走了过来。 当夏霖看到对方的脸时,他那一直忽视对手身份的习惯也暴露出了些许问题。 秦虹裳盯着夏霖,锋芒毕露的好奇目光仿佛是想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这位同班前桌,升上中学后交流便越来越少的青梅竹马,在时隔多年后再度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 …… 第五十八章 归来 宽敞的场馆内,两百余师生围在巨大的擂台旁。 尽管比试仍未开始,作为看客的热情却先一步点燃。 一个个教师在观战时都一言不发,对应的便会有部分学生耐不住寂寞开始点评。 比起之前对夏霖出言不逊的齐世学之流,那些昨日刚被淘汰却成名已久的学生周围聚集起了更多的人。 毕竟这些学生对于局势的判断要更加准确,对双方的博弈也看得更真切。 “早上好。” 对于夏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的三个字,秦虹裳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面对她那摸不透情绪的深沉眼神,夏霖挠了挠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试探着说道: “终于要放假了,这周好累啊。” 秦虹裳迈步向他靠近,来到他面前,头微微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眯着,透过黑框眼镜仰视着他。 眼前的少女全然不像是个轻松击败是众多敌手的学级顶尖武者。 文静可人的脸蛋令夏霖熟悉而又陌生,这景象在恍惚的记忆中似曾相识,却已然想不起上一次两人间的距离如此接近是在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她的鼻息不断扑打在夏霖的脖颈处,如同顽皮的精灵,不断挑逗着敏感的肌肤。 “呃……” 夏霖微微后仰,心中并没有生出多么强烈的情绪,但看得出来有些不自在。 秦虹裳的目光透过夏霖额前的刘海,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双眼。 然而她并未从那半睁着的的浑浊瞳内看到任何坚毅与自信,反而布满了毫不掩饰的懈怠。 秦虹裳失望地收回目光,转过身去。 束起马尾的抹茶色发带轻轻摇晃,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夏霖松了口气。 要跟虹裳动手啊…… 他摩挲了一番下颌。 然后放弃了思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喊声将雷甸的意识从昏沉中拉起 他睁开眼睛,将头上的睡帽扯下,捂着耳朵,发出了低沉嘶哑的呻吟。 “我的猪猪啊啊啊啊啊啊!” 烬符那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墙壁与耳塞,从雷甸的耳朵中不停地向他的大脑发起冲刺,撕扯着他渴望休息的意识。 从两人在蛇神山底深处看到山瞑尘蟒倒下的身躯后,烬符便像死了爹妈一样不断哀嚎着。 雷甸看到这灵兽已死时松了口气,但紧接而来的便是疑惑。 他并没有学过什么专业的侦查或是解剖,也不知道这灵兽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终归是能看从山瞑尘蟒的尸体上看出些什么。 致命伤在头顶的创口,一击毙命。 除此之外还有两处切口,蛇心和蛇胆已经被取走了。 当两人从出山底时,一路上并没有感知到任何陌生的灵气。 这灵兽之死到底是谁动的手,就算是雷甸也猜得到。 柏咫涯……嗯,真强啊。不愧是沈小姐看重的人。 真不愧是沈小姐啊,就是能看中厉害的家伙。 沈小姐……好像很久没联系我了啊。 每次都是夏奇那个家伙冷冰冰地给我下命令。 还不给加钱。 还不请客吃饭! “我的猪猪……!” “啊,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带你去吃烤乳猪行了吧!” “真的吗!不许骗人!”烬符立马睁大眼睛兴奋地看着他。 “嗯,真的真的。”雷甸为了让烬符闭嘴点着头,“你只要别叫了我就请你去吃。” 烬符很乖巧地跟着他回到他们住的屋子里,然而雷甸转头就回到自己房间里,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当然他没忘记把门锁上。 但是他低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烬符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的时候,她的鬼哭狼嚎将穿透层层混凝土,直达他的思维。 使用肉掌后,仍然无法阻挡烬符的音波攻击,雷甸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恐怕不用想安然入睡了。 这家伙明明跟自己一样一晚没睡,难道就不困的吗?! 他原本还是请烬符去吃烤乳猪的。 倘若上周他俩的工资没被烬符拿去买各种甜点零食,然后在三天内吃个精光话。 雷甸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烬符的哭喊当作背景音乐,让自己去熟悉、适应、习惯它。 十分钟后,烬符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雷甸长舒一口气,想着终于可以安宁地休息了一下了。 正当他的意识缓缓下沉之时,电话响了。 “嘶——” 肯定又是夏奇那个b人! 他看都没看来电提示,直接拒接了。 然后对方并没有死心,很快又打了一个过来。 雷甸无奈地坐起来,满腔怒火地接通了电话: “喂,你又要干嘛!我没空!” “这样啊……” 一个平静的女声从另一端传来。 这是……! “沈小姐!”雷甸反应过来。 “那就不打扰你了,雷甸。你好好休息。” “啊不,不是!我还以为是夏奇才……!” “夏奇最近经常找你有事吗?” “对啊,那家伙三天两头就使唤我去干这干那的!”雷甸不满说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拍门声响起。 “雷甸!我~要~吃~烤~猪!” 门外传来了烬符的声音。 “你那边怎么了?” “呃,烬符又在胡闹而已。” “哦,辛苦你了雷甸。” “没事,小事一桩!对了,沈小姐,你是要我做什么?” “是跟花池琪有关的事情,需要你跑一趟。” “是那个天河来的大小姐?” “对,难得雷甸记住她的名字啊。果然雷甸你也喜欢那种可爱的女孩子吧。” “没有没有!我对沈小姐一心一意!” “呵呵。” 电话那头传来沈绝有些发颤的笑声,颤得雷甸的心脏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 柏咫涯当然没有回舟婧的家。 当紫老板得知他前来拜访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心中便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柏咫涯一只手抱着个昏迷的女性,另一只手牵着位面无表情的黑发美人。 从这两人身上,紫老板闻到了一股麻烦的味道。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柏咫涯,柔声问道: “怎么?你拿我这儿当幽会的金屋还是藏人的私台啊?” …… …… 第五十九章 一一解决 一支红色的蜡烛静静在红木长桌上。 柏咫涯牵着乖巧小狗般的司命,将关虎儿的躯体放在桌上。 在挣脱山瞑尘蟒的禁锢之后,她那与灵气融为一体的意识也曾试图归回身躯,但却无法做到。 难道是因为脱离肉体太久了?或是那灵兽对她的身体还做了什么? 见到陌生客人的到来,白小姐蹦蹦跳跳地来到司命身边晃动着。 司命仿佛精美的人偶,始终低着头,神情漠然,一言不发。 于是她又看向桌上的关虎儿,探出脑袋伸着鼻子嗅了嗅,露出惊讶的神情,看向柏咫涯。 然而柏咫涯却转身走了出去,几秒后,又抱着个穿着一身白袍的瘦小女孩回来了。 白小姐吹了声口哨,问道: “小柏,你又去拐卖了?” 司命抬头看了柏咫涯一眼。 柏咫涯看着桌上的关虎儿,问道:“感觉怎么样?” 关虎儿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然而一声轻语却从她体内传来。 “好像不行。” “啊!”白小姐有些兴奋地大喊一声,“我就知道!” 一道灵气从关虎儿的身躯中钻了出来,随后迅速化作半透明的人形。 紫老板微张着嘴,眼前的状况很好理解,但她也是一次见到。 柏咫涯对她说道:“她的意识脱离肉体融入了灵气,现在回不去了。妖灵对此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 紫老板很干脆地说道:“对我们来说,肉体是一切的本源。意识脱离肉身什么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旁的关虎儿闻言,并不怎么失落,只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哀伤神情。 忽然,她感觉有人正抓着自己,回过头去,发现是白小姐正在扯她的头发。 白小姐好奇地抓着她那垂到腿上的长发,又伸手点了点她的手臂,说道: “你这状态,不是单纯的灵气啊。我都能碰到你呢。” “你把自己的情况详细地跟她说一下吧。” 柏咫涯对关虎儿说道,又转头看向紫老板。 “这个孩子需要治疗。” 紫老板看着他怀中那虚弱的女孩,神情不悦,随后又展颜一笑,走到柏咫涯身前,问道: “我对你来说,也是心血来潮救下的小宠物?” 她的声音温柔地像是飘香的金桂,可是那深处却绝不是什么友善的情绪。 柏咫涯平静说道:“我不养宠物。” 紫老板轻哼一声,收敛了虚假的笑容。 “给我吧。” 她从柏咫涯手中接过虞素琴,向某个房间走去。 不远处,有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盯着这里的情况。 柏咫涯来到门前,将门打开。 里面那人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释放出了一道灵气。 柏咫涯一动不动,那寒意刺骨的灵气还未接触他的身体便被护体的灵气所消融。 大厅的灯光照进门内,一个画中人般的白发少女睁着血红的双眼,如同如同受惊小鹿般仰视着柏咫涯。 这是他之前在两个暗君会牙使手中救下的少女。 柏咫涯问道:“在这里感觉怎么样?” 平静而略显温和的声音驱散了一时的惊惧,少女轻声说道:“她们对我很好。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柏咫涯说道:“我带回来了一个人,你说不定认识。” 山瞑尘蟒的弱点并不是火焰。 之所以表现出畏惧火嘶的样子,只不过是作为野兽,对火焰本能的害怕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它对光芒的厌恶。 常年生存在人迹罕至的蛇神山底,捕食的几乎只有野兔与松鼠级别的小型猎物,偶尔才有不长眼睛的人类来到附近。 好在它因为要囚禁关虎儿的缘故,时常处于休眠状态,并不是很需要进食。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暗君会的到来,频繁的灵气震荡屡次将它吵醒,不过因为常有误入山底的会员牺牲自己的肉体去安抚它,所以它也没怎么闹腾。 山瞑尘蟒善于隐藏,并非精于争斗的灵兽。 尽管如此,从武力上来讲,它也在执行者董浩之上。 在面对联手的烬符和雷甸时,躲逃只是第一反应,真要到最后生死相搏,胜负还不好说。 所以柏咫涯在不想牵扯到关虎儿的肉体和虞素琴以及司命后,选择了用偷袭的方式一击毙命。 全程目睹的司命再一次见识到了他的强大。 年轻,强大,行动随心所欲不受羁绊。 而且眼下…… “嗯嗯。嗯嗯嗯……” 白小姐一边听关虎儿说着,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仿佛在听什么有趣的故事。 紫老板抱着虞素琴离开了,妖灵用以治愈肉身的灵丹妙药可不在少数。 司命双眼微眯。 柏咫涯显然是人类,但却跟妖灵有所牵扯。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靠近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司命回过头去。 柏咫涯的身旁站着个白发红瞳的少女。 见到司命的面容后,那被封尘在箱中的记忆开始渗出缝隙,一幕幕朦胧的画面涌入了少女的脑海。 她神情茫然地开口说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司命见到她后眯起了眼睛,看着柏咫涯低声道: “我还在想两个牙使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被逮到灵武处去了,原来也是你干的呀。” 柏咫涯看着少女问道:“还想起什么了?” 点点虚汗从额角冒出,随后少女伸手捂着脑袋,有些痛苦地闭着眼睛。 “你在干嘛!” 白小姐转过头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赶忙来到少女身边抱住她,神情急切地问道: “怎么了,囡囡,没事吧?” 少女勉强地睁开眼,喘着气,微微摇头道:“没、没事。” “囡囡?”柏咫涯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白小姐松了口气,自豪地对柏咫涯说道:“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啊!怎么样!” 柏咫涯不太好评价,没有发表意见。 少女小声说道:“我叫娜娜。” “嗯?”白小姐惊讶道,“你想起来了?” “只有一点点。”娜娜说道,“而且是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想起来的。” 见她仍是一副憔悴的模样,白小姐强行拉着她让她去休息了,还用看着有些稚嫩的小手抱着关虎儿的肉体,告诉柏咫涯,关虎儿的事情她大概能有点办法。 关虎儿意识来到柏咫涯身前,低头向他道谢。 柏咫涯点头道:“没事。” 待关虎儿的意识跟着白小姐一起远去后,柏咫涯拉开椅子,让司命坐下,自己去泡了一壶茶,娴熟地沏上了两杯,坐到了她对面。 茶香飘出盖碗,氤氲蒸汽飘荡在两人中间。 柏咫涯翘起二郎腿,手指敲击着红木桌面,缓慢而规律,渐渐地与司命的心跳同步起来。 …… …… 第六十章 青梅 在刚升上初学之后的某一天。 同班的学生很快被他们的父母接走,而夏霖正站在校门口,乖巧地等待着姐姐。 夏煦要比夏霖晚十五分钟放学,她比弟弟大三岁,虽然也还是个孩童,但已不需要父母接送,每天带着弟弟一起上下学。 夏霖的目光在周围的花叶鸟雀与街对面的糖果店中游荡,最后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身上。 在夏霖的印象中,这位同班同学总是一个人待着,乖巧得不像是个这个年纪的孩子,而且也不怎么说话。 与他相同,这个女孩也在等她的父母来接。 人流如潮水般来去,嘈杂的世界中,此时她正孤零一人缩在墙边,像是只被抛弃的流浪小猫,又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于其而言,这段等待的过程只是静止的人生片段。 “你喜欢虫子吗?” 女孩转头看去,眼里除了疑惑外,还有些慌张。 不过那慌张很快被压制了下去,最后她只是摇了摇头。 夏霖说道:“我也觉得一般女孩子是不会喜欢的。” 或许是不习惯跟同龄人聊天,或许只是单纯的怕生,总之女孩并没有回话,反而站得更远了一些。 然而夏霖却跟了上去。 女孩皱起眉头,似乎不想与他产生交集,不耐烦地说道: “你要干嘛啊?” 夏霖挠挠头,诚恳说道: “其实我是想说你肩膀上有只毛毛虫。” “啊!” 午后的放学路上响起一声尖叫。 收获周围过路人的视线的同时,也就此构建起了两人间的联系。 漫长的等待在交谈中加速,她那静止的时间也因此而流动了起来。 当夏煦走出校门的时候,夏霖身边的女孩嘴角带着笑意,眼中闪着光芒,听着夏霖随意的闲聊,偶尔插上一两句,就算被夏霖逗笑了也会佯装平静的模样。 后来,他们很快发现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 在那之后,直到中学毕业的前两年,两人都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可谓形影不离,两小无猜。 在好奇与同情驱使的一次搭话,让夏霖收回了一个青梅竹马。 而因为父母经常出差的缘故,就算在周末,女孩也经常跑到夏霖家里去找他。 在初学毕业那一年女孩生日的时候,夏霖送了她一根抹茶色的发带。 擂台上的秦虹裳伸手拂过脑后的发带。 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商业公司从业者,以前双亲一天忙18个小时以上是常有的事,连休息的时间都少有,更别提给予她陪伴。 她那认真而又孤僻的性格,大约也是在寂寞的孩童时期便慢慢养成了。 而那个拥有时而现实无比,时而异想天开的脑回路的,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有兴趣,又像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的男孩的存在,使得她没有深陷入孤独的泥沼。 可那一切都在某一天改变了。 秦虹裳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见到的夏霖,不再拥有看似懒散,却深藏着光芒的眼神,整个人像是具失去灵魂的空壳,虽然没有请假,但在学校里的时候气质肉眼可见的颓废,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回家后也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算自己去找他,他也不见人。 单方面的自我隔离使得两人的关系开始渐渐生疏,在中学毕业时,他们已经完全没了联系。 不过,命运弄人,在经过两年的考察期后,两人最后来到同一所高学,还是还同一学部下的同一个班里。 再次见面时,夏霖已经全然没了当初那抹灵秀的气质,明明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像是只蔫了的老狗,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半睁着双死鱼眼,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不解。 愤怒。 失望。 种种情绪心中无法抑制地生长。 尽管秦虹裳没有将其展露在脸上,但那冷冰冰的态度却说明了一切。 可偏偏老师把她跟夏霖安排成了前后桌。 不过,这给了她一个询问的机会。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你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秦虹裳转头看着夏霖。 “夏霖,你……” 无数疑问涌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对于盯着自己看的她,夏霖眨眨眼问道: “啊?呃,你是哪位?” 在那一瞬,秦虹裳睁大了双眼,目光仿佛利刃,死死锁定着夏霖,而后转过头去,接下来的几天内,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夏霖对此也摸不着头脑,直到一次上课点名,老师叫了秦虹裳的名字,而后夏霖看到了她脑后的抹茶色发带,这才反应过来。 根本没认出来啊,几年没见,没想到变得这么好看了。 倘若夏霖当时把内心的想法告诉她,也许如今两人的关系便不会只是几天说上一句话,偶尔还要被冷嘲热讽一下。 至少现在,秦虹裳的剑不会这么凶狠。 在比试开始的瞬间,长剑便来到夏霖身前,横扫、倒劈、顺斩,随后接连刺向夏霖的左肩、下腹与胸口,在夏霖后退几步后,跃起斩向他的脖颈。 夏霖举剑竖在右肩旁。 剑锋相遇,周围涌动的凌厉灵气向外一阵震荡。 秦虹裳向后跳跃,如同盛开的花朵,旋转几周后轻盈地回到原地。 夏霖挥手拍散身前的尘埃,刚想说些什么,剑光便在眼前闪过,数道剑气正朝他极速飞来。 他原地不动,挥剑将这些灵气斩碎。 然而,秦虹裳已然来到其左侧,提剑刺向他的腰腹。 夏霖斜眼看着她,神色淡然。 没想到她这么想赢啊…… 他原地不动,看样子并没有躲避的意思。 秦虹裳的实力很强,进攻手段凌厉而迅猛,倘若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因此速败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 “夏霖!” 不是出自观众,不是出自老师,一声愤怒的喊声从秦虹裳的口中响起。 她的剑停在夏霖的肩旁,咬牙瞪着他。 夏霖转过头来,神色先是楞然,随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对自己的在这场比试中表现出来的随意,这明显的放水显然相当气愤。 是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了吗?我现在解释……好像也来不及啊。 不过我把自己根本不在乎输赢的事情告诉她,她说不定会更加生气啊。 毕竟她就是这么事事认真的人啊。 夏霖转过身来看着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雄浑灵气从体内涌出,包裹住了剑身。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虹裳。 …… …… 第六十一章 采取的方式 夏霖眼中的认真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便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整个人的状态再度放松下来。 比起之前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要好些,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难道是觉得我不值得被认真对待吗? 秦虹裳沉下脸来,剑上的灵气却高涨起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攻的时候,夏霖动了。 他竟然主动进攻了! 长剑举起、落下,无论角度还是幅度都不奇特,但秦虹裳对此没有半分轻视。 因为速度。 当她反应过来时,剑锋已来到面前。 举剑相抗,巨大的力量通过剑刃上作用到手臂上。 在撕痛感与酸痛感传来之前,那冲击其身躯的浓厚灵气令她险些连剑都握不住。 仅一剑,秦虹裳退后四五米,握剑的手掌微微颤抖,指甲缝中渗出了一些血丝。 秦虹裳性格认真且要强,但绝不是什么顽固的人。 实力的差距通过这简单的一剑已然令她充分体会,可她仍不会退缩。 并非是因为不满足于前四的水平,想抓住渺茫的机会更近一步,也并不是因为直接认输会显得很胆小怕被人耻笑。 仅仅只是因为她面前的人夏霖而已。 如果通过文字能了解的一个人的话,那通过剑应该也能吧。 夏霖挥出一剑后,没再有动作,平静地看着秦虹裳,等待她恢复过来。 观众的学生中,不少人都看出了两人间的差距,纷纷感叹夏霖的强大,更不用说擂台周围的二十几名助教裁判以及那几位老师了。 陈主任注视着夏霖,伸手摸了摸一侧耳环,一双眼睛微眯着弯出两道弧度。 戚苍静静地看着夏霖,身体周围的灵气渐渐开始活跃。 秦虹裳已然缓了过来,朝夏霖举起了剑。 夏霖见状,再度举剑。 长剑割裂空气,刺向秦虹裳的颈部。 秦虹裳来不及躲避,只得竖剑与身前。 剑尖落在她的剑刃中央,强大的力量压弯了剑身,任凭她的灵气如何抵抗与干扰都无济于事。 一点裂声从手中的剑身中传来,秦虹裳眉头一挑,身子微转,剑刃随之调整了角度,试图卸开夏霖的力量,让他的剑刃刺向侧面。 然而,夏霖感知到她那细微的动作,在剑尖滑开之后,向前一步,立马调整了使力的方向,化刺为斩。 短短一瞬间,秦虹裳的小伎俩顿时变成了无效操作,在夏霖毫不留情地将灵气释放出来之后,她再也承受不住,身体向后摔出七八米远,倒在了地上。 在能够平视到头顶灯光的那一刹那,秦虹裳并没有因落败而感到悲伤。 相反,得以知晓夏霖并没有一直过着摆烂的生活,在暗地里一直在精进修习,她还有些高兴。 这时,洒下光芒的灯光被一抹阴影所遮挡。 夏霖来到她面前,右手反握着剑,朝她的面门刺下。 “停!” 几名助教裁判起身,及时喊了出声。 剑尖停留在秦虹裳眼前二十多厘米处。 “你是要杀了我?”看着夏霖那俯视着自己的目光,她轻声问道。 夏霖收回剑,朝她伸出手掌。 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掌,秦虹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看多了?” 声音传进耳中的同时,脸上传来了奇妙的触感。 她睁开眼,看见夏霖正饶有兴致地捏着她的脸蛋。 嗯……这手感还是不错啊,虽然没以前好了。 秦虹裳反应过来后,眼神迅速发生了变化。 在那怒意化作杀意之前,夏霖很识相地收了手,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过秦虹裳非常固执地避开了他的手,独自起身后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不止是她,周围那些助教裁判的神色也有些不悦。 在他们看来,当着这么多师生的面,用这么轻浮的动作调戏对手,就算是源于胜者的自傲也不该如此。 夏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秦虹裳也知晓,她低声道:“大庭广众的,你在想什么啊?” “好久没捏了,下意识地想试试手感。” 秦虹裳眼角一跳,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那感觉怎么样啊?” “嗯,还不错,就是没以前那么嫩了。”夏霖老实说道。 直到两人回到班级里时,秦虹裳都还死死地等着他。 夏霖一回来便被王吉辉几人拉了过去。 他们对夏霖竖着大拇指,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太牛了吧,我的霖神啊!” 鸭哥的公鸭嗓立马响起: “哇,当众调戏啊!不愧是霖神啊!风流!潇洒!吾辈楷模啊简直是!” “鸭哥,你要是这么干了估计先被砍一只手再被抓起来送警察局。” “被砍了只手还不送医院送警察局是吧!” “直接枪毙扔河喂鱼一条龙了,还送什么医院费钱啊!” “我他妈摸一下脸就要枪毙的吗!” “其他人不好说,鸭哥你的话还得加大力度。” “要诛我九族是吧?!” “诶,夏霖呢?” 他们转过头来,却发现夏霖忽然消失了。 …… 茶凉了。 白色热气消失,柏咫涯端起盖碗,仍是吹了吹,才抿下一口。 他不太喜欢烫的东西,便是喝茶也更爱饮冷茶。 虽说冷茶对身体有滞寒、聚痰之类的副作用,但对于他这种水准的身体当然是没什么影响的。 一些小病小痛基本不会出现在有一定水平的武者身上,甚至包括青春痘之类的内分泌失调问题。 柏咫涯放下盖碗,看着白小姐和娜娜远去的方向,说道: “你们还挺有科研精神的,这么喜欢做实验啊。” 发生在娜娜身上的实验显然与虞素琴不同,那异常的白化与阴冷的灵气说明了一切。 “司命、司命……” 柏咫涯低吟着。 “是不是还有其他五位?” “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嘛。”司命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柏咫涯说道:“上将,次将,贵相,司命,司中,司禄。你们是按实力排的吗?你排第四?” 司命眼神一凝。 六大星使的存在即便是普通会员都知道,但他们的称呼可并未公开。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称呼?难道是哪个执行使或者牙使背叛了……” 柏咫涯斜眼看着她,沉吟片刻,说道:“你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时间去上学……不过最起码应该多读点书吧。” 司命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也并没有继续开口。 “我不喜欢拷打,尤其是拷打女孩子。”柏咫涯说道,“不过你不会是在等人来救你吧?” “哼,别担心,我们星使间的关系没好到这种程度。”司命不咸不淡地说道,然而手掌却紧紧地握着。 “原来如此。”柏咫涯想了想,起身来到她面前。 司命仰头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然而,就在她以为柏咫涯是要动手时,柏咫涯却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的确动手了。 柏咫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向外走去。 司命皱眉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带你去外面吃点东西。” 柏咫涯平静说道:“不远处有家店,那里的蛋糕不错。” 第六十二章 所谓享受时光 飞鸟展翅,在空中盘旋几周后,回到了某个十字路口,钻进一棵茂盛的大桦树中。 那诱人的奶香仍从门缝中向外飘荡,只是门口的铃铛响动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随着太阳不断攀升,作为工作日上午的主要顾客的学生都已步入学校,狐桃小家自然也逐渐清闲下来。 温和帅气的店长儿子今天也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刀在吐司片上熟练地划分出九分小格,将切好的黄油一一放在格子里。 目光渐渐离开了双手,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于是,他手一抖,一大勺砂糖陷入了黄油之中。 店长儿子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妙。 果不其然,一旁,那墨镜下的严厉双眼迅速看了过来。 “没睡醒啊?” 低沉的嗓音响起,他的店长父亲显然有些不悦。 他低下头去,没有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犯糊涂了。 尽管在手工制作这方面,他确实没表现出什么天赋,但是在父亲严格的指导下,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认真的心。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他三天两头便会犯一次低级失误,显然是心不在焉。 不过这次,店长没有再对他进行过多的批评,而是说道: “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 以往的父亲可不会这样体贴,大约是真的感受到儿子有些烦恼,只是不习惯去关心而已。 倘若他的妻子未因病早逝的话,也便不用为此烦忧了。 “没事。” 店长儿子拿毛巾擦了擦脸。 叮铃~ 门口的铃铛响起。 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眼镜男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纤长的睫毛微垂着,脸颊白皙光滑,却见不着半点妆容痕迹,一头柔顺短发贴在颌边,看起来像个十五岁左右的阴柔美少年。 司命穿着一身没有图案的黑色长袖长裤,都是柏咫涯自己的衣服,虽然稍微大了些,不过她也能凑活穿一穿。 毕竟暗君会的制服太有辨识度了,总不能让她穿着那身精美的星使大袍在大街上溜达。 “嗯?今天不用上学吗?”店长看着柏咫涯问道。 “请假了。”柏咫涯说道,“我朋友刚来玉桦,想给她推荐几个好地方。” 柏咫涯说着,又真的像是跟朋友聊天般,对司命说道:“这家店的糕点很不错,是玉桦数一数二的。” 店长闻言,虽然没表现出高兴的神情,但那微微扬起的下颌还是说明了柏咫涯的夸赞令他颇为受用。 店长儿子走了过来,微笑问道:“需要什么?” 柏咫涯说道:“我带她看一看,先来两杯香芋拿铁吧。” “好。”店长儿子点点头。 柏咫涯仍然选择了窗边的一个二人座。 他用手机扫了下桌角的二维码,显示可选择投影式菜单。 3d投影菜单当然不是什么罕见功能,金雀商业街的格林菲勒皇室餐厅便一直有这种菜单显示功能,只不过柏咫涯没想到这种小店也已应用了,心中有些感慨时代的发展速度。 再过几年,世界或许又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多多接触还是很有必要的啊……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吧。我请客好了。” 因为习惯原因,柏咫涯没有选择投影式的,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调转方向,推到了司命的面前。 司命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柏咫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转头看着窗外的行人与车流,说道:“你享受过城市生活吗?” “什么?” “说的简单的话,就比如逛街,看电影,跟朋友一起喝下午茶,诸如此类很多普通年轻人常干的事情。” “没有。”司命冷淡道,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兴趣。” “我想也是。不过我觉得凡事都尝试一下比较好。”柏咫涯说道,“所以机会难得,今天带你在城市里逛一逛。” “那你还真是热心肠啊。”司命的嘴角扬起,眼里却没有笑意,“那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一时兴起吧,那你活得可真自由啊。” 柏咫涯看向她,平静说道:“因为……感觉你有点可怜。” 司命盯着他,眼神微冷。 这时,店长儿子走了过来。 他端着两杯香芋拿铁,目光落在柏咫涯的位置,回想起了之前的一个雨天 那天店里颇为忙碌,柏咫涯也是跟人坐在这个位置闲聊。 那位小姐也几乎没有化妆,一身浅肉色连衣裙反衬出皮肤的洁白,最令他印象深刻,便是她那双迷人的深邃双眸,仿佛黑洞般不断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 那一颦一笑皆令他魂牵梦绕,最近更是常常在他的梦中出现,这才使得他白天都常常出神。 眼看店长儿子愣愣地盯着自己,司命疑惑地看向他。 这个没有半点灵气的普通人怎么想都不应该认识自己吧,更别谈扯上什么关系了。 “怎么了?”柏咫涯看着他问道。 “啊?”他反应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没什么,抱歉。” 他将两杯饮品放在二人面前,说道:“香芋拿铁,祝二位都能有一段美好的相遇。” 说完,他看着柏咫涯,似乎有什么话想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开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兴趣,但司命并没有跟柏咫涯客气,划着菜单点了七八份。 她端起香芋拿铁,纯白奶花印在紫罗兰色的芋咖之中,浮沫被清理得很干净,浓郁芳香不断钻进她的鼻腔。 柏咫涯一只手撑着脸颊,闭眼聆听着店内的那安宁的钢琴曲。 各类佳肴对司命来说当然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她确实以往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花在食物上。 至少她并没有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等待着享用美食的时光。 她端起拿铁,抿了一口。 柔顺的甜软味道漫过舌尖滑落喉中,迅速充盈了干燥的口腔。 “怎么样?” 柏咫涯睁眼看着她。 司命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凑活吧。” 柏咫涯说道:“好,能入你的口就行。” …… …… 第六十三章 洽谈 在司命看来,柏咫涯显然对暗君会没什么好感。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这么和善。 七八个装着糕点的小盆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嘴上说着没兴趣,吃起来的速度倒是不慢啊。 本来还想给她推荐几个的,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享用糕点带来的美味幸福并没有展现在司命的脸上,她一边咀嚼着一边问道: “你是哪个隐世门派的传人?还是哪个武学世家的子嗣?” 隐世门派,武学世家啊……我看起来像那么认真传统的人? “要只是单纯的因为什么正义感,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吧。不过你在通过我了解圣会之后呢?以一己之力摧毁整个组织?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塑料小刀划开薄薄的表皮,雪白奶油与金黄肉块一齐从芒果班戟里冒出头来,粉色叉子插住一小块,送入嘴中,令人满足的甜味在口中迅速扩散。 “既然我现在没有被关进什么地方受严刑拷问,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别的武者组织的成员或是灵武处的走狗。”司命接着说道,“排除种种可能又要满足你所拥有的实力的条件,除了武家后裔与门派传人……便只剩下贵族了。” 怎么看柏咫涯都不像个贵族。 首先贵族办事就会更加直接、迅捷、效率,以及狠厉。 司命也不认为贵族会闲到主动来搭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开门见山吧。你想要什么?”司命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她似乎认定了自己的判断,柏咫涯一定来自某个武学世家或是隐世门派,而且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想来其地位也颇为重要。 窗外人群行色匆匆。熙熙为利来,攘攘为利往,人民群众为了谋生都是这副忙碌模样,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十字路口对面,匆匆人流之中,几道目光看向了狐桃小家这座手工面包甜品店。 一大早就悠闲地待在这里享用美食,这对朝九晚十二,加班成习惯的社畜而言,是只能看看的奢望。 柏咫涯从桌旁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司命嘴角的奶油,看着她的脸颊因羞耻而微微发红,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不过在他本人意识到后很便立马恢复原状了。 柏咫涯问道:“对于娜娜,就是刚才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她?” “她对圣会是相当重要的实验产物。是君使,就是我们圣会会长重视的贵重物品,也是我这次来玉桦要带回去的最重要的东西。” 产物、物品、东西……柏咫涯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打算要回去?” 司命面无表情说道:“我也可以不管这事,如果你不介意以后经常会有人来打扰的话。” “其实我就是为了不想被打扰,才带你来吃东西,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柏咫涯说道。 司命似笑非笑道:“那你已经得到答案了。” 柏咫涯说道:“就没有其他选择吗?” “是的。”司命点头道,“没看出来,你还真是好心肠啊。你的正义感就这么泛滥吗?” “主要是被我撞上了。不管不顾的话,以后良心会过意不去。”柏咫涯说道,“我想活得轻松自在一点,所以不想做违心的事情。” “哦?可如果要活得轻松自在,不是反而要学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柏咫涯摇头道:“我不喜欢被欺骗,就算自欺欺人的事情我也不会做。” 司命说道:“那你的人生一定会活得很辛苦,我劝你最好改一改这个习惯,这是过来人的建议。” “过来人?你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吧。”柏咫涯说道,“十几岁的小孩还是别谈什么人生了。你加入这种组织已经是你这短暂人生中最错误的事情了。” 听他嘴上颇为瞧不起暗君会,司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说道:“总之你不把那个女孩交出来的话,圣会不会罢休的。” “那没得聊了啊。”柏咫涯摇摇头,问道,“她被做了什么实验?” “不知道。”司命说道,“我没去了解。” 柏咫涯看着她,说道:“之前虞素琴的实验你也不了解,这个你也不知道。你这星使当的真是……” “我怎么可能会去管这些。”司命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星使直接受命于君使,没必要,也不应该去管其他事情。” “我还以为你们星使是你们会长的秘书呢,照你这么说,简直就像忠犬啊。” 柏咫涯的说法令司命有些恼火,但她也想不出如何反驳。 可终归还是很恼火。 至少换个好听点的词吧! 柏咫涯说道:“你偷袭那个女人的时候,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我当时看了还以为你有多坏呢。” 司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总感觉他有些瞧不起自己。 终归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不过也好。 柏咫涯看着司命那副有点生气而无法发泄,只好不断将食物送进嘴里的模样,伸手撑着下颌,歪着脑袋,目光转向了窗外。 七八个小碟在沉默中被清空。 空旷的店里也没别的客人,店长的目光透过墨镜,看向了儿子。 感受到父亲的目光,店长儿子看了过来,店长双手抱胸,头部朝窗边的方向点了点。 店长儿子明白父亲的意思,朝那里走去。 “这是附赠的甜品。” 他将两份布丁放在桌上。 司命拿过来就开吃。 “请问感觉食品味道怎么样?” 顾客满意度回馈? 司命想了想,说道:“凑……” “很不错。”柏咫涯说道,“符合这家店的美味。” 虽然他只喝了一杯香芋拿铁,其他什么都没吃。 “谢谢。”店长儿子微微一笑,随后犹豫了一下,有些忐忑地问道,“上个月跟你一起来过的那位小姐之后好像都没见过啊,是对本店的食品不满意吗?” 他是在说…… 沈绝? “我跟她其实不是很熟,但我想应该不是的。”柏咫涯说道。 “哦,这样啊。”店长儿子的神情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想通过柏咫涯了解更多关于那位小姐的事情。 司命很快便埋头吃光了两个布丁。 柏咫涯起身说道:“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店长儿子从失望中反应过来时两人已来到门口,在父亲的怒视下连忙说道: “欢迎下次光临!” …… …… 第六十四掌 争锋 秦虹裳和夏霖的比试时间过短,台下的学生也无法透过灵阵听到两人的对话。 尽管夏霖已然从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摇身一变,成了本次实战测试的头号黑马,但事前看好他的人并不多。 只不过在大家的预想中,就算夏霖藏得再深,两人也应是一番苦战,然而事情却大相径庭。 但至少气氛已被点燃,在展楠峰与戚苍登上擂台时,台下甚至传来了学生们的欢呼。 两人点头致意后,持剑立于擂台两端。 “开始。” 主裁判那低沉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剑锋便来到了戚苍的颈前,与其身前的灵气相遇。 剑气如一袭劲风,气势磅礴而锋锐,却始终与戚苍的灵气僵持不下,无法取得成果,甚至连让戚苍后退都做不到。 展楠峰眉头一皱,收剑回身,蓄势再斩。 然而每当剑气来到戚苍身前三尺后,便无法再前进半分。 反复数次后,戚苍的灵气仍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死死抵挡着展楠峰的每一剑。 展楠峰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剑气渐渐不再饱满如初。 照这情况下去,对他来说可不太乐观。 然而擂台下众多学生们可并非人人都看得懂局面。 比如锐评过夏霖的齐世学,此时便是神色凝重地向围在他周围的学生说明:此时展楠峰毫无地处于由始至终,一开始便占据主动,目前已然将戚苍逼得还不了手。 并且他还开始有模有样地讲解起展楠峰每一剑的用意,对其精妙之处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时,擂台上的情形陡然一变。 只见展楠峰的剑气再度与戚苍的灵气僵持不下之时,戚苍终于有所动作了。 他退后两步,向左移出七八米。 仍然锋锐的剑气向前方飞去,落在擂台边缘的屏障上,灵气尽数化作了灵阵的原料。 齐世学见状,兴奋地高声道:“戚苍撑不住了!” 他主动退却了。 展楠峰看向戚苍。 看来他与我一样,灵气也有相当大的消耗,心里同样没底啊。 忽然,戚苍的身形一动,长剑转眼已至展楠峰面前。 展楠峰双眼一瞪,当即挥剑。 只见两人手中剑刃交错,光影闪烁,身躯方位亦随之变换不断,令台下学生目不暇接,爆发出阵阵惊呼。 两束马尾在小巧的脑袋两侧不断晃悠,一个女孩步入了一级剑术部b班的学生群中。 与齐世学之流不同,她在看到戚苍退却后近身来到展楠峰面前与其比拼剑技,便已经对两人的胜负有所预料了。 她的目光在b班的学生中搜寻,然而迟迟未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此时,一个神色认真,戴着眼镜的长发女孩走了过来。 “我是b班的班长何倩伶,你找哪位?” “我是A班的凌残冬,柏咫涯在吗?”女孩睁着双水灵的大眼睛问道。 何倩伶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认真观战的她记得这个女孩是昨天下午,在上轮比试中输给展楠峰的八强之一。 而提起柏咫涯,她又想起来,在记忆中,面前这个模样小巧可爱名叫凌残冬的女孩似乎上个月就有一段时间天天来他们班里找柏咫涯。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交往,没有违反校规的话,自己就算是班长也不好指摘些什么。 “柏咫涯他……”何倩伶回过头去,扫视了几眼,说道,“他好像根本没来学校,今天早上他都没签到,学校里也定位不到。” 白牙高学学生手中,记录学生证的手机如果在学校里是可以定位到的。 “是吗?”凌残冬皱眉道,“他应该不是那种会逃学的人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何倩伶摇摇头道,“他根本没有进淘汰赛,可能对比试没兴趣就干脆没来吧。” “他没进淘汰赛?!” 凌残冬惊讶道。 怪不得我一直没看到他。 见她这副惊讶模样,反倒是何倩伶感到不解了,难道在这女孩看来柏咫涯是什么一定能进淘汰赛的翘楚吗? “好,我知道了,打扰了。”凌残冬失落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 与夏霖速胜秦虹裳不同,戚苍与展楠峰的比试从开始到结束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 结果以展楠峰棋差一着,惜败而终。 他回去面对c、d班的那两位老师时深埋着头,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沮丧。 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肩上,展楠峰抬起头,却见光头男老师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问道: “有什么感想?” “啊?”展楠峰愣了愣。 另一位实践课老师也走过来说道:“历经一场大战,没点感悟吗?虽然不是生死交锋,但这种真刀真枪的实战经验可不多得啊。” “噢,我、我……” 看展楠峰还沉浸在失利的沮丧中,一时间无法转移思绪,他又接着说道: “输一场比试而已,又没多少利益损失,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展楠峰抿起嘴唇,捏紧了拳头,低声道,“差一点就……我不甘心……” “可不止差了一点。”光头男老师说道。 展楠峰抬起头来。 光头男老师认真道:“最开始你的每一剑都无法突破戚苍的灵气屏障吧。可他忽然就舍弃了使用灵气防御,转而主动跟你比拼起了剑技,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这……”展楠峰眨眨眼,“难道不是他的灵气也消耗过多,不敢再以这种方式抗衡吗?” “当然不是啦,小子。”另一位老师说道,“他体内的灵气量远远高过你,之所以不以继续以灵气防御,只是不想用这种方式胜过你而已,因为这对他自己来说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经验。” 展楠峰闻言,神情变化,双拳握得更紧了。 “这么说来……”他喃喃道,“他是真的强啊。灵气远胜我,剑技也高我一筹。” “你也不用太失落,在学校里也学不到什么高妙的剑技,像戚苍最后打败你使用的几招显然是从其他地方学的。”光头男老师说道。 展楠峰问道:“其他地方?” “这说起来就复杂了。要说的高深一点,比如隐世的武学门派,像是「问剑山庄」,哦,现在叫「tmoS协会」。说简单一点,就各种有名有姓的流派,这些以后你步入社会的武道之中后自然而然会了解的。” 光头男老师说道:“所以啊,我要跟你说的就是……” “我明白了。” 展楠峰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像以往一样炯炯有神,认真而坚毅。 光头男老师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 …… 第六十五章 秦虹裳的误解 “换鸭哥上戚苍直接投降了,展楠峰真的不行。” 对于一级剑术部A班的那一小撮学生来说,用言语表达他们对鸭哥的爱,是他们上学时间最大的乐趣。 “是的是的。” 习惯为常的鸭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却在游离间锁在了某道身影上。 “唉,看……!” “看什么啊?” “鸭哥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身旁众人顺着鸭哥的目光看去。 夏霖在战胜秦虹裳回来以后,便接到了一通电话,独自一人跑到一旁去了。 此时他仍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场馆门口走去。 然而,有一道身影跟着他一起跑了出去。 “刚刚那个是那个人对吧?” “秦虹裳啊。” “对啊,好像是她啊。” “她要干嘛啊,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鸭哥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当即义愤填膺地说道:“她这什么意思?不服输要场外pK了是吧!” “不愧是鸭哥啊,脑回路也跟别人不一样的。” “我当然开玩笑的呀。人家的事情不要管这么多,当心等下被人家打进医院。” “确实,鸭哥曾经被戚苍打进过医院的,他这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 “我放你妈狗屁又开始造谣了是吧!” 楼道被白色灯光照亮,细细聆听的话,隐约可闻其他场馆内的欢呼。 “你想我快点过来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有些兴奋。 与之相比,夏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期待之色。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急不急。” “真的不急?” “真的不急。”夏霖诚恳说道。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哼了一声。 同时,夏霖背后也传来一声冷哼。 夏霖转过头来,秦虹裳立于墙边,双手背在身后,正斜眼看着他。 “下一场要跟戚苍打,你倒是一点都不急啊,还有功夫跟女孩子调情?” 虽然但是,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误会了。”夏霖说道。 “你在跟人讲话吗?”电话那头的女人问道。 “啊,不,没有。”夏霖连忙说道。 见他这副慌忙的模样,秦虹裳愈加笃定自己的想法,神情也愈加难看了。 “真的吗?”女人狐疑问道。 夏霖刚想回答,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姐姐的声音不太对劲。 好像有点回音。 忽然只见一道身影从楼道拐角处出现,随后径直朝这里小跑了过来。 丰腴而紧致的身躯出现在秦虹裳眼中。 白色短袖外套着一件浅蓝牛仔外套,短裙下的双腿被白色连体丝袜紧紧包裹着。 姣好的脸上只化了一点淡妆,这名大约二十上下的女性扑向夏霖,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脸上挂着亲昵的笑容,甚至还当着秦虹裳的面伸手抚摸着夏霖的脸颊。 “你脸色好差啊。”女人看着他那糟糕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很快转换成了担忧。 一晚上没睡觉果然是有影响的呀。 她思考了一下,跪坐下来,对夏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来,躺一会儿吧。” 夏霖左手紧握,侧过身去,低声说道:“不,不用了,我……” 这时,一旁的秦虹裳再也忍不了了,神情可怖地瞪视着夏霖,怒声道:“你还真是有能耐啊夏霖!这里是学校,你们要调情就去其他地方!” 夏霖无奈道:“其实她是我……” “她是你的什么人都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解释!”秦虹裳怒道。 “小裳?”女人忽然看着秦虹裳说道。 “嗯?” 秦虹裳皱了皱眉,看向女人,神色变换数次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煦姐姐?” “果然是你!”女人高兴地站起身,来到她面前。 “好久没见了呢,你变得这么漂亮了!” 久别重逢令秦虹裳喜悦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更对之前自己的误解感到了羞耻。 “你刚才是在跟夏霖吵架吗?” “啊?没、没有,不是的……” “她就这急性子。”夏霖说道,“以前不就这样吗?” “有吗?小裳不是一直很冷静的吗?只有遇到你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毛毛躁躁的!”夏煦说道。 秦虹裳右手紧紧抓着左臂,似乎想说什么,却不断嗫嚅着。 “是吗?”夏霖挠挠头。 “是啊,以前她经常照顾你,处处顺着你的心意来呢?”夏煦说道。 夏霖挑眉道:“真的假的,我怎么记得是我一直在照顾她啊?” 夏煦摇摇头,见秦虹裳一言不发,问道:“怎么了小裳?” “啊?哦,没什么,好久没见到煦姐姐你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前两天才来过呢!不过确实没见到你。”夏煦说道。 “啊?” “我那天穿着灵武处制服,跟我上司一起来的。” 秦虹裳惊讶道:“煦姐姐你在灵武处工作?” “对啊,还在你们学校登记了个人信息呢,不然怎么能到你们的武学区来。”夏煦说道。 夏霖问道:“就你一个人来吗?” “对啊。”夏煦点点头,“本来那个苟副处长也应该来的,但他好像不太乐意来。” “哦。”夏霖点点头,“一开始来做做样子,后面几天敷衍敷衍,不来也行是吧。” “你可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夏煦摸着他的头说道。 “以后进了社会难免的呀。”夏霖说道。 “那你也要认真对待每件事情,像姐姐我一样!”夏煦认真地说道。 眼中倒映着她这可爱的神情,夏霖笑着点点头。 一旁,看着夏霖脸上的笑容,秦虹裳睁大了眼睛。 多久没看到过他笑起来的样子了…… 她一时有些恍惚,过往那令人怀恋的回忆流淌到了眼中。 “煦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虹裳问道。 “也就这礼拜开始,前几天才留学回来。” 原来如此。 好像夏霖也是从这个礼拜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变得跟以前有些相似了。 她感觉丧失已久的朝气正一点一点回到夏霖的体内。 而这看起来似乎与夏煦的回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起来…… 数年前的回忆浮上了脑海。 那段时间夏霖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忧郁常驻在那稚嫩的面容上。 直到某一天,秦虹裳再度去找夏霖时,才发现一切都已晚了。 …… …… 第六十六章 修复 三年前。 寒冬。 小区里仅存的腊梅被更好养的吊兰所代替,以往飘散在小区里的淡淡芳香消失不见了。 秦虹裳站在夏霖的房间门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以往带给她无数欢笑的房间此时昏暗一片,里面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房间的主人靠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面容上,一双死去的双眼不知望着何处。 他常用的茶杯殉情似的跳下书桌,尸体碎了一地,无人收尸。 “夏霖?” “夏霖你怎么了?” “夏霖!” “……” 从疑惑到焦急,从担忧到哭泣,秦虹裳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她只是记得最后一次去找夏霖的时候,夏霖正在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他转头看向了她。 在她以为夏霖要恢复过来的时候,夏霖轻声说道: “我没事。跟你没关系。” 那话语比屋外的雨霜更加冰冷,语气中的冷淡与决绝深深刺痛了她的内心。 在那之后,秦虹裳再也没有去找过夏霖。 当然,她一直想着,只要夏霖去找她道个歉,她就原谅他的。 可惜的是,夏霖当然没有。 作为灵武处的代表,夏煦自然需要去跟陈主任打个招呼。 夏霖与秦虹裳回到了场馆内,学生们还就刚才两场比试品评谈论着,不过绝大部分的内容都集中在戚苍与展楠峰的比试上。 秦虹裳与展楠峰以及夏霖与戚苍的比试将在下午进行,四人各自调息恢复一段时间。 倘若最后展楠峰胜了,而夏霖败了,则两人还需进行一场比试,决定二三名的归属,秦虹裳胜了而戚苍败了亦如此,反之则不用。 此时夏霖靠在墙边,看着不远处正与陈主任说着些场面话的夏煦。 秦虹裳站在他身边,就算是同为A班的学生也识趣地没有靠近过来打扰。 “所以你那段时间那么消沉就是因为煦姐姐出国了?” “也没有很消沉吧……” “哼,我当时就应该录下来给你看看!” “好好好,你说了算。” 明明就是! 秦虹裳看着他的侧颜。 夏煦到来之后,夏霖的精气神也更饱满了些。 此时,他的目光也始终放在夏煦身上。 明明现在在他身旁的人是我。 “姐控……” “啊?”夏霖回过头来。 “没什么。” 秦虹裳扭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我好像没见你平时来过武学区,你都自己在家修习的?” “没啊。” “嗯?那你在哪里修习?” “我……”夏霖挠挠头,“我吃了睡睡了吃,不修习啊。” 秦虹裳眯起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真的?怎么可能。那你哪来这么多灵气?” “自然而然就有了啊。”夏霖理所当然说道,“整天练这练那的,活那么累干嘛。” “肯定是为了变强啊!” 夏霖摇头道:“我只要活得轻松舒坦就好了,都什么年代了,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没意义,一个人武力强有什么用。” “你这是从根本上否认了所有武人啊。”秦虹裳叹道:“武人里也有你这样的啊。” “我可没把自己当成过什么‘五人六人’的。”夏霖说道。 以前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啊。 秦虹裳看着他,严肃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柔和。 “也是啊。以前你生日许愿的时候,每次说的都是‘希望以后自己每天开心快乐。’” “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啊。”夏霖说道。 “你既然对武学没追求,为什么还要进入武学部?” “我也不是没追求,只是不那么急迫而已。” “哦?那你还是觉得强一点好嘛。”秦虹裳说道。 “要这么说的也算吧。”夏霖回忆着昨晚遇到的暗君会等人,说道,“这世界终究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万一遇到了什么意外……还是要厉害点才行。不过我只要能保护我身边的人就够了。” “比如煦姐姐是吧,不过煦姐姐现在在灵武处工作,说不定你还要人家保护呢。”秦虹裳的语气里有点说不清的味道。 夏霖沉默片刻,随口说道: “对啊,那我至少保护好你吧。” 秦虹裳闻言,神色一愣,随后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如同朝阳融初雪,枝头绽玉英。 尽管如此,她还是连忙说道: “我也不用你保护!” “啊是是是。” 夏霖点点头。 想起灵武处,他不由又想起了柏咫涯。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被唤作司命的家伙总给他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 意外发生了。 一大坨混着水果与巧克力的奶油落在地上,司命呆呆地低着头,神情有些凝重。 一旁的可丽饼店员见着这一幕微微一愣,双唇微张,不知该说什么。 柏咫涯平静说道:“再来一份。” “哦,好。” 司命仍低头看着脚下的奶油。 “你还真是喜欢吃甜食啊。”柏咫涯说道。 两人正处于金雀商业街。 尽管是工作日的上午,常树路的车流仍然密集,人群络绎不断,极为热闹。 谁也想不到,暗君会六大星使之一的司命,会这样正大光明地行走在街上。 方才她对一路走来的各类生鲜烧烤全然不在意,远远地闻到可丽饼的味道后,便直奔这里而来了。 第二份可丽饼很快便冒着热气出炉了,店员还特意将饼皮包裹更严实些。 “刚才吃了那么多都不够吗?” 柏咫涯说着,向前走去。 司命接过可丽饼,看着落在地上的奶油,又看了看店员。 店员朝她一笑,说道:“没事,等下我们会清理的。” “哦。”司命点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人群中,看着全然不像是一路人。 柏咫涯的目光在前方游荡着,不知在寻找什么。 “你就这样不管我,就不怕我跑了吗?”司命问道。 “你要是想玩捉迷藏,我也可以奉陪。”柏咫涯说道。 司命的灵气运转仍在缓慢步入正轨,然而之后她还需要一段恢复消耗的灵气。 司命轻哼一身,说道:“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 “带你领略一下人间的美好,看看能不能感化你。” 司命当然不会把这种玩笑话当真,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再问了,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埋头啃着可丽饼。 就在这时,两名年轻男子围了上来。 …… …… 第六十七章 转变 修长的身躯在潮牌衣装塑造下显得得更加帅气 精心搭理过的褐黄碎发下,两人的眼睛宛如发现了沙海中的黄金般睁得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命。 其中一人微笑问道:“冒昧问一下,你小姐还是先生?对演艺有兴趣吗?” 两人过于靠近后传来的气息令司命本能的有些排斥,她的身子往后仰了仰,视线朝前方的柏咫涯看去。 柏咫涯转过身来,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边,似乎并不打算替她解围的样子。 星探吗?还以为是搭讪呢。还在想,这个年代大白天在人堆里光明正大搭讪的也是比较少见的了。 柏咫涯并未在现实中见过星探,有些好奇他们会做些什么。 见司命半天都没回答,脸上一副嫌弃的模样,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别害怕,我们是滢枫国际传媒有限公司的。你知道SIo吗,她就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 SIo,最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哦,是最近那个很火的「仰望空海」乐团的主场。 梅画鹭好像也是拿她设成手机屏保的来着……他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柏咫涯的微低着头,注意力却落在周围的人群中。 那些被抓住的人现在都被灵武处保护好了,相比较误入的梅画鹭,反倒是虞津会比较危险。 毕竟他是作为暗君会实验成果的虞素琴的爸爸。 不过只要灵武处认真一点,暗君会暂时应该不会冒风险去对他下手。 眼下果然还是…… 柏咫涯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上杨安的回复,抬头看向司命。 “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公司一趟,现在就……” 两个星探不依不饶地围在身前这容貌美丽的年轻人身前,一个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怎么了?” 一个戴着奇怪帽子的眼镜男来到司命身边。 “你们找我妹妹有事吗?” 他警戒地看着两人,将口中的妹妹护在身后。 “呃,你误会了,我们是滢枫国际传媒有限公司的,我是我们公司的经纪人,在寻找有潜力的年轻人,你妹妹的气质和容貌都是上上等,真的很有潜力!”其中一人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们公司接下来准备推出一档新的网络综艺节目,名字叫……” “我们没兴趣。”眼镜男不耐烦地说道,拉着身后的妹妹快步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两人没好气的撇撇嘴,无奈对视一眼后准备离开。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两人之间穿过,撞开了他们的肩膀。 两人哎呦一声,怒气涌上心头,回过头来,却只看到了穿梭的人流。 其中略高的男人揉着肩膀,忍不住骂道:“赶着去给他妈上坟是吧!” 另一个白净的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下找不到人,又要扣薪水了呀。” “是啊,这日子真难过啊……” “听说彤姐那边现在也在焦头烂额。” “彤姐不是傍着SIo吗,SIo又没什么绯闻,她能有什么事?” “哼。”略高的男人到白净男人身旁,小声说道,“因为上面有人看上SIo了,想要……” 他使了个眼色,白净男人立马明白了,撇着嘴,摇了摇头。 “都他妈什么事啊。” …… 水族馆、游乐园、电影院,从路边小吃到高档餐厅,直到夜色降临。 在柏咫涯的计划中,下午之后的行程本该是如此的。 可惜水族馆因故闭馆,游乐园需要身份证,而司命显然没有那种东西。 他带司命看了一场文艺电影。 屏幕前只有零星几个人头,看得出这电影并不怎么受欢迎。 倒不是说观感又多糟糕,只是没有大众熟悉的演员,又没吸引人的噱头,过于深沉的东西终归难以得到较多的关注。 接下来……没地方去了啊。 图书馆,不,图书馆不行啊。 司命跟着柏咫涯离开常树路,并排走进了一条巷子。 “这附近上个月出了点事情。”柏咫涯说道。 “什么事情?”司命随意问道。 “有一头妖灵逃进了民宅,杀了些人。” “哦。” 柏咫涯说道:“所以这里现在还处于封闭中,连附近的便利店后面都不让开了。不过应该快解封了。” “哦。” “所以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合适。”柏咫涯走进一个公园,坐在了长椅上。 “合适什么?”司命问道。 柏咫涯说道:“合适解决一些不能被人发现的事情。” 一阵轻风掠过安静空旷的公园,三道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柏咫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从他们那一身不合季节的黑色大衣下,显露出部分蓝白二色的袍子。 “你今天带我出来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吸引我们圣会来援救我的人对吧。” 司命侧卧在长椅上,发丝躺在脸颊上,从嘴角边滑落到粉嫩的嘴唇上。 “虽然你确实很强,但正是因为这份强大,才导致了你的大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 这是暗君会的毒。 “感觉骨头都软了吧,啊?”司命的唇角扬起,笑了起来。 她看向那三人说道:“先把解药给我。” 那三人看向她,其中一人向她走来。 那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细长的弯刀。 司命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沉声说道: “我是司命。” “奉君使之命……”那人寒声道,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不可能!”司命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凡事皆有可能。” 说这话的人是一旁的柏咫涯。 那三人中的另一人看着他,说道:“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那我还是要稍微急一下的。并且你们看起来可没那么好交流。” 柏咫涯站起身来。 握着弯刀的那人转过身来。 “你为什么没有中毒……算了。” 他轻蔑道:“反正你逃不掉的。” ……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沉默寡言啊。”柏咫涯说道。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健谈。”司命说道。 三具尸体静静躺在冰冷的地上,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公园里,引来了一些蚊虫。 司命在听闻他们是受君使之命来要自己的性命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柏咫涯从那三人身上拿到小瓶装的解药给司命服下后,也是等了好久,她才张口说话。 不过这个年代了还有这么传统的毒药和解药,该时候什么好呢,返璞归真? 柏咫涯知道,她既然张口了,便说明已愿意将知道的东西告诉自己了。 “我以前确实不怎么说话。但与陌生人接触,不用言语交流的话,他们也很难明白我的意思。”柏咫涯说道,“今天带你逛了一上午,你不觉得吗?” “真麻烦。”司命说道。 “是你脱离普通社会太久了。”柏咫涯说道,“你几岁加入暗君会的?” “大概出生就是了。” “这么说来你父母也是暗君会成员啊。” “大概。” “你什么时候当上星使的?” “十二岁。”她低着头说道,“现在想起来,应该早就定好了。” 柏咫涯转头看着她说道:“那你身份不简单啊。” “我……不知道。” 从她脸上那冷淡的妥协中,浮现出一抹茫然。 柏咫涯沉默片刻。 算了,换个话题吧。 他问道:“你对暗君会的实验一点都不了解吗?” “圣会……暗君会进行了很多实验,但那顶多由各地执行使所负责,我根本无需在意这些小事。” 小事啊…… 柏咫涯点点头,问道:“我发现暗君会的会员都……怎么形容呢……嗯,有些狂信。这是被灌输了什么理念吗?” “他们入会后会被教授会内独有的灵气运转方式,这种方式会影响到脑神经,更多的我也不甚了解,总之会让人变得偏执一些。之后每日接受执行使和牙使的谆谆教诲,久而久之就那样了。” “谆谆教诲,也就是言语洗脑咯。”柏咫涯的手指在桌上敲击着,“但你似乎并没有特别偏执啊。” “我毕生所学都是君使……他亲自传授的,没有用那种灵气运转方式。” 谈起君使,司命的神情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其中最明显的便是一丝悲伤。 “原来如此。可是话说回来,既然你都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呢?”柏咫涯问道。 司命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很享受在暗君会里被众人尊敬的感觉?”柏咫涯问道。 “他人对我如何根本无关紧要。他们的生死存亡我也毫不在乎。”司命说道。 “哦,真是个酷女孩啊。”柏咫涯不咸不淡地说道,落在司命耳中却满是讽刺。 “我是君使大人养育长大的。他对我来说就是……!” 她的语调稍稍高亢了一些: “重要的亲人。” 柏咫涯说道:“所以你对他言听计从。” “……” 司命默认了。 她的双手紧握着贴在大腿两侧,身躯蜷缩起来,像是一只伤心寂寞的小狗。 柏咫涯的脸上既无同情,亦无厌恶,只是神色平静地俯视着她,不急不缓地问道: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要你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淡淡的光芒穿透窗户,洒在司命苍白的侧脸上。 …… …… 第六十八章 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司命所拥有的最大的两把武器: 一、远超同龄人的武力——在柏咫涯面前不值一提。 二、暗君会星使司命的高贵地位——在方才消失破碎。 司命第一时间自然是怀疑这三人是柏咫涯拉来迷惑她的替死鬼,可在亲自看过他们的面容过后,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其中一人她曾在君使那里见过,是君使的助手之一。 另外两人身上带着黑色蛇鳞模样的星使纹章,代表他们是其他星使的亲信。 赤裸裸的事实击碎了她心中的幻想、希望,以及别的感情。 此时,柏咫涯那平静的话语更如无情的利刃,深深刺入了她的心房。 自由受制于人,性命被其拿捏在手,再加上被养育之人抛弃,甚至追杀。 在这深深的无助感的助力下,她内心的刚烈与坚定终于被打破了。 尽管如此,她仍然挺直脊骨,扬起头颅,倔强地不让眼中的泪花夺眶而出。 看着她那水雾朦胧的漆黑双眼,柏咫涯暗暗咋舌。 本来是想让她主动说出“我不想死”,方便自己继续在心理上对她施压,让她更老实一点的。 真是没法跟最初见面时,那略带笑意充满神秘感的模样联系在一起啊。 确实只是个孩子啊。 不过也是个大孩子了,现在教育她还来得及吗? 之前她那见惯了生死、血肉的模样,就算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暗君会基层干的各种肮脏之事,但恐怕她亲手染上的罪恶也不少了吧。 在司命被抓后天真地认为暗君会一定会派人来救自己,柏咫涯也预料到会有人来,但他并不认为那些人是来救司命的,灭口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所以他主动带着司命在大庭广众下逛了一上午,那持续了一上午的随和态度也是为了营造一股与司命亲近的假象,令暗君会的人更加怀疑司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现身以后自然不可能泡壶茶与司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交流一番。 只要他们对司命下了杀手,柏咫涯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现在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了,柏咫涯脸上那持续了一上午的若有若无的温和此时已然消失不见。 “你在暗君会里负责什么?” 柏咫涯释放体内的灵气,正在清除飘散在公园中的毒气。 在中南部的山脉之中,有一片名为「断风山麓」的地带,其中央的低地中有着成片的沼泽,沼泽周围遍布着能够侵蚀、分解灵气,软化骨骼的气体,相传是由生存其中的灵兽散发出来的。 暗君会使用的毒,正是那沼泽中的气体稀释加工后的产物。 不过对柏咫涯为什么没有中毒这件事,他们到死都没有想明白。 “星使人心不一,我负责监视他们的举动,偶尔去协助各地执行使。还有就是收集各地实验成果。” 司命的声音有些沙哑。 “监视星使的星使。看来你确实很受你们会长信任啊。”柏咫涯说道,“怪不得他这么急着要杀你,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杀手就来了。” “……” 司命沉默下来,片刻后,看着那三具尸体中的其中两具说道: “这两个人是星使「次将」的人。君使应该把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他了。” 柏咫涯问道:“所以,以后如果暗君会来玉桦找麻烦的话,也是他来对吧。” 司命点头道:“次将行事直来直往,对你应该没什么威胁。不过他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你如果还想管那两个女孩的事情,最好把她们藏的好一点。” “原来如此。” 柏咫涯点点头,身影消失在司命眼中。 片刻后在二十几米外的草丛中传来一声闷哼。 柏咫涯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个人。 他将那人扔到了司命面前。 这人模样大约四十,黄褐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然而在他那身宛如十多年前刚进城的文盲民工打扮的深绿色老土外套下,隐约可见一些蓝色的精致布料。 柏咫涯坐在他面前,挺直了腰身问道: “那么你又是哪来的呢?” 胸口的重击令他喘不过气来,他剧烈咳嗽几声,艰难地抬起头来瞪着柏咫涯,随后视线缓缓转向一旁的司命。 “司命大人……” 他咬着牙,眼里充斥着令人不解的恨意。 “您贵为星使,为何辜负君使大人的信任!「暗世大君」在上,定不会饶恕你这背离之罪人!” 他嘶吼着,体内的灵气陡然加速运转,白色的蒸汽从他那开始发红的体表中蒸腾而起。 柏咫涯伸手落在他的脖颈上。 伴随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他那扬起的头颅软绵绵地低了下去,从体内漫出的蒸汽也缓缓消失。 柏咫涯掀开他那件老土外套,露出了里面那身被金丝花纹编缀着的蓝白二色袍。 这人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除了一身衣物外,只剩一把三十多厘米的灵武小刀。 司命想了想,说道:“这份谨慎……应该是星使司中的人。司中性格谨慎小心,善于谋略。” “你说你以前是监视其他星使的。看来他们都不怎么喜欢你啊,现在一个两个都来杀你了。”柏咫涯说道,“暗君会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君使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司命说道,“但总之跟玉桦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你们在玉桦还有别的分部吗?” “没有了。还有零散的成员分部在城市各地,不过如今应该都已经返回总部,或者逃往临近的分会了。” 司命说着,看向了柏咫涯,说道: “我对实验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暗君会里的其他事情。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更多有利情报了,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 “好。”柏咫涯平静说道,还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司命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问道:“身为正义人士的你还不杀我吗?” 柏咫涯瞥了她一眼。 “我要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你现在的坟头里面应该已经开始长虫了。” 说完,在司命茫然的视线中,柏咫涯转身离去了。 他没有去干涉这位落魄的暗君会星使今后的死活,留下她一人在安静的公园里。 暗君会对她的追杀不会停止,就算主动去找灵武处自首,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今后的日子里,她只能如同下水道的老鼠般东躲xZ。 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司命愣愣地低着头,眼中尽是灰暗的未来。 忽然,一阵清风携着初夏盛开的凌霄花香,吹入了公园。 风吹淡了公园里弥漫的血腥味,浓郁的花香令司命回过了神来。 她从长椅上起身,看了一眼柏咫涯离去的方向。 又一阵风吹来。 只剩下四具尸体静静地躺在空旷的公园里。 …… …… 第六十九章 安好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生机勃勃的小叶紫檀盆景的另一端,在松软的被褥下静躺着个女孩。 虚弱的面容上隐约可见几道细长的伤痕,不过此时已不再渗血,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愈合了。 柏咫涯将一束木槿放在她的床头——回来的时候在花店买的。凝视片刻后,无声地走出了房间。 比起医院,他更相信身为妖灵的紫老板这边,而且带虞素琴去了医院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这麻烦当然不是指那串手术手续,而是在之后住院静养的时间内,或许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柏咫涯来到隔壁房间,几乎一致的摆设下,唯有盆栽的品种区别——这房间里的是一盆红千鸟。 容貌美艳的成年女性侧躺在床上,两道细眉微微皱着,但大体并无不适。 初次见面时,在她脸上见到的那抹朦胧虚幻感此时已然消失。 “哼哼!” 白小姐站在柏咫涯身边,仰起脑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柏咫涯问道:“她没事了吗?” 白小姐嗯了一声,说道:“基本没问题了,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吧。” 关虎儿这特殊的情况柏咫涯也没有比较好的办法,所幸有白小姐在,柏咫涯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 这位并非出自玉桦空林,如今却跟紫老板待在一起的妖灵可并不简单。 柏咫涯虽然不能肯定她的身份,但认为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可以说,他之所以帮助紫老板消灭了鹣鹣,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因为白小姐的存在。 柏咫涯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白小姐连忙跟了上来,嘟起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这你不夸……不感谢一下我!” 柏咫涯觉得自己摸摸她的头,她应该也不会很高兴,于是说道:“我觉得对于白小姐的话,这点小事也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那是当然!” 白小姐仰起脑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说道: “等一下,你可别就想这么敷衍过去!” 柏咫涯说道:“你就当做一件好事嘛。” “虽然是小菜一碟,但也是花了我不少精力的好不好!”白小姐显然不吃这套,说道,“你欠我个人情!” “好。”柏咫涯点头。 “诶?”白小姐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接受了。 对柏咫涯来说,只要能跟她拉进关系,人情什么的倒无妨。 两人来到大厅,娜娜坐在沙发旁,一袭好好梳理过的白发披在她那瘦弱的肩背上,看起来比白小姐和紫老板更不像人类。 她那苍白的脸颊此时微微泛红,一双赤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书。 柏咫涯来到她身后,目光在她手中的书上停留片刻。 是本少女漫画,从一旁白小姐那有些兴奋的神情来看,应该是她给娜娜的。 “怎么样?不错吧!”白小姐微笑道。 娜娜转过头来,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忽然看到柏咫涯也在她身后,吓得整个人颤抖了一下,赶忙把手里的漫画合了起来。 柏咫涯说道:“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们。” 娜娜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双手捧着漫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随后起身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也没必要这么害羞吧…… 柏咫涯扶了扶眼镜,一道迷人芳香飘入他的鼻腔。 紫老板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了过来,或许是天气渐热的缘故,她打扮得愈发清凉了。 柏咫涯的目光在那光滑润泽的肌肤上一扫而过。 紫老板款步走到白小姐身边,轻声说道:“你是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麻烦一个接一个地送来。” 白小姐抬眼看着紫老板,紫老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倘若是把人家看作内子,官人也未免太过无情了吧。有事麻烦人家的时候才来人家这儿……” 紫老板突然娇声说道,媚眼如丝般瞥向柏咫涯。 那眼底的不悦柏咫涯看得一清二楚,他微微低头,诚恳道:“抱歉。” 先是柳平凤兄妹,再是娜娜,没过两天又来个虞素琴和关虎儿。 往这里送人的频率确实比较高了。 紫老板冷哼一声。 说起来,这几天倒是没看见那对兄妹。 这时,窸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柏哥哥来了!” “哎呀,他们在打情骂俏呢,哥哥你先别过去!”柳滢凰那细小的手掌拽着兴奋的柳平凤说道。 “打情骂俏!!!”柳平凤眉头一挑,转身看着自己那幼小的妹妹,连忙问道,“滢滢你从哪里学来的词?!” “怎么了?” 沉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柳平凤回头看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兴奋道:“柏哥哥!” “嗯。”柏咫涯问道:“你们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柳平凤立马用力地点点头,说道: “紫姐姐对我们很好!白姐姐也很照顾我们!” 柏咫涯沉默片刻,说道:“怎么听起来感觉有点假,是不是她们教你这样说的?” 他身后的白小姐听到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跑了过来说道:“哪里假了!我天天给他们吃好吃的,还教他们念书呢!” “念书?” “对啊,我们这里也有几本关于你们人类修习灵气的教本呢!”白小姐双手叉腰,得意说道。 “柏哥哥!” 柳平凤看着柏咫涯,恳求道: “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变强?” “那些书我实在看不懂啊!说的什么穴,什么经脉我根本不知道啊!” 柏咫涯闻言,思考片刻后,说道:“我有空可以来稍微指点你一下。” “真的!好!”柳平凤顿时喜笑颜开。 “不过基础的身体锻炼还是需要的。”柏咫涯说道,“在吸收灵气后你的身体力量会逐步增加,这是需要你自己通过各种锻炼去慢慢适应的。” “嗯!”柳平凤点点头。 柏咫涯也不是不知道柳平凤想要尽快变强的理由,他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柳滢凰身上,感受着她体内隐隐约约的灼热气息,片刻后对柳平凤说道: “来,我先教你一套基础的吸收灵气在体内循坏的方法。” 两人走进一个房间,紫老板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了厨房,打算给他们整点东西吃。 白小姐在心中暗暗感叹她虽然脸上不高兴,身体倒是挺实诚的。 …… …… 第七十章 过去与现在 对许多学生来说,在百菜餐厅享用午餐无疑是学校生活中极为重要的环节。 甚至对其中部分来说,每天最重要最期待的项目便是品味这物美价廉的午餐。 但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 比如柏咫涯。 与餐餐山珍,顿顿海味的杨安相比,他在午餐方面的选择就很随意。 一碗白饭,一叠清汤,或是在便利超市买点面包与果汁,甚至不吃也是常有的事情。 倒不是说口味寡淡,只是他单纯没有这方面的欲求,于是便突出一个从简。 与之相似的人还有夏霖。 夏霖也不怎么喜欢去食堂用餐,只不过理由不同。 他非常抗拒在人多、嘈杂的地方吃饭,唯一能忍受的聒噪,恐怕也只有来自鸭哥那群人的声音了。 静谧的湖边,夏霖与夏煦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阳光穿过树叶,化作无数碎片洒在两人的身上 “你每天就吃这些?” 看着夏霖手里的菠萝包和牛奶,夏煦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王吉辉识趣地拉着鸭哥他们一起,没有来打扰姐弟俩独处的午后时光。 夏霖叼着面包嚅嗫道:“没有……呃,看没有胃口吧……” 面对夏霖的含糊其辞,夏煦叹了口气,温和说道:“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吃饭才行啊。” 夏霖点头轻嗯了一声,这乖巧模样要是被鸭哥他们见到了,指不定要被拿出来调笑多久。 夏煦想了想,柔声问道:“你要是吃不惯学校里的东西,以后我做便当给你吃?” “没有吃不惯,我们食堂菜很多的。”夏霖挠了挠鼻尖,“而且姐姐你每天这么忙,哪还有时间让你给我做便当啊。” “这点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夏煦不依不饶地说道。 夏霖闻言,张口道:“那……” 云彩随风而动,遮住了太阳的一部分。 夏霖身上的阳光消失,只剩下那树叶的阴影。 他的目光落在夏煦那仍带着些倦意的眉宇间,沉默片刻后低头摇了摇,说道: “不用……真的不用。” 夏霖的身体往外侧靠了一些。 两人间的距离也更加明显了。 “哦……” 夏煦的双手交叉握在一起。 她偶尔会感觉到夏霖在主动远离她。 这并非是从她这次回来之后才有的。 三年前,她也曾感受到。 起初她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一次又一次唐突的冷淡,刻意的远离,不断地拨弄着她那敏感的神经。 至于夏霖如此的理由,她也大致有数。 倘若拥有多个子女,父母会将自己的爱更多的放在优异的那个身上,还是平等地分给每个人呢? 对夏丰年夫妻来说,无疑是前者。 夏煦那从小到大优异的表现,便是最好的证据。 起初夏霖也展现出了高于同龄人的优秀才能,父母的关爱自然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才能却在渐渐消失。 自初学毕业之后,十岁出头的夏霖俨然已泯然众人。 其各方面的展露出来的平庸水准令父母相当失望,自此便专爱夏煦。 他们仍然照顾着夏霖的衣食住行,尽到了自己身为父母应尽的责任。 于夏霖而言,仅仅只是,唯独只是,缺失了一份对子女的关爱而已。 重要吗? 当然重要。夏煦认为这便是夏霖时不时远离自己的原因。 那孩子的心底,或许埋藏着一份对自己的恨意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她出国留学之后的事情了。 所以,她在回国后一直想要好好补偿夏霖,让自己来代替父母,给予夏霖那份缺失已久的关爱。 夏煦脸上那隐约的哀伤,令夏霖有些揪心。 但是没办法啊!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夏霖握着拳,眉头紧锁着。 他刚才在想要答应的瞬间,脑内浮现出了一些过往的回忆。 各方面优秀的夏煦,仅有一项弱点。 以前,姐姐曾经给他做过一顿饭。 那一道道表面朴实的菜肴下,隐藏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夏煦的料理水平,是这个国家的人,乃至这个星球的人都无法拥有的技术。 其产物,是乡村饥瘦的野犬,不,就算是下水道里的蛆虫都会闻风而丧胆。 那无法以食物的角度来评论,硬要说的话,或许可以以毒物的角度来。 对不起啊,姐姐…… 你做的东西,碳基生物真的无福消受啊…… …… 午后,第一场由展楠峰对战秦虹裳的比试,由展楠峰获胜而告终。 然而,作为胜者的展楠峰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喜悦。 并非是因为他认为无法获得头名便没什么好高兴的,而是因为秦虹裳的态度。 与戚苍的比试尽管输了,但他在这场对战中是有所收获的。 本想通过与秦虹裳的比试来验证一下自己的感悟,却没想要秦虹裳与自己对战时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双方交手没过几分钟,秦虹裳便认输了。 什么“上午的消耗太大了,没恢复过来”。 你跟那个夏霖打的时间比跟我打的时间还短! 你两场加起来,都没我上午跟戚苍对战时间的一半多! 秦虹裳闷闷不乐地回到班级中,王吉辉身旁的男学生伸头看去,小声说道: “唉,什么情况?” 王吉辉点头说道:“好问题,可你觉得我们会知道吗?” “鸭哥你知道不?” “我会读心是吧?”鸭哥说道。 “那鸭哥你猜猜看吧,猜猜看什么情况。” “这谁知道啊。她大姨妈来了吧。” 其余几人顿时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好好好,不愧是你啊!” “也就鸭哥说得出口了。” “我现在去告诉她,鸭哥你猜你会怎么死。” “几天后《玉桦日报》某个旮旯角落写着‘某不知名男性学生浮尸云湾河上’,飘起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令人作呕,鸭哥!” “干嘛啊,很正常的呀,普通生理现象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人死了尸体肿胀以后会飘在水面上也很正常的。” 王吉辉掐着自己圆润的脸颊说道:“我猜可能跟夏霖有关系。” “有这个可能,那么问题来了,夏霖跑哪里去了,下一场不就是他了吗?” 这时,秦虹裳忽然来到了他们身边。 “夏霖到哪去了?” 面对她的提问,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 “呃,不清楚啊。” “跟他姐在约会吧。” 鸭哥随口说道,心中一阵悸动。 卧槽吓死我了,我还因为她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 他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不知道啊。”其余人也摇摇头。 “你刚才说什么?” 鸭哥抬起头,看到秦虹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再说一遍?” 完了完了完了,她果然还是听到我之前说她大姨妈来了! 鸭哥赶忙向周围的好兄弟们投去救援的目光。 其余人果断地撇开头,甚至远离了他几步,与他撇清了关系。 鸭哥见状,立马用眼神对他们发起了批判: 【好呀,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鸭哥你对我的恩是指帮我买包五毛钱的辣条问我要了一块,你自己还吃了半包吗?】 这时,夏霖与他姐姐从大门走了进来。 恰好,秦虹裳也看着这一幕。 啊,是夏霖和煦姐姐。 夏煦抱着夏霖的肩膀,正在他耳边亲昵地说着什么。 好亲密啊,嗯,毕竟是姐弟嘛…… 不过就算是姐弟也没必要这么亲昵吧…… 大庭广众的,到底在做给谁看啊…… “跟他姐在约会吧”。鸭哥方才无意间的口嗨在她耳边不断回荡着。 秦虹裳的神情迅速沉了下来,身上散发着比面对展楠峰时更加凝重可怖的气息。 鸭哥的嘴唇颤抖着,头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完了,这下我真的要浮尸云湾河了! …… …… 第七十一章 酸 午后一点多,夏煦急匆匆地拉着夏霖回到了比试的场馆。 夏霖表示第一场是秦虹裳和展楠峰的比试,没必要这么急,但实在拗不过比他还紧张担忧的夏煦,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你是不是有……” 夏煦伸手落在弟弟的肩上,发现他已经比自己印象中的要高大了不少。 长大了呢…… 同时,入手处那手感明显的肩胛骨令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你有点瘦啊。果然还是要多吃一点,中饭吃牛奶面包怎么能行,要多吃点肉!” “我也不是很瘦吧。” “都摸到骨头了!” 纤细而温暖的手指不断游走在夏霖的肩背处,同时夏煦还将头凑近了,鼓励他道: “要加油哦!唰唰唰干脆利落地拿下第一名!” 姐姐的声音伴随她那温热的气息缭绕在自己的耳垂旁,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天灵盖。 夏霖不禁挺直了腰身,随后赶忙脱离了夏煦的怀抱,回到了班级中的王吉辉等人身边。 又是这样,突然间就…… 夏煦一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过,脸上随之露出几丝寂寥。 夏霖耸了耸肩,夏煦留在他身上的触感仍在撩拨着他的神经,他使劲扒拉了几下,这才缓过神来。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鸭哥这边今天出人意料的安静。 发生什么事了? 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视线,夏霖转过头来,很快便知晓了导致这份安静的源头。 “怎么了?”夏霖看着秦虹裳问道。 秦虹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跟煦姐姐关系真好啊……” “啊?”夏霖挠挠头,“噢。” “哼!” 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夏霖凑到王吉辉身边,拍了拍他那圆滚滚的肚子,问道: “什么情况?” “刚刚鸭哥说她坏话。” 一旁其余几人也凑了过来说道:“对,没错,就是鸭哥干的。” “鸭哥真的是坏事做尽啊!” 一旁的鸭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尽管他总感觉好像没那么简单,自己应该不是罪魁祸首才对。 “鸭哥啊鸭哥……”夏霖缓缓看向鸭哥。 鸭哥立马凑了过来哭丧道:“我错了,我不想沉到云湾河里去,霖哥救我狗命啊!” 夏霖叹了口气,走向了秦虹裳。 她的小脸扭到了一旁去,白皙柔嫩的脸颊此时正因愤怒而微鼓着,夏霖忍住了伸手捏一捏的冲动,说道:“抱歉啊,我虽然不知道鸭哥怎么惹你生气了,但先替他给你道个歉行吧。” “什么?” “嗯?” “什么鸡啊鸭啊的,你……!哼!” 夏霖挠挠头,感觉秦虹裳似乎是在对自己生气,这下更加纳闷了,问道: “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秦虹裳舒了口气,看着他说道: “我中午的时候叫你跟我去吃饭,你人到哪去了?” “我在跟我姐姐吃饭啊。” “哼!看来煦姐姐对你来说比我可重要多了啊。”秦虹裳阴阳怪气的说道。 对啊,她可是我姐姐啊。 “不不不,等下等下,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我怎么没印象?”夏霖连忙说道。 “我!出场馆的时候啊!你还看了我一眼呢!” 夏霖眯着眼睛回忆了片刻,说道: “噢……你当时叽里咕噜的我还以为你在自言自语呢。” “哼,煦姐姐一回来,已经连人家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呢!” 人家?呃…… 秦虹裳这样的自称让夏霖总感觉有点恶心。 “不是,你下次声音大一点行不行啊,当时这附近还有那么多人呢,你跟我隔了好几米在那边叽叽咕咕的我怎么可能听得清啊。” 秦虹裳始终撇着头,似乎不打算听他的辩解。 “而且你干嘛要我一起吃饭啊?没钱要我请客啊?” “怎么可能!我是想……” 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秦虹裳的脸颊渐红,声音却小了半分。 “以后有话就当面跟我说清楚呗,别嘀嘀咕咕地跟个娘们一样。” 夏霖跟她说话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秦虹裳听了这话,刚要发火,夏霖便转身回到了鸭哥他们身边,说道: “没事没事,虹裳有点误会而已。”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秦虹裳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刚涌上心头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虹裳?!” 鸭哥等人瞪大了眼睛,对夏霖对秦虹裳的称呼感到有些震惊。 “哦,其实我以前都这么叫她的。”夏霖随口说道,“你们乐意的话也这么叫呗,她应该不介意的。” “呃,这……” 其余几人互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 “夏霖。” 夏霖转头看去,神情冷淡的迟老师正在喊他。 今天她仍是一身黑色职场装,看着尽管干练,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人情味。 不过这也算是她的个人特色吧。 “唉,那我上了。”夏霖说着,往擂台走去。 “霖哥,冲!” 鸭哥等人闻言,纷纷手舞足蹈地对他说道。 “加油,阿霖!”王吉辉也对他正色道。 “夏霖!” 秦虹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霖回过头去,只见她扭捏了片刻,小声说道: “加油……” 夏霖见状,莞尔道: “不是跟你说了,当面跟我大声说清楚嘛。” 秦虹裳轻哼一声,别扭地转过头。 夏霖回过头来,几步来到擂台上。 十几米外,那道聚焦着大量目光的身影睁开了眼睛,正视着他夺魁前的最后一个对手。 …… “怎么样!怎么样?!” 安静的小院内,柳平凤正根据柏咫涯教给他的方法,操控着一道灵气,满脸兴奋地向柏咫涯展示着。 小院中央摆着石制的桌椅,桌上还有壶热茶。 一旁竖立着几株翠竹,竹下有一方池塘,可惜里面没有游鱼,仅有些不起眼的水藻。 这是白小姐花了几个小时,额外为他们创造出来的妖灵空间。 柏咫涯抬起头来,遥望着上方几十米处高的云朵。 尽管并非是真实的天空,但能够创造出如此宽阔的空间的存在,放在十几年前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真不愧是顶级的妖灵啊,「云墨画谱」的那些人执着于妖灵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得天独厚的空间创造能力,说是天父地母的独宠也不为过。 坐在石凳上,两只小脚因不着地而前后摇晃着的柳滢凰拉了拉柏咫涯的衣袖,说道: “柏哥哥,哥哥在问你。” 柏咫涯低头看着柳平凤身前的灵气,点点头说道:“好,那下一步……” “唉,等一下等一下!” 柳平凤连忙苦着脸说道:“柏哥哥,我想休息一下……好累啊。” 出乎他的意料,柏咫涯并没有苦口婆心地开始跟他讲什么“趁热打铁”之类的大道理,而是平静地点头同意了,还倒了杯茶,示意他过来坐下休息。 柳平凤接过温茶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落下,滋润着他那因修习灵气循环而疲惫不已的身躯。 他抬头看着对面那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平静内敛气质的柏咫涯,问道: “柏哥哥,你是几岁开始修习灵气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大约从出生开始就在作准备了吧,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能操控灵气了。” “哇~”柳平凤惊叹了一声,说道,“那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降妖除魔了!” “降妖除魔?” “就是像之前在银沙厅的时候那样,打倒坏人,把好人救下来。” 小孩的思维就是这样,柏咫涯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说道:“这种事情我也不是经常做,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在看书,听歌,偶尔吹吹萧弹弹琴,吹吹夜风。” “柏哥哥你还会吹箫弹琴啊!” “来玉桦之后就不怎么做了,我现在跟人住在一起。”柏咫涯说道。 “你不是玉桦人吗?” “嗯。我经常换地方住。” 柳平凤点点头,总觉得从柏咫涯身上感到一股孤独感。 “我以后要是有柏哥哥这么强就好了,碰到坏人就几下干掉他!这样什么困难都没有了!” 几片竹叶缓缓飘下,落下方的池塘上,泛起几道极其轻微涟漪,随着水波缓缓浮动,却始终沉不到水面下。 它们与水底的景色间隔着或是清澈或是混沌的水流。 眼里所见的并非完全是虚妄,但掺杂了别的东西后,终归与真实有着一定的差别。 柏咫涯的目光落在那些竹叶上,说道: “倘若这世界跟那些英雄故事一样简单,每件事的背后都有身为万恶之源的大魔头,打倒他便万事大吉的话,就好了。” 柳平凤看着他,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 …… …… 第七十二章 稚嫩的兄长 一粒汗珠从柳平凤的额角落下。 小院里的温度理应是与外界相同的,虽然不知道白小姐是否有这份能力,但她并没有对这方小院做出什么刻意的调整。 身体的燥热在柳平凤的理解下,是自己这几小时来认真努力刻苦修习的附带产物。 但柏咫涯显然不这样认为。 柳滢凰正蹲在那几株翠竹边的池塘前,伸手捡起了几片竹叶,将竹叶摆成动物或是花朵的模样,自顾自玩耍着。 柏咫涯来到她身后,看着她手中的竹叶。 靠近她手指这端的竹叶边缘,有些微微发黑。 是焦黑。 柳滢凰好奇地回过头来看着柏咫涯。 那懵懂水灵的眼里布满了澄澈的童真。 然而在这孩子的身上,却有着与其外表不符的力量。 或者说潜力。 柏咫涯俯下身来,伸手搭在柳滢凰的肩上。 一道灵气从他的掌中缓缓流向了柳滢凰。 “柏哥哥,我好热啊。”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柳平凤转头看向柏咫涯,发现柏咫涯正在柳滢凰身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嗯?”柳滢凰好奇地看着柏咫涯,只感觉一道清新的气息流入体内,凉凉的,很舒服,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听到她的笑声,柳平凤稍微安心了些,走了过来,问道:“滢滢怎么了吗?” “没事。” 柏咫涯收回手掌,说道: “心静自然凉。” “哦……” 这话柳平凤从小到大可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的灵气循环。 几分钟后,他感觉到热意正不断消退,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然凉爽了不少。 竟然真的有用! 相同的话语,从柏咫涯嘴里说出来,一下子就靠谱起来了。 他看向柏咫涯,心中对柏咫涯的尊敬又多一分。 “柏哥哥,我不用练习什么基础或是实用的东西吗?” 柏咫涯问道:“比如说?” “呃,比如……”柳平凤眨眨眼,想了想说道,“肌肉啊,反应啊,还有战斗技术?反正就这之类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哈哈。” “可以,但不是很有必要。”柏咫涯观察着他体表的灵气,说道,“说的直白一点。虽然有用,但对于追求‘变强’这一点来说,效率不高。” “效率不高?” 柏咫涯说道:“与灵气滋养身体后的增强相比,通过普通的锻炼对肉体的加强不值一提。每过一段日子稍微花些时间去习惯一下就好。” “那战斗技巧呢,这难道不重要吗?” 柏咫涯说道:“今时不同于往日。对现在的武者来说,倘若一方的灵气比敌人要多一倍,在操控灵气的能力相当的情况下,只需要全力释放灵气进攻便能做到正面碾压,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技巧。” “就是说一力降十会?” “差不多的意思。”柏咫涯说道,“其实也不需要一倍那么夸张,就算只比对方多20%,都可以用这种方式取胜,而且这是极为稳妥的方式。” “所以我现在只需要继续修习灵气咯?” 柏咫涯点点头,说道:“对一般武者来说,在灵气的容量等方面得不到提升后,才会去考虑实战技巧的事情。不过这至少也是修习五六年之后的事情了。” “五六年啊……” 听到这占据了自己人生一半以上长度的时间,柳平凤摇摇头,思考这个还为时过早了。 五六年后,连滢滢都比现在的我还大了。 柏哥哥也会更加成熟吧,变成二十多岁的大人了。 “那到时候柏哥哥你还会教我吗?” “不好说呢。说不定我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柏咫涯直白地说道。 “哦……”柳平凤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柳滢凰迈着小脚丫,跑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 柳平凤捏了捏妹妹的脸蛋,软扑扑的手感令人心情愉悦。 柏咫涯说道:“而且得看你学什么了,我也不一定精通。” “要学很多东西吗?” 柏咫涯说道:“也没有吧,拳掌,刀剑,枪棒,弓弩……将来你挑一个有天赋的,铸造灵武,然后去学技术。就这样,也不复杂。” “那我怎么知道我哪项有天赋啊?” “都试试呗。”柏咫涯说的十分轻巧,但柳平凤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他愁眉苦眼地说道:“要是柏哥哥不在了,我找谁去学啊……” “现在各种现代流派正蓬勃发展,过几年肯定越来越多。想学肯定能找到的,无非鱼龙混杂,找到的不一定好。” 柏咫涯抿了口茶,想了想接着说道:“将来最好是去找找门路,看能不能拜入隐世或是半隐世的武学世家。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总归不会太差。” “武学世家?!” “对啊。”柏咫涯看着柳平凤那长得极大的嘴巴,问道,“怎么了?” 柳平凤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就是……感觉跟武侠小说似的。” 柏咫涯说道:“大些的世家看重下一代的质量,小些的为了自身利益。总之现实中的这些世家不会为了什么‘正义’‘正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行动。” “哦。” 柳平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 “那贵族呢?” 柳滢凰一边朝他的怀里钻,一边用力拉着他的衣袖。 柳平凤摸了摸妹妹的头,说道:“滢滢别闹,哥哥在问正事呢。” “我想爸爸妈妈了……” 软糯的声音从他怀中那精致的小天使嘴里响起。 柳平凤低下头,柳滢凰的大眼睛正望着远处,唇角微微下垂,两抹淡眉还未识得悲愁,只是本能地抒发着感受到的寂寞。 柳平凤一时说不出话来,拳头紧握片刻后,抱紧了柳滢凰。 柏咫涯抬起手,朝他垂下的脑袋伸去。 “我知道,滢滢她不是普通人。她的潜力比我强,强得多。”柳平凤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些哭腔,他擦了擦眼睛,抬头说道,“所以我要变强,在她没长大前保护好她,不论怎么样都要保护好她!” 刚强坚定的情感包裹住悲伤,从身为兄长的男孩那稚气尚存的眼中迸发出来。 柏咫涯的手停在他的脑袋上方,眼中并不含多少宽慰与同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手掌最后落在了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于此同时,柏咫涯回到了柳平凤方才的问题: “别与贵族有所牵扯。” …… …… 第七十三章 最后一战 戚苍的目标从来都不止是剑术部第一。 武学部所有新生在入学第一周的实践课上都经历过一次班级测试。 测试的成绩被统一上传,好事者获得这份数据后,对整个学级的学生成绩进行了一次排名。 戚苍排第三。 一个学部有两百多人。 武学部下有四个细分学部:剑术部、刀法部、枪术部、射艺部。 在八百多人里排第三绝对是个足够好的成绩。 戚苍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已经是第三了。 人们不会为已有的、已达成的事物高兴太久。 作为本性之一的贪婪无时无刻不在发挥着它的能力。 当然,贪婪这词不太好听。 成熟的人们赋予了它另一个美称:上进。 在上进心的驱使下,戚苍的目光始终放在全学级第一的位置。 那么真的成为学级第一后,他就会满足吗? 显然是否定的。 这个学级有八百多人。 但与这世上的所有武者相比,九牛一毛而已。 学部第一之后是学级第一,学级第一之后全校第一,再之后是全市第一…… 追求总是会不断变化的。 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得以一直实现目标。 将目光放回现状,他离学级第一,仅仅只差两名而已。 听起来并不远。 但实际上目前的他与第一名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呢?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既然成为第一的途径是变强,那么不断变强总是没错的。 所以他吃饭时在吐纳灵气,走路时在调息灵气,就算睡觉前都不忘引一部分外界灵气入体,任其在体内循环,以便于明日进行真正的吸收与操控。 刻苦与上进,往往是一对好伙伴。 实战测试是一场历练。 他并不只满足于学部第一,他希望能在这场测试中收益。 实战的机会并不多得,对方也会比平日切磋时更加认真。 所以,在面对展楠峰时,当他知晓对方体内的灵气容量显然不如自己时,主动采用了近身搏斗的方式磨炼自己在校外习得的剑术。 获胜是必然的事情,他对赢得有多漂亮也不关心,唯一的目的就是有所收获。 “其实我本以为这场是和秦虹裳比试。” 戚苍看着夏霖,长剑被灵气包裹着,正悬在他身前,与他的眼神一样平静。 “与展楠峰相比,她跟我的实力要更接近一些。” “上午你与她的比试我也看了,虽然结束的很快,你们也都没用全力,但你显然要比她更厉害。” 夏霖挠挠头,说道:“本来如果你很想赢的话,我是可以投降的。但虹裳输给那个展楠峰了,我又不想再打一场,所以不能放水了。” “正好。我也希望你能用全力。”戚苍的眼睛亮了一些,伸出手,悬空的长剑向他飘来,剑柄落入他的掌中。 夏霖这匹黑马如今已然在整个一级剑术部都已无人不知,光是战胜秦虹裳这一点,就足以让众人牢牢地记住他的名字。 齐世学不是傻子,夏霖如今的水平至少也是学部前三,他没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地贬低夏霖。 但包括他在内,几乎所有学生都不认为他会战胜戚苍。 Ab班的学生处,冷若冰霜的迟老师与打扮成熟而时髦的徐老师正相对轻松地看着擂台。 两人在这次测试之前,从没想过一个月以来,各方面表现平平无奇,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夏霖会摇身一变,成为在秦虹裳之上的强大武学生。 A班的成绩比他们事前预期的还要好,夏霖便是那个意外之喜。 如此前四之中,有三人出自A班。 而且第一名不是戚苍便是夏霖。 相比之下,同为两人负责的b班就显得相当不够看了。 前八里只有一个丹溪琳。 也不知道校长把苏只的那两位安排在这个班的用意是什么,在分班的时候,每个班的学生成绩如何校长应该也是心里有数的。 如果在A班的话,或许戚苍他们这些有天赋的学生还能从贵族身上学到些什么。 莫非是想让b班的学生因为有贵族的存在而奋发图强? 若是这样的话,目前来看真是完完全全地失败了啊。 伴随戚苍的出剑,两人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被尽数驱散,注意力立马集中到了擂台之上。 利刃出鞘,剑气呈战车之势,汹涌地朝夏霖冲去。 夏霖挥剑劈开第一阵剑气,然而第二阵剑气已来到他的面前。 “好快!” 擂台下,齐世学不禁叫出了声来: “戚苍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凝聚出了三道剑气!” “不是四道吗?”还未等周围的学生有所反应,路过的凌残冬便说道。 第二阵剑气的迅猛之势丝毫不比第一阵弱,但仍难逃被夏霖一剑劈散的命运。 然而这还没完,第四阵剑气后发先至,尽管气势稍弱,但其速度却极快。 于此同时,第三阵剑气来了。 这是四阵剑气中最后袭来的一阵,是戚苍第一轮攻势中蓄势最久的一阵,自然也是最为强大的一阵。 擂台下,独自站在墙边双手抱胸的秦虹裳双眼一眯。 她看得出来这几阵剑气的用意。 若是换做稍弱的对手,在勉强接下前两阵剑气后,后发先至的第四阵剑气会令其没有喘气的机会。 当然,这稍弱的第四阵剑气还会给其一种对方的攻势变弱了的错觉。 于是,最后袭来的第三阵剑气将会摧枯拉朽将其碾压。 简单的剑气进攻,仍然蕴含着博弈,虽然根本谈不上高深,却能影响胜负。 戚苍释放完四阵剑气后吐出一口气,同时调整体内灵气,双眼紧盯着夏霖,没有丝毫的放松,并且将根据夏霖接下剑气后的状态随时准备进攻或是防守的方式。 他一点都不认为夏霖会被这四阵剑气将死。 在擂台下方学生们的惊呼声中,夏霖手起剑落,将那最为强悍的第三阵剑气劈散。 就像他劈散前三阵一样。 站在陈主任身旁的夏煦松了口气,她那神情比擂台上的夏霖要紧张得多。 戚苍的双眼烙印着夏霖那面不改色的神情,顿时更加明亮了。 …… …… 第七十四章 嘲讽 一个戴着帽子的高挑身影从走进场馆。 淡金色的柔顺长发耸动,金发的主人转过头来,一双冷清中带着柔媚的眸子看了过来。 男生来到某个学生身边,问道: “刚来,战况如何?” 丹溪琳将目光从这个不认识的的男生脸上收了回来,眼中略微有些失望。 “你终于睡醒了是吧。这场决定冠军,如果戚苍输了可能就是最后一场了。” “我在群里不是看到跟他打的是那个没听说过的夏霖吗?戚苍输?不太可能吧。” “之前我也这么觉得的,现在我不好说了。” 擂台之上。 剑光闪烁,剑影飘摇。 光影明灭变化不断,令台下的学生观众都看得入了迷,欢呼声已许久未曾响起。 擂台周围的助教则更为纠结。 一方面他们也想尽情地欣赏这两人的比试,另一方面他们又要时刻注意着双方的优劣,在这个程度的比试中,倘若一方支撑不住时一定要及时制止,否则恐怕会伤及性命, 戚苍在意识到夏霖的灵气含量恐不在自己之下后,立马选择了近身比试剑技,死死地与夏霖缠斗在一起,不想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 然而夏霖似乎也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意思,面对戚苍频出的剑招只是不断见招拆招,不论是神情或动作都没有半点慌乱。 陈未蔷伸手拂过一边耳垂的宝石耳环,摩挲着自己下颌的胡茬。 戚苍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出色,尽管使用的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剑招,但其种类之繁多属实令人惊讶。 并且每一招他都没有重复使用,此时比起为了取胜,也更像是在练习、评估每一招在实战中使用出来时的威力与作用。 而作为他对手的夏霖,就更加令人惊异了。 在本次比试崭露头角的学生中,他是表现最令人意外的,却也是看上去最没有斗志的一个。 在与戚苍的这场比试中,他所展露出的自身的灵气容量比起戚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理应时将全部精力放在扩张灵气容量,每日修习操控灵气的那类。 如此一来,他在被戚苍近身后理应会相对狼狈一些。 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 陈未蔷的目光伴随着夏霖每一次出剑都会更惊讶一分。 刺挑劈砍……尽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动作,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连携,显然难以称之为什么招数,与戚苍那华丽多变的剑式变化对比鲜明。 然而,就是这平凡至极每一次出剑,却总是恰到好处地破解了戚苍的剑招。 假如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每次皆如此,还能归功于幸运女神的垂青吗? 剑锋交错,戚苍抽剑回身,主动退后了一步。 百余剑招无一奏效。 别说攻破夏霖的防御,就连攻破的机会他都没有看到。 这些能在外界的武道上轻易接触到的剑招,果然也只是三流,不,是不入流的招式啊。 专业的武学大师要敢于下判断。 于是,在学生们还沉浸在两人的对决中时,一个悠长的声音响起。 这人当然是齐世学。 趁着台上两人停下手来的这一空档,他不甘寂寞地朗声说道: “夏霖要撑不住啦——” 在周围学生的目光聚集过来之后,他也停顿了片刻,开始解释道: “从他们两人比试开始到现在,夏霖一直都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跟上一场的展楠峰不一样,戚苍可是一点颓势都没有显现出来。” 周围学生闻言若有所思,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可夏霖不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疲惫吗?面对凌厉的攻击至今也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学生们听了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在众人看来,眼下两人应该是势均力敌的情况。 齐世学眉头一皱,说道:“他要是有反击的能力他难道会不反击吗?就跟个沙包一样一直被动挨打?显然是根本没有余力作出任何反击。难道他还能靠拖把戚苍拖到灵气耗尽?” 那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进攻可是比防御要消耗更多灵气的,这谁说得准呢?” 齐世学不屑地撇撇嘴,说道:“你真是在说笑话!” 声音传入了王吉辉的耳中,他咋舌一声,说道: “草,齐世学又开始在那边放屁了。” “他在说什么?” “去听听看呗。” 鸭哥正无聊着,闻言也没有拒绝,几个人朝那走去,正看见有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正跟齐世学辩论着。 看着这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背影,鸭哥等人直到听到她的声音后才意识到这女孩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我听着你刚才说的话才是笑话呢!”女孩不甘示弱地回口道。 “什么?”齐世学眉头一挑,看着她的模样,总感觉有些眼熟,但嘴上还是不想落了下风,问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A班的凌残冬。”女孩说道。 “凌残冬!” “哦对,好像是她,我就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周围学生纷纷说道。 “她怎么不扎双马尾了?不扎双马尾我都认不出来了!” 作为本次比试的前八之一,自然会有不少学生认识她,原先支持齐世学的部分学生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动摇。 齐世学心中一沉,不免有些心虚,但为了掩盖这份心虚,嘴上反而更加凌厉了。 “哼,你要是看得懂他们的比试,也就不会只有八强了。” “你!”凌残冬双眼一凝。 你这笨狗!白痴!蠢驴!垃圾桶里的咸鱼干!她咬着牙,脸色有些涨红,但只能在心中怒骂着齐世学。 大庭广众下,她一个女孩子,并不愿意与齐世学进行没品的争吵。 只是心中这口气实在是憋得难受啊! 见她说不出话来,齐世学的双眼弯起,脸上挂着得胜般的笑容。 正当他还要继续高谈阔论之时,一个好奇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那么问题来了,你又是哪里来的杂毛呢?” 王吉辉、鸭哥等几人走来,刚才的话语正是其中一人说的。 还没等齐世学说话,鸭哥身旁另一个白净瘦弱的眼镜男便阴阳怪气地接茬道: “你连他都不知道吗!?剑术部第一人!本次测试三十二强!硬接戚苍三剑,哦不对,两剑半才落下擂台!c班大名鼎鼎的点评大师——齐世学齐大师!鼓掌鼓掌!” 白净眼镜男说完自己便独自拍起了手来。 清脆的掌声如同巴掌落在齐世学的脸上,他的脸刷一下便因羞愤而红了起来。 这时,鸭哥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讶接着说道: “哇,原来是三十二强大神啊!”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不愧是,三十二强大神啊!” “牛,太牛了!三十二强大神!” “三十二强大神连两个争冠的人都可以锐评,那看不起八强确实也很合理吗?” “32可是1的32倍!比冠军还猛32倍的绝世天才高手!懂不懂呀!” 他们特意把“三十二强大神”六个字加重音,并以极快的速度念成一个整体,一遍遍地冲进齐世学的耳蜗,仿佛指甲不断摩擦着黑板,刺耳得令其无法忍受。 “下周的「白牙九祭」也别选代表了,直接派齐大师上吧。” “我建议联名上书,支持三十二强大神齐大师担任「祭司」!” 鸭哥这时苦着脸劝道:“别给齐大师那么大压力呀,人家不一定看得上的呀!” “闭嘴!”齐世学再也忍受不了他们的冷嘲热讽,怒声吼道。 鸭哥立马“哇”了一声,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呀齐大师!声音这么响人家怕的呀。” 他无视了齐世学那怒气十足的视线,转头对周围几人说道:“唉,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惹齐大师不高兴了呀!” 最开始阴阳怪气齐世学的白净眼镜男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我的,怪我。齐大师这么低调一个人,确实不该随意宣扬他三十二强的光辉战绩!” 凌残冬她拿出两根发带,重新系上了辫子。 “噗~” 她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边看着齐世学那憋成猪肝色的脸,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束马尾伴随她的笑声左右摇晃,如同这春夏交替时那摇曳的槐花。 …… …… 第七十五章 胜者 两束灵气自戚苍肩后出现,环绕着他的胸膛,缠住挺拔的腰身,最后落入手中的基础制式长剑灵武之中。 新年伊始之时,他偶然间遇见一个武学世家的传人,那人生得高大魁梧,正在教训一个恃强凌弱的武者。 戚苍凭其悟性,习得了半招。 几个月以来,他从没在人前使出过这半招。 一来不熟练,二来没机会,三来这算是他偷学来的。 戚苍看着夏霖,认真说道: “小心一些。” 话音落下,一道刺眼的剑光在夏霖眼中闪亮。 在光芒出现的同时,凌厉的剑锋来到了他的面前。 两束灵气交缠着剑身,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身前的灵气屏障。 夏霖横剑于身前,灵气从掌心漫出,灌注进剑身之中。 戚苍的剑尖抵在夏霖的剑身上,剑身微微向内侧弯曲。 两剑颤抖着,一道气浪迅速向外铺开。 两人的剑气正在交锋。 下个瞬间,一声脆响传进了助教们的耳中。 剑碎了。 基础制式长剑承受不住如此强劲的灵气,化作七八碎片,朝擂台外飞射了出去。 擂台周围的灵阵只能拦截灵气,对于这实体物质可没有半点作用 几名助教裁判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那些碎裂的剑刃。 但仍有一片漏网之鱼,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学生群中。 那碎片的方向正好与四个实践课老师错开,台下学生们哪里料得到这点,几个反应快的第一时间也是下意识地躲了开去。 陈未蔷双眼一瞪,暗叫一声不好,然而他距离哪里太远,此时已然赶不过去了。 更多的学生则是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那碎片的前方正对着一个男生的头颅,那男生此时还歪着头,正跟身旁的伙伴笑谈着什么,全然不知在下个瞬间,悲剧便要发生了。 而这悲剧的主人公正是他自己。 苏若蕖与苏芙荑姐妹显然拥有令避免悲剧发生的能力,但此刻这两位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块碎刃,以及正在接近碎刃的东西。 在碎刃的后方,一道更快的光芒如箭矢般划过。 叮—— 身前响起了一个金属碰撞的声音,男生转过头来时,一柄长剑正从前方飞来,最后插在了他的脚下。 “卧槽!” 他大叫一声,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生缓过神来,定睛一看,那长剑正是比试用的制式长剑灵武。 “什么情况!” 他抬头看向擂台。 夏霖将手伸了回来。 戚苍转头看着他。 碎的是戚苍的剑,飞出去击落碎刃的自然是夏霖的剑。 此刻两人都没有落下擂台,但戚苍手里只剩下个剑柄,夏霖更是把剑掷了出去。 倘若要继续打下去,他们便只能徒手搏斗了。 几个助教对视一眼,看向了主裁判。 主裁判眉头皱着,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戚苍脸上只有惋惜,并没有诸如懊悔、不甘的情绪,说道: “可惜,我还有一剑用不出来了。不过你能接下这剑,也足以证明你的实力了。” 他说完,看向主裁判,平静说道: “我认输。” …… 时隔许久,佘老师再度在b班的学生们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这次这位班主任出现的只有声音。 他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段语音,主要就是告诉大家,下周将举行的校祭「白牙九祭」。 其中,对b班学生来说,最重要的点就是“届时武学部将要去市外西面的「高茕山」上登山祭祀祷告”与“学生自备灵武”。 自备灵武。 武学生毕业以后就成了武人、武者,除非不再接触武道或是参军,否则肯定需要一把属于自己的灵武。 就算是修习拳掌的那类,也会去打造一件拳套之类的灵武。 而且,高茕山是玉桦西北几百里外。 与这个国家大片的自然山野相同,那里是有灵兽的。 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危险野外。 佘老师让b班的学生在这周末去细心挑选一件灵武,对于这次实战测试b班的糟糕表现倒是只字未提,听他那语音中的语气似乎也根本不在意。 在学生们看来,实战测试结束得很唐突。 不少戚苍的支持者都认为根据戚苍的剑碎了都判他输的方式过于草率,直到陈主任亲自告诉他们是戚苍主动认输,又有人找戚苍本人确认了之后,才平息下来。 离校前,A班的同学也去问了戚苍,为什么这么干脆地认输。 戚苍当时淡笑着说道: “都是同班同学,自然是点到为止啦。那难道要我跟夏霖在上面肉搏相扑你们才满意吗?” 不过经此一战,夏霖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不止是剑术部,就连隔壁的几个学部甚至二级剑术部的学长们都听到了他的名字。 只是还没等别人找上门来,夏煦便高兴地拉着夏霖回家去了。 然而…… 安宁的小区里弥漫着牡丹与三色堇的芬芳。 静谧的楼道内忽然传出刺耳的尖嚷。 从那歇斯底里的骂声中,依稀能分辨出“废人”“废物”之类的字眼。 周围邻居心中生出不少厌恶,知道又是隔壁那中气十足的妇女在“教育”她的孩子了。 终归是别家家事,他们除了嘴上咋舌几声,也只能在心中讥讽几句明明那家的男主人是个严肃而理性的沉稳男人,怎么娶的妻子却宛如泼妇呢。 “一晚上都不回来,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夏霖!你怎么没被车撞死啊?!” 从盛怒的妈妈口中溅出来的刺痛人心的话语,对于夏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上午的时候他的母亲还在睡觉,醒后憋了半天的怒气,此刻终于可以好好发泄了。 夏霖打了个哈欠,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夏煦回了灵武处要简单地做一下报告,但很快就会回来。 她发给夏霖消息,让他帮自己买瓶小区门口便利店的榴莲汽水,似乎她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榴莲汽水非常难找。 “跟你说话呢!你聋啦!出去干嘛!” “帮姐姐买东西。” 夏霖慵懒说道,将房门轻轻关上。 远离了刺耳的噪音,他漫步到便利店中,视线从琳琅满目的冰柜移回手机屏幕。 “榴莲汽水吗?”他又确认了一下。 一对情侣坐在窗边,甜甜蜜蜜地窃窃私语着。 菠萝、葡萄汁,芒果味可乐? 榴莲汽水……榴莲汽水……啊,找到了。 “这个……”他拿着汽水来到柜台。 低着头的店员熟练地指了指窗边的机械。 “扫描商品付款码和二维码就好了。” 带着汽水走出便利店,手机又响了起来。 夏霖的眼睛睁得微大了一些。 柏咫涯发来一条消息: “你有灵武了吗?” …… …… 第七十六章 我 我叫松婑,性别男。 我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的。 先从名讲起吧。 上初学的时候别人看见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念。 我只能告诉他们,这个字跟“我”一个读音。 没错,婑就是我。 然后他们会问道: “是什么意思啊?” 很自然的问题,但我回答时往往是支支吾吾的。 “就是……美好,美貌的意思。” 然后他们就会看着我那张女孩似的脸,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这就是我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的原因。 并不因为它是个生僻字,经常需要向别人解释。 而是因为它太贴切了。 婑所指的美好与美貌是特指女性的。 我常常会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我的脸才会长得这么没有男子气概。 接着是姓。 松这个姓氏,很少见。 至少在我懂事之后,除了独自一人带着我来到玉桦的父亲外,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姓松的,就算在网络上也如此。 不过,因为松这个字极为常见的缘故,倒是没引起过什么议论。 我曾经问过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的理由,但他一直没跟我说。 有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一脸迷糊地说道: “一般人都没见过这字呢,我翻了字典才找到的,怎么样?帅吧!” 不,一点都不。 你当初给我取名松帅或者松男,说不定我现在就是副壮汉模样。 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家在东澜区的灵武处那边,没错,就是那个楼顶有颗六芒星的玉桦新世纪大厦附近,听我爸说他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灵武处,但他一眼就相中了这附近的地段,直接全款买了间房,如今房价已经涨了十来倍了。 这牛他一年得跟我吹个三五十回,我老早就会背了。 而且市中心的房子当然贵了,这也叫相中? 虽然我看起来像是个特别认真的人,但学习成绩只能说马马虎虎来形容。 宏晨、天河里那几所全国有名的顶级学府我是肯定指望不上的,只能勉强进了个在玉桦名列前茅的白牙高学。 不过这样也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立足可没那么容易,对于我爸那辈人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但对我这种新时代的废物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作为一级枪术部c班的一份子,今天那个新上岗的主任脑子进水搞的实战测试结束后,五十多岁老大爷型班主任慢悠悠地批评了一通包括我在内连前128都没进去的学生之后,让我们周末去买一把灵武,为了下周的白牙九祭作准备。 买灵武。 兴奋?好奇? 我的第一反应是—— 要花钱。 我那省吃俭用去买酒喝的抠门爹是肯定不会出这个钱的。 没辙,我自己掏腰包。 那么性价比这块就得好好研究研究了。 可我也不懂啊,现在去查资料估计也晚了点。 不过还好,在家虽然靠不了父母,但出门能靠的朋友我还是有的。 我有个死党,懂的东西挺多,是初学的时候转校来我班上的。 跟他熟络起来的契机很简单。 当时他放学后在操场踢球的时候踢爆了校长室的玻璃,刚好那天操场的监控坏了在修。 而作为那周的操场值日生的我表示自己已经回家了没看见,于是他逃过了一劫。 他叫风自涌,如今也跟我一样在白牙高学。 只是我一直以为静不下性子来的他肯定是会加入武学部的,可没想到他竟然去了美术部,还加入了学校的动漫绘画社。 一通电话过去。周五的下午,我俩在新世纪大厦碰了头。 说起来我跟他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尽管每天都在一个学校念书,但武学部跟美术部离得还挺远的。 “你真的知道哪有物美价廉的灵武?” “放心,这点小事交给我。”他穿着件白色短袖,一脸自信地说道,“我有骗过你吗?” “这不花个几天几夜应该数不清楚了。” 松婑说道:“你不是以后打算当画师的吗,还去研究过这种事?” 他现在每周似乎只有六七节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文艺楼二楼的社团教室里。 以前那么闹腾的一个人,能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里画画? 说实话,我是真的有点不太能想象出那副场面。 谁能想象一直哈士奇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举着笔在耐心地绘画? “谁跟你说我打算去当画师的?”风自涌耸耸肩道。 “哦?”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家伙肯定是持着醉翁之意的。 听说动漫绘画社的副社长肤白貌美,是二级生中有名的美人。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就说得通了。 能让哈士奇听话的,不就是香喷喷的烤肠了吗? “那看来烤肠够香啊,能把你拴住。” “什么烤肠?” “我是说你社团那个副社长,果然很漂亮?” “呃……”他抬着眼睛想了想,问道,“潘巧歆?” 松婑歪嘴笑道:“别装模作样啦。你果然进美术部去绘画社就是为了她吧!” “我为她干嘛?我之前又不认识她。”风自涌一脸无辜说道,“我想磨磨自己的性子才去画画的。虽然是高学的武学部,但其实也学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你猜我信吗?” “不信拉倒。” 向往美好的青春并没有错误,我以前也会向往,他没必要这么害羞死不承认的。 不过之所以是“以前”,自然是因为现在已经不向往了。 更准确地来说,是已经放弃了,根本没有再去追求了。 因为脸的缘故,其实我不仅不是女性绝缘体,甚至从小到大,身边的女孩一直挺多的。 可问题在于她们从没把我当作异性看待过。 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有些奇怪,偶尔会表现得有点别扭,我与她们的关系顶多也就是熟识的人,就连友人的水平都未曾达到,更别说再进一步了。 当然,现在想起来,不是人甚至是那我当乐子的。 当我在高学入学前几个月,因为中学同学“妹子超多”的诱惑而接受聚会邀请,前往后被他们的朋友——那群轻浮的男男女女因为我的脸嘲笑我是女人后,我就彻底放弃什么“美好的青春”了。 理所当然的,既没有从小暗恋自己的青梅竹马,又没有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神秘美少女,围绕在青春周围的不就只剩下灰白色的现实了吗。 转头看向身边一边哼歌一边摇摆的风自涌,松婑再度确信了这个事实。 …… …… 第七十七章 常亟区 我,松婑不喜欢出门。 从学校到住宅的两头往返一直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的日常。 然而截止至目前为止,从家里通往高学、中学、初学的三条路线也仅仅只是分别涵盖西北面的百叶区、东北面的长水区以及中东部的东澜区。 至于位于玉桦最南面的一霞区与中西部最没有存在感的常亟区则是根本没去过。 没错,在玉桦长大的十多年间,有近一半的城市地区我从未踏足。 这当然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但我也不会因此而自卑。 凡事往好了想,对我来说会感到新鲜的地方比常人可要多不少。 至少我身边这头对城市地图跟家里的后花园一样熟的哈士奇,显然已经对脚下的这片土地毫无新鲜可言了。 本次购买灵武,我们将前往是常亟区,目的地是一家名叫「玉桦正宗百年老店」的灵武店。 没错,是一家把“百年老店”写在招牌上的实体店。 再加上“玉桦正宗”……嗯,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但毕竟是风自涌说的……啧,感觉更不靠谱了。 现在,我俩正位于常亟区与东澜区的交界处,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风自涌正盯着街边的几处新开张的店铺出神,似乎是准备把这些信息也刻印在他那拥有人肉地图的大脑里。 但我是不认为这家「雅乐琴行」的钢琴店和「远墨馆」的书法店跟他能扯上什么关系。 要是把这头哈士奇放进去,里面估计得变成车祸现场。 在这颇为热闹的周五下午,人群中忽然飘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里就是我们玉桦市的‘常亟区’了!作为最早命名的三大市区之一啊,常亟区不仅没有像长水区一样扩张数次,反而还被一霞区夺走了好几条街道。尽管如此,其蕴含的文化底蕴却丝毫不减,然而就像酒香也怕巷子深一样,常亟区一直以来在广大市民心中的存在感都不怎么高。而本次,我们《剥丝抽茧》节目组将深入常亟区,带大家见证最真实的常亟文化!”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人拿着话筒,正兴高采烈地面对摄像机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松婑看着她随口说道:“要扎双马尾装嫩的话,至少别涂那么浓的口红吧。” 风自涌咧嘴一笑:“你再大声点?” 周围的人声嘈杂,松婑毫不在意地重复了一遍刻薄的话语。 下一秒,那女人看向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女人快步走来。 卧槽,她耳朵没那么灵吧! 松婑神情一变,风自涌眉头一挑。 “请问两位是住在常亟区的吗?” 女人脸上挂着一副阳光的笑容,将话筒递到了两人身前。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上电视的好机会。 但伟大博爱谦让有礼的本人松婑自然不会去抢夺,将这个机会让给身边的朋友是一个谦谦君子应有的作为。 松婑退后一步,将半个身子藏在风自涌背后。 风自涌瞥了他一眼,主动来到摄像机前,接过话筒说道:“不是,我们是来这里买东西的。” “方便告诉我们买什么东西吗?” “灵武。” “噢~两位还是武者啊!”女主持人点点头,转身对镜头说道,“大家知道吗,玉桦多家铸造、贩卖灵武的实体店铺都位于常亟区,比如最有名的「吞星麒麟」,就在常亟区的着名地点「黄金门」!” 她说完,转身过身来,走到风自涌身后的松婑面前,伸出了话筒。 “还没请教两位怎么称呼?你们对常亟区有多少了解吗?” 正如闪闪发光的人总是逃不开为人瞩目的命运,我那无法令人无视的存在感有时候也并非好事。 但既然有此天赋,我当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放心吧,装嫩的阿姨,采访我将是你这生涯中最为正确的选择。 松婑伸手接过话筒,张开口: “我叫……松婑,我不……不太清楚……” 不敢面对镜头的他低垂着头,断断续续的低音从口中飘了出来,说完后立马将话筒甩给了风自涌。 风自涌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 “我叫风自涌,自涌也不、不太清楚。” 松婑使用手肘对他的腰部下达了一次攻击指令。 女主持人听到松婑的声音后,脸上显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双眉一挑,嘴唇抿成一弯长弧。 “你们是准备去「吞星麒麟」买灵武吗?” 风自涌说道:“其实还没决定,准备先到处看看。” 之后的几个问题全由他一人回答。 “感谢两位接受我们的采访!” 临别前女主持人微笑说道,在镜头转移之后,她擦过松婑的身旁,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那小松先生喜欢什么颜色的口红啊?” 看着松婑涨红的脸颊,女主持人满意地离去了。 但松婑并没看见她抛来的媚眼,握紧了双拳良久后才吐出一口气。 卑鄙…… 卑鄙轻浮的社会女人! 只会捉弄我、嘲笑我! 转头看向风自涌,他的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正玩味地看着自己。 多年的相处经验让松婑没有给他调笑、挖苦自己的机会,问道: “刚才说的那个吞星麒麟是什么东西?” “也是家灵武店啊,玉桦最有名的灵武店,你不知道?” “那去这个家店吧。” “怎么了?”风自涌问道。 “这听起来就比你说的那个「玉桦正宗百年老店」要来的靠谱啊!” “你不能以名取店啊。” “不不不,我觉得有时候还是要取一取。” 风自涌挠了挠头,点头道:“那也行吧,黄金门反而更近一点。” “不过那店的灵武贵不贵啊?” 这个问题很重要,这关乎我之后几周在学校的百菜餐厅到底是吃榨菜和皮蛋粥还是寿司和咖喱鸡。 …… “我不知道啊,但听说是不贵。” 鸭哥看着街对面闪亮的“吞星麒麟”四个大字,说道: “反正我也只准备了5000块资金,太贵就换个地方了。” 半个多小时前夏霖收到柏咫涯的消息后,表示自己对什么灵武也不清楚,但认识个同班同学应该有所了解。 于是鸭哥便来了。 眼看夏霖仍然站在原地,鸭哥问道:“还在等谁吗?” 夏霖点点头:“我朋友,是b班的。” “哦,男的女的?” “男的。” “原来如此。”鸭哥笑了笑。 “怎么了?” “不是,我在想如果是个女的,秦虹裳可能要发癫了。” 夏霖问道:“为什么她要发癫?” 鸭哥奇怪地看着夏霖,他感觉像夏霖这个大智若愚的聪明人不应该不知道才对。 不过终归是他人私事,他也不好在这里八卦些有的没有。 “呃,没事,我随便说的。”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夏霖的视野中。 他跟柏咫涯已经在手机上交流过司命以及虞素琴那边的事,尽管他还有些担心柏咫涯,但此时见他没什么异样,也总算是放心了。 “来了。我朋友。” 夏霖对鸭哥说道。 柏咫涯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内向的平凡眼镜男,说道:“你好,我叫柏咫涯,是b班的学生。” “下午好,我叫何志鸦,跟夏霖是同班同学,叫我小鸦就好了。” 夏霖眯起了眼睛,说道:“鸭哥你搞这么礼貌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我就是这么礼貌的人呀。”何志鸦用他那公鸭嗓一本正经说道。 “走吧。”夏霖对柏咫涯说道。 柏咫涯看着街对面那漫出店外的森寒剑气,点了点头。 …… …… 第七十八章 购买灵武 群青色的灯光遍布安静的回廊,这阴冷的气息与“吞星麒麟”这豪迈的店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光听名字感觉没那么阴间啊。” 何志鸦的公鸭嗓一响起,便破坏了这诡异的氛围。 他看向一旁说道: “这写的什么东西啊” 两侧不断流动的墙面上似乎刻印着古老的文字,柏咫涯定睛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一道灵能探查扫过三人的身躯。 夏霖微微皱眉,何志鸦咋舌一声,面露不悦。 灵武店查看客人的情况是很普遍的事情,但一般不会像这样未经允许便直接将灵识扫过来。 或许是仗着自己名声在外,总之可见这家吞星麒麟的行事颇为霸道。 回廊尽头,夏霖掀开黑色帘幕,铁青色的地面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 宽广的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灵武。 何志鸦目光迅速锁定了一把合金鎏金长刀。 虎头刀柄,龙头刀镡,锋锐无比的刀身还纹着凤凰样式的图案。 “卧槽太炫了吧!” 然而柏咫涯和夏霖只是瞥了一眼,便无视了这种华而不实的灵武,将目光投向别处去了。 此时,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婀娜女人面带微笑,仿佛看准时机般款步走来。 “三位想要什么类型的灵武?” 夏霖说道:“剑。” “请跟我来。” 女人说罢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何志鸦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她那双被黑丝包裹的长腿与随着步伐左右摆动的翘臀。 夏霖的看向周围,一望无际的商店内,各式灵武鳞次栉比。 “三位看起来非常年轻啊,是学生吗?” “是的。”何志鸦迅速做出了回答。 “哦~” 她回头看向夏霖,又在柏咫涯的脸上停留片刻。 夏霖正看向周围的其他客人,他注意到每一堆客人都有一个工作人员专门接待。 而那些工作人员胸口的证件上印着不同的颜色。 一路看下来,他总共看到了白、黄、红、紫四种颜色。 穿过一扇玻璃门,他们进入到一个大约100平米左右的房间内。 一柄柄长剑整齐地置放在透明的特殊水晶架中。 房间尽头还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被一方灵阵覆盖着,想来大概是让客人试用灵武的地方。 这房间里的人比外面的大厅要更加密集,有不少看起来也像是学生的客人。 女人转过身来,胸前的紫色证件反射着房间顶部那明亮的光芒。 何志鸦走到一柄长剑前,仔细端详着。 剑身二指宽,长度一米不到,大约两尺半的样子,银白的剑身中带着一丝碧色,剑柄用似乎是特制的白色软布包裹着。 “这是今年二月的最新款「玉麒麟:玄」。” 何志鸦的眼睛微微发亮,点头道:“看起来挺不错的,多少钱?能不能试用一下?” “按一下这个就可以。”女人指着水晶柜下方的黑色按钮微笑道,“价格是。” 何志鸦眼里的光芒散去,挠挠头,默默移开了目光。 女人脸上的微笑不变,说道:“学生款的话在那里。” 何志鸦昂首阔步朝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夏霖和柏咫涯倒是没有动身,却也没表现出对哪把灵武感兴趣的样子。 女人思考片刻,来到二人身前说道:“二位要不测试一下灵气容量,然后可以根据等级来给二位进行灵武的推荐。” 夏霖犹豫了一下,点头问道:“怎么测?” 女人指向右侧的一处暗房,说道: “那边的仪器能记录一段时间内释放灵气的容量,可以根据变化速度和瞬间出力大小来为您进行灵武推荐。” 夏霖点头向那里走去。 女人转头看向柏咫涯,他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位客人您……” 柏咫涯说道:“我就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就好了。” 女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思考片刻后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去给夏霖作测试了。 柏咫涯缓缓向前走去,目光扫过一柄柄长剑,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在店外感受到的森寒剑气在他们进入店内的回廊后便消失了。 刚才在大厅中也感知不到,而进入这片房间后又感觉到了一些。 柏咫涯本以为这家玉桦市内声名远扬的灵武店内有什么稀罕的灵武,可就这番遮遮掩掩的作态来看,恐怕就算有那也不是拿出来卖的。 吞星麒麟店内的灵武尽管价格稍高,但质量确实可以称之为精良。 柏咫涯之所以连品鉴一番的兴趣都没有,是因为这些灵武实在过于普通了。 倒不是说嫌弃样式普通,样式普通其实是好事,历史证明了稀奇古怪的武器早就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了。 虽说灵武的功能主要是提供一个使用灵气进行攻击的途径,但一件优秀的灵武显然不应该只有这一个功能。 那水晶柜中存放着少许在灵武内外循环游走的灵气,根据其流转方式,武者大致可以判断出其在实际使用时,灵气的释放模式。 同样的,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灵武在接触到灵气后,也会展现出不寻常之处。 倘若放在这水晶柜中的是苏芙荑的鹿鸣,那么在灵气从剑身中钻出来时,大概会变成莲花状。 如果是烬符的火嘶,则至少温度会升高,如果是炎傀的拳套那么灵气甚至会变成淡淡的火焰状。 可这里的灵武,实在是过于普通了。 就算使用者本人的灵气有什么特别之处,在经过这些灵武后,恐怕也只会变得平平无奇。 没过一会儿,夏霖和那接待他们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手里拿着张纸,上面记录着夏霖的测试数据。 夏霖其实只用了五六分力,但女人的神情却非常满意,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些数据。 何志鸦拿着一柄长剑走了过来,他甚至已经扫码付过款了。 女人问过了夏霖的名字,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他一番后,忽然说道: “夏霖先生,其实我们吞星麒麟现在正有一个活动。在成为本店会员以后,可以活得本店免费赠送的一件灵武,要求只有在外界活动时需要使用本店的灵武。” …… …… 第七十九章 偶遇 打广告啊。 听了女人的话,夏霖和柏咫涯如此想着。 那我有没有机会? 何志鸦这般想着,但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真的问出口。 作为吞星麒麟的接待人员,他们胸前证件的颜色代表的是等级。 在经过那群青色灯光的回廊时,一道灵能探查扫过夏霖三人。 尽管对柏咫涯的感知有些模糊,但夏霖的存在直接令他们直接派出了这位拥有紫证的女接待员。 正式见面之后,女人对柏咫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但仍然看不穿他的底。 在得知他们是第一次进店后,女人看到了一丝向上爬的苗头。 获得了夏霖的测试数据后,女人更加确信了这点。 如此年轻便有这么强的实力。 毫无疑问的粗壮潜力股! 如果自己把他变成会员的话,自己今年的业绩能涨一大截,届时自己胸口的证件说不定就能再换个颜色了。 一想到这女人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发热,双眼兴奋地盯着夏霖,此时面前的这位学生便是她通往上方的台阶。 于是夏霖的答案是…… “哦。” 他点点头。 “那么……”女人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我考虑考虑吧。”夏霖说道,但看他那模样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 女人双眼微眯。 夏霖的目光落在何志鸦买的灵武上,刚想问话,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 他转过头来,只见接待他们的女人将上半身靠向了他,那被制服紧紧裹住的胸口正挤压着他的手臂。 “成为本店会员之后,消费优惠自然不必多说,还可以第一时间获取最新款灵武的消息,消费也能获取积分兑换各种灵武相关用品,比如保养用的精华液,或是用于修理灵武上!” 她说着,暗暗抱住了夏霖的手臂。 “呃……”夏霖神色不变,但却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何志鸦小声说道:“怎么感觉跟推销保险似的。” 面对女人的死缠烂打,夏霖转过身去,忽然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 柏咫涯不见了。 …… 听说有些女人虽然跑个几十米就会累,但若是换成逛商场的话,她们就算走个把钟头也依旧神采奕奕。 柏咫涯没有陪女人逛过商场,不清楚这是不是真的,但面对吞星麒麟店中那种类丰富却大同小异的剑,感觉完全提不起兴致。 趁着那女接待员开始跟夏霖叨个不停,他直接离开了那间屋子,选择自己去四处看看。 柏咫涯的身影向最开始的大广场深处飘去,目光漫步目的地游荡在各式各样的灵武上,却始终见不到有些特色的灵武。 忽然,他转头向某个方向看去。 绿色的3d投影小人后方,两扇白色大门正紧紧闭着。 是安全通道。 一点阴冷的气息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柏咫涯走向大门,试着将门打开。 咔哒咔哒—— 大门上了锁。 不过并非是电子锁。 柏咫涯将头顶的帽子摘下,一束长至腿部的直发从额前垂下。 他伸手捻出一根发丝。 一抹顺着手掌,包裹出这根发丝。 发丝穿进锁孔之中。 半晌后,门开了。 他重新将头发整理好,戴上了帽子,走进门内。 光芒穿过半透明的窗户,落在不怎么明亮的楼梯上。 察觉到一点阴冷的灵气,这次是从上方传来的。 老实说,就算是好奇心驱使,在别人的地盘私自闯进什么地方也是不太好的。 想起最近遇见的这一堆麻烦人和麻烦事,柏咫涯思考片刻,走了回来。 他刚一回来,便看见一个年轻的男接待员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现在安全通道暂时不开放!” 他慌忙地对柏咫涯说道,心里想着这门自己不是锁上了吗? 难道是不灵光了?唉,就该换成电子锁的。 “哦。”看着他胸口的黄色证件,柏咫涯问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呃……里面没东西啊,什么东西都没有!”男接待员有些紧张地说道。 “哦。”柏咫涯点点头。 如果想要掩饰的话,正确答案应该是反问“里面有什么?”。 那阴冷气息毫无疑问与他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剑气一致。 为了不再招惹上什么奇怪的事件,柏咫涯按耐住好奇心,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就说吧,这店的东西真的不行!你不相信呀!” 这声音稍微有些熟悉。 似乎在哪儿听过。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短发青年无视了身旁神色尴尬的女接待员,正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那同伴尽管较为瘦削,也不算很高挑,但从那体型仍能看出是名男性,只是其容貌极为柔美,只看脸的话简直就像个女扮男装的中性美人。 此时,司命的面容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柏咫涯。” 夏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与何志鸦走了过来,手里什么也没有拿,看来似乎没有答应成为吞星麒麟的会员这事。 “你在看什么?” 夏霖朝柏咫涯所看的方向看去。 正好,那容貌宛如女人的男性也看了过来。 …… 吞星麒麟。 作为一家灵武店,这名字听起来比「玉桦正宗百年老店」要靠谱至少两百倍。 要在两者间进行选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但是在来到这里后,店内这些灵武的实际品质却让我非常不满意。 贵。 太贵了! 但出于脸皮,哦不,出于尊严,我肯定不能把这理由说出口。 于是我开始时不时地跟我身边的哈士奇暗示“这里的货不行”。 但同时我也有些担忧,凭借他的那不怎么发达的大脑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松婑也不说是哪里不行,但总之就是不行。 可风自涌对他的想法完全认同。 这么一大堆普通至极,全无特点,仅仅只是款式不同的灵武,换做任何一个有所追求的武者,都绝不会如此简单地妥协! 于是没等挂着红色证件的女接待员开始忽悠他们,风自涌便直接带着松婑往回走了。 这时,松婑在稀疏的客人中见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他见过。 他在今天下午班级群里有人发的“各一级学部前四”的名单中见过。 因为这个人的脸被放得很大,所以松婑还是很有印象的。 他看着那不怎么精神的,被刘海挡住了眼睛的青年,愣了片刻后,拉着风自涌便快步走了过去。 “好巧啊,夏霖!” …… …… 第八十章 另寻他处 柔美的面容与其反差极大的声音出现在夏霖面前。 松婑身旁的风自涌问道:“你们认识?” 松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啊?” “所以我现在要去让他认识我。” 松婑没再跟他过多解释,径直来到夏霖面前,留下身后的女接待员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你好,夏霖。我是一级枪术部c班的松婑,轻松的松。” 青松,嗯……一旁的柏咫涯点点头。 “呃,你好。” 面对友善的松婑,夏霖努力回想了一下后,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松婑点头道,“现在整个一级武术部应该没有不认识你——力克戚苍的剑术部第一人:夏霖!” 夏霖闻言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何志鸦倒是怪笑着重复了一遍:“剑术部第一人!牛啊霖哥,实至名归!” 夏霖不咸不淡地回击道:“要不是鸭哥刻意忍让,我顶多也就拿个第二,谢谢你鸭哥。” “我叫风自涌,是美术部的。” 风自涌犹豫了片刻,还是秉持达观的心态自我介绍道。 “美术部吗?”何志鸦说道,“吞星麒麟应该不卖画笔吧。” 风自涌笑道:“我也是武人,只是用画画陶冶情操而已,而且画笔的好坏不影响我的画作。” 何志鸦道:“原来如此,是绘画大师啊。” 风自涌倒也不谦虚,说道:“还行,快到这水平了。” 松婑帮衬道:“嗯,他是写实派老师教出来的象征派。” 夏霖直白问道:“找我有事?” 我想抱你的大腿——这话肯定不能直白地说出来。 “正好遇见了,就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松婑看着他两手空空,问道:“你也没买这里的灵武吗?” 夏霖说道:“暂时还没看到中意的……不过我打算随便挑一件。” “这里东西真的不行!” 风自涌毫不顾忌的大声说道: “这种什么正规店的东西就这样,一点特色都没有,他们是做的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大毛病就行的类型。” 何志鸦问道:“那有行的地方吗?” 还期待着能将夏霖变成自己的业绩的巨乳成熟女接待神情一僵,刚插嘴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闭上了嘴。 柏咫涯转头看向某个方向,随后夏霖与松婑也一齐看了过去。 一道陌生而又强势的气息出现在他们的感知之中。 当风自涌转过头去的时候,一个沉稳中带着些寒意的声音在他身旁的几米外响起。 “那有行的地方吗?” 何志鸦方才的问题被人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神色淡然,面容俊朗,一身藏蓝色西装穿得整整齐齐,见不到半点褶皱,只是那印着血滴图案、红黑二色相间的领带看着稍微花哨了点。 在他那领带的前方,一张黑色的证件正静静地挂在胸口。 最高级的接待人员? 不过听他这口气,似乎不止于此。 “我是本店的经理,姓吕。” 何志鸦小声道:“经理也要接待客人的吗?” 吕经理朝他看去,说道:“我也是靠这三寸之舌来拉客才登上经理这位置的。” 似乎是有些接受不了他的锐利目光,何志鸦缩回脑袋,看向了别的地方。 然而,自然也有不甘示弱的人。 风自涌抬头直视着他,丝毫没有避开其目光。 吕经理俯视着比自己要矮了半个头的风自涌,说道: “如您所说,本店的商品确实过于中规中矩了。倘若真的有更加优秀的店铺的话,我倒是想向其好好学习一番,想看看他们拿出来卖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灵武。” “不过这几年下来,玉桦的灵武店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想来或许也会有几家另辟蹊径,靠些歪门邪道来博人眼球的。这时候就需要好好甄别甄别了。” “要是告诉我,我也好帮各位客人做做参考,怎么样?” 一通话语下来,何志鸦点了点头,率先说道: “我们还是学生,你不会坑我们吧。” 吕经理的双眼微眯,摇了摇头。 风自涌说道:“我也不知道哪家好,但准备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哦?那你刚才那番话就只是胡言乱语,对吧?”吕经理说道。 眼看风自涌皱起了眉头,吕经理又说道:“客人不想说也行,不过我建议你买一把我们店里的灵武,到时候去跟其他店铺的对比一下,事实胜于雄辩,届时结果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不愧是经理啊,这推销水平真是……啧啧。”何志鸦说道。 “主要这种方法比较直观嘛,吕经理微笑道。” 风自涌说道:“那我们要是不买的话,吕经理应该不会强买强卖吧。” “说笑了,怎么可能。”吕经理摇头道:“你们要是不愿意或是付不起钱的话,我送你们一把也行。” “不用了。”夏霖说着便朝店外走去,其余人也一起跟了上去。 “欢迎各位下次光临。” 吕经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吕经理……” 几人走后,接待他们的两个女接待走到吕经理身旁,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头,一脸惶恐的样子。 “没事,你们去工作吧。” 吕经理淡淡说道。 还没等她们松口气,下半句话又落入她们耳中。 “今晚你们加班。” …… 通过那令人不适的群青色回廊,几人走出吞星麒麟后,停步在路边。 风自涌对身旁的松婑问道:“所以你干嘛要去巴结人家?” 松婑一脸当然地说道:“抱上剑术部第一的大腿还能吃亏不成?” 风自涌哑口无言,半晌后悠悠道: “天天抱怨自己不受欢迎……你但凡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有现在一半积极,也不至于光棍十七年啊。” “有没有可能主要是因为我这张脸呢?” “有没有可能还真不是呢?” 何志鸦看着两手空空的夏霖,说道:“这你不买灵武,要咋整啊?” “那个吕经理说话让人不太舒服。”夏霖说道,“反正这吞星麒麟的东西也不行,还有其他店吗?” 何志鸦叹气道:“吞星麒麟是玉桦数一数二的了,这里的都不行,其他地方应该更不行吧。” 这时,与松婑争论无果的风自涌看了过来,说道: “我刚才不是随口乱喷的,其实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灵武真的挺有水准的,要不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夏霖看了过来,说道:“可以啊。叫什么名字?” 风自涌微微一笑,大声说出了那八个字。 …… …… 第八十一章 不可貌相 再繁华的大都市也并非所有地方都是光鲜亮丽的。 同样的,有些人喜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喜欢人声鼎沸的喧嚷,喜欢穿过摩天大楼的晚风从人群头顶掠过,带着他们激昂的灵魂一起飘向跨江大桥的彼岸。 但也有人更钟意田园牧歌,柴米油盐,钟意街头巷尾的烟火,钟意晚饭过后的一盏粗茶,抚慰经过一日劳作的躯体,用以安放远离浮躁的内心。 所以当夏霖为了不让姐姐给自己买的新鞋被弄脏,小心翼翼地跨越尘土飞扬的土地,在小巷深处见到他们的目的地时,安慰自己也许人家就喜欢待在这种地方,所谓大隐隐于市大约就是这个道理吧。 何志鸦摸着下颌处没刮干净的胡须,看着头顶的八个大字,表情有些微妙。 明明是块牌匾样式的仿古招牌,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不仅上头贴了层纸,八个大字是手写的,还写的很难看。 领隔壁学部第一的大哥跑到这种地方来看这种店……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以为对方在拿我寻开心。 松婑擦了擦额前的汗,转头看向身旁的风自涌 作为领头人的风自涌此时无视了身旁松婑那想要掐死自己的目光,神色淡然地走上前去,推动了一扇岁数估计比他还大的木板门。 伴随痛吟般的嘎吱声一同到来的,还有从头顶的门缝间落下的尘土。 灰头土脸的风自涌仿佛舌尖碰到了柠檬,五官顿时拧在一起,连忙伸手擦去头脸上的灰尘。 “我日尼玛多久没开了。” 他低声骂道,伸手挥舞着将烟尘拍开,同时不耐烦地一脚踢在半掩着的门上。 随后,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更多的尘土飞扬起来,几乎吞没了他的身躯。 “咳咳咳……” 这踏马什么破地方啊,邪教传销窝都没这么离谱吧。 松婑摇摇头,正寻思着该怎么对夏霖开口,却见夏霖身旁那个戴帽子的眼镜男迈步准备进去了。 夏霖见状,挠挠头,跟着柏咫涯一起向门内走去。 何志鸦眯起眼睛,说道:“霖哥,你这都要进去的吗?” 夏霖回头说道:“算了鸭哥,来都来了。” 何志鸦无奈地跟了上去,嘴里嘟囔着:“这里踏马又不是厕所……” 这下轮到松婑挠头了,他愣了愣,思考片刻后也走了进去。 门口的尘埃被柏咫涯挥手拍散。 几盏酥油灯照亮了空旷的屋子。 两尊五彩斑斓,神情凶恶的雕像如同门神般屹立在左右两侧。 一张蒙上了一层灰的黑木桌柜后方的墙上摆满了枪头剑柄弓背等残缺的灵武部件,正中央被空了出来,挂着一张大幅的旭日东升水彩画。 轻微的鼾声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处响起。 其中一尊雕像的后面摆着张桌子,一个披头散发,衣着单薄的青年正伏案熟睡中。 在青年的脑袋边、桌角处有个黄铜铃铛。 铃铛大约巴掌大小,表面残存着许多刮痕,看着老旧不已,想来也颇有年代了。 偌大的房间里,除了风自涌五人外,便只剩这个青年了。 风自涌气势汹汹地走到桌前,俯视着熟睡的青年,右手抬起便向他的脑袋上抽去。 “啪——” “Zzzzz……” “啪——” “Zzzzz……” “啪——” “Zzzzz……” 风自涌揉了揉自己的手掌,怒视着被自己拍了三下都没半点反应的青年,看着一旁的铃铛,伸手拿起来摇了摇。 铃铛没响。 风自涌思考片刻,又送入一道灵气。 “叮铃铃——” 清脆的铃音轻响,令闻者心神荡漾。 这时,熟睡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他那白皙年轻的脸上,两道剑眉微弯着,因此看着少了几分硬朗,一双杏目睁得极大,挺拔的鼻尖微微发红,唇边还淌着一道口水。 在见到是面前的风自涌摇动了铃铛后,青年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此时的风自涌双眼无神,表情恍惚,低着头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青年也没有再睡下,躺靠着椅背,一只脚搭在桌上前后摇晃,一脸悠哉地看着风自涌。 夏霖听到铃音后神情微微一愣,随后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个铃铛。 松婑缓过神来后眉头一皱,迈步走向了风自涌,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自涌那混沌的双眼一亮,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青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个坏逼还给我设陷阱是吧!” 青年甩手挥开他的手指,没好气地说道:“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 “确实没有,我见都没见过他们。”风自涌随口说道。 青年语塞片刻,看向了他身旁的松婑以及后方的夏霖三人。 夏霖拍了拍何志鸦的肩背,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那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这时,青年隔空一指,一道灵气飘向铃铛后,又飞向了何志鸦。 何志鸦头脑一晃,缓缓醒过身来。 “卧槽,什么情况?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夏霖问道:“梦到什么了?” “好像是……”何志鸦揉了揉脑袋,“哎哟,不记得了。刚才还记得一点点的。” 他看向青年,目光落在其手中的铃铛上,反应了过来。 “哎,我刚才好像就是听到这个铃铛的声音一下子就迷糊了!这铃铛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大名鼎鼎的「勾魂铃」……”青年平静说道,“的迷你缩小加工改良弱化仿造版。” 何志鸦说道:“勾魂铃是什么东西?” 松婑认真说道:“八年前北方某个武学世家的弃子用天外陨星造出来的邪器,据说那人藏踪匿迹的本事极好,被各路武人围剿无果,最后还是依靠被誉为‘剑族’的「魏只」中的某位贵族大人出手,才得以解决。” “哟,知道不少东西啊。”青年看着他笑道。 “这么厉害的东西!你造的?”何志鸦长大了嘴巴,转头对夏霖说道,“哇,这店是真的不可貌相,真的有点东西的啊!” 青年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造的,而且这东西跟正品的差别,就像小金鱼跟蓝鲸鱼那么大吧。” 夏霖说道:“我们想买灵武,要剑。” “哦,这样啊。”青年瞥了风自涌一眼。 风自涌笑道:“多亏了我!给你们增加业绩呢!” “谢谢你啊。”青年轻哼一声,说道:“跟我来吧。”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旭日东升画前,将画取了下来。 原来,画下还隐藏着一扇门。 铁门静静闭着,里面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金铁敲击声。 青年将铃铛揣在兜里,伸手打开铁门。 只见一道白腾腾的热气如浪潮般迎面而来,扑打到了众人的脸上。 …… …… 第八十二章 老匠 在那幅旭日东升画后的门内,仿佛有一轮真正的太阳。 重逾千斤的石门缓缓拉开,滚滚热浪透过门缝,前仆后继地奔涌向外面的世界。 “师傅诶,有客人嘞。” 青年倚靠在石门边上,双手抱胸,有气无力地朝门内喊道。 门内没有传出任何回复,仅有金铁碰撞的铿锵之音,隐隐约约,节奏渐快。 “稍等片刻。” 青年对几人说道,探着脑袋朝门内望去。 “这是在干嘛啊?”何志鸦问道,“不会是在打铁吧。” “锻造灵武啊。”青年理所当然道,“你们不也是来买的吗?” 何志鸦挑眉惊讶道:“现做呀?” 青年点头嗯了一声。 柏咫涯擦拭着起雾的眼镜。 松婑捅了捅风自涌的腰。 “唉别戳我腰。”风自涌转过头来,“干嘛?” 松婑瞥了一眼闷葫芦似的夏霖和柏咫涯,向青年努了努嘴:“你给介绍一下呀。” 风自涌说道:“他们想知道自己会问的呀,你急什么?” 松婑一副朽木不可雕的遗憾神情道:“我说你啊,武学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呀,你懂不懂呀?” 可惜换来的只有风自涌的一个冷笑。 “孺子不可教!” 松婑摇摇头,看向青年问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青年转过头来。 “我?我啊,呃……叫我小岳就行。”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不是月亮的月,是山岳的岳啊。” 松婑主动问话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夏霖他们省去寒暄的步骤,效果很快就有了,可惜率先发问的人是何志鸦。 “岳老板,你们这里价钱怎么算啊?” 开口就问钱虽说俗了点,但确实是鸭哥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般这个数。”小岳竖起了四根手指。 何志鸦问道:“4?” 小岳点点头。 “嘶——”何志鸦一惊。 这是四千的意思还是四万的意思,还是…… 他试探问道:“总不能要花40吧。” “40也太便宜了吧。”小岳笑着摇摇头,“我们用的百炼精钢原料都不止这个数,再加上人工费,怎么得也要400吧。” “400?!” 何志鸦瞪大了眼睛。 400万,都够我在格林菲勒吃一礼拜了! 他扯了扯夏霖的袖子,小声道,“哎,现在跑还来得及。” “没事。”夏霖摇摇头。 何志鸦闻言眉头又是一挑,随后叹了口气,摇摇头。 家庭和家庭之间亦有差距啊。 与风自涌一样,何志鸦也是孤儿。 在他五岁的时候,被现在的养父从破旧的孤儿院领了出来。 他从十二岁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当童工,十三岁养父在街头被人用四块板砖砸死了,从此他接受政府补贴开始一边读书一边自己打零工。 北至长水,南至一霞,全市各地哪里都能见到他的身影,被周围的学生戏称作“鸭工帝”。 在进入高学前的两年考察期内,但凡有同学想打工却没有门路,找他准没错。 何志鸦的脸上扬起一抹有些苦意的浅笑,语态随意地说道: “我要是生在你家,有你那样的爸妈就好了。” 夏霖闻言,眼眸微动,双唇轻启,片刻后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 灼红的铁锤落在刀尖上。 叮—— 火星飞溅。 叮—— 灵气时而聚做一团,死死压住刀刃,时而摊作一层,温和地裹住刀身,时而化作雀跃的精灵,围绕在周围不断起伏旋转。 哗—— 灵气一份融入火焰,一份融入水流,一份化作滚滚气流,在三方交融的那一刻,顿时上演了一副龙争虎斗的好戏,不时响起咆哮般的呼声。 最后,它们在气浪之中融为一体,注入进刀身之中,伴随“嘭”的一声响起,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从刀身内向外溢出,远远地荡漾开去。 “好了。” 小岳打了个响指,唤醒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直挺直了腰背一声不吭的柏咫涯点点头,因为镜片反复起雾的缘故,他最后干脆摘下来了。 “咳咳。” 沙哑的咳嗽声从门内传来。 小岳当即将上身离了石门,站得笔直。 一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他那佝偻的瘦小身躯上只套了层薄薄的背心,布满皱纹的脸面呈现出不自然的红紫色,额前满是汗水。 在其右手中,一大块微湿的白布包裹着长条状的东西。 灼热的灵气正从中不断释放出来。 一双浑浊的眸子从那耷拉的眼皮下扫过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客人,灰白长眉微微皱起。 不过,没等夏霖与松婑开口,他便朝招了招手,沉声道: “进来吧。” 老人说着,将手中刚打造好的长刀扔给小岳,转身回到门内。 小岳连忙伸手抓住白布。 “烫!” 他的双手猛地一缩。 被白布包裹的刀身眼看就要落在地上,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牢牢地将其抓住。 小岳反应过来,看着面前这位戴着奇怪帽子的俊美青年。 老人回头见到这一幕,盯着柏咫涯看了片刻,随后才向小岳说道: “没睡醒啊?” 小岳连忙赔笑,向柏咫涯道了声谢,用灵气包裹住双手,抓住了白布。 老人回到石门内,小岳对夏霖等人说道: “今天我师傅心情好像不错,等下你们说不定能占到便宜呢。” 何志鸦问道:“什么便宜啊?” 小岳笑了笑,视线在柏咫涯身上停留片刻,拿着刀向外走去。 “讲话讲一半,谜语人啊他。”何志鸦嘟囔着,跟着夏霖一起走了进去。 石门后是个十几米的方形长屋。 左边的尽头处摆有一盆火池。 火池前是个用奇怪矿石砌成的平桌,右边老旧的风箱,依稀可见未完全散去的火星与灰烬零零散散地飘落在周围。 “看那边干嘛,要看也是看这儿。” 老人的声音唤回了几人的注意。 他们朝走向房间右边的老人看去,奇形怪状的灵武部件被随意地插在右边的墙边。 老人躺坐在一张被特殊加工过的防燃防水竹椅上,看向风自涌。 “风子你嫌我命长是吧,一次性带这么多人来。” “能不能换个名字,疯子有点难听啊。” “别跟我扯掰这些。”老人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造的东西,讲究的是‘湿暖坚动’,摄聚、熟变、任持、轻动,要平衡也好,要专长也罢,要怎么样的,我造什么样的,只有买者驾驭不住,没有我造不出来。” “一个个来吧。” 他看向松婑,不客气地说道: “小子,你要什么样的?” …… …… 第八十三章 地水火风 湿暖坚动…… 摄聚、熟变、任持、轻动…… 老人话语中提到的东西,令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何志鸦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 他对身前的夏霖说道: “我听啊听不懂呀。” 夏霖说道:“地水火风,最初是佛教定义构成世界的四大元素,在物质上的体现是指坚、湿、暖、动四种性质,分别对应任持、摄聚、熟变以及轻动。作用在灵武上,体现在具体能力上的攻防偏向,以及爆发或稳定等等的各大要素上。” 何志鸦挠挠头道:“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对于武学生来说,这应该是很基础的知识,理论课上任何老师也花了两天粗浅地讲解了一下关于灵武的知识。 夏霖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关的知识,何志鸦只是单纯没听课。 炎傀的拳套以及烬符的火嘶在元素论的理论下,都是主火副风的灵武。 当然火不代表火焰,只是恰好这两人的灵武原理都是压缩并加快灵气的运转,籍此形成高温,尽管一个像炽热的火焰,一个是火焰般的高温气流,但本质都是灵气,其余的都只是附带产物。 而其中火嘶的灵气会持续附着在刀身上,所以还加了一丝「地」相关的任持。 即稳定性。 而像苏芙荑的鹿鸣将灵气凝聚,分化成一份份,稳定且不浪费一丝一毫,是与炎傀的拳套截然相反的主水副地的灵武,注重的便是摄聚与任持。 松婑眨眨眼,说道:“我能不能先想想……?” 老人朝他挥挥手,说道:“下一个。” 松婑走到墙角的那一堆灵武散件处,稀薄的灵气以各种形式环绕在那些部件周围,他低头沉思起来。 夏霖说道:“剑,一寸宽,剑刃两尺半,剑柄半尺。在不浪费灵气的基础上灵动些。” “又要任持又要轻动?”老人说道,“这地风跟水火可是最为相冲的,要稳定就不能随意流动,要凝聚就难以遇新而变。” “还有……”他那双眼睛落在夏霖身上,说道,“你灵气这么多,没必要那么精打细算,小家子气,打把灵气输出量大的剑,光放波别人都撑不住。” “我比较懒,不想花那么多力气。”夏霖诚恳说道。 “那给你铸把「水」剑,凝聚大量灵气于一点释放,一招制敌,这也适合你。” “这种剑遇到真正的危险就没那么厉害了。”夏霖问道:“老爷爷你是做不到吗?” 老人的建议很有道理,对懒人夏霖确实很契合。 但此时,他脑子里在考虑一种情况。 真正的危险。 假如夏煦遇到特别厉害的敌人,厉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打败时,怎么样才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给她拉扯出逃跑的时间呢? 答案是自己与敌持续地缠斗,令其没有分力的余裕。 要达成这种条件,他自己刚才说的那种剑是最合适的。 持久且具有变化,难以找到弱点轻易击破。 在自己力竭之前,敌人都无法跨过他去攻击他人。 老人沉默片刻,说道: “做得到。” 他的语态轻描淡写,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骄傲,不过对夏霖不听取他的意见稍微有些不满。 “还有,我姓迟。叫我迟老板,别叫我爷爷,跟你们不熟。” 他起身戴上眼镜,拿出手机记录着夏霖刚才的要求。 如此年迈的老伯用手机的模样看着倒是有些滑稽。 穿着校服的何志鸦听了嘿嘿一笑,随口说道:“我们班有个老师也姓迟。” 迟老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击着,说道:“那大概是我孙女。” 何志鸦愣了愣。 “真的假的啊。” “她就在你们这个学校当老师,是不是个冷冰冰的短发姑娘?” “呃,是的。卧槽,真的啊!” 迟老板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浑浊的笑声,说道:“别看她表面冷冰冰的,在家里的时候跟个小孩儿一样,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吃糖,喜欢看动画片儿。” 何志鸦跟夏霖对视一眼。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何志鸦问道:“迟老师平时住这里吗?” 迟老板的眉头一皱,说道:“她不喜欢打铁才去当老师的,明明跟我学「铸器」有前途多了,非像她那不成器的老子一样倔……” 何志鸦嘿嘿一笑:“迟老师当初要跟你学这行,那岳老板不就人没了吗?” “岳老板是谁?你说小岳啊?”迟老板眉头一挑,说道,“这小子现在也就只能打打杂看看店了,顶多就是个店小二,还老板呢!哼!” 他视线一瞥,目光落在何志鸦手里的剑上。 “小伙子,你要什么样的灵武?” “我……我已经在其他店买好了。”何志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迟老板将手机放下,说道:“你手里那东西给我看看。” “哦。” 何志鸦乖巧地将4000块的吞星麒麟出品新手长剑交到迟老板手里。 “不过我看岳老板……呃,小岳他手里的铃铛就不错。那个能不能给我也整一个?” “本店只贩卖普通灵武,那东西我造着玩的,不卖的。” 噌—— 迟老板拔剑出鞘,送了一丝灵气进入鞘中后,打量了一番,眼角一垂,将剑还给了何志鸦。 眼看迟老板一言不发,何志鸦忍不住问道: “我这剑怎么样啊迟老板?” “还行……”迟老板说道。 没等何志鸦安心,后半句话便冒了出来。 “如果当成给小孩儿的玩具的话。” 何志鸦愣愣地嚅嗫道:“这、这我用的呀……” “哦。”迟老板点点头道,“你这么大了还喜欢玩玩具啊?” “这剑哪里不行啊?” 迟老板悠悠道:“你把灵气注进去试试,聚而不凝,散而不匀,更不用谈变化了。” 夏霖看着何志鸦说道:“鸭哥,要不……?” 何志鸦背过身去,嘟囔道:“好歹4000块钱呢!而且这里的东西这么贵我哪里掏的出来,我将就着用吧……” “哎,想好了没啊?”迟老板看向松婑问道。 “呃,还没,我再考虑考虑。” 迟老板摇摇头,目光落在最后的柏咫涯身上。 …… …… 第八十四章 柏咫涯的要求 自古以来打铁都是个力气活,没点身板是吃不了这饭的。 跟弓手是一个道理,长得跟竹竿似的人抡得动锤子,拉得开弓吗? 但再厉害的铁匠也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蚀,一身虬扎的肌肉饱经风霜之后也便消失不见,只剩一张包着骨头的皱皮了。 迟老板少年时在村里打铁,中年在镇上打铁,老年后随儿子搬到了玉桦市后,本想退休享清福的,怎奈儿子死活不愿继承家业,年幼的孙女也对打铁这事兴致缺缺。 正当其为自己那日渐消瘦的身躯与无人继承的家业发愁时,一种改变世界的力量面世了。 幸运的是,年迈的他拥有感知并吸收这股力量的天赋。 于是他重拾铁锤,一抡又是十余年。 灵气对肉身经年累月的滋养会不断与无情的时间所抗衡,尽管最后难逃被压制的命运,但至少不会让武者输得太过狼狈,总归是能体面些的。 如今,他已是83岁高寿了。 老一辈的人说73和84是两道坎,一般人跨不过去。 起因有说因为3和4不吉利,七八十又是殒殁之年,也有说因为两位儒家先圣就分别是73岁和84岁辞世的。 抛开那两位辞世年龄都是虚岁不谈,这根本就是纯纯的迷信。 不过迟老板本人倒是颇为在意,今年年初的时候整日忧心忡忡的,在自己孙女不让自己喝酒又买了名贵的高粱在自己面前显摆的威逼利诱逼问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春日来临后,当他复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子骨还颇为硬朗时,甚至高兴了好一阵。 铸一柄剑大约要半月,再怎么要求人家加急,也至少要个十天出头。 不过迟老板这里不一样,长则三四天,短则仅需半日。 打造灵武有灵气帮忙,当然更关键的是,那墙角的遍地残件都并非废品余料,而是正儿八经的待用素材。 夏霖在看向墙角的时候,在发现许多有一模一样的残件时便猜到了。 一般来说除非客人指定要些奇形怪状的样式,不然迟老板只需将已有的组合起来,加工一下就完事了。 铸造传统铁器的职业在当时那个热兵器横行的年代,已经几乎快要等同于古老技术的文化传承者了。 然而灵气的出现不但使他的身躯重新强健,还给予了他崭新而光明的未来 十七年的时间,生活清闲的老人家并没有浪费自己那退化已久的学习能力。 他苦心钻研灵武之道,反复思索、尝试,多年以后终于研究出一套属于自己的铸器方式。 不过因为不懂得宣传,如今他仍窝在小巷深处这方待了二十年的破旧屋子里。 最近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正在学习接触网络,还让孙女教会了自己怎么用手机。 好在以前在村镇里上过学,不用从最基础的教起。 一个好的铸器大师作为武者在灵气方面的运用与掌控也肯定不会差。 迟老板一眼就能看穿夏霖拥有大量灵气。 松婑的灵气丰富且极其稳定,不过因此攻击性稍显不足。 风自涌的体表透露出来的灵气轻动而松散,需要靠灵武沉淀集中,但不能因此而丧失其轻快的优势。 何志鸦普普通通。 而他唯一看不透的便只有柏咫涯。 柏咫涯展露在体表的灵气与何志鸦一样普通,既没有特别稳定,也不显得多么灵动,有些微小的变化,但不多。 总之就是非常普通。 迟老板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的普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柏咫涯走上前来,说道:“长剑,剑刃三尺,不要镗,重一些,其他均衡些就好,另外剑鞘用黑色的,柄、鞘跟剑身一般粗。” 迟老板挑眉道:“不要剑格?” 镗就是指剑格,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统叫法。 “对。”柏咫涯点头。 三尺剑,按现代的量法,也就是光论剑身就有一米长。 再加上剑柄,这一米多长,还没有剑格的细剑,套在剑鞘里,看着简直就像是…… “你这是要弄根铁棍儿啊?” 迟老板不解地皱起眉毛,说道: “这兵器最重要的就是实用,一柄剑没必要这么长,不要剑格容易伤手,搞得奇形怪状的往往不好用啊……” 柏咫涯说道:“没事,我以前就是用这样的,已经习惯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与其置于体表的灵气一样,让人看不出内里的一切。 迟老板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起身走到墙角,左掏右翻,挖出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走到柏咫涯面前。 他的徒弟小岳放置好了他之前铸造完工的刀,回到石门内时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迟老板说道“小伙子,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规矩,我不能造个不好用的怪兵器出来,到时候坏的是我的名声。” 小岳撇嘴道:“我们有什么名声啊,搁外面谁知道我们店啊。” 迟老板瞪了他一眼,随后举起了手中黑漆漆的物件。 漆黑粉末从其体表不断剥落,很快,一片纤薄的淡紫金属片显露出了光芒。 “十分钟内,你能让这东西弯折45°,我就答应你。” 柏咫涯接过钢片。 迟老板转过身去,准备坐回竹椅,说道:“不要勉强。” 忽然,他感觉到了身后的一点灵气变化。 他转过头来,只见柏咫涯伸着右手,掌心向上摊开,手中的淡紫金属片已经弯折了180°,前后紧紧贴在一起。” 刚才他使用灵气后,体内的灵气溢出体表,此时还未消散。 也就是刚才的那一瞬,迟老板感知到了他体内灵气的冰山一角,同时终于明白最初自己从他身上感知到的怪异之处究竟是什么了。 武者体表的灵气是自然而然从体内溢出的,控制力强的武者经过主动操控,可以抑制灵气溢出,但这是要一直持续坚持做的事情,很难使其“习惯成自然”。 而且会自动溢出体表的灵气也是微乎其微。 武者每日的修习灵气就是往水杯里倒水,而会溢出体表的灵气就像自然蒸发的水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溢出也是一个持续性的事情,灵气漫出身躯,一点一点消散于空中,然而柏咫涯体表的灵气却始终没有丝毫变化。 这只能说明,他体表的灵气是他故意显露出来的。 也就是藏拙,而且是习惯成自然地藏。 一个看着二十不到的孩子,暂且不去深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光是能做到这一点,就足以印证其不凡。 此时再看他体表的那层灵气,与刚才迟老板所感知到的灵气相比,就像一滩浮在海面上的溪水,燃于岩浆中的火苗。 …… …… 第八十五章 不速之客 松婑听从了迟老板的建议,要了一柄注重进攻性能的长枪。 大部分的武人都接触不到诸如武学世家的秘传功法里的那些高级灵气操作方式。 他们操控灵气的能力也不会特别精细,无法做到世家子弟那般讲究。 在这样的基础上,与他们相适配的注重进攻的灵武,往往会选择压缩灵气、加快运转速度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但简单实用的方式。 所以现在市面上偏向进攻能力的灵武中,大多所表现出来的威力都与烈焰般的高温、爆裂的冲击有关。 这是大众选择的结果,而非铸器师的无能或是敷衍。 “你们俩明天下午来取。” 迟老板跟夏霖、松婑说完,又转头看向柏咫涯。 “你后天晚上来。” 说罢,他吩咐起小岳,要准备开工了。 几人从石门里走出来,小岳麻溜地将迟老板要的东西准备好,放在石门里,然后来到夏霖三人身前,微笑道: “扫码还是现金?” 一旁的何志鸦笑道:“这个数的现金应该是掏不出来的吧。” 小岳看向他眨眨眼,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扫码。” 三人拿出手机,小岳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有些发皱的二维码,先后看向夏霖和松婑,以及柏咫涯。 “你们二位400。这位450。” 何志鸦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哇,不是吧,真要400万……” “已到账四百元。” 冰冷的机械音从小岳的手机中响起。 何志鸦的话语戛然而止,神情呆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已到账四百元。” “已到账四百五十元。” 何志鸦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花了这把3999“低价”在吞星麒麟买的初学者级别的长剑。 “那个,迟老板、迟大爷稍等……!” 夏霖开口道:“鸭哥,你这是……?” 此时何志鸦已然没空理会他了,急急忙忙地往石门内跑去。 夏霖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对停步回头看着他的松婑与风自涌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谢谢。” “没事。” 风自涌点头便欲离去,但被身旁的松婑拽住了。 显然,松婑并不想就这样与剑术部第一的夏霖分别。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咳咳——” 一阵娇气十足的咳声随之响起。 宽松的碧蓝色休闲上衣与卡其色长裙被一条雪青色腰带隔开,更加凸显出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一名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性皱起双眉,捂着口鼻,跨越了那常年不经打理的大门。 “这什么地方呀!” 女人娇嗔着,眼中满是嫌弃。 小岳挑挑眉,对女人的嫌弃并不在意,他自己其实也觉得这里的环境确实不是很适合接待客人。 今天怎么回事,客人还挺多的嘛。 他正这么想着,眉头忽然一落。 两名穿着藏青色长袖长裤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跟在女人身后。 在他们的胸口,赫然绣着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兽头。 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竟是找不到一个感觉可以坐的地方,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终于落到了面前的夏霖、松婑几人身上。 保养的这么好,用的什么化妆品啊? 她的视线在松婑那女子般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后,问道: “谁是这里的经理?” 风自涌四人主动让到一边。 小岳挠了挠头,说道: “这里据我所知应该没有经理这种存在的。” “那老板呢,总之把管事的人交出来。” 女人的语气高高在上,态度很不客气。 小岳笑道:“老板在忙,有事的话跟我说就行。我叫小岳,山岳的岳。” 女人打量着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嘴角一沉,说道: “听说你们这里有个老铁匠,手艺不错。” “那说的应该是我们老板,他正在里面准备开工,如果要……” 女人神情高傲说道:“把他叫出来,他的手艺我们买了,以后给我们吞星麒麟做事。” “这……”小岳沉默片刻,平静笑道,“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这不是跟你们商量,是通知。” 女人伸出手,葱葱玉指指着店里的其他地方,说道: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看看你们这破落样,哪像个店啊,你们一个月下来能有多少单生意啊,利润有超过五十万吗?” 小岳想了想上个月的营业额。 好像快到一万了。 唉,总是有淡季旺季的嘛,他试着回想了一下上上个月的营业额…… 算了,钱其实不重要。嗯。 看着小岳那略显尴尬的神色,女人冷笑一声,傲然道: “大家都是同行,我们吞星麒麟有意扶持民间的落魄铸器师傅,给你们一个来跟着我们的机会,懂吗?” “多谢小姐的美意。” “嗯。”女人点点头道,“识相就好。” 小岳微笑道:“不过,我们老板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我刚才说过了,不是跟你们商量,是来通知你们。” 女人眯了眯眼睛,声音微沉说道: “城市里的垃圾太多了,垃圾一多,地方就会变脏,就会破坏外人的印象。为了不恶心到大家,就需要有人来清扫一下,你说对吗?” 小岳解释道:“我们老板年纪大了,性格也比较孤僻,所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女人漠然道,“他就算明天被装棺材里了都与我无关。” 小岳微微张嘴,看着女人的眼神发生了些变化。 一旁的风自涌也看向女人,皱起了眉头。 松婑低着头,心里念叨着,这娘们是真的会讲话呀。 这么年轻就这么霸道,以后有她好果子吃的。 “我们吞星麒麟每日利润在千万以上,全市80%的灵武都出自我们这里。留你们这种店苟延残喘的,除了败坏我们玉桦灵武的名声还有什么用?” “下个月,我们吞星麒麟会在这附近开设一家分店,到时候这附近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就有机会开开眼了。” 她的目光瞥向一旁风自涌几人,不屑道: “等没眼光的家伙都没了,你们还待得下去吗?” …… …… 第八十六章 蛮横的路迎雪 这话一出,被攻击的就不止是小岳和迟老板了。 风自涌眉头一挑,但被松婑拉住了。 夏霖懒得理她。 柏咫涯完全不在意。 在意这话会去反向攻击她的鸭哥何志鸦现在正在石门里,苦苦央求迟老板再给他一个机会,大爷大伯地喊着,就差跪下了。 一点尘土从她头顶落下,她又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嫌弃地摇摇头,转身往回走了两步。 她身后两名冷面男子中的一个手握长刀的男人走上前来,说道: “我们希望现在就能得到答复,毕竟这地方不怎么像人待的,我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女人补充道:“不答应也行,给你们几天时间收拾走人。” 他们是来讲规矩的,吞星麒麟的规矩。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打算讲道理。 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确。 玉桦的灵武要一个姓,所以像你们这样不三不四的小店铺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给我们当狗。 要么滚。 虽然迟老板的名声女人从他人口中听到过几次,但从她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完全没有真的当回事。 小岳无奈道:“您这意思是打算强行赶我们走?” 女人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另一名握剑的男子说道:“取决于你们的答案。我希望你们能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可我还是想做人啊,小岳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不是客人就请回吧。” “我刚才说过了,现在就要答案。”握刀男子声音一寒,态度咄咄逼人。 小岳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这没得聊了呀。” 这时,从石门内走出一道身影。 何志鸦一摇一摆地来到夏霖身旁,看他那飘飘然的神情,想必迟老板是答应了。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一女二男身上,也看出了场面似乎有些剑拔弩张,向夏霖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夏霖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一遍。 何志鸦听了后冷笑道:“这踏马哪里来的现代化恶霸啊。” 他的声音不大,音量正常,但足够让门口的三人听见。 女人转过头来,锐利的双眼如枪尖戟刺般死死地盯着他。 “你说什么……?” 何志鸦平生突出一个怕事但又爱惹事,当即看向她大声说道: “我说你管得比你的脸还宽啊!” …… 没有一个女孩被人说脸宽会觉得高兴。 更不要说吞星麒麟的千金大小姐——路迎雪。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生令娇贵的她几乎不用发愁。 但她的爸爸——路鹿,这位吞星麒麟的创始人,在人至中年后,目光越发长远,也渐渐开始为培养下一代而上心了。 公司里并非没有能人,光靠他一个人是没法让吞星麒麟成为玉桦第一的灵武店,独揽大半市场的。 但他的忧愁也正源于此。 有能力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的。 他如果不想将自己创立的公司最后化作他人嫁衣,便必须让自己的后辈有所作为。 作为独生女的路迎雪,便是在某天下午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喝着奶茶看网剧的时候,被她爸叫到公司里去的。 迎面而来的不是身为父母的嘘寒问暖,而是一道冰冷而正式的公司任务。 吞星麒麟要进一步扩大影响力。 光是在常亟区,就要再加三所分店。 路迎雪并不知道老爸是为了让她公司竖立威望才把这事交到她手上的,不过尽管内心不怎么高兴,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做了。 流程并不复杂。 找到各家中小型灵武店,事先通知,亲自上门阐述来意,然后等着对面在一脸纠结中无奈妥协就行了。 唯一要注意的便是出门的时候,带上两位实力强劲的保镖。 他们可以保护她的平安,也可以在对方头铁的时候,帮助他们改变主意。 昨天下午的时候,她又碰上了一家不愿屈服的小店。 无奈之下,两位保镖再度出手,帮助那顽固改变主意。 然而这次,对方罕见地没有因此而妥协。 “哼,有本事你让‘迟老头’向你们弯腰,否则我这里你们就别想!” 那店长的骨头很硬,所以他被揍了两顿。 不过路迎雪目标也因此多了一个。 然而,“迟老头”是什么呢? 店名?人名?又或是什么组织? 在经过整整大半天的调查,路迎雪终于摸到了蛛丝马迹。 起初她是不信的,毕竟“玉桦正宗百年老店”这个招牌听起来确实不怎么像是正经店名。 在仅有的几条线索全都指向同一个地点之后,她还是亲自来了。 老旧、破败,尘土飞扬,很难想象这是一张正在营业的商店。 正当她以为自己被耍了的时候,大门内传来了松婑等人的声音。 于是她才走入店中,没想到这真的是一家店。 如此恶劣的环境,怎么可能会是家正经的灵武店呢? 于是,她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放肆了。 对于其他店铺提出的金钱收购选项她对小岳都没提,直接想让他们赶紧滚。 这很欺负人,但吞星麒麟确实有这个本事。 所以当何志鸦对她口出不逊的时候,本就因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而躁怒的她直接让自己的两个保镖出手了。 两个保镖有些犹豫,毕竟对方只是普通客人。 “你们聋了?!” 千金大小姐的声音在二人的身后响起,他们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可在无奈,还是得听话呀,毕竟工资是人家付的,出了事也是人家背的。 小岳见状,连忙说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大家都是现代人,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要打去外面打,别打坏这里的东西啊!” 两名男子对他的话语自然置若罔闻,迈步走向何志鸦。 “你们想干嘛!” 何志鸦厉声喝道,然而脚步却往后退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躲到了夏霖的背后。 风自涌握紧了拳头。 松婑看向夏霖。 两名男子伸手扶在了刀剑的柄上。 何志鸦大声喊道:“我叫警察了噢!我叫灵武处了噢!” 夏霖往前走了一步。 柏咫涯平静地看着两人。 两男并排站在,右手微微用力—— 然而,既无刀光,亦无剑影。 刀和剑都没有拔出来。 一道披头散发的单薄身影站在二人面前。 其双手正按在他们的刀镡与剑格上。 …… …… 第八十七章 看门该做的事 绵密的灵气从那件朴素单薄的灰色长袖下飘出,环绕在小岳的体表。 两名男子眼神一凝,只感觉手前有千钧重压,刀剑不得出鞘。 小岳和善地看着两人,说道:“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事好商量。” 两人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表示认同,然而路迎雪那怒意十足的娇喝再度从身后响起。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两人脸色一黑。 还是得上呀。 灵气其二人体内怒放而出,气流涌动,吹得那旭日东升图呼呼作响。 小岳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灵武出鞘,两人毫不犹豫地攻向小岳,一刀横劈,一剑直刺,一左一右同时来到小岳面前。 面对二人完全同步的攻击,小岳面色不改。 只见他左手伸出,灵气涌动,将劈来的长刀推开,右手从兜里掏出一粒螺丝帽,曲指一弹,螺丝帽落在剑身上。 一道巨大的冲击落在手中的长剑上,长剑立马偏离了方向,男子的手腕都因此而痛得微微颤抖。 此时两人一左一右立于小岳两边,剑招刀式频出,却分别被小岳那纤细的手臂徒手挡下。 面临如此状况,两人越是出招越是心中没底,最初那眉宇间的冷傲已然尽数化作凝重。 然而那大千金似乎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看着以往几招便打得对方哭喊认怂的他们现在磨蹭了半天还在跟人周旋,以为他们没有认真在划水摸鱼,气得又是朝两人一通怒骂。 保镖二人有苦难言,但现状确实是两人都还没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直到路迎雪咬着牙告诉他们要扣他们工资后,他们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骂可以,不痛不痒,打也行,反正也没什么力道。 但扣工资真的不行。 灵气不再受限制地涌入刀剑,一股气浪二人的脚下涌现,迅速向外荡开。 路迎雪赶忙伸手压住自己的长裙。 大门口的两扇木板门嘎吱作响,不断扇动,看着如同将死老翁般摇摇欲坠。 旭日东升图被吹得翻了个面,整个卷在一起,好在是用画布绘制的,如若是纸质的现在恐怕已经四分五裂了。 然而几个摆在墙柜上的瓷器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摔在地上当即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其中一个花瓶落地后,小岳隐约想起来一些事情。 那好像是个师傅特别重视的名贵真品古玩来着。 啧,这下坏了。 真让他们在店里出招的话,等会儿要坏多少东西都说不好呢。 本来店里的摆饰就少,营收也低,可经不起什么折腾啊。 到时候扣的还是自己的薪水。 他看着身旁的两人,心中暗暗一叹。 虽然同为帮人家干活拿钱的苦命人,但总归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他的左手揣在兜里,一根赤红的短木棍悄无声息地从他右手的袖中滑出,落在手中。 木棍反射着淡淡的光芒,表面尽管算不上柔滑,但好歹还挺顺手的,不过不论怎么看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了店里的东西着想,为了我那可怜的薪水着想,没办法,先发制人吧! 在二人的灵气即将涌入刀剑之时,小岳的左手从兜里伸出来,三根手指捏着个巴掌大小的铃铛。 一道灵力从其掌中流向了铃铛。 两个保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他们的耳边响起铃声的时候,他们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夏霖那半睁着的眼睛微微张大了些,有些惊讶小岳还能控制铃声只让一部分人听见。 “你们怎么了……?” 看着神情突然变得木讷呆滞的两人,路迎雪心头一沉,就算是她也看出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了。 小岳举起木棍,照着两人的额头一人来了一下。 ????两声闷响,两人应声而倒。 路迎雪惊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岳转头看向她。 这段时间下来她从未遇见过现在这样的状况,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手握力量的武者自然不可能都是仁善之辈,一想到自己之后可能会遭遇的事情,路迎雪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随后,她反应过来,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个保镖,在心中不停辱骂着他们,同时脸上强装镇定地对小岳说道: “看、看来今天是商量不出来个结果了,好,我给你们一点……一天时间,明天希望能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她不管地上的两个保镖便赶忙朝门外走去。 “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小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两扇木板门被什么东西吹动,啪的一声关上了。 路迎雪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喉咙一紧,声音颤抖问道: “你、你想怎么样?” 这时,何志鸦走上前几步。 “想·怎·么·样?” 他的嘴角肆意扬起,露出一口大白牙,起伏有致的声音中难掩愉悦。 “你们想干嘛!?” 看着他那脸淫贱十足的笑容与冒着精光不断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路迎雪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恐惧。 容貌出众她并非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然而以前遇到的时候她大可以直接招呼吞星麒麟手下的人去教育教育对方,可这次就不同了。 就算事后能去叫人为自己出气,可眼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自己的人身安全可难以获得保障。 何志鸦发现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俨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于是更加得寸进尺,走向她的同时坏笑道: “你猜我想干嘛呀?” “我爸爸可是吞星麒麟的老板!” “你要是对我做了什么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别过来,你要钱我给你!你要多少我给都你!” 眼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何志鸦,路迎雪的气势一路落低。 风自涌见到这一幕,阳光的面容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松婑轻蔑地看着路迎雪,不过眉头却微微皱着。 柏咫涯看向夏霖。 知道何志鸦秉性的夏霖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转眼间何志鸦已经走到了路迎雪面前两三米处。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还刻意地拉了拉腰间的裤袋。 路迎雪见状不断向后退去,直到背后紧挨着大门,退无可退,终于放声尖叫道: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此时,一旁的小岳开口道:“那个……” 何志鸦向她伸出了手。 “啊!!!” 路迎雪吓得撇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伸手护在身前。 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股恶寒从脚下生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睁开眼睛,意图作出最后的、无用的反抗。 忽然,那手掌发力,将她推到了一边去。 “啧,好吵呀。” 何志鸦将路迎雪推开,打开了大门,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老子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妈堵着门跟杀猪一样一直在叫呀!” 路迎雪身子一软,趴坐在地上,不断喘着气。 风自涌笑得更爽朗了,连一旁的松婑都笑出了声。 夏霖一脸毫不意外的神情。 小岳走到她身前,平静说道: “我的意思,是刚才你们打坏了我们店里的东西,理应赔偿一下吧。” 路迎雪抬头看着他,神情一愣。 “还有,我们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请你回去转告你父亲吧。” 看着她那呆滞的表情,小岳问道: “听清楚了吗?” 路迎雪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 …… …… 第八十八掌 青璃塔 在路迎雪慌忙地付完赔偿款后,小岳弄醒了那两个保镖,放他们三个走了。 连武者都不是的路迎雪是跑得最快的那个,连基本的矜持都顾不上了,直接夺门而出一溜烟地消失了。 被她推开的木板门苦苦呻吟着,就像追在她身后的那两个保镖一样。 小岳来到门口,看着那垂垂老矣的木板门,内心开始了复杂的斗争——重做个木门还是去买个电子门呢? 在纠结了半秒后,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算了,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师傅肯定不给报销。 “原来你这么猛啊!” 风自涌来到他身边,打量着他手里的铃铛。 “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待这里摸鱼的呢!” 小岳在风自涌那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将铃铛收入怀中,神态变回了最初那副悠哉慵懒样,说道: “看门也是工作呀,手里总得有两把刷子吧。” “你这个棍子什么来头?” “师傅前两个月用做剩下的什么什么楠木的边角料做了根打狗棒,让我‘看门的时候教训来犯的狂犬’的。” …… 武者在获得灵武后,需要在灵武处进行报备。 原则上一个武者同一时间不能使用四把及以上的灵武,不过更换次数无限。 这样也是为了在发生冲突事件后,便于查清事情的真相。 明后天夏霖、柏咫涯他们拿到灵武后,便要带着灵武亲自去一趟灵武处。 不过本次玉桦祭典,他们是要去市外的高茕山。 一般来说,灵武处是不会去管野外的。 所以实际上他们只要不再玉桦市里使用灵武,那晚点再去灵武处也行。 一行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松婑想跟夏霖以后还能联络联络,与其在「远鸥」上加了好友。 这时候,柏咫涯的远鸥账号上也传来了一条消息。 是杨安的。 前几天杨安通知过他,他们上个月在金雀商业城的格林菲勒皇室餐厅,遇见的那位天河来的名媛花池琪花小姐想要与他再见一面。 虽然理由不明,但见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概是不容他拒绝的,只是时间待定。 杨安要跟他见面聊。 “我有个朋友要来找我。”柏咫涯问道,“这附近有什么有名的地点吗?” “有名的地点……”何志鸦闻言思索了起来。 风自涌指向了东南方的一座高塔。 “「青璃塔」怎么样?” …… 青璃塔免费开放。 它是常亟区的第一高塔,也曾是全市最高的建筑。 关于它的历史要追溯到六百多年前,相传一条青龙触犯天条被贬下凡尘,自那以后便伏于青璃塔塔底的深井之中。 不过毕竟只是民间故事,但凡去过塔里都知道里面既没有龙,也没有井。 但尽管如此,这高耸入云的宝塔也不断吸引着游客,每逢节假日都是人山人海,旅人络绎不绝。 直到十七年前灵气面世之后的次年夏天,出了一桩事。 那天上午,常亟区的公安分局接到一通电话,一位热心老爷爷举报有人在青璃塔里打架,工作人员有些控制不住。 收到消息后,公安局立马派出一支小队。 然而事情却有些出乎他们意料。 那位热心的老爷爷年纪大了,说话不是很清楚,交代的事情也不多。 警察小队到了青璃塔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打架的不是普通人,是拥有灵气的武者。 人数也不是两个,而是十来个人比武,最后演变成了聚众斗殴。 武者的聚众斗殴是很严重的,如今已然明令禁止在城镇村等公共场所进行比武,违法者将处以最低一年有期徒刑,最高死刑的刑罚,并在灵武处备下档案,禁止在出狱后五年至二十年内使用灵武。 而在当时,灵气出现后相关法律尚未完善,灵武处尚未面世,再加上信息不明等诸多因素,警察没能第一时间组织这场武者大战。 于是,脆弱的青璃塔从中部裂开、坍塌。 类似的事件当时还在全球各地上演着,而国内因此迅速确认了灵武处的成立。 所以,现在屹立在常亟区的那座高塔其实是座断塔。 市内高层也曾为是否重建而争论不休,各路专家意见频发,有说在这脆弱的塔楼上重建的难度大的,有说还原难度高的,总之都表示这事不好办,想要好办的话,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以及财力。 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原本的塔顶是个华丽的十字歇山顶,如今却是一片被护栏包裹的平地,如同人到中年秃了顶,帽子也不翼而飞了。 松婑抬头望向上空,飞鸟在天际划过,停留在塔檐上。 “听说这个地方经常能看到流星啊,很多人会来这里许愿。” “是的,我以前每年都会来这里许愿能碰到美少女。”何志鸦说道。 夏霖问道:“然后呢?” “卵用没有呀!”何志鸦笑骂道。 柏咫涯跟杨安约在这里见面,夏霖跟何志鸦陪着他一起过来,而松婑则是还想跟夏霖套近乎,拉着风自涌跟来了。 眼看风自涌一直抬头望着上方,松婑问道: “里面长什么样的?” “不知道。”风自涌摇摇头,我没来过。 何志鸦说道:“就画着各种壁画,然后一堆黄金宝石玉器做的东西,不过用玻璃隔开的,摸不到。监控好像也有很多。” “顶上呢?” “我没上去过。”何志鸦说道,“你们有兴趣的话要不上去看看?”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 现存的青璃塔总共16层,140多米高。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武者来说,就算是徒步上来也花不了多少力气。 几个年轻人显然都不愿意跟一堆排着长队的普通人抢电梯,直接绕着塔中央的旋转楼梯唰唰唰地向上前进着。 塔内四周都是通风的,窗户也多,阳光撒遍每层宝塔,环境十分明亮。 里面的壁画记载的是那则关于青龙的民间传说,柏咫涯的目光在那些精致的玉器上扫了几眼,便不再关注了。 其他几个则对这些更没兴趣,若是摆着刀剑枪棒甚至机器人玩具他们应该都会多看几眼。 一行人只花了几分钟便登上了百余米高的塔顶。 围栏之外,脚下的城市风貌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 …… 第八十九章 塔顶闲聊 140米算不上多高,与市外森林里那栋柏咫涯以前住的那栋高楼相比,也不过只能算栋矮房罢了。 对于他来说,每晚在高楼上漫步的时候,所见到的风景与此刻也没有太多的不同。 几个年迈的游客走出电梯,俯瞰着城市风景,眼中闪着光芒不停感叹着。 何志鸦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以前以为自己成为武者后,肯定能变成一个大侠,每天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然后身边都是美少女,每天跟她们嘻嘻哈哈。” 风自涌闻言,莞尔道:“我以前也想过,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 松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风自涌挑眉道:“就是你站在我们初学楼顶说‘我要当全国第一的枪术大师’的时候。” “那时候我才7岁吧!”松婑也笑了起来。 “少有远志!好事情呀!”何志鸦的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转头拍了拍夏霖。 夏霖平静地看着远处。 他看的那个方向有一家卖榴莲汽水的便利店,有一个飘荡着牡丹与三色堇花香的小区。 那是他的家,他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我……” 微风吹过,掀起他额前的刘海。 那双眼中陆续闪过各种光芒,美好与悲伤汇聚成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我想保护……我想保护我的家人。”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多少豪情壮志,也不那么自信阳光,甚至隐隐带着些忧伤,仿佛是在诉说过往的悲情经历。 身边的众人隐隐察觉到了一些,纷纷看向了他。 “不过我爸妈都很……都很强大,可能轮不到我来保护他们。” 夏霖沉默良久后,神情坚定道: “我要保护我姐姐。” 何志鸦沉默地看着他,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最后只是笑道:“什么姐控发言啊。” 夏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也笑了起来。 几人看向柏咫涯。 柏咫涯背对着栏杆,并没有与他们一起俯瞰玉桦。 这时,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 一道穿着一身名贵潮牌的身影有些狼狈地快步走来。 “我、我……我踏马爬了好几层才知道原来有电梯的……草!”杨安喘着粗气,苦笑地对柏咫涯说道。 柏咫涯温和说道:“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的。” 杨安点点头,看向他身旁的其余几人。 柏咫涯说道:“朋友。” “你比我想象中还能交朋友啊。”杨安笑道,“我还在想怎么让你不那么自闭呢。” 柏咫涯问道:“我看上去很自闭吗?” “感觉有点羞涩。”风自涌说道。 松婑点头表示认同。 “看上去的话是有点。”夏霖点点头。 柏咫涯说道:“你也能说我的吗?” 何志鸦道:“你们俩卧龙凤雏吧。” 杨安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五个男的来爬塔的吗,我还以为……” 风自涌摇头道:“真要有女孩子才不可能带来爬塔吧,电影院ktv花苑旅馆一条龙吧。” 松婑说道:“你好熟练啊。” 风自涌说道:“眼前太多猪在跑了。” 杨安与柏咫涯走到一旁,说道:“花小姐说今晚还是明晚你来定。” “那明晚吧。” 杨安打量了一番他的衣着,说道:“说真的,感觉你需要换身……稍微正式点的服饰。到时候要是失了花小姐的面子就麻烦了。” 柏咫涯问道:“那我要去买套西装?” 杨安说道:“我可以帮你作参考。” 柏咫涯摇摇头。 杨安无奈道:“没必要这么不情愿吧,人家又有钱又有权,人也漂亮……” 柏咫涯平静说道: “家中长辈从小教育我要有君子之风,洁身自好。我也更喜欢与出泥不染的人相处。”柏咫涯说道。 杨安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下来,微微一叹,随后问道:“你是在夸我?” “恩,是在夸你。”柏咫涯说道。 …… “喜怒忧思悲恐惊。古医里说人有七情,乃是我们对外界事物变化所产生的自然生理反应。若某种情绪过于强烈,便会阴阳失调,影响我们的身体,遂致病。” “这七情之中,哪个比其余的要高贵吗?” “既然都是自然的生理反应,又哪来的高低贵贱之分。” “因喜而生爱,由怒而生恨,都是自然而生,根本谈不上高低。” 一旁,松婑他们四人开始谈天说地,从天文地理聊到了古今中外,并且谈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柏咫涯走了过来,问道: “你们在聊什么?” 何志鸦向他说起了最近北方的一道新闻: 有个从西边的「不暝海」归来的赫赫有名的强大武者,在入境时屠杀了十二个平民和五个赶来支援的武者。 他在被捕时双眼通红,嘴里念叨着绝望与恐惧才是武人的归宿之类神神叨叨的事情。 官方没对此事作出任何解释,而网络上的民众则纷纷猜测起他在不暝海的遭遇。 在经过一系列探讨之后,主题渐渐偏离了最初的方向,最后变成了人类的情感究竟哪个最强大的争论。 杨安惊讶道:“你们武学生都这么关注外面的事情的啊?” 柏咫涯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太闭塞了呢?” 风自涌说道:“那我们聊什么?聊女人吧要不。” 松婑摇摇头。 夏霖沉默,何志鸦笑了笑。 杨安倒是津津有味地点点头。 风自涌惊讶道:“你们都没女朋友?” 场面沉默下来,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何志鸦笑道:“不要问这种让大家都尴尬的问题呀。” 夏霖问道:“鸭哥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吗?” “什么啊,你听谁说的啊?” “小王说的。” “那个死胖子肯定是造谣的呀!” 几人谈笑风生,直至日落西山。 正当此时,一个暴躁的声音忽然从电梯旁响起。 几人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了一个魁梧的身躯上。 “什么闭塔不闭塔的!老子才上来五分钟都不到就要赶老子走,你们踏马不要太过分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闭塔时间一直都是……” “别踏马废话,老子就是不走,你们要怎么样!” 何志鸦摇头道:“我服了。” 松婑的身旁,风自涌走上前去了。 …… …… 第九十章 谁的怒火 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高大男人,国字脸,板寸头上顶着个黑色鸭舌帽,双臂纹着纹身,右手腕上戴着绿色的运动手环,上身黑色t恤,下身是条浅色的运动短裤。 他取下播放着嘻哈曲的无线耳机,冷冷地瞪着身前的女人。 在这位凶神恶煞的壮汉游客面前,一位穿着工作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正一脸歉意地缩着脖子,神色兢兢战战。 连那两片脆弱的假睫毛都在瑟瑟发抖。 服务业并不是最为艰辛的行业,但要论对心性的锤炼绝对可以名列前茅,尤其是对初入社会的,略显浮躁或是青涩的年轻人而言。 但并不是所有遇到的问题都遵循逻辑,都有一本教科书可以让人参考。 有时候就是会有很多不讲道理的事情突如其来地落在你的面前,就像是地震海啸台风般的不可抗力。 尤其是这事情与人相关的时候。 有几个老大爷看不过去,在旁说道: “人家闭塔了嘛走了咯,明天不好再来看的啊。” 眼睛女连忙说道:“明天青璃塔照常开放,从早上十点到……” 壮汉再度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怒道:“我说过了!我今天爬了半天楼梯才刚上来,哪有这样赶人的啊!” “可是我们真的要闭塔了,不遵守规定的话……” “别踏马废话了!” 壮汉伸手朝她一挥,女人哪受得起这股大力,踉跄几步,身体径直向后倒去,坚硬的扶手正对她的脑后。 身体失去平衡,女人下意识地大叫起来,一旁的老伯也连忙出声大喊,凭他们那干瘦的身躯也只能作为什么都干不了的围观群众喊两声了。 “啊——!” 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背。 女人抬头一看,一个阳光爽朗的侧脸落在其眸中。 “谢、谢谢……” 她心有余悸地喘着气,立马向面前的年轻男人道谢。 风自涌点点头,扶正了她的身躯,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壮汉冷哼一声,眼底的后怕一闪而过,见女人无事,很快便被源源不断的愠怒覆盖了。 风自涌的胸膛有些起伏,但仍是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 “青璃塔历史悠久,我很喜欢这里。可以不要在塔里闹事吗?” 听到他这句话,壮汉的脸上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小屁孩,学别人强出头,毛长齐了吗你!” 风自涌闻言,怒气再难抑制,正欲上前,却被身后的松婑拉住了。 一旁的老伯们听了风自涌的话,都开始对壮汉指指点点了起来。 壮汉不太敢对这些老年人动手,只是瞪着他们,怒骂了几句老不死。 “别别别,这只是个普通人,放他一马。” 松婑劝导着风自涌。 “放我一马?” 壮汉闻言勃然大怒,伸手抓住松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响起。 夏霖向前一步。 柏咫涯看着松婑。 风自涌睁大了眼睛,显然已经难以忍受了。 然而就在他正欲发作的时候,松婑又伸手拦住了他。 松婑对他摇摇头,转头对壮汉迅速说道: “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最高可处十日拘留。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构成寻衅滋事罪,最高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而推搡导致人死,则是过失致人死亡罪,最高可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连串的罪啊刑啊显然把这壮汉给唬住了,他微微一愣,嘴唇蠕动几下,冷哼一声,似乎是有些认怂了。 “这破地方老子还不稀罕来呢!” 壮汉对眼镜女和周围的老伯说道,又转过头来看向松婑。 “嘴皮子还挺顺溜啊,难怪长得跟娘们一样,你裤裆里指不定少点东西呢,不过正好给人去当兔子!” 撂下一句垃圾话后,他仿佛决斗的胜利者般,趾高气昂地转身往楼下走去。 那几个老伯无奈地摇着头,在塔里接待旅客,并充当半个导游的眼睛女人松了口气。 这事总算就这样翻篇了…… 吗? 风自涌的脸色变了。 他上前,想去阻拦。 且对象,并非正要离去的壮汉。 强壮的男人重新戴上无线耳机,打开了嘻哈曲的开关,试图用音乐来冲淡自己的愤怒与心中那点不知从而来的无名恐惧。 伴随一只手掌落在他的肩上,他终于理解了那份预先感知到的恐惧。 装过头来,一张美貌而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 只是那脸上的双眼中,饱含着令人畏惧的情愫。 “你想干嘛!” 壮汉立马怒声道,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小上了许多。 怎么回事,难道我怕了? 怕他?怎么可能! 恐惧的产生令壮汉感到了羞耻,羞耻进而点燃了愤怒,他伸手想要去扒拉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然而那手掌却在一瞬间来到了他的胸前,攥起了他的领口。 “你,刚才,在说,什么?” 松婑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任谁被别人揪着领口都不会感到高兴,这壮汉大怒,立马抓住了松婑的手臂。 接下来,这纤细手臂在被自己用力钳住之后,眼前这貌似女子的小屁孩肯定吃痛,届时自己再扇他几个耳光,好好教教他天高地厚! 然而,他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松婑的手掌确实脱离了他的衣领,但是却向上攀上了他的脖颈,随后拎着他的脖子,任他如何反抗,那纤细手臂皆纹丝不动。 没有拦住松婑的风自涌无奈道:“一旦有男人嘲讽他长得像女人,他就会发飙。我刚才只是像去教训那个傻逼一下,这下这傻逼可就不止是被教训一下了。” 何志鸦看着那如同小鸡般被提起来的壮汉,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哇,真的是踏马犯贱活该啊这个逼人!” 夏霖看着壮汉那逐渐化作猪肝色的脸颊与挥舞复读越来越小的手脚,非常直白地提醒松婑道:“他人要没了。” 松婑此时正是盛怒状态,不过也并未失去理智,他提着壮汉离开了阶梯,松开手,任其跪躺在地上。 “咳咳咳——” 男人猛地咳嗽起来,不过还未喘息几口气,松婑的脚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唔——” 啪的一声,壮汉的眼镜碎裂开来,整个脸部与地板进行了亲密的接触。 “你爸妈有没有教过你说人话?”松婑俯视着他,那精美的五官此时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地寒声道,“还是说你是个没妈的孤儿才这么没教养的?” “呜呜——” 男人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松婑的脚却更用力了,凑近了耳朵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风自涌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算了,别跟这种牲畜一般见识。” 松婑深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情,此情此情与两分钟前的时候恰好相反。 他松开了自己的脚,伸手抓住了壮汉的头,拎起来,轻声道: “以后别让我在这里见到你,听懂了吗?” 奄奄一息的男人鼻腔中淌下两道鲜血,眼角带泪颤抖地点点头。 …… …… 第九十一章 武者的谣言 闭塔前的骚乱并没有受到多少人的关注,只有单数楼配置的保安们看着狼狈逃窜出去的短发眼镜壮汉时还有些懵。 在壮汉逃走后,两个男性工作人员才冒出来,领着那些老伯们乘上了电梯离去。 刚才他们一直躲在不远处不敢靠近。 那名戴着眼镜的女工作人员畏畏缩缩地不敢说话,不断向同事发去的眼神求救信号也被完全无视了。 松婑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有受伤。 但女人被这一瞥吓得往后一缩,肩膀抖动带着胸口一阵摇晃。 “我们要闭塔了,请准备离开……” 她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虫,说完后僵硬地转身快步走向电梯,直到进入电梯后才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然而正当她回头按电梯的时候,几道身影如同一大片黑云临城般压了过来。 柏咫涯与杨安正谈论着关于花小姐那边的事情;风自涌与松婑闲聊着,他正在想办法平复松婑的情绪,而何志鸦还在一旁不停辱骂着刚才那个壮汉,口中污言秽语频出不穷,如果学校有骂人科的话,以他的水平必然名列前茅。 心地善良的杨安注意到了这名被他们包围的相当不安,瑟瑟发抖的年轻女性。 “小姐,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需要帮助吗?” 温和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女人转过头来,一头茶色碎发的年轻男人正微笑看着自己。 倘若与其一伙的那位刚才一脸杀气地用脚踩着壮汉的头的美貌男性此刻不在她身后散发着强势可怕的气息的话,仅凭杨安这英俊的帅脸就足以让她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了。 “我……我没事……”女人低下头,小声说道,不安的脸上,一双眼睛透过镜片,不舍地时不时瞥向杨安的脸。 风自涌笑着对松婑说道: “你刚才那样子都把人家吓到了。” 杨安说道:“我要是他,那个男人扇我巴掌的时候就跟他打在一起了。” 何志鸦说道:“唉,现在法律就是对普通人有利呀,武者要是跟普通人起冲突很难占理的。不过扇人巴掌是真的有点想死了我说实话,他已经很能忍了。” 风自涌指着松婑说道:“他闷骚呀,脾气好呀,但只要有人带着恶意嘲讽他像女人他就忍不了,绝对会发飙的,从小到大都这样。” “原来如此。”杨安点点头。 眼镜女悄悄回头看了松婑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风自涌与夏霖几人。 杨安对她说道:“我们都是普通人,别害怕。” 眼镜女点点头,鼓起勇气,看着松婑开口说道:“这位先生果然是武者啊,武者和普通人也能当朋友的吗?” 杨安明白像她这样的一般民众对武者的误解,解释道:“大部分武者的性格其实也跟普通人一样,只是他们的力量比普通人大,引发的事件往往比较严重,而新闻总是会优先报道严重的事件,才会给人一种武者都是危险分子的感觉。而且前段时间的网上爆料说什么我们民众交的税金会被武者拿去其实也是假消息,类似的假消息还有很多。” “确实啊,那些新闻报道总是有偏向的,而且还会断章取义!”何志鸦有些愤慨地说道。 眼镜女了然地点点头,说道:“今天早上我看到一条新闻说玉桦的武者能免学费,可能也不是真的。” 何志鸦眼带笑意说道:“是真的,我们每年开学都在善心捐钱给难民。” 眼睛女闻言噗嗤一笑,同时惊讶道:“你也是武者啊!?” “对啊。”何志鸦点点头,笑道,“虽然我看起来就不怎么厉害,但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气质不太像吧。”一旁的夏霖说道,“可能鸭哥你看起来比较像程序员吧。” 何志鸦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说道:“还好,还有毛。” 此时的眼镜女已然没了紧张不安,笑着解释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叮—— 电梯落到一层敞开。 “其实我感觉你们都不太像武者,没想到竟然有两位。”眼镜女挥手道,“请慢走。” 杨安对眼镜女说道:“这个电梯里不是武者的就只有你跟我了。” 他在来的路上跟柏咫涯在远鸥上交流时,柏咫涯告诉过他,自己这边其他几人的身份。 几人走出电梯向塔外走去,留下眼镜女待在电梯门口吃惊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吧。”离开青璃塔,风自涌对身旁的松婑说道。 松婑点点头,舒了口气,说道:“没事了。” “你刚才在上面的样子是真的有点吓人啊。”何志鸦回想着刚才感知到的灵气震荡,对松婑说道,“我记得你说自己是枪术部的吧,感觉你在我们剑术部至少有个前八!” 松婑摆摆手道:“我这次实战测试连前16都没进。” “我翘课过去看了!”风自涌立马说道,“他就根本没认真打!” 何志鸦说道:“其实夏霖也没认真,无奈我们霖神实在是太猛了,轻轻松松就拿了第一!” “再次感谢鸭哥放弃了进淘汰赛的机会,抬了我一手。”夏霖说道。 一旁的杨安向柏咫涯问道:“你们武学部的实战测试完了?你是多少名?” 柏咫涯说道:“我没进淘汰赛。” 夏霖也没有多说什么,杨安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了眼时间,说道: “饭点了,要不我请你们吃点东西?” 柏咫涯说道:“我回去还有些事情,你带他们去吧。” 夏霖说道:“我要回家吃,你们去吧。” 剩下几人跟杨安都是第一次见面,也都不好意思让他请客,几人就此解散,分头离去了。 “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 回去的路上,风自涌喃喃道。 松婑问道:“谁?” “就是跟刚才那个帅哥富二代旁边的那个,跟夏霖一起的。” “那个戴着奇怪帽子的眼镜男?” “对。”风自涌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了些什么,“他好像来过我社团。对!是来找我们社团的一个武学部的学生的!” “这么说你们之前见过?他好像也没认出你啊。”松婑说道。 “谁叫我也是个大众脸呢,我要是跟你一样引人瞩目还会这样吗?” 松婑摇头一笑,说道:“我倒是想跟你换换。” …… …… 第九十二章 舟婧的烦恼 打开门,一阵呼声从客厅传了出来。 迎风而动的秀发下,紧致蛮腰上显露出两道性感的马甲线。 舟婧穿着件露腰短背心,似乎是刚洗完澡,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 身为武者的她听觉自然敏锐,转过身来,将面前的秀发拂至耳后,露出了那张明媚温和的面容。 “回来啦。” “嗯。” 柏咫涯点点头。 两人认识、相处了也不过一个月出头,尽管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彼此之前谈不上多么熟络。 双方的关系比起朋友或房东与租客,倒是更接近舍友——不怎么说话的那种。 两人分居两层,对于早出晚归,偶尔夜不归宿的柏咫涯来说,他跟这个好心房东每日见面次数都不超过一只手,而且基本每次交流都是舟婧主动找他的,对话也一般不超过五句。 而在舟婧眼中,最初以为柏咫涯只是个普通的内向武学生,而在银沙厅那夜之后,才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 强大而年轻的人通常有一个不简单的背景,然而这一个月下来,她却并没有发现柏咫涯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仿佛那晚上蹂躏妖灵的他只是一道虚幻的梦影。 然而细细体会,萦绕在其身旁的神秘感却不曾减淡。 你究竟是什么人? 舟婧一直忍着没有问出口,但这问题却始终在她的脑海内盘旋。 “怎么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走向楼梯的柏咫涯转过头来问道。 “嗯?啊……没什么。” 柏咫涯转身上楼。 打开门,一月的时间并没有为这闲置多年的房间带来多少生活气息,一如既往地整洁而空旷,仅有窗边越来越多的盆栽带来一点欣欣向荣的气息,令这环境显得不那么死板。 柳滢凰体内沉睡的力量与妖灵有关,而且乃是天生,想来其出生并不简单。 白小姐后来也询问过他们有没有亲戚或是认识的其他长辈,但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结果,两人是随父母一起来到玉桦准备投靠什么人的。 可惜那人在银沙酒店与他们的父母一起被害了,得到的唯一拥有的消息是他们的父母以前似乎是研究人员。 虞素琴的康复还需要一阵子。 灵体重归一体的关虎儿也没那么快苏醒。 暗君会的实验成果——白发少女娜娜目前的状况较为稳定。 鹣先生所在的神秘邪道组织已然消无声息地离开玉桦,那被刻印着编号的无面人相关实验事件也便断了线索。 暗君会的玉桦分会被覆灭后灵武处加强了全市的监控,加上据司命所说暗君会将在天河市有大行动,那么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度染指玉桦了。 这段时间大概可以稍微安宁一些了。 不过柏咫涯还有在意的事情。 虞素琴的父亲虞津与那些被暗君会抓走的人现在都还在灵武处,虽然其中部分人的亲属不断上诉希望能尽快与家人团圆,但事情与暗君会相关,灵武处在不弄清楚之前,也不会那么好心地放他们走。 但换句话来说,目前并不需要担忧他们的安全。 对暗君会来说,眼下最为重要的,一是司命的下落,二是娜娜的下落,三是虞素琴实验的后续成果。 柏咫涯因司命年少,且虽居高位但并没有直接参与暗君会底下的腌臜事而没有杀她,但她已被暗君会盯上,想要灭口,如果她聪明的话,还是尽早逃到暗君会尚未染指的地方隐姓埋名比较好。 娜娜的行踪是最不易发觉的,柏咫涯先前留了个心眼,特意将被击败的两个暗君会牙使留在了某位灵武处干员旁边。 而柏咫涯在带着娜娜前往紫老板那里时,特意避开了街道上的各处摄像头,跃动在高楼大厦之间,虽然也难免会被一些私人监控捕捉到,但总归是难以察觉的。 只有虞素琴。 虽然尽管让暗君会去查,也很难查到柏咫涯的头上,但得知虞津的存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届时,当虞津脱离灵武处的保护之时,便是被暗君会找上门被拷打灭口的日子。 甚至当灵武处知晓虞素琴的被当作实验材料后,可能会主动将虞津当作吸引暗君会的诱饵。 柏咫涯并非什么肩负世间正义的英雄人士,没有责任与义务去拯救他人。 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他人也不能站在任何立场去指责他。 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纯属是道德绑架的无稽之谈。 但是,在提前可预知到虞津的结局后却无所作为,等到虞素琴苏醒后有些没法向她交代。 至少柏咫涯自己的良心会有一丝过意不去。 他坐在书桌前,望向窗外落日的余晖。 燃烧般的橙黄云朵漂浮在颜色渐深的蓝天之下, 后天日拿到迟老板做好的灵武后,去灵武处登记时顺便把这事办了吧。 …… 周六,中午。 某家餐厅的窗边。 “唉——” 舟婧趴在桌上唉声叹气着,一头长发披洒在桌上,宛如一张稠密的大网。 “往日心直口快的飒爽舟女侠,今日何故长叹呀?” 化着浓妆的靓丽女人翘着饱满的长腿坐在她对面,其身份正是她昔日同窗兼多年好友的郑绚。 银沙厅事件已然过去多时,郑绚并没有在事件中受伤,很快就回归日常生活了。 奇怪的植物与残暴的恶徒,还有漆黑的天空与阴森的大地,那段时间的遭遇简直可以用噩梦来形容,她也极其不愿回想起来。 舟婧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感觉自己最近有点畏手畏脚的。” “哦?怎么回事?”郑绚的目光浏览着菜单,指尖在几道新品上滑动。 “就是……” 舟婧沉吟着,在思虑该怎么表述。 “我家那个,神神秘秘的……” 郑绚抬头看着她。 那个当时在异空间里救下她们的戴丑帽子的帅学生? 她家那个?这说法可是够暧昧的啊。 哇,他们不会真在一起了吧! “神神秘秘的吗?”郑绚问道。 “嗯。”舟婧点点头,烦恼道,“要是我以前肯定直接开口问了,但每次看到他我都开不了口……其实我觉得我不该管那么多的。” 郑绚闻言,双手交叉架在桌上,表情凝重起来。 她打量着面前这个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闺蜜,做出了判断——恐怕对方是丧失兴趣了。 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有新欢了……这不就是出轨吗! 自己可知道的,面前这个老朋友尽管已经25岁了,表面大大咧咧的她可是从没谈过恋爱。 得分手! 虽然想这么说,但这好像不行吧。 第一次谈的对象就是年下,而且还被出轨的话…… 要是我的话,肯定要歇斯底里好一阵子了。 不过现在也不能断定,说不定人家现在只是丧失兴趣的冷淡期,还没到那个阶段呢。 郑绚沉思良久,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生活在一起,是要给对方一点个人空间啦,但我认为有时候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我也知道……”舟婧趴着皱眉道,看着楚楚可怜。 “其实我觉得新鲜感是很重要的!”郑绚突然说道。 “什么?”舟婧抬眼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平时在他面前也像现在这个样子?” “怎么了吗?”舟婧打量了一下自己。 运动衣,运动裤,很正常啊。 郑绚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不行啊!” 看来自己得好好教教她女人最大的武器之一——妆容打扮的用处了。 “啊?”舟婧更懵了。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进展?” “就是关系啊!唉,我直说了,你们有什么肢体接触?” “肢体接触?怎么可能!” “什么?!”郑绚扶着额头沉声道,“这可完完全全绝对不行啊!” “这……为什么要肢体接触啊?”舟婧满脸不解道。 “有接触才能……”郑绚手舞足蹈地纠结着能让舟婧接受的措辞,“才能更加亲密啊!” 舟婧闻言思索片刻,点点头。 好像有点道理啊。 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与柏咫涯的接触与关系,充其量只算是认识的人啊。 等下,这么疏远的自己前段时间还让他装自己的男朋友。 啊啊啊啊,现在想起来当时真是脑子发昏了啊,太不要脸了吧! 不过他还真答应了帮自己那么大的忙。 果然还是个好孩子啊。 嗯,要了解对方的话,确实应该先跟他变得亲密一些。 舟婧点点头,直起上身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的吗?”郑绚狐疑地看着她,“那你说说说看。” “呃……”舟婧眨眨眼说道,“跟他握手?” “啊?你们连手都没牵过?” 郑绚揉着自己的眉心。 同居了一个多月连手都没牵过,难怪人家越来越冷淡啊! “舟婧,这样可不行啊!”她严肃道。 “那、那我要怎么办?” 郑绚一侧嘴角扬起,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 “诶——”舟婧闻言双眼圆睁,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这、这有点太……” 郑绚伸手抓住她的双肩,正视她的双眼,用力地点了点头道: “现在人都是这样的!” 舟婧的眉头紧皱,表情极其纠结,良久后点点头道: “那我试试看吧……” …… …… 第九十三章 暧昧的早餐 清晨。 麻雀们从梦中苏醒,迎接又一个和平的白昼。 当它们的啼啭如笛声般飘进窗户时,柏咫涯也睁开了眼睛。 开窗。 洗漱。 给盆栽浇水。 看书。 寻常武者每天功课般的吐纳灵气、静心冥思等事情他是一点也不干的。 一直到七点多的时候,将书合上,放回书架,起身向楼下走去。 …… 人的打扮是会随着思想转变的。 有些人的心态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外貌上也跟着一成不变,有些人时刻受着周围环境的影响,穿着打扮自然也隔三差五便更改一番。 变化或是不变化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变成楚楚动人的可怜少女可能也只需要几周的时间。 但一下子过于唐突且巨大的转变总会是令周围人吃惊的。 所以当化着精致淡妆,穿着少女式浅粉碎花洋裙的舟婧出现在柏咫涯眼中时,柏咫涯的目光微微停滞了片刻。 她的身姿看着有些微妙的诡异,步伐也较平常要小上许多,如同大号的精致布偶般来到柏咫涯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柔声问道:“今天也要去上学吗?” 兴许是谈恋爱了,兴许是多看了几本少女漫画,兴许只是兴趣使然,嗯,符合逻辑,并没有那么奇怪。 柏咫涯暗自点头,说道:“嗯,有些事情要去一趟。” “那我帮你做份早餐吧!” 柏咫涯本想拒绝,但看着她不知为何一副跃跃欲试、期待已久的模样,稍微犹豫了一下,于是舟婧还没等他回答便快步走向厨房了。 “呼——” 一走进厨房舟婧便舒了口气,伸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刚才有些紧张,不过今天擦了粉,应该没有表现出来吧。 本来想着今天做好早饭给他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他周六正好要出去这么早就起床了! 话说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应啊…… 回想着柏咫涯那波澜不惊的面容,舟婧有些怀疑郑绚教自己的方法真的有用吗。 不过按她的说法另外几招才是重头戏。 舟婧甩了甩头,看了眼时间。 时间紧迫,冷静下来,赶紧动手吧! 只见她双手各持一个鸡蛋,在玻璃杯沿一敲,熟练地将蛋黄与蛋液倒入杯中,再加入大约50毫升牛奶后,搅拌均匀,得到一小杯浅黄色的牛奶蛋液。 将两条培根放在平底锅上烤至表面微微焦黄后,切出一小粒黄油均匀地涂抹在锅中,再将先前的蛋液倒下,小火慢烤。 拿出昨日回家时买好的两片吐司,一侧紧贴在一起,放入蛋液中,呈长方形状,翻转使正反两面都充分吸收蛋液。 等待蛋液微熟呈固体状后,将吐司翻面,用锅铲将多余的鸡蛋翻面置于吐司背面,再用黄油润锅,移动吐司吸收。 将切好的芝士与之前烤好的培根放在蛋液上,加上番茄酱,翻折其中一片吐司使其像汉堡一样叠在一起。 最后用锅铲适度按压吐司,等待芝士融化后,一道鲜嫩可口的鸡蛋芝士培根吐司便完成了! “呼~” 舟婧双手叉腰,满意地看着成品,瞄了眼手机,大概只过去了十分钟。 在这瞬息万变的时代下,每天都会出现大量新鲜的事情。 餐桌上的收音机里播报近期逐渐频繁的中学生甚至初学生伤人事件,这所谓的伤人事件至少也是造成了较为严重的伤害,而且重点在于那些伤人者皆是吸收使用了灵气的孩子,可以说就是预备武者。 少年时期吸收灵气却因冲动等因素危及他人,许多专家格外重视这种情况,呼吁政府尽早让中学甚至初学也像高学一样,至少要将能吸收灵气的学生单独分在一个学部,并让武学教师进行专门的管理。 柏咫涯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鸡蛋吐司。 舟婧在一旁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 “味道应该是可以的。” 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不断摩挲着手掌,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每个人口味不一样。 尽管柏咫涯今天没什么食欲,本来不打算吃东西的,但既然房东特意为自己做了早餐,那肯定不能不领情。 可能是想给别人做,拿自己先试试看? 柏咫涯一边猜测着一边用刀叉切下一小块放入嘴中。 “怎么样?”舟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普通的还行。 但目前这个场景,形容可以进行适度的变化,前缀也可以省略一下 “挺好吃的。”柏咫涯说道。 “那就好。”舟婧点点头,嘴角渐渐扬起。 她的身姿挪动,来到柏咫涯身旁,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淡淡的香气不断从身旁飘来,柏咫涯确信应该不是她换了沐浴露洗发水,因为这种味道的香水他在某个同班女同学身上闻到过。 忽然,靠近的手臂打断了他的思绪。 舟婧的上身倾向他,有着一定肌肉曲线的紧致手臂靠在他的肩旁,温热而微微发颤。 柏咫涯直起了上身,转头看向舟婧。 “以后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继续给你做。” 那明媚的双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只是小巧的耳垂微微发红,看得出来她此时有些紧张。 眼看柏咫涯直视着自己,舟婧心中暗叫一声“成功啦”。 郑绚说的方法果然有用,要跟人变得亲密一些,还是需要适度的身体接触啊! 不过终归是让人有些害臊啊…… “舟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柏咫涯问道。 他并没有在舟婧的眼里看到什么情欲,而她大早上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还特意给自己做东西吃什么想都不太对劲,那么理由是什么呢? 为了不出现什么误会,柏咫涯选择了直接提问。 “啊?没出事啊。”舟婧眨眨眼,心想着难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他觉得奇怪担忧起来了? 柏咫涯说道:“那你为何一反常态……” “我……我、我想……” 舟婧感觉越来越多的血液正在冲上脑门,一时间连脖子都开始发红了,低声说道: “我想跟你变得更加亲密一点……!我的意思是我们毕竟是住在一起嘛,就跟家人一样……啊也不对,我是说……!” 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就是说不好呢? 一直爽朗率直的她逐渐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这时,柏咫涯转过身来,正视着她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舟小姐。” 舟婧抬起来来,看着一脸平静的柏咫涯,低下头来,小声说道: “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啊?很奇怪吧……” “没有,还挺可爱的。”柏咫涯说道。 “可爱?!”舟婧抬起头来,这个评价令她再度感到了害臊。 “不过我觉得以前真正的你更好些。” 柏咫涯将鸡蛋吐司吃完,向她道了声谢,随后便出门了。 轻风从窗外吹入,卷起她额前的发丝。 舟婧清洗完餐具后,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不禁捂住了脸。 真是昏了头了,还好没用郑绚教我的其他方法啊! 时间临近七点半,这时,郑绚发了个消息过来,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舟婧发了个摇头的表情过去。 对方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接起来就是一句: “怎么了?你不想跟他复合了?” “不是……等下,复合,什么复合?” “你那小男友最近不是对你很冷淡,你才向我求助的吗?我跟你说,对付这种年下的弟弟,就是要像柔软的一样,等我以后再教你软硬兼施、欲擒故纵的高端技术……”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小男友?” …… …… 第九十四章 参观帮忙 白牙高学的活动比其余高学要更丰富些,不止是校祭这样的大活动,每隔几个礼拜总会有些小活动,校内基本就没清闲过。 教学主任那边似乎是开过了会,一致认为校外活动授课过于危险,易发事端,于是便禁止了。 每周一次的夜间授课跟加课补习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位衣着骚气的章主任有些不甘寂寞,总要搞些活动出来。 周六,刚结束实战测试的武学部又迎来了新的活动。 百叶区的各个中学要来白牙高学进行参观。 为了让他们见识真正的白牙高学,章主任并没有让各班提前进行布置。 不过每个班要派出八位学生进行引导、讲解。 当然是有学分奖励的。 然而不同班级学生的积极程度自然也不一样,有些班级多的是自告奋勇的,也有些班级消息一出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比如一级剑术部b班。 班主任佘老师将这件事情告诉班长何倩伶,让她全权负责。 她在将这事公布的时候,班里的学生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没一个愿意在休息日还出来。 不过最后,有一个学生举起了手。 其余七人都是最后随机抽取的。 被抽到的叫苦连天,剩下的幸灾乐祸。 柏咫涯来到了学校。 他当然不是被抽到的,因为他当时根本不在场,今天他是被杨安叫来的,本来根本不知道有这事。 “柏咫涯,你怎么来了?” 谭乐正坐在班级门口的椅子上,看到柏咫涯的面容微微一愣。 “我是被人叫来,大概是帮忙的。” 他就是那不幸被抽中的七人之一。 在那些欺负他的高年级学长被柏咫涯教训了一顿后,就再也没去找过谭乐的麻烦,甚至连文艺楼都不去了。 柏咫涯当然不是热心肠的见义勇为者,仅仅只是因为那天迟老师让他去把人带过来,而那些人刚好拦着谭乐不让走,干扰了柏咫涯的目的,所以才有此一劫。 本来像第一次佘老师只是让柏咫涯去通知谭乐时,柏咫涯跟谭乐说了一声就走了,全然无视了他身边的那些学长。 但不管怎么说,欺负自己的人没了,这一切总是归功于柏咫涯的,所以谭乐对柏咫涯的友好度也一下子飙升了许多。 柏咫涯在班级里的形象也跟个小透明似的,虽然好像跟哪个男生都能说上话,但也没见他经常主动地跟谁去闲聊,也没加入任何人的小圈子。 四舍五入不就是跟我一样吗! 谭乐这样想着之后,对柏咫涯的认同感也飙升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厉害,却在实战测试中连淘汰赛都没进,但这种细枝末节完全不重要。 谭乐感觉自己好像交到了朋友,开始唉声叹气地抱怨了起来。 “是昨天早上何倩伶说的,你昨天好像没来吧。哎呀,早知道我也溜了。” “不过说起来,这事前两天就传开了,班里的人应该基本都知道了。是你太不关心学校里的事了吧。” 柏咫涯推了推眼镜,好像确实如他所说。 说起来,最开始我想的还是度过一个平凡的校园生活的来着。 怎么现在好像跟最开始的目标路线渐行渐远了。 不行,跟什么组织,什么暗君会、灵武处牵扯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社会上的其他人也是,比如那位花小姐。 嗯……今晚要不鸽了吧……算了,杨安也不好做人。 “昨天我跟你社团的一个人认识了。” “我社团?” 谭乐一愣。 “不会是潘学姐吧!” “不是,我跟她怎么认识呀。”柏咫涯说道,“是个叫风自涌的,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他就在你社团的教室里。” “哦,是他呀。”谭乐说道,“他是美术部的,不过也是武者。也蛮奇怪的。” “嗯,我知道,我去买灵武的时候跟他认识的。” “他平时就喜欢整蛊,连我们社长也被他整过。”谭乐兴高采烈地说着,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寒的视线。 他转过头去,教室内,窗口被阳光照射的一抹金发映入眼帘。 是丹溪琳。 柏咫涯早就察觉到她在看着这边,不过无视了。 谭乐回过头来,背对她小声说道: “你跟她是不是关系很不好啊。我经常看到她盯着你看,你欠她钱了?” 因为将柏咫涯视作同类的缘故,谭乐第一时间忽略了非负面性质的可能。 “呃……”柏咫涯沉默着没有回答。 实际上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有一种猜测,但不能确定。 谭乐小声嘀咕道:“这次就班里就她一个人主动举手要来参加,平时也没看出来她是这么热心的人啊。” “她不会喜欢你吧。要是这样你可就惨了。”谭乐开玩笑地说道。 “为什么?” “有个姓楚的学长开学之后就开始追她了。本来很多人向她表白的,后来因为有那个学长在,其他人都不敢再靠近她了。” 姓楚的,柏咫涯记得,是那个叫楚辞阳的二级生。 一个月下来还没放弃啊,看来是挺认真的。 谭乐说道:“不过她好像一直没答应。其实那个学长长得其实还行,就是气质不太端正。” “而且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围在丹溪琳身边又不敢靠太近,丹溪琳理都不理人家,我都看不下去了。也太舔狗了!” 柏咫涯说道:“原来你还关注这种事情。” 谭乐挠挠头笑道:“难免听到周围的人聊天就注意到了呗。所以我说人家要是看上你就遭殃了,那学长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唉,不过我开玩笑的,这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发现其实他平时只是不敢跟别人说话,但凡熟络一些,也就变成个话匣子了。 谭乐这样的人其实还挺多的。 而像他跟夏霖这种真的不太喜欢说话的才是少数。 柏咫涯说道:“好,我先走了。” “行。”谭乐点点头,问道:“你要去哪里帮忙啊?” “图书馆。” …… …… 第九十五章 整理杂志 走进图书馆,登上三层。 一路上的景象与往日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这次参观几乎全校都对那些中学生开放,仅武学区是只开放一部分的。 教师也是人,与学生一样,与大众一样都喜欢偷懒,招待的准备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了学生的身上。 图书馆这种地方并非那些中学生参观路线上的必经之路,虽有自由活动时间,但会对图书馆感兴趣的人数是真的不太多,想必届时是极其清闲的。 于是,这招待参观学生的任务,便被交到了三个在他人面前不善言辞,胆怯内向的管理员手里。 偌大的图书馆仅让三个人来打理,放平时是万万不可能的,但今日倒也不是不行。 田心远便是那三人之一。 今天早早地来了学校,开启图书馆大门。 在清扫了一番门口的灰尘后,她来到了平日所在的三层前台,等待着其他两人。 然而,却出了些意外。 那二人先后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忽感头疼,有病在身,今天怕是来不了了。 这下怎么办? 今天就我一个? 赶紧通知其他管理员……算了,他们大概,不,是肯定会找理由推辞的,谁周六还会乐意来学校帮忙啊。 老师也没给我们争取学分,简直就是打白工嘛…… 杨安昨天说他有空就来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心神不宁地坐在三楼的前台,过了段时间后,见到人影从电梯口冒了出来,立马正襟危坐,连忙说道: “欢、欢迎……” 茶色的碎发下,那张英俊面孔的主人抬手挥了几下。 见来的人是杨安,田心远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杨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啊。” “出了点意外……” 田心远叹息道,目光落在跟在杨安身后一起来的那人身上。 “你也来了?” 柏咫涯点点头,环顾一周,看了看楼下与大门口。 田心远问道:“怎么了?” 柏咫涯说道:“在一楼接待人会不会更适合一点。” 田心远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像仓鼠似的点点头。 柏咫涯说道:“还有一楼放着的那些杂志是什么?” “杂志?” 田心远疑惑地起身来到扶手边向楼下望去。 果然,在一楼大门口往前走二十来米的过道中,堆放着大大小小的一堆书。 看其中一部分的封面,可以很轻松的分辨出是堆外界收来的杂志,而且估计还没有被分类过。 “哈~”杨安挑眉笑道,“应该是昨天你们这里的人摸鱼没整好吧,留给你们今天来理。” “我刚才都没看到……!!” 田心远苦着脸,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低声悲鸣着。 “呜——怎么有这么多啊!” 她焦急地双脚不断起落,频繁地跺着地面。 杨安注意到一旁的柏咫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模样的眼神,摇头一笑,对田心远说道: “赶紧去理吧,我们来帮你。” 平常的外来书籍,尤其是各类杂志,都会先进行登记然后存入书库,质量、内容等方面进行筛选后,陆续正式上架。 但今天显然没有这个时间了,顶多也就根据大小不同整理好,先存入仓库之后再说。 三人来到一楼,杨安整理着那堆书,随手瞟到几本的封面,伸手翻开后说道: “嚯,还有成人杂志。” “啊?”一旁的田心远闻言看了过来,正看见杨安手中摊开的杂志中那印着几抹火辣身材的性感写真。 柏咫涯看了一眼她那开始发红的脖颈与耳垂。 “别、别看这种……先整理……”她嚅嗫着,正好看到了一本封面上印着**性感男性的杂志。 柏咫涯恰逢时宜地捧起一堆整理好的杂志,起身朝前方的仓库走去。 杨安背过身去,继续整理起杂志来。 田心远目光落在地上那优美而热火的肌肉线条上。 她缓缓俯下身去,指尖微微颤抖,喉咙一阵起伏,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封面。 一大片肉色映入眼帘—— “这几本我不用分出来吧。” 突然,杨安拎着那几本成人杂志回过头来。 田心远吓了一跳,连忙松手起身,哪知脚下不稳,便往后倒去。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背上,将她的身体稳住。 柏咫涯低身将地上的一片杂志捡起,一边整理一边说道:“要不去休息一下吧,站都站不稳了。” “不用……谢谢。”田心远摆摆手,微微低下头。 杨安来到柏咫涯身边说道:“你上周测试的时候肯定放水了吧。我听说你们剑术部就四个班,两百多人进前一百二十八,你怎么可能进不去。” “你觉得我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柏咫涯问道,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在杨安面前展露过实力。 杨安指了指前方尽头的仓库说道:“哇,你刚才一瞬间就从那边跑到田心远背后去,我从没见过这个年纪有速度这么快的武者,我都没反应过来!” “名次高又没好处。”柏咫涯说道,“下礼拜校祭我们武学部的学生要去高茕山。这次测试的前几名都要到山里面去。” 昨晚,松婑在「远鸥」上拉了个群,把他们几个都拉进去了,虽然主要还是为了拉夏霖。 夏霖也没怎么讲话,不过提到一句他新接到的通知。 这次测试的前四名在登上山顶,作为学部代表参与祭典仪式后,要跟着老师进入山内。 “学生要进山里?”杨安眉头一皱,“高茕山下面可是一处重要的灵脉节点啊……” “嗯?” “啧,哎呀。”杨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忙对柏咫涯严肃道,“这可不能说出去的。” 柏咫涯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的研究所就是研究这个的。不过这也是我小时候听到的事情了,后来发现我连灵气都感知不到后我就没去过他那儿了。” 杨安说着,一丝寂寥从眼中一闪而过,怅然道: “你说这个东西后天能改吗?” 柏咫涯低声道:“据我所知,没有办法。” 杨安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是啊,我也知道。没事,我也就随口说说。” …… …… 第九十六章 神秘来客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杂志都被按照大小整理好搬到了一楼尽头的仓库里。 杨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累得瘫坐在地上。 虽然大部分都是柏咫涯搬的。 田心远拿来了三瓶矿泉水。 “我这身体是真不行啊。”他喘息道,接过田心远递来的水,灌下了半瓶。 田心远走到柏咫涯身边,将水递给他。 柏咫涯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今日玉桦再度升温,气温已破35°大关,下周会有一波低温回流,之后便是持续升温了。 然而田心远并未获得开启图书馆空调的权限,那个一直是老师在管的。 此时田心远的双颊微红,白色蒸汽不断从她的颈部一圈向外冒出,那胸前的薄薄校服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紧紧地贴着肌肤,勾勒出傲人的曲线。 她不断用手朝自己的脸颊脖颈上下扇动着,当她注意到柏咫涯正盯着从自己身上冒出来的蒸汽看后,立马走到一旁, “怎么了?”柏咫涯问道。 她一直走到大门口才停下,不知为什么要跟他们拉开这么远的距离。 杨安笑道:“你真是……人家出了汗,怕有味道呀。” 田心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柏咫涯转头看向大门口。 “你身上没什么异味。” 柏咫涯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田心远转过头去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柏咫涯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地远离了些。 柏咫涯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啊……!”田心远的身子一颤,连忙说道,“我今天还没洗澡……” “你先进去。” 那平静声音中少了些往日的温和,谈不上淡漠或是严厉,却令人潜意识地无法违逆。 田心远看向柏咫涯,发现他正直视着前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行走在通向图书馆的大道上。 诡异的是,那身影在如此明媚的太阳底下也给人一种隐约朦胧,忽隐忽现的感觉。 看着柏咫涯那多了几分认真的神情,田心远的心中难免多了些猜测 敌人? 听说武学部的学生很容易结仇的……不过柏咫涯这么和善的人不像是那种会跟人起冲突的武学生啊。 尽管她这么想着,还是乖巧地哦了一声。 正当她转身朝图书馆里走去的时候,柏咫涯又拉住了她的手臂。 “算了,你已经被盯上了,待我身边吧。” “啊?” 田心远转过身来。 一张微笑着的男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距离她仅有五厘米不到。 彼此的鼻尖甚至都快碰到了。 她的瞳孔急速缩小,浑身战栗,恐惧迅速漫上心头。 主因并非是被近在咫尺的陌生人吓了一跳,而是因为面前只有这张脸。 方才那道离图书馆还有一定距离的身影此时便站在她身前,离她仅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是个高挑的男人。 他套着件黑色风衣,内衬上勾勒着暗金色的花纹。 一头灰色长发披在肩背上,面容隐藏在压得极低的黑色宽檐帽下,仅露出一抹暗色的薄唇。 紧束腰间的那黑红相间的腰带旁,挂着一个棕红色的玉佩。 他右手向前举着,手中抓着的,正是那张吓得田心远面色发白的脸。 本来他是打算把那张脸贴到田心远脸上的。 之所以这样的情况没有发生,是因为柏咫涯正抓着他伸向田心远的手臂。 柏咫涯松开手,他也收回手。 田心远害怕地看着他,只感觉双足被灌了铅般,一步都难以移动。 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中那栩栩如生的脸上,两颊边冒出来汗水,不过是冷汗。 “别害怕。” 注意到她的视线,神秘男人朝她晃了晃手中的脸,说道: “这不是人皮做的。” 沙哑的声音如同鲜白的骨爪在夜色下划过破旧的屋檐,仅仅是听着便让人不寒而栗。 田心远咬着嘴唇,向柏咫涯身边缩了缩。 神秘男人看向柏咫涯问道: “这是你的新玩具?” “她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柏咫涯平静说道。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黯淡的双唇缓缓咧开,无声地笑了笑,目光随之落到田心远脸上,问道: “他是什么人?” “什么?”田心远怯生生地眨眨眼。 一旁的柏咫涯平静地看向他们面前的神秘男子,不过那双眼睛虽然看着这个方向,却似乎又像是在看着别处。 “他、他是我朋友……” “噢,朋友。嗯对,我刚才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么小姐你知道他的多少呢?” “这个……” “他的身份,他是来自哪里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对你的这位「朋友」究竟有多少了解?” “我……”田心远嗫嚅着回答不上来。 以他们两人的性格来说,原本是很难成为熟人的。 只因那看似孤僻,实则直来直去且有些自来熟的杨安,他们才在机缘巧合下熟络起来。 “你不用理他。”柏咫涯说道。 “两位的友谊,似乎让人看德不是很真切啊。”神秘男子低声说道。 田心远闻言,双手紧紧抓住了裙子。 “你花了那么大心思追到这里来找我,就是为了废这些话的?”柏咫涯说道。 “我只是好奇你来到这个破地方是为了什么?”神秘男子说道。 柏咫涯说道:“来去并不需要理由,我原来也不是待在你们那里的,而且你们那里事太多了。” “你就想找个偏僻点的地方,这样没人来烦你?”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所以你就要跟凡人厮混在一起?”神秘男子的嘴角垂落,令人难受的语气中隐藏着类似愤怒的情绪。 那情绪不止针对着柏咫涯身后的田心远与门内的杨安,还包括了这学校里那几千没有灵气的普通师生。 柏咫涯看着他,平静说道: “这世上都是凡人。你是哪路神仙?” 神秘男子闻言,呼吸变粗了些,他咬着牙,掩藏在帽檐下的面容似乎狰狞了一些。 一旁的田心远忽然发声道:“以后……” 两人一齐看向她。 田心远似乎是刚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柏咫涯身后探出身来,仰头看向神秘男子,神色认真说道: “以后我会了解柏咫涯的,比你更了解!” 神秘男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一股危险的气息缓缓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大言不惭……!” 第九十七章 萌动伊始 “你冷不丁在说什么东西啊?” 一个男声从图书馆内传来。 被外面动静吸引的杨安走了出来。 “什么你会了解柏咫涯啊,你要知道他什么啊?” 田心远看向他,又看向柏咫涯,视线循环几度后,低下了头,脸颊渐渐发红,说不出话来。 这模样令杨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转头打量了一下打扮奇怪又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神秘男子,问道: “请问你是哪位啊?” 神秘男子没有理他。 柏咫涯看着他周围那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并且开始逐渐流向田心远的灵气,说道: “她是普通平民。” “我又不是哪路神仙,我也是普通平民啊。”神秘男子的嘴角微微扬起,只是其中没有半点笑意。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灵气如长矛般刺向了对此一无所知的田心远。 柏咫涯体内同样涌出灵气,转瞬间便将其尽数笼罩。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神秘男子却没有停手。 一道极难察觉的细微灵气通过他的手臂,落入那张被他紧紧抓着的脸中,随后通过那张脸的口中吐了出来,瞬间铺张开来,如蛛网般笼向田心远的头颅。 柏咫涯的眼神也因此一凝。 下一刻,田心远与杨安的耳中出现一道闷响。 随后,两人眼中的景象一变—— 只见神秘男子突然如遭重击般倒飞了出去,落在那阳光之下,头顶的宽檐帽高高飞起,露出了一张看了后骇人先于俊俏令人感知到的惨白面容与一双透露着诡异气息的蓝色双眼。 柏咫涯立于他身前,头未低下,仅是垂下双眼俯视着他。 “这么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厉害……”神秘男子还没说完,便捂住了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倒是越来越神志不清了。”柏咫涯的声音与目光一样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神秘男子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落下的帽子旁边,捡起帽子重新戴上。 “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他的身形忽然一晃,随后在太阳底下缓缓消失了。 “喔!”眼中的身形突然消失,杨安立马激动地叫了起来。 柏咫涯回到田心远身边,转头看向图书馆前这空无一日的大道,说道: “看来是真没多少人喜欢看书啊,到现在都没人来参观。” …… 田心远并不知道神秘男子曾对自己下了狠手,差一点她就要遭殃了,只是隐隐感觉到那人似乎对柏咫涯相当执着,忍不住询问起他们的关系。 柏咫涯只是表示其是他在广临市认识的人,其余的并没有透露。 杨安似乎对那神秘男子也非常感兴趣,其在光天化日下,身形一晃便消失的身法深得其心,年少时期他就对这种在众目睽睽下消失的情景十分向往。 “哦,那就是你的旧识呗。”杨安问道,“那你刚才是打了他一顿吗?你们吵架了啊?” 柏咫涯说道:“很多武者脑子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偶尔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我刚才只是制止了他而已。” 杨安也无法感知到灵气,自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原来你还在广临住啊啊,我以前也去过一次,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已经记不清了。”杨安说道。 “我也只在那里待了半年。” 柏咫涯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他对那段时期是怀念、厌烦或是有什么别的情绪。 田心远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并没有在意神秘男子对她言辞间的蔑视,此时正在脑补柏咫涯和那神秘男子的关系,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虐恋正在她脑海内迅速谱写。 柏咫涯从她时不时傻笑几声的模样也大概猜到了。 他还知道在过往的一个多月里,自己跟杨安无数次的成了她脑海里的素材。 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示过不满与厌恶,毕竟这是田心远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 不过,尽管柏咫涯总是摆着一副不显山不漏水的扑克脸,但并非真的没有情感变化。 只是偶尔在这个年纪会产生的一些想法会立马被他的理性抑制住,但作为人的特有趣味难免会不自觉地影响到行动。 “怎么了?” 柏咫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沉迷在自己的脑补中的田心远回过神来,转头看去。 一张侧颜闯入她的瞳中。 图书馆内的灯光在那微启的双唇上闪耀,刀锋般的眉毛与高挺的鼻梁之间,那明亮的眼眸带着一缕温柔凝视着她的眼睛。 熟悉而又陌生的俊美面容与记忆中的脸庞渐渐重合,田心远的心神在此刻受其摄收。 “你刚才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 柏咫涯缓缓靠近她,那担忧的嗓音不断流进田心远的耳中,如指般不断摩挲着她的心房。 血液开始加速,她的脖颈与耳垂渐渐红了起来。 “你还真容易害羞啊……” 那摄人心弦的眼眸中似乎闪过几丝笑意,感受着自己越来越烫的脸颊,田心远想要转过头去,颈部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怎么也无法挪动。 此时,杨安也走了过来,看她忽然痴痴地望着柏咫涯,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柏咫涯往后退了几步。 “啊!?” 田心远回过神来,立马转过身去了。 “怎么回事……” 杨安有些纳闷地看向柏咫涯,见到他那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立马反应过来,来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你怎么这么喜欢捉弄人家?” “嗯?”柏咫涯看着他。 杨安无奈地笑着,说道:“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柏咫涯闻言,微低下头。 好几次了吗……以后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恶趣味了。 他的神色一暗,似乎对刚才自己的所为有些后悔。 田心远的双手握在胸前,背朝着柏咫涯,肩部随着胸口不断起伏。 刚才那少女漫画里才有的场面,对她这个平日里基本没有男性接近的妙龄少女有些过于刺激了。 尽管有柏咫涯和杨安这两个异性朋友,但在她眼中,那两人属于是绝佳的脑补对象,她从未幻想过自己会跟他们产生什么亲密的联系。 然而,今天柏咫涯的这番举动,却令她有些心神荡漾。 原来他那么帅啊,平时戴着眼镜都没发现…… 哦?这下他跟杨安不就是美男子cp了吗!田心远心中一喜,然而脑内模拟的画面中,本应是杨安的位置上却浮现了自己的身影。 她顿时惊得浑身一颤。 …… …… 第九十八章 周末午后 本次参观从上午的八点半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总共三个小时。 杨安坐在二楼栏杆边的长椅上,斜着身子,无所事事地望着下面。 柏咫涯在三楼,靠在一根柱子旁边,手里捧着本寓言故事,就冲那插画看,估计顶多是个少年读物。 前来图书馆的中学生确实不多,而且大部分又只是进来看了一眼,田心远连打招呼的话都没说完,他们就急匆匆地跑了。 少数几个在一楼逛了半圈也便出去了,根本麻烦不到杨安和柏咫涯。 很快杨安便耐不住寂寞跑到一楼帮去帮田心远了,但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少,最后还是帮不上忙,无奈地跑到一边去玩手游了。 三个钟头过去,田心远松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 杨安还在玩着当下流行的手游不亦乐乎,直到柏咫涯来到他身边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三人离开图书馆,走到校门口,正好撞见了一级剑b班的学生。 丹溪琳的目光落在柏咫涯身上,又转到了一旁的田心远身上。 “那我们走了。”杨安跟田心远打了个招呼,后者点点头,挥了挥手。 柏咫涯也朝她挥了挥手,然而田心远却不自然地迅速低下了头,没跟他对上视线,只是点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之前的举动是不是吓到她了。 柏咫涯心中暗自一叹,虽说之前自己只是想捉弄一下她,但现在回想起来果然还是有些轻浮鲁莽了。 谭乐也想跟柏咫涯打个招呼,然而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却从他周围传来。 他转过头来,发现不远处的丹溪琳神色比以往更加森寒了,一时间吓得说不话来,赶紧离去了。 柏咫涯并不知道明明自己跟她不熟,却经常会被她用不怎么善意的目光盯着。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最开始表现得很友善,所以让她觉得很好欺负吧。 柏咫涯瞥了她一眼,最后选择是走为上策,跟杨安一起迅速离去了。 而在他转过身去的同时,丹溪琳收回了缓缓举起原本准备跟他打招呼的手。 …… 玉桦西站。 位于玉桦百叶区与常亟区的交界处。 是玉桦接驳功能最齐全的的重要交通枢纽。 除了包括高铁、地铁安检等人员在内的常规工作人员外,灵武处自然也派遣干员常驻。 而灵能处的侦查科在今天上午又接到一条命令,立刻加派十二名干员前往玉桦西站。 “灵能处侦查科董秋武报道,我们……” “好了别废话了。” 一个戴着茶色墨镜的大背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语。 这男人看着大约四十岁,跟他们一样穿着灵武处的制服,只是右肩上多了一个六芒星状的纹章。 这是……武学处「巡戒科」的标志! 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十二个灵能处的侦查科干员身前走过,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们就留在这里待命,别乱跑,其他的动静听到了也别去管。明白了吗?” “明白。” 作为这支支援小队的队长、唯一的二级干员,任职数年的董秋武巴不得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做,在一边摸鱼就行了。 中年男人将一个特制的通讯设备放到董秋武手中,便离去了。 “队长,我们就待在这里?” 身后一名入职没多久的年轻干员眉头微微皱起。 董秋武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刚进灵武处的自己,那个自信满满、精力旺盛,巴不得一天工作到晚的有志青年。 “对。”董秋武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急。” 此时一通电话打来,董秋武看着来电提示,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喂,秋蕊,怎么了?” “……” “我现在还在工作啊。” “……” “临时加班,今天应该回不去了。” “……” 其余几个干员压低了声音开始交流起来。 “听说最近外地来的人流量特别多,这阵子市内有什么大型活动?” “没听说过。” “谁知道呢。反正跟我们又没关系。” “那可不一定,人多事情就多呀。本来今天我还想着把新买来的游戏玩一下的。唉……” 一个年轻的干员听了这话,不悦道:“以后有的时间给你玩的!” 一个年长些的老油条嘿嘿一笑,说道:“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以后有没有时间了。” …… 杨安随便挑了家价位颇高的餐厅,跟柏咫涯一起解决了中饭。 柏咫涯对吃的并没有什么讲究,恰好今天也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尝了几片菜叶,陆续吃了小半碟花生米,鲜榨的葡萄汁和椰汁倒是喝了三四杯。 杨安还是建议柏咫涯换身行头去见花池琪,反复提了好几次,但柏咫涯坚持不肯穿什么西装礼服。 杨安也没辙,最后折中了一番,表示要给他买几件最近上市的休闲潮牌。 柏咫涯拗不过他,同意了。 杨安开着他那辆银色轿车驶向了金雀街,带柏咫涯跑到了他经常去的几家实体店。 店里只有年轻貌美的老板娘一人,与他似乎是旧识了,远远看见便迎了上来,少不得一堆老套又不显得那么直白的阿谀奉承。 倒不是因为杨安的身份有多高,单纯是因为他有钱罢了。 他爷爷那所登瑞研究所,光是每两个月从政府拿到的补贴就够一个小镇的人在保证温饱的前提下活半年了。 尽管杨安在家族中的地位不高,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嫡系长孙,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是不会少的。 “给我这个朋友准备一身。” 杨安指了指身后的柏咫涯。 老板娘点点头,微笑问道: “这位先生喜欢哪几种样式的?” 柏咫涯随意说道:“穿着舒服就行。” 老板娘微微一愣,杨安笑了笑说道:“别太花里胡哨,朴实点,素净些的就行。” “好。”老板娘点点头,看了柏咫涯一眼,转身朝里走去。 大概就是个普通人吧,运气好当上了杨先生的朋友。 朴实点的……那就拿几件便宜货呗,贵了说不定还会惹杨先生不高兴呢。 杨安打量起挂在外面的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服装,柏咫涯对此没什么兴趣,闭着眼睛,沉默地靠在店门口。 这附近的环境较为安静,是金雀街地下商场的最底层,娱乐设施不多,店铺也没挨很紧,而且关键是消费水平很高,而且现在是休息日的午饭过后,人流量也便不多。 忽然,柏咫涯睁开眼睛。 十几米外的垃圾桶边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双手插袋,默默看着他。 第九十九章 中 浅黄碎发下,一双半睁着的眼睛黯淡无光,让人分不清是不是在发呆。 他的脖颈处有一条大约两寸长的缝合伤疤,弯弯曲曲的,像是被硬生生撕开过。 在这五月初的日子里,男人还披着件棕色的毛皮大衣。 他来到柏咫涯所在的店铺对面的长椅上,取出一支烟。 点火,坐下。 两人相隔四米左右,胡茬男看着地面,柏咫涯闭着眼睛。 烟燃至一半,灰烬不舍地连结着自己的躯体,长长的烟灰就这样悬于空中。 “「蛇牙」加入蓝眼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柏咫涯仍闭着眼睛,轻声说道:“他今天来找过我了。” “怪不得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一副吃了屎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一道悠长的白雾溜出他的嘴角,干燥的指尖微微一抖,烟草与卷烟纸的尸骸在自由落体中化作无数苍白的粉末。 “你应该多给他两拳。” 柏咫涯没有回话。 “这座城市怎么样?” “目前还能接受。” “我今天早上到的玉桦西站,逛了一圈,除了「施山」那边都去过了。”胡茬男看向柏咫涯,“跟广临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乡下。” 柏咫涯说道:“我倒是希望再‘乡下’一点。” “真搞不懂你。”胡茬男从怀里拿出一罐咖啡,说道:“这几天来了很多人,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平。你猜是跟什么有关的。” 柏咫涯没说话。 胡茬男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有「苏只」的大人们在的话,我们这些小人物应该没那么大胆子的……” 他显然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消息。 柏咫涯说道: “我没兴趣。” 老板娘抱着两个箱子走了出来,柏咫涯转身迎了过去,也没跟胡茬男道别。 不过,待柏咫涯走进试衣间后,杨安转身走向了胡茬男。 “你们在叙旧?” “叙旧?呵呵……”模糊的笑声从胡茬男的喉咙里响起。 杨安有些尴尬地摩挲了下手掌,问道:“怎么称呼?” “名字……”胡茬男看了他一眼,思考了起来。 一般来说,这并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朝狼……算了,叫我红中吧。” “红中?!” “对,就是麻将里的那个。”他吐出一口烟雾,杨安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两步。 红中说道:“我当然有很多想问他,但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何必多此一举。” 杨安说道:“我感觉他挺好说话的。” “挺好说话的……?” 红中看了他一眼。 “在你看来,他是这样的人?” 被他这一反问,杨安心中倒是突然没了底,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嗫嚅片刻后才点头确认。 红中没再说话,他翘起了二郎腿,将抽完的烟蒂捏在手心里,手掌再张开时烟蒂已然消失,只剩几点灰烬飘落。 但对武者相当有兴趣的杨安并没有就此沉默。 “你为什么叫红中啊,是经常打麻将吗?我打麻将也很厉害的!” “我不喜欢打麻将。” 红中又点燃了一支烟,说道: “以前没事情干的时候,身边的人喜欢打麻将。” 杨安:“柏咫涯也是其中之一?” 红中轻轻点了下头:“但他从没上场打过牌,我们最后叫‘白板’的也有,叫‘发财’的也有,人人都有外号,就他没有。” 杨安问道:“他不喜欢打麻将?” “别问我。” 红中淡然说道:“我对他的了解不一定有你多。” 杨安莞尔道:“不会吧,你不是跟他待了半年吗?我才认识他一个月呢。” “一个人要是不想对别人敞开心扉,在一起待个十几二十年别人都不一定了解他。” “他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吧。” “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办妥,脸上也永远看不出情绪。你要说这样的人不难相处,某种方面来看也不是错的,毕竟他永远不会让你为他担心。” “他没你说的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吧,我觉得还好啊。”杨安挠挠头说道。 “是吗?” 红中看向他问道: “那你见过他笑吗?嘴角扬起的那种。” 杨安愣了愣,脑海中的记忆开始飞速检索,但很遗憾并没有搜索到对应的对象。 “没……虽然没有,但他情绪偶尔是会变化的,我能察觉到!”杨安努力地辩证道,“今天他还稍微捉弄了一下我们的一个朋友呢!” “嚯……” 红中闻言,神色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这倒是让人难以想象啊。” 杨安继续说道:“而且这才一个月,他不笑只是比较、比较淡定而已……我看你也不像是会笑的人啊。” 红中闻言,转头看向他,微抬起头,让杨安看到了自己的下颌。 在那浓密的胡茬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环绕着下颌骨的伤痕。 “我脸部神经部分受损麻痹,也就是面瘫。” 杨安低头说道:“不好意思……” “没事。” 红中摆摆手。 “等他出来了,你就跟他说……” 他话说到一半,沉默下来,手中的烟悬在半空,静静地燃着。 “算了。”他忽然起身,从怀里拿出一罐捂热了的咖啡,递给杨安。 杨安还没反应过来,接过咖啡看了看,再抬头时,已然不见红中的身影。 不久后,柏咫涯走了出来。 “他走了,留了这个给你。” 柏咫涯看了一眼杨安手中的咖啡,说道:“你喝吧。” 杨安问道:“这是什么?” “咖啡啊。” “他留这个给你干嘛?” “我不喜欢咖啡。”柏咫涯说道,“他来找我,我没怎么理他,所以他想恶心我一下。” “就这样?” 柏咫涯点点头。 杨安说道:“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红中。” 柏咫涯说道:“有一次他跟别人打麻将连续打了四张红中,刚好对面有个在打‘国士无双’的就差张中,那个人很生气,把他拍在桌上当中打。后来就变成他的外号了。” 杨安笑了起来,拿出手机随意地瞥了一眼给柏咫涯买衣服的价格,疑惑道: “怎么这么便宜?” 柏咫涯说道:“便宜点不好吗?” 杨安眉头皱了起来,猜到了可能是老板娘轻视柏咫涯,刻意挑了便宜货。 柏咫涯对此并不在意,说道: “这几件挺合适的。” 杨安沉默片刻,点点头:“那行吧。” …… …… 第一百章 氏父子 就算在双休日,白牙高学里依然存有不少学生。 其中绝大部分自然都是武学部的。 二级生们不断进出武学部,他们的头顶始终有一片厚重的汪洋,死死地压在他们那名为青春的天空上。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断地磨炼着自己的技艺,只期望在那场期末的分班测验中胜出。 在此之前,他们都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不过那个爱搞事的章主任说不定会心血来潮,更变一下今年的规则。 比如就用他最爱的实战测验。 章校长是一位很和蔼的中年人,虽然看着显老,但其实他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 他平日里常在学校间走动,向路过的学生打招呼,看着并不威严,反倒很受学生的喜爱。 不过校长室却并不是想进就进的。 不止是学生,就算是寻常老师要进校长室都需要提前预约,仿佛是会见某某公司的董事长。 但有一个学生一直是进出自如的。 他叫章克己,留着一头狼尾发。 他有很多头衔。 比如灵能探查社的社长,比如二级剑术部A班的班长,比如去年的玉桦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 再比如校长儿子。 在众多头衔中,校长儿子是他最讨厌的一个,但也是最有用的一个。 甚至可以说,都是因为他有这个头衔,才能获得其他头衔。 利用这个身份,他在学校里干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虽然不是学生会的人,但学生会的人员名额其实就是由他指定的。 但虽说干了很多,实际上也就是些学生间的利益交易,他的身份所能染指的范围也仅仅只限于这方小社会里。 影响最多的,当然还是人际关系。 而在这人际关系中牵扯到最多的,还是面子。 所以老师也基本懒得管他们的事,反正影响不大,为此惹恼了校长丢了工作可就得不偿失了。 外加章克己也是有分寸的人,基本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章克己也不是什么内心邪恶的人,只要大家都尊敬他,也就无事发生。 但偶尔总会有那么一两只出头鸟出现。 尽管并不是他们把头仰得太高,只是章克己在要求周围的人在低头的时候他们没低头而已。 比如上个月开学后的社团招新上,有一个一级武学部的新生便让他失了面子。 往日若是章克己心情好,可能都不会去计较,但那天不一样。 当时苏只的那对姐妹也在场。 当时章克己身后的同班同学清楚地看到了他脑后那片竖立起来的头发。 这代表他的怒火被点燃了。 但他不可能为此就亲自去找别人,身边的狗腿子那么多,随便叫几个去教训那个新生一下就行了。 然而或许是那些狗腿实在太废物了,明明在食堂随便找个借口起冲突,或者干脆放学后在校外拦着人家都行,可几天下来硬是没有成果。 后来,他想起那天那只出头鸟加入了星灵水社。 他也就此记住了那人的名字——柏咫涯。 恰好,几个在武学区想对田心远行不轨之事的二级三级不良学生也被他遇到了。 于是,星灵水社在只进行了一次社团活动后,在他的干预下被暂停了。 而他又让那几个不良学生去找柏咫涯麻烦,并且还告诉他们只要不杀人,出了什么事情由他来担着。 而那群腌臜货的头子,脸上有刀疤的三级生,他的打算是先对田心远下手,再对上次见过的丹溪琳下手,最后再去找柏咫涯。 可惜的是,在第一次行动的时候便再次被柏咫涯制止了,不仅如此,还被迫把章克己也供了出来。 章克己得知之后,先将这群废物教训了一顿,然后等着柏咫涯主动来找自己。 能一个人以碾压之势打败数名高年级武学生,这样的人可不会是个好欺负的普通角色。 然而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柏咫涯还是没有动静。 恐怕是在知道自己是校长儿子后没有冲动吧。 章克己这样想着。 总之对方是怕了,那自己也息事宁人吧。 而且眼下还有更加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那就是下周一的校祭。 这次校祭怎么想都不简单。 章校长这段时间几乎不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校长室里,一副生怕错过了什么的模样。 就连跟章克己见面的时间都不多,尤其是这个礼拜,父子间几乎没什么交流。 在走向校长室的途中,一个穿着粉色西装的男人正好走了下来。 他是武学部的管理主任,也是章校长的妹妹的儿子。 “表哥!” “嗯?” 章主任抬起头,一对紧皱的浓眉舒展开来,脸上的凝重瞬间消失,莞尔道: “克己你怎么来了,找舅舅有事?” “嗯。” 章克己点点头道:“最近爸爸都没回家,是校祭的事情很忙吗?我想去看看他,他在校长室吗?” “校祭……嗯……”章主任沉默片刻,说道,“他在的。舅舅现在确实有很多事要处理,你……现在他在休息,你去找他吧。” 校长室内,平日春风满面,笑盈盈的章校长此刻正苦着脸,靠在椅背上。 桌上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显示着一段简洁的文字。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头顶的毛发已然不多,但两道皱起的眉毛却还是如年轻时那般浓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章校长立马睁开眼睛,迅速伸手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放入怀中的衣袋里,随后才摆出一张笑容说道: “进来。” 门打开,是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庞。 “嗯?克己,怎么了?” “爸爸你好久没回家了,我有点担心。” “噢。” 看来者是自己的儿子,章校长放松下来,重新靠回椅背上,叹息道: “最近爸爸忙呀,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呀,真是感觉人都老了十岁了。” “我刚看到表哥也是一脸凝重。” “嗯,他在帮我处理事情。” 章克己来到他身后,伸手落在他肩上,按揉着他的肩膀。 “哎哟,哎哟,嘶~真酸啊!” 章克己微低下头问道: “难道这次校祭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章校长脸上的表情那惬意的表情立马消失了。 他拍了拍章克己的手,章克己停下手,来到他身侧。 “克己,你……回去吧。” “爸爸,我想帮你!” “回去吧。” 章校长重复了一遍。 章克己还想说什么,却见到了爸爸那不容置疑的目光。 他的肩膀落下,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校长室。 章校长看着关上了的校长室门,伸手按在了怀中的手机上,半晌后,长叹一声。 第一百零一章 花池琪的试探 依然是格林菲勒皇室餐厅。 依然是临时改装的地下大厅。 镶着暗金色花边的大门笼罩着嘈杂的音乐,毫无疑问,这是花小姐的爱好。 可想而知,里面那些名**英正抛下平日优雅的伪装,正忘我地激情热舞着。 四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两侧。 杨安停在门前几米外,挥手示意身旁的服务人员可以离开了,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交给其中一个制服男。 “我本来以为特地要见人的话,大概是在个不会太大的包厢里。” 柏咫涯跟在杨安身后,此时他这一身衣装都是那个老板娘挑的。 纯白的衬衣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无领休闲外衣,下身一条看上去很普通涤纶料黑色长裤。 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价格却是上了五位数。 不过这点小钱对于杨安来说也就是个新手游首冲的程度,所以才会嫌便宜。 手游是真的赚钱。 就算在门外,那劲爆的音乐依然突破了大门的桎梏不断敲击着两人的耳膜。 “啧,唉~” 杨安揉了揉耳朵,轻声一叹,转过头来,有些无奈地对柏咫涯说道: “花小姐喜欢热闹。” 柏咫涯说道:“她品味真是……亲民啊。” 各色炫目灯光不断闪烁,数十道身姿围绕在舞池中央那美艳动人的身影边上。 之前与杨安起过冲突的那位靠屠猪宰牛起家的冉丰闻先生也没有缺席这场聚会。 此时他正僵硬地扭动着身躯,想方设法地朝花池琪靠近。 途中自然避免不了与他人的身体接触,此刻他之所以抬起双手,就是为了注意不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有些事情的发生总是会发生的,比如他在强行挤过人群间的夹缝时一阵踉跄,手掌不慎落在一道壮硕的身影胸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连忙说道,低头向前走去,然而在这音乐强劲的舞池中,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 啪啪—— 他感受到有宽大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臀部,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后,只见方才那人——一个寸头的国字脸男人用他那性感的眼眸盯着自己,硕大的胸肌抖动几下,还暧昧地挑了挑眉。 冉丰闻的脊背一阵哆嗦,赶忙向前方逃窜去,徒留壮硕男子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 在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冉丰闻距离花池琪仅有一步之遥了。 眼下只待踏出那最后一步了! 冉丰闻理了理衣领,抬手朝前方那婀娜的背影伸去。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掠过,插入到他与花池琪之间。 一身由蓝白两色构成的女仆装映入眼帘,冉丰闻愣了愣,随即伸手抓住了这女子的肩膀,怒道: “喂,你……!” 前方的女人侧过头来,方型眼镜之下,锐利的眼眸如鹰隼般凝视着他。 小巧的樱唇紧紧闭着,一弯恰到好处的弧线勾勒出她那完美的下颌。 再炫目的灯光也掩盖不了这绝伦的侧颜,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冰冷气质令冉丰闻无暇去品味欣赏。 方才的怒态骤然消失,他慌忙收回手掌,缩着脖子小声说道: “你、你先请……女士优先……” 她是花池琪的贴身女仆,比她大三岁,是花池琪十二岁初潮之后她的母亲派来服侍、教导她的。 女仆上前半步,伸颈凑到沉迷于音乐舞动中的花池琪耳边。 “小姐,杨安来了。” “杨安?” 花池琪闭着眼睛,手脚仍未停止扭动,思考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噢,那柏咫涯呢?” “也来了,都在门口。” 花池琪睁开眼睛,在手腕上的黑色圆环上按了几下。 舞池上方,迷人眼眸的灯光与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消失,厅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怎么了?” “嗯?” “喂,怎么回事!” 众人摸不着头脑地停下动作,几对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男女也立马分开了。 “抱歉,我有事要先行离开了。” 中央的花池琪拿起女仆递过来的话筒,柔美的声音顿时传遍整座大厅。 “什么?” “啊?” “不是……花小姐……” 众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花池琪已然来到了门口。 女仆伸手打开大门,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笔直地立在两旁。 “那祝各位玩得开心。” 留下最后一句话,她便与女仆两人走出了大门。 啪嗒—— 大门关上,也锁住了厅内开始响起的喧嚷。 杨安愣了愣。 花小姐这是来亲自迎接了?不,再怎么说都不至于吧。 “晚上好,花小姐!”他礼貌地问了声好。 花池琪经过他身边时停顿了一下,歪着头对他微笑道:“谢谢你咯。” 来自她身上的花香般的芬芳钻入鼻腔,杨安的心跳顿时快了几分,有些拘谨地笑道:“没事,举手之劳。” 花池琪转头看向柏咫涯,走到他面前,仰视着他。 “晚上好,花小姐。”柏咫涯与她对视一眼,目光并未在那张画般的容颜上停留太久,反而是看向了一旁那位一言不发的女仆。 女仆面无表情地与柏咫涯对视着,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 “比起人家,还是人家的女仆更对你的胃口吗?” 花池琪的提问重新拉回了柏咫涯的目光,她继续问道:“嗯~你就这么喜欢这顶帽子吗?” 柏咫涯说道:“是好友的礼物。” “哦?男生?女生?” 花池琪嘴上问着,身体逐渐向前,仿佛要扑进他的怀里般,不断贴近上来。 柏咫涯神色不变,脚下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是男性。” “我没什么别的大本事,不过恰好能「看破」很多东西。在你脸上做下的手脚对我可不起作用。” 花池琪仰起头,微微一笑,来到他身侧,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 “要隐藏真实的容貌是为了隐藏身份吗?我查到了关于你的很多有趣的事情哦!” 纤纤玉足落下,她手指在柏咫涯的肩上不断画着圈,露出了挑逗的笑容。 “不想跟我好好聊聊吗?” …… …… 第一百零二章 并不向往的夜色 昨晚。 当夏霖跟柏咫涯他们搞定灵武的事情再次回家后,姐姐夏煦已经忙完灵武处的琐事,正在家里沐浴。 不仅如此,出差数日的父亲也回到了家中。 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上。 夏霖挨着夏煦,与父母的距离稍远。 托夏煦在场的福,母亲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尽管面对夏霖时仍然沉着张脸,但至少没有继续破口大骂。 这几天下来,由于灵武处的关系,夏煦自己也不常待在家里,但父母对夏霖的态度并不是多么慈爱上这点,她还是多少看出来了些。 几年前父母便偏爱自己,对此,夏煦是有些愧疚的。 在她眼中,从小便听话懂事,不像同龄孩子那样会无理取闹,甚至都不怎么撒娇的夏霖一直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弟弟。 但或许是自己的表现过于优异,令他身上也承担了本不该有的压力。 当他未能满足爸爸妈妈的期待后,本属于他的关爱便自己夺走了。 之前出国的决定,一部分原因也是在于夏霖对她的疏远令她意识到了这点,而她认为继续待在家里的话,弟弟的现状只会愈加恶劣。 然而在自己出国之后,那份缺失的爱意似乎未能转移到夏霖的身上,反倒随着夏霖一直以来展现出来的平庸而消失殆尽了。 不该是这样的啊…… 不过,实战测试的淘汰赛最初那天与夏霖的最后一战,夏煦都目睹了全程。 就身为武者的实力而言,夏霖不仅不是什么平庸之辈,甚至以现在的实力进入灵武处的武学处都至少能与一级干员相媲美。 那样丰厚的灵气含量,在不使用特殊手段的情况下,甚至连自己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在夏煦看来,在这个年纪要达成这样的水平,除了努力之外,超于常人的资质也是必不可缺的。 若是让他们明白夏霖的能力其实相当卓越的话,就会回心转意了吧! 夏煦心中想着,在父母又对她嘘寒问暖了一阵之后,忍不住说道: “爸妈,你们知不知道,夏霖这礼拜在学校参与了一次武者的实战比试?” 夏丰年眨了眨眼,脸上少有的温情逐渐退却,漠然地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夹了几口菜到夏煦的碗里。 夏煦轻轻拍了拍夏霖的肩背,依旧满脸欣喜地说道:“他的学部一共有两百多个人,你们知道他拿了第几名吗?” 父母无人应答,餐桌上的氛围迅速冷了下来。 夏煦轻咬着嘴唇,眉头微皱,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说道: “他拿了第一名!表现得特别厉害!当时连他们学部的教学主任都惊……” “你怎么知道的?” 夏丰年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不是要在灵武处忙吗?” 母亲也皱眉道:“煦煦啊,你是因为他的事情才耽搁了工作?这怎么行啊!你工作本来就够忙了,还要去关心这种小事……” 情真意切,肺腑之言,话语中满是对女儿的关爱,看着女儿的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她的目光饱含心疼。 夏丰年担忧而严肃地说道:“你妈妈说的没错,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情干扰到工作呢?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夏煦一愣,随后放在桌下的手掌紧握着,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弟。 夏霖神色寻常,不急不缓吃着饭,似乎早已预料到如今的情形,对此根本不在意。 夏煦见状,更加难以像他这样不忿。 正当她开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夏霖站起身来,向她微微摇摇头后,端着吃好的空碗走向了厨房。 看着弟弟的背影,夏煦轻咬着嘴唇。 一旁的母亲极为不满地责怪道: “吃好了也不说一声,一点教养都没有!” 夏煦忍不住开口道:“夏霖他都这么……” “好了,别说他了。” 夏丰年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语,开始询问起她的工作有没有难处…… 次日周六的晚餐也是如此,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之后,夏煦也明白了如今让父母改变观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年纪越大的人越是顽固。 并且他们对弟弟的期望或许已经在过去的岁月中逐渐地消失殆尽,再难挽回了。 那么,就这样无可奈何,自己也该就这样妥协了吗…… 而此时的夏霖正坐在窗边。 他如一道孤影,远离了温暖的灯光,倚着冰凉的窗沿,静望着远方的天空。 临近夏日,白昼日益增长,黑夜默默退缩,能容纳影子的舞台亦在缩小。 无法从父母那里得到温暖并没有让他更加向往外界。 世上与自己相伴最久的东西名为孤独,一个人待着的时间比与其他所有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要长。 越是缺少什么,越是不能受其影响,更加珍惜已有的事物才是正确选择。 无需他人教导,这两个道理,夏霖很久以前便明白了。 更何况—— 最令他眷恋的,还留在这里。 他望着远处的马路上闪过的一缕光芒,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夏霖见到的光芒,是一辆豪车。 轿车明显被改装过,内部尤其如此,不仅是空间大小,还多了许多新奇的电子设备,食物酒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方播放着高雅演奏晚会的荧幕。 车内共有四个人。 司机是一名年轻帅气的男性司机,浑厚的灵气尽数包裹在那一身朴素的衬衫内。 他那高超的驾车技术使得在车内的空间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惯性,想来在这方面已多年老手。 而此时他仍一丝不苟地操控着方向盘,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身旁副驾驶那名神情更加严肃的女仆的存在。 女仆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旁的窗外,时不时还会停留在车内的后视镜上。 后排坐着两个更加年轻的男女。 女孩美艳动人又楚楚可怜,集清纯与娇媚于一身,正慵懒地靠着车座,目光迷离,神情惬意。 男孩神色寻常,腰背挺得很直,戴着副普通的方型眼镜,唯一奇怪的便是头上那顶怎么都谈不上美观的帽子。 四人一言不发,汽车就这样不断行驶着。 前方远处,在渐暗的夜色下,隐约能看到一条河,一座山。 那是云湾河与施山。 他们已经来到了长水区。 柏咫涯知道,花池琪就住在长水区。 …… …… 第一百零三章 知足 睡眠不定,三餐随性,只有每夜的party是恒定的节目。 然而今日花池琪却抛下了舞乐,主动地提前离开了。 这只能说明,她找到了更有趣的、更能填补她内心空虚的东西。 …… 柏咫涯相当有幸地被邀请与花池琪共坐一车,然而杨安却没有获得资格,乘上了另外一辆。 平稳行驶的轿车忽然停了下来。 年轻帅气地司机利落地轻声打开车门,下车后快步朝前方走去。 透过前窗,能看见一排红色的警戒灯在前方马路中央闪烁着。 右后座的花池琪吐出一口带着酒味的芳息,呢喃道: “莫胧,怎么了?” “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灵武处将道路封锁了。”副驾驶座的女仆说道。 玉桦的灵武处的禁令优先级极高,能作用的对象很多。 但其中肯定不包括来自天河的花池琪。 花池琪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熟练地在车窗旁的屏幕上按了几下,随后响起几声机械运作的声音,窗旁凸出一块,一杯葡萄汁出现在她身前。 她端起葡萄汁抿了几口,冰凉的果汁滑入喉咙,不禁发出一声满意的呻吟。 随后,美眸流转,她的目光锁定了身边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柏咫涯。 “口渴吗?” 柏咫涯转过头来,花池琪用左手将刚喝过的葡萄汁端到他的身旁。 杯口边,残留着碎裂的水珠,晶莹剔透,在窗外的路灯与霓虹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倘若是普通男性,此刻已然受宠若惊,甚至已然开始想入非非了。 就算是那些有点见识的社交名流,面对花池琪这样的存在想必也会开始主动迎合。 “谢谢,不用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与动摇,柏咫涯平静拒绝。 “嗯……” 花池琪低声长吟着,似乎并没有多么不悦。 她缓缓收回手,靠着右侧的车窗,望向窗外的街道。 形形色色的路人从她眼前闪过,短短十几秒,便是几十副不一样的面孔。 或是为货价上涨而烦恼的老板,或是为婚嫁忐忑的年轻姑娘,或是为孩子出生而雀跃的敦厚父亲…… 但是,他们那截然不同的人生在花池琪的眼中却别无二致。 都是那么的…… 无聊。 “你喜欢玉桦吗?” 花池琪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类似的提问,今天下午也有一次。 柏咫涯说道:“还好。” 花池琪说道:“我不喜欢这里,太无聊了。” 光芒洒在她的脸上,那双充斥着狡黠的双眼中,此刻却只剩下空虚。 作为从小便锦衣玉食的富贵大小姐,无论是家世还是外在都是顶尖水平的花池琪的人生道路上,便不会有疾苦与挫折的容身之处。 然而,就是这过于一帆风顺,过于心想事成的经历,才会令她更加渴望未知,渴望刺激。 柏咫涯看穿了这一点。 像这样的青年他在过往的岁月里见过许多,无论男女。 花池琪说道:“一旦有机会,我就要溜出去。” “这是不可能的,小姐。”女仆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我知道!”花池琪不悦道,随后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莫胧查到你曾经在广临待过。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生活在社会中,自然而然会有一个以上的身份。 比如柏咫涯在玉桦最明显的身份便是白牙高学的学生,再细究下去还有名义上的红叶公寓的住户。 而他在广临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明面上的身份,倘若没有厉害的手段,是发现不了他曾在那里待过的,只能查到他在过去几年一直生活在东南一座临海的小城市里上学。 而那所私立学校在柏咫涯来到玉桦以后没过多久就倒闭了。 除了学籍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知道自己曾在广临待过,说明这位天河的花小姐还有点本事。 至少比灵武处的那位沈绝科长厉害一点。 柏咫涯问道:“花小姐难道没去过广临吗?” “去过。” 花池琪说道:“但只记得一群戴着虚伪的面具,表面阿谀实际暗藏心机的大人。在层层保护下独自在高楼大厦里待了几天。对那里的环境风貌一无所知。” “所以你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柏咫涯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开口道: “广临很大。” “东边有一座「朱雀湖」,湖中心有一棵参天大树,每年秋天树叶开始泛红,远看就像一头巨大的火鸟。” “我听说过。”花池琪的眼中泛起了些许光芒,“那一定很美。” “西北面有一大片连绵的高塔,彼此连接在一起,后来还因此在城市各地建了十几座高塔,连接着贯穿全城的高空列车。” “这我也听说过。在车上可以一览全城吧?真想去乘一次啊……” 花池琪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怅然。 “可惜那儿太「危险」了,我父亲不会让我去的。” 柏咫涯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城北的人很多,但是大多都不怎么幸福。” “城南的人少,但是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花池琪依旧望着窗外,面无表情说道:“我猜是城北的普通人多,每天要为生活奔波,而城南都是有财富和地位的人。” “恰恰相反。” 柏咫涯说道:“城北繁荣,有钱有权的人都在城北,有能力的年轻人也努力地想要挤进去,每个人都在勾心斗角,谋求更多的利益,豪强横行,动荡不断,每天都能看到死人的新闻。而城南尽管环境设施等各方面都不如城北,但都是老本地人,他们过着十年如一日的平稳生活。” “他们知足,所以幸福。” 花池琪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他。 在柏咫涯的帽子与眼镜上设下的「障」在她面前没能起到效果,他的真实容貌在与花池琪第一次见面后,便已烙印在其脑海中。 此刻,与这繁华尘世格格不入的空灵气质与灵气一同环绕在他身旁,而那俊美非常的侧颜再一次映入了花池琪的瞳中。 “是啊,知足……” 她喃喃自语着,忽然凑了过去,探身将下颌靠在柏咫涯的肩上,芳息轻吐,如无形之手,揉搓着他的耳垂。 “柏先生能满足我吗?” …… …… 第一百零四章 花池琪的保镖 柔顺的金色发丝贴在微抿的粉嫩薄唇旁。 明媚的瞳中此时不剩半点阴霾,与方才那副笼中金丝雀般的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撩人的吐息缭绕在柏咫涯的颈间,这双目含春的模样已然将己身的诱惑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就连车窗外的灯光都懂人心似的变暗了一些。 此刻的花池琪仿佛是用琼浆玉液构成的黑洞,危险,神秘,但万物都无法避免地被其吸引着。 莫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对后方那暧昧氛的围视而不见。 “不能。” 平静的声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深深的刺入这黑洞之中,不受任何羁绊地穿了过去。 第二次的拒绝。 柏咫涯仍是那么干脆。 绵长的呼吸从始至终没有变快一丝一毫,花池琪不禁开始怀疑起他某方面的功能或是取向是否正常。 车门打开,司机回到车内,发动引擎。 前方的警戒灯少了几盏,道路中央空了出来。 轿车顺畅地通过,继续向前方驶区。 直到此时,年轻的司机才发现车内的氛围似乎有些异样。 诡异的安静笼罩着后座。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花池琪面色如常,只是似乎比以往要少了几分虚幻的神采。 给他的感觉是此时的她要更接近普通人了。 但并不一定是好事,这意味着某一种情感在她心中的占比更大,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大约并非是正面情绪。 往返了不知多少遍的道路此刻让他感觉是如此的漫长,现在的他只一心渴望尽早到达目的地,然后回家睡觉,之后除了什么事情就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这时,花池琪忽然开口道: “前面右转。” “右转?可是小姐,回去的路应该是左转才对……” “谁跟你说我要回去了?” 花池琪的音调明显比以往要低了一些。 “去「金桐公园」。” …… 金桐公园是长水区内的着名公园,位于施山的东南方。 这些年来,相比较游客众多的「云水玉山」,附近的住民显然更青睐这方公园。 每逢冬日来临,那成片的高大树木便会披上一身金黄外衣,沐浴着太阳,与普通市民们亲昵地接触着,也不吝洒下满地黄叶。 而此时顶多算是刚入夏,又是晚上,金桐公园的景色并没有特殊之处。 “我刚才差点就忘了,你还没吃晚饭吧?” 花池琪走下车来,莫胧迅速来到她侧后方,目光扫视着周围,像极了专业的保镖。 柏咫涯说道:“我不饿。” “可我饿了,为了能够跟你独处,我可是抛下了格林菲勒的美食佳肴呢!” 下车后的花池琪又变回了以往的大小姐,看着公园对面的一家餐厅,说道: “我在网上看到了哦,这家新店的风味芝士焗烤肉薄饼的评价很不错,陪我来尝尝吧!” 她说着,转头看向司机。 “你想尝尝吗?” “我……吃过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司机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好吧。” 此时街道上并无车辆通行,花池琪笔直地穿过马路,中途还转了几圈,活脱脱一副不谙世事的烂漫少女做派。 “「黄蛙FY」,yellow frog?哈哈。” 花池琪津津有味地看着店名,暖色灯光透过橱窗,洒在她的脸上。 莫胧伸手推开店门,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很快迎了上来,看见她的容颜与一身女仆装后微微一惊,目光落向她身后的花池琪后再次一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扬起专业的笑容说道: “欢迎光临……三位客人是吗?” 柏咫涯的样貌映入她的眼帘,平平无奇形象与前两位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莫胧点头道:“请准备一个包厢。” “不用。就要一个四人座吧,在哪里都行。”花池琪摆了摆手,脸上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在外面也行。” 服务员闻言也笑了起来,带着他们来到四人座的区域。 “这边吧。” 花池琪选中了靠窗的一桌。 柏咫涯坐在她的斜对角。 花池琪专心致志地看着菜单,小声嘟囔着:“两份薄饼……炙烤牛肉沙拉佐牛芒果……鹅肝嫩流心……” 莫胧并未随他们两人一起坐下,而是一本正经地站在一旁,不由引起周围客人的侧目,但这三人却无一表现出任何尴尬。 忽然,莫胧眼珠一转,看向了窗外。 几十米外的灵气有不小的变化,虽然仅仅只有一瞬,却被一直警戒着周围的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花池琪抬头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看向柏咫涯娇声道: “哎呀,又有人来找人家了呢!” 将其甜糯的声音对柏咫涯却不起半点作用,他一言不发地眨了眨眼,没有任何表示。 “人家好怕呀,怎么办呢?你会保护人家吗?” 花池琪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表情,尽管知道是假的,却难免仍令人心动不已。 然而这时,柏咫涯却开口了。 “除了这位莫小姐外,不是还有一位在保护你吗?那边的事情已经被那人解决了。” 话音落下,花池琪哦了一声,没好气地转过头去。 然而,一旁的莫胧终于正眼看向了柏咫涯。 …… “你知道吗,金桐公园里的这些树其实不是梧桐,它们是很早以前引入的舶来品,学名叫‘三球悬铃木’。” 年轻的司机昏倒在地上。 一名长发女人伸手捡起一片树叶。 此时的叶片还未变成金黄,乍一看与梧桐叶极为相似。 “仅仅是因为像,周围的市民都把它们当作梧桐,渐渐地,它们是什么便少有人知了,也不重要了。” 在她面前,两个男人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 女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 “哼,谁会告诉你……啊——” 扑通一声,其中一个男人倒下,尸首分离。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女人说出了后半句。 她的左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与她身躯一样,纤细无比。 剩下的男人神情凝重地看着她,说道:“你是什么人?” 说话的同时,他手掌缓缓移向了腰后的匕首。 “杀你的人。”女人张口说道。 话音落下,男人双眼一凝,暴起的同时拔出了腰后的匕首。 此时,只听啪嗒一声响起。 又什么东西从身上落下了。 男人低头看去。 是他的左臂。 随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头颅也与身体告别了。 灯光之下,血珠从纤细的软剑上落下,女人瞥了一眼对面的餐厅,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 …… 第一百零五章 杀手 作为花池琪的贴身女仆,花池琪在玉桦的衣食住行都少不了莫胧的策划,甚至部分还需征得她的同意。 这份权力并非虚设,对莫胧来说,不论是对花池琪计划好的行程委婉地提出建议还是直接否决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而对此,花池琪就算心有不满,却也不得不顺从。 这并非是为了约束她的自由,单纯只是源于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杀手、刺客,这种本应在现代社会,至少在这个国家消失匿迹的危险分子,伴随灵能现世之后,他们也重新在这动荡的舞台上粉墨登场了。 存在是因为需求,有人需要他们。 花池琪来到玉桦是为了躲避天河接下来的动荡,但不意味着一直以来各方派出针对她的杀手会就此消失。 那些附骨之疽甚至会渗透进那些服侍花池琪的仆人之中,一开始毒杀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一旦给予他们近身的机会,以花池琪的武力根本无法抵御。 然而,处于这种环境下的她却从未体会过生命受到危险的感觉。 这其中,便是因为有莫胧的存在。 可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对所谓的“未知”、“新奇”、“神秘”那般好奇吧…… 在街对面的一些难以察觉的骚乱消失之后,莫胧的心神并未因此而放松。 因为柏咫涯也察觉到了。 不止如此,他甚至还知道了那个暗中保护花池琪的人的存在。 本来对于花池琪临时改变计划,没有回家而是选择来到金桐公园的事情,莫胧是意图干涉的。 但她转念觉得这么点小事还是算了,想着多给花池琪一些自由吧,自己多注意一些便好,所以刚才一路都在警戒周围的环境,包括进入「黄蛙」后也没有入座而是站在花池琪身旁。 牛肉沙拉率先上桌,花池琪叉起一口入嘴。 “呸呸呸——” 只见她细眉微皱,吐了吐粉嫩的舌头,赶忙喝了几口果汁。 随后香喷喷的薄饼腾着热气来到,花池琪像小猫似的伸鼻嗅了嗅,似乎是觉得还行,站起身来。 “我去洗下手。” 卫生间就在他们侧后方十米不到的地方,他们就是距离最近的一桌。 饶是如此,莫胧闻言后还是再次用灵识与视线一一扫过店内的其他客人后才点了点头。 花池琪迈出几步,忽然看向柏咫涯问道: “不尝尝吗?” 柏咫涯摇摇头。 “好吧。” 金雀商业街在这周开启了折扣活动,全市的人流都在向那里汇集,所以尽管是周末,这附近的客人却并不不像往常那么多。 柏咫涯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发现到莫胧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比在车上时更多了几分。 “杨安去哪了?”他问道。 莫胧沉默片刻,说道: “在其他地方用餐,一切由我们安排,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尽管如琴瑟般悦耳,语气却认真严肃得仿佛没有感情的初级AI。 “莫小姐平时都在干什么?” 莫胧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柏咫涯抿了口茶,微微抬头看向莫胧。 几秒后,她才开口道: “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柏咫涯说道:“有些好奇女仆是个什么样职业。” 莫胧面无表情说道:“你去做做看不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柏咫涯点点头。 不过男人应该不能做女仆吧……要不执事……?算了,感觉会很麻烦,还是不去体验了。 莫胧又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没事的话,等下就找个理由走吧。” 柏咫涯说道:“不是花小姐找我有事吗?” “小姐能有什么事要找你?” 柏咫涯平静说道:“既然调查过我,那么你不应该更清楚吗?” 莫胧闻言,偏头盯着柏咫涯。 柏咫涯从那凌厉的目光中见到了几分疑惑。 他稍稍思考了一下,觉得她们最多也只查到自己曾在广临参与过一个武者组织的活动。 那在她们的猜测中,自己的身份大概率是某个世家的入世子弟。 可这样一来,花池琪找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呢? 难道说她想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个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对于大城市的财团的继承者来说,这样的情况非常常见,尤其是因为某些原因来到新的陌生城市后。 可是以花池琪能接触到的资源中,一个底细未知,背景未知,还曾在广临参与过影响颇大的武者暴力事件的世家子弟显然不是什么优选。 “哦?我不在你们倒是聊起来了。” 花池琪款步走来,指甲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她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脸颊,看着柏咫涯,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莫胧虽然是个美人,但我接触到的人都很害怕她,平时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呢。怎么?在你眼里,比起我她对你更有吸引力吗?” 听到这话,莫胧神色依旧不变,只是有些匆忙地开口道:“小姐,刚才我们只是随便……说了几句。” 她想起和柏咫涯的对话,一开始是柏咫涯问自己平日在干什么,后面则是自己让他尽快离开。 似乎不论哪个说出来都会引起花池琪的误会。 “随便聊聊?” “可他都不愿跟我说说话呢。” 花池琪轻叹一口气,委屈兮兮地对莫胧说道,这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怜惜。 莫胧见此有些不知所措,柏咫涯自然不为所动,说道: “那么花小姐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呢?” 花池琪歪头问道:“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吗?” 柏咫涯说道:“我们之前只见过一次吧。” “可能这就是眼缘吧。”花池琪微笑道,“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不觉得。” 花池琪拉了拉莫胧的衣袖,说道:“你看,他对我就是这种态度。” 莫胧有些无奈,俯身道:“小姐,天色不早了。” “我们才刚来,我连薄饼都没吃呢!你想不想尝一口?” 花池琪用刀叉切下一块薄饼,举到莫胧的嘴边。 “来,啊~” “小姐……!” 嘭—— 店外的街道上响起一声爆炸。 黑暗之中,闪出一道声影,转身便朝远处的高楼跃去。 紧跟着,一个握着细剑的女人飞速追了上去。 “哦!又发生什么事了?!”花池琪转头看向窗外,神情有些激动好奇,并无半点紧张。 这时,店门打开了。 五个穿着红衣的人走进店内。 从他们的红衣底下,涌出了难以察觉的浓郁灵气。 为首的人看向了后方窗边的一个四人桌。 “请问,您是花池琪小姐吗?” 他摘下兜帽,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 …… 第一百零六章 红衣众 花池琪没有回话,她的神情并不凝重,脸上看不出半点害怕与惊慌,只是不再像平时那样悠哉放松了。 莫胧的神色顿时一变,仿佛腊月的冰雕,双手从裙下各取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剑。 只是,她的注意力不止放在了那五人身上。 只见柏咫涯的手臂稍稍移动了下,莫胧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剑尖对准柏咫涯的脖颈,不带半点情绪的低声从她嘴中飘出。 “不得有任何动作。” 店内的顾客与服务员面面相觑,几个聪明的家伙反应过来后不动声色地朝店内的后门移动着。 一个红衣人朝他们举起了手掌。 砰—— 砰——砰—— 三声沉闷的响声意味着三条生命的消失。 “大家配合一下,都不要再有动作。” 出手的红衣人摘下兜帽。 “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是一张年轻的少年面孔,双眼睁得极大,一侧嘴角扬起,一副兴奋模样。 他看着大约十五六岁,与司命差不多年纪,只是从他那乖张的模样可以看出,比起相对早熟沉稳的司命,这家伙便是典型的年少轻狂了。 为首满脸伤疤的男人向前两步,来到莫胧对面六七米处,目光越过了莫胧,看向了花池琪。 “花小姐连承认身份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花池琪闻言,神色淡漠道:“我没兴趣回答明知故问的废话。” “哼!”他身后的一个红衣人冷笑一声,阴沉的嗓音如摩擦的铁锈般刺耳,“花小姐知道我们是谁吗?” 花池琪的脸上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说道: “盯上我性命的人可以从这里排队到天河。这世上那么多不三不四的武夫组织,不配占用我的大脑空间。” “你说什么!”那少年闻言后,神情顿时狰狞起来,狠声说道,“等会儿我就你脑袋剖开,让你看看自己的脑子有没有你想得那么精贵!” 花池琪微笑道:“那你来试试看啊。” “没时间废话了。”领头的疤痕男沉声道,“为了引开幽灵鸟的人,我们的三名伙伴目前都有生命危险,花小姐,可以的话请自觉跟我们走吧,我也不想再引起无谓的牺牲。” 他说着,扫了一眼周围的普通客人们。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贱民的命吗?” 花池琪笑了起来,如同梦幻的妖精,伸手拿起薄饼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后又吐了出来,叹息道: “果然还是贱民的饲料啊。”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红色斗篷下传了出来。 “难道你觉得自己是贵族吗?呵呵,在贵族的眼里,你花池琪和你父亲的集团也只是群贱民而已!” 花池琪闻言,眼神一厉。 “动手。”领头的疤男说道。 话音刚落,四道红影便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 柏咫涯与仍对他放心不下的莫胧对视了一眼,拿着茶杯的左手举起,又饮了一口。 莫胧眉头一拧,转过头去,与四人缠斗起来。 只见她的身形如蝶般灵动地飞舞着,一身女仆装随风飘动。 其速度之快甚至让人见到了幻影,四人竟无一能突破她的阻拦来到花池琪身边。 而此时的莫胧也并非多么的轻松写意。 她本打算直接灵气全开,闹出一番大动静,引起外界注意,然而对方四人却直指花池琪,千方百计地想要突破她的阻拦。 倘若她一个大意,慢上一步,让其中一人接触到花池琪,那便万事休矣了。 啧,她怎么还不回来! 趁着其他三个人今晚临时有事的空档…… 不,等等,真的有那么巧吗? 偏偏在这个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有内应啊。 莫胧瞥了一眼柏咫涯,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不,如果他跟这些人是一伙的话,现在已经对花小姐出手了,而且改道金桐公园也是花小姐自己的主意,自己刚才认为他值得信任的判断应该没错。 难道是司机?他是前段时间才上岗的新面孔,确实很有可能。 不过眼下的关键还是要先解决这几个人! 莫胧眼神一凝,抓住其中一人的破绽,短剑刺入其腰间旋转回抽,一抹血花顿时飞扬在空中。 “啊——”那铁锈摩擦般的痛呼声响起。 “臭婊子!” 那少年怒吼着提刀斩来,然而只见眼前的莫胧不断旋转,左右移动,眼花缭乱之下,手臂挨了一剑,创口入骨,顿时鲜血直流。 与历经各种磨炼的莫胧相比,他们的实战经验实在是不够看。 莫胧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随后转身一蹬,朝那身材娇小的红衣人冲去。 逐个击破! 短剑旋转乱舞,轻松卸开她手中的长剑,随后,直刺向她的心脏。 兜帽被吹开,一张写满了慌乱的女孩脸蛋露了出来。 忽然凶猛的拳势携着劲风而来,与她的短剑相遇。 莫胧只觉得剑尖接触到了坚硬的合金,突破不了半分。 随后,澎湃的灵气与巨大的力量从剑尖传来,她赶忙向后退去。 “游大哥!” 女孩看着身前满脸刀疤的男人,欣喜喊道。 …… “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轻柔的嗓音如同一股馨香的暖流,淌入冰冷的黑暗中,唤醒了深沉的意识。 夏霖睁开眼,从窗边的矮柜上下来,说道: “武者不会感冒的。” “那万一呢。” 同为武者的夏煦捧着一床凉席来到他的床边,开始整理起他的被褥床垫。 似曾相识的场景勾起了夏霖的回忆。 他从小便怕热,小时候父母繁忙,这些琐事一直是姐姐做的。 夏霖恍惚了一瞬,来到夏煦身旁说道: “你忙了一天了,我自己来吧。” “这点小事而已。”夏煦笑了笑,“你困了的话去洗下脸吧,我很快给你弄好了。” “我……” 夏霖的目光落在夏煦的背影上。 紧贴着身躯的背心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黑色的运动短裤下那匀称紧致的双腿上。 夏霖微低下头,转过身去。 呱—— 手机屏幕亮了。 他拿起手机,目光扫过远鸥上传来的消息。 是小岳发来的。 迟老板已经把他和灵武做好了。 正好。 “我出去一趟。” 夏霖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了。 “夏霖!” 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霖回过头来,只见夏煦用温柔的神情说道: “早点回来。” 他张了张嘴,点头嗯了一声。 …… …… 第一百零七章 慌乱的科长 周六,晚,18:32分。 夏霖走进地铁站前往常亟区的「玉桦正宗百年老店」的同时,长水区「黄蛙」餐饮店内的灵气波动被路过感知到的武者报告给了灵武处。 金桐公园的位置离花池琪的住宅区与施山都较为接近,但又没到相邻的程度。 在不冒犯到双方的同时,又能在必要时刻进行支援。 以及监视。 这里本应作为灵武处的隐藏据点,至少应该派遣一部分干员待命于此,适时而动。 然而此前灵能处与武学处的处长、副处长先后陆续将这一建议上报给灵武处管理高层后,那些高层出人意料地并未点头同意,甚至最后直接明确表明拒绝。 这一决策当时引起了不小的争议,直到武学处的一位脾气火爆的副处长因此被降职后,才平息下来。 但就连与高层的几位领导有关系的特查处洪千茫科长,他在闻知此事后都直摇头,可见这是多么愚蠢的决策。 不仅如此,他们还决定将那片区域内的干员全部撤离。 于是,玉桦五大城区中,本来由于游客人数多而布置干员最多的长水区一下子成为了干员最少的城区。 至此,平日对长水区中央区域的管控能力无限趋近于0,那一片区域内具有武装性质的政府人员仅剩下了几个公安局的百来民警。 …… 没有临近的干员可以派遣,接到报告的灵能处督察科三级干员佟忻调取了黄蛙餐厅所在街道的监控。 唉,这工作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大家好好工作,一切都是为了玉桦的人民!” 办公室内,一名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膛,满面阳光地朗声说道。 他是灵能处督察科的科长,严士友。 佟忻暗啧一声。 夏煦副科长都是亲自跟我们一起工作,严士友你倒好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从来没见你忙过! 严士友迈着步子,左右巡视着,在来到佟忻的身后时,随意地瞟了一眼她正在看的监控。 “好好工作,一切都是……嗯?!” 严士友回过身来,将头伸到了佟忻的脸边。 一点温热从脸边传来,佟忻看到几乎要跟自己贴上的严士友后立马浑身紧绷,努力将头往反方向歪,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干什么啊!职场性骚扰啊!救命啊!!! 然而,正当她几秒后要忍不住叫出声来时,忽然发现严士友正一脸凝重地盯着监控。 “发生了什么!?”严士友转头看向佟忻严肃地问道。 此时的佟忻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说道: “接到报告,有武者说在黄蛙YF餐厅感知到剧烈的灵气波动,透过橱窗看到了四五个穿着红衣服的武者正在与人打斗。” 严士友闻言,脸色一白。 “科长,怎么了?”佟忻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看了一眼佟忻,嘴唇禁抿了起来。 他在监控里看到了一头金发的少女与一身女仆装的莫胧走进了「黄蛙YF」餐厅。 花池琪出事了! …… 事情直接被报到了特查处。 此时沈绝正在停职休息中,报来的事件将由另一位科长全权负责。 洪千茫立刻将消息告诉给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两位经验丰富的特查处一级干员。 如果可以的话,仅有这次,他希望沈绝没被停职。 “我们现在立刻把所有人都派过去!”洪千茫神色凝重,眉宇间流露出几抹慌乱,右手按着桌上的地图,左手死死攥着衣领。 在他身后,是一位看着近四十岁的男性瘦削干员。 他的名字叫司良伯,20岁高学毕业后进入警局工作,在幽能现世后,发现自己拥有相关天赋,被分配到新编部队进行修习灵气。 于是,他也是玉桦灵武处成立之后第一批入职的干员。 司良伯说道:“对方显然是针对而来花池琪的武者组织,现在派人到那里救援是肯定来不及的。” 洪千茫急忙问道:“那、那怎么?!” 司良伯说道:“倘若他们的目的是绑架,在得手后,北面有施山的贵族大人们与赶来支援的花池琪的护卫们,那么接下来的去向便只有三处。” “一、由西南进入百叶区。” “二、向东南进入常亟区。” “三、一路向东偷偷出城。” “而虽然现在长水区中心区域没有我们的人,但城区边缘仍部署着大量待机的干员,尤其是与其他城区的交界处。” “对方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最有可能选的就是第三项。”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立马封锁长水区,然后让东面边境干员加强警戒并且加派人手。” 他说着,看向目光有些许呆滞的洪千茫。 “科长?” 洪千茫听得一愣一愣的,被他一叫回过神来后,立马不断点头。 “对对对!” 他看向地图上长水区的东面,喃喃道: “绕城高速路……空旋高速路……” “他们最有可能走的是这里。”司良伯上前几步,伸手指向地图。 洪千茫的目光落在他手指的地方。 在那个方向的城外,是一片无人森林,深处不乏凶猛灵兽。 同时,许多武者组织的落脚点甚至基地也会设置在远离城市,无人管制,政府难以的干涉的山川密林之中。 刚好这个国家的自然环境特别多,所以各种武者组织也特别多。 表面的平稳之下,暗流不断涌动,一个不慎,便会掀起巨大的浪花,淹没苦苦建设维护的和平。 “玉桦东胡桃林。”洪千茫双目一凝,说道,“我立马下达命令!并且派人出城潜伏在胡桃林里!” “这个可以先不用,让干员做好准备就行。” 此时,一旁沉默已久的另一名干员开口了。 他看起来大约三十不到,双手背在身后,留着个中分头,一副阴沉的面容仿佛生来见不到阳光。 “确认是绑架后再让他们行动吧。” 洪千茫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方的目的也可能不是绑架,而是就地诛杀花池琪。 洪千茫一想到此,心绪立马激动起来,声音比平时更大了几分: “花池琪绝对不能死,不能死在玉桦!” 阴沉的男人说道:“我们没有阻止的办法。” 洪千茫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状况,只感觉毛骨悚然,紧忙转头看向了司良伯。 司良伯皱着眉头,双眼一黯,低下了头。 洪千茫见状紧咬起牙,双拳握得关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一旁,阴沉男人那平静而无情的声音响起: “早在上面的领导们决定撤离在施山周边区域的干员时,就该预料到如今这个情况了。” 洪千茫面孔涨得通红,右手不住地颤抖着,最后忍无可忍,落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嘭—— 司良伯看着地上那碎得四分五裂的办公桌,仿佛看到了今后的玉桦。 …… …… 第一百零八章 蝶与山之间 周六,晚,18:31分 路灯静静屹立在安宁的街道上。 行人私语,车流穿梭。 从街角忽然窜出来个年幼男童,嬉笑地拍着手里的皮球,身后跟着一对朴素男女,想来应该是他的父母。 “附近几家初学我看了下,感觉都不太行。” “明年絮絮才入学,不着急。” “我在想要不要搬到常树路去,白牙初学高学都在附近,中学也离得不远。听说百叶区之后还要建楼,好多老房子都拆迁掉了。” “我们才刚搬过来半年呀……” 幼童并不知晓父母的烦恼,掌中皮球忽然脱手向前方滚去,他拔起双腿连忙追了上去。 “要是让絮絮去一个普通的初学哪里比得过人家呀,你知不知道邻居的小孩现在都已经会背古诗了,还每周都要跑到常亟区的雅乐琴行和远墨馆学钢琴和书法呢!我们絮絮……唉,絮絮!” 两人朝前方看去,儿子已然跑开十几米了。 皮球不断起落,如袋鼠般向前蹦去,男孩伸手几次都未抓住,急了眼,双臂张开来了个饿虎扑食! “絮絮!” 后面的父母以为他摔倒了,再顾不得矜持,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儿子身边。 “絮絮!!!” 只见男孩趴倒在地,周围满是鲜血,女人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伸手抱起儿子,尖声叫道: “赶紧叫救护车!快!” 男人见状心头猛地一跳,额间冒出冷汗,双手颤抖地慌忙拿出手机。 “我……” 儿子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女人一脸悲恸地低头看去。 “妈妈,我没事。” 男孩睁着大眼睛,脸上全无半点虚弱或痛苦之色。 细细看去,他头上仅仅只有一侧脸颊沾了些血液。 父母对视一眼,一阵哑然。 这不是儿子的血? 两缓缓起身人顺着一地血液向旁看去。 路灯旁的豪华轿车敞着一侧车门,伴随两人的移动,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趴在地上,身穿黑色西服的身躯。 女人定睛一看,发现这人竟然没有头颅。 “老老老……老公!” 就在她回头看向儿子的时候,赫然发现儿子手中抱着的不是什么皮球,而是一颗人头! 尖叫正要涌出她的喉头,街道对面忽然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莫胧从碎裂的橱窗边起身,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那被唤作游大哥的满面疤痕的男人卸下了红衣,露出了戴着覆盖钢爪的拳套的双手。 “哈哈!” 在他身后,那张狂少年大笑一声,面目狰狞地盯着莫胧。 “再跳呀!再给老子狂呀!” 对他的冷嘲热讽,莫胧自然充耳不闻,此时她的注意全部集中于面前如山般的游大哥身上。 游大哥的目光落在她的大腿旁,沉声说道: “你的右手应该已经用不了了吧,我不建议你作困兽之斗。” “别跟她废话了游大哥!直接杀了她!” 他身后的少女双眉一横,厉声说道。 游大哥沉默片刻,转身向花池琪走去。 那么莫胧会就此罢手吗? 显然这可能性永远不会大于零。 裙摆飞舞,身姿如蝶,冲向高巍的大山。 钢爪与仅有的一根短剑不断交锋。 任莫胧的方位不断变换,从四面八方不断发起进攻,他自巍峨不动,甚至连脚步都从不曾变动。 六七秒后,莫胧发出一阵闷哼,退了回来。 她捂着自己的胸腹部,血液染红胸口,钢爪在她身上割出了三道口子。 游大哥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又瞥了她一眼。 腰间被莫胧洞穿的红衣人靠坐在墙边,恶狠狠地盯着莫胧。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一定还很充裕,倘若被引开的保镖回来还会引起其他变数。 其余三人一同冲向了花池琪,游大哥则横在了莫胧与花池琪之间。 莫胧站起身来,胸腹间的创口只是皮肉伤而已,更加危险的则是残留在那伤口中不断向其内脏发动冲击的灵气。 眼下她迫切需要将体内的灵气消灭,倘若她还想护住,面对的便是内外的双重夹击了。 显然,这次坎坷的命运降临在花池琪身上这件事,已是定数了。 花池琪双手紧握,她也明白这件事情,然而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畏惧。 或许是因为明明与花池琪坐在一桌,却没有任何动作,或许是得益于施加在眼前一寸的东西上与帽子上的「障」。 此时柏咫涯的身上没有再吸引到任何目光与注意。 在莫胧与他们交手的时候,他饮完了两杯冷茶。 小小的餐厅内,混乱的灵气不断奔涌,几个倒霉的客人在一开始就被他们的战斗波及到,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而后一群人便如蚂蚁般紧紧缩在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在恐惧中祈祷着能够赶紧脱离这地狱,没有余力与理智去思考为什么不知道后面愈加狂暴的灵气没有再波及到自己。 柏咫涯看向了莫胧。 破碎的蝴蝶坚定地向大山发动了绝命的冲锋。 游大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悯。 但轰出的双拳更快了几分。 灵气在餐厅中央炸开,与风裹挟着烟尘与粉碎的玻璃喷出窗外。 狂傲少年抓住了花池琪的肩膀,被花池琪冷冷地瞪着。 “我被你的狗咬的伤怎么算啊?” 他咬着牙将手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他手掌用力,将花池琪扯了过来,让她看向莫胧的位置,恶狠狠地说道: “来,我们一起瞧瞧你的狗的死相!” 他转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向游大哥的位置。 随后他的神情便凝固了。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站在游大哥的面前,瘦削修长,与游大哥那健壮如熊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单手接住了游大哥的右手。 不,更准确地来说是单指。 他只伸出了一根食指,用指腹抵着钢爪,仿佛指前的只是一根柔软面条。 游大哥愣了半秒,随后迅速转头,用尽全身力气向其他三人喊道: “跑!” 少年与少女双双一愣,剩下的男人反应过来,一拳将花池琪打晕,拉着他们越过破碎的橱窗逃了出去 …… …… 第一百零九章 理由 飞蛾扑火。 是悲剧,还是壮烈? 当莫胧冲向那如山的身躯时,脑海里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 无需思考,在其余三人冲向花池琪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钢爪破空而来,嘶吼的灵气吹动她的发丝与衣摆。 特制的多功能眼镜早已破碎,与破碎的橱窗下的碎玻璃混在一起,肉眼难以分辨彼此。 莫胧并不后悔,保护花池琪就是她的一切,是她这短暂人生中被告知的自己唯一存在的意义。 钢爪来得太快,她来不及去想更多了。 她只知道下一刻自己也将与那几个倒霉的客人混在一起,被迟来的灵武处干员统称为“死者”。 命运的死神款步走来,朝她举起了收割灵魂的黑色镰刀。 然而镰刀并未贯穿莫胧的灵魂。 因为有个在他人眼里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放下了茶杯。 他完全没有理会扑向花池琪的三人,也没有朝着游大哥的背心,后颈或是后脑来一指,而是非常刻意地绕到了游大哥与莫胧之间。 莫胧只觉得眼前一闪,柏咫涯忽然挡在她身前。 他侧着身体,伸出左手,用食指抵住了钢爪,右手则绕到了她的腰背上。 莫胧只感觉一道灵气从后腰传来,透过衣裳,如水般轻柔地淌过腰间,来到胸腹前流进创口之中,将向脏腑侵入的灵气迅速灭杀后便如雾般消散了。 救下她后,柏咫涯立马收回了手。 窗外的街道上格外安静,在玻璃碎裂之后,有点脑子的群众都没有再靠近这条街。 毕竟武者打斗,灵气比刀剑更不长眼,围观是真的有可能会搭上性命的。 游大哥脸上的震惊消散,双眼盯着柏咫涯,本就严肃的神情愈发凝重,拳头反复紧握。 莫胧抬步想向门外追去,然而胸腹的伤口仍在渗着鲜血,此时胸前的布料已被血水尽数。 武者的身躯虽然被灵气强化,但流血过多也会无力、休克。 她踉跄几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 柏咫涯伸手她的肩膀,让她能借力靠着自己。 而此时被称作游大哥的男人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手来,然后—— 莫胧双眼一凝,虚弱而急切地喊道: “快!他要……!” 只见游大哥竟然挥拳向自己的下颌打去! 钢爪穿过他的头颅,他的下半张脸完全消失,血液混杂着各种东西飞溅出来,身边那些狂暴的灵气瞬间散去。 莫胧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煞白。 线索断了…… “小姐……小姐……”她仿佛失了魂般不断喃喃着。 窒息的压迫感忽然消失,那些缩在墙角的客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发现穿红衣的人全消失了之后,压抑的情绪顿时爆发了。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放声尖叫,有的奋力外逃。 柏咫涯的目光落在壮汉的尸体上。 他淡定地看着游大哥回头大喊,看着那三人掳走花池琪,看着游大哥自杀。 游大哥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大男子其实完全没打算杀或者打败游自己,假如自己直接回头逃跑他根本不会阻止。 在劫后余生的客人们宣泄着情绪的同时,莫胧在失魂落魄了大约十秒后,直勾勾地看向柏咫涯。 “你为什么不救小姐?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的。” 柏咫涯平静问道:“我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要救她? 莫胧愣了一下,随后激动地说道:“小姐可是花池琪啊!是在天河只手遮天的花仁美的千金啊!” 柏咫涯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 莫胧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在意,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柏咫涯说道:“因为你当时真的要死了。” 莫胧激动说道:“小姐被他们掳走也会被杀的!” 然而柏咫涯的下一句话却令她哑口无言。 只见柏咫涯神色平静,语气认真地开口说道: “花小姐是不在意平民生死,一口一个贱民的贵人。吉人自有天相嘛。” …… 率先赶到黄蛙YF餐厅的是花池琪那一大堆穿着白色制服的普通保镖。 在花池琪离开聚会,准备乘车回家的时候,这些普通保镖们一如既往地来到了归程路线就绪,散布于大楼之上,小巷之中,确保花池琪一路上都是安全的。 然而花池琪却临时改变了路线。 放在平时,莫胧一定不会同意。 但是柏咫涯也在车上。 在第一次见面后,小姐便让她去查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 柏咫涯,出生于东南的临海小城市里。 父亲柏仁贵,事渔,母亲童万珍,事织,是个传统得有些落后的家庭。 在三年前潜入广临加入某个不知名小型武者组织,参与袭击广临数个大家族,而后大约是为了避险而远赴玉桦。 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额度不小的汇款,来源各地银行不定,以他的家庭的收入肯定支付不起,必然是广临的那个组织打给他的生活费。由此可见他应该还未脱离那个组织。 这份经历在旁人看来或许还算有些丰富,但对于见多识广的小姐来说并不值一提 然而他却令小姐格外重视,私下常常念叨他的名字,今天也是,放弃party就是想与他独处,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格外明亮,再加上种种频繁暧昧的明示暗示。 莫胧从没见过花池琪会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正因如此,她没有拒绝花池琪的心血来潮,也没有及时通知那些保镖。 毕竟还有另外一位强大且隐藏得很深的武者同样作为保镖一直跟在附近。 然而就是这份对莫胧来说极其罕见的侥幸心理,令花池琪被掳走了。 穿着白色制服的保镖们在向莫胧了解了事情之后,立马开始了行动。 柏咫涯仍坐在店里,花池琪的人没有放他离开,不过他预料到了。 只是那些无辜的客人也不能回家,可怜了些。 灵武处的干员陆续赶到,花池琪的人正在与他们交流。 莫胧接受了简单的包扎治疗后,没有选择养伤,而是要去一起寻找线索。 她来到店内,想在游大哥的尸体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连这件红色斗篷都是在附近的商店里现买的。 她紧咬着牙,目光落在一旁的柏咫涯身上。 她没见过任何男人会跟他这样,对花池琪的示好这般不为所动,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现在小姐出了事,他还是如此平静。 就这么不在乎小姐的身份? 难道他的取向有问题?不,就算如此,只要跟小姐保持良好的关系就会有无法想象的好处。 莫胧来到了柏咫涯身旁。 柏咫涯抬头看去,莫胧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冷冷地俯视着他说道: “袖手旁观是要有代价的。” 柏咫涯说道:“我这不是救了你吗?” “要救的是小姐!” “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柏咫涯说道,“多重视一下自己如何?” 柏咫涯说完,没有再理会她。 然而莫胧却仍站在他身旁,神色不断变化着。 柏咫涯平静问道:“怎么了?还要继续审判我吗?” 莫胧抿着嘴,沉默片刻后说道: “灵武处都已经准备好了,整个长水区都已封锁,东面出城方向也增派了大量干员……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想要我帮你?” 她点点头。 “噢。”柏咫涯点点头。 莫胧之所以如此犹豫,就是因为柏咫涯既然能对花池琪的青睐无动于衷,就说明他不在乎她们能给他带来的益处。 那么自己又能拿出什么他在意的好处呢? 然而,还未等她想出来,柏咫涯却起身说道: “那走吧。” …… …… 第一百一十章 陷阱 洪千茫曾在每年一度的「玉桦武者交流大会」的切磋比试上夺魁。 尽管这更多比试的是招式上的高低,与生死搏斗相去甚远。 但至少从个人武力的角度上来说,他的本事与特查处科长这个身份不会差太远。 可是其他方面就不太行了,比如智慧谋略、经验阅历、性情心态。 总之最需要的所谓“明智的判断”,是他所不具备的。 正因如此,一直作为先锋部队的派遣干员司良伯,为了弥补上司的不足,转行干起了幕后决策筹划的工作。 “在「黄蛙YF」餐厅外感知到微量灵气,流动方向是东面。具目击者称绑匪是掳走花池琪的,并没有伤害她。” 前方消息传来,在压抑的办公室中响起。 知晓了对方的动向以及花池琪并未血溅当场,洪千茫松了口气,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司良伯说道:“花池琪就算活着也会被对方当作人质,我认为需要派一支精英小队。” “好,好好!”洪千茫看向一旁阴沉的男人严肃道,“你去挑选一支五人小队,发现了那群人之后就让他们上!叫他们小心点!优先确保花池琪的安全!只要让花池琪活着其他怎么样都行!” “明白。”阴沉男轻声道,转身走出办公室。 …… 柏咫涯起身走出餐厅。 那些穿着白色制服的保镖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莫胧,没有上来阻止他离开。 柏咫涯前后举动的矛盾反复令莫胧心中满是疑惑。 “你现在又愿意救小姐,不会是想明白了,所以怕了吧。”莫胧说道,“尽管你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强的实力非常难得,但是在小姐面前你与平民没有丝毫的区别。你以后也最好记住这一点。” 虽然她的话语相当不留情面,但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柏咫涯。 “以后”二字也在说明这件事情过后她仍会帮柏咫涯和花池琪牵线搭桥,对于他之前不知何为而袖手旁观的事情她会当作没发生过。 毕竟再怎么说,柏咫涯救下自己的事情也是客观事实。 然而问题在于,她猜错了。 柏咫涯微低着头,一盏盏路灯在他头顶扫过,他的神情掩于形状奇怪的大帽子下,让人看不清楚。 “我先前放任他们离开,是不想救你的主人,现在去救她,是为了帮你。” 对柏咫涯来说,理由不同,所以不矛盾,而他也没有后悔。 “而且伤势尚未痊愈,又要跟着东奔西跑,最后白忙活一趟,实在过于可怜了。” 莫胧闻言眉头一皱,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拐走你主人的那些人大概不会往东走。” 她已然跟着柏咫涯穿过了两条街,来到了金桐公园的西南方。 柏咫涯停下脚步,靠在路旁的栏杆上。 几个路过的行人转头看向穿着女仆装的莫胧。 莫胧神情凝重,来到柏咫涯面前,用眼神示意他讲清楚。 一阵风从街道的另一端吹来,吹动她的发丝与部分破碎的衣裙,苍白的面容仍未恢复血色,然而言语之间的坚定却不容置疑。 柏咫涯伸出手,一道灵气出现在他的掌中。 这道灵气极其微小,逆着晚风,缓缓向东面流动着。 “这是……?” “是我在餐厅门口捕捉到的灵气。”柏咫涯说道。 他并非是想卖弄一番自己操控灵气的水平有多么精妙。 莫胧睁大了双眼 如此微小,如同风中残烛的灵气,却在落入他人手中之后仍持之以恒地向东朝拜着。 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莫胧意识到了这点,神色随之大变。 这是他们事先布置好用来混淆视听的灵气! 然而,这么低级的陷阱却让灵武处中招了。 关心则乱。 一群废物! 莫胧在心中怒骂道,随后急切而希冀地看向了柏咫涯。 “你知道他们会走哪里吧?” 柏咫涯伸出食指,指向脚下。 莫胧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在他们脚下的地面之下,云湾河的河水数年如一日地静静流淌着。 …… 灵武处,特查处所在楼层。 面色阴沉的男人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洪千茫的命令,精挑细选了五名干员,编制成临时小队,开始他们的临时任务。 洪千茫与司良伯赶去了长水区,正在与花池琪家的人沟通。 不断赔罪是一定的,尽管并不是他们的错。 前方一条又一条最新消息不断从底下传来,男人井然有序地安排规划,下达着命令,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叫公孙晋,被特查处洪千茫手下的干员们私底下取了个绰号,叫「面瘫鬼」。 因为他总是冷着张脸,而且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消失,经常会有干员说他像幽灵一样。 尽管同为洪千茫的得力副手,但与司良伯不同,他并非是像武学处的干员那样,主打一个在前线搏斗的。 打从一开始,他所做的就是谋划的工作。 出谋划策是个脑力活,跟他的气质也很符合。 沈绝曾经与他接触过,似乎是想招揽他为自己做事,但应该是被他拒绝了。 而如今他的上司却变成了洪千茫这种人,也不知他心中是作何感想。 公孙晋工作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完成所有事情,无需助手的。 底下的干员也没一个会去主动帮他的,他们光是待在公孙晋身边便觉得不寒而栗,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公孙晋一如既往地沉声道:“嗯。好,我知道了。” “那么命令是……?”通话中的另一端,将一件特别重要的大事报告上来的干员急切问道。 “继续你之前的任务。” “啊?”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公孙晋面无表情说道。 “不用……” 一分钟后,又一个消息报告了上来。 “我们发现在黄蛙YF餐厅外采集到的流向东面的灵气是提前布置好的!这说明嫌犯很有可能并没有……” “嗯。好,我知道了。” 另一端那冰冷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继续你之前的任务。”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雷与火的去向 防范于未然是个很好的习惯,提前做好的准备可以应对许多突发状况。 沈绝在停职之后便没在人前露面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像退休的议员一样开始享受生活,去钓鱼,旅游,打高尔夫。 今年如陨石般降临在长水区云湾河旁的那两方外来势力一下子破坏了玉桦原本互相制衡的各方本土势力。 两方庞然大物一个比一个惹不起,对于他们的一切动作,原本的土着要么将其当成房间里的大象,要么一转方案前去巴结。 但是作为维护城市秩序的卫道士,灵武处并不想无视或是去给他们当狗。 至少底下大部分的干员们,尤其是入职没几年的新人们都是这样想的。 与政途更接近的高层领导们对他们低声下气,百般妥协的态度,令这些年轻人相当不满。 正因如此,没有任何后台背景,仅依靠自己的手腕、能力坐上特查处科长的位置,并且屡屡招收不符合规定的人员进入灵武处的沈绝。 这位中高层领导中的唯一女性才会一直以来都受到广大基层干员的支持与青睐。 在其余干员眼中,她便是玉桦灵武处的未来,是改革者与创新者。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经常做出一些大胆出格,违反规定的举动。 比如对苏芙荑的算计,比如对花池琪的监视。 原本的监视者被沈绝派去完成新的任务了,而继任的则是一对住在一起的好搭档。 间隔许久,突然接到了沈绝亲自打来的电话,雷甸顿时心花怒放,这时候就算叫他去上刀山也会一个劲地点头答应,更何况还是监视这点小任务。 眼前唯一的麻烦则是自己的搭档烬符。 这傻妞为了吃野猪肉一直在那边叫呀,该怎么才能让她听话点呢? 动用我那发达的大脑好好想想…… 嗯…… 嗯!有了! 咔哒—— 门打开后,烬符立马扑了上去。 “别抓我脖子,喂!啧……” 雷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她的双手,可谁知她下半身也不老实,直接来了招老树盘根,将两条腿缠了上来,挂在他身上使劲闹腾着。 场面虽然暧昧,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雷甸可没半点好脸色。 “沈小姐刚刚给我们新命令了……” “我要吃野猪!我要吃野猪!不听不听!” “你听我说,去做任务就能吃到了!” “怎么可能!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真的!”雷甸神色真诚地说道,“你知道格林菲勒吧?” “什么鬼地方?没听说过!”烬符摆着张臭脸说道。 “格林菲勒皇室餐厅呀!这你都不知道?” 听到皇室餐厅这四个字,烬符立马话锋一转道:“我当然知道啊!格林菲勒嘛!我经常去的,我还是那边的SSSSSVIp呢!” “好好好。”雷甸点点头,循循善诱道,“我们这次就是要去这里,监视一个叫花池琪的千金大小姐。你想啊,在格林菲勒肯定能吃到野猪肉了呀。” 烬符停止了闹腾,眨着眼睛似乎正在思考。 雷甸继续诱惑道:“到时候别说是什么小野猪了!雪苍狼,森林山熊,甚至是三命鸟,狂暴鲸都有呢!而且还不用我们付钱……” 烬符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不过啊,我们如果要去参加人家的party的话,肯定得穿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雷甸说道。 “我有啊!”烬符说道。 “你有?” “我有一件大红色的裙子!是沈绝送给我的!”烬符扒拉着自己的红色烫发说道,“跟我这头发一个颜色,沾了血也看不出来!” 雷甸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构筑出了一个小红人的形象,觉得这是否有些过于招摇了。 他们是去监视人家的,到时候要是引起人注意被人识破可就完了。 “不行不行。我带你去买一身来。” “你这不是有钱吗!还不带我去吃肉!” 周六当晚,一对穿着西服礼裙的俊男靓女走进了格林菲勒。 男方梳着个大背头,穿着身黑色西装搭配白色内衬。 女方身着淡橙色长裙,梳着西式公主头,发色呈橙色,末端还带着些红。 两人的容貌在社会名流中非常常见,并无特殊之处。 只是细看之下会发现男方的领带似乎系的不是很好,身子也挺得不是很直。 其眉宇间中不见自信与沉稳,木讷之中还透露着一丝不正经的邪气。 而女方不仅脚步有些别扭,仿佛是没穿惯高跟鞋般偶尔要崴几下,眼珠四处转悠,时不时扯动几下嘴角,吸一吸口水。 简直像是个痴呆儿。 两人径直来到地下,正当烬符期待地准备大餐一顿的时候,他们却被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拦下了。 “请二位出示一下身份证。” 烬符眨眨眼,抬头看向雷甸。 这要是把真实身份给他们,一查就查到他俩是灵武处的了。 雷甸眉头一挑,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们……好像走错了……不好意思……” 他赶紧拉着烬符回头。 “我的野猪猪!” 只见烬符回过头去,满脸不舍道。 “啊!我不管啦!” “别急!”雷甸连忙伸出双手将她死死抱住。 “别急别急,我打个电话沈小姐,临时搞两个假身份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雷甸立马拿出电话打给了沈绝。 然而沈绝却表示并不需要他们进入酒店,只要在外围监视花池琪的去向就行。 雷甸转头看向因吃不到野猪肉而一脸煞气的烬符。 “沈小姐,我觉得……近距离更保险一点啊……毕竟、毕竟……呃……” 他使劲想着理由,然而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便同意了。 “也行。”沈绝轻巧地说道,“我现在去给你们准备,稍微等一会儿。”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后,雷甸与迫不及待的烬符回头走去,然而哪知就在这时花池琪却出来了。 雷甸连忙拉着烬符躲到了转角的立柱后方。 花池琪身边的人好像有点眼熟啊…… 他回想着刚才匆忙一瞥中的景象。 那好像是……柏咫涯! 柏咫涯在与杨安跟着花池琪离开时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在那之后,雷甸拖着大哭大叫,要死要活的烬符离开了格林菲勒。 中途遇到的人频频侧目,最后甚至连保安也过来了,他只得不断解释说这女人喝醉了,想到了伤心的回忆。 而在花池琪出事时,雷甸与离开格林菲勒后就死死盯着他的烬符就在不远处的街角。 两人坐在路边摊上,他请烬符吃了顿便宜烧烤。 他们着装相当正式,店老板以为是上流人士来体验民间小吃的,特地加了30%的价钱。 感知到花池琪那边的灵气动荡后,雷甸联络了沈绝,接到的命令是待机。 那五个红袍人中,声音如铁锈摩擦般的阴沉男被莫胧贯穿了腰间,残留在他体内的灵气破坏了他的脏腑,没过几分钟就死了。 而他们的头领游大哥也自杀了。 剩下三个掳走花池琪的人在逃离黄蛙YF餐厅钻进一条小巷中时,街对面便坐着两个人。 “吃饱了吧,该工作了。” 雷甸说道。 “你可别想着这么算了!”烬符几个嗝,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老板,现金放这里了。” 雷甸说着,与烬符一起两秒不到便跨越了马路,钻进了小巷之中。 一旁的老板悠哉地走了过来,想着自己特意加了30%的价格,不过这个公子哥肯定不在意这点小钱吧。 他拿起那叠钞票时,眉梢上的喜色一凝,眉头微微一皱。 好像薄了点。 他清点了一下,顿时大怒道“” “哇!畜生啊!只付了零头啊!” 这晚以后,身穿华服的二人吃白食团伙的消息在这条街上流传了开来。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鼠庄 灵气在国际上的通用称呼翻译过来为“幽能”。 灵气这一称呼更多的在国内的口头上使用,而在国内官方的正式文件中一般写作“灵能”。 比如灵武处的全称「灵能武学管理处」便是指“灵气相关与武学相关的管制处理中心”。 十七年前灵气现世后,对世界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地形地貌亦不例外。 各个大洋的海平面上升,植物、动物频繁因灵气产生异变,森林山川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一颗水珠落在石缝间的野草上。 岩块下的阴影中,一队蚁群往新居迁徙。 水珠从草尖滑落,无情地将蚁群拦腰截断。 不幸的蚁群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无数水珠从天而降,如流星般坠落,将它们彻底淹没。 自灵气现世以后,国内中部及南部的降雨量逐年上涨。 进研究据说是地形变化而导致的。 而后不久,中南部城市便进行了下水道的扩建。 玉桦的城市下水道系统于5年前竣工,由六条60米深,内径25米的大型竖井连接。 蓄水池由数十根庞大的混凝土巨柱支撑,在城市地下形成一片巨大的空间。 淡淡的异味揉皱了莫胧的眉头。 柏咫涯带着她从云湾河旁进入了下水道中,不急不缓地走向深处。 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镶在顶上的「蕴石」。 这是一种灌注了灵气就会发光的石头,如鹅卵石般表面光滑且防水性强,不过要大好几倍。 品质越好的蕴石光芒越亮,一颗拳头大小普通品质的蕴石与10瓦的灯泡相当。 一般武者在出城进入野外时肯定会备上一些,但在城市中基本不会使用。 下水道里用蕴石……莫非这里经常有人走动? 莫胧想着,便要放出灵识,一旁的柏咫涯注意到这点,立马出言制止了。 柏咫涯说道:“这里面应该有很多武者。” 莫胧想了想,问道:“黑市?” 柏咫涯说道:“有区别,不过大差不差。” “竟然在这种下水道里……”莫胧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偶然瞥到的关于玉桦的资料上似乎也提到几句相关的。 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在意,没想到现在亲自踏足了。 柏咫涯说道:“这还是很常见的。” 莫胧摇头道:“天河就没有。” 柏咫涯说道:“大城市自然有更加像样的渠道。小城市各方面都比较简单,他们也就只能这样苟且偷生了。” 两人正交谈着,前方的阴影之中,忽然闪出一道身形。 莫胧神色一惊,没想到这人来到了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立马戒备地握住短剑。 柏咫涯看着她说道:“你右手没断的话或许还有打赢他的机会。” 一道细长的灵气开始流入他们头顶的蕴石中。 有些泛灰的光芒亮起。 前方那人现出了模样。 是个佝偻的老人,披着件破布似的棕黑披风,布满皱纹的面孔如同橡树皮一般,两道蜷曲的长眉低垂着,下方的眼窝被阴影覆盖,暴露在外的手臂上沾满了干涸的污渍。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无家可归老无所依的流浪汉。 老者上前几步,朝他俩伸出了手。 莫胧疑惑地看着他。 他见柏咫涯与莫胧毫无表示,收回手去,与模样一点都不相匹配的磁性嗓音从其口中响起。 “我是在这里看门的。两位是第一次来?” 柏咫涯点点头。 老人和蔼说道:“要进「鼠庄」需要证明你是值得信赖的老鼠,毕竟地上的猫很多,放一个进窝,其他老鼠可就完了。” “我明白。”柏咫涯点头问道,“那怎么才能证明呢?” 老人说道:“方法有很多……” 柏咫涯说道:“我这位朋友比较赶时间,麻烦说个快些的。” “最快的嘛……”老人想了想,说道,“我也够格能给人证明。你有重要消息的话,可以跟我交换。灵武处内部的优先。” 毕竟是群苟且偷生的过街老鼠,猫的动向一直是关键信息。 柏咫涯说道:“有个叫沈绝的科长被停职了。” 老人摇摇头道:“特查处的大人物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老鼠。而且这样不是什么秘密了。” 柏咫涯想了想,他现在还真没有什么灵能处和武学处的消息。 说道:“暗君会玉桦分部的大部分人都是一个用拳套的年轻女人杀的。” 深邃的眼窝中亮起一道狐疑的目光。 粗糙的手指不断摩挲,两抹白眉也皱得更深了。 灵武处确实也在查这事。 老人沉思片刻,说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柏咫涯说道:“我既然说了特征,应该能确定人选吧。” 老人的嘴角扬起一抹别扭的弧度: “你高估我了。能更具体些吗?” “一头银发,身材高挑,灵气比较狂暴,会让气流急速升温引起爆炸。”柏咫涯说道。 老人点点头,问道:“还有吗?” “胸很大。”柏咫涯想了想,补充道,“腹肌和锁骨很好看。” 戴着面具的特征他没说。 至于高层全是他解决的就更不可能说出来了。 莫胧看了他一眼。 老人嘴角一扯。 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印章和三块石块,每个石头上印了下,交给柏咫涯。 “三次。”他说道,“等我查实了消息,会给你正式的。” 柏咫涯点点头,接过石头与莫胧向深处走去。 莫胧说道:“原来你也没来过这里啊。” 柏咫涯诚恳道:“我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平时不需要接触这种地方。” 莫胧冷着脸说道:“灵武处真是一群废物。连这里都不知道吗。” 柏咫涯说道:“他们也没想到这些人掳走了花池琪还敢不马上逃离吧。而且灵武处就算来这里,他们也会逃,不幸被捕的不会吐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莫胧闻言沉默了下来。 柏咫涯继续说道:“你们的人来了或许可以,但地头蛇就算听话,也会给强龙整些活出来。要追求效率的话,我们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是我 我叫松婑,性别男。 家住玉桦东澜区。 出门右拐灵武处。 一家三口晚饭后漫步在桥上,与风同乐,与月同欢。 桥下流水名为「下运河」,是云湾河的支流。 拿着飞机玩具的男孩路过松婑身边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那个姐姐好漂亮。比妈妈都漂亮。” 纯真的童音从身后传来。 于是父亲承受起母亲的怒火。 于是石栏杆 冷静。 毫无疑问我是个冷静的人,至少我觉得我需要是。 松婑的牙关嘎吱作响,一边在心中默念要冷静,一边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双手。 但他心底的怒焰却怎么也压制不住,狂躁的情绪如巨龙般喷薄欲出! 忍! 我必须忍! 不能重蹈覆辙…… 没错,覆辙。 我之所以在这个点仍在外头像无头苍蝇一样餐风饮露也是因为这道覆辙。 就在今天下午,我从一个姓迟的老头那里拿到了打造好的灵武回家后—— 我那和蔼可亲,温和有礼,端庄大方,亭亭玉立的继母大人掐着她那肥厚结实的细腰,早已在家中待我多时。 “又在外面乱花钱是不是!婊子养的野种!” “你有给这家里花过一分钱吗,啊!?小畜生!” “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干嘛,饭都不会做一顿给我吃!你要是我亲生的老早被我打死了!” “这么高的学费花在你这东西身上,真是不如扔水里!婊子野种,明年学费你自己去卖屁股吧,别想从我们这里那到半分钱,反正长着张婊子脸……” 她用那三倍筷子粗细的葱葱玉指不断冲我的脸面指指点点,还时不时扔来几个碗筷,一边训练我的反应速度,一边对我进行语重心长的教育。 不得不说,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这次,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而是用行动去表明了自己心中的激动。 当它的手肘与猪蹄反复落在我的肩背上,推搡着我的时候,我不忍心让每日都忙于在电视剧和食物中寻找自我的它继续为我按摩,反手落在它的肩上,用了下力。 就是这小小的冲动,却令其脂肪含量超标的身躯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后倒去。 那肥硕的脑袋在尖锐的桌角边擦过,凝脂般的头皮上出现一道骇人的创口,鲜血不断从那六七公分的裂缝中喷涌出来。 它顿时放肆悲鸣。 我的心也随之一沉,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顺便拦住以为我们家在杀猪,想来讨点猪血的左邻右舍。 我的亲生父亲回来后得知此事,一怒之下,将我赶出家门。 我知道,并不是因为他不是武者,打不过我,而是因为他想让我好好反思,也是避免我与继母继续见面,不让这家中因此更加吵闹。 我明白,我理解,我尊重爸爸的选择。 不过我是真的很后悔。 人生差点跟那坨东西一换一了,想想就后怕。 顺带一提,我对我的生母没有半点思念。 我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少时于私语的亲戚和酒后的父亲口中听到的“放荡滥情”与“美得像妖怪”上。 老实说,去思念一个水性杨花,在生下儿子后的第二天就跟情人跑路的母亲是稍微有点难度的。 话说回来,其实今天的冲动并非无奈的偶然。 今天早上有个仅有数面之缘的学姐跟我表白了。 表白不是什么稀罕事,对我这种早早便看破大部分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荷尔蒙的暂时性爆发的智者来说更是如此。 我也不是那种一被表白也不管自己了解对方多少,直接迫不及待地答应,同时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的饥渴野兽。 但不得不说,对方的外貌与气质确实令人动容。 是个梳着单马尾,身材适中偏瘦,看上去颇为文静乖巧的女孩,不是武学部的,特意跑到了枪术部来找我。 以往会来接触我的同龄女性先手一般都是调侃我的长相,上来先表白的确实是头一份。 尽管我对众多类型的女性心存些许偏见,但眼前这份感情我毫无疑问会好好地对待。 “先从朋友开始可以吗?” 当时的松婑用认真且温和的神情如此说道。 那一副乖乖女样的学姐同意后羞涩地离开了。 今天的阳光比平时明媚啊。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松婑拿着新的灵武去灵武处登记的路上时。 在路过某个知名情人旅馆门口,我看见了一名年轻女孩挽着一个大腹便便头顶略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去。 虽然那女孩化了很浓的妆,但当她转头与我对视时,我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从我个人的审美来看,她不化妆的样子要好看的多,单马尾也比披肩要更适合她。 为了金钱贩卖青春是很常见的事情。 各取所需,促进经济发展,还有增加国民人口的可能。 非常好。 如果我跟她从未见过面的话就更好了。 其实当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想跟我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理性的心中还存有一丝“其实是误会,那只是她的爸爸”或者“另有隐情,她是情非得已”的可能。 学姐跑到了松婑面前,说道: “你别告诉别人!我真挺喜欢你的,我可以当你的炮友!” 很好。 这下被我心存偏见的女性种类又多了一样。 我当然没有感到愤怒什么的,毕竟我之前心中对她拥有的好感与“恋”的距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之所以漫无目的地快步走了近半个钟头纯粹只是因为突然想锻炼身体而已。 松婑靠在石栏边,视线眼前随着无名飞鸟一同飞向远处时,停留在了下运河的河面上。 他一个翻身在路人惊异的目光中越过石栏跳到了河边,俯身想看看自己在河中的倒影,映入眼帘的却是几片破碎的浮萍。 他挥手想将眼前的浮萍拨开,但它们却仿佛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移动。 行呀,你不动我动。 松婑起身向旁边走去。 当他欲再度俯身之时,些许声音却传进了他的耳中。 “老实点……花……” “别过来……!” 松婑愣愣地环顾四周,最后看向了脚下的地面。 声音…… 好像是从下水道里传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苏醒的花池琪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脚底传来。 勉强能辨认出来部分语句,再加上对方的语气…… 诱拐现场?不,听起来更像是绑架啊。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见义勇为的热心武者,此时应该怎么做呢? 当然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免得惹出一身骚啦。 毕竟咱就是个刚上高学还没成年的学生,面对这种违法犯罪事件,胆子小装鸵鸟也无可厚非吧。 若是往常的话,我肯定是这样做的。 但今天,恰好我现在被赶出来了,恰好我手头没什么事情做。 只能说这几个匪徒运气不太好。 下次出门办事前看看黄历吧。 ……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但当我掀开窨井盖,跳进下水道,顺着声音摸过去,发现对方有三个人时,还是觉得要冷静一些。 有时候客观审视自己的实力是很有必要的。 “给我老实点!” 一个细皮嫩肉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少年盯着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金发女孩。 “你还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呢!落在我们手上,等下有你好看的!” 他神情堪称凶恶,仿佛盯着猎物的虎狼。 三人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此处停下,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等待什么。 大小姐?哦,劫财是吧。 没想到这个年头还能碰到这种事情,有够罕见的啊。 周围的灵气浓度显然比寻常都市各处要高十几倍,并且虽然并未放出灵识,但仍能隐隐感知到下水道深处弥散着更为浓郁的灵气。 正因如此,尽管松婑的掌控能力尚未达到能将体表的灵气尽数敛去,可在环境的掩护下并不用担心会被其他武者感知到。 花池琪不屑地瞥了少年一眼,不再胡乱挣扎。 “我醒来都半天了,还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 她的目光略过一旁同样对她没有好脸色的少女,落向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面容朴实无华的青年。 “要是想带我出去玩的话,也别挑这种地方吧,眼光也太差了。” 她轻轻一笑,毫不掩饰揶揄与轻蔑。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的嘴撕烂,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少年的恶语对花池琪并不起作用,他看着花池琪那更为轻蔑的笑容,一怒之下便要上前。 一旁的青年伸手拦住了他。 年长带来的优势不仅体现在实力上,性格也是如此。 青年望了一眼来处,对少年与少女说道: “我们离开的时候,红喉就不行了。而游大哥现在还没赶来,他是肯定不会投降的,所以大概率也已经……” 两个年轻人闻言,伤心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这时,一旁的花池琪轻笑道: “死两个人就能让我来陪你们一段时间,可真是大赚特赚了。” 躲在阴影中的松婑听了,眉头一挑。 哇,这女人嘴巴真是有够毒的啊,就这么不怕死吗? 少年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花池琪,那圆睁欲裂的双眸仿佛是要把她给活撕了。 少女则人狠话不多,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刺向花池琪。 青年顿时挥刀挡下了她的剑,仍然神色平静地对两人说道: “她就是想激怒我们,别上当。” 他说着,看向了双眸冷静,似乎做着什么打算的花池琪。 “花仁美的千金难道会没点防身的东西吗,拥有「洞穿之瞳」的宝贵存在,身上的「护体灵术」想必不在少数吧。” 花池琪眼神一凝,脸上那些刻意展示出来的轻蔑消失了。 少年闻言冷静了些,问道:“护体灵术是什么?” 他身旁的少女解释道:“灵术就是在生物体表设下的触发性术式,因为不强行融入体内只是附着在体表,所以既不会很快消失,也不会对生物造成伤害。” 阴影中的松婑点点头。 还有这种东西啊,学到了。 至于他们提到的花仁美,松婑根本不认识,所以下意识忽略掉了 被他们绑架的这小姑娘身份挺贵重啊,我要是救了她,回报要个500万不过分吧。 少年点点头,朝花池琪冷哼道:“真是阴险的毒妇啊。” “哎哟,人家可没比你大几岁呢。” 设计不成,花池琪立马换了副面孔,笑盈盈地朝少年走近了几步,脑袋一歪,伸着白皙的脖颈柔声道: “要不要姐姐教你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啊?” 还未等少年开口,一旁的少女便涨红了脸,激动道: “呸!不要脸的女人!” 花池琪咯咯一笑道:“你要想加入我也不介意啊。” 她还真是……真是有够好看的啊。 松婑的脑海中一瞬间联想起了被酔后的父亲形容得天花乱坠的生母。 不不不,怎么能把这个陌生女孩跟亲戚口中一礼拜换两三个男人的女人相提并论,这也太对不起人家了。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嘴角一撇,一脸嫌恶地说道: “你那别墅跟公交车站似的,每天都在男人堆里醒来,站街的小姐都比你干净吧。” 松婑眉头再挑,深深地看了眼花池琪。 既然是富二代那也很正常,可能卫生工作做得好吧。 青年说道:“花池琪,只要不使用灵气,你那身护体灵术就形同虚设,之所以我们没有对你言行逼供,仅仅是出于人道原则,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之后也请安静一些。被击晕后被我们抬着走和你自己乖乖跟我们走,你选一个吧。” “哼,人道。”花池琪笑了笑。 少女说道:“像你们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自然是无法理解的,你们早就丧失了身为人的良知了!” 花池琪说道:“哦?是吗?可我看你们在之前的餐厅里杀贱民的时候,表情也没多纠结啊。” “这是迫不得已的牺牲!”少年说道,“这要是你,估计那群人死光了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噢,这就是你们的人道啊,啧啧。”花池琪笑着摇了摇头。 松婑听了,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一股子五十步笑百步的味道。 要不我先上去报告灵武处吧……不过这样一来五百万就没了啊。 他仍在纠结着这点,最后咬咬牙,下了决定。 “游大哥不会来了。” 青年又望了一眼来处,眼中饱含深情,眉头微皱着,最后长叹一口气。 “我们走吧。” 他说着,看向花池琪道:“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 正当三人带着花池琪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一道寒光突然从他们身后袭来。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叛鼠 碎言似烟,无孔不入。 低语如雨,润物无声。 那些如林的高耸石柱旁围着些许武者。 他们体态高矮胖瘦不定,神情喜怒哀乐不同,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着,生怕惊扰到他人,好似在美术馆里的品鉴高雅油画的游客,只是打扮得不像他们那样光鲜。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那看门老人口中的「鼠庄」。 那些贩卖消息的摊主不需要什么店铺招牌,他们的大脑便是储存商品的包裹,人到便意味着货到。 莫胧跟在柏咫涯身后,目光扫视着周围。 他们要在这里向人购买情报。 柏咫涯想了想,提醒道:“最好不要一直东张西望。” 莫胧面无表情道:“我是在找目标。” 她的视线锁定了一个身材魁梧,身穿一件黑色毛边镶链背心,胸口与肩臂上露出纹身的男人。 他双手插袋靠在一根石柱边,一头长发抹至脑后,眼珠随处转悠着,正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莫胧看中他的理由也很简单。 尽管他所处的位置并非鼠庄中央,但却是地势最高的一处。 柏咫涯说道:“我觉得应该换个人。” 莫胧没有理会,径直向那男人走去。 一身破损的女仆装在这大多人都灰头土脸的鼠庄里极其显眼。 男人默默看着这陌生的年轻女人向自己走来。 “你好。”莫胧开口道。 男人点点头。 莫胧说道:“我有事情要打听,你是否见到过……” “停,停。” 男人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你……请问小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莫胧点头道:“是的,有什么问题?” 男人说道:“我呢,其实是这里的保安,一般不跟人交易的。” “那怎么样才能不一般呢?”莫胧淡淡问道。 男人嘴角一扬笑了起来,但没有回答,只是说道: “请另寻他处吧。” 莫胧回到了柏咫涯身旁。 柏咫涯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莫胧不会成功,一开始便没有跟她一起过去。 “花小姐被掳走的消息应该是被封锁了。” 柏咫涯说道: “鼠庄的人不知道她出事,但肯定有些人是知道你的身份的,毕竟你应该经常跟着花池琪抛头露面吧。” 莫胧自然明白这点,但她正是觉得因此肯定会有几个人愿意跟自己做生意,在被那自称保安的男人拒绝后她又找上几个人,但却无一例外都被打发走了。 “这里的武者们,一无惊世骇俗的实力,二无只手遮天的背景。既不想去加入什么组织卖命,可光明正大在地上生存又有难处,于是便只好做这在夹缝中讨生活的鼠群。” 柏咫涯说道: “老鼠的胆子很小,得罪任何一方都可能遭覆巢之祸。” 莫胧闻言思考了一番。 掳走小姐的那些人不像是什么厉害角色……那就是说他们背后还有靠山了。 她说道:“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的灵气浓郁混杂,想尽快知道他们走哪个方向,肯定还是需要别人帮助的。” 柏咫涯说道: “鼠群里偶尔也会混杂几只没什么归属感,也不想沦落成老鼠的家伙。找他们就行了。” 他看向不远处一个穿着立领衬衫,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不过晓之以情是没用的,对他们你晓之以利就行了。” 水滴从不远处的顶上落下,顺着石柱淌在地上,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形成一汪小水潭。 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手指反复在口袋中的烟盒表面摩挲着,忍受着想要抽烟的欲望。 搁在几个月前,他是无法想象自己将在下水道里跟人交易的模样的。 “你好。” 迎面走来个年轻的大男孩,中年男人的视线在他头上的帽子上停留了片刻,正欲开口,对方却提前说道: “可以带我去见介绍你来这里的人吗?”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随后闭口不言默默打量着他。 莫胧的身形从柏咫涯身后闪出,拿出一块印了印章的石头交给他,同时说道: “要多少钱?” 直白,但有用。 “声音小点。”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领着两人向某个方向走去。 …… 鼠庄的鼠群并不知道鼠庄有没有主人。 他们只知道在常驻武者里,实力最强的是保安,其次是各个主要通道的门卫。 保安和门卫是绝对不能惹的,但不论如何他们只是维护秩序的那批人,跟鼠群里任何守规矩的人都没有利益冲突。 但有人的地方,尤其是有利益的地方,就特别容易产生斗争。 鼠群也不例外。 情报就是鼠群的黄金,是一切利益的的载体与来源。 并非所有老鼠都有大局观。 也并非所有老鼠都在意大局。 所以总会有一些老鼠把不该哪来贩卖的情报贩卖出去。 被称为“胖大鼠”的男人便是这一类。 胖大鼠并不胖,只是脸有点方,有点肿,平日里总是眯着双眼睛,嘴角扬起,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他不仅频繁拉新鼠入群,还总是跟人交换一些危险的情报,保安隐晦地提醒过他几次,但都被当成了耳旁风。 鼠群的寄生虫。 “绑着人走的三人组啊。” 胖大鼠搓着手,目光透过眼缝打量着柏咫涯。 “实不相瞒啊,刚才,就几分钟前,也有人向我打听过这事。两位想知道他们的模样吗?” “不用,直接开价吧。”柏咫涯说道,拿出一块印了印章的石头。 “哟,两位第一次来啊。”胖大鼠笑呵呵地接过石头,看向了莫胧,“这位小姐看起来地位不低啊,亲自这地方,看来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啊。我好歹也是鼠庄的一员,有些情报可是不能拿出来卖的。” 莫胧眼神一凝,面色一沉。 柏咫涯从怀中拿出最后那颗石头,放到了胖大鼠身前。 “小兄弟这是何意?” “我还没正式获得鼠庄的信任,所以门卫只给了我三颗石头。但我不想每次都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更喜欢一条稳定的渠道。”柏咫涯平静地看着胖大鼠。 胖大鼠闻言后,目光落在莫胧身上。 远近闻名的花池琪的贴身女仆他是知道的,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小伙可不是什么话事人,显然背后的女仆才是主导者。 那么年轻小伙口中“找一条稳定渠道”,也便是这位女仆的意思。 这么做于己有利,于鼠群……恐怕有害啊。 胖大鼠沉思一秒,伸手将两颗石头都收入掌中,笑呵呵地说道: “愿意效劳。”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水道的激斗 无精打采的烬符跟在雷甸身后,伸手胡乱在一旁的墙壁上敲打着。 在跟着那掳走花池琪的三人进入下水道后,烬符频繁在一旁捣乱,最后导致雷甸跟丢了。 下水道里的驳杂灵气极大程度地干扰了他们的感知,就算使用灵能探查也是可以预料的无用功。 再加上他们俩都不擅于感知与追踪,最后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一通后,撞到了鼠庄的门卫之一。 尽管烬符嚷嚷着要把那拦路的门卫打一顿,但雷甸毕竟已不是当年的混混了,相当冷静地掏出了自己的灵武处干员证件。 “别害怕,我们是灵武处的,不会随便打人。”雷甸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尽力展示着自己的善意。 那门卫确实没再拦着他们。 但令雷甸没想到的是,对方见到他的证件后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做贼心虚啊这是! 雷甸跟烬符追上去就把他打了一顿,也阴差阳错地得知了鼠庄的事情。 胖大鼠在见到雷甸从怀里拿出那张灵武处证件的一瞬间,脊背是凉的。 不应该啊。 是,他们是行走在灰色地带干着不太能见光的事情的老鼠。 但真要说起来也不触及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大家都是互利互惠,互相行个方便而已。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灵武处不该不懂呀。 他的目光在雷甸身上游走着。 雷甸被一个男人盯着打量自然是浑身不自在,神色因此比平日更难看了些。 面前这黄毛神色不善,打扮的也如此嚣张,一看不是什么低级干员,搞不好的哪个科长级以上的人物来冲业绩的啊。 胖大鼠的目光又转向烬符。 哇,这姑娘看起来就更加凶恶了,这神情简直就像是喂不饱的饕餮,一副恨不得把我吞了的样子! 战栗之下,他自然将雷甸想要的信息和盘托出。 雷甸朝胖大鼠说的方向追去的途中,烬符突然对他说自己突然想出来了一个天才方案。 雷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哼哼,你以为我一直梦游吗!其实我的大脑一直都在告诉运转,构思计划!” “哦,那你说说看。” “你看,对面三个人,我们两个人。从人数上来讲是我们是吃亏的。但只要等下我偷袭一个,你小子偷袭一个,那就变成二打一,那我们就是优势方了!” 烬符一本正经地说完,还骄傲地扬起了脑袋。 雷甸面无表情说道:“哇哦,你好聪明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那当然!你小子那榆木脑袋能像老子这么聪明才有鬼了!” 终于,在几分钟后,两人追上了那三个掳走花池琪的武者。 他们在一条通畅的管道里挺着,正在跟花池琪说着些什么。 雷甸拉着烬符躲在拐角处的阴影中。 一只小老鼠从他们脚下经过。 雷甸默默掏出了自己心爱的小斧头,然后朝烬符使了个眼色。 烬符的头点了一下。 他释放灵气,聚集到右臂与掌中的斧头上,然后—— 一道寒光向前飞去! 雷甸微微一愣。 斧头还在自己手里呢。 少年转身挥手挡开飞来的匕首,厉声喝道: “谁!” 烬符从阴影中窜出,光明正大地现身于他们面前,双手叉腰,挺着胸,扬起头,微撅起粉嫩下唇,大声道: “老子是你爹!” 雷甸实在忍不住了,也走了出来,抓着她的肩膀。 还没等他开口,烬符率先抱怨道:“你刚才干嘛不向另一个人动手啊!” 雷甸咬牙道:“我不是朝你使眼色了吗?” 烬符眨眨眼道:“谁明白你的意思啊!” “我们搭档了这么多年,你这都不懂吗?瞄准一个一起出手啊!不然像你这样成功率多低啊!”雷甸咆哮道,“你不懂你点什么头啊?!” “谁点头了?我低头看了一眼老鼠啊。你没看到吗?”烬符说道,“话说老鼠什么味道的来着?太久没吃过我都忘了。” 雷甸涨红了脸,深吸一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 那三人中的青年盯着这俩人问道。 “算了……” 他默默拔出弯刀,对身旁的少年少女道: “杀了吧。” “哈哈!火嘶好久没饮血啦!你们给我引颈就戮吧!”烬符见状拿出身后的斩马刀,张狂大笑地说着只有她能说出口的台词。 雷甸心里想着以这家伙的文化水平肯定说不出“引颈就戮”这种高级的成语,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烬符还在大笑的时候,一柄小斧头已然来到青年的面前。 当初在街头与人斗殴的时候,雷甸学会的就是打架的时候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最好还是出其不意,又不是什么西方骑士决斗,打之前难道还跟对方互报名号再放狠话不成? 青年挥刀格挡开小斧头,踏步便准备向雷甸冲去。 然而他还未踏出两步,脊背的汗毛便一阵耸立。 他立马转过头来,那柄被他斩落的斧头正旋转着,朝着他的后背极速飞来! 怎么会!? 他连忙转刀回身,斧刃与刀刃相交,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指微麻,青年体内灵气一阵涌出,终于将其劈落。 然而斧刃还未落在地上,再度旋转着飞了过来! 与此同时,烬符也握着火嘶斩向了他的后背,随即便与少女迎上。 雷甸本人自然也没闲着,紧握双拳冲向青年,被灵气覆盖的双拳与少年的长刀相遇,因为是空手的缘故,自然不敌少年,被逼退了几步。 烬符眼看便要被少年夹击,灵气灌注火嘶之中,滚烫的热流令少女无法继续与她缠斗,主动退了回去。 烬符回到了雷甸身旁,小斧头也回到了雷甸手中。 青年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地说道: “是「御器」,「异灵术」。” “灵武处?”少年眉头一皱说道,“怎么就两个?” “他们大部分都还在围着东边呢,花池琪的那群白痴保镖也是。”青年说道,“这两个恐怕是探子吧。” 少女脸色一沉:“那就更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了。” 雷甸也没废话,再度与满脸兴奋大吼大叫的烬符冲向三人。 五人缠斗在一起,剧烈的灵气震荡引起了不远处的鼠庄的注意,但鼠群似乎是打算静观其变,没人想趟这浑水。 花池琪站在不远处,也没有乱走,毕竟下水道的各条管道错综复杂,而且她觉得要是那三人赢了,自己就算现在趁机逃了也八成会被抓回去。 手机早被他们敲碎碎片了,也做不到与外界联系。 她在心中暗叹一声,空有一双所谓的「洞穿之瞳」又有什么用呢? 没人注意到,一道身影从另一个方向的拐角中钻了出来,瞬间来到了花池琪的身后。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另一边的计划 与人相处是门艺术。 松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趁着那边五个人打起来的空档,他偷偷摸摸来到花池琪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花池琪双眸圆睁,用力转过头来,似乎是想看清楚他的脸。 松婑伸出食指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向后逃走。 …… 当性格张狂的少年再一次被烬符的火嘶逼退后,三人中年龄最大的青年心中萌生了退意。 他们三人不是面前这两人的对手。 尽管对方一时也难以击破他们,但问题是他们现在的身份是逃往者。 尽管面前这两条灵武处的狗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到现在还没有向灵武处请求支援,但待会他们反应过来,己方便要被两面包夹了。 出了城就有援军了,可逃的话带着花池琪能逃出城去吗?如果有人断后的话…… 青年的思维飞速运转着,眉头一皱,脸上浮现纠结之色。 几秒后,他挥刀弹开雷甸的小斧头,下定了决心,开口欲言的同时,转头看向花池琪。 “我……”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少年转头看向他,又看向花池琪的方向,神色一变。 花池琪在他们眼皮底下,一个不注意突然消失了。 他们在被雷甸与烬符追上时,悄无声息地对花池琪使用了会让四肢无力的药粉。 此时的花池琪可不具备独自行动的能力。 少年顾不得更多,直接将灵识施放到了最大! 灵能探查是捕捉不到没有灵气的花池琪的,但可以捕捉到偷偷拐走她的人。 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少年咬着牙,很快锁定了一个在灵识范围内移动的目标。 什么情况? 眼看对方忽然停手,雷甸正在心中纳闷着。 “喂,你们可不准投降啊!”一旁,正在兴头上的烬符大喊道。 “当心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雷甸严肃说道。 啧,老子最讨厌这种情况了,每次打着打着忽然停手,肯定是有崽种要耍小手段! 他握紧了小斧头,一边提防着对方,一边拉着烬符不让她轻举妄动。 …… 少年肆无忌惮地使用灵能探查时,自然不会去考虑不久前才接触过的鼠庄。 鼠庄涉猎的交易很广,除了情报信息以外,当必然也包括各类物品。 而且虽然不包括大奸大恶之事,但小偷小摸之流总是在所难免的。 “保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其中一人推出一块镶着不少宝石的精致手表,正在向对方兜售,嘴里吹得天花乱坠的,看对方的神情似乎也有些心动。 这手表的来路八成不会干净,但无论是坑蒙拐骗还是敲诈勒索来的,在鼠庄都没人会在意。 待在下水道的人没那么讲究。 忽然,一大片灵识从远处扫来,如狂风骤雨般瞬间覆盖了这块鼠庄。 老鼠们立马反应过来,赶忙清理起手边的赃物。 那手表在半秒内迅速地化作了灰烬,落在地上,与尘埃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保安皱着眉头看向灵识的来源。 过了五秒左右,灵识消失。 几个武者反应过来并非是灵武处突然来扫查,应该是别的不知道这里规矩的武者唐突用了灵能探查,于是低声骂了起来。 保安拨通了几个门卫的电话,让他们去看看情况,随后来到那贩卖手表的武者身旁。 那武者看了他一眼,有些庆幸地说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灵武处呢。” 保安说道:“可惜你那手表了,本来能赚不少吧。” 武者点点头,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惋惜,说道:“没事,反正也是假的。只是刚才那个想买的冤大头胆子小已经跑了,唉~” 保安眉头一挑。 “诶,之前来找你的那是花池琪的人吧?”武者回头看向保安,问道,“什么情况?” 保安抬手比划了一下。 “去你妈的,跟我还要钱?!”武者怒道。 保安笑了笑,随意道:“他们要找人,具体的我也没敢问。” 他忽然打了个响指,掏出手机在武者面前一晃,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过我拿到了联系方式。” 武者闻言,眯了眯眼睛说道:“这可是一条可遇不可求的门路。” 保安点头道:“没错,一条能通往花池琪的门路!” …… 跟保安交换联系方式的人当然不可能是莫胧,而是柏咫涯。 保安以为柏咫涯是莫胧的下属,也就是花池琪的人,还在心中沾沾自喜着。 面对步伐不急不缓,还时不时看看手机仿佛是在与人闲聊的柏咫涯,莫胧心中越来越着急,好几次忍不住想要释放灵识,却都被柏咫涯拦住了。 “这种地方一般不能随便用灵识。”柏咫涯说道。 莫胧忍不住说道:“既然知道小姐就在前面,还在这里等什么?!” 当一阵灵识从前方扩散而来后,柏咫涯将手机放回袋里,向前赶了过去。 …… 自周五松婑建立群聊之后,这个仅有六人的群聊就一直没停下来过。 何志鸦一直在跟杨安吹牛逼,风自涌时不时帮衬几句。 夏霖偶尔冒出来不咸不淡拆一拆何志鸦的台,松婑则一出来就抱怨今天遇到了什么什么样的傻逼。 柏咫涯说的话很少,不过周六提了句“遇到件有趣的事情”,引起了夏霖和杨安的兴趣。 两人从他口中得知他遇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仆。 杨安以为柏咫涯有这癖好,还给他推荐了几家女仆店。 柏咫涯也没透露更多,只是说了句“感觉她不太聪明”。 几十分钟后,松婑突然在群里说了句: “出他妈大事了!” “我遇到抢劫犯了!” 何志鸦说道:“真的吗,能不能商量一下见者有份?” 柏咫涯跟松婑私聊了起来,得知他碰到了花池琪,于是内心开始盘算了起来。 松婑一边背着花池琪在下水道前进着,一边在通过手机跟柏咫涯交流。 “哥们,我现在回去就是常亟区,跟灵武处就隔了两条街!” “先别回灵武处。” “那我现在怎么办?” “跟你背的人聊聊天吧。” “啊?”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试探交手 聊天? 松婑沉思了两秒,冷静了下来,询问起柏咫涯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没来记得看柏咫涯的回复,背上的花池琪主动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 “我叫松婑……呃,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花池琪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我、我原本准备直接去灵武处的。” “你改主意了?” “呃,因为……”松婑嚅嗫着,想看一眼柏咫涯的回复。 “你在跟人联系。”浑身松软,趴在他背上的花池琪注意到他手中亮起的屏幕,低声道,“你不是要救我。” “啊不是!没有!我不是坏人!”松婑一时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就是碰巧路过,听到有人在讲话!然后我就下来看看,再然后……” 他忽然闭上了嘴。 前方的管道中,出现了一个顶着红紫色蘑菇头的女孩。 她头顶的蕴石忽明忽暗,每次闪烁,她的身影都会瞬移前进一段距离,远远看着颇为诡异阴森。 “把你背上的人放下,走吧。” 女孩停在了在松婑面前五米远的地方。 松婑看清楚了她头上的红紫色蘑菇头不是头发,而是一顶帽子。圆圆的脸蛋上,一双眼睛被这帽子遮住了一半。 松婑沉默着,心中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案。 完了,我这是插足了什么大事件里吗? 他想了想。 手机的屏幕亮起,应该是柏咫涯又发过来了消息。 他单膝落地,将背后的花池琪放下。 那柄刚从迟老板那里拿来的长枪,在他背上花池琪后就一直被他夹在腋下。 而长枪在在这环境较为狭窄的下水道里—— “不太方便用啊……”松婑喃喃道。 女孩问道:“什么?” “这柄枪还没去灵武处登记过,原则上是不能在城市里使用的。” 松婑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长枪上,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枪身,如同落在恋人的肌肤上,眼中满是缠绵的爱意。 “这是我的第一把灵武啊。”松婑说道,转头看向了女孩。 “我劝你不要想不开。”女孩从腰间拔出一柄细长的软剑,脚尖踮起,转了转脚踝。 “可我怕死啊。”松婑诚恳说道。 女孩不解道:“那你还要动手?” 松婑认真说道:“因为像我这种一头雾水乱入的杂鱼角色,在电影里一般不都是最后落得个被灭口的下场吗?” 蕴石明灭。 松婑伸脚踢上长枪末端。 枪身翻转,松婑双手握枪,笔直刺向前方。 软剑此刻出现在他眼前,剑身贴着枪身刺向他的面门,中途忽然柔韧若鞭,剑身弯转转向朝其胸口而去。 然而长枪也随之转向,枪身在松婑手中挪动,用末端挡下了软剑刺击的同时,枪身中爆发出一阵灵气,呈战车之势刺向前方的女孩。 女孩神色一变,显然事前低估了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实力。 然而面对这凶狠的刺击,她却并未收剑防御,甚至松开了手! 只见软剑脱手而出,如游龙般在空中盘旋,转瞬间便形成一道漩涡,如磁铁般吸引着周围空间中的灵气。 下一刻,附着于枪尖上的灵气被其尽数牵引而去,没有一丝一毫得以逃脱。 女孩抬脚落在枪头上,轻易地将其踢开。 松婑赶忙上前接住长枪,忍不住说道: “这是什么招式?异灵术?!” 女孩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花池琪身上,伸出手,空中的软剑如同有自我意识般回到她的手中。 她当然没有回答松婑,面无表情地讥讽道: “这点见识就别学人强出头了。” 松婑转头看了一眼花池琪,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和这手持软剑的神秘女孩。 他说道:“小姐,你倒是一点都不怕啊。” 花池琪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大脑表皮估计跟你这漂亮脸蛋一样光滑吧。” 不是,为什么骂我? 正当松婑摸不着头脑时,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蕴石的光芒照亮一身棕色毛皮大衣。 一个满脸胡茬,面色阴沉,双眼无光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在衣兜里,来到女孩身旁,张口发出了沙哑浑浊的低声: “没时间了,他要来了。” 女孩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神色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身体周围的灵气都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中年男人依旧面无表情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走吧。” 女孩咬咬牙,转过身去,在蕴石闪烁几次后身影便彻底消失了。 中年男人看了花池琪一眼,转过身去似乎也准备离开。 “谁要来了?”花池琪恢复了些力气,站起身来说道,“怎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一点也不专业呢?换成天河的人,我现在应该已经在玉桦城外了吧。给了你们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把握不住啊。”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着她说道: “花大小姐对自己没被绑架成功好像还很遗憾?” 花池琪一副淡然模样道:“在玉桦的生活太无聊了,本来还以为这次能找点乐子的。不过结果还真是令人失望啊。唉~毕竟是玉桦这种乡下地方啊,一个个武人组织都是这么没效率啊。像你们这样的家伙也是接到了不确定地消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浑水摸鱼几下,没想到撞上了我本人吧?可惜你们没什么胆子啊,现在只能跑了呗。” “哦。哼哼……”中年男子也没反驳,似乎是低笑了两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向有些激动地朝自己发问的松婑,回答道:“我是你交的新朋友的老相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松婑不知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身份,也完全听不懂任何一个人说的话,只是看着中年男子离开后,觉得现在似乎安全了,长长舒了口气。 花池琪说道:“你不追上去?” 松婑看着她眨眨眼,小声道:“就,不了吧……?” 花池琪冷哼一声,不悦道:“没意思。” “小姐!” 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松婑回头看去,看见了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人。 是认识的人?诶?那三个绑架了这个小姐的人没追上来啊。 松婑心中疑惑着,又看见了跟在莫胧身后出现的柏咫涯。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叙旧 发现花池琪不见之后,那正与雷甸对峙的沉稳青年心中如遭雷击。 死了两个同伴不说,眼前的雷甸与烬符甩也甩不掉,打也打不过。 这下花池琪也没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但眼下并没有给他懊恼的时间,得考虑能否全身而退了。 可惜他还未思考出来方法,花池琪的贴身女仆便赶到了。 雷甸看着从莫胧身后的柏咫涯微微一愣,说道: “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柏咫涯对莫胧提了一句雷甸跟烬符的灵武处干员身份后,十来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保镖直接从他们背后窜了出来。 他们的存在自然离不开莫胧的安排。 莫胧当然是瞒着柏咫涯安排这些人跟在他们背后的。 他们是大摇大摆穿过鼠庄的,不论是门卫还是保安都不敢拦,甚至不敢上去搭话。 一身绣着花的白色制服既是身份证明,也是威慑。 烬符还在嚷嚷着要接着跟那三人打,结果那三人被这队保镖一个照面就尽数击败了。 少年少女当场被杀,青年的四肢被断,留了半条命用以审问。 绑匪落网,莫胧直接使用了灵能探查,灵识如潮水般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内扩散,吓得鼠庄的武者又缩了一阵。 不过因此,她也终于确定了花池琪的位置,于是拖着伤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在经过无数个相似的转角之后,莫胧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自己的主人的身影。 松婑转过头来,视线中出现莫胧那瞪大了双眼,一脸凝重甚至带着些杀意的面孔。 他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莫胧没有回答,迅速来到他身前。 此时的她心情极为激动,抱着宁杀错毋放过的心态,单手握着短剑斩向了松婑的脖颈。 松婑急忙提枪格挡,然而莫胧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反应过来时尽力格挡了第一下,然而莫胧转身剑锋再度刺来,擦过枪身后,先一步来到了他的锁骨中央。 下一刻短剑便会穿透他的喉管。 毕竟一个是从小便受到训练的贴身女仆兼保镖,一个只是有些资质,基本功比较扎实的普通武学生,双方间的实力差距并不小。 花池琪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阻止。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之间。 松婑松了口气,单手持枪,倚在墙边问道: “哥们,什么情况?” 柏咫涯松开夹着莫胧短剑的食指与中指,看了莫胧一眼后,无视花池琪,看向松婑。 在松婑的身上,尤其是长枪周围,他感知到了一股灵气。 一股许久不见,但依旧留有印象的灵气。 “你跟人交过手了?” 松婑点点头,说道:“是个戴帽子的女的,脸圆圆的,看起来挺年轻的。还看到个一副酒鬼样的大叔。” “好。你先上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管。” 话音刚落,柏咫涯便向前方掠去,转瞬间便消失在松婑的视野中。 “哎!到底咋回事啊?”松婑一头雾水,回头看去,发现莫胧仍在死死盯着自己,挠了挠头,也不敢久留,提起长枪向前跑去了。 …… 某条街道。 一块陈年窨井盖安详地遥望着月空,准备随着渐深的夜色进入梦乡。 忽然,它的身躯遭受重击,在半空中盘旋翻转,落到地上时已然化作几块碎片。 一个戴着红紫色类似贝雷帽的帽子的女孩从盖口窜了出来,握紧双拳,快步向前方走去。 “别走这么快啊。” 浑浊的男低音从她身后传来。 女孩回过头来,咬着牙说道: “反正我又不能见他!我难道不该快走!” 她的语气怎么听都谈不上有多和善,显然心中还存有着怨气。 “让他看到我们都来玉桦了,以他那心思肯定会察觉到什么的。谁知道他到时候会帮谁呢。所以不是不让你见,是现在最好别见面。” “那什么时候才见?!”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说道:“这我也说不好啊……之后看情况吧。” 女孩冷哼一声,怒道:“废话!” “你这脾气怎么还这么爆呀。你这样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啊,小发财……” 中年男子叹息道,接到的回应是女孩的一道携着凌厉剑气的斩击。 中年男子后退两步,斩击从他身旁划过,掀起了他额边的碎发。 目送女孩那气冲冲的背影,他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支烟。 咔嚓一点,胸膛起伏,一圈袅袅白烟散入晚春的夜色里。 烟燃了一半,他从怀中又取出一支,转过头来,看着背后一名戴着奇怪帽子的年轻男性,问道: “陪一根?” 柏咫涯摆摆手。 中年男子靠在墙边,上半身隐藏在阴影里,缓缓说道:“你现在也是烟酒不沾?” 柏咫涯点点头道:“这些对身体不好,红中你也少碰点。” 他便是下午与杨安聊过一会儿的红中。 “嚯嚯,你还会关心人?”因为面部神经受损的缘故,面瘫的他面无表情地发出了笑声道,“看来你是真的在变啊,玉桦这么神奇?” “「发财」刚走吧?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柏咫涯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平静问道:“你们来玉桦做什么?” 红中夹着烟的手停了一瞬,说道: “哼,不愧是你啊……我说我们来玉桦旅游的你信不信?” 柏咫涯点点头,说道: “可玉桦的施山被苏只的分家给占了,想来应该没别的景区有折扣吧。” “在玉桦的苏只是分家?”红中说道:“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柏咫涯接着说道:“这几天来玉桦的陌生武者多了一大批。你们是要干什么大事?” “这你都知道?” 柏咫涯说道:“我晚上经常在外面散步。” 红中再一次在心中感叹柏咫涯的感知能力竟然如此强大,一个城市里在几天中多了一批武者他都知道。 他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告诉柏咫涯答案。 这时,松婑从底下爬了上来。 “呃……” 柏咫涯对他说道: “这是我的旧识,我们在叙旧。” 松婑再一次与红中相见,不过这次有了柏咫涯的存在,他点点头,老实地走到了一旁。 红中向松婑点头致意后,朝柏咫涯问道: “你交的朋友是越来越年轻了啊……真想活得像你一样放纵啊。” 柏咫涯说道:“放纵?我觉得自己活得还挺认真的。” 红中说道:“那你跟花池琪身边的那个女仆待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白板」的影子?你一直都看不惯这种真心实意地给别人当奴才的人,就想改变一下他们呗。你这么想就去这么做了,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不够随心所欲吗?” “你不想说就算了。”柏咫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别去打花池琪的主意,再怎么样她身边那群保镖实力确实不俗。” “这算你的忠告?”红中说道,“有句话花池琪说对了,我们确实没这个胆子。对她动手的是一个新成立的小组织,几个人都是从天河来的,好像都是受到花仁美压迫,想要替天行道的天真家伙。我们只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而已。” “好,那我走了。”柏咫涯说着便转身向松婑走去。 红中朝他的背影说道:“发财可是一直在怨你不辞而别。” 柏咫涯没有回头,说道:“有怨的应该不止她一个吧。” 红中吸尽一支烟,转身离开了。 松婑站在不远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柏咫涯,挠了挠头。 “天色也不早了,你还要去灵武处登记吧?” 柏咫涯说道:“那边走边聊吧。” …… …… 第一百二十章 解释 四月末的时候,城市边缘突然集中地爆发了多起灵能事件。 废弃码头发生爆炸,工厂仓库里多了几具尸体,偏远地区街道有多名武者火并…… 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谈不上大。 但奇怪的是,这些小新闻在网络上被报道之后,没过几个小时便被尽数撤下了。 虽说玉桦这几年也在高速发展中,从三四线小城市努力地想跻身进二线之中,但也没喊过什么和谐之城之类的口号。 明明前阵子献春花苑、海浪银沙酒店等几起影响更大的灵能事件也都没遮遮掩掩的。 但后续几天也没发生什么,这点琐事也很快如尘埃般被扫进名为历史的畚箕中了。 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自然个个都是网络上的弄潮儿,从早冲浪到晚不带停的。 一级剑b班有一撮每个课间都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闲聊的学生,偶尔还会跟其他楼其它层的学会用眼神交流交流。 他们在一次闲聊中提到了这些事,声音传入了柏咫涯耳中。 后来的几天,柏咫涯在上学放学途中,在与司命逛街的时候,感知到了不少陌生武者的气息。 拿近的来说,狐桃小屋对面的奶茶店里多了两个高高瘦瘦的武者。 金雀商业街上那一条美食街里多了至少十来个陌生气息。 而在去常亟区打造灵武的时候,那边新开的雅乐琴行、远墨馆两家店内深处都有一股不小的灵气。 如此一来,在吞星麒麟内感知到的阴冷灵气也难不与这些联系起来。 最后,当红中出现在柏咫涯面前时,他心中便得出了结论。 各个大小武者组织纪律性地出现在玉桦。 天下熙熙为利来。 玉桦应该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柏咫涯没把这个想法跟别人说,在与松婑去灵武处的路上时,他将花池琪的身份,以及自己与她相识的过程跟松婑大致说了下。 松婑问道:“天河来的大小姐?那她怎么这么容易被绑架?” “这次大概是个意外吧。”柏咫涯说道。 “诶,那是不是我不出现她就要被人绑走了?我是不是立大功啦?” 松婑有些兴奋,不过很快回想了莫胧后面对自己出手时,那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的模样以及花池琪那冷艳旁观的样子。 可能这就是社会上层的跋扈大小姐吧,一点也不知道知恩图报呀。 他低声说道: “我大概是不会被报答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道:“她保镖跟灵武处都没想到他们会走下水道诶,你竟然能猜到。看来你比他们脑子都好用啊!” 柏咫涯轻声道:“灵武处和她的保镖里,应该都有人能想到。” 松婑眨眨眼,说道,“你是说他们里面有人故意不想救她?” 柏咫涯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刚才注意到那些保镖一个个跟机器人似的模样,说道: “这个花池琪大小姐的身边,全心全意保护她的大概只有她的那个女仆莫胧。灵武处那边嘛……原因就不好说了。” “啊?” “算了。没事两边都别掺和进去比较好,反正跟我们又没关系。”柏咫涯摆摆手,看了眼手机,何志鸦正在找夏霖,但夏霖一直没回话。 他看向松婑手里的长枪。 松婑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雀跃地说道:“下午刚从迟老板那边拿到的。我刚才用了下,感觉很可以好吧,灵气运转起来比我在学校里用的那种破制式灵武真是流畅个几百倍呀!而且转化率也高,迟老板真的是有点东西的啊!我准备改天带点礼物去拜访他,跟这种厉害的锻器大师搞好关系肯定没错好吧!说起来,这么厉害的铁匠怎么缩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里啊,他这水平就算去吞星麒麟也要被老板奉若上宾啊,我等下去问问风自涌这什么情况。” 他说着,拿出手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诶,那天那个叫路……路迎雪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吞星麒麟的千金大小姐吗?她八成还要去迟老板那儿找茬!” “风自涌说你是个比较内向自闭的家伙。”柏咫涯看了松婑一眼说道,“不过我感觉你好像跟他说的类型有点出入啊。” 松婑说道:“别听他信口开河,我只是不喜欢跟女孩子和陌生人讲话而已。” “不喜欢跟女孩子讲话?你恐女啊?” “不是,啧……主要我碰到的女的总是喜欢那我的脸来调侃,很烦。”谈起这个,松婑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柏咫涯看着他这张如同画中美少女的靓丽脸庞,说道:“说不定她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跟你聊上天呢。” “反正别人拿我脸开玩笑我就容易发火。”松婑摇摇头道。 柏咫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其实我也知道这么敏感不太好,但每次都忍不住……我碰到的很多人都说我性格不太好。”松婑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蒙上一抹忧伤的阴影,轻声说道:“所以我其实基本没什么朋友,在学校里也没什么关系好的同学,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好。长这么大好像就只有风自涌这么一个关系好的哥们。” “有吗?我感觉你挺普通的啊。”柏咫涯随意而平静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有问题呢?” 从他的话语里听不到刻意安慰的感觉,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的客观事实。 松婑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何志鸦在远鸥里疯狂@夏霖,可后者一直没回话。 两人聊着聊着,便来到了玉桦新世纪大厦下。 松婑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我还真没进去过,你来过灵武处没?” 柏咫涯摇摇头,说道:“不过我也正好有点事,一起上去吧。” “我听说这边办事效率很低啊,等下可能要有的等了。你在灵武处有熟人没?” “跟一个科长见过几次,也不算熟吧。” “科长?!这可不是什么小身份吧?” 柏咫涯说道:“不是很熟。不过夏霖姐姐就在灵武处工作,好像也是个有身份的,到时候实在不行跟夏霖说一声找他姐呗。” 松婑闻言面色一喜。 “那省事呀!”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动向 随着花池琪重获安全,绑架她的三人中一个落网两个当场死亡,长水区的封锁仅仅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便解除了。 但夏霖对此一无所知。 晚饭过后,他接到小岳的消息,出门向南前往常亟区的「玉桦正宗百年老店」。 对于从小就不太喜欢出门,因此有些路痴的夏霖而言,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迟老板这店就算照着手机上的地图走,都有些难找。 尽管昨天才去过一次,但昼夜变化之后,周围零零散散地亮起些霓虹灯后,陌生的环境又让他分不清方向了。 最后抵达时比预期的要晚了十多分钟。 周六,晚。 18:42 夏霖掸了掸落在肩上的尘土,看着紧闭的大门,琢磨着自己明明是晚上六点才接到小岳的电话叫自己来取灵武的。 总不能六点半就关门了吧,不至于这么早吧。 伸手,哒哒敲了两下门。 没反应。 哒哒—— …… 还是没。 他在门口等了会儿,灵敏的听力也并未在里面捕捉到什么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他拨通了小岳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这…… 夏霖挠挠头。 随后,在四下无人之地,他轻声自言自语道: “唉,怎么没人啊,这我只能回家了呀。” 他说着,便一脸无奈中带着倦意,转身往回走去。 轻风吹进小巷之中,带起些许尘土。 远方射来一束淡黄色的光线,如流星般在他眼前一扫而过。 光芒有些晃眼,但并不令人厌恶。 他的神情也在此刻变得有些恍惚。 于是—— 黑暗之中,危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背后。 然而就在此时,夏霖忽然高高跃起! 只见他微微屈膝一蹬,身形似弹珠般迅速跃至空中,伸手攀上一旁破旧的民房似的建筑,转过身来,俯视着下方。 从高处撒下些许光线,点亮了夏霖的双眼。 此时此刻,他的眉宇间哪还有半点随意与疲倦。 一双眼眸在夜色中如星辰般闪烁,静静地锁定着那柄刺向自己方才所处位置的漆黑长剑。 …… 莫胧之所以同意花池琪没有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回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信任。 不是对自己的实力的信任,而是对隐藏在周围的那个保镖,那位雇佣武者的信任。 花池琪离开天河,来到这小小玉桦的理由是避险。 至少名义是天河将迎来一次动荡。保险起见,让虽然没有感知、修习灵气,但却生来拥有一双洞穿之曈的花池琪去玉桦躲避一段时间。 对于自己的宝贝女儿,除了基础的各类人员外,花仁美还派了一支总共88人的亲卫保镖——那群穿着绣着花朵图案的白色制服的家伙。 不仅如此,他还联系上了武者组织「幽灵鸟」。 兵在精而不在多,尤其是作为保护者。 面对这项来头不小的委托,幽灵鸟派出了成名已久的「幽莹四傀」。 当然四人来到玉桦后,任务不单单只有保护花池琪的安全。 幽灵鸟时不时会根据需要,让他们在能确保花池琪安全的同时,去完成其他预计不会很麻烦的任务。 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意外就普通电脑程序里的bug般,始终无法尽数排除。 于是在海浪银沙酒店,风傀和土傀两人本以为只是遇到邪道武者组织袭击酒店,打算收集情报,不打算牵扯太多。 然而未曾想到却遇到了妖灵。 其中大部分都拥有至少玄等的实力,为首那掌控空间之力的鹣鹣更是达到地等甲级,距离最高级的天等妖灵也只有一步之遥。 甚至后来连苏只贵族都被牵扯其中。 而炎傀也是。 她接到额外任务——调查暗君会玉桦分会后,独身闯入蛇神山中,以一己之力,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两名牙使,火力全开打败执行使董浩后,却未曾想到六大星使之一的司命也身处于此, 在被其偷袭后,她身受重伤,若非柏咫涯出手,落在会拿武者做各种人体实验的暗君会手里,她的下场便不堪设想了。 而四傀中最后一人一直没有参与这些额外任务。 这是四人商量好的事情,由她始终隐藏在花池琪周围,时刻保护其安全。 而在今晚,意外也降临在她身上了。 花仁美在天河扩张势力时,手下难免会干些不体面的事情。 那些受其压迫的人中,有一小撮武者联合起来,成立了同盟般的组织,发誓要花仁美付出代价。 但面对花仁美与其所势力,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如同螳臂当车,就连给制造点会让花仁美烦扰的小麻烦都做不到。 无奈之下,在几番吃力费劲却一无所获的尝试后,他们选择了隐忍。 而在得知花池琪前往玉桦的消息后,他们觉得复仇的机会来了,便一起来到了玉桦。 然而,光是那一群不离身的88名亲卫便让他们无从下手。 几个月的观察和等待一样是无用功,尽管花池琪四处寻欢作乐,其个人安全却始终处于那一张绵密如丝的安全网的保护下。 然而,或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机会在这一天忽然降临了。 他们将所有积蓄全部拿出来,四处打点,终于令一个成员成为了花池琪的司机之一。 恰好,在花池琪变道前往金桐公园时,便是那人任职司机。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伙伴。 可惜,他并不知道幽莹四傀中最后一位的存在。 在他准备里应外合之时,被最后那一傀发现,当场被其杀死,尸首分离。 好在他们虽然弱小,但却为此次行动做足了准备。 几个早已安排好的成员刻意现身,用调虎离山计勾引了那人,令其追逐他们,远离了花池琪,从而为游大哥五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那几个成员一路逃到了常亟区,幽灵鸟的第四位傀也一路追到了那里,这时她终于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那几名成员意识到她知晓自己中计后,便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开始拼尽全力只为将其困住,拖延住她,令其能晚一点回去是一点。 于是,六点不到的时候,在常亟区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深处,爆发了一场动静并不大的战斗。 战斗以四名武者付出生命的代价拖延住一名长发女性近二十分钟为结果。 然而那名长发女性并未消耗多少,却没能立马赶回去。 因为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有一头灰色长发,身披精美风衣,面容隐藏在宽檐帽下的男人。 那个男人手里,有一张栩栩如生,正在微笑的脸。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蛇与海 长发女人身穿一袭深蓝紧身衣裙,手持一柄细长直剑。 剑镡呈波浪型,灵气如水般流动在剑身周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比别处潮湿一些。 女人打量了这神秘人一番,问道: “自报身份?” “嗯……”对方沉吟片刻,说道,“也不是不行,但像我这样的小角色,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知道吧。” 女人抬起手,捋过发丝,擦下粘在发丝上的半干涸的血液,淡淡道: “那就滚吧。” “呵呵……”令人不悦的笑声从帽檐下飘出。 “有幸得见幽灵鸟的海傀,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男子的手指微动,手中那张栩栩如生的脸也跟着变化,原本的微笑化作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几丝阴冷的气息从中蔓延出来。 一般的来说,与灵武处等官方机构的武者干员不同,身处民间组织的武者脾气都比较差,或者说他们的行事会更加直白,更加顺自己心意一些。 所以当海傀从这神秘男子手中的那张脸上察觉到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危险气息后,她直接一剑斩了过去。 面对这唐突、迅捷且致命的斩击,大笑的脸张开空洞的嘴,喷出一口如雾般的阴冷灵气。 雾气快速蔓延,化作盾牌挡在男人身前。 利刃被阻挡了半秒后,依然破开了雾盾。 灵气构成的雾盾迅速消散,然而在那后方,男人的身影已然消失。 海傀转头朝右侧看去。 十米开外,高楼下方墙角的阴影之中,一袭黑色风衣随风而动。 男人抬起右手,手心朝上,那张大笑的脸漂浮在他的手掌上方,整张脸向后包裹成球,张着大口,不断向内部吸入灵气,如气球般膨胀起来。 海傀神色一凝,挥剑斩出两道剑气。 “噗——” 那空洞的大嘴一口气将吸入的灵气尽数吐了出来。 灰黑色的烟雾倾泻而出,海傀的剑气没入其中,好似泥牛入海。 烟雾顺着两侧阴影极速蔓延,片刻后便笼罩了小巷深处大约一百平米的区域。 海傀盯着他手中的那张脸。 这种邪门的战斗方式……哼,见不得光的「暗流武者」也跑到玉桦来了啊。 她闭上眼睛,举剑横于胸前,手掌划过剑身,在一侧剑刃上留下一条血迹。 脑后的长发飘起,大量灵气从她体内涌出,贯入细剑之中。 剑身周围的灵气顿时变得粘稠无比,宛如实体水流游走在锋刃周围。 前方的灰发男子伸手打了个响指,手中的笑脸旋转,顿时从周围的雾气中形成数十道灵气流向海傀涌去。 海傀睁开双眼,剑刃上的血液似活物般化作一层半透明的浅红色薄膜,包裹住整条剑身。 长剑向前刺去,面对眼前如蝗虫群般的数十道灵气流,剑尖凝聚出一道血红色的巨大剑气,边缘的灵气翻涌不止,如浪潮般向前方扑打而去。 两方相遇,血红剑气好似嗜血灵兽,一个照面便呼啸着将那数十道灵气流全部吞没,并且其气势丝毫不减,朝着那灰发男子笔直而去。 灰发男子见状,来不及吸取周围的灵气,于是将自身体内灵气注入掌中的笑脸之中。 灰黑色的雾气喷涌而出,眼看着又要化作一面雾盾。 然而这次,未等雾盾成型,第二道剑气便已斩来,与前一道剑气相融中,交叉成十字,瞬间斩碎了未成形的雾盾。 眼看着十字剑气就要落在来不及趁机躲闪的灰发男子身上,笼罩在周围的灰黑雾气在这时尽数消失了。 以此同时,一道光芒忽然出现在男子身前。 那是一道蓝色的光线。 如鬼火般忽然出现在宽帽檐下。 浪潮般的十字剑气没入光线之中,如烈火炙烤下的细雪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海傀垂剑于足尖旁,灵气仍在剑身周围涌动,但她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势。 在十字剑气被化解之后,那鬼火般的蓝光也迅速消失了。 海傀看着灰发男子,开口说道:“「蓝眼」不是自诩新时代的先进组织吗?明明一直瞧不起传统武者,怎么也会招收北方的「暗流武者」了?” “正因为‘先进’,才会根据现状,灵活地改变方针嘛。”灰发男子笑道,“而且我这个年纪就能灵活运用「假人真面」的武者可不多,可能他们因此才看中了我吧。” “哦?这么说来你还是个……旮旯角落里冒出来的天才啊,那死在这里还真是可惜了……”海傀叹息道,然而她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惋惜,反而生出了明确的杀意。 “其实我是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水平究竟如何。”灰发男子的语气仍旧淡定,“虽然需要借助蓝眼的能力,但如果大名鼎鼎的幽莹四傀是这种水平的话,那我觉得自己还是满有前途的啊。” 他看着海傀那更冷了几分的脸色,轻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压箱底的本事还没拿出来,但刚才那两剑至少也是动真格的吧。能被我这么轻松化解我就很满足啦。” 海傀缓缓举剑道:“既然如此,机会难得,你就不想看看我压箱底的本事吗?” “老实说我没什么把握呀。要不换批人来陪陪你?” 神秘男子的话音刚落,两道气息从远处快速接近,转瞬间便来到此处。 一个头顶着紫红色帽子的女孩从楼上跃下,站在灰发男子身旁看着海傀。 海傀瞥了她一眼,神色不变。 一袭不合季节的棕色大衣从另一个方向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一个留着一头浅黄碎发,面无表情的中年胡茬男双手插兜,两眼无神地走向灰发男子。 海傀看向他后,双眼微微一眯。 红中无视了一旁的海傀,看着灰发男子说道: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安分啊,「蛇牙」。” 被称作蛇牙的灰发男子眉头一皱,伸手挥了挥,嫌弃道: “一股烟味,离我远点。” 一旁的发财也远离了红中几步。 红中全然不在意,继续说道:“你早上去找他了吧。看你回来的时候那副死了全家的样子,肯定是被他教训了一顿,心态失衡,所以现在来找幽灵鸟的茬吧。” 蛇牙似乎是被他说中了心思,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那张脸的嘴角迅速下垂,转瞬间便变作了一副恶鬼相。 红中面无表情地发出一阵低沉笑声,转头对海傀说道: “不好意思,这小子脑子不太好。要不今晚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 海傀冷着脸,没有立刻答复。 红中的右手从衣兜里伸了出来。 海傀立马警惕起来。 只见他那粗糙的大手落在脖颈上,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雇主出事了……” 海傀闻言,神色顿时一变。 红中的右手离开脖颈,侧着身子向一旁一伸。 “请。” 海傀走了,离开得很果断。 红中摇了摇头,说道:“我去找找看花池琪,你们要来吗?” 蛇牙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红中看向发财。 “那你呢?” 发财问道:“去找她干什么?” 红中说道:“既然除了这档子事,就去看看呗,反正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发财沉默片刻,问道:“他是不是也在那里?” 红中说道:“谁啊?” “别跟我装傻!就是你刚才跟蛇牙说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啊,谁知道呢……” 红中含糊地说道,从怀中取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一口。 火星在黑暗中亮起,接着迅速黯淡,如同求而不得的执念。 “你就对他这么执着吗?何必呢?” 发财沉默不语,半晌后冷声道: “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玉桦西站的骚动 玉桦西站位于百叶区与常亟区的交界处。 在这个周末,董秋武又一次从被窝里被一通电话拉起来,来到此处。 面对所谓的调休,他已经完全麻木了,刚踏入社会时那一身的朝气与生气也在几年后的现在被消磨得差不多见底了。 不过,他在玉桦西站见到了同为灵武处的一名戴着茶色墨镜的中年男子。 在见到其右肩象征着武学处「巡戒科」身份的六芒星纹章时,他便认真了起来。 武学处巡戒科的出动意味着随时准备进行武力镇压。 也就是说灵武处认为玉桦西站极有可能发生纷乱。 所以身为侦查科的自己被拉来并不是又要去侦查什么东西,而是作为人手不够时顶上去的预备援军。 怪不得让我带着十一个人来啊,我还在纳闷怎么需要这么多人来侦查的。 身为这支临时小队的队长的董秋武身心上的疲惫被淡淡的紧张所覆盖,但在十一名队员面前,他可不能将这份不安表现在脸上。 挂断电话时,略显尖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舒展了他皱起的双眉。 “噢哟,秋武你也开窍了?” 董秋武转头看去,乌黑细长的发丝垂在一张白净帅气的面庞两侧,两弯笑眼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啧,没。是我妹妹。”董秋武无奈道。 这长着张狐狸脸的帅哥名叫荆云,今年23岁,入职两年半,目前仍是个三级干员。 他是被董秋武从新人时期一手带上来的,同样也是灵武处的同事中与董秋武关系最好的朋友。 “原来你还有妹妹啊!” 荆云惊讶道,随后凑得更近了,伸手从后方勾住了董秋武的脖颈。 “大舅子,令妹婚配否啊?” “她还在上高学。”董秋武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她要是找你这样的家伙当男朋友,我就……” “就?”荆云的手勾得更紧了。 “就把你的腿打断!” 董秋武说着用手肘捅了一下荆云的腹部,荆云怪叫一声笑嘻嘻地松开了手。 董秋武长舒一口气,将忐忑压抑在心底,听从那个巡戒科的墨镜男的交代,静静地待命于玉桦西站。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从东至头顶,不断西沉。 人流往来穿行,未见骚动。 董秋武小队十一人从上午待命至下午,始终没有再接到任何命令。 “话说这里的员工午餐真的是够难吃的啊,我感觉那个海带都发臭了。” “你还真的吃的下去啊?那个荷包蛋他妈一股洗洁精的味道,老子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无所谓,反正我去便利店里买的便当。” “早知道之前叫你帮我带包泡面了,我感觉自己的胃里现在在做化学实验我草。” 几个干员实在没事干,随意地闲聊了起来。 董秋武靠在墙边,对面的玻璃后的下方便是玉桦西站的其中一个出口,此刻仍有大量人流来往。 七八个钟头下来也没发生什么,他一直忐忑不安的内心因此稍稍平静了些。 “唉,秋武,你说那个巡戒科的老哥是个什么职位,什么水平的?” 荆云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走了过来,朝董秋武怀里丢来一个,坐到了他身边。 董秋武伸手接过,说道:“武学处的职位听说分得挺细挺乱的。那边有的科下有五六支小队,有的科就只有两三支,还有的科有两三个科长,不好说啊。” 拆开包装,点点热气冒了出来。 荆云中午买了些三明治备着,当时董秋武没什么胃口,荆云刚才想着他这会儿该饿了,还特地拿去热了热。 荆云舒展了一下手臂,叹道:“唉,这半天过去了也没出什么事呀,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董秋武说道,“我这两天肩膀都在痛,真的是感觉年纪大了。” 荆云说道:“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吧?25还是28?” “我感觉自己要40了。”董秋武叹息道,“真想找人给我按摩一下。” 荆云说道:“那要不过两天放假了一起去洗个脚?” 董秋武说道:“不正经的不去啊。” 荆云遗憾道:“那你可算是找错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一声爆炸响起。 …… 5月4日,周六。 下午16:59分,玉桦灵武处接到报告: 玉桦西站出现外界未知武者组织成员,在潜入时被发现身份伪造,遂使用灵气引发小型爆炸。 晚18:16分。 报告称: 在场的民间武者保守估计超过50名,其中32人与灵武处发生冲突。 现已制服武者8名,20名武者仍与巡戒科干员处于对峙中,战况逐渐冷却。 4人逃入市内。 灵能处侦查科支援小队已进行追捕。 …… 董秋武率领的12人小队中,有4人留在玉桦西站帮助巡戒科制服那些武者,其余8人两两分成4组,负责追踪那4个逃进玉桦市内的未通过身份登记的武者。 其中两人逃向百叶区,两人逃向常亟区。 晚18:27分。 董秋武与荆云追踪着逃进常亟区的其中一名武者,穿过一条条街道,最后扎进了某条小巷之中。 随着前方灯光逐渐消失,风声如妖精的低语般,若有若无地在两人的耳边掠过。 董秋武的目光在周围游走,神色认真,低声道:“小心点。” 荆云轻嗯了一声,右手紧紧按在腰后的刀柄上,与董秋武一样谨慎地注意着周边环境。 方才紧紧跟着他们的武者在逃进这条小巷后便没了声息。 两人的脚步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在小巷深处见到了一家有些破旧的店铺。 “玉桦正宗……百年老店?” 借助一旁店门口旁的一盏旧灯泡,董秋武轻声读出了那写在牌匾上方的八个大字。 木板大门轻掩着,他与荆云对视一眼,上前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门内响起了一点轻微的响声。 董秋武面色一冷,伸手放在门上。 荆云缓缓拔出了腰后的刀。 正当董秋武准备推门闯进去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一名披头散发,看起来睡眼惺忪的男性青年出现在两人面前。 “二位有事吗?”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店之内 还未等董秋武与荆云开口,面前的青年便遥望着夜空,又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感叹: “哇,月亮好圆啊。”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两位干员的脸上。 “机会难得,要不一起赏赏月?” 荆云“啊?”了一声。 董秋武伸手入怀。 一张灵武处干员证出现在青年面前。 董秋武收回证件,感受着从面前青年的体表流露出来的几丝灵气,说道: “我们在追捕一个武者,你刚才有察觉到什么吗?” 青年眨眨眼,摇了摇头。 荆云见状,双眼微眯,迈步便是一副要闯进去的样子。 董秋武伸出手,拦在他身前,神色平静,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你有难言之隐吗?” 青年张了张嘴,眼里蔓生出强烈的情绪,然而在沉默片刻后,他却缓缓摇头。 “好。” 董秋武点点头,音量恢复平常说道: “现在我们要进去调查一下,方便吗?” 青年沉默着没有再回答,但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荆云皱眉厉声道:“让开!” 青年说道:“灵武处没有搜查令啊逮捕令啊什么的东西,应该也不能私闯民宅的吧。” 董秋武说道:“你们这不是开店的吗?我们也算顾客吧?” 青年说道:“今天已经关门,明天再来吧。” 荆云闻言帅脸一沉,平时那副狡黠狐狸似的面容此刻宛如影下毒蛇,充斥着阴冷而危险的气息。 比起灵武处干员,此刻的他倒更像是民间组织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武者。 不过董秋武仍是一副平和神情。 尽管平日里他看起来并不那么可靠,偶尔还会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但真的在工作中,尤其是面临可以预见的危险时,便迥乎不同了 入职第3年时他便成为了二级干员,并且有望在三十岁前再进一步晋升一级干员,足以说明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董秋武仍是副淡定模样说道:“在紧急情况下,我们是可以不用遵循这种规矩的。” 青年问道:“那怎么才算紧急情况呢?判断依据是什么?” 董秋武诚实说道:“一切由当事干员临场判断,事后需要写份报告说服上面的领导。” 青年问道:“那现在这情况你要怎么说服你的领导呢?” 董秋武说道:“我也正在为此烦恼,不过这是我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所以,请你让开。” 青年仍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要听话让开的意思。 董秋武收回了手。 荆云左手握拳,轰向青年的胸口。 青年自然早已准备好,单手挡在胸口。 然而,当荆云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时,他却痛呼一声,整个人倒飞入房内,撞在后方的墙上后直直地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昏死过去了的模样。 墙上柜架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陶瓷器因为他的撞击落下来了几个,顿时摔得粉碎。 董秋武回头看了荆云一眼。 荆云眉头微皱,有些意外地说道:“我没用多少灵气。” 董秋武回过头来,迈步走入门内。 …… 今晚天暗得特别快,眼看着才六点半,已然黑得好似乌鸦的羽翼了。 阴暗的屋内没有开灯,月光也并未收到主人家的请帖,只得傻傻地站在屋外。 几分钟前。 迟老板搞定了夏霖的剑,让小岳通知他一声,再给自己拿瓶白酒过来。 尽管师傅仍摆着张严肃面孔,但小岳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不然也不会突然久违地要喝几两。 理由自然是明天在高学任教的孙女要来这看他。 虽然嘴上一直都不说,但师傅一直记挂着自己这个宝贝孙女。 毕竟除了早已失联的兄弟外,这孙女是他老人家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些事还都是在某天夜里,迟老板喝醉了的时候无意透露出来的。 当时这年迈的老人家一边醉醺醺地怒骂着儿子不肖,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边从眼眶里掉出两颗滚烫的眼泪。 小岳那晚本想照顾他的,结果被他灌了两口烈酒后,还没来得及用体内的灵气调理就不省人事了。 今晚小岳有了前车之鉴,只拿了三四两白酒来,还注意着自己别被迟老板灌酒,躲到了墙角的桌子后面,趴在桌上开始装死。 然而,正当迟老板才喝了几小杯时,门忽然开了。 准确地说,门是被撞开的。 一道身影有些狼狈且急迫地闯了进来。 小岳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把头埋在胳膊肘里,没有抬头。 “稍等……你这是……?” 直到迟老板的声音响起,他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才抬起头来。 进来的是个样貌平凡的男人,国字脸,小眼睛,身材矮小,大约只有一米六出头。 尽管谈不上贼眉鼠目或是凶神恶煞,但光看他那饿狼般的眼神,就能判断出应该不是什么善类。 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刀刃上沾着血。 小岳心中一沉,尽量保持安静地迅速起身。 然而此人已经来到了迟老板面前。 他把刀架在了迟老板的颈边,看向角落里正准备从怀里拿出铃铛的小岳,说道: “你再动一下,我就宰了这老头。” 他的声音既不怒也不狠,平淡得像是在说自己接下来要去杀只鸡。 正因如此,小岳丝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停下手来说道: “你要干什么?抢劫的话我们这小店可没多少钱。” “你们这有没有后门?” 小岳说道:“没有,只有这扇大门。三面墙后面都是实的。” 国字脸的矮小男人说道:“待会儿会有人要进来,你要拦着他们,我在角落里看着你,你要是透露给他们我的存在,我就宰了这老头。” 他说着,拎着一言不发的迟老板朝后方的另一处角落里走去。 好在此刻那副旭日东升画正盖着石门,他并不知道在这墙后还有一片空间。 然而迟老板在他的手里,小岳也不敢轻举妄动,听从他的吩咐站在门口背对着他。 几分钟后,果然有两名灵武处干员敲响了大门。 小岳刻意吃了一拳飞到墙边倒在了地上,还装模作样地咬破舌尖吐了点血出来。 此时此刻,矮小男人一只手捂着迟老板的嘴,一只手提着刀,躲在角落里的雕像后方,而董秋武与荆云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 安静的小屋中,一场转瞬即逝的血战即将上演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并肩 老店内仅有几十平方大小,环境非常单调,既没有复杂如迷宫的通道,也没有遍布机关的陷阱。 在安静的环境下,强化后的听觉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周围十几米内的呼吸声。 更别提周围的灵气若是开始流转,便仿佛平静湖面上涌起波涛,将在第一时间被董秋武和荆云察觉到。 然而就在此时,从一旁的墙壁后方,忽然响起了极为动感的打碟声。 劲爆的音乐随之传来,放肆地敲打着几人的耳膜。 当然,这动静完全驱散不了此处紧张的氛围,其作用仅仅只是影响双方的听觉而已。 小岳这一反常态的表现,显然是说明屋内的情况不一般。 对此,董秋武与荆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刻注意着黑暗中的偷袭。 然而作为侦查科的干员,两人的灵武全是匕首、小刀、短剑之类方便携带与隐藏的小型武器。 并非仍遵循冷兵器时代一寸长一寸强的逻辑,而是因为这种小型灵武因体积较小,灵气转化能力、灵气附着能力对比其他刀剑枪戟等灵武都会弱上许多。 并且作为在侦查科任职的干员,追踪潜行或许是把好手,但正面作战能力可比不上他人。 简而言之,他们二人在正面作战方面并没有任何优势。 矮小男人早已掐晕了迟老板,全然不顾这年迈的老人家会不会一命呜呼。 他的目光落在身后的雕像上,不断在黑暗中移动,思考着一会儿两人接近以后,该走什么路线偷袭或是逃离。 当他的目光移动到头顶的天花板上时,董秋武向荆云比了个手势。 随后,一道灵识以董秋武为中心飞速向前方扩散。 既然知晓对方大概率在此屋内,便无需像初入小巷时那样,再顾忌打草惊蛇了。 与此同时,矮小男人如一匹凶狠饿狼般扑向了董秋武。 在释放灵识时需要集中全部精神,他在意识到对方要放出灵识时,便立刻作出了判断—— 这一瞬间,便是如今他脱离困境最好的机会! 染血的长刀划破空气,连破风声都未来得及响起。 身为多年摸爬滚打,经验丰富的老手,这一刀在此时此刻对董秋武来说堪称必杀。 若是董秋武一死,剩下的荆云和他一对一又怎会是对手呢? 但他预料中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计划被一柄短刀打断了。 荆云反握着短刀,拦在董秋武身前,挡下了矮小男人的这一刀。 刚才在董秋武与他打了个手势的时候,多年的默契便令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诱敌出洞。 董秋武收回灵识后,立刻用朴实无华的匕首刺向矮小男人。 同时,从短刀处传来的巨大力量与猛烈的灵气令荆云心中一惊! 不止是武器上的差距,荆云明确地感受到了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面对董秋武的匕首,矮小男人收刀回防之后,抬脚踢向董秋武的胸膛,被董秋武用单臂挡下后,借力向后跃去,落在墙边,左手抚过刀刃,赋上一抹阴冷的灵气。 此刻,双方皆亮明了真身,彼此相距不过六七米。 矮小男人将三尺长刀插在地上,说道: “你们两条杂鱼可搞不定老子。” 他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但却是实打实的事实。 “反正就是份工作,要不还是收手吧,被为了这点小事丢了性命,你们说呢?” 仅仅一个照面的交手,董秋武与荆云已然各有一臂在微微颤抖了,对方也轻易地判断出了他们俩的水平。 而两人也心知肚明,眼前这矮小男子是块硬茬。 硬得两人都觉得完全见不到能拿下他的希望。 但两人依然握紧了自己的武器,死死地盯着他。 “哼!” 略带轻蔑的冷哼响起。 明月转移了方位,不请自来地闯入敞开的大门,一抹明亮的刀光因此映入二人瞳中。 月光照亮了这片狭小的舞台。 两人不断变换着位置,娴熟的配合令矮小男人一时间无法将他们击败。 然而就算如此,硬实力差距带来的劣势却始终无法抹除。 面对二人组织起来的反击,矮小男人应对得游刃有余,而他的攻击却每每都让二人心惊胆战。 连着几番斩击迫使二人退到门外,矮小男人跃步追来,双手握刀对准荆云便是一记袈裟斩。 荆云睁大了眼睛,脑海中立马做出了判断——不一定能躲,但一定不能抗! 他拼命向后退避,避过了刀锋,却避不开灵气。 锋利的灵气无情地斩碎了他胸口的制服。 几丝布条混杂着一道鲜血,于月下纷飞。 董秋武双眼一横,立马冲上前去与矮小男人颤抖起来,可惜没两秒又被他的长刀逼退了。 他转头看向荆云,后者喘着气,轻声道: “没事,皮肉伤。” 董秋武抿着双唇,心中生出了退意。 荆云从他眼中发现了这点,立马坚决地摇了摇头。 然而对方似乎更加不想给他们机会,飞身来到两人后方,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矮小男人寒声道: “刚才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错过了,那就等死吧……” 董秋武与荆云对视一眼,立马后退返回到了屋内。 矮小男人闲庭信步地走入屋中。 身份调转,此时这两个灵武处干员才是猎物,是肥美的白羊与鲜嫩的小鹿。 长刀呼啸,灵气震落墙上挂着的几把灵武,震碎了柜上仅剩的几个瓷器,震飞了荆云手中的短刀,在挡刀的董秋武的腰上留下一道伤口。 “所以说真是搞不懂你们啊,为了这份工作有必要连命都不要吗?”矮小男人叹息般地说道。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血液也浸湿了腰侧的制服,然而董秋武仍握紧了匕首,沉声道: “这不仅是工作,更是责任。” 矮小男人眯了眯眼睛,轻声道: “你们灵武处的狗,也就这点眼界了……” 话音落下,长刀举起。 荆云捂着受伤的胸口。 他与董秋武并肩而站,也与他并肩而战。 这刀落下,结局不言而喻。 然而矮小男人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这丝不安在他再度走进这屋子时便感受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墙边,终于意识到了不安的来源。 墙边有破碎的桌椅,有粉碎的瓷器,但唯独少了一个倒下的人。 那个披头散发,衣着单薄,有两道剑眉的年轻人不见了。 也就是在他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一阵铃音在他耳边响起。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夏霖取剑 什么声音? 矮小男人神色一凛,然而手里的长刀并未变缓。 只是,刀挥到了一半,他忽然感到浑身一冷,进而眼前一暗,随后意识便远飘到了九霄云外。 不止是他,董秋武与荆云也仿佛失了魂般呆站在原地。 敞开的大门后走出一道单薄的身影。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的地方。 小岳刚躲在这里的时候觉得这地方还不够安全。 可能是因为还不够危险吧。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黑色头绳,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落在地上那些无机物的尸骸上。 其中一个眼熟的青瓷似乎是师傅摆在外面的藏品中唯一一个真品来着。 他瞥了一眼仿佛被催眠了般的矮小男人,来到数米高的青铜雕像后方,附身扶起昏迷了的迟老板,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怎么搞?掐人中试试? 呃……算了。 小岳将手掌贴在迟老板的后颈,缓缓注入一股灵气。 这时一道纤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小岳转头看去。 一名高大男子的身躯充斥了他的视野。 上个瞬间还在门外的他,此刻正静静地站在小岳面前。 他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漆黑的剑鞘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 夏霖这几天也在班里听说,市内最近多了许多外来的武者。 不止是学校的学生们,城市里的市民们也因此而感到些许不安。 或许是为了不让这惶惶人心进一步向不好的方向发展,玉桦最近许多灵能事件的消息都受到了封锁。 放在上个礼拜之前的夏霖身上,他肯定是不会去在意这种事情的。 但现在不一样。 夏煦回来了。 而她在灵武处工作。 夏霖准备在今年久违地过一下生日。 叫上王吉辉、何志鸦那群人,叫上柏咫涯。 最近名单里有又多了松婑和风自涌,以及柏咫涯的朋友杨安三个名字。 然后在吹蜡烛的时候许个愿—— 不必世界和平,也不用全国和平。 只要玉桦平安无事就好。 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话说回来,所以当夏霖看到那柄偷袭自己的黑色长剑时,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吞星麒麟。 昨天是他们的大小姐路迎雪亲自带人来赶人,结果被吓回去了。 一方是名不见经传的深巷小店,一方是名声响彻全玉桦连锁灵武名店。 怎么想对方都难以忍受这样的耻辱。 所以派人来找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然后恰好被自己撞上了。 很符合逻辑。 夏霖俯视着黑暗中的持剑之人,说道: “我只是个客人,不是这家店的人。” 剑影于月光下飘动,拔地而起,来到夏霖面前。 面对接连的突刺挑斩,夏霖不断后退躲闪,跃下矮楼,回到了地面。 从一旁的楼内不断传出动感十足的鼓点与吉他声,夏霖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不过眼下可没空去细想这些。 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一轮圆月如玉盘般挂在他的背后。 刚才敲门时店里没有任何动静,那么迟老板和小岳可能都已经遇难了。 夏霖看着他说道: “如果你是打算灭口的话,我可以当作没见过你,现在闹出什么大动静你反而麻烦吧。” 他从来都不是多么热心、正义的人。 对方依旧没有回话,漆黑长剑再度袭来,在月色下华丽地舞动着。 只是对夏霖而言,这舞伴实在过于凶残,一心只想将他胸腔内的滚烫热血抛洒出来。 好快,好强! 在表现出来的力量与速度上丝毫不逊色戚苍,而这柄漆黑长剑作为灵武要高出当时使用的制式长剑太多,灵气加持后的效果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再加上这人那老道的战斗技巧,这场战斗显然比与戚苍的战斗要来得凶险得多。 还有一点—— 面对强敌,尽管不断躲闪,难免会有湿鞋的时刻。 长剑划破夏霖胸前的衣领,几缕碎片落在了地上—— 发出了硬物碎裂的声音。 夏霖看着这柄吞噬光芒的漆黑长剑。 剑上毫无疑问也有灵气。 但既不像炎傀战斗时的炽热与暴烈,也与戚苍那锋锐且磅礴的灵气不同。 此剑上的灵气极为内敛与寒冷。 如同一层薄冰附着与剑身表面。 夏霖的目光看向这道身影。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斩出过一道剑气。 这不仅说明他并不打算打灵气消耗战,也说明了他更愿意采取更加直观的攻击。 尽管普通人与武者的肉体强度并不可相提并论,但受伤后的影响都是一样的。 再强大的武者也需要肺部呼吸,需要肝脏造血,需要心脏传递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而此时夏霖确信,对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致自己于死地,他想用剑身割断自己的喉咙,刺穿自己的心脏,切开自己的身躯。 确保自己必死无疑。 那么…… 逃跑——这个念头出现后很快被夏霖否决了。 一旁的矮房大约五六米高,看着像迟老板的仓库,也可能是什么房间。 其余三面的高墙中,最矮的大约近四十米。 就算自己先上矮房,想要翻越过去也需要跃起三十米。 以自己目前的能力……虽然没试过,不过可以试试。 但是,将背后展现给这个水平的敌人是极为不智的举动。 转过身去背对此人,再高高跃起。 他要是这么做,那就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正面对敌吗…… 那至少需要一把灵武,否则赤手空拳永远只有逃避的份。 哪有灵武呢? 身后的店里就有,尽管不一定用得顺手。 夏霖缓缓后退。 高大的男人似乎在刚在夏霖思考的几秒内积蓄了一下灵气,身躯微俯后暴起,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夏霖身前,对准夏霖的眼部横着挥出一剑。 眼前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在以额前的几缕刘海为代价,险之又险地躲过这次斩击后,夏霖极速后退,用手肘破开了玉桦正宗百年老店那本就老旧不已的大门,进入到屋内。 一片狼藉。 他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两名陌生灵武处干员与一名矮小的男人,在左侧的雕像后方见到了昏迷的迟老板与不省人事的小岳,最后落在另一旁的雕像旁。 有一柄剑倒在雕像旁,一旁还有一柄木质的剑鞘。 剑刃被白色布条包裹着,大约一寸宽,两尺半长,剑柄则是半尺长。 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外形与自己昨日提的要求一模一样。 今天叫自己来取剑,取的应该也就是这柄了。 与月光一同进入屋内的还有一道纤长的影子。 冰冷而肃杀的气息出现,那无情的漆黑长剑已然来到他的身旁。 夏霖弯腰握住地上的剑柄,将灵气注入其中—— 在此刻,白色布条瞬间爆裂开来,化作纷飞的蝴蝶,与激荡的灵气一同逼退了漆黑的冰冷。 无数碎屑被震飞,那高大的身躯也一直被逼退到了屋内的另一侧。 当他再度看向夏霖时,视线之中多了一道微微发亮的,如月光般清冷的剑刃。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苏醒 剑光流转,夏霖随意地甩了几个剑花。 当灵气灌入之后才能摸清铸器师的真功夫。 而这柄剑在转化时只能用丝滑流畅来形容,灵气通过似江海奔腾,转瞬间便可转化成剑气,容量更是极大无比,简直就是在告诉使用者多多益善。 私人订制的就是比批量生产的好啊,而且还物美价廉。 夏霖并不是那种将灵武视作珍宝的武者,但面对这把长剑实在不由地流露出了相当满意的神色。 高大男人眼神一凛,犹豫几秒后,再度持剑刺来。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但此时的夏霖有剑。 有剑就不需要躲。 冰冷漆黑长剑不再能在黑暗中来去自如。 一抹清冷的剑光照亮它的身躯,高高在上地审视着它。 男人再度陷入犹豫之中。 他在组织中以速度出名。 不论移动的速度还是出剑的速度,他都名列前茅。 但在这样的特点下,他被赋予了刺客的职责。 他为了完成这份职责不断地磨炼自己的速度与隐藏气息的方法,只求能做到一击必杀。 也因此,他始终没能接触到组织里为数不多的高级战斗技巧,比如听说是从某个没落世家流传出来的剑法。 因为他只是个消耗品般的杀手,而不是组织的金牌打手。 归根到底,起初偷袭夏霖的一剑并未成功,还是因为他的大意。 面对年轻得像个学生的夏霖,他只是随意地出了一剑。 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夏霖是从哪里摸出的这把剑。 只是他明确感受到了夏霖展现出来的灵气量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这小小玉桦还有天赋如此的年轻人…… 男子瞥了一眼倒地的矮小男子。 他与这矮小男子来自同一组织,矮小男子在逃出玉桦西站时通知了组织,于是他便被派来接应人家了。 他眉头一皱,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只见男子缓缓移动到门口,不断退后着。 终于,在与夏霖拉开十余米的距离后,他果断地转身遁入夜色之中。 夏霖回首看向屋内躺在地上的这群人,想了想,先来到小岳面前,视线落在他的胸口。 豁开的衣裳内部,有一层银白色的纤薄内衣,只是那材质看起来不像是内衣会用的。 而且外衣被剑刃破开,这层内衣却毫发无损,怎么想都不一般。 夏霖想了想,将一道灵气从小岳的后颈灌入。 教科书上说,面对昏迷的武者,可以将少许灵气注入其体内,有概率能令其从昏迷中苏醒。 原理与武者体内的灵气与其他武者的灵气的相斥有关。 不过这是起不了治疗效果的,只有少数学习过相关方法的人才懂得。 几秒后,小岳睁开眼睛。 他捂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轻声道: “有个拿剑的男人……” “他跑了。”夏霖说道。 小岳点点头。 夏霖问道:“你怎么样?” “小伤。”小岳摆摆手,缓缓起身,指了指自己里面穿的东西说道,“师傅以前给我做了件软甲,今天派上用场了。” 夏霖惊讶道:“迟老板还会铸甲胄?” “他自己研究的,是为了他孙女。”小岳有些勉强地轻笑道,“他要不厉害我怎么会拜他为师呢。” 他说着,来到迟老板身前,伸手贴在其颈后,再次注入一道灵气。 片刻后,迟老板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岳,缓缓说道: “灌这么多灵气,你想弄死我早点出师是吧?” 小岳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迟老板问道:“有没有受伤?” 小岳说道:“舌尖破了,今晚吃不了麻辣烫了。” 尽管那软甲能从物理层面保护他的身躯,但却抵御不了全部的灵气。 从小岳苏醒后捂着胸口的模样与苍白的脸色便能看出,他肯定是受了些内伤的。 知道这一点夏霖犹豫片刻,但既然小岳自己不愿说,他也没多说什么。 迟老板深呼吸几口,看向了夏霖。 “后面又来个人,被他打跑了。”小岳说道。 迟老板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环顾四周,也没找到一张能坐的凳子,没好气地叹了叹,看向仍躺在地上的那三人,说道: “先把这俩弄醒吧。” 他指着穿着灵武处制服的董秋武与荆云。 小岳从怀中拿出铃铛,注入一道灵气。 一道不可闻的音波荡开,拂过两人的身躯。 两人缓缓睁眼,坐起身来,神色仍有些茫然。 小岳蹲在两人面前,说道:“两位大爷,清醒了没?” 董秋武和荆云盯着小岳看了片刻,双眼猛睁,两人环顾四周后,视线落在地上那矮小男人的身上。 小岳说道:“没事的话你们带着他走吧,我就不把他弄清醒了,反正过一晚上怎么样都醒了。不用录口供吧?” “噢,不用。”荆云站起身来,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他与董秋武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目标确实已经陷入了类似昏迷的状态,追捕目标的任务确确实实地完成了。 虽然他俩都没出什么力就是了。 “等下。”迟老板开口道。 他指着屋内的一地狼藉,说道:“我这店,你们准备怎么办?” 董秋武见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得赔?”池老板问道。 荆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就一点儿都没?” 荆云小心翼翼地再次点头,小声道: “我们可以给你弄面《良好市民》的旗帜……” 迟老板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朝他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人不断弯腰道歉。 “那打扰了。” 临走前,董秋武的目光落在夏霖身上,觉得他有些眼熟,之前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喂。” 迟老板叫住了他们。 董秋武转过身来,心想难道是不愿意放他们走? 也是啊,人家店都几乎被砸了个遍。 迟老板问道:“你们两个伤势怎么样?” 董秋武微微一愣,说道:“没伤到内脏,不算很严重。” 荆云说道:“皮肉伤。” 武者的恢复能力自然也要比普通人强。 两人的伤口已经不再汩汩冒血,但仍会时不时渗出一些。 迟老板对小岳说道:“给他们包扎一下。” 小岳点头。 旭日东升图早已四分五裂,他打开石门,带着一脸惊讶的董秋武和荆云走了进去。 前堂内,只剩迟老板和夏霖两人。 迟老板问道:“剑怎么样?” 夏霖点点头,顿了顿补充道:“很好。” 迟老板点点头,说道:“恩不言谢,以后有需要来找我。” “嗯。”夏霖说道,“那我走了。” 迟老板点点头:“不送。” 他目送着夏霖离开,回想起了儿子年轻时的背影。 这时,从石门内传来小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师傅,我找不到绷带了!” 迟老板微微一叹,觉得自己这徒弟才是跟自己儿子以前的样子更像。 都是这么木讷,不中用啊!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灵武处内 白色灯光点亮空旷的一楼大厅。 前台,两位女性接待人员为了掩盖因加班导致的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黑眼圈,不得不在厚厚的粉底上再涂上浓浓的遮瑕膏。 松婑不苟言笑地走上前去。 前台小姐抬起头来,脸上扬起僵硬而勉强的笑容,视线落在松婑的脸上后微微一亮。 “请问要办理什么手续?” “呃……那个……” 松婑一开口便暴露了他的紧张。 “就是……灵武登记……”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长枪。 前台小姐啪嗒啪嗒敲了一通键盘后,微笑道: “请上8楼。” …… 灵武处内通常不会有很多外界人员。 对于武者来说,这里就像为他们设置的公安局。 倘若主动被传唤到灵武处,大多是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的。 平日里武者们也是保持一种能不来就不来的心态。 松婑与柏咫涯来到不远处的电梯前。 层数显示那儿,显示电梯每下一楼都要停一下,可见内部确实是挺忙的。 柏咫涯看着电梯旁的3d立体投影。 投影的是新世纪大厦的内部结构。 他的手指落在投影旁的机械屏幕上。 屏幕上显示着每一层的人员配置以及所负责的内容。 当初政府建立灵武处时的宣言便是“绝对公正,完全公开”。 柏咫涯的目光在每一层上扫过。 两人沉默着,一分钟后,电梯仍在28楼沉浮。 松婑说道:“要不楼梯吧?” 柏咫涯点点头,与松婑来到8楼时,他没有进去,而是说要去趟31楼,于是便继续向上走了。 8楼内部的环境与大厅差不多,至少都是同样色调的明亮灯光。 只是一个个穿着灵武处制服的干员来去匆匆,忙碌的社会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感受着这股气息,松婑顿时感到有些不适,心率都不由地上升了50%。 他四处张望,却不知该向谁开口。 归根结底,还是这几年各种公司员工加班猝死的消息太多,让他早早地对步入社会产生了一种恐惧。 不过,我是武者,应该没事的吧,至少不会猝死的吧。 松婑如此安慰自己,然而目光落在这些干员们脸上后,看着他们一个个麻木憔悴的模样,内心又是一沉。 他长舒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那、那个……”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断。 啪嗒啪嗒的打字声不断。 没人理他。 松婑想了想,掏出了手机。 同时,正在赶往灵武处登记灵武的夏霖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打开一看,是松婑发来的消息: “救命!” …… 21楼至25楼是特查处的地盘。 每一层楼的区域都由沈绝方与洪千茫方对半分。 而在沈绝停职之后,洪千茫便明目张胆地将大部分区域都占了,现在这五层楼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好意思,这里外人不能进。” 一个面无表情的长发女干员在21楼的楼道内拦住了一个外来人士的去路。 “请问沈绝在吗?” 对方的提问令女干员思考了起来。 沈绝? 我一个刚进灵武处的,你直接跟我报人名? 她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说道: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不管是哪个干员的亲戚朋友也不能到这里来找人。”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从女干员的背后响起。 她转过身去,见到了一张阴沉的面孔。 “公孙副科长!” 见到这名男子,她的身躯立马绷得笔直,仿佛小时候见到了校长的初学学生。 年轻女干员指了指身后戴着奇怪帽子的眼镜男。 “他好像是来找人的。” 眼镜男和善说道:“我叫柏咫涯,请问沈绝在吗?” 阴沉男闻言双眼一眯,神色似乎更难看了。 年轻女干员见状连忙说道: “我刚才就跟他说了不能来这里找人!” 男人没有理她,走上前,用那双三白眼盯着柏咫涯 “你跟沈科长是什么关系?” 沈科长?! 女干员心中一惊。 难道他说的沈绝是那个特查处的另一个科长的沈科长? “认识,有事想问她。”柏咫涯说道,“但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阴沉男说道:“沈科长停职未归,现在不在灵武处。” “请问怎么称呼?” “鄙人公孙晋,在洪千茫科长手下任副科长之职。” 他仰视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柏咫涯,但气势却丝毫不显弱势。 柏咫涯点点头,转身离开。 公孙晋盯着柏咫涯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公孙副科长……” 他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新来的年轻女干员,面无表情道: “把刚才的事情忘掉,你什么都没看到,明白了吗?” “明白!”女官员立马应道,不过还是小声地幽幽问道,“为什么?” 公孙晋看向她的冰冷眼神让她明白自己并不该问的。 “你是我的旧友推荐进来的,所以我多言几句。” 公孙晋盯着她说道: “别跟沈绝扯上关系。” …… 沈绝之前一直一副对柏咫涯挺好奇的模样,实际是想将其收作下属。 她是个美人,一双媚杏眼,两弯柳叶眉,鼻尖挺立又小巧玲珑,身材也相当不错。 狐桃小屋里那个店长的俊俏儿子这几年一直处于众多女学生的簇拥之中,但却对她一见钟情,足以说明她的魅力 雷甸也喜欢沈绝,也是一见钟情。 不过他见一个爱一个,两年下来一见钟情的女性数量至少50个。 夏奇、鹫对沈绝唯命是从,就连最不正经、最疯、最莽的烬符都不敢违抗沈绝的命令,在沈绝面前就像只蔫了的兔子。 与洪千茫不同,沈绝的直属下属几乎全是她自己找来的,也只听从她的命令。 柏咫涯起初以为她只是个有些手段,靠着心机与城府坐上灵武处特查处科长的女强人。 但后续在海浪银沙酒店时,她不仅与鹣先生合作,甚至敢于对贵族苏芙荑出手。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想要维护和平与秩序的卫道士会做出的事情。 苏芙荑若死,谁知道玉桦要陪葬多少人。 但柏咫涯对这些并不在意。 他对沈绝的一切都不关心。 跟沈绝这种人常接触,肯定会惹上很多麻烦,柏咫涯不想跟她有所接触。 柏咫涯之所以来这里找她,是因为他上个礼拜接到了一条来自逍州的消息。 逍州。 是东边的一座临海小城市。 发达程度大概五线,跟穷乡僻壤的村镇差不多。 柏咫涯的户籍就是逍州。 沈绝在上个礼拜前往逍州去了他的老家,与他的父母见了一面。 ……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逍渔人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逍州,一个落后的五线城市,总面积一千五百余平方公里,辖两县三区,古称悬遥。 轻重工业都不发达,各种资源贫瘠匮乏。 没有发展成旅游城市的资本,也无法吸引到外地的人才。 好在临海。 很久以前,在百姓不论男女都束起长发的年代,逍州便已生活着一大批渔民了。 世世代代从事同一个工作的事情并不少见,就算只是捕个鱼,各自也有各自的门道。 只是时光荏苒,尽管日月依旧悬空,但所照之人已大不相同了。 上周午后,七十一岁,年逾从心的梁德辉喝醉了酒,坐在小区公园里的亭子里,与一群邻居围着方桌不断抱怨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一个个地想着往外跑,往宏晨跑,往广临跑,好像逍州是个监狱似的!心里对这个家乡是没半点牵挂!” 他是个老学究,年轻时读了许多书,后来也去了很多地方,但最终还是回到了逍州,继承了祖辈的打渔大业。 后来,灵气现世了。 他没这天赋,整日就是研究着怎么建设城市,为此给逍州政府写过许多信。 可惜至今没得到过一次回复。 “今年全逍州人口统计出来了呀。多少?就剩30万人啦。去年32万,前年35万,大前年38万。哼哼,稳中向好啊!你说这市长是不是猪脑子,啊?路也不修,医院学校也不建,既不吸引外界投资,也不扶持年轻孩子创业,社会福利差得跟什么旮旯角的村子似的!” “诶,谁说不是啊。” “对对对。” “是呀是呀。” 一旁同样一把年纪的几个邻居三言两语地附和道,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敷衍。 “梁大伯!” 呼声响起,梁德辉扭头看,一个看着大约四十来几的中年男子拎着两个精美的包装袋朝他走来。 “噢,小柏啊。”梁德辉点点头。 “合家超市搞促销抽奖,我中了几瓶酒,拿两瓶过来给你。”被称作小柏的男子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将包装袋放到梁德辉面前的桌上。 “这什么牌子的啊?” 小柏摇摇头道:“不知道啊,都是洋文,我也不懂。” 梁德辉叹了口气道:“最近海边的灵兽都跑了,捕鱼省事了之后鱼价也都在降,你这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小柏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还行吧,能撑着,每天多花点时间呗。” “刚才老梁还在抱怨市内的人口越来越少呢。”一旁的光头老头笑眯眯都说道,“还在骂市长。这么多年下来,市长也换了四五任了吧,没一个不被他骂的。” 亭子里其余几人都笑了起来,早已习惯了这番场景。 “他们就该骂!”梁德辉理直气壮道。 眼看他又要没完没了地喋喋不休起来,另一个蓄着山羊须的老头对小柏说道: “小柏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个后,不去领养一个,以后谁给你们夫妻俩送终啊。这事可不是小事啊!别怪我多嘴。” 小柏愣了愣,挠挠头说道:“我有儿子啊。” “什么?!” 这下亭子里的几个老头都惊讶了起来。 他们可从没在小柏夫妻俩的嘴里听到过相关的消息,也没见过他们的儿子。 梁德辉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在外面生的?” “不是,当然不是啦!”小柏连忙摆摆手,“就是我跟我老婆的。他小时候就被我们送到外面去读书了。” “哎呀,这我们每一个人知道啊!” “你儿子在什么地方” “他现在在「浮春省」里一个叫玉桦的小城市里念高学。最近也没联系我,估计很忙吧。”小柏说道,眼中也浮现几丝思念之情。 几个老头了然地点点头。 “没事我回去了啊,我老婆这两天有点感冒,我还要照顾她呢。” “噢,那慢走啊!”几人纷纷说道。 梁德辉谢了声他送来的酒,随后又开始抱怨起别的东西了。 时光在悠闲的午后缓缓流逝,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言,面对阳光,听着有人在自己耳边谈天说地便足以满足。 “要我说啊,就该把所有的武者都抓起来,关到牢里面!你看看这新闻报道,啊,这一个个的重大犯罪都是武者干的!他们就是群危险分子,恐怖分子!甚至是应该消灭掉的!” 梁德辉越说越生气,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一旁有些困倦的几人闻声一惊,醒过身来纷纷点头附和。 “请问……” 忽然,一个女声在几个老头身旁响起。 梁德辉扭过头去。 一名容貌姣好的女人站在亭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名束着高马尾,容貌俊朗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我在找一家姓柏的渔民,请问有人有头绪吗?”女人轻声问道。 几个老头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因为亭外这两人的身上,穿的是灵武处的制服。 “不知道!”梁德辉不耐烦地说道。 他看到武者就来气,就算是灵武处的也一样。 山羊须老头问道:“灵武处的来找我们渔民做什么?想吃新鲜鱼的话直接去菜市场吧。” “哼,灵武处。”有个老头抱怨道,“前两天有头海里的灵兽游过来了,那片地方本来也是我们捕鱼的地方。通知了灵武处也不来处理,搞得现在那里我们都不敢去了呀!” 女人说道:“我是从浮春玉桦来的,理由嘛,与那位姓柏的渔夫的儿子有些关系。” “哎,浮春玉桦……”光头老头低声对身旁几人重复念叨了一遍。 几人对视一眼,方才小柏提到他儿子似乎就在那个地方。 这时,沉着脸的梁德辉站起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两个包装精美的袋子,走出亭子,对女人说道: “跟上。” 女人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对身后的年轻男人说道“你去帮他们看看”,然后跟了上去。 “是。” 男人点头,走入亭中,对最近的山羊须老头说道: “老人家,哪里有灵兽,我去看看。” 山羊须老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称呼?” 男人面无表情道: “夏奇。” …… …… 第一百三十章 家访 小柏的祖上就是捕鱼的,以前的渔船种类很多,渔夫们根据自己的船的种类,捕鱼时也基本只捕对应的鱼。 而步入现代社会,用上现代渔船后,便没那么多规矩了,渔民们各干各的,最多商量一下出海时各自的路线。 更不用提现在越来越多的渔民干起了养殖的生意,出海的都越来越少了。 但小柏仍然秉持着祖上的传统,每年都要出海捕鱼。 不过因为灵气的缘故,海里的灵兽也不少,所以他不会像年轻时那样跑到很远的大洋去,基本都只在附近的海域,要回来的话一两周的时间就够。 在开往逍州的车上时,夏奇接过沈绝给他的关于柏咫涯父亲的资料,看了开头他家里几兄弟的名字便有些忍俊不禁。 小柏在家排行老幺,上面还有三个兄弟。 大哥叫柏永生,二哥叫柏永存,三哥叫柏不灭。 他叫柏不死。 从名字便能轻易窥探出父母对兄弟四人的期望。 柏不死中学毕业时,在其他同学都为了被心仪的高学录取而在考察期间仍不忘充实自我时,他选择了登上渔船,随父亲一同出海捕鱼,感受海风拂过脸庞后留下的余韵。 三十二岁时,经小区里热心肠的大婶介绍,他与施莉莉相识。 两年后,二人成婚。 又两年,柏咫涯出生。 平凡的人生,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从资料上能推测出来的东西很少。 伴随灵气的出现,柏不死似乎不想让柏咫涯被束缚在这个小城市里,为了他将来能有更大的出息,早早地将其送去外地的朋友那里念书。 夏奇跟着几个老头来到海边,去找他们所说的灵兽。 微凉的海风间断吹来,浪花扑打在海滩上。 夏奇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海,心中也感受不到内陆人见到大海时的喜悦。 眼前的景象并不像动画里的那样明朗而清新,咸咸的味道涌入鼻腔,夏奇并不喜欢这股味道。 他不清楚在银沙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沈绝小姐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一个人亲自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调查了。 是要将这个叫柏咫涯的小子也收编吗? 沈绝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神秘而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神态。 几年前去调查雷甸、烬符的时候就是这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这次沈绝小姐……似乎有些不同。 回想起在车上时,她靠着车座,望向窗外,阳光照在了她的半张静美脸庞。 当时她的神情有些严肃,眼底有些担忧。 “前面就到了,没多少路了。” 光头老头在最前面领着路,夏奇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旁。 山羊须的老头走到他身旁,问道:“你们来找小柏是出了什么事了?方便说不?” “不知道。”夏奇面无表情道。 “嘁,不说拉倒。”另一个老头不满也毫不顾忌地说道。 “我只知道科长想要了解他的儿子,其他确实一概不知。”夏奇也不恼,依旧平静说道,“柏不死的儿子是怎么样的人?你们了解吗?” 山羊须老头摆了摆手,用仿佛吃了苦瓜的表情说道:“从来没见过。我们今天才知道他有个儿子。” “从来没见过……?” “是啊,我们之前还在说,让他去领个小孩子给他养老嘞。” “别跟他废话了,这些个武夫就没个好东西!这世道不太平就是因为有这些他们这这些家伙?!”不远处跟夏奇隔了一段距离的老头气冲冲地说道。 夏奇闻言说道:“我是灵武处的干员,是维护秩序,保护你们的,跟警察差不多。” “我呸!冠冕堂皇……这灵兽都在这里游了快半个月了!” “人家外地来的,你跟他抱怨什么呀。”山羊须的老头劝道,“而且他不是来帮我们看了嘛。” 那老头听了,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刚才那几句话便耗尽了精神,萎靡地低声道: “「公侯之战」、「贵族之战」,太平了没多久,这灵气又出来了,世道更不安宁了了,隔三差五这爆炸那死人的……唉……当初口号里喊的和平繁荣的年代什么时候才真的来到啊。” “到了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光头老头面朝大海,回头说道。 …… “来了来了!” 门铃声响起后,抱着老婆的柏不死松开手,从沙发上起身,来到门口将门打开。 一名年轻女性出现在他眼前。 柏不死第一时间都没去注意她的容貌,一身灵武处的制服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年轻女人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后,柏不死回过神来,有些不安地问道: “请问你找哪位?” “你是柏不死先生吗?” “是、是我……” 女人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沈绝。” 柏不死点点头,问道:“有什么事吗,最近这附近也没发生什么灵能事件呀……” “怎么了?” 一名身材苗条,但脸上无可避免地留下了岁月痕迹的中年妇女也从屋内来到了门口。 “我老婆。”柏不死说道。 “我叫施莉莉。”女人说道,看向沈绝的目光有些不安。 “是这样的,柏先生,施女士。我是浮春省玉桦市灵武处特查处科长,两位的孩子柏咫涯被灵武处的领导看中。所以我先来了解一下他的家庭背景。” 柏不死和施莉莉闻言,先是微微一诧,随后前者面色一喜,后者却是露出了喜忧参半的神情。 柏不死回过神来,连忙将沈绝迎进家门,让她坐到沙发上。 暖意十足的灯光照亮了有些狭窄的老洋房。 生活的气息为周围家具的脸上都添上了淘气的涂鸦。 尽管住在这屋里的只有一对中年夫妻,但静好的岁月足以令他们知足。 知足便会幸福。 施莉莉端来一杯菊花茶。 柏不死移来一张椅子,坐在沈绝对面,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是科长啊,亲自来这么远的地方真是麻烦你了。唉,我们这家里寒酸,这也没什么招待你的。” “没事。”沈绝微笑道,随后询问起了两人的近况。 尽管都是寻常问题,但却涉及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两人虽然一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问这些的神情,但也都一一如实回答了。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渐渐暗沉。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逍州所得 柏不死向窗外望了一眼,说道:“沈科长你晚饭还没吃吧?我去拿一条新鲜的石鲷来,可惜还没到秋天,那个时候石雕的口感最好!” “谢谢,不用了。我等下还要去其他地方办事。”沈绝平静说道,目光落在一旁墙边柜上。 柜上摆着许多照片。 最大的结婚照挂在最上方,下面有柏不死、施莉莉的独照,也有与亲戚朋友的合照,当然最多的还是两人的合照,从年轻时到现在,记录了他们的衰老,也记录了他们持久的爱情。 但唯独没有柏咫涯的照片,不论哪个年龄段的都没有。 柏不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道: “我儿子他很早就到外面去了,一年也不一定回来一趟,而且他也不喜欢拍照片。” 他说着,目光有些黯淡,大约是有些思念了。 沈绝问道:“我能去柏咫涯的房间看看吗?” 施莉莉起身,带着沈绝走到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大概连二十平米都不到,但因为房内的东西实在太少,仅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反倒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 “柏咫涯他一直都在外地生活,也没留什么东西在家里……” 温和的母亲说道,微低着头,历经风霜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过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不过他还是很孝顺的,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回来关心我们俩,而且中学毕业后就自己在外面打工,没跟我们要过钱了。” 沈绝静静听着,平静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点点头后走出房间。 回到客厅中后,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施莉莉说道: “从刚才开始施女士就好像有些担忧,是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她的话,柏不死也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施莉莉眨眨眼,抿起嘴唇,犹豫片刻后,低声说道: “灵武处……柏咫涯他是个很文气的孩子……灵武处太危险了,我怕会出事啊……” “你说什么呢!” 柏不死听了立马眉头一竖,有些激动地说道:“你没听沈科长说灵武处的大领导都觉得他有前途吗!?你难道要他最后回来跟我一起捕鱼?!那我们送他出去是为了什么啊!?” “可是……!”施莉莉神色纠结道,“那也能做其他工作呀……” “唉——”柏不死叹了口气,说道,“他既然是个武者,以后走这条路怎么都会面对的。进灵武处还不好吗?难道他去加入什么杂七杂八的组织,去给有钱人当打手你就开心了?” 这时,沈绝来到门口,开口说道: “两位的家庭状况以及两位的个人意愿我已经有所了解了,那么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柏不死和施莉莉似乎都还有话想对她说。 沈绝打开门,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我只是给柏咫涯一个选择。” “他到底要走哪条路,最后还是由他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父母两人沉默片刻,纷纷点点头。 “对,对……” 沈绝莞尔一笑,微微低头。 “告辞。” …… 萧条的街道上,几道年代的身躯拖着佝偻的影子,徐徐向着不远处的便利店前进。 一盏路灯孤独地屹立在便利店门口。 夏奇叼着一支烟,站在路灯下。 “叮咚~” 一道人影从便利店中走了出来。 夏奇转头看去,伸手捏灭了烟头,轻轻一甩,扔进街对面隔了十几米的垃圾桶里。 沈绝拿着一杯咖啡,来到他面前。 两人走向回玉桦的汽车。 沈绝的脸上没有往日的轻描淡写,始终微低着头,思考着什么东西。 夏奇问道:“科长在烦恼什么?” 沈绝用那深邃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哎呀,这么明显吗?” 夏奇问道:“柏不死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绝摇摇头道:“没有,就是个普通的渔民家庭,夫妻俩身上也没有任何与灵气相关的痕迹。” 她抬起头来,目光在远空的夕阳与残云间跳跃,喃喃道: “可是一个普通的渔民家庭能养育出那么年轻强大的武者吗……” 夏奇回想着接到的资料,说道: “柏咫涯不是很早去跟他父母分开了吗?” 沈绝说道:“他辗转各地,没有拜入任何世家,也未与各大组织有亲密的联系。没有足够充实的资源支持,要多么强大的天赋,多么频繁的奇遇才能成就出现在的他呢?” “他有那么值得关注?” 夏奇并没有与柏咫涯碰过面,沈绝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在鹣先生创造的空间中心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对柏咫涯的实力其实没有清晰的判断,只是从沈绝的重视程度上推断出应该是个年轻且厉害武者。 沈绝没有再回答,问道: “你那边灵兽的事情怎么样了?” 夏奇瞥向不远处的那几个老头,说道: “只是条「红纹石波鳗」,已经杀了。” 沈绝随口说道:“既然没有威胁,撒点驱灵粉赶走就是了,没必要杀了吧。” “呃……嗯……” 夏奇愣了愣,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不过要说无害的话,我们以前碰到的妖灵里不是更多吗?但全都被我们杀……” “夏奇。” 沈绝的声线一变。 “我在!”夏奇连忙应道。 沈绝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几年以来,夏奇受到的信任越来越多,作为优秀的干员与下属,与沈绝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但他从未见过沈绝露出这样的表情。 虽不愤怒,也不凶狠,却令他脊背发凉。 “妖灵与灵兽不一样,它们拥有智慧,拥有我们人类无法触及的、开辟空间的神力。倘若对它们心慈手软,终有一天,我们会因为这份仁慈而被吞没。” “所以……” 两束远光灯从她身后照来,有些刺眼,令夏奇看不清楚沈绝此刻的神情。 “面对妖灵,我们一定要斩草除根,将它们尽数灭绝。” “明白了吗?夏奇。” 一滴冷汗从夏奇的脸庞滑落,他的喉结耸动,毫不犹豫地说道: “明白了!” 沈绝转过身去,片刻后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已然恢复成往日的淡然与神秘,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和缓说道: “好,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抓紧回去吧。” 说罢,她便朝着汽车走去。 夏奇缓缓松了口气,他不清楚沈绝对妖灵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但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绝不能在沈绝在场时,给予所面对的妖灵任何怜悯。 这,便是他此次逍州之行最大的收获。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登记纠纷 众所周知,最近这几日的灵武处特别忙碌。 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方才花池琪被绑架的事件又调度了大批干员,此刻灵能处与武学处下几乎每一科都处于人手不足的情况。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学生模样的家伙来登记灵武时,没人搭理,多等一会儿也无可厚非吧。 但松婑不这样认为。 他并不算很没耐心,只是不喜欢等待。 尤其是没有明确时限的等待。 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像只无助的小猫,作为盆栽的伙伴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不过没过多久,他的救星便闪亮登场了。 昨天头脑一热去抱上的大腿——一级剑术部实战第一的夏霖来了。 他姐姐在灵武处任副科长之职,这登记个灵武还不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搞定了! “没有啊,我姐姐又不管这个。” 然而,夏霖的回复却打碎了他的幻想。 他手里拿着柄长剑,木制的剑鞘连漆都没来得及上。 “那完了呀。”松婑眨眨眼,“一起等吧。” “宛科长要的资料刚才被聚灵科拿走了,他们说明天才能……” “一霞区的「金隆门」宏伟园十九号楼出现武者打斗,让侦查科去核实一下……” “督察科整理好了五龙大厦事件的情报,去留档备份一下……” “特查处洪科长要一杯血灵咖啡,必须是用「双头电鳗」的血,赶紧去……” 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夏霖说道:“这里简直就像是中转站啊。灵武处原来也这么乱的吗?” 松婑说道:“我刚来的时候根本没人理我,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女的理我,说让我等已一会儿。然后等着等着她人没了。” 人群中钻出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旁。 松婑惊讶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柏咫涯看向夏霖,后者举起手里的剑挥了挥,说道: “迟老板这水平,可以说是大隐于市的高人了。” 松婑也附和了一番,告诉夏霖自己准备以后带点礼物过去,但不清楚现在给老人送什么好。 夏霖想了想,说道:“保健品?哦,不过给铸器师的话,煅灵武的材料会不会更好,稀有的灵铁矿之类的。” “确实。但这些东西我们怎么搞得到呢?”松婑说道,“下周校祭去高茕山的时候顺路看看?” 夏霖说道:“呃,灵铁灵矿又不是大白菜,只有特殊地方才有吧。” 尽管柏咫涯也是迟老板的顾客,但他似乎对此并不关心,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说道: “他们太忙?” 松婑点点头。 夏霖说道:“我也没办法。” 或许是因为松婑的长枪过于显眼,终于是吸引了一道目光。 “你们是什么人?” 几人转头看去。 是个一头漆黑碎发,神情严厉,戴着眼镜的男子,正迅速朝他们走来,尖锐的眼神如针刺般令人不适。 “我们要登记灵武!”松婑立马说道。 尽管对方一脸凶相,但不管怎么说有人理总比没人理好。 男子闻言,视线在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问道: “什么地方打造的?” “呃……” 松婑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玉桦正宗百年老店。” “什么?”男子眉头一皱,眨了眨眼。 “玉桦正宗百年老店。”一旁的夏霖又重复了一遍。 男子抬了抬眼镜,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 松婑说道:“常亟区的一家灵武店啊。” “在荷锡路中间的巷子里。”夏霖补充道,“巷子对面有一家馄饨店,店名叫《宝贝啾咪啾咪咪馄饨》。” 这是他照着手机地图去找的时候记住的。 男子伸手抚上镜框,在框角轻轻一按,玉桦的城市地图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伴随他的手指在镜框上挪动调整,地图中心移动到常亟区并且开始不断缩放。 找到荷锡路,移动到中央。 在巷子深处果然找到了一家名为《玉桦正宗百年老店》的店铺。 还真有取这名字的灵武店? 不过没有巷子对面的馄饨店离谱就是了。 奇怪,我可从没听说过玉桦有这么家灵武店啊,什么时候开的? 正当他仍皱着眉头的时候,一名年轻的短发女干员回到了这里。 松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连忙高声道: “那个……!” 短发女干员转头看向他,反应过来,说道: “可以了,来登记吧!” “等一下!” 这时,眼神凌厉的男干员冷声道。 “刘副科长!”短发女干员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浮现一抹惊讶。 没错,这个眼镜男就是灵能处统计科的副科长,刘敬陵。 夏煦所在的武学处督察科原本只是为了监察灵武处内部干员所成立的,可因为平日里过于空闲,后面也帮忙肩负起了听取民众报告的职责,甚至可以说如今的主要职责就是这个了。 而灵能处统计科也是,统计的范围从物资、灵能事件相关不断增加,如今已经涵盖玉桦市内几乎一切与灵能武学相关的事项。 刘敬陵严肃说道:“他们的灵武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店里的,这种奇怪的小店生产的灵武谁知道会不会违规,需要先调查一下。” 他瞥了松婑三人一眼,说道:“常亟区有那么多吞星麒麟的连锁店,甚至总店也在那里。玉桦正宗百年老店……这种听上去就可疑得不行的店亏你们会进去啊。” “玉桦正宗百年老店?”这时,那短发女干员开口道。 刘敬陵转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其实以前也登记过这家店的灵武,虽然数量非常少……”她小声说道。 “以前也登记过?什么时候?” “我看看……” 短发女干员敲打着键盘,很快查询到了记载的数据。 “最早要追溯到……十、十五年前!” 看到这个数据,她也有些惊讶。 刘敬陵闻言双目一凝,快步来到她身后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上面明确记载着,十五年前的6月19号,在首批灵武登记表上,「玉桦正宗百年老店」赫然名列其中。 刘敬陵面色一沉。 在灵武处都留有记载的灵武店,他们统计科在今年统计玉桦市内灵武店的时候却没有统计到。 可以说是完全的失职了! 松婑问道:“没问题了吧?” 女干员怯怯地看着刘敬陵。 刘敬陵面色几番变化,沉声道: “不行。” 松婑“啊?”了一声。 刘敬陵说道:“据记载,上一次用这家店的名字登记灵武已经是一年多前了,需要去调查一下,现在这家店是否就是记载里的那家店,说不定是冒名顶替或者恰好同名呢?” 松婑说道:“可是我们下周一就要用了。” 十多年前就存在的灵武店倘若持续至今怎么可能一直默默无闻,以至于让我们统计科都没有统计到呢?! 刘敬陵自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冷冷说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霖问道:“调查要花多少时间?” 刘敬陵面无表情道:“说不好,这段时间我们很忙。” 夏霖叹了口气,毫不忌讳地平静说道:“统计科的办事效率可见一斑啊。” “你说什么……?”刘敬陵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他。 就在这时,夏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一道熟悉的婀娜倩影出现在了忙碌的人群之中。 他的姐姐,武学处督察科的副科长夏煦来了。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需要多休息 “夏霖!” 茫茫人群中,夏煦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弟弟。 夏霖在来灵武处的路上发消息向她询问了一下登记灵武的流程,虽然夏煦都仔细地告诉他了,但心中仍是放不下心来,最后依然亲自跑了过来。 柏咫涯朝她点头致意。 松婑注意到夏霖的神色似乎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夏煦来到弟弟身旁,问道:“怎么了?没人给你办理?” 她伸出手,慈爱地拂过夏霖额边翘起的头发。 “咳咳!” 夏煦转过头来,发现一旁的男性干员正皱眉地盯着自己 他问道:“你是哪一科的?” “我是灵能处督察科副科长夏煦。” 夏霖将事情简单概括后告诉了夏煦。 夏煦闻言后也面露纠结。 登记灵武的事情归属统计科管理,她只是个小小的副科长,也不好越俎代庖。 “我是统计科副科长刘敬陵。” 此时的刘敬陵却越发趾高气昂了 他对夏煦这位新来的留学同事也略有耳闻。 当然落入他耳中的都不是什么好的传闻,尽是些靠走后门,甚至潜规则上位之类的风言风语,对于夏煦对待下属平易亲和,还极其敬业的品性却是闻所未闻。 夏煦有些害臊地低声恳求道:“他是我弟弟,刘副科长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事其实说大也不大,但夏煦在正经事情上向来是十分守规矩的,倘若把夏霖换做任何人,她估计都不会开这个口。 愧疚成就溺爱。 然而听闻此言,刘敬陵眯了眯眼睛,微仰着头,幽幽说道: “夏副科长难道是觉得哪里都有后门能走吗” 两位副科长的交谈自然吸引了周围干员的注意。 尽管他们还在忙着自己的事,但却不约而同地竖起一只耳朵悄悄听着。 刘敬陵这话一出,不少干员的嘴角都不由扬起,揶揄地看了过去。 夏煦面色一沉,面对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她的选择一直是脚踏实地地做好分内之事。 但就算改变了科内下属的看法 松婑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也听出来他在因为一些理由讽刺夏霖的姐姐。 夏霖大概猜到了刘敬陵的意思。 于是,他那刘海下的双眸中,缓缓腾起一些漆黑的情绪。 平日里存在感稀薄程度仅次于柏咫涯的他,此刻却如同幽林里的孤狼,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些。 在他周围的令人战栗的气息,乃是缓缓流出,不断压缩,躁动不安的灵气。 刘敬陵看向了夏霖。 “你想做什么?”他有恃无恐地说道,“这里可是灵武处啊……” “夏霖……!” 就连夏煦也因弟弟的异动心中一惊,伸手拉着他的衣袖。 可绝不能一时冲动在灵武处闹事啊! “嗯?” 刘敬陵的目光落在夏霖手中的剑上。 在剑身周围,隐隐有灵气环绕。 他当即厉声道:“这剑你未经登记就使用过了?!” “没有!”夏煦连忙说道,上前一步拦在夏霖身前,回头说道,“肯定没有,对吧?” 然而,夏霖却移开了目光。 “有没有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刘敬陵说着,一侧嘴角忽然扬起,冷笑道: “恰好,督察科的人就在这里,这事夏副科长你亲自来办再合适不过了吧?” “不过,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可不要以私废公啊……噢,不过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夏副科长一下,我相信夏副科长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对吧?”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些私语。 “刘敬陵还是那么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啊。” “他也不怕被这个夏煦盯上,人家可是督察科的啊!以后说不定在哪给他穿小鞋呢!” “刘敬陵虽然性格差了点,但做事向来是一板一眼,绝对大公无私的,想找茬也找不到啊,而且他还是统计科华科长一手提拔上来的,再过几年等华科长高升了,说不定他就是科长了。” 没错,刘敬陵也是因为上司的赏识,才在三十不到的年纪成为副科长。 然而,他认为自己是靠自己的实绩坐上这个位置的,没有实绩就算科长再怎么赏识,也无法将他提拔为副科长。 可在刚成为副科长的时候,说他是靠人际关系走后门的传闻也在干员间流传。 那段时间他受尽轻蔑与嘲弄,对此他自然愤怒无比,于是一连数月辛劳加班,完成了大量堆积的工作项目,以惊人的业绩与能力令流言逐渐消散。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流言,自然是因为有先例。 受其牵连的他在那之后,也对那些真的倚靠见不得人的方式上位的家伙产生了极度的厌恶与蔑视。 此时,夏煦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去了解真相,而是去听信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 不知不觉,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成为了当初来迫害自己的那种人。 在夏煦出现后,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撮干员聊起了关于刘敬陵的事情。 他们聊起了刘敬陵的那段过往经历,也聊起了这段时间刘敬陵就算是休息日都会主动来灵武处,帮助统计科的干员完成工作。 而且这种主动加班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每天休息的时间算上睡觉,估计也就四五个小时。 这撮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个陌生人来到了他们周围,仔细地聆听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就在刘敬陵咄咄逼人的时刻,一道身影从一旁窜了出来,说道: “你需要多休息,不然可能会过劳死。” 这个人出现得很突然,这段话也很突兀。 几人都看了过去。 夏煦记得这是刚才与自己点头致意完后便突然消失了的人。 刘敬陵沉默片刻,随即眼神一凛,厉声道: “别转移话题!” 柏咫涯平静且诚恳地说道:“我学过医,你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严重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昏迷。就算是武者,也是需要调节身体健康,不能过劳的。” “说什么鬼话!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刘敬陵突然感觉喘不上气来,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倒下。 “刘副科长!” “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刘敬陵分明与别人都保持着距离,也没有感觉到灵气的流动。 难道真的像那个戴奇怪帽子的眼镜男所说,是过劳导致的? 几个统计科的干员立马来到刘敬陵身旁,抬起他的上身,不断呼叫着他的名字,同时警惕地看着柏咫涯等人,一副要质问他们的模样。 柏咫涯仍站在原地,不急不缓地对他们说道:“我说的没错吧。他是因为过于疲惫导致的昏迷,需要多休息,肯定是这段时间工作太辛苦了吧。武者也要珍惜身体啊。” 那几个统计科的干员闻言,联想起这几天刘敬陵的频繁劳作,不由受其感动,一起将他抬到了休息室去。 伴随刘敬陵昏迷离开,8楼内的其他干员也很快继续干起自己的活了,不过一个个心里都在考虑要不要申请假期,害怕跟刘敬陵一样干着干着忽然昏过去。 柏咫涯转过头来对夏霖和松婑说道:“好了,去登记吧。” 松婑憋着笑,拎着长枪朝那短发女干员走去。 有夏煦在,那女干员思虑片刻,默默地开始登记了。 反正之后刘敬陵问起来,自己就说人家这个督察处副科长在,自己也不好强硬拒绝。 两边都不得罪。 夏霖来到柏咫涯身旁,轻声问道: “怎么回事?你干的?” 方才刘敬陵所处的位置上,几缕稀薄得极难察觉的灵气已尽数消散于空气中。 要操控如此稀薄的灵气,就仿佛是用手去操控着泡泡的泡壁一般,就算强如幽灵鸟的四傀,甚至是暗君会的司命都难以做到。 柏咫涯平静说道: “他确实需要休息,我帮他一把而已。”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房东房客 夏霖跟夏煦回去后又挨了他妈一顿骂,说姐姐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还要麻烦她出去。 习以为常的夏霖自然视若耳旁轻风,在群聊里提起了在玉桦正宗百年老店遇到的事情。 松婑看了直摇头。 他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参与进了花池琪被绑架的事件中,先是跟一个戴红紫色帽子的女孩交锋了一下,又差点被花池琪的贴身女仆莫胧误杀。 社会真的很险恶,他甚至有点后悔走武者这条路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有点武力能自保而已…… 顺便一提,因为误伤了继母,他昨晚并没有回家,在外面逛了一晚上,最后在某个公园的长椅上睡着了。 风自涌一直在跟杨安聊手游,他俩跟何志鸦在玩同一款,群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他们玩的手游相关。 看了夏霖说的事情,何志鸦这下不淡定了。 “那边这么危险吗?!” 他此前一直在找夏霖,其实就是想问问迟老板造的灵武成品质量怎么样。 他的灵武原定是周日上午去拿,迟老板要是遇到了危险,影响到工作,那他下礼拜就只能拿着那把从吞星麒麟花高价买的新手用长剑了。 …… 周日。 连猪肉涨了5%成了玉桦市的新闻热搜,但在网络上却见不到半点与近日市内发生的灵能事件相关的消息。 算是历经了一难的玉桦正宗百年老店的大厅算是毁的差不多了。 迟老板本人其实也没受多少影响,在八十余载的岁月中,尽管谈不上受尽大风大浪,但这满载的人生阅历对心态的帮助还是颇有成效的。 反倒是小岳似乎受了刺激,昨晚不像往常一样酣然入睡,而是向迟老板要了一柄还是半成品的长剑,在店门口挥舞操练直至深夜。 上午九点。 柏咫涯下楼取快递的时候,舟婧正在照着手机上的教学做早餐。 两人虽说目前正处于同住一屋檐下的关系,但因为上下分楼的缘故,其实比一般合租的室友还要疏远些。 不过怎么说也相识超过一个月了,柏咫涯此前还跟她一起去银沙厅帮她应付闺蜜郑绚给她安排的联谊。 总之两人间距离至少也能跟一般朋友差不多了——身为房东的舟婧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起初,当后知后觉的她意识到自己是要跟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同居时也烦恼过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柏咫涯却每天都安宁得像是在山里清修的道士似的,一点都不像是个正值青春期的欲望强烈的大男孩。 一个多月下来两人间愣是没发生过任何暧昧的事情,也是多亏了柏咫涯基本不下楼也不会来麻烦她做什么事,完全不用舟婧在生活中稍稍照顾他一些。 “早上好,舟小姐。” “嗯,早上好呀。”舟婧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该怎么称呼柏咫涯。 平日里两人的对话就极少,她才发现已经好像都是用“你”来称呼他的。 他也是一直都叫自己“舟小姐”。 怎么说呢……总感觉怪怪的。 在经过银沙厅事件后,舟婧也知晓了柏咫涯是个武力值极高的武者。 年轻,强大,如此一来,身份定然不普通。 舟婧并不在意这点,毕竟她也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柏咫涯。 但明明是更了解了对方一些,她却总感觉在那之后与柏咫涯的距离更远了。 此时她有了一个想法。 总这么生分也不太好,如果改改称呼的话,是不是就能拉进距离了呢? “那个……” “嗯?” “你、你买了什么东西?” 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有点冒犯人家隐私了…… 舟婧刚问完便后悔了。 柏咫涯眨眨眼,第一时间没有回答。 啊,果然啊,唔……! 舟婧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在一起,勉强地微笑道: “我随便问问而已……!” “是些植物的种子。”柏咫涯随和说道,“我准备自己种点东西……买来的盆栽总是不合心意。” “噢~”舟婧点点头,指尖摩挲着手掌。 柏咫涯问道:“舟小姐今天是要出门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之前都是素颜,但今天化了淡妆,我还以为是要出门。”柏咫涯的目光从快递的包装袋上移至舟婧的脸庞,“所以只是转换一下心情吗?” 舟婧的脸颊微微发红。 她确实是心血来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她往常因为自己足够天生丽质,并不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妆容上。 可随着年龄的上涨,25岁的舟婧的心底也终于生出了一丝丝的危机意识,前些天又被郑绚旁敲侧击,终于是朝自己的脸颊抹上了脂粉。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因为面前这位与自己住在一起的年轻大男孩的存在。 她开始介意了,柏咫涯对她来说不再是个,或者说不再只是个孩子了。 柏咫涯看着她那微红的脸颊,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道: “舟小姐好像是在做什么东西,不要紧吗?” “噢,不要紧的,我已经做好的,是草莓芝士奶酪蛋糕,你要不要吃点?” “不用了,谢谢。”柏咫涯仍未将快递包裹拆开,说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此时的舟婧仍穿着一个尽显身材的单薄条纹背心,丰满而紧致的成熟身躯不断散发着女性独有的荷尔蒙。 柏咫涯打从一开始便一直在避免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或是什么其他位置。 毕竟他虽然不是轻浮的浪荡子,却也谈不上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君子。 柏咫涯所展现出来的彬彬有礼与洁身自好,只是一种因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被长辈培养成为习惯的、自律的生活作风。 只不过因为生性内向不太好动的缘故,有时候会表现得对他人缺乏兴趣。 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她啊,我可没有从精神上折磨自己的癖好。 柏咫涯最后瞥了一眼那光洁紧致的大腿,转身朝楼上走去。 “那个……!” 舟婧从背后叫住了他。 柏咫涯回过头来。 “嗯?舟小姐还有事吗?” 他的视线中倒映着舟婧那有些不在意的神情。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不会又是要我装男朋友之类的吧,这次又要见谁?催婚的父母? “就是……称呼……” “称呼?” “我们……我感觉……那个‘舟小姐’怪怪的,叫我舟姐,婧姐就行啊!” “这……”柏咫涯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或者!直接叫我舟婧也行嘛,随你喜欢!” 对于年长之人直呼其名终究是有些不太礼貌。 但柏咫涯不知为何,点点头道: “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名字了。” “行!” “还有啊……”舟婧的声音明显小下去了,“你觉得,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柏咫涯说道:“都可以啊,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好了。” 舟婧想了想。 柏咫涯。感觉自己这样叫他有点颐指气使的感觉。 小柏,小涯……嗯…… 咫涯……会不会太亲密了? 哪个好呢? “咫涯……”舟婧不知不觉地念出了声。 柏咫涯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嗯”了一声。 “啊?!”舟婧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啊!不是……!” 柏咫涯说道:“那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说罢,他便转身回楼上了。 留下舟婧一人内心忐忑无比地咬着嘴唇。 半晌后,她深呼吸一口,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就是叫个名字嘛,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肯定…… 肯定是郑绚的错!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柏咫涯取剑 早在中午饭点的时候,何志鸦就在「远鸥」聊过,迟老板给他们打造灵武的进程并没有受到影响。 当柏咫涯于晚6点时收到小岳的消息来到了常亟区。 与此同时,玉桦正宗百年老店内,一名气质冷艳的波波头妙龄女性正亭亭玉立在大厅中央。 她便是迟老板提过的孙女,白牙高学一级剑术部Ab两个班的实践课任课老师之一的…… “若兰!” 迟老板的声音从那石门内响起。 他一边走出来一边说道: “这么晚了,你先吃饭吧。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迟老板脸上堆着慈祥的笑意,一改往常的孤僻模样。 一片狼藉的大厅此时已被收拾干净,只是还没来得及重新摆上装饰,显得相当空旷。 好在两旁那如门神般的两尊雕像并未受损,想来材料应该并不一般。 迟若兰站在大厅中央,刚刚根据在仓库里翻出来的合同联系完保险公司。 她得知那保险公司早已倒闭,如今已转型成了一家娱乐公司。 “不用,我还不饿。” “饭总是要吃的呀,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迟若兰无奈地看了一眼还把自己当孩子的迟老板。 “吃什么?我也要吃!” 小岳从门口探出头来。 迟老板嫌弃道:“去去去!一天到晚不是睡就是吃!你是我徒弟还是我养的猪猡啊!” “大厅不都是我打扫干净的嘛……” 小岳嘟囔着,向后退了两步,忽然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看到了已经来到自己身后的柏咫涯。 小岳心中暗暗一惊,自己竟然没有提前感知到他。 联想到昨晚遇到的那个用一柄冰冷黑剑的高大男人,小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能力退步了。 是安宁日子过太久了吗…… 柏咫涯朝他点头致意道:“你好。” 小岳点点头道:“你的剑已经做好了,进来拿吧。” 柏咫涯跟他走进店内,与迟若兰对视了一眼。 小岳四处张望了一下。 “师傅好像没拿出来,你稍微等下啊。” 他说着,走进了石门内。 此刻,大厅内只剩迟若兰与柏咫涯两人。 柏咫涯的视线垂在身前。 他知道迟若兰正在盯着自己。 柏咫涯脸上的两重「障」中,附着在双目之前第一重的作用是模糊留在对方脑海内的印象。 而附着在头上的第二重则是掩盖真实的容貌。 这两重「障」不同与灵气构筑的幻阵,对普通人也能奏效。 毫无疑问,其发明者绝对是个天才。 但是,被施加了两重障的柏咫涯也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一个戴着奇怪帽子的普通眼镜男。 迟若兰开口道:“柏咫涯。” 她刚才一直在努力思索着他的名字。 从柏咫涯走进门的时候,迟若兰就认出了他是自己的学生。 柏咫涯抬眼看向她,点头致意道:“迟老师。” “你是这里的客人?” 柏咫涯点点头。 “有点眼光。” 迟若兰低头看着青葱玉指尖的指甲,纤长的睫毛如同一对羽翼,冷淡的神情中带着天然的高傲气质。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认识的人介绍的。” “别人介绍……?”迟若兰转头看向他。 这个叫柏咫涯的男生……我记得是b班的,在这次测试里连前128都没进就被淘汰了。 “我爷爷的灵武,不说全国,但至少在整个浮春省都是数一数二的。” 迟若兰尽管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傲气与自信,然而随即便话锋一转,低沉下来: “但身为武者,最重要的终究还是自身的水平,否则甚至都无法发挥灵武的全部作用。你,明白吗?” 柏咫涯点点头。 迟若兰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于是毫不留情地冷声道: “别辱没我爷爷的名声。” 这时,石门内传出了动静。 只见迟老板双手捧着一大盒巧克力,兴高采烈地快步走了出来,将糖果放到崭新的柜台上,慈祥笑道: “若兰,你看这是什么!是你最爱吃的进口巧克力——「艾菲尔白雪风情」!” 老人那包含爱意的声音在大厅里荡开。 迟若兰那冷若冰霜的表情瞬间一僵。 柏咫涯的眼眸重新垂下,神色平和。 “还有啊!”因为孙女的到来而心花怒放的迟老板没有注意到迟若兰的情况,将腋下夹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你喜欢的那几部卡通画!全是上了色的,我特意让小岳去给你买来的!也是外国进口的,他还说是限量版,上面还有签名呢!” 啪啪啪—— 几本全彩限量版的少女漫画被摆上了桌。 小岳双手捧着一柄被白布包裹的灵武从石门内走出来,闻言嘿嘿一笑。 这下不止是表情,迟若兰的身体也僵硬了起来,她瞥了柏咫涯一眼,后者只是淡定地扶了扶眼镜。 其中一本的名字柏咫涯有些印象,他曾听田心远提起过,当时田心远的神情特别迷恋。 看来她们俩应该有共同话题。 “不止这几本,里面还有一整套呢!” “爷爷!” 迟若兰连忙说道: “我知道了!你不是还有客人嘛,别让人家等着!” “噢,好好!” 迟老板看向柏咫涯,朝小岳挥了挥手,说道: “按你的要求铸造了,你要不试试手。” 小岳走到柏咫涯面前,将白布掀开。 按照柏咫涯的要求,黑色剑鞘包裹着没有剑格的长剑,一米长的剑刃加上20公分的剑柄,远看着就像一根黑色的棍子。 “不太好拔。”小岳提醒道。 柏咫涯伸手握起,熟练地拔剑出鞘。 清冷的剑身泛着凛冽的微光。 在前日见面时,迟老板便知晓了柏咫涯深不可测,在铸剑时也没有留手。 一旁的迟若兰尽管没有走上铸器师的道路,但小时候的耳濡目染也令她对其略知一二。 “爷爷。他还只是个学生,这剑会不会……难度太高了?” 迟老板摇摇头,随即有些纳闷道:“你既然知道他,怎么还会觉得难度高呢……噢~” 他看向柏咫涯,笑道:“我孙女没看穿你啊。” 迟若兰眨眨眼问道:“什么意思?” 迟老板没有多说,向柏咫涯问道:“感觉怎么样?” 柏咫涯举剑缓缓挥动了几下便不再多试了,也没有表现出相当满意高兴的神色,只是点点头道: “可以。” 这时,从一旁的墙壁内,忽然传出了沉闷的鼓点与吉他声。 “还来!” 迟若兰眉头一横,转身走了出去。 “算了算了!”迟老板劝道,但没把迟若兰劝回来。 柏咫涯问道:“这是……?” 小岳无奈道:“这乐器声从昨晚起就断断续续的没停过,吵都吵死了。” 柏咫涯向迟老板道别,来到门外。 昨天董秋武与荆云还有夏霖都在这里与那黑剑战斗过。 柏咫涯刚才在来的时候就察觉到残留的灵气了。 此刻,他感知着残留灵气的流向,转头向一旁的高楼看去。 不绝于耳的沉闷乐器声也是从中响起的。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SIO 玉桦正宗百年老店所处的小巷在并不怎么发达的常亟区,也算得上是旮旯角了。 像这种人流量少得可怜的地方,很难想象街对面那家馄饨店是怎么开下去的。 更何况还是顶着一个“宝贝啾咪啾咪咪”这种像是十年前的老土笑话里的会用到的名字。 柏咫涯在刚才来这里的时候也注意到了。 而且他还能确定前天周五来的时候,肯定没有这家店的存在。 于是他顺便地将灵识蔓延了过去。 果然,有所得。 在这家店的地下,藏着几股淡淡的灵气。 就算不能确定那灵气是不是来自武者,但八成也跟最近频繁的武者入城现象脱不了干系。 柏咫涯并不打算在玉桦城内使用灵武,再加上沈绝目前仍未回到岗位,所以他打算把登记灵武的事情先放一放。 他从巷子口出来,除了那馄饨店外,两旁的街道上再见不到别的店铺。 一道道陈旧的卷帘门隔绝了外界的繁华,如同死气沉沉的白发老翁,静默地驻足于此。 柏咫涯饶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迟老板店旁的那家大楼的入口。 尽管是栋高楼,但看得出来已经废弃多年了。 铭牌上的金漆已褪,难以辨别上面的字样,只是走进一楼大厅,“滢枫国际”四个3d打印出来的大字仍然挂在墙上。 电梯因年久失修,早已无法使用。 先一步来找人算账的迟若兰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楼梯口,没有察觉到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柏咫涯。 甚至在柏咫涯后面跟着进来的人都没发现他。 以至于当柏咫涯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时,他吓了一大跳,险些叫出声来。 瘦削的身躯,平凡的容貌,一脸胆小怕生的模样,身上没有半点灵气。 他便是此前柏咫涯与夏霖在蛇神山上遇到的那个普通学生,梅画鹭。 “哦,是你啊,吓我一跳!” 梅画鹭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在玉桦暗君会分会覆灭,灵武处赶来蛇神山时,为了让他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夏霖拎着他提前跑路了。 因为没有灵气的缘故,沿途遇到的干员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就像一场梦,而他作为旁观者,从头至尾也只是窥视着舞台的一角。 柏咫涯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健康安宁,未受什么影响。 “因为这里不是有……诶,你不知道啊?”梅画鹭指了指上面,“你没听见吗?这曲子!” 他的神情有些激动。 柏咫涯说道:“听见了。所以呢?” “这是SIo的新曲《六度徘徊》的伴奏啊!” 他那激动的脸上多了一层信徒特有的狂热。 “而且这演奏……!真是无限接近本人的水平啊……你听,你听!简直一模一样啊!说不定就是本人呢!” 他闭上眼睛,沉醉地欣赏着因隔着无数水泥而显得不那么清楚的演奏。 下一刻,他回过神来,问道: “诶,你不是被这音乐吸引过来的吗?” 柏咫涯摇摇头,说道:“总之刚才有人上去找人家算账了。” 梅画鹭愣了愣道:“啊?为什么?” “扰民吧。” “啊?” …… 滢枫国际传媒有限公司的艺人中,实力潜力具备的,当属「仰望空海」乐团的主唱兼吉他手——SIo。 但她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鼓手只要有酒和女人其他什么都不在意,而没什么存在感的贝斯手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军宅。 所以麻烦并不来自乐团内部。 在上面。 SIo不仅唱功高超,还一人负责乐队的作词作曲编曲,在学生时代尚未签约公司时,便已凭借自己的作品积累了不俗的人气,而在签约滢枫国际传媒后,经公司包装宣传,更是当红一时。 她那勾人的身材与美丽的容貌也吸引了不少的粉丝,尤其是那双演唱时迷离的双眼,搭配梦幻的歌喉,不知令多少年轻男女魂牵梦萦。 然而,对她魂牵梦萦的不止有她的粉丝。 从前阵子,她的经纪人便有意无意地暗示她,有大人物看上她了。 SIo对此装聋作哑,可终究没有逃过这劫。 昨天,经纪人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听话。 要么……在常亟区有一座属于滢枫国际传媒的废弃大楼。 不识相的话,以后就待那里创作吧。 不需说,倘若她不服从,那跟被冷藏了就没有区别,以后滢枫将不会给予她任何资源,甚至可能会给她下绊子,乃至主动打压。 经纪人软硬兼施地对她叙说了榜上后台后的好处,能得到数不尽的资源,能一步登天…… “你别无选择的。” 经纪人的话语尤绕耳旁。 别无选择?哼……! SIo不这样认为。 因为最初她就是凭着一把吉他走出了自己的天地。 往日的阿谀奉承化作了冷嘲热讽,在经纪人那失望的目光中,她来到了那座废弃的大楼。 死气沉沉的冷清街道并没有让她心灰意冷,倒不如说这样安静的环境更加适合创作。 但夜深人静之时,心中难免生出落差与淡淡的迷茫。 于是她打开了鼓点伴奏,弹了一晚上吉他,直到早上才昏沉地睡下,醒来时已是下午。 再度睁眼时,是陌生的天花板。 老旧的器材,空旷的房间。 周围的景象告诉她,昨天经历的一切并非噩梦。 接下来的现实才是噩梦。 她消沉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手又抚上了吉他。 吉他声再度响起。 但这一次,那音乐中充满了激情与不屈。 潜规则。娱乐圈常态,不稀奇。 消沉后振作。每一个成功人士的必经之路,不罕见。 但总是令人感动的。 但总有人不感动。 比如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的迟若兰。 尽管身为铸器师的迟老板也算半个武者,但毕竟年事已高。 迟若兰认为爷爷受惊了需要休养,心中那因找不到凶手而产生的怒气便直指几乎折腾了一天的SIo。 嘭的一声! 来到楼上的迟若兰一脚踢开了大门。 老旧的大门碎裂开来,四分五裂地撞到了墙边。 吉他声骤然消失,只剩下了鼓点。 SIo也不敢动了。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粉丝见面会 对于梅画鹭这样不好动,体质偏中下的学生来说,在高学挤不进电梯不得不爬楼梯去教室的过程总是痛苦的。 但这次当他马不停蹄地跑到七楼时,甚至连一分钟都没用。 尽管气喘吁吁,但他的精神随着不断接近上方的音乐,也越发抖擞。 楼道尽头的空间里。 鼓点便是从中传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吉他声停下了。 忐忑,紧张。 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梅画鹭喘着气,对一旁的柏咫涯说道: “我不是在做梦吧!要不你打我一巴掌试试!” 柏咫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柏咫涯对SIo没有兴趣,对身旁这位在蛇神山中表现得天真过头的善良同龄人也没多少关心。 他的注意力在那一路追踪的残余灵气上。 眼下正处于七楼,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残余的灵气了。 这说明那晚与夏霖对战的武者根本没有上楼。 只是路过而已吗? 柏咫涯缓缓转过身去,正欲下楼,尽头的空间内忽然传来惊慌的女声。 “你是什么人?是周弥……?!” 梅画鹭还是满脸激动,作为普通人的他并没有听见。 尽管上过迟若兰的课,但柏咫涯对她除了总之摆着一副冷脸外,并没有更多的了解。 哦,这次还多了喜欢巧克力和少女漫画的印象。 总归是个社会人,找人理论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吧。 柏咫涯想着,迈步朝楼下走去。 这时,鼓声停了。 “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去的!我死也不会去的!” 女人的语气不全是坚定,还有宁为玉碎的绝望、恐惧与歇斯底里。 现在梅画鹭也听见了。 是……SIo的声音! 柏咫涯转过头来,见梅画鹭原地一愣,随即发疯似的朝前方跑去—— 然后摔倒在地,向前滑行两米。 下个瞬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将梅画鹭扶起。 梅画鹭转头看向来到他身边的柏咫涯,来不及表达谢意,便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方走去。 柏咫涯一时无言,忽然目光落向楼道。 有脚步声。 如此偏僻的地方,如此破旧的大楼,今日又来访客。 还不止一位。 …… 空旷大厅中,染着紫罗兰色长发,手持吉他的SIo坐在中央的椅子上,脚下摆着十来瓶酒罐,一旁还有给吉他扩音用的电箱。 另一边,迟若兰一如既往地冷着脸。 双方一个是武者,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歌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却在此刻剑拔弩张。 迟若兰看着眼前这个喝酒染发扰民的女人,一眼就觉得她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过倒是有几分眼熟。 但她觉得这女人显然有点脑子不清醒,嘴里说的没一句话听得明白的。 什么周弥,什么死也不去,说的什么玩意? 迟若兰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SIo警觉地看着她,迟疑道:“你不是周弥派来的人?” 迟若兰冷淡道:“不认识。你太吵了,我家人要休息。” “噢。”SIo没想到这附近还有人住,点点头,歉意道:“不好意思。” 她忽然转过头来朝门口看去。 下一刻,梅画鹭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了迟若兰一眼,目光落向大厅中央,随后神情瞬间呆滞。 SIo也看向了他。 此刻,梅画鹭正与自己梦寐以求的偶像对视着。 或许是因为方才摔的那一跤伤到了脚踝。 或许是因为爬楼梯太快使得双腿发软。 或许只是他想感谢天神的恩赐…… 扑通一声。 梅画鹭跪了下来,眼底一热,险些让泪水夺眶而出。 迟若兰与SIo皆一愣,随后只见梅画鹭迅速起身,在身上不断摸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嘴唇数次张合后,最后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能跟你照张相吗?!” 他的脸颊通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但SIo见状反倒是松了口气,点了下头。 梅画鹭见状欣喜若狂地走了过去。 来到SIo身旁,淡淡的馨香涌入他的鼻腔,感受着身旁那温热的气息,他的心脏如小鹿般不断跃动,体内像是被注入了麻醉剂,浑身肌肉一片酥软。 他努力挺直腰板,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SIo的距离,不敢有丝毫亵渎,随后调整好角度。 SIo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微笑。有些勉强,但梅画鹭没有发现。 咔嚓一声。 梅画鹭捧着手机,如获至宝,看着屏幕里的图像,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迟若兰拿出手机疑惑地打开网站查了查,再度看向SIo时眼神一变,问道: “你是……黎瑟?” 黎瑟是SIo的真名。 SIo看向她,点点头。 这时,梅画鹭才反应过来。 “那个,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他环顾一周,没有见到乐队的其他两人,鼓点声也是从后方的音响中传出来的。 SIo闻言,眼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疲惫。 但面对支持自己的粉丝,她并没有将那些黑暗与委屈说出来,只是佯装平静道: “我一个人出来想找找灵感。没想到打扰到附近的住民了。” 她说着,指了指迟若兰。 梅画鹭闻言,有些迟疑。 当内心的激动平复后,他骤然发现SIo的神色是那么的憔悴,仿佛几天几夜没睡,黯淡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镜头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过无须为此烦忧,很快,他的疑惑便得到了答复。 几道影子闯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大约一米七出头,一身红黑相间的潮牌衣装,头上抹着不少发胶,镶着水钻的紫色眼镜与两边耳垂的耳钉一同闪闪发光。 他名叫周弥,是SIo的经纪人。 走入大厅,他看着碎裂的大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道: “你这是要拆房啊?” 他那尖锐的目光在SIo身旁的梅画鹭身旁停留了一瞬便将其忽略,落在迟若兰的脸上后倒是微微一亮。 “你……” 他看着迟若兰问道:“不会是同行吧?我先说好,SIo和我们还有合同,倒不是违约金的问题。她要是把事情跟你说了话,你得先考虑考虑清楚得不得罪得起人家。”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说我听不懂的话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迟若兰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说道:“而且我不跟妆比我还浓的娘娘腔讲话。” 周弥闻言面色一沉,随即轻笑一声,说道:“那你是SIo的粉丝?噢,真可惜啊,以后她就没机会上台了。趁现在好好拍两张合照吧。”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一旁的梅画鹭憋不住了。 “要不,你自己问她?”周弥淡笑着看向SIo说道,“他们是你的粉丝吧?都找到这种鬼地方来了,毅力不小啊。” SIo死死盯着周弥,深呼吸一口,对梅画鹭说道: “我还会上台唱歌的,不用听他的鬼话。” “喔~”周弥闻言咧嘴一笑,“这么说你改变心意了?” SIo没有看他,仿佛是觉得他脏了自己的眼,淡淡说道: “我会在这里创作出我的下一张专辑。我也不会再借助公司的资源。我没有你想要的答案,带着你的人滚吧。” “冥顽不灵……”周弥摇摇头叹道,随即话锋一转,“但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是当年了。人家坐不住了,今晚就想见你……” 话音落下,门外走进来四个人。 三男一女,四个面无表情的人走进来后,看了迟若兰一眼,稍微警戒了一些。 没错,他们都是武者。 SIo心中一紧,厉声道:“你想干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别乱来!我会报警的!” 周弥闻言,笑着点点头,嘲弄道:“行啊,那你报吧。” 他说着,伸手向前一指。 四名武者接到命令,迈步走向了SIo。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动手的人 迟若兰出门的时候,迟老板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从小岳口中得出答案时,气得又把小岳斥了一通。 “哎哟,若兰这小胳膊小腿的,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呀!你还不赶紧去把她追回来!” 师傅,您宝贝孙女可不是小胳膊小腿,我要不摇铃都不一定是她对手。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得点头答应,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绕绕弯弯来到大楼入口,然而还没进去,便看见有两个戴着口罩兜帽的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小路对面。 “就是这里吧?” “就是这里!” “肯定在上面,你听这吉他声!” “绝对有内情啊!” “这次撞大运了!SIo的独家消息!” 两人的对话飘入二十米开外的小岳耳中。 听他们那欣喜若狂的语气和对话的内容……自己要是没听错的话,其中还提到了仰望空海的SIo。 嚯,狗仔队是吧。 小岳摩挲着下巴嘿嘿一笑,随后转念一想,这么说这发了一天癫,昨晚打扰自己精心的家伙是SIo咯? 尽管他并不是SIo的粉丝,但身为年轻人总是在网络上接触过的。 哎呀,大明星呀。 嘶,不对,那可不能让若兰姐找人家算账啊! 不过若兰姐看到人家应该就认出来了……好像不好说,若兰姐喜欢少女漫画不怎么接触现实明星的来着。 不行,得赶紧过去,可别捅出什么篓子了! 小岳神色一变,赶忙楼内跑去。 “哎哎哎,你看!” “唉?这谁啊?没见过啊。” “没见过才是新闻!看他这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呗!” “不会是SIo包养的小白脸吧?不然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哈哈,我开玩笑的。” 一旁的伙伴听了双眼一睁,眉头一展,激动道: “哎,这个好啊!就这么写!” …… 面对周弥叫来的四名武者,SIo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吉他,不断往后退去。 “你们别过来!” 梅画鹭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劲,在原地挣扎了几秒后,壮着胆子拦到了四人面前。 那四人看都没看他一眼,为首的男子挥了挥手,他的身躯便如一张脆弱的宣纸般飘了出去,落在墙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猩红血迹。 SIo捂着嘴巴,惊叫一声。 一旁的迟若兰瞳孔一缩,迈出了步子。 四人感知到动静,一齐转过身来看着她。 后方的周弥见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 “你是武者?噢……” 他看向SIo笑道:“我还以为是同行呢,原来是你雇的武者保镖啊,可惜咯。为了保险起见,人家大老板挥挥手就派了四名武者过来。” SIo闻言看向了迟若兰,眼中的希望明亮后又迅速黯淡。 虽然她并不了解武者,但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还是听过的。 “我不是她保镖。我根本不认识她”迟若兰冷淡地说道。 周弥淡淡说道:“哦?那你是什么人?算了,不管你是谁,我都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蓄意伤人是违法犯罪行为。”迟若兰开口说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四名武者脸上,“尤其身为武者,毫不留情地对普通公民动手,更是罪加一等。” 刚才动手的那个男人说道:“我要是毫不留情的话,他现在已经是一坨肉泥了。” 话音落下,迟若兰的面容更冷了几分。 …… 我……怎么了? 梅画鹭睁开眼,几道模糊的身影正在空旷的大厅中央打得不可开交。 怎么看不清楚啊…… 他昏昏沉沉地站起身来,眨眨眼。 有什么东西正在脸上流淌,落在衣服上,落在地上。 额头上传来一阵痛感。 他伸手摸了摸,挪到眼前。 一片血红映入眼帘。 这是……是血,是血! 他呆滞了几秒,回忆起了方才的经历。 他再度看向那难解难分的五名武者,此时的眼中满是惊恐。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淡然的周弥,再转移到无助的SIo脸上时,心中的决绝再一次凌驾与恐慌之上。 因为顾忌不必要的麻烦,那四名武者并没有带上自己的灵武。 迟若兰亦是如此。 他们赤手空拳,周弥方的四人不仅没有动用太多灵气,还需要压制肆无忌惮的迟若兰使用的灵气,这都是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动静。 体内的灵气并非无限,眼看迟若兰发起的攻势不断衰减,得益于自身的水平高出那四人些许,原本还能处于37开接近46开的攻势每时每刻都在衰减,眼看着便只有防守的份了。 终于,在迟若兰背后挨了两拳一脚后,两人同时从迟若兰的两侧出招,强忍着凌厉的灵气锁住了她的双手。 她中门大开了。 蓄力已久的冷面女人双眸一凝,便要挥拳轰向迟若兰的胸口。 “啊——!!!” 这时,一道喊声从她背后响起。 梅画鹭举着个给吉他扩音用的电箱,从她背后朝她头上砸去。 额头的疼痛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天真而胆小的大男孩为了自己喜爱的歌手,哪怕只是不自量力,他都要拼尽全力。 得益于不是武者没有灵气,对方也正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 他手中的电箱准确地落在了那女人的后背上。 可惜他受了伤,体质也比较弱,这一下的力量真的很小。 聚集灵气的过程中被打断,女人闷哼一声,咬牙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暴戾。 周弥摇摇头。 要死人啦!不过不关自己的事,他们的主人自然会处理这点小事就是了。 “找死的废物!” 冰冷轻蔑的话语如同死神低吟,在梅画鹭的耳边响起。 下一刻,原本应该落在迟若兰身上的拳头轰向了梅画鹭。 …… 那么刚才这段时间柏咫涯在干什么呢? 他察觉到了周弥与那四个武者的到来,脑内下意识闪过的猜测中包含了娱乐圈内部的斗争、潜规则、仇人寻上门来等多种可能。 但他懒得搭理这些事情,因为生性谨慎的缘故,继续往楼上行去。 七楼迟若兰使用的灵气尽管一直在被其余四人压制着,但终究是飘了一些出来,被柏咫涯感知到了。 于是在上面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鉴于师生关系,而且曾遇到过的梅画鹭也在现场,柏咫涯还是回来看了看。 梅画鹭的运气很好,在女人那迅猛的拳头将他打成肉泥之前,柏咫涯已经来到了大厅门口。 感受着对方拳头上的凶狠灵气,柏咫涯心中暗暗摇头。 这是要杀人啊,而且是杀普通市民。 他来到梅画鹭身前,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拳头,目光瞥视到了墙上的血迹与梅画鹭那渗血的额头,于是抬起了右脚,落在女人的手肘处,踢断了她的手臂,然后再踢向她的腹部。 当然最后一脚没用什么力,只是略施小惩。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当女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向后飞了出去。 她的身躯撞上后面的男人后,两人叠在一起,一同撞向了侧面的墙壁。 这时,又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小岳火急火燎地看向大厅内,随后心跳停了一拍,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若兰姐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这下怎么跟师傅交代?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下一秒睁开眼时,已然得出了现状下的最优解。 溜!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软肋 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余下两名周弥方的武者与迟若兰在第一时间便心知肚明了。 SIo看到两人被瞬息间击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会不会也是我的粉丝? 柏咫涯回头看向梅画鹭,后者挤出一个放心的笑容,用最后的精力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很直白地夸他牛逼。 随后他的双眼再度合上,双腿一软便要倒下。 柏咫涯伸手将他扶住。 血液仍汩汩不断,浸染着发丝,从梅画鹭的额上流出,落在柏咫涯的白色衬衫上,好似朵朵绽开的血色莲华,格外刺眼。 柏咫涯对门口的小岳说道: “他头上破了一根小血管,需要尽快止血。迟老师也受了些皮肉伤,带他们去医院吧。” 小岳巴不得立马带迟若兰跑路,连忙点着头便过来扶住了梅画鹭,中途还不断朝迟若兰招手。 周弥的嘴巴不断开闭,他第一时间其实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看向那两名仍站着的武者。 他们不仅松开了迟若兰的手,还下意识地远离了柏咫涯几步,脸上眉毛都皱得要连在了一起,脸色也快难看得跟几分钟前的SIo一样了。 迟若兰的几处关节轻度损伤,背后的一侧肩胛骨可能有些轻微骨裂,但她仍然倔强地一脸无事模样。 在经过柏咫涯时,她停下脚步,抬头深深地凝视着他。 “帮她。” 她开口说道,语气淡漠,仿佛是在吩咐下属。 柏咫涯看着她。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迟若兰的眉头微皱,抿了抿嘴。 面前这个十七岁大男孩明明是自己的学生,自己身为他的老师……可是…… 经过短暂的内心纠结的后,她低头说道: “请帮她。” 只多了一个字,但语气却与上一句却大相径庭。 声音很轻,只是独属她的淡漠和冷傲韵味少了许多,细细品味似乎还能察觉到几丝身为长辈、老师却因学生获救带来的羞耻。 柏咫涯体谅她的矜持,轻轻点了下头。 小岳心惊胆战地背着梅画鹭,与迟若兰一起走了,心中还在祈祷着身边强撑着的迟若兰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指不定要被师傅骂成什么样。 墙边的那四人中唯一的女性武者昏了过去。 她身后的男武者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柏咫涯的踢向女武者的那一脚中附着的灵气,通过女武者落在了他的身上,此时仍如一圈锋利环刃般束缚着他的腰身。 他尝试了挣脱,无果,现在甚至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等待灵气自动散去。 周弥悄悄拿出手机想要求援,刚打开屏幕,便感受到了柏咫涯视线。 他心中一沉,但仍强撑起气势,故作冷静问道: “请问你是哪位?” “路过。跟刚才那两个人认识,但不是很熟。” 柏咫涯诚实说道,看了一眼SIo。“她,我就不认识了。” “噢。那既然跟你……既然与阁下无关的话,那么就请……” 柏咫涯打断他的话语,说道:“虽然不是很熟,但刚才那名女性其实是我的老师。她请我帮一帮这位小姐。我要是不做的话,以后在学校里可能还会被她找麻烦。不如你也通融通融?” 好啊好啊,那我这就走! 虽然周弥心中这么想,但却说不出口。 看其他那两个武者的样子,靠武力是行不通了。 但与看上SIo的那位资本界的大人物相比,眼前这名神秘年轻武者带来的危险并不值一提。 那他能把这位大人物的名头说出来吗?显然也是不能的。 那么事情该怎么样才能办妥呢? 于是他转过头来,对觉得自己得救了,激动紧绷的精神正渐渐舒缓的SIo说道: “黎瑟,我现在就跟你直说了。” “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也不是说就一定要把你往火坑里推。但是……” 他伸出一根食指朝上指了指。 “我不敢得罪他。公司也不敢。翁老板也不敢。我们没有办法……” SIo厉声道:“我敢!” “好。” 周弥点点头道: “你敢,你当然敢,我知道你的脾气当然敢。可别人敢吗?” SIo刚想说“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周弥的下半句便来了。 “比如你去年接到玉桦来住的父母和在天河上学的妹妹。” “你父母住的那个一千多万的别墅你是全款买的,对吧?加上前阵子打给你的跟那个什么游戏合作的广告曲的薪酬,你现在存款还有超过三百万吗?” “妹妹那边光是学费每年都要两百多万。你跟我说过的吧,你爸爸以前开出租车遇到乘客跳车出了车祸,自己半身瘫痪,现在是在雇佣人照顾,你妈妈糖尿病和心脏病都在好转,但每个月都还需要高额的医药费。再加上你那奢侈惯了的妹妹的生活费。以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过?让妹妹转学回玉桦,还是退学?她要是知道你的现况肯定会同意的吧?” 周弥说得不急不缓,没有最初那咄咄逼人的态势,也不没有虚伪地装成怜悯的模样。 只是在叙说着客观存在的事实。 但就是这事实,真真如利斧般劈砍着SIo的内心。 “我之前为了让你同意跟你说的好处,你都觉得像花言巧语,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说的那些坏处到底是不是危言耸听呢?” “你在这世上活着,就是会碰到很多不讲道理的事情。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就只能接受,不论是为了以后继续在你心爱的音乐的道路上行进,还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让身边的人幸福地活下去。” SIo动摇了。 从她那呆滞的神情与灰暗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那身傲骨之中最为脆弱的软肋被找到了,周弥的话语如同毒药,从中侵蚀进去,将她浑身的傲骨一点一点地软化下来。 周弥也看到了。 “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他叹了口气,走出了大厅。 剩下两名武者对视一眼,来到墙边拎起两个同伴,避着柏咫涯的身体赶紧跟着离去了。 楼道外,周弥又长叹一声。 不同于刚才,这次是真的叹息。 他松了口气,嘴角扬起,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下楼了。 …… …… 第一百四十章 白小姐的请求 柏咫涯用自己的存在确保了SIo的人身安全。 周弥还算有眼力劲,确认柏咫涯并没有要因梅画鹭受伤而找他们算账的意思后,选择了使用言语对SIo进行攻击。 迟若兰虽然受了些伤,但以她的脾气,碰到这种不平事,本来是会继续待在这里以观后情的。 只是对方既然牵扯到大资本,就算她无所畏惧,也要担心一下迟老板会不会被牵连。 SIo也是如此,家人永远都是她的弱点。 她失魂落魄地趴坐在地上,头发遮住了面容,散乱地披在身上。 柏咫涯并不自来熟,也谈不上多温柔,完全无视了她。 出于对迟若兰的请求的责任感,他还在门口特地待了十分钟,见周弥并没有返回,才转身离开了。 既然已经完成迟若兰的请求,他完全无视了此时失魂落魄,楚楚可怜的SIo,转身便离开了。 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歪歪歪,小柏!” 稚气的童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 柏咫涯礼貌道:“晚上好,白小姐。” “你在哪里呀?” “我在常亟区,出什么事了吗?” “噢,没有啊。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随便问问。” 白小姐的语气有些懒散,确实不像是出了事。 柏咫涯问道:“白小姐你是现在是闲得很无聊吗?” “对啊对啊,无聊死了!” 黑门后的空间内部,娜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白色长发在脑后梳成了一枚精致的丸子头。 电视机里放着小品,不太有趣。 小白的头枕着娜娜的大腿,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紫老板在不远处,身旁放着一瓶咖啡豆,手里捧着本《你所不曾知晓的咖啡王国》,正在研究怎么泡出优质咖啡。 柳滢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跟娜娜一起看电视,两只小脚丫悬在空中晃悠个不停。 虞素琴和关虎儿还没醒来。 “那个叫柳平凤的小鬼,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修习,我去叫他都没反应。”小白说道。 柏咫涯也说道:“日夜苦修确实对精神不好,需要出门走动走动。”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跟他说道,但他根本不理我啊。他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气死我了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小白不满地抱怨道。 这附近反正也没什么人,柏咫涯来到楼道边,抬脚准备走捷径。 然而他刚准备跳下去,忽然发现下方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于是收回了脚,走向了楼梯。 小柏仍在对着电话叹息道:“原来这里这么多人。鹣先生他们走了之后,都没人跟我玩了。唉~” 紫老板翻书的手微微一颤。 娜娜低头看着小白,怯怯轻声道:“我、我可以陪你玩……” “呃……”小白眨眨眼说道,“我那种‘玩’是要动用灵气的,你现在这状态不太合适……” 之前迟若兰与那四名武者动手时的动静还是被楼下的两名狗仔队的察觉到了,他们正纳闷着发生什么了,没过多久,便看见之前见到的那个帅气年轻的小白脸背着个受伤了的家伙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 与他一起出来的是一名气质冷淡的波波头美女。 “什么情况?”两人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努力隐蔽着自己的身形。 小岳和迟若兰自然注意到了他们,但并没有在意,径直朝最近的医院过去了。 他们走后,两个狗仔队员在楼下等了十来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他们商量了一下,达成共识,准备摸进去一探究竟,于是来到其中一侧楼梯口,放轻脚步,悄悄地往楼上走去。 而与此同时,柏咫涯跟小白打着电话,从另一个方向的楼道中走了出来。 听到小白和娜娜的谈话,柏咫涯问道:“娜娜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现在很稳定,身体和灵气都是。”小白说道,“小柏你在常亟区干嘛呢?” 柏咫涯说道:“我去拿灵武,遇到一个叫黎瑟的歌手。发生了些小事。” 小白叹息道:“嗯……真好啊……我也想在外面玩……” 柏咫涯语气有些认真地说道:“你可不能随便出来。” “我知道……”小白说道,“那你有没有向那个歌手要签名啊,听说明星的签名照能卖好多钱呢。” “没有。” “黎瑟……”小白默念了一遍,说道,“我也没在电视上看到过,唉,估计是哪个角落里的小明星吧。” 柏咫涯说道:“听说她最近还挺火的,还有个名字叫SIo。” “赛奥?没听看到过。”小白摇摇头。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柳滢凰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 “赛~奥~” “赛~奥~”小白也笑着跟她一起重复了起来,在不熟悉的人的视角眼中,完全就是两个小孩子。 这时,柳滢凰忽然唱了起来。 “?深蓝海洋浩荡奔流?” “?月与繁星在海中喋喋不休?” “?等到静默的天空缓缓腐朽?” “?我终于得见天堂的入口?” 尽管部分咬字有些不清楚,但歌剧式摇滚风的旋律与这歌词显然不属于她会接触到的儿歌的范畴。 小白问道:“滢滢你在唱什么?” “赛~奥~” 柳滢凰又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说道: “哥哥每天晚上都在唱这个。” “原来他晚上鬼叫是在唱这个?” 小白恍然大悟,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起身来,对着电话那端的柏咫涯激动道:“小柏,既然你帮我去问那个赛奥要个签名或者合照呗!嘿嘿,这下看这个小鬼头还听不听我的话……!” 柏咫涯听明白了她的如意算盘。 但此时SIo的状态有些不太妙啊。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小柏!” 电话那端的小白正不断撒娇着,柏咫涯犹豫片刻,说道: “那我去试试看。” “好耶!那我等你好消息!” 挂断电话后,小白一边嘿嘿嘿地笑着,一边朝柳平凤所在的房间看去,眼中满是狡黠。 紫老板正小心翼翼地朝器具里加入咖啡豆,娜娜小声吟唱着刚才柳滢凰唱过的四句歌词。 “赛~奥~” 柳滢凰还在念叨着,小白也跟她一起不断重复。 两人咯咯开怀而笑,银铃般的笑声盖过了电视里的无聊小品。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请帮手 与白小姐的通话结束后,柏咫涯主动拨通了一个许久没有打过的号码。 当来自「文秋公司」的两名记者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大楼里转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了七楼尽头的那座大厅时,柏咫涯也恰好返了回来。 里面的鼓点声仍未停止,不过有个音响在方才的战斗中受到波及损坏了,所以声音也比之前要小了许多。 此时大厅外的墙边,一个记者正骑在另一个的脖子上,努力攀向上方的天窗,想要一窥大厅里的景象。 柏咫涯默不作声地从两人身后经过,直接打开大门。 听到开门的动静,墙边的两人吓了一跳,下面的人脚下一阵颤动,上面的人直接掉了下来。 “哎哟——” 落下的记者痛呼一声,身边的伙伴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拉起来。 两人看向大门,见没人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大门开了一道不宽的缝。 其中一人悄悄探头看向大厅里,然后立马缩回头来。 “怎么了怎么了?学长!你看到什么了?!”另一个身材略高且瘦削的记者连忙问道。 “里面、里面……!”被唤作学长的记者喘着气,睁大了眼睛,小声而激动说道,“里面有人!” “呃……” 瘦削记者沉默片刻,暗叹一声,问道:“原来如此,那么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啊。我就看到个人,没看清楚。”他说道,“那我再去看一眼?” 瘦削记者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方是与他同一个高学毕业的学长,然而入职时间却不过一年半年,比他要晚了两年多。 从职场的角度出发,这位学长如今反而是他的后辈。 学长深吸一口气,再度将头探进大厅。 一道修长的背影倚在窗边,头上顶着个奇怪的帽子,看身形像是个男人。 门外的动静并没有引起SIo的任何反应。 她坐在地上拨弄着吉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见不到半点生气与活力。 学长回过头来,激动说道: “好像有个男人!” “男人?!”瘦削记者闻言,眼中顿时冒出精光来。 事关自己的业绩,此刻他的记者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以梦幻为特征的当红一时的年轻女歌手竟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与男人幽会! “你再看看呀,他们在干嘛!唉算了,我自己来!” 两人一齐探头看向厅内,瘦削记者看柏咫涯和SIo之间隔着一段时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没关系,先拍个照片,到时候再使用科技的力量动动手脚就好了。 他拿住手里的相机,对准SIo按下快门,然后再对着柏咫涯的背影…… 咔嚓咔嚓—— “话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SIo怎么会在这里?” “学长,你觉得呢?” “这我怎么猜得到。” “既然猜不到干嘛还要耗费脑细胞想呢?再说了这是重点吗?” 学长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不由点点头,木讷的模样又令瘦削记者心中暗叹。 “抱歉,二位能让一下吗?”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幽灵般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回了头。 在转过身来的瞬间,他们直感觉有一道阴影穿过了自己的躯体。 在浑身上下猛地一颤,两人心中忽然没由来地生出了怯意。 反正照片已经得手了,要不…… “走走走!”瘦削记者急切说着,逃跑似的朝楼下跑去。 “诶,等等我!”另一人赶忙追了上去。 大厅内,柏咫涯转过身来。 一名像是从古旧相片里走出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不合季节的大衣,神色呆板地看着柏咫涯,高挑宽大的身形覆盖了大半扇门的面积。 伴随脚步声的远去,从他指尖飘出流向门外的两道灵气就此断开。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主动联系我了。”红中说道,“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行动?” 柏咫涯摇摇头道:“只是找你帮个忙而已。” 红中转头看向SIo,他脖子在转动得极其僵硬,让人产生了仿佛听到嘎吱嘎吱机械转动般的错觉。 尽管正摆着一张生无可恋的模样,但SIo还是没忍住悄悄朝他瞄了几眼。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红中说道。 柏咫涯问道:“你认识她?” “当然,SIo啊,这段时间还挺有名的。”红中说道,“你不会不知道吧,连我这种大叔都听说过。” 柏咫涯默认了。 “既然是你也不奇怪。毕竟你本质是个喜欢喝茶的老头,一点都不像年轻人。”红中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外人看不真切,但柏咫涯知道红中是在调侃他。 “所以这位大明星出事了,你不认识她又想帮她然后需要我?” 柏咫涯说道:“需要她帮点忙,所以先帮她一下。” “我还以为你又是兴趣使然,开始闲着没事找事做了。”红中说道,“说吧,什么事?” “大概就是她被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看上了,她不愿意,但确实需要钱。”柏咫涯并不太清楚,只是根据周弥的话语推测的,看向SIo确认道,“没错吧?” SIo没有回答,只是双手紧握,抿起了嘴。 红中抬手指了指门外,说道:“刚才那两家伙拍了几张你们的照片……现在看来大概是狗仔队吧。让他们肆意发挥不就好了,反正就牺牲点名声,大不了之后让公司花钱压一压呗。” “我刚才也考虑过了,但还是不够稳妥。”柏咫涯说道。 “唔……”红中思考片刻,向SIo问道,“看上你的是谁?” SIo沉默着没有回答。 红中说道:“最近在玉桦的有钱人……辙结集团的杨海军?” “屉郭公司的波曲木?” “铁西董事长关泰康?” “总不会是浮春工农商联合协会会长秦莫锋吧。” 提到这个名字,SIo的左臂微微一颤,双手关节更白上了三分。 “他今年可都73岁高龄了。”红中有些感慨道,“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SIo抽泣似的吐出一口气,此时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红中对柏咫涯说道:“我听她的歌,看mV,一直以为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酷酷女孩,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也会这幅样子。” 柏咫涯说道:“明星也是人嘛。”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紫老板时,对方那副游刃有余,魅惑十足的模样。 经过银沙厅事件后,那个易碎感十足,强撑着坚强的模样才是真正的紫老板吧。 两者相比,柏咫涯也更喜欢后者。 “不过是他的话,就不用担心了。”红中对SIo说道,“他不会对你出手了。” 话音落下,SIo终于有些反应,双眼死死盯着红中。 “你为什么敢肯定?” 红中说道:“当然是因为我能预知未来。” “真的不会吗?没有骗我吗?”SIo的神情几乎恳求。 “真的。” 红中面朝窗外,灰暗的双眼远眺着天边的云彩。 “因为他要死了。”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死亡通告 浮春省的工协、商协、农协因利益纠纷,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一直在掐架。 终止了这场无形的战争的人物是一个独立于三协之外的人物。 他的名字叫秦莫锋。 在他的斡旋、游说、欺骗、陷害之下——三协合纵,成立联合协会。 具体的细节牵扯太广,外人也无法所知,只是秦莫锋如今能坐上联合协会会长的位置,地位不与三协会长处于同水平,而是略高一筹,便说明了,至少他在那次博弈中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在粉丝眼中,SIo是舞台上无法触及的梦幻歌手,但对秦莫锋这样的人物而言,她也只是个普通玩物而已。 要知道秦莫锋虽然73岁了,但可不是体弱多病的年迈老翁,而是一名强大的武者。 甚至在武者这个身份之前,年轻时的他便是有名的某隐世世家的入世子弟了。 从最近一次出席会议留下的录像来看,现在的他看上去还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副精神矍铄抖擞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面前这个不知身份的沧桑中年人却说他要死了。 SIo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好奇或是疑惑,而是…… 红中看了一眼SIo的神情变化,对柏咫涯说道:“她不信我。” 他来到SIo面前,双手插兜,俯视着她。 “你觉得我不可理喻?” SIo仰视着红中,目光凝聚在某处后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他…… “长得就不像个好人,下巴上还有疤,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红中说道。 SIo微微一愣,这个大叔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难道这个大叔会读心?”红中接着说道。 SIo腰背一挺,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有首歌里不也用过这句吗?你现在心里想的都写眼睛里呢。” “我以前学过微表情相关的东西……学了以后一直担心自己的表情出卖自己,所以总是摆着副扑克脸。不过没过几年我就成了个面瘫,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 红中的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这黑色幽默式的自嘲与诡异的模样令SIo愈加发憷,又往后缩了一点。 “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柏咫涯说道。 红中转过头来,对他说道: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淡定的像个机器人,从你的脸上读不到任何信息。看不透你的背景,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个年纪就这么厉害了……我不止一次怀疑过你到底是不是个活人。” 柏咫涯问道:“你确定那个叫秦莫锋的一定会死吗?” 对自己的过去与身世避而不谈也不是红中第一次遇到了,他配合柏咫涯的扯开话题,说道:“大概……蓝眼要他死,玫瑰面纱也要他的命。无法想象他怎么活下来。蛇牙似乎就要参与杀死他的行动。” 红中说着,看向了SIo。 “你运气很好啊,逃过一劫。” 面对一个有些名气但仍是普通人的歌手,红中毫无忌讳地说出了对浮春省都影响巨大的信息。 柏咫涯问道:“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红中说道:“你感兴趣的话何不自己来查呢?” 柏咫涯点点头,走到SIo面前,平静说道:“你都听到了。所以不用担心要委身于朽木了。” SIo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那么能帮我一个忙吗?合照就不必了,一个签名可以吧?” 柏咫涯摸索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一串钥匙,一个手机,一根头绳。 还有那柄剑。 都不太合适啊…… 他看向红中。 “你身上带什么东西了吗?” 红中眨眨眼,从怀中掏出一盒香烟。 柏咫涯挥了挥手。 “你要我的签名?”SIo问道。 柏咫涯说道:“帮认识的人要的。” “所以你才帮我?” “之前只是顺带。刚才来是准备帮你一次作为交换的,但现在从结果上来看,也只是把消息告诉你而已。”柏咫涯诚实说道,“你所担心的并不会发生,这已经可以算是既定事实了。” SIo还是没有完全相信。 毕竟那可是秦莫锋啊……但在他们嘴中却已经是个待死之人了。 这样就解决了? 自己不用面对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了? SIo一下子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过身体已经有了行动,迈步走到大厅角落,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了长方形的东西。 那是她最新的专辑,而且是典藏版,编号为0006。 她拿出笔,在封面上签了个名。 对粉丝而言,这贵重程度难以言喻。 她将专辑递到柏咫涯手中,柏咫涯接过,说道: “我手机号你记一下,这件事后续还有麻烦的话可以找我。” “有始有终。”红中对柏咫涯比了个大拇指。 SIo眨眨眼,乖巧地拿出手机记了下来,想了想,打开远鸥说道: “那好友也加一下吧,以防万一。” “双重保险。”红中对SIo也比了个大拇指。 他说完转身嘀咕着“以后我也用这招试试能不能骗到女明星的联系方式”。 因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一旁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解决,柏咫涯也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准备离开。 红中说道:“一起走走?” 柏咫涯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对SIo问道:“你准备在这里过夜?” SIo沉默着没有回答。 柏咫涯说道:“不论如何,请放低些声音。附近有位老人这几天需要静养。” 这里只是公司给她安排的工作场所。 只不过以前她习惯住在公司里,日夜钻研音乐,极少回家。 现在这情况,这两人也没必要骗自己,如他们所说的haul,问题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解决了,仅有现状未改变而已。 两人走后,SIo拍了拍脸颊。 也有段时间没见到爸妈了……这次正好回去看看他们! 她这样想着,走出废弃的大楼,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的阴霾在渐渐消散。 只是从不远处似乎传来了老头的咆哮声,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正在挨骂。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河边相谈 玉桦西北面的市外,有一片密林,名叫「赐林」。 灵气还没出现的时候,那块风景秀丽的自然树林曾是市民们的猎场。当然枪支是不被允许携带的,打猎时所使用的是与玉桦有着不小的渊源,深受那时的市民们喜爱的传统武器——短弓。 赐林里流淌着许多溪流,其源头是百叶区内一条云湾河的支流——小叶河。 小叶河几乎贴着百叶区与常亟区的交界处,河边种植素馨花与白点兰,景色优美,素为附近的情侣钟意。 但就在工作日前一天的周末晚上,却有一名中年大叔与未成年大男孩这样诡异的组合行走在静谧的河边。 红中没有像一个普通伤感大叔似的开始与柏咫涯怀旧。 他沉默着,偶尔开口,内容都是点评擦肩而过的年轻女孩。 “这个腿怎么瘦得跟麻杆一样,真的不行。还是丰满点的才好,你不懂吧?” “这么热的天怎么穿这么严实,肯定是对自己身材没自信啊。” “刚才那个胸真大啊,你看到没。” “没。” “哦,忘了你喜欢腰。” “……” 前方的河边七八个年轻人扎堆在一起拍照,欢笑声此起彼伏。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饶路,都不太乐意接近。 “我这头发又粗又硬,怎么染啊烫啊都不服帖。”红中摸着额前的刘海,蜷曲的发丝不肯听从他的摆弄,昂然挺立着,他倾其所能,也只能将其从中分开,梳向两侧。 柏咫涯说道:“随主人吧。” 红中说道:“我可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要说像蛇牙还差不多。” 柏咫涯说道:“他不是也加入蓝眼了吗?当年还是信誓旦旦地扬言不会被成为任何组织的走狗。” 红中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柏咫涯没有说话。 红中继续说道: “你走的时候说自己要来玉桦,我们都以为是随口乱说的,没想到是真的。” “当初我还在想,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干的事情太幼稚了,所以才走人的。我们也没办法,就那么点人数,就那么点能力,就那么点见识,勉强够杀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但已经是极限了,还能做什么大事呢?” “尽管如今各种制度都已经建立,但真是一点都谈不上健康。恃强凌弱的事情常有发生,衣冠禽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底下干着畜生行径,城市内与外的区别,也不过是一方野蛮一方虚伪,一方走程序,一方更直接而已。” “这灵气才现世十七年,人与人的平衡就已经倾斜成这样了。继续发展下去,不止武者的数量会越来越多,武者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拳头越大的人享受特权越多,越弱小的人越得不到保护,这岂不是退化成蛮荒时代了。” 柏咫涯还是一言不发。 红中看向他说道: “因为是你,我才说这么多的。” 柏咫涯说道:“普通武者之上有世家,世家之上有贵族,这还只是国内的情况。对于无法改变的东西,我不建议你想那么多。” 红中闻言身上的气息一变,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算了。话说回来,你是真的变了。玉桦有这么神奇吗?竟然能让你这种人也会去交朋友。蛇牙知道后都快气死了。” 柏咫涯说道:“能在一起聊天就是朋友。以前你们整天嚷嚷着要替天行道,聊不来。” “那我们现在也在聊天,我跟你也算朋友?” 柏咫涯说道:“你觉得是就是。” 红中说道:“那你跟朋友也是不讲真心话的吗?” 柏咫涯说道:“视情况而定。” “哼哼……”红中似乎是冷笑了一声。 “像你这把年纪的人,应该都没那么天真了。”柏咫涯说道,“你现在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吧,消停些如何?” 红中沉默了下来。 天色又暗了几分。 “之前我们在来玉桦的路上,遇到一条小野狗。”他忽然说道,点燃了一支烟。 “是个小姑娘,捡到她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搞了半天才放下敌意,我都差点被她咬了两口,还好会说人话。” “她父母是武者,她也是。被城里的大人物排挤,混不下去就跑出来了,结果在外面被更厉害的武者组织掠夺了一遍,两个大人抵抗,死了。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现在她也是我们的人,负责烧饭做菜,偶尔还会当个侦查兵。” “我一把年纪了,要是自己一个人,那随便混混也就得过且过了。就因为我身后还一群年轻人,我才不能停下脚步。” “接下来我随便说说,不一定对。你随便听听,也不用回答。” 红中说着,手中的烟悄然熄灭,仅剩一道逐渐消散的袅袅白烟。 “在我看来,你应该与某个没落贵族的后裔有所联系,可能与其是师徒、主仆之类的关系,但不能暴露。贵族方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参与,猜对了可别灭我口啊。” “我也不是喜欢琢磨人,只是对跟自己打交道的人要是一点根底都不知道,心里难免不踏实。” “这次的事情应该跟地下灵脉有关。”柏咫涯终于开口了,说道,“贵族会参与,所以你们别参与。” “浑水摸摸鱼而已,我们也没胆子与苏只为敌。”红中说道。 一阵风从对岸吹来。 柏咫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 红中也随之停下,眨眨眼。 柏咫涯开口,语气认真道:“……” 风越来越大,使劲按压着红中那桀骜的刘海,在他耳边不断呼啸,仿佛想要盖过柏咫涯的声音。 “啊!” 两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娇叫,原来是一个姑娘的裙子被风吹了起来,她身旁的男人正在帮她一起压着裙子,只是那拇指不忘在白嫩的大腿上摩挲几下。 柏咫涯说完后,转身脚尖一点,身形似流光般扫过河面来到对岸,消失在夜色之中。 风停了。 那姑娘娇嗔一声,拍下仍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男人的手。 两人窃窃私语起来,断续的笑声中充斥着甜蜜。 红中转身向后方走去,在经过两人身旁时,男人有些警惕地护住身旁的女孩。 “干嘛啊?” “没什么。” “你看刚才那个人,前面的刘海挺起来的,好滑稽啊。” 身后的私语流入红中的耳中,他全不在意,漠然地迈着步子,只是那脚步比往日要更为沉重。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崩之前 “看到这把剑没有,看到这剑柄上的麒麟头没有!” 周一上午,何志鸦的声音在一级剑A班的教室里响起。 他高举一柄朴素至极的长剑,一本正经地向周围的同学介绍道: “这可是正宗吞星麒麟出品,原价9999,但我从家里的仓库里发现一把我爸以前用过的灵武,也就不需要它了。你们谁要,同窗友情价,只要5000块,童叟无欺,先到先得……” “可我记得你爸不是个厨子吗?” …… 在如今这个其他学校在周年时都是举行校庆的年代,只有白牙高学独树一帜,复古起来,偏要进行祭祀。 可纵观学府内外都是纯现代化教育,并未传承任何文化。这校史仅短短二十年出头,也攀不上什么圣人先师。 要祭祀的话,究竟去祭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天地呗。 起初的校祭仅六种:启明祭,天祭,地祭,苍生祭,文祭,封祈祭。 伴随灵气现世与武学部的成立,后来又在文祭和封祈祭间添了三祭:武祭,灵祭,融祭。 以往的祭祀要去两处,一处是市内的施山,一处是市外的高茕山。 但大部分师生还是留在学校里的,仅派几十教师带着十来个学生去爬山,当然也少不了雇些安保、登山等相关的专业人员。 虽说看起来就是堆虚头巴脑的仪式,但当时市内的各大媒体可是进行了详细的新闻报道,几任市长更是亲自参与过,并进行了高度赞扬。 后来更是有灵武处的专员保护,市政府还会帮忙分摊一部分资金,甚至进行补贴。 时至今日,虽说已经引起不了外界太大的反应,但该少都少不了。 只不过,今年这发动整个武学部的师生前往登山的方案却是前所未有的。 于是,灵武处派遣的干员增长到了以往的四倍,并且还禁止了外界媒体方面的记者等人员进行跟随报道,名义上的说法是避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防止增加他们的工作负担。 今日,晴空万里,暖阳高照。 黄历上写着宜出行、祭祀、登山、签订合同。 天公作美。 两三千名师生聚集在校门前的广场上,大腹便便的校长带着他那弥勒佛般的慈蔼笑容,发表了多年不变的事前演讲后,宣布了校祭的开始。 一个穿着粉色西装,打着印有桃花图案领带的男人挺着笔直的身躯,双手插袋,如风般带头向校门口走去。 他便是武学部新的管理主任章主任。 最近武学部有几个老师一直在跟他提要设立一个新的学部,以各类拳套、指虎等武器作为灵武款式,学习近身搏斗为主的招式。 章主任似乎是为了校祭的事情正忙得焦头烂额,也一直没空理他们。 这会儿,那几个老师见到他又连忙凑了上去,顿时将他那营造出来的可靠教师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 面对他们的七嘴八舌,章主任无奈地摆摆手道: “好好好,等这次校祭结束了之后,我会跟你们好好谈一谈的。” 校外那条平日里禁止任何车辆通行的大道上,此时正停着十多辆加长型客车。 今年因为苏只的贵族大人们到来的缘故,施山是去不了了。 各班师生人群分批次乘上的客车后,十几辆车整整齐齐地驶向市外。 沿途道路被提前进行管控,将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禁止其余车辆通行。 为显虔诚,在出城之后,他们将不能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能徒步前往高茕山。 仅有主持参与文祭的那些非武者的普通师生会乘坐专车过去,不然凭他们的体力,到的时候估计得隔天了。 …… 常亟区的某家位置偏僻,店名诡异到让人根本不想走进去的馄饨店今天并未营业。 店内阴冷的地窖里,摆着三张简陋的木床。 三名男人整理着各自的老旧衣衫,看着就像是进城当钟点工的贫困民,脚下踏着的球鞋上的鞋带却是清一色逐灵草编制的。 “大哥,我们还回来吗?”一个小眼睛方下巴的男人问道。 “要是完成了任务,就回来。没完成,就跑路。”一旁留着八字胡的窄脸男人说道,“老二你准备好了先去高茕山蹲点吧。” “那馒头要不要带?”白净的英俊男人站在一旁的楼梯上问道。 窄脸男人说道:“要带也是带我们自己的馄饨呀。” 白净男人从一旁的面粉袋后抽出三把弯刀,说道:“可是馄饨放不了几天吧,干了不就成肉饼了。” 小眼男人说道:“那剩下的馄饨怎么办?卖不出去剩了一大堆呢,等我们回来说不定都发臭了。” 窄脸男人想了想,妥协道:“算了,肉饼就肉饼吧……啧,这地方太偏了,都没多少活人。” 白净男人说道:“大哥,我觉得这个店名也是问题。” 窄脸男人伸手拂过自己唇上的胡须,说道:“现在年轻人不都喜欢这种可爱风的吗?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萌!啾咪咪不萌吗?”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 雅乐琴行和远墨馆今天照常营业,只是比平日要晚两个小时开门。 从早上六点开始,便有一个个气质打扮各不相同的人陆续不断从店内走出来,出来后前往的方向也不尽相同。 不远处的吞星麒麟总店之中,刺骨的寒意全部聚集在了高层的某个房间内。 创始人路鹿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 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沉着张脸,底下的员工,甚至几个黑证的经理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连他的宝贝女儿路迎雪前天受了委屈后向他来哭诉时,他都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只能说明确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经理中最受信任的吕经理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疑神疑鬼,他始终干着自己分内的事,也不多嘴一句,终于在今天上午,接到了路鹿的传唤。 当他走进路鹿的办公室时,路鹿正背手站在窗边。 “老板。” 路鹿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说道:“楼上那个冷冰冰的东西,运到高茕山去,别被人发现。” “是。”吕经理低头应道。 “你也一起去,等我过来。” “是。” “吕丰闲。” “嗯?”吕经理抬起头来,不知为何老板要叫自己的名字。 路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吕经理低下头,平静说道: “我是店里最有能力的,您只能相信我。”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各方势力 云湾河边,与施山隔河相望的别墅中。 花池琪从周六那晚的小意外后便不再出门,除了幽灵鸟的四傀与莫胧之外,她谁也不见。 那晚她的这群白衣保镖的表现可谓演技拙劣。 花池琪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家族里那些各怀鬼胎的亲朋好友,这些保镖中说不好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 莫胧或许没多少相关经验,难道经验老到的他们也能如此鲁钝愚昧,连几个连名号的没有的武夫的小计俩都识破不了? 要不是那个柏咫涯带莫胧来,自己说不定真要被拐出城了。 没错,尽管在下水道时花池琪仍是一副淡定高傲的模样,但其实她除了等人来救自己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而想起柏咫涯,她的心情就更差了。 在莫胧的报告中,对柏咫涯实力描述是“远超于我”。 莫胧身为武者的实力不说有多么惊世骇俗,在同龄人里也算是千里挑一,可这个柏咫涯却远超于她。 重点在于,这样的他,在自己被拐走时第一时间竟然无动于衷,之后才慢吞吞的有所行动。 包括他之前展现出的态度也是对自己毫不关心的模样。 花池琪从小到大,像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小姐。” “……” 门外传来莫胧的声音。 沉默半晌后,花池琪才开口。 “进来。” 莫胧端着一杯掺入甜奶的鲜榨蓝莓柠檬草莓混合果汁走了进来。 花池琪接过果汁,抿了一口,问道:“幽灵鸟的那四个人呢?” “他们在追查这次事件的歹人,对于这次失职他们处理完后会来谢罪。” “哼,谢罪。”花池琪轻哼一声,说道,“我早就猜到这些阴影里的老鼠靠不住了。” 莫胧在一旁报告道:“佣人已经换了一批了,这次都是临时招的,我都亲自审核过了,没让别人插手。” “嗯。” 莫胧问道:“那些人要不也换一批?” 那些人,说的就是那些白衣保镖护卫。 花池琪面无表情道:“算了,就这样把。至少他们还不敢明着对我出手。” 莫胧严肃道:“身边都是各怀鬼胎的人也太危险了!” 花池琪说道:“换一批又怎么样呢?该有的还是少不了。” 莫胧急切道:“总会好一些的吧,实在不行让我去报告给老爷!” 花池琪微微一笑,洒入室内的光芒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她调侃道:“以前都是我在你面前耍性子,怎么这次倒是你先急了。” “小姐!” 花池琪放下果汁,摆了摆手道:“你以为花仁美不知道吗?” 这是离开后天河后,她第一次谈起自己的父亲。 直呼其名。 花池琪看向莫胧,面色平静说道: “我不知道跟我一起被摆在他面前的另一个选项是什么,但我只知道他没有选我。” 莫胧走出客厅,轻轻将门关上。 在此次报告中,她省略了一些不重要信息。 比如柏咫涯之所以去寻花池琪是为了帮她,而不是“终究还是怕花池琪出事”这样的理由。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柏咫涯愿意帮自己,但是这事让花池琪知道肯定会更加不悦。 按照莫胧的脾气,换作以往就算如此她也会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只是这次却不知为什么…… 一定是自己怕小姐惊魂未定,不想让她心情更差! 莫胧对自己说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人走了过来。 大背头,国字脸,深陷的眼窝上,一对粗长的眉毛时刻微皱着。 他是花池琪的这些护卫中阶级最高的人。 “从四面八方来玉桦的武者都在前往高茕山,什么组织的都有。小姐怎么说?” 莫胧瞥了他一眼,无论神情还是声色都变回了往常的冷淡模样。 “小姐说别掺和这事,不用派人去看。” 以往最喜欢热闹的花池琪难道真被这次的事情给吓住了? 男人心中疑惑着,但自然没有表现出来,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 …… 云湾河的另一侧。 花池琪将自己关在了房子里,而苏芙荑的禁足已然结束了。 施山上的苏家这几天出入了许多人,有些来自灵武处,有些来自白牙集团,还有些则是栖身在玉桦的本地世家。 高茕山下有一处灵脉节点。 这处节点影响到的灵脉中,向西是人迹罕至的大山,向东北是连绵的森林与一条大江。 而向东,则贯穿了玉桦市。 白牙高学就建在灵脉上。 在四月的一次实践课上,柏咫涯发现武学区下的灵脉出了些问题。 同样的问题,在玉桦的传统世家的地盘上也发生过几次,很快流传开后,灵脉的问题在玉桦灵武界有些地位的武者都已知晓。 苏只入主玉桦是明面上的事情。 苏若蕖与苏芙荑进入白牙高学也是明面上的事。 当初白牙从百惠改名而来便是因为被苏只选中,之后能够将高学建立在灵脉之上,也是背靠苏只这座大山。 在白牙高学培养出来的武者中,其中实力、潜力较强的在毕业后,大半都被白牙集团收入囊中。 靠着这灵脉,白牙集团在武力方面的实力比起玉桦的那些世家都不逊色多少。 而现如今,灵脉出问题了。 恰好,白牙高学去了高茕山举行校祭。 苏若蕖与苏芙荑也去了高茕山,不仅如此,苏只还派了不少人过去,其中不止有护卫,还有数名对灵脉有所研究的家仆。 高茕山下的灵脉节点问题要被解决了。 但哪里会改道,哪里会限流,没人能知道。 现在最忐忑不安的,是那些一直受灵脉恩惠的玉桦世家,以及担心引起什么问题的灵武处。 节点的问题如今尚不知晓,有些虫豸想混水摸鱼也不难理解,只是这几天进入玉桦的武者显然多的异常了。 在市外的山川之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武者呢。 对此,苏只的人心中也有些纳闷。 “房伯,这次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翠儿在池塘边喂着鱼,对一旁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大伯问道。 房伯闭着眼睛问道:“你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嗯……” 翠儿皱着两弯细眉,小嘴微微翘起,沉思起来。 “他们联合起来对我们苏家出手啊之类的……” 随后她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天方夜谭了,摇摇头道:“好像也没那个胆子噢。” “翠丫头,你这岁数怎么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房伯说道,坐起身来,对这位晚辈说道: “没有平民敢对贵族出手,就算我们是分家,与平民也是天壤之别。无论是世家,还是什么组织,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平民百姓。” 翠儿点点头,只是皱起的眉头并未散开,心中对房伯言语间对平民百姓的不屑似乎有些不喜欢。” 房伯看出了这点,来到她身旁,接过鱼饵,洒向池塘。 “你可曾听说贵族中出现欺男霸女、骄奢淫逸之辈?可听说过蛮不讲理、仗势欺人之徒?” 翠儿摇摇头。 房伯说道:“贵族是什么?是享尽奢华却毫无付出,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人间蛀虫?不,我们是保护天下普罗大众的人,贵族最重要的身份,就是我刚才口中那些平民的保护者。”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脸上露出几丝自傲。 翠儿问道:“那为什么我们要跟其他贵族争夺灵脉、地盘?” 房伯眉头一皱,说道:“贵族间也是有斗争的,一般不牵连到平民……” 翠儿说道:“可我听说本家那边为了一件灵武杀了很多平民,二少爷就是为此才去本家……” 房伯转头看向她。 翠儿意识到自己失言,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是!”翠儿低着头,连忙应道。 耳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翠儿抬头看去,只见房伯转过了身去,缓缓走入门内。 他的身躯不像以往那些挺拔,佝偻着,似乎苍老了许多。 池塘里的鲤鱼仍在为争夺饵食而不断扑腾着。 哗啦哗啦的池水溅上岸来,打湿了翠儿鞋边的青石地板。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祭 当参与文祭的普通师生坐着行驶在平坦路面上的专车时,武学部的众师生正更在车屁股后面慢跑。 他们的体力与身体素质不是问题,再平庸的高学武学生的体能也要远超国家级运动员,时速三四十千米的速度对他们来说跟也就比散步稍快些而已。 然而此时领头的一级剑术部A班的学生们正纷纷皱眉头,一副要窒息了的模样。 一声公鸭嗓在班级的队伍里响起来。 “哪个弱智让车走前面的啊!咳咳咳咳……给我们吃汽车尾气啊我草你妈!” 何志鸦捏着鼻子破口骂道,他左手握着一柄剑,腰间还挂着一柄,看来是没能为吞星麒麟出品的初学者制剑找到冤大头买主。 在队伍的最后方,还跟着几辆小轿车,他们都是玉桦那些新闻社的记者。 灵武处的干员大多分部在队伍的最前方和最后方,护卫着他们的安全。 高茕山上的野生动物与灵兽族群在多年前便被驱赶到了山的东面与北面,那两处都是平地,树木不多,视野较为开阔,生活着不少草食性的中小型野兽与灵兽。 但是再往深处,靠近人迹罕至的山川里,就有更具野性的猛兽了。 来到高茕山下时已是中午,章主任与一众教师私语着向山内走去,学生们姑且先留在原地待命。 “好像没见到迟老师啊。” “好像请假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剑A班的几个学生闲聊着,声音传入了夏霖的耳中。 何志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问道:“诶,我们中饭怎么办?” “你没带吃的东西啊?通知里不是写了吗?”王吉辉挺着圆滚滚的肚皮,从包里掏出一只酱鸭腿,一边啃一边说道。 一旁戴着眼镜的瘦小男生打量了何志鸦一番,幸灾乐祸地激动道: “鸭哥他他妈的连包都没带啊!” “哇,我不知道呀,没看到呀!”何志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向了夏霖。 “霖哥!霖哥我只能靠你了,这群畜生肯定不会分我东西吃的!” 此话一出,一旁的几个男生顿时开口了。 “鸭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两兄弟难道我会弃你于不顾吗?我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挨饿吗?!” 何志鸦面无表情道:“是的,你肯定会的。” “哎呀,鸭哥还是懂兄弟我的呀。”那人嘿嘿嘿地奸笑起来。 “鸭哥别怕,他们不做人,兄弟我不可能,等下我啃完的骨头全都给你!来,嘬嘬嘬~” “我谢谢你全家啊傻逼东西!” 王吉辉说道:“鸭哥没事的呀,少吃一顿又不会死的。” “会的,我少吃一顿就要死了。”何志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夏霖。 夏霖轻叹一口气,手伸进背包里,神色忽然一变。 当然,他是带了吃的东西的。 只不过,他现在突然想起来,那是姐姐夏煦给他准备的便当。 饭盒中传来的阵阵温热温暖着夏霖的手,他低着头,将手抽了出来,犹豫片刻,说道: “鸭哥,爱莫能助。” 何志鸦闻言面如死灰,说道:“好好好,我他妈等下自己去打猎去!” 一旁的好兄弟们帮衬道: “然后遇到灵兽打不过,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像只蛆一样死掉了。” “很合理啊,很符合鸭哥的结局!” 在他们的后方,一级剑b班与c班的交界处,两拨学生起了争执。 源头为何已然不知,只是柏咫涯隐隐听到对面传来一句“你们班这一大堆垃圾也配讲话的吗”。 此话一出,参与舌战的学生瞬间多了几倍。 柏咫涯扶了扶帽檐,在同班同学都向那里靠近时逆着人流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远离了那边的纷争。 也有人与他抱着相同的想法,于是丹溪琳与柏咫涯再一次碰了面。 丹溪琳侧着身子眺望着远处,清丽而冷冽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柏咫涯自然没有主动上前搭话,两个闷葫芦就这样保持着三四米远的距离一言不发。 这时,A班人群边缘的夏霖瞥见了柏咫涯。 他结束了与王吉辉的闲聊,在前者有些落寞的视线中,朝柏咫涯这里走来。 因为人群遮挡视线的缘故,直到他快来到柏咫涯面前时才看到丹溪琳。 夏霖停下了脚步。 柏咫涯抬头对他点头示意。 于是丹溪琳转身离开了。 夏霖摸了摸鼻尖,来到柏咫涯身旁。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柏咫涯说道:“我和她没什么。” 夏霖说道:“其实我上个月倒是隐约听班里的同学聊到过她,好像还提起过你。” 这时,何志鸦也走了过来,随意说道:“我好像也听过。我是没这么八卦的呀,但感觉你们两个关系确实不太简单啊。” 柏咫涯说道:“她有点寂寞,想找个朋友。我一开始给了她一种能当朋友的错觉,所以现在我们……有些微妙吧。” 夏霖惊讶地看着他。 何志鸦愣了愣,笑道:“听不懂啊。但是感觉你好懂啊。” 夏霖调侃道:“这种美女要是想跟鸭哥当朋友,鸭哥直接化身舔狗。” 秦虹裳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夏霖身上,似乎是什么字眼引起了她的注意。 何志鸦憨厚中带着些猥琐地笑了笑,说道:“那肯定的呀!” 夏霖的目光看到柏咫涯背后那群争执不休的学生,问道:“你们什么情况?” “集体舌部运动吧。”柏咫涯回头看去。 b班的班长何倩伶正在他们中间努力调停,可以个子不够高,嗓门也不够大,她的建议很快便被周围的浪潮所吞没,发挥不了一点作用。 何志鸦问道:“迟老师出什么事了?我昨天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呀,还说了我几句咧!” 柏咫涯说道:“后面遇到些小事,受了些小伤,没什么大碍。以她的体质,过两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时至午时,一道铃声从山上传了下来。 章校长在数人护送下,亲自登临山顶。 嘈杂的学生们自觉地闭上了嘴,就连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级剑术部b、c两个班都同时暂停了骂战,纷纷仰头望向山顶。 章校长左手握着一株不知名青紫色柱状植物,右手举着个火把,将植物点燃,插在身前早已准备好的土堆上,随后后退几步,静静待着。 青烟袅袅升起,随着火焰没入植物内部,几声噼啪异响过后,植物猛地向上空爆开。 只见数根内芯如烟花般飞向空中,随后自动张开,一团团青紫色的火焰于中央熊熊燃起。 玉桦九祭,开始了。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校祭采访 时间来到下午。 骄阳依然火热。 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划分好区域,就地休息,乍一看仿佛像是学校组织郊游野营。 何志鸦周围那几个损友一边损他,一边将自己的食物分了些给他,凑了一顿百家饭,解决了他的午饭问题。 夏霖最后也分了他两个章鱼香肠。 仅有的几辆小轿车旁,众多新闻社的工作人员纷纷扛着摄像头对准前方不算太高的山峰。 “刚才举行的是白牙高学传统校祭中的第二祭——天祭,章校长率领老师登临山顶,叩拜苍天,可惜因为安全问题,我们不能上山,无法近距离进行观摩。但是没有关系,前方……前方!” 扎着束干练马尾的女记者让开一个身为,拼命对着镜头使眼色。 过了半晌,扛着摄像机一脸木讷的工作人员才缓缓将镜头聚焦到前方。 女记者面不改色说道:“前方可以看到,白牙高学的学生代表共16名,在山下组成4x4的方阵,正在叩拜大地啊。这就是与天祭相对应的第三祭——地祭!包括接下来的第四祭「苍生祭」也是一样,按照往年惯例,高学师生将同往山腰进行叩拜。然后这位是……这位是!” 女记者再度对准扛着摄像机的人使眼色,眼看着额角的青筋都要凸起了,这新来的家伙才不急不缓地移动镜头,对准记者身旁的一名中年男性。 “这位是白牙高学的查老师,让我们来听一听他的讲解!” “咳咳。” 长着张鱼脸的査老师耷拉着眉眼,一本正经说道: “这个苍生嘛,就是指生活在天地间的我们咯。其实不止是我们啊,这个普罗大众啊,这个飞禽走兽啊,也在这个苍生的范畴里,对吧?所以嘛,这个苍生祭,也可以理解为就是……这个……对人间万物的祭祀哈。那么跟前面的天地祭合起来,就是对森罗万象,对寰宇的祭祀。这三祭加上最开始的启明祭,都是属于‘前祭’的范畴,很快噢,时间很少,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全部完成。” 女记者问道:“噢?那也就是说后续的祭会不一样吗?” “呃,是的。苍生祭之后的第五祭是文祭,这是我们的传统祭祀,一开始就有的,是祭祀圣人先师之类的。文祭加上后面新加入的武祭、灵祭,这三祭是组成那个「中祭」的。” 女记者问道:“所以说中祭的持续时间会比较长是吗?” 査老师点点头道:“是的,以往文武灵三祭都是各持续一天的,最后的融祭和封祈祭就很快,也是半天时间就好了。” 女记者说道:“对于这些我们这些外界人士来说,最感兴趣的,果然还是武祭和灵祭啊。往年的武祭内容都是让武学生在高茕山的周边地区进行狩猎,今年也是一样吗?请问这有什么意义呢?” 査老师抬了抬眼镜说道:“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这样的。这个狩猎祭祀啊,其实是我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只不过现代很少进行了,许多地区的政策也不允许。高茕山因为处于灵脉之上,会吸引很多灵兽栖息在附近,刚好适合磨炼我校的武学生。我们呢也一直都有在管理高茕山,比如驱逐一些比较强大的灵兽,然后维持基本的生态平衡。在这方面其实灵武处也一直有在对我们进行支援帮助,相关规定也是经过灵武处的考察认可的。” “原来如此,那么灵祭呢?以往几年白牙高学的灵祭内容都很隐蔽啊,外界对此有众多猜测,其中的主流猜测是说你们一直在对脚下的灵脉进行祭祀。实际情况果真如此吗?能否透露一些内容呢?” 终于,女记者开始询问起本次采访的关键内容了。 査老师沉默。 他抬了抬眼镜。 摸了摸鼻头。 还拉了拉衣领。 终于谨慎斟酌着开口道:“确实跟灵脉有一定的联系,具体的内容不太方便透露,但我们一直在对维护灵脉这件事情上做出贡献,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哦?査老师表示具体内容不方便透露~”女记者颇具深意地朝镜头说道,随后终于问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核心问题。 “其实自今年起,一直有小道消息在坊间流传,称高茕山下的灵脉节点出现了问题,可以告诉我们这是真的吗?” 査老师沉默不语,良久后缓缓说道:“这个……”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是有什么不能公诸于世的隐情吗?” 只见女记者手中的话筒不断朝他嘴旁捅来。 “我不是武学部的任课老师啊,这方面的东西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总之不要胡乱猜测,不要轻易听信那种风言风语啊。” 面对她的咄咄逼问,査老师说完这些,便一边擦着汗,一边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浑身肥肉一颤一颤,看得出来走得很卖力。 女记者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镜头。 然后镜头还在对着跑远了的査老师,女记者拼命朝抗摄像机的新人使眼色对方也没点回应,只得跑到镜头前,挤出微笑道: “感谢査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文秋新闻社记者童娆将在现场持续为您报道。” 切断网络直联后,女记者长长吐出一口气,没好气地盯着这个新人。 这家伙也太不机灵了吧!公司怎么招了这么个家伙跟我来采访的啊!真的是想骂人啊! 新人一脸傻啦吧唧样的看着她,活像个智力障碍。 她沉默良久,最后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又回想起刚才査老师的模样。 这灵脉问题果然是有的啊,哼哼,他们这样遮遮掩掩的,里面肯定有大新闻!要是我能拿到一手消息,下一任主任的位置说不定就是我的啦! 她回过头来,看到那新人还扛着摄像头站在原地,刚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喂!走啦!你还待那儿干嘛,吃草啊!”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 只见那新人朝高茕山底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转身跟了上去。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灵脉 夕阳西下。 在苍生祭结束后不久,白牙高学师生踏上了返程之旅。 “走啦?”何志鸦左顾右盼,“所以叫我们今天来这里干嘛啊?” 他身旁的瘦小眼镜男说道:“见证嘛,不然就他们在那边拜来拜去多寒碜啊。” 何志鸦不满道:“噢,所以我们武学生就要像骡马一样被溜来溜去,其他普通学生就待学校里呗?” 胖墩墩的王吉辉啃着花椒鸡爪说道:“乐观一点,他们要上课,我们不用呀。” 并非所有人都一同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有一小部分人留了下来,以完成清扫垃圾等收尾的工作。 还有两个人则在人群离开后,进入狭窄的通道,深入山底。 尽管早已为通行而整修过几次,但磨得章校长的大肚腩生疼的岩壁依然粗糙硌人。 他伸手抚在岩壁上,喘着气,似乎有些吃力 前方的章主任转过头来,抬起了强壮的臂膀。 “年纪大了,要服老啦。”章校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 “没事,我还年轻。”作为侄子,身为武者的章主任微低下头,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另一只手拉住章校长的手腕,目光落在舅舅的头顶上。 他看见了为了校祭特意抹上的发胶,看见了较为稀疏的头发中出现的几丝白色,眼神微凝,扶着章校长朝漆黑一片的深处前进。 …… 灵脉并非一个概念性的东西,而是真实存在的。 构成灵脉的乃是大量极度浓缩的灵气加上少许未知物质。 从安全的角度出发,自然是不建议任何人靠近的。 自灵气现世才过去短短十七年,这点时间还不足以让人类将危险而又珍贵的灵脉研究透彻。 高琼山底,那条被打通的隧道的尽头,遍布着大小不一的蕴石。 高浓度的灵气流淌在周围,无需人为注入,大片蕴石自然地亮起,如成片的灯泡般点亮空间。 苏只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苏若蕖与苏芙荑两姐妹站在隧道尽头这片几十平米的空地前,注视着前方的更深处。 章校长在章主任的搀扶下,走了许久才通过隧道来到此处,还没来得及向苏只的人行礼,目光便被深处那淡银色的光芒所吸引。 那便是灵脉,是浓缩的灵气散发出来的光芒。 璀璨而不刺眼,亮丽却不浮华,如黑洞般吸引着人的神秘中又隐隐流露出致命的危险。 虽然感知不到流动的灵气,但这光芒就连作为普通人的章校长也能看见。 十余名青荷卫站在三小姐和四小姐身后,领头的房伯双手被在背后,看着深处的灵脉,眉头微皱。 这时,隧道中又钻出来七八个武者。 章校长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去,这些人从他身旁经过,止步于那些青荷卫身后。 他们穿的是灵武处的制服。 洪千茫带着副手之一的司良伯来此,剩下几人也是他手下的顶级精锐。 但向来气势汹汹,嚣张跋扈的他此刻也温驯得像只绵羊,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眼中的锐利荡然无存,更多的是紧张与不安。 原因无他,面对贵族尔。 好在任务轻松,他现在代表的是灵武处,代表的是玉桦市政府,只需做到人在场,态度不卑不亢即可。 他的下属们也没有因为他的反差而在心中嘲笑他,作为步入武学界的社会人,更加清楚贵族的强大与可怕,自然更加敬畏贵族。 房伯转过身来,走到章校长与洪千茫面前。 两人立马紧绷起身子,头埋得更低了。 “两位不必如此拘谨。”房伯缓声道,又对他们身后的其余人说道,“诸位也放轻松些。” 章校长长舒一口气,靠在墙边,没有说话。 洪千茫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房伯那祥和的面容,心绪一缓,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请问大人怎么称呼?” “足下既代表灵武处,不必如此谦卑。”房伯微微一笑说道:“我姓房,不介意的话,叫我房伯就好。” “大人……房老先生说的是!”洪千茫连忙应道,将腰也稍挺了些,只是不太敢跟房伯套近乎,称他为老先生。 他的目光落在深处的银光间,问道:“灵脉果真出了问题吗?” 房伯点点头。 洪千茫仔细瞧了瞧,说道:“在下眼拙,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他又转头对司良伯问道:“你看出什么没。” 司良伯沉默片刻,也摇了摇头。 房伯说道:“虽然看不出来,但肯定是有问题的。我们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洪千茫愣了愣,说道:“敢问房老先生的意思是?” “寻常灵脉对灵气有着极其强劲的吸引力,强到甚至会将吸引过来的灵气压缩起来。”房伯耐心解释道:“倘若灵脉没有问题,那么就连现在身处此地的我们体内的灵气都说不定会被其吸引过去,至少应该能感应到这股吸引力。” 洪千茫点点头,一副学到了的表情。 就算是身为特查处两大科长之一的他,也很少能接触到关于灵脉的事情。 房伯盯着银光缓缓说道:“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灵脉中,似乎掺了什么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房伯说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洪千茫闻言伸着鼻子嗅了嗅,眼珠转动。 呃,好像…… 他身后的司良伯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嗅了嗅,轻声道:“似乎有股淡淡的异味。” “对,好像是有!”洪千茫说道,“这是什么?” “现在还不太清楚。”房伯摇摇头道。 淡雅清香盖过这难以察觉的异臭,飘入司良伯的鼻腔中。 一头乌黑长发微微晃动,苏若蕖走了过来。 “族中研究灵脉之人正在赶来,我二哥也从天河返回了,明后两日间他们应该就到了,届时灵脉之危自然可解,请灵武处的诸位不必担心。” 她淡笑着说道,嗓音似泉水淌过山涧青石,清脆舒缓,悦耳动人。 “今日若是无事,我等便先告辞了。诸位意下如何?” 灵脉我们看了,问题不大,我们现在要走了,你们还要留这里打什么算盘吗? 无需多言,刚刚才到这里没两分钟的灵武处众人与章氏舅侄纷纷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他们也要走了,留在这里也没用。 一行人离开隧道,苏只众人特意走在了最后面,临别时告知他们这几天不要私自进入隧道。 …… 当天夜里,两道身影从山间钻了出来,悄悄摸进无人看守的隧道之中。 在一处拐角处,两名武者的眼前亮起了蓝色的光点。 当他们意识到那是被触发的灵阵的灵尘时,一朵虚幻的莲花于其眼中绽放开来。 噗嗤两声。 四具肉块落在地上,蠕动片刻后,渐渐冰冷。 …… …… 第一百五十章 文祭闲聊 周二。 玉桦的交通部门接下来每天都要特意为白牙高学开辟畅通的道路。 而且白牙高学出城时正值早高峰,回来时正值晚高峰,真是把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影响到了多少市民的日常出行。 文学社成员也加入了这场出城之旅,参与文祭的祭祀事宜。 当然肯定轮不到他们主持,声乐部分也是如此,这样庄重的场合自然需要专业人员来把控,白牙高学也毫不吝啬地拨出经费邀请了外界的专业人员。 当然这一切都跟武学生们没什么关系。 武学生们与普通学生间基本没什么交集,不仅社团有明确的划分,活跃的武学区也是普通学生不会常去的地方,唯一会共处的食堂也常常发生的些小摩擦,更会令周围的普通学生因畏惧而远离。 女生较多的文学社社员们听说这次校祭要跟全校的其他武学生们一起同行,一个个虽然谈不上担惊受怕,但至少也是会紧张的。 到达高茕山,下车之后,社员们看着眼前那成片的身材平均值比普通学生高一截的武学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羊入狼群。 他们跟着文学社的责任老师——一名文质彬彬,大约三十出头的女老师,来到学生队伍最前方的位置。 女老师吩咐他们在这里等着后,便走进高茕山,去准备祭前事宜了。 “唉,那边几个好像是文学社的。” “哇,好多女孩子啊!” “干嘛,你要去问她们要「远鸥」号啊?那帮我也要一份。” “……” 谈不上多么不友善的私语从周围传来,但落在文学社的学生耳中,便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社长~!”一名脸圆圆的一级女学生紧张地拉了拉三级生张一羽的衣袖。 身材瘦削气质文弱的张一羽转过头来,竖起大拇指说道: “没事,别怕。” 看着社长这淡定的模样,周围的社员也稍稍放下心来。 可在这平静的外表下,张一羽此时的内心也慌得不行。 这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老师我要回家啊!! 然而毕竟是社长,再怎么不行也得行起来才行。 他强撑出一副靠谱的模样,环顾一圈自己的社员,目光落在一名扎着两束低马尾的女社员身上。 那人低着头,双手抓着校服的下摆,仿佛正身处凶灵恶鬼的包围之中,根本不敢抬头。 据说上个月她曾受到武学生的欺负,现在这副紧张害怕的模样恐怕也是那时的心理阴影导致的。 张一羽来到她身边,担心道: “没事吧,田心远。” 田心远抬起头来,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不过周围的其他社员并没有多么关心她,新加入的一级生也跟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内向学姐不怎么亲近。 几个男社员偶尔会偷偷瞄几眼她那校服下的诱人身材,但她要是出了事,他们也肯定是作壁上观的。 毕竟不熟呀,她平时也不和我们讲话。 而且开学后就有传闻说她跟武学生走得挺近的,于是在他们看来,此前田心远被武学生欺负也是属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范畴了。 在文学社社员们旁边的是一级剑术部A、b两个班。 A班里的那些核心成员们对着他们侃侃而谈着,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品。 何志鸦与王吉辉他们对什么文学社一点兴趣都没有,正在吹嘘各自的灵武有多么多么厉害。 夏霖闭着眼睛,戴着耳机正在听歌。 秦虹裳站在他身旁,正在调息体内的灵气。 夏霖与戚苍的那一战似乎刺激到她了,本就努力的她现在不浪费任何空闲的时间,还会主动去找夏霖请教遇到的问题。 凌残冬晃悠着自己的双马尾,跑到b班的时候遇到了丹溪琳。 她记得面前这个金发妹不止人漂亮,在实战测试中也拿到了前八的成绩,并非是个只能看的花瓶,心中对她也有几分尊敬。 只是不知为何,凌残冬总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比对其他人要更加不友善,仿佛是将自己当作什么对手似的。 就像现在,她瞥向自己的眼神就挺凌厉的。 “为什么呢?”凌残冬喃喃道,看向了身旁的柏咫涯。 柏咫涯问道:“找我有事吗?” “没事啊。”凌残冬眨眨眼,“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应该没有有趣到会让人在闲暇时主动来找的地步吧。” 柏咫涯觉得她肯定是想向自己请教武学相关的事情,主动扯开话题说道:“星灵水社还没有解封吗?”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等校祭结束应该就差不多了吧。”凌残冬说道,“反正红雨学姐的小道消息是这么说的!” 柏咫涯点点头。 “没想到你原来对社团这么上心啊!”凌残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卢紫蕾也问了好几次了,感觉你们俩挺像啊!” 柏咫涯问道:“卢紫蕾是哪位?” 凌残冬眨眨眼,说道:“就是那个戴兜帽戴口罩的女的呀!” 她抬起两只手不断比划着。 “大概这么高的那个,你忘了?!不是吧,对一个社团的成员好歹记一下呀!而且人家是射艺部有名的天才呢!” “哦。”柏咫涯点点头。 看着他这副冷淡模样,凌残冬叹了口气说道:“俞清祥和盛言你肯定也都不记得了。” 柏咫涯说道:“俞清祥是那个枪术部的吧,盛言是刀法部的学长,这我记得。” 他们都是上个月在献春花苑进行的社团活动的参与者,也是最先被「山罗魔」抓住吸血的受害者。 “好呀,你唯独把卢紫蕾忘了是吧!”凌残冬用手指戳了戳柏咫涯的臂膀,坏笑道,“嘿嘿,我去告诉她,她肯定要生你的气!” 柏咫涯平静说道:“她跟我应该没有熟到会为此生气的地步。” 凌残冬闻言无语地抿了抿嘴。 “你真~~~是没劲啊!” 柏咫涯说道:“我一开始就说了。”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在不远处紧张不安的田心远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远处的半山腰。 苏芙荑站在一处悬崖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 她知道有外界的武者躲在周围。 但此时下方都是白牙高学的武学生,灵气杂乱无章,难以确定那些人的位置。 不过她也没把这当回事,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思索半天仍得不到答案,不禁摇了摇头。 算了,或许是上次在银沙厅的经历让我太敏感了。 看来我还需要磨炼啊,心态还不够平和。 苏芙荑长舒一口气,转身走下山去。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狩猎人员 时至午后。 日头渐高。 学生们聊累了,嘈嘈人声逐渐消失。 何志鸦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拨弄着脚下的草尖。 夏霖在手机上跟姐姐聊天。 柏咫涯打发走了凌残冬,独自一人坐在人群边缘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忽然在某一刻…… 叮—— 咚—— “什么声音?”王吉辉抬起头来,目光流转,飘向了高茕山。 山上传来了声响。 紧接着,各色声响频起,此起洞箫古琴,彼伏琵琶二胡,夹杂唢呐锣鼓、笙埙缶鼓、编钟箫瑟。 随后朗诵声起。 文祭祭祀开始了。 章校长表示文祭内容对外开放,各个新闻社记者也不畏艰辛,登上山顶,就为直播这一幕。 声音没有多响,毕竟主要集中在山顶那片开辟出来的空地上,但足够令山脚下的武学生听到了。 众学生纷纷侧目,静静聆听。 何志鸦调侃道:“音乐会开起来了呀。” “鸭哥听不听得出来是什么曲子啊?” “是《阳春白雪》。” “真的假的?!鸭哥你连这都懂,太厉害了吧!” “肯定假的呀,老子随便说的呀。” 乐曲时而激昂,时而哀伤,时而诡异怪谲。 部分参加过往年校祭的二级生与三级生对此习以为常,有些甚至表现得昏昏欲睡。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众人踏上了回程的路,比昨天还要早一些。 坐上车后,田心远松了口气,将头靠在前排的车座背上,感受着自己那强劲的心跳。 她的紧张不止是因为这里的武学生多,还源于她自己的轻微社恐。 她去当图书馆管理员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社交能力,不过目前来看似乎长进有限。 直到回家后,她才想起来柏咫涯也是武学生,平日里经常待在一起,让她对柏咫涯的这个身份都快没印象了。 说起来他是…… 一级剑术部b班的来着……? 那之前不就在我旁边吗!? 他肯定看到我这么紧张的样子了吧! 竟然也不来安慰我一下! 唔……越想越气! 表面怯弱但内心戏丰富无比的田心远挥着小拳头,微恼地跺了跺脚。 今天回去写的文里就让他在下面! …… 周三。 今日举行武祭。 仿佛是为了庆祝一般,阳光也比前两天更烈几分。 武学生们的闲暇就此结束,对此,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两千多名武学生自然不可能全部投入武祭的狩猎之中,规定每个学级下的每个学部派出学部实战测试的前8名,再抽签选8人,共16人参与。 所以每个学级的剑术部、刀法部、枪术部、射艺部四部加起来就是64人。 武学部三个学级,总共192人参与此次武祭狩猎。 穿着黑灰条纹的徐老师向A班讲解完后,开始准备抽签的事宜。 何志鸦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知道之前实战测试拿好成绩的人,后面肯定还要去干其他事情。说不定之后灵祭融祭还要他们上呢。” 一旁他的老损友,瘦弱的眼镜男说道:“鸭哥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真的好恶心啊,看得我想呕!” “不是还要再抽8个吗?鸭哥你要是等下被抽中了怎么办?” “我运气应该没那么差吧。”何志鸦自信笑道,“你们要是被抽中了,就直接抱上我们霖哥的大腿啊!人家学部第一,不丢人的。” 听了他的话,其余人也转头看向夏霖。 本就情绪低沉的夏霖关上了手机,长叹一口气。 与此同时,前两日都请假了的迟若兰今天也归来了。 养了两天伤的时间里,她将迟老板住的地方好好整修了一遍,添上了许多新东西。 本来她是打算干脆让爷爷搬到一个位置更好的地方营业的,但对她百依百顺的迟老板唯独对此不肯同意。 他在那里抡了二十年锤子,不想再换地方折腾了。 反正有小岳给他跑腿,也不用担心地理位置来到的不便利。 此时,迟若兰正在给一级剑术部b班讲解武祭事宜。 高琼山向西是更加巍峨的山脉,环境虽然谈不上恶劣,但确实比较危险,而且不适合狩猎。 本次的狩猎场所选择的是高茕山东北面的原野,向深处一直延展,直到尽头那条东流入海的「虚火江」为止,都是比较安全的。 “你们上次测验的成绩,很不理想。” 身穿紧身短袖的迟老师冷着张脸,柔顺的波波头发型被风吹得微乱。 漆黑发丝拍打着白皙的脖颈,她伸手拨开,凌厉的双眸扫过每个学生的面容。 不少学生脊背一凉,自惭地低下了头。 她的目光最后在柏咫涯脸上停留片刻,继续说道:“还好总算是有一个前八。” 丹溪琳,,b班唯一进去前八的学生。 虽然也就止步于此,但打败她的可是之后拿了第一的夏霖。 在那以后,不仅班里同学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级剑术部的其他学生遇见她时也会肃然一些。 “我也就直接跟你们说了,虽然说是另外随机抽8个,但实际每个班抽到的人数是固定的,跟班里前8的数量一样。到时候是两人一组,同班的互相认识也是方便组队。” b班的学生中,大部分闻言心中皆是一喜。 这也就是说,我们班只会被抽到一个呗!好耶! 学生们高兴地抬起头,看到了迟老师眉头紧皱的模样。 迟若兰思量着什么,目光闪烁数次,最后抬手朝学生中一指。 “就你了。” 众人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顶奇怪的帽子。 在人群最后方的边缘,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丹溪琳眉头一挑。 那顶怪帽子的主人开口问道: “不是抽吗?” 迟若兰平淡道:“对啊,我抽好了,就你。” 柏咫涯低下头,眨眨眼,看向丹溪琳。 丹溪琳撇过头去,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前座的那位「孤狼」同学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随后在心中窃喜着自己没被选中。 “好了,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去那边集合吧。”迟若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狩猎分组 柏咫涯与丹溪琳迈着不一致的步伐,来到一级剑术部的集合处。 “噢!你也来了!” 清脆的女声响起,一脸幼态的凌残冬爽朗地向他挥了挥手。 夏霖向他点了点头,在其身旁的是面如死灰的何志鸦。 秦虹裳、戚苍与被抽中的学生也在夏霖附近。 排名前八的学生中,A班足足占了一半。 d班的前八共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击败了秦虹裳的展楠峰。 c班的人数则与b班一样,只有一个容貌清秀,眼眸细长的男生。 武祭狩猎并未设置比试项目,原则上来讲,就算只出三分力也说得过去。 只是难得有出城猎杀灵兽的机会,这些名类前茅的武学生面对同类,自然也少不了一争高低的心思。 所谓随意抽取学生去跟他们组队,反而是为了限制这些实力强大的学生。 当然,毕业以后去正规地方入职也少不了与人搭配一起工作,这也算是提前训练一下他们的合作能力。 不过。 以上都是学校的意思。 实践课老师们觉得不妥。 他们甚至反对本次武祭的狩猎。 武者之间亦有差别。 有像这批学生这样,在城市里长大,于秩序的保护下接触世界的。 也有出生于荒野之中,游荡于城市外的武者。 两者就像家犬与野狼,不可同日而语。 往年出去狩猎的人数仅有二三十人,而且是由高学内实力顶尖的实践课老师带领的。 这次不仅人数翻上数倍,还没有老师带领。 而且老师们也听说了这段时间有不少外来武者进城,倘若是为灵脉而来,就算不敢对苏只贵族们出手,那撞上了出去狩猎的学生也会好心避让吗? 不少老师将这份担忧上报给了章主任,但章主任却诡异地完全置之不理。 无奈,他们也只好照做。 迟若兰为教,不仅谨慎、负责,也懂变通。 今天她顶着尚未痊愈的伤势也要来参与校祭,就是为了选中周日在她面前展示过身手的柏咫涯。 一名男老师走向一级剑术部的16人,学生们一齐看了过去。 寸头加背心,单边粉耳环,他是一级剑术部教学主任陈未蔷。 他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充斥着阳光与活力的笑容。 “这次武祭狩猎,大家两两一组,互相扶持、照应,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时间,也要注意方向。倘若遇到教科书上没见过的灵兽,可以用手机拍下来,向老师请教一下再作打算。” 之后,他又发表了一通极其官方的鼓舞。 在学生们都以为他说完了的时候,陈未蔷走近了几步,脸色颇为严肃,声音也放低说道: “我们一级剑术部的十六个人最好挨得近一点,大家选择一个方向一起朝那个方向发出。分成组的两个人千万不要分开。要是遇见了陌生人,一定要避开。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立马联络我们,灵武处也会第一时间去支援你们。记住,面对危险,逃跑并不可耻。” 他的话语很真挚,充斥着对他们的担心。 其他学部的老师未尝没有这样劝导学生,但是真的听老师话的学生却不多。 踏入原野,带有细小锯齿的半人高深绿色尖草随风摇曳。 它们是大地的发丝,是许多小型生物的天然屏障。 c班那名清秀男生还在重复着陈主任的劝导,展楠峰便率先脱离了人群,与同班的另一个男生朝前方跑去了。 “唉!”c班的清秀男生想要出言阻止,然而很快便见不到那两人的影子了。 何志鸦问道:“各位大哥怎么说?” 前八的学生彼此都至少眼熟,被抽中的八个累赘自然没有决定权,顶多发表发表意见。 戚苍一言不发,身旁同班被抽中的娇小女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不讲话?”凌残冬说道,“不讲话那我走啦!” 她说着看向了柏咫涯。 “柏咫涯,你跟不跟我走?” 跟她一组的男生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怎么去跟b班的人讲话了?而且人家还不是有名次的那个,而是被抽到的可怜蛋。 丹溪琳直接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柏咫涯听到她似乎冷哼了一声,对凌残冬说道:“最好听陈主任说的一起走吧。” 他说完,便跟上了丹溪琳。 “你说的好像跟做的不一样啊!”凌残冬冲他的背影喊道,随后看了一眼其他几人,见他们还没个定论,转头出发了。 她身旁的男生本想抱团的,但也只能跟她一起走。 秦虹裳刚想说自己也要走了,但夏霖见大伙都不讲话,先一步说道:“一起走呗。” 剑术部第一发话了。 秦虹裳将到嘴边的话吞下,刚想表示对夏霖的赞同,戚苍又先一步说道: “想一起的一起,想分开的分开,不强制。” 往日最讲规矩的戚苍这一次却并没有完全听从老师的教导。 这很罕见,众人都猜测他是不是故意不想跟打败自己的夏霖一致。 “可以。” d班的黝黑壮汉开口表示赞同戚苍。 然而,戚苍与他都没有选择抱团,两组人各挑一个方向走了,最后仅剩下了夏霖、秦虹裳与c班那个清秀男生三组人。 “哇——”何志鸦张大了嘴巴感慨一声,摇了摇头。 “戚苍他故意的是吧!今天突然就发癫了!”他看向夏霖说道,“就剩我们六个了呀。” “那我们一起吧。”秦虹裳身旁神色活泼的女生说道。 清秀男生表示赞同,与他一组的神色阳刚的男生却说道:“抱团是就当我们六个一起吗?还是说每一组分开一点,只是在同一片区域里行动?” 秦虹裳问道:“你想怎么做?” 清秀男生说道:“分开一点吧,不然一起遇到同一个灵兽算谁的?” 他姑且还是有点竞争意识的,虽然学校不给他们分高低,但要是最后拎着寒酸的半个小东西回去总不好看。 于是,六人商量了一下,约定三组间彼此不要分开超过一百五十米,便迈步进入原野中了。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狩猎初遇 这个国家的自然生态面积占陆域国土面积的50%以上。 城市虽然也就百来个,但有数不尽的乡村分部在崇山峻岭之中,其中部分还流传着古旧的陋习。 高茕山东北面的原野有大半个玉桦那么大,足够供86组人分开狩猎。 只是原本让二三级生参与狩猎也就算了,一级生大可不必,刚入学不久的他们可几乎都没有外出活动的经验。 不少教师都认为章主任此举操之过急了。 但正值青春的学生们并不会这么想。 刀法部那群性格刚烈的学生与射艺部的学生整体几乎呈两种极端,前者冲在最前面,后者则是习惯性地谨慎前行,缓慢推进。 一条条身影如矫捷的猎豹般穿梭在半人高的草丛间。 某片区域忽然被一抹灵识覆盖,看似平静的草原顿时鸡飞狗跳,三四群灵兽马不停蹄地向远方逃窜,短短几秒便没了踪影。 两名枪术部的二级生站起身来,忿忿地将手中长枪插进土地中,一同向灵识来源投去了看白痴的目光。 一百多米外,有一男一女两名刀法部的一级生。 女生伸手朝身前的男生后脑挥了一巴掌,骂道: “你弱智啊!在这里用灵能探查灵兽不全跑光了吗?!” 那男生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被他的灵识吓到的那些灵兽中,有几只「斩耳兔」惊慌失措地朝正北方跑去。 通体灰白的它们比体型普通白兔要大上三分之一,耳朵呈刀刃状,在向外的一侧边缘流动着灵气。 当遇到危险时,斩耳兔沿袭着兔子的胆怯天性,第一反应就是跑。 它们对人类并没有主动攻击性,就算踏入它们的地盘,它们也会选择逃跑而非进攻。 当然,兔急也会跳墙,在被逼入绝境之时,耳朵外侧的灵气流动速度会加快十几倍,变得如同锋利的电锯,斩钢断铜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会高速消耗它们体内的灵气,用一次后便要积累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命运弄兔,这四五只慌不择路的斩耳兔就这样撞上了一头靓丽柔顺的金色长发。 此时,丹溪琳正站在草原中。 金色发丝在白皙的脸颊旁随风飘动,她伸手将头发挽至耳后,感受着自然清新的暖风拂过的脖颈。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她撇过头来,目光落在右后方一块三米高的巨石上。 她左手握剑,剑鞘青里透金,末端镶饰着恰到好处、并不浮华的银白花边,整体看起来典雅中透露着华贵。 突然,从石块旁的草垛中窜出几道灰色的身影,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 丹溪琳看清了扑来的生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她还是没有拔剑,而是挥舞了一下剑鞘,将扑来的斩耳兔击倒在地。 这时,从那巨石旁又钻出来两只斩耳兔,嘴里发出了类似尖叫的尖锐喷气声,速度也比前一只要快得多。 不过,这对丹溪琳仍然构不成威胁。 她如法炮制,将这两只横冲直撞,明显陷入了混乱的斩耳兔也打倒在地。 三只斩耳兔一齐倒在地上,腹部朝天,短小的四肢蜷缩着。 丹溪琳淡漠地看向那起来看着颇为柔软的雪白肚皮,沉默片刻后,俯下身,将手伸向了它们的肚皮。 这时,一只比前三只小一倍的斩耳兔忽然从她身旁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只见它那两只纤长耳朵笔直竖起,耳旁流动的灵气猛然加速,似铡刀般朝她斩了过去。 丹溪琳的眼神微微一变,似乎仍在纠结。 然而,一道灵气却从她的左侧飘来,以更快的速度落在这只小斩耳兔的身上。 小斩耳兔的身形一滞,落在地上,僵直片刻后,头一歪,躯体软了下来,竖起的毛发也萎靡地垂下了。 丹溪琳见状,眉尖一哀,转过头来,看向同组伙伴的眼神不太友善。 柏咫涯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说道: “你很喜欢斩耳兔?” 丹溪琳撇过头去,没有将闷闷不乐的表情给他看,也没有回答。 “教科书上对于灵兽只是粗略一提,很多细节都没有讲。” 柏咫涯说着,也将手朝那只死去的小斩耳兔伸去上。 当他的手掌落在小斩耳兔那蔫了的皮毛上后,下个瞬间,小斩耳兔便哀鸣一声,翻了个身,浑身颤抖地将头埋进胸腹间。 “比如灵兽会装死,停止心跳、呼吸来进入假死状态。不止是斩耳兔,很多杂食性、草食性的灵兽都有这个特性。” 小斩耳兔从柏咫涯的手掌中感受到真正的致命威胁,极度的恐惧令它脱离了假死状态。 丹溪琳回过头来,看着缩成一团的小斩耳兔,眼中的愤懑逐渐散去。 “我也挺喜欢斩耳兔的。”柏咫涯说道。 丹溪琳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跟甲鱼一起用文火蒸一个时辰,加火腿生姜,糖和白醋。味道不错。”柏咫涯的眼眸下垂,似乎是回想起了往事。 随后他看着丹溪琳扫来的凝重眼神,说道: “开个玩笑。” 虽然这并不好笑,但似乎成功缓和了丹溪琳那捉摸不透的心绪。 她轻柔地抚摸了几下斩耳兔们,随即便起身向前走去。 柏咫涯跟了上去,仍旧与此前一样,与她保持着三米到五米的距离。 二人无话。 阳光普照大地,为孤单的生灵捏造出陪伴左右的影子。 静默的风轻抚着静默的草,吹拂着静默的人。 大约一分钟后,丹溪琳忽然开口道: “你还会开玩笑啊。” 柏咫涯轻轻地“嗯”了一声。 丹溪琳说道:“刚才那几只兔子你想当作猎物也随你。”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陪他回头去找的。 柏咫涯明白这一点,说道:“斩耳兔在玉桦十块一斤,比猪肉还便宜一点。还是找些更稀有的灵兽当祭品吧。比如前面那个。” 丹溪琳闻言微微一愣,聚精会神朝前方望去。 左前方大约两百米处,数棵紧挨的的杨树用翠绿繁茂的叶子创造出了一片不算太大的树荫。 两道残余的灵气飘了过来,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在那树荫之下,似乎盘踞着一道奇怪的身影。 ……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抢夺 细长的棕黑身躯上布满锐利的鳞甲。 粗壮四肢下的尖锐利爪深深嵌入土壤中。 穿山甲似的尖嘴扁头与细长如蛟蟒的身躯组合在一起,俨然与灵气现世之前世界上已有的动物都对不上。 丹溪琳来到它前方二三十米处,在树荫外停下了脚步。 「地震兽」 它们生存在地下10千米的上地壳中,常常活动在地下灵脉附近,坚硬而强韧的鳞甲能供它在岩土中自由穿梭而不受伤害。 因活动区域与许多地震震源处重合度较高,遂得名地震兽。 地震兽喜阴,通常不会出现在地表,终生只会孕育二至四胎,稀有度自不必多说。 现在一头地震兽出现在了这里,只能说明它生存的环境受到了威胁。 可能是有一场可怕的大地震将要发生。 也可能是地下的灵脉出现了问题。 丹溪琳对它的了解便只有这么多了。 眼前这头地震兽的四肢与颈边有数道割裂上,背上还有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像是灵气的攻击所致。 它张开的尖嘴正不断喘着气,漆黑的尾巴无精打采地盘在身旁。 “它……受伤了。”丹溪琳说道。 以她的个性不会无缘无故说一句对视力正常的人而言的废话。 柏咫涯的目光捕捉到她眉宇间微妙的情感变化,知晓了她是觉得这地震兽看着很可怜,有些不忍心下手。 真善良…… 柏咫涯看着她那微蹙的眉头。 不过对人好像就没这么友善了。 他没有劝她不要心软,也没有说些顺其心意的话。 这种狩猎不过是有个仪式,不少学生现在可能还在原野边缘磨磨蹭蹭地摸鱼呢。 就算她最后两手空空地回去,也顶多是被人在背后嘲讽几句。 可丹溪琳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嘲讽了。 这么多年下来,经历各种莫须有的流言,早已对此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了。 柏咫涯一言不发地看向西北方。 地震兽警惕地看着他们,忽然脑袋扬起,也朝西北方看了过去,从喉咙里发出了愤怒低沉的咕咕声。 刀刃斩断了杂乱的尖草,两名面色刚毅的男生出现在草堆之中。 两人看了一眼地震兽,确认它已无余力逃跑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柏咫涯与丹溪琳。 从地震兽的表现来看,它身上的伤势应该就是拜这两人所赐。 灵气从它体内涌出,覆盖在背部与利爪上,然而维持了不过几秒,便不受控制地消散了。 地震兽以土壤中的微小型生物与矿物为食,利爪用于挖掘通道,尽管稀有,但武力却不高,逃跑的本事倒是不赖。 只是眼前这只地震兽显然消耗过大了,不论是体力还是灵气,没有了继续逃跑的能力。 那两名刀法部的一级生向丹溪琳这走了过来。 走在前方的短发男生打量他们一番后,无视了柏咫涯向丹溪琳说道: “我听说过你,你姓丹。” 他身后的中分头男生严肃地对他说道: “丹溪琳,她是剑术部前八。” “哦?”短发男生看向丹溪琳的目光更亮了几分,直白说道: “这只地震兽是被我赶到这里的,你要是想抢的话,打赢我就行。” 他的语气并没有充斥着威胁,反而透露出几丝希冀,似乎是巴不得丹溪琳同意后与其打上一架。 早听说刀法部都是群好战分子,看来似乎不假。 被无视的柏咫涯静静站在一旁。 与他所想的一样,丹溪琳并没有同意,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没兴趣”后,转身便要离开。 短发男生露出失望的神情,身后的中分头对他说道: “这地震兽应该没什么力气了。我去把它杀了?” 短发男生挥挥手道:“先把它的眼珠、心脏和胰脏挖出来,里面凝聚着它体内剩余的灵气。死了再挖就散开了。” “这……我不知道哪个是它的胰脏啊。” “啧,唉,我来吧。” 短发男生说着,朝地震兽走了过去。 “站住。” 丹溪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短发男生回过头来。 丹溪琳盯着他说道:“我跟你打。” 中分头疑惑地看着她。 “呵,你不会是圣母心犯了吧?”短发男生眯了眯眼睛,“算了,怎么都行,能打就好。” 话音刚落,一抹刀光掠向丹溪琳,将沿途的尖草整齐地切开。 长剑出鞘,将刀光从中分割。 然而在刀光的尽头,短发男生与锐利的刀刃也来到了她的面前。 刀剑相遇,铿锵乍响。 十余声金属交接之音在原野上荡开,伴随两人的位置不断变动,无数草屑飞扬,似竹叶般纷飞飘散。 划拉—— 剑刃将短发男生左臂的校服斩开一道大口子,血珠从其表皮上渗了出来。 短发男生后退两步,忽然脚下发力向前跃至半空中,双手一同握刀,身躯在空中翻转数圈,似饿狼扑食般斩向丹溪琳。 对此,丹溪琳不退反进,握剑笔直朝头顶刺去。 一道萧瑟的灵气流转于剑身,剑尖与刀锋精准相遇,双方灵气也在此进行了一次正面对决。 哗——嘭—— 一声爆炸荡开,丹溪琳退后一步,闷哼一声,体内灵气流动,将顺着剑身扑向她右半身躯的刚烈灵气逐渐逼退。 那短发男则要狼狈得多,向后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再起身时,鼻腔与嘴角都淌下一道血液。 他甩了甩头,刀刃未能抵挡丹溪琳的灵气,此时身躯已然丹溪琳的灵气入侵的缘故,顿时感到浑身发冷。 不过,他的嘴角却扬了起来,抬头看着丹溪琳说道: “剑术部前八怎么就这点水平?” 丹溪琳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四个部中,从个人实力而言,平均值最高的可是枪术部。 而且从这次交手来看,这个刀法部的家伙可是比自己逊色了不止一筹,哪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丹溪琳的眼眸忽然一凝。 除非…… “哈哈!”短发男生咧嘴一笑,说道,“我在刀法部连前32都没进,唉,当初要是去了剑术部,现在至少能混个前16吧!” “你打赢我了,按约定我不会跟你抢了。不过也只是我不跟你抢……”他继续说道,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中分头道,“你想要这头地震兽的话,还得打赢他。” 没错,这二人中,实力更高的一方,身为刀法部前八的那人,其实是这个留着中分头的男生。 只见这个中分头看着丹溪琳,认真说道:“你打不赢我的,别浪费力气了,你走吧。” 柏咫涯早就从二人体内流露出来的灵气中判断出了这点,同样也同意他这句话。 以丹溪琳的水平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差距很明显。 这中分头大概能匹敌秦虹裳,也就是剑术部前四名的水平。 但柏咫涯认为丹溪琳并不会就此放弃,只是硬着头皮上的话,下场恐怕要比这个短发男生更加狼狈。 丹溪琳沉默片刻后,双眸忽然一弯,嘴角随之一扬。 于是百媚生。 随着她的展颜,这色彩单调的原野似乎也鲜艳了几分。 刀法部的二人皆呆滞片刻,但很快便缓过神来,只是脸颊都红润了些,脉搏也更为有力了。 丹溪琳伸出如玉般的纤细食指,指向了身旁的男人。 “你打赢他,我就不抢了。”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狩猎教导 假如是何志鸦,可能会大喊一声“要打就来!” 假如是夏霖,可能会懒散说句“那我投降” 假如是松婑,可能会平静询问“使用暴力不好,我们坐下来讲讲道理怎么样?” 柏咫涯本来不打算掺和,要是与人竞争时他来出手,未免太欺负人了。 两人将目光投向他,并不明白丹溪琳的意思。 他还能比你厉害不成? 短发男生看着他手里那根黑色的棒子,朝他问道:“哥们,你拿根棍子是什么意思?” “这是剑。”柏咫涯将剑拔出一些,剑身反射出了明亮的光芒。 中分头一言不发地拔出了刀。 刀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绵密灵气似游蛇般,缠绕在笔直的刀刃上。 他看着柏咫涯说道:“你先出手吧。” 柏咫涯点头,迈步来到他身前,停下。 中分头反应过来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挥刀斩去。 呀!不好! 中分头一惊,然而为时已晚。 刀刃已在面前这眼镜男的胸膛划过。 遭了! 他内心一沉,凉意似藤蔓般从心底生出,瞬间攀至全身。 然而下一刻,预想中眼镜男胸口喷血似裂竹般倒下的情况却没有发生。 柏咫涯仍站在他面前,只是似乎比刚才要站的稍远了一点。 他……是躲开了吗? 眼镜男微微一愣。 不过怎样,没出事就是好事。 刚才那一刀虽说是下意识,但也只是灵气没来得及调节,用得稍少了一些,论出力度,再怎么说也有七成。 既然能躲开这刀,那自己也能较为放心地出招了。 中分头神色重归认真,指尖在刀背上滑过,灵气流畅地注入刀刃,向前斜斩下。 眨眼间,他已斩下五刀。 柏咫涯也退了五步。 刀刃从他肩上穿过,臂旁擦过,身前扫过,耳侧掠过,脚下滑过。 不论横扫,竖劈还是斜挥,反挑,却始终未能造成任何创口。 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无法触及。 短发男生以为自己的同伴没有认真,不过也看出了眼前这眼镜男似乎没那么简单,撇嘴道: “倒是挺会躲啊。” 中分头惊异,中分头疑惑,他又来了一遍。 太阳底下无新事,几秒前发生的情形再度上演了一轮,并且还在接下来的几秒里又重复了数次。 终于,柏咫涯退到了丹溪琳身旁,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中分头凝重地看着他,汗水从脸颊滑落,他张大了嘴巴,不停喘气。 方才挥出的几十刀中,他每一次都感觉差一点就能命中对方,每一轮也都会用上更多的灵气和力气,可结果却是全部白费。 虽然也不是没消耗,但这点活动量显然不足以让他累成这样。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直卯足力气却挥空气的失力感与猜不透柏咫涯深浅所带来的精神压力。 剑术部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人?他没参加之前实战测试吗? 这时,一旁观战的短发男生大声说道: “一直躲下去可赢不了啊!还是说怎么,这是你们剑术部的传统艺能?那你们不如改名叫老鼠部好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种躲躲闪闪却始终不主动进攻的作战方式是最令他讨厌的。 中分头也说道:“有本事你接一刀,你要能接住,这地震兽分你们些也可以。” 柏咫涯也觉得差不多了,但他没有表态。 因为丹溪琳的目的并非是分一点地震兽的肉。 中分头见他不语,长舒一口气,调整呼吸与架势,凝神运转体内灵气,以最饱满的姿态注入手中刀身,随后斩向了柏咫涯。 刀锋携精纯灵气破空而来,一旁的男生双眼微眯,估量着若是自己应该怎么应对这刀,能否硬抗下来。 这一刀并不快,但势头很猛,如海浪般呼啸而来。 一旁的丹溪琳见状,心中有些紧张。 虽然她知道柏咫涯很厉害,但对方这刀也着实不俗。 此刻柏咫涯仍没有拔剑,难道他不准备接,那他怎么还不动呢? 眼看着中分头即将来到柏咫涯身前,丹溪琳忍不住开口道: “小心!” 中分头对准柏咫涯毫不犹豫地斩去。 刀刃落在柏咫涯的胸口,就此停下。 吹飞无数杂草的浪潮般的灵气忽然消失。 一根手指横在刀刃前。 刀锋贴着指腹,再难前进半分。 柏咫涯的指头微微用力,将刀刃推了回去,说道: “你的刀太规矩了。剑才需要规矩,刀随性些更好。” 我也教导了他两句,应该不算很欺负人吧。 柏咫涯看向不远处的地震兽,说道:“那是我们的了,对吧。” 中分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柏咫涯,闻言缓缓点头,低声道: “归你们了。” 短发男生来到他身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柏咫涯。 方才那一幕真是能令他惊掉下巴,难以想象这个除了帽子以外平平无奇的眼镜男竟然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中分头嗫嚅纠结片刻,还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与短发男生离开了。 丹溪琳看着那几棵杨树下的地震兽,转身转了一半,似乎在犹豫什么。 柏咫涯对她说道:“地震兽生命力很顽强,你想帮它的话分点灵气过去就行,不帮它过一两个小时它也就能钻洞了。” 丹溪琳闻言沉默片刻,没有选择去帮地震兽,而是走向其他方向离开了。 她一时间的于心不忍,确实没让地震兽命丧当场,只是之后若是有别的学生很快就来到这附近,便能捡一个大便宜了。 两人沉默着朝东北继续深入。 丹溪琳忽然说道:“我可不会谢你。” 这姑娘真是有够典型的啊。 丹溪琳说完后,眉头微皱,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这句话多此一举了,顿时有些后悔刚才的不假思索。 柏咫涯哑然片刻,刻意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提醒我‘小心’了。” “没有。”丹溪琳立马说道。 “可我刚才确实……” “没有!” 这次否定的声音比前一句更响也更冷。 “那是我听错了吧。”柏咫涯平静说道。 丹溪琳对他的坏心眼微微恼羞,转头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原野的植物 暖风吹开微黄的草堆,两抹年轻的面孔从几棵不过三米的矮树后显现。 夏霖微低着头,原本他的行走速度不比散步快多少,但为了跟上其他两组人,不得不提高了速度。 何志鸦伸着手,指尖随着脚步在草尖上滑过,神情悠闲自在。 他现在觉得偶尔出来走走也蛮好的。 c班那个清秀男生有个与外貌反差很大的名字——曹壮雄。 他和秦虹裳两组人此刻分别在夏霖的左前方和右前方。 三组人行动速度虽然赶不上刀法部的那群人,但也不算很慢。 一道纤细的身形来到二人身旁。 “夏霖,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是跟秦虹裳同一组的女孩,脑后梳了一簇二十多公分的马尾,气质颇为清爽。 她名叫胡晓初,身为武者的实力在班里处于中下,不过活泼的性格倒是让她颇受同学欢迎,笑起来的时候,圆圆的脸颊上会浮现出一对酒窝。 “嗯。”夏霖说道,“应该,大概吧。” “靠不靠谱啊?”胡晓初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臂膀,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令她诧异地嘟囔了一句,“还挺壮的嘛……” 就在前些时候,因为太久没见到一只灵兽,于是夏霖使用了灵能探查。 于是他发现周围不小的一片距离里确实连一只灵兽都没有,不仅如此,这片区域内的灵气也相当稀薄。 事出反常,他将灵识不断向外拓展,赫然发现在某个方向的深处,有一抹存在感极强的灵气点。 以那个点为中心的一大块区域内,越靠近的区域灵气愈加浓郁,相反,远离的地方则灵气稀薄,而更加远离之后又恢复了常态。 这种情况教科书上有介绍过。 当植物受到灵气影响后,会发生很多变化。 其中一种会使植物不断吸引、摄取周围的灵气,最后凝聚出一抹精华。 「灵草」、「灵果」皆如此诞生。 夏霖将这个消息告诉秦虹裳与曹壮雄后,那二人都相当惊讶,也纷纷使用了灵能探查,但因为水平不及夏霖,没有发现那个灵气点,不过在灵识边缘也确实感知到了夏霖所说的灵气变得异常稀薄的情况。 此刻,他们便在前往那儿的路上。 六人都没有出城在野外闯荡的经历,以往也曾听说过灵草灵果周围会有灵兽守护的传闻。 虽然并未得到证实,但保险起见,秦虹裳与曹壮雄都为了保留实力,而没有将灵气用在赶路上。 而且毕竟是在野外,每前进一段距离,是需要停下来观察观察周围的环境的。 灵兽的危险不仅来自与它们能使用灵气,许多灵兽的智力也相对较高,甚至会设下复杂的陷阱来捕获猎物。 没过多久。 高大的老树似巨人般,平行地倒在面前的原野中。 不用想,如此高大到令人瞠目且颇具年代感的植物,一定是当初灵气面世的开头两年的产物。 最初在世界各地暴涨出来的第一阵灵气造成的影响最大,浓郁到极点又不稳定的灵气中所蕴含的能量直接改变了众多生物,其中体型的暴涨便是最为普遍的。 相传那时候甚至还出现过失去神智的巨人。 后来灵气逐渐分散、稳定,较为平均地蔓延开来后,才没有让这种影响持续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当那时候的灵气下沉进入地底后,稳定的灵气接触到某些东西,凝聚起来,便成为了后来的灵脉。 此刻,眼前两边的巨树树皮上生长出无数藤蔓枝条,朝四面八方蔓延过去。 树外两侧的植物更加密集,枯槁的枝条堆积起来,诡异的浅红色荆棘贯穿其中,令同行的难度升高了不少。 三组人面对这情况,都先后选择了进入了老树之间的道路。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两旁平行老树的尽头,有一张网。 只见无数藤蔓枝条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面厚度不薄的巨大植物网,将前方的道路完全封死。 秦虹裳与胡晓初停下脚步,观察着周围。 “看来肯定是这个方向了!”胡晓初有些激动地说道。 随着不断前进深入,一路上的植被愈加茂盛,愈发生机勃勃,想来应该是沾了那灵草灵果的光。 不一会儿,夏霖组与曹壮雄组也来到了这里。 “要回头绕过去吗?要多很多时间啊。”曹壮雄身旁的阳刚男生说道,回头看向来路。 “没路走吗?外面两边的路也不一定好走。”曹壮雄的目光落在植物网旁,期待着能发现什么通道,但仔细地看过后也确实未见到有缝隙可以让人通过,“我们的速度已经够慢了……” 秦虹裳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灵兽的踪迹,说道: “那就再快点吧,不然说不定要被人捷足先登。” 灵气流动,她拨开前方的青草,朝着如墙般的植物网挥剑,似乎是想硬生生地砍出一条道路来。 而且…… 无数藤蔓枝条飞散,不时还溅出些浅绿色的汁液。 青草绿叶那特有的怪异味道蔓延开来,仿佛前方正有一台除草机以最大功率运作着。 秦虹裳的方法似乎真能成功。 “哇,她是真的够直接的啊!”何志鸦朝夏霖笑道。 “她以前就这样。”夏霖浅笑一声,脑海中浮现出过往二人两小无猜的画面。 然而紧接着,他那懒散的神色忽然一变,便向前奔去,同时对秦虹裳大喊道: “小心!” 只见在那网的上方部分,翠绿的枝叶藤蔓之中,一条同样呈叶绿色的长蛇正悄无声息地飞速扭动着身躯,如一道道流水般游过枝条朝秦虹裳的背后袭去。 秦虹裳转过头,夏霖已然来到她背后,一剑刺入那青蛇的七寸,挥手将蛇身剖开。 内脏与鲜血顿时撒了一地,青蛇甚至没来得及反抗,便一命呜呼了。 青蓝色的烟雾从其口中漫起,夏霖眉头一皱,用灵气将其包裹,很快便尽数湮灭了。 “这种东西我还是能对付的。”秦虹裳看向夏霖。 “毕竟是蛇嘛,万一有毒,怕你出事。”夏霖随口道,看向了面前的植物网 秦虹裳闻言嗫嚅片刻,轻声道,“谢谢……” 夏霖摆摆手,挥剑朝植物网斩出一道剑气。 剑气贯穿了整个植物网,夏霖看了看网后传来的亮光,喃喃道:“还挺厚。” 其余四人也走到网前,何志鸦与胡晓初看了看地上经受夏霖的灵气后烂成一滩的蛇尸,嫌弃地撇了撇嘴。 曹壮雄说道:“那一起来吧。” 几人齐心协力,很快在植物网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穿过植物墙,何志鸦气喘吁吁地说道:“唉哟,累死我了!” 一旁的胡晓初直白说道:“可你不是出力最少,一直在偷懒的吗?” “你有没有听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 胡晓初点点头:“听说过啊,可是你……” 何志鸦严肃说道:“能力越小,责任越小!” 植物墙后的环境重新变成了视野开阔的原野。 曹壮雄与同班的阳刚男生望向远处,眼睛微眯。 前方,隐隐可见不少身影正朝那灵气充裕的深处前进。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摘取 一汪湖泊静静地沉睡在在悬崖下方。 湖中绿藻成群,浮萍扎堆,但不见鱼虾。 周围的岸上生长着七八米的青翠高树,树叶呈手掌大小,隐约可见叶片中夹着类似葡萄的一串串黑紫色果实。 曾几何时,这湖泊曾是一条河流的部分,那时它与一旁的悬崖正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在某次地壳运动中,那条河流旁的堤岸分化作两方,一方隆起,一方凹陷,久而久之中间裂出一道深壑。 日月交替,那沟壑越来越大,河床的偏移也影响到了河流。 最终,平坦的原野上出现一道高耸悬崖,而河流则消失不见,但在下方留下了一湾湖泊。 夏霖等人顺着渐低的地势,一路下坡,来到了湖泊边。 此刻,除了他们外,湖边还有十余名学生,不过其中以一级生居多。 他们正望着不远处的悬崖。 那里,在众人的感知中,有什么东西正如夜幕里的烟火般,不断用浓郁的灵气来彰显自己存在感。 夏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人身上缠着的简易绷带后,忍不住与他们一同望向了悬崖。 在那如孤峰斜指向天的悬崖角上,似乎有一朵花。 一朵银色的花。 灵花吗?银色倒是少见。 夏霖定睛一瞧。 原来那并非花朵,而是灵草。 几株草扎根于暴露在阳光下岩石中,如钢筋般嵌在崖壁内。 浓郁的灵气依附在草身周围,形成半透明的实质,反射日光后远看着就像绽开的花朵。 “看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啊。这周围根本没有守护的灵兽啊。还是说被杀掉了?”何志鸦说着,转头朝夏霖问道,“他们干嘛不去采啊?一个个就在下面看着。” 曹壮雄与同学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一旁的胡晓初说道:“你没感受到那附近的灵气?这么狂暴诶!贸然接近的下场肯定要吃苦!” “肯定有人试过了。”夏霖朝不远处那些缠着绷带的人扬了扬头说道。 何志鸦努力专心地感知到那灵草附近天然且不稳定的灵气后,恍然大悟道:“噢,我是说怎么这么多人受伤了。明明这地方的灵兽也不厉害啊,我都能轻松对付。原来是试过了啊。” 夏霖忍不住像王吉辉他们那样调侃道:“鸭哥对你来说,什么灵兽都是两三下的事情吧。” “还好吧,低调低调。” 秦虹裳瞥了夏霖一眼。 在这种浓郁灵气下还能安适如常的灵草,想来绝不普通。 可他怎么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明明这么厉害,就不能再多有追求一点啊…… 夏霖见秦虹裳盯着自己,似乎是想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正用老妈似的心态看自己,以为她是想要自己去帮她去取灵草但不好意思说。 他思考片刻,感觉那灵草周围的灵气自己扛得住。 于是夏霖便调整灵气,准备稍后直接上。 方才最先来到这里的学生一见灵草,也是情不自禁地直接上了。 这崖峰最高,但对于体能远强于常人的武者来说并不难上。 毕竟崖壁上还有凸出的岩石能作为落脚点,又不是需要一蹦几十米高。 可结果便是在撞上环绕在灵草周边的灵气后,运气好的像撞上了一层弹簧,被其弹了下来;运气不好的,则被气刃似的灵气割伤了体肤。 很快,大家便得到了共识。 想要摘下这灵草,必须要突破周围的灵气。 倘若众人联手,一定可以突破,可是届时这灵草又该怎么分配呢? 有个射艺部的一级生用灵箭将那灵草射下,可暂不说灵草是否会被破坏,那人凝聚灵气成箭射向灵草的方向,不曾想灵箭刚进入那些环绕着的灵气的范围内,便入泥牛入海,顿时消失不见了。 胡晓初拿出手机,发现在这种地方还有两格信号,刚想拨打老师的电话请教,便被曹壮雄阻止了。 “怎么了?”胡晓初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一旁的何志鸦笑了笑,说道:“他是担心到时候灵草被老师吞掉吧。” “怎么可能!”胡晓初摇摇头,“老师怎么可能会贪婪学生的东西?是吧,虹裳裳!” 秦虹裳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后轻声道:“不好说。” “诶?”胡晓初显然没想到平时格外尊重教师的秦虹裳会这么说。 夏霖说道:“看情况吧,看灵草到底价值如何。” 曹壮雄看向这个学部第一,问道:“你觉得这灵草怎么样?” “不知道,我没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 夏霖说着,体内的灵气准备就绪,踏步向前,脚下一蹬,高高跃起。 此时,周围的十余名学生还在研究着怎么才能破开灵气摘到灵草,忽然见到又有个家伙跃了上去,不禁摇摇头,个个都在心里嘲笑着,准备看接下来的自由落体运动表演。 然而…… 只见夏霖的身形不断升高,距离上方那一大抹灵气越来越近,中途甚至不需要踏上崖壁的落脚点,直到快要撞上去时—— 他终于拔剑了! 一道不起眼的剑光在半空中闪过,若非此时大伙都看着他,恐怕没人能注意到。 这时,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一名一级枪术部的男生说道:“他是夏霖!剑术部的那个夏霖。” 此话一出,一级生基本都反应过来了,死死盯着空中的夏霖,都隐隐觉得他可能就要以一己之力破开灵气闯进去了。 “夏霖……”一名二级剑术部的学姐喃喃道,对于这位拿了第一名的学弟她也有所耳闻。 果不其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夏霖轻而易举地破开了灵气,来到灵草面前,收剑入鞘,足尖落在崖壁上,伸手抓向灵草。 入手处没有受到半点抵抗,浓郁而柔滑的灵气大方地接受了他。 夏霖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且轻松地将灵草摘取入手,顺着崖壁几步落下,足尖在下方的湖泊上轻点几下,很快便回到了何志鸦身旁。 “霖哥太牛了吧!”何志鸦火急火燎地说道,“长什么样的啊,看看!” 夏霖摊开手掌,泛着银色反光的浅绿色灵草出现在他手中。 “哇~~~~~~!”何志鸦发出一声长叹。 一旁的曹壮雄目不转睛的盯着灵草,胸口有些起伏。 然而夏霖却转身,伸手将灵草递向了秦虹裳。 “喔!”胡晓初噘着嘴,一脸惊讶。 惊讶的当然不止有她,秦虹裳也不解地看着夏霖,问道:“干嘛?你……要给我?” “这是给你摘的呀。”夏霖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难道我刚才理解错了? 此话一出,胡晓初的神色更丰富了。 秦虹裳面色一凝。 她本以为夏霖终于开窍,有竞争意识了。 不过显然现在的情况更能打动她的心。 “为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夏霖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迟疑了起来,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认真凝重,一层淡粉爬上了秦虹裳的脸颊。 她伸出手接过灵草,指尖与夏霖的手掌相遇,微微一颤,随后迅速转过身去。 为我……专门摘来给我的。 并非每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都很容易头脑发昏。 但她们那敏感纤细的心思常常会对他人的举动产生部分误解。 当误解产生之后,头脑发昏便不远了。 甜蜜的情绪从秦虹裳的心中涌起。 她的那小鹿般的心脏扑通扑通有力地撞击着胸膛,抓着灵草的手紧紧按在胸口,仿佛手心中的是一枚戒指。 夏霖看着她那有些扭捏的背影,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了。 如果此刻最了解夏霖的王吉辉在场,肯定能发现双方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过,此刻也有一名身材圆润的男生忽然闯进了他们的世界。 “夏霖。是吧?见者有份,你是要独吞?”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武祭结束 见者有份。 这本身是个很没道理的理由。 一般来说都是一无所获却眼红他人,于是想要挑起众欲从而瓜分他人所得的人会说的话。 说话的男学生手握长刀,二级生的制服努力地包裹住他那圆滚滚的身材。 夏霖看到了他眼底下的热切,暗叹一口气。 何志鸦小声道:“不会要开始干杂种事了吧。” c班的曹壮雄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与夏霖他们拉开了距离。 胡晓初看着这五大三粗的圆滚学长,脑中闪过关于他的信息。 在狩猎中会站出来说话的,一般都是每个学级的学部前八。 她来到夏霖身旁,戳了戳他的肩膀,捂着嘴小声道: “他是二级刀法部的,在测试里拿了第四名。名叫梁好。” “没事。”何志鸦说道,“第四名良好而已,我们霖哥是第一名,优秀!” 梁好比夏霖六人要早些时候到这里,但他并没有急着去试试能不能将灵草摘下,而是默默待在一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旁的其他学生听到他的话,虽然没有贼眉鼠目地围上来,但都将注意力投向了这里。 每组学生里都有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仗势欺人的事情,他们还真不好意思做。 “你说呢?”梁好理直气壮地问道,“说句话呀,哑巴啦?” 然而还没等夏霖开口,一旁便射来了冰冷锐利的目光。 “嗯?” 梁好转过头去,只见夏霖身后的女学生正满脸寒霜地盯着他。 令秦虹裳产生如此敌意的,并非是他这不讲道理的言行。 而是他要夺走夏霖专门为自己摘来的东西。 这株品质未知的灵草对她来说,乃是宝贵的礼物。 不可饶恕! 不过对此,梁好只是疑惑地眨眨眼,在心里想着这学妹还挺好看的,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夏霖。 “实在不行的话,你求求我好了,我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胡晓初气愤地看着梁好,而何志鸦正在心里用言语对他的妈妈进行击杀。 这挑衅也太低级了吧。不过,他果然是为了…… 夏霖摸了摸鼻尖。 见夏霖仍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梁好咂嘴道: “你不服气的话我们就切磋切磋,怎么样?!”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满脑子就想着跟人打架来精进本事,听说刀法部都是狂战士,果然如此啊。 梁好满怀期待地盯着夏霖,就想他能点头同意。 二级武学生中,但凡有追求的都整日待在武学区里,不是在与模拟的灵兽进行对战,就是在修习灵气。 而刀法部的学生则尤其热衷与他人进行实战切磋,不论是谦虚请求还是刻意挑衅,只要能让对方同意就行。 只是平日里的实战切磋每次都需要提前申请,切磋时还需要有武学部的教师在现场监督,也就是需要找老师来商量时间。 这一来二去,一般两三个礼拜才能搞一次。 这次出城狩猎,则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不仅提供了天然的场所,还没有老师干扰,并且遇到的二人组里只要有一个是学级学部前八! 简直完美! 作为战狂似的刀法部的一份子,同学级各学部前四,三级生各学部的前八的信息他都特意去记下了。 至于一级生里,他就只把各学部第一名的名字样貌留意了一下。 他等在灵草旁毫无作为,便是为了等等看有没有厉害的家伙出来,然而见到的基本都是没见过一级生,实在令人提不起劲。 就在这时,夏霖出现了。 他主动现身破开灵气摘下灵草,本来梁好还没发现他,这下见到他的样貌,便跟记忆中的一级剑术部头名对上了,于是兴高采烈地找了上来。 与之对应,被找上的夏霖可谓完全不想掺和。 看吧,出了名以后,麻烦是一个接一个啊。 拿了第一,就要来参加狩猎,参加狩猎就遇到人来找架打。 这我要是打赢了,之后更加出名,后面搞不好就有更多人来找我打架了。 可我要是不同意,他就继续胡搅蛮缠着不放我走……啧,该拿什么理由拒绝呢? 唉,当初要是没进淘汰赛就好了。 听信了柏咫涯的话呀…… 诶,现在想想,他当时会不会是故意的? 夏霖神色一变,在回忆中忽然发掘了很重要的信息。 “好啊,我跟你打!” 此时,梁好所期待的话语响起。 然而却不是出自夏霖之口。 他转头看向秦虹裳,沉默片刻,问道: “你是……?” “我是一级剑术部A班的秦虹裳。” 梁好眨眨眼,说道: “冒昧问一句,学妹你在上次实战测试里是第几?” “第四。” 失望溢于言表,梁好本想着如果她是第二名的话那也能勉强同意。 他摇摇头,无视了秦虹裳,看着夏霖说道: “要女人给你出头?你是不是男人?” 秦虹裳眼中的敌意更多了,脸色阴沉着,手已按在剑柄上。 如果是松婑听到梁好这话,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但夏霖个性突出一个能避则避,对垃圾话向来不为所动。 除非是关于他姐姐的。 他向外一步,挡在秦虹裳身前,说道:“我班里的老师叫我们不要惹事,等我打个电话问问老师吧,学长稍等。” 一旁的何志鸦立马拿出手机,说道:“哇,这地方还有两格信号啊,「天信」是真的牛逼啊,连城外都在服务区!” 他说着,便要开始拨打。 “等下!”梁好连忙出生阻止,随即惋惜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唉,算了算了!” 他转身往回走去,嘴里不满地嘟囔道:“不打就不打呗,还要告老师,真是小屁孩……” …… 之后的时间里,整片原野内再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傍晚,学生纷纷回到高茕山脚。 因为灵脉异动的缘故,这附近厉害的灵兽其实早已跑光了,只剩下些水平低下的中小型灵兽。 狩猎并没有一级生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找猎物上。 本次狩猎的收获也谈不上多么丰盛。 带回猎物最多竟然是一级生。 在提前知晓原野内的灵兽普遍没什么威胁后,二级生与三级生对狩猎这事便兴致缺缺了,许多组学生都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两三只灵兽,剩下的时间里都在找其他强者切磋学习,以此磨炼自己。 夏霖所摘到的那株灵草蕴含着相当多的天然灵气,可以对武者在修习灵气方面有所帮助,但这其实也就是个相当一般的灵草,放到外面去卖,也就只有几千块钱。 秦虹裳倒是不准备拿它来帮自己修习,而是打算回去找找看,有没有方法把这灵草种起来。 在此之前,只需用温和的灵气滋养灵草便可以令其保持生命力,短时间内不要水也没关系。 这次狩猎只有小部分学生受了些轻伤,其中大多还都是跟人切磋打出来的。 老师们虽然也松了口气,但看着数量贫瘠的猎物,都有些哭笑不得。 武祭就此结束,然而大部分武学生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各班老师开始清点齐人数,在各家媒体采访报道完毕后,白牙高学今日也安然无恙地踏上了返程之途。 人群之中,丹溪琳走在b班队伍的末尾,不时瞥一眼身旁的男生。 柏咫涯微低着头,脑海里正想着别的东西。 三天下来,白牙高学的校祭都举行得非常顺利且安宁。 安宁得令人觉得无聊。 那些来到玉桦的外来武者没有一个冒出头来。 这好吗? 这很不好。 要是有动静才好。 一直搞些小动作,彰显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像老鼠一样调戏灵武处的猫,那反而说明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如今看来…… 柏咫涯抬起头。 温暖的阳光消失不见,上午还艳阳高照的空中此刻正遍布着静默的乌云。 ……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修复条件 灵祭的祭祀场所在高茕山脚,山底通道之前。 大量灵尘构筑成阵,覆盖了一大片圆形的空地。 参与的人员都是一直窝在武学楼内,平日里甚至不怎么会在学生前露面的一群研究灵阵的教授老师们。 他们在中央设了个三丈高的方形祭坛,从学生狩猎来的灵兽中挑了九头灵气含量较高的用以祭祀。 其余的灵兽听说要拿去卖,以充校资。 学生们被命令不得接近,都在离这至少五十米外的地方待着。 一个身穿素白薄衫的老头站在祭坛旁,弓着腰,正耐心地检查一个个灵阵的完备性。 花白的头发梳成了三七分背头,茂盛却不显杂乱邋遢的胡须将鼻部以下的大部分脸部都遮了起来,一副上年纪的老先生模样。 他名叫李甫,是白牙高学内的灵阵学教授。 国内的平民中有武者天赋的人数大约是五十分之一。 近年来这个比例在逐步增加,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中的武者占比越来越大。 玉桦这个准二线城市里目前高学学生数大约十万,而武学生的总数是五千多名。 这五千多名里,白牙高学占了一半,但就算如此,白牙高学的武学部里不过也只有四个基础学部而已。 而例如浮春省的省会「迎州市」,那里的高学的武学部,就会有灵气系、灵武系之分。 后者就是像白牙高学里有的以武器流派作为区分的学部,而前者中则包含灵阵部、灵咒部以及研究栽培灵草、灵花,学习锻造灵武等等其他各种类别的学部。 白牙高学之所以不这样做,不是别的原因,单纯就是校力不够。 专业对口的老师资源不够,学生也不够多。 不说什么锻造灵武栽培灵草,就连灵阵灵咒相关的老师都凑不齐。 所以李甫如今正在校内一边研究灵阵,一边在培养着能教授学生灵阵相关知识的老师。 他曾代表浮春省的灵阵学专家参与全国灵阵灵咒大会,在圈内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且不论天河、广临、宏晨、樊仁四大名市。 就算去个普通一线城市或者顶尖的二线城市也会收到大把人递来的橄榄枝。 可他偏偏选择了玉桦,选择了白牙高学,理由也没人知道。 本应负责主持灵祭仪式的章主任与校长又跑到山底下去了,将灵祭全都交给了他们。 在这片圆形空地上,聚集灵气的「聚灵阵」、汲取「汲灵阵」、引导灵气的「引灵阵」——被称作“传灵三件套”的三种灵阵每种都精心布置了数个。 灵祭内容很简单,就是将灵兽体内残余的灵气抽离出来。 只不过这次,他们不能再任由抽离出来的灵气重归自然,而是要注入进通向山底的隧道里。 李甫的皱着浓眉,深邃的双眸看向隧道,眼中含着淡淡的担忧。 …… “咳唔——!” 章校长捂着嘴巴,没让这声喷嚏在地下荡开。 对于一旁侄子投来的担忧目光,他摆摆手表示没事,将本就不怎么看得见的脖子又使劲缩了缩。 这地下他是真的不想再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灵脉出问题的缘故,远离地表的此处环境分外阴冷。 简直就跟个墓葬似的! 章校长哆嗦几阵,向前方的背影低声下气道: “外面都准备好了。” 房伯转过身来,点头道: “那开始吧。” …… 丛丛灵阵一齐被激活,运转。 一道道灵气从祭坛中的灵兽尸骸里被提取出来,顺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不断流入隧道之中。 灵武处的干员守护在这方圆形土地外围,感受到后方的灵气变动,不禁回头看了过来。 幽蓝荧光闪烁在祭坛四周。 那是无数正沐浴在灵气之中,虔诚地奉献着自身的灵尘。 但干员们不像这一抔抔灵尘般无私,他们虽然被派来给白牙高学当护卫,可身上原来的任务却没减轻多少。 他们巴不得赶紧结束回城去解决自己手头的事情。 如今第四天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听说明天校祭的内容特别少,肯定也是平安无事。 他们一个个都感觉自己就是被派来站岗的。 …… 灵气不断流入谈不上宽敞的隧道,经过章主任与洪千芒的头顶,来到苏只的两位小姐面前。 几个身形笔直的中年男子站在她们身旁。 为首的男人与她们点头致意后,伸出了手。 那缕灵气流向了他的手掌,却未被他吸收,而是顺着他的意思流向了前下方深处的银色灵脉。 接着,他们便沉默下来,认真地注视着灵脉。 后方的章校长和洪千芒等人也不敢说话,一言不发地静静等着。 要是自己出声打扰到苏只修复灵脉,八成明年今天就要让人来这里拜自己了。 时间缓缓流逝,章校长眼中的银白光流从始至终都没一点改变,也不清楚在自己无法观测的方面是否产生了变化。 他也不敢问。 洪千芒也不敢问。 身为武者的他能完整地观测到一切,这灵脉确实没变化。 沉默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直到章校长双腿都站麻了,苏只这边才有动静。 刚才引导灵气流向灵脉的中年男子与身后的其他人对视一眼,朝苏若蕖与苏芙荑摇了摇头。 房伯见状,转身对章校长与洪千芒说道: “二位回避一下吧。” 嗓音虽淡,却不容置疑。 洪千芒有些不太愿意,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司良伯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 “……” “……好。” 洪千芒转身带人离去。 “好好!” 章校长巴不得赶紧走人,转过身去,迈着两条麻得快没知觉了的腿便要离开。 “等等。” 那群研究灵脉的中年男子中,有一人开口道: “你留一下。” 后方的洪千芒听到自己要走,可那肥猪一样的废物校长却能留下,顿时便要回头理论,好在有副手司良伯及时制止了他,拖着他离开了。 章校长在心中长叹一声,老实地待着了。 中年男子又盯着深处的灵脉看了一会,半晌后开口对姐妹俩说道: “果然不够。太少。” 修复灵脉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所需的就只有两方面的东西。 一是材料,这点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缺的是第二点:灵气。 这条灵脉的灵气正在外泄,用准备好的材料可以修复外泄,但缺失的灵气却弥补不回来。 各地的灵气都有特性,与传统的阴阳五行有些许关联,但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重要。 而在灵脉问题上,就属于小部分情况了。 苏只内的贵族与护卫们所能提供的灵气可以弥补上缺漏,但他们的灵气特性与这玉桦的灵脉节点不吻合。 不吻合便无法进入。 需要有一部分小特性与之相同的灵气进入其中,作为连接两者的桥梁。 只要能进入,便可交融,之后苏只的灵气随着时间流逝会被自然而然地转化。 那么谁符合条件呢? 玉桦土生土长的武者。 像这样的人,现在外面的地上就有一堆。 一旁的房伯问道:“要多少?” 中年男人转身与其余人交流了一番,说道:“以他们的学生为例的话,20个平均值水平的学生的一半灵气就够。” 本来灵武处的干员们也是好选择,但是让白牙高学的学生来更省心些。 而且年轻学生接触不到各种奇怪的灵气修习方法,他们的灵气便没那么驳杂,效果最高。 这也是刚才其中一个人让章校长留下的原因。 房伯点点头,对章校长说道: “需要20个学生注入灵气来修复灵脉。” 章校长闻言,点点头,随后眨眨眼,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不会对他们造成损害吧?” 房伯微微一笑道:“不会,校长放心。” 章校长赔笑着点着头。 “那我现在就去召人?” “请。” 话音落下,章校长赶忙转身进入隧道回到地上。 房伯相信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 章校长与章主任离开后,房伯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苏只姐妹说道: “二少爷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些事情,悄悄耽搁了一下。” 苏若蕖问道:“什么事?” “二公子没说,但应该……”房伯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苏芙荑问道: “他什么时候到?” “明天。” …… …… 第一百六十章 雷雨前 傍晚。 天空阴云密布,高茕山暗沉无比。 两者互相映衬彼此的静默,山脚下的那片蚁群般的学生们也配合着安静不语。 今天他们是下午才来的。 灵祭中的灵不仅指灵能,也指代魂灵。 祭祀的对象是曾在玉桦这片大地上拼搏的先祖们,那些 按照传统惯例,学生们要在这里为他们守灵到晚上。 灵武处干员们无所事事地守护在圆形场地外。 其中有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干员与他人都不同,正向往地看着祭坛旁的那些灵阵。 李甫被其神态所吸引,向她走了过去。 “怎么了,我布置的灵阵有什么问题吗?” 女干员微微一愣,眼中随即绽放出惊讶与尊敬,连忙摆摆手道: “没有没有!” “噢,别紧张。”李甫微微一笑,眯着双眼,用睿智的目光朝这女干员打量一番,问道,“你对灵阵感兴趣?” 女干员眨眨眼,脸颊微红,嗫嚅着没有说话,最后害臊地点点头, 李甫不解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小声说道:“我以前上高学的时候就喜欢研究灵阵,但学校里没有灵阵学的课程,老师也说灵阵灵咒之流都是旁门左道……” “一派胡言。”李甫皱眉道。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说您……!” 李甫摆摆手,说道:“这种老师就是误人子弟!” 女干员尴尬地赔笑着,好奇问道:“我听说白牙高学里也没有灵阵学啊,您在学校里不教灵阵吗?” 李甫闻言沉默了下来。 这时,章校长与章主任行色匆匆地钻出隧道,李甫赶紧迎了上去,说道: “章校长,这段时间我教其他老师灵阵学相关内容也算小有成果,感觉是时候可以开始准备开设灵阵课程……” “不好意思啊李教授,我们现在有事情要忙!有事过段时间在说吧!”章校长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跟侄子一起朝远处的学生们走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甫肩膀一垮,缓缓叹了口气。 女干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些唏嘘,有些同情他。 …… “选学生?选什么学生?”迟若兰眉头一皱。 徐老师摇摇头道:“不清楚,反正主任说的。以前也没这惯例。” “而且这要求也太奇怪了。” 带有疑问的老师不止这两位,但他们也都只能照办,按照“学生以及其父母都从小就生活在玉桦”的标准筛选出名单,上报给了章主任。 十多分钟后,章主任亲自前往各个班级,把选中的学生带了出来。 一级剑术部A班,何志鸦听说又在开始选人不知道干嘛去,不禁心中一颤,祈祷着千万不要又把自己选上了。 一旁的同学说道:“鸭哥你这么怕干嘛呀,又不知道被叫去干嘛。” 何志鸦苦着脸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干嘛才怕呀!” “哎,鸭哥你要不给我磕两个吧,我来保佑你不被选上。” “我磕你妈个——” 何志鸦还没把话骂完,视野中便出现了一件粉色西装。 整个学校里会穿粉色西装的就只有一个人。 “嘶——” 何志鸦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迈着大步子从前方走来的章主任,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完了鸭哥,你现在给我磕十个也没用了。” 只见章主任虎虎生风地穿过了A班,来到后方的b班,领走了一名学生。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何志鸦开心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徐老师回到班里,告诉他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武学部三个学级36个班中,将分成4批,依次返回。 一级剑术部A班便在第一批的名单里。 对此,不用呆坐在这里一直到晚上,学生们自然乐意,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上都渐渐有了活力。 当夏霖回到玉桦时正好是晚饭饭点,班级解散后,秦虹裳走了过来,扭捏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顿晚饭。 夏霖刚想同意,一通电话恰时响起。 来电显示上是“姐姐”。 先前他回来时跟夏煦说了声今天提前回来。 然而妈妈并没有给他准备晚饭,夏霖本就想自己在外面解决,可夏煦此时却告诉他自己在家里,正在给他做晚饭。 “今晚我回家吃。”夏霖以为秦虹裳是想报答他帮自己摘了灵草,说道,“这点小事你别放在心上。” 别放在心上? 秦虹裳微微一愣。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她轻声道。 礼物?嗯……那看来我之前是会错意了。 夏霖想了想,开玩笑般地说道:“是吗?我以前这么抠?” 秦虹裳微微一叹。 “那以后再说吧。” 两人分开。 回家的路上,夏霖总觉得秦虹裳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察觉到其中微妙的情感变化,夏霖不愿多想,将其简单粗暴地归类到了人成长后的变化之中。 途经一家玩具店时,一旁的奶茶店里传来了天气预报的新闻声。 “今天气温13度到25度,前半夜阴有雷阵雨,东北风4到5级;后半夜中到大雨,东北风4到5级,最低气温12c,请市民做好防风防雨准备。明天白天……” 夏霖抬头看了眼天色。 乌漆墨黑一片,确实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要不买两杯奶茶回去吧。 他转头看向粉粉亮亮的奶茶店内,因为平时不怎么喝奶茶的缘故,只能根据名字来判断口味。 「香暗残红」 「单支白袭」 「舞姬心中」 嗯…… …… 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算了,买原味的吧。 夏霖上前两步,正欲开口,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玩具店。 打工的店员是个年轻但气质成熟的大姐姐,她愣愣地看着夏霖,不知他到底买不买奶茶。 夏霖盯着玩具店看了一会儿,眼眸垂下,回过头来,对店员说道: “我要……” 这时,一声微弱的啜泣飘进他的耳中。 “您要点什么?” 显然,女店员并没有听到。 眼前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顾客眉头微蹙着,她以为他是选择困难户,正在纠结喝哪个,于是说道:“慢慢来,顺从自己第一反应就好。” 夏霖抬眼看着她,点点头道:“好,谢谢。” “没事。”女店员微笑道。 只见夏霖果断地转过身去,一头扎进来一旁那没开灯的玩具店里,留下女店员愣愣地呆在那里。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玩具店内 百叶区的「惠三路」连接着承接金雀商业街的「常树路」与向南前往常亟区的「文芳路」。 在三叉路口前的一段距离,有个小区出口。 出口对应的街对面是一家玩具店。 不时有轿车从小区出口驶出来。 奶茶店里的新闻声、汽车引擎声、路上的人声混杂在一起。 这嘈杂的景象与往日并无二致。 而此时,两名新上任不久的灵武处干员神色紧张地盯着那家文具店。 前些时候,下班后的他们溜达到了这条街上,正在闲聊时,忽然从街对面感应到了灵气反应。 那反应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倘若是独自一人在这里,说不定就当成是错觉了。 但两人当时同时对视了一眼。 不是错觉。 有问题! 几秒后,那家玩具店洋溢的温暖灯光一齐熄灭。紧接着,一只手指极其纤长的手臂从店里伸出,将敞开的大门关上了。 尽管已是下班时间,但两名富有责任心、正义感,并且希望得到嘉奖升工资的干员当机立断,将消息上报回灵武处,申请行动许可。 然而,这消息却如石沉大海,往日效率极高的灵武处今天一反常态,过了十来分钟还是杳无音信。 终于,在看见一个穿着学校制服,带着长剑的男生二话不说,愣头青般地闯进去后,两人忍不住给上司打了个电话。 “喂,刘副科长。我是王洸,我跟魏子涵在惠三路……” “……” “啊?” “……” “可是……” “……”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怎么说?” “他都知道了。” “然后呢?” “让我们别管。” …… 「腾飞雀乐享文玩具」 玻璃门后—— 一个男人趴在地上。 他死了。 尸体泛着余温,距离大门仅一步之遥。 这一步,便是天人永隔。 暗红血迹洒落在倒塌的纸盒,散乱的积木与损毁的机器人模型上;点缀在地面,天花板与画着可爱卡通人物的墙纸上。 墙角蹲着二三十个活人。 地上躺着十七八具死人。 中央立着一大一小两个恶人。 门口进来一个懒人。 一门之隔。 隔绝了嘈杂的人间与寂静的地狱。 “你是什么人?”张着大嘴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他手里握着把剁肉刀,血迹斑斑的刀锋上隐约可见黄白色的脂肪状物质与血红色的线状组织。 猩红血液流淌在他的唇齿之间,顺着嘴角缓缓下滑。 圆形头颅上见不到一根毛发,光秃秃的,像个肉球,看着有些骇人。 一个大约一米二的男孩站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无声的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霖,像是个盯上了玩具的孩童。 夏霖看着他们说道: “杀人是违法犯罪行为。” 面貌诡异的中年男子没有理会他的废话,又问了一遍: “你是什么人?” 夏霖说道: “犯罪是要判刑的。” 男人开始向他走来。 夏霖说道:“你们杀了这么多人……” 男人忽然加速,圆滚滚的身躯瞬间来到夏霖身前,双眸圆睁,举起剁肉刀朝他的脖颈砍去。 “应该判死刑。” 平静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的同时,他眼前的世界也旋转了起来。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旋转的视野里出现了自己的身体。 可惜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意识便消散了。 一股热血飚起,落在了后方那一米二的孩子的脸上。 他仍笑盈盈地盯着夏霖,只是眼睛稍微眯了眯。 夏霖看着手里的长剑。 沾了血的剑锋与中年男人手里的大菜刀何其相似。 舒了口气后,夏霖握剑朝男孩走去。 男孩睁着大眼睛,看着夏霖,稚嫩的童音从口中传出。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爸?” 夏霖来到他身前三米处,站定,看着这男孩,并未在他那澄澈的目光里看到多少天真。 男孩笑出了声,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你还要杀我吗?” 夏霖说道:“是的。” 男孩的笑容凝固了,下个瞬间,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旋转九十度后,拔了出来。 “你他妈……!”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响起,丝毫不像是孩子会有的嗓音。 他没想到这个虽然强大,但明显经验不足的学生模样的家伙会对孩童模样的自己下手如此果断。 方才背在身后的手松了开来,沾血的短刀落在地上,他也随之躺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墙角瑟瑟发抖的人们见这两个刽子手被夏霖屠猪宰羊似的杀了,第一反应并非得救,而是对夏霖生出了更深的恐惧。 夏霖向他们走去,看着他们使劲往墙角缩的模样,用墙边的一块破损的帘子擦了擦剑刃,旋即收剑入鞘,来到最外面一对看上去像父子的二人面前。 “别!要杀就杀我吧!求你当我儿子一条生路!” 男人将怀里男孩护到身后,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老泪纵横地恳求道。 “爸爸,爸爸……”男孩呜咽着抱住男人,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 饱含情感的哭声极具感染力,令其他小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们身旁的家长连忙捂住了他们的嘴,生怕将夏霖的注意吸引过来。 夏霖俯下身去,伸手落在男人的肩头。 男人身躯一颤,然而肩头传来的力却扶起了他的上身。 “请问怎么称呼?” “周、周荣军……”他抬起头来,看着夏霖那平静和善的神情,悬起的心绪稍稍一松。 之前柏咫涯在红叶公寓的菊楼,从使用「化雾夺灵」的家伙手里救下的男人就是他。 夏霖拿出了手机,说道: “周先生你好,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今天带儿子来这里买玩具,然后突然灯就黑了,接着被你杀了的那两个人就出现了,这里的人都是他们杀的。” “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让我们蹲在墙角,有人反抗,有人想逃,就被杀了。其他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夏霖点点头,开始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 周荣军怯生生地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路过的武者,察觉到这店里有灵气的动静,所以进来看看,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夏霖起身道,“我已经通知灵武处的人了,大家先不要乱跑。” 墙角的人们听了这话,如蒙大赦,都松了口气。 但并非所有人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神态各异的人群中,一对年轻母女正趴在一个死去的男人身上哭。 母亲泪流满面地冲女儿哭道:“都是因为你刚才喊出了声,你爸爸为了保护你才被杀的!” 女儿也嚎啕大哭着说道: “我刚才看到天花板上有鬼脸……” 话语飘进了夏霖耳中。 瞬间,他脊背发凉,猛地抬头朝头顶望去! 头顶不远处的角落里,黑发落在,有个面色苍白的人正倒悬在天花板上,手里长弓拉至满月,正瞄准着他的头颅。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凶光 灵气化作弓矢,似流星划过峰顶,在夏霖的眸中急速放大。 长剑出鞘,横于突破了灵气护罩的灵箭前。 剑身迫于压力向内弯折,撕裂般的痛楚很快从双臂传来。 夏霖咬紧牙关,体内灵气全部调动,似潮水般朝手中的剑身涌去。 可惜慢了一步。 第二箭已至。 倒飞的身躯撞碎了墙边唯二两具完整的半人高机器人模型,落在墙上,可爱的卡通墙纸瞬间扭曲破碎,蛛网般的裂缝从墙上蔓延开来。 第三发灵箭穿过飞散四裂的模型零件,在墙前炸开。 烟尘飞扬,惊恐的尖叫再度响起。 然而这声潮却怎么也传不出这玩具店。 无人可见的房顶角落里闪烁着幽蓝光芒。 一座「断离阵」将一切音声隔绝于门内。 一旁奶茶店里的那女干员感觉屋子轻轻摇晃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却未发现任何异样,不论是店内的顾客还是店外的行人。 玩具店内,周荣军与周亚海父子死死抱在一起,祈祷着能有人来救自己。 方才那指责女儿害死父亲的母亲已失去了理智,抱着头朝门口跑去。 人群中的一声啼哭唤回了她仅存的思考能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了回来,将女儿抱起后,再跑向大门。 也就是这一来一回,逃出生天的机会摇身一变,化作了射向她的一支灵箭。 可以预料,等待这母女二人的结局便是横尸于此,化作众多逝者中的一份子。 好在她们死时不会感受到太多痛苦,意识消失也只是一瞬…… 一道身影从坍塌的墙下迸出,伸手抓住女人的肩膀,连着她怀里的孩子一起拉了回来。 灵箭在门前五六米处炸出了一个小坑。 那失去理智的女人回过头来,见到一张染血的俊俏脸庞。 此时的夏霖右锁骨处一片血肉模糊,左额也受了伤,血液顺着脸颊流下,顺着鬓角一路将直到耳根的一片全都附上一抹血色。 盖在他眼前的刘海被血水打湿,黏在一起,凌乱地分作了几束,露出一双完全睁开的眼睛。 凶光被埋得很深,藏在了黯淡的眼底。 夏霖并不热衷于研究武学,对以弓弩为武器的射艺战法只略知一二。 与刀剑枪棒一样,射艺也有诸多流派。 像这种定点狙击的射艺,需要花长时间来聚集灵气,聚精会神。 偷袭的头两箭的冲击令没有做好准备的夏霖双臂生疼,难以抵挡,倒飞嵌入墙中。 而第三箭被夏霖重新聚集起来的灵气护罩削弱后,在肩旁炸开也只造成一小片血肉模糊而已,威力已然小了不少。 而之后的箭矢威力便平平无奇,只能在地上炸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坑。 如同行军作战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倒悬在天花板上的家伙见到夏霖的模样大惊失色,本就惨白的脸色愈加难看。 头三件乃是必杀的三箭,常规武者甚至都活不过第二箭。 可眼前这家伙的模样,别说重伤了,这算不算轻伤都不好说啊。 硬茬啊……好在看起来因为年轻的缘故经验不太够。 世家子弟吗? “不知您是何处名贵?”阴恻恻的尖细男声从深处传来。 夏霖没有回答,迈步朝他走去。 求饶显然是不行的,毕竟都已经动手让对方挂了彩了,那声音一沉,说道: “你已经杀了我两个同伴了。” 夏霖说道:“可你射了我三箭。” “年轻人,凡事留一线!” 夏霖不再废话,拔剑挥出一道剑气。 那人不得已,意图在躲闪的同时拉弓反击。 可这剑气的速度却远超他的预期,片刻间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仓皇之间射出的两箭连削弱剑气都做不到,螳臂当车般地消散开后,他未能来得及躲开的血肉之躯将直面这无情的攻击了。 …… 草丛晃动。 一只身材肥硕的老鼠摇头晃脑地抱着一颗栗子,啃得津津有味。 忽然天降大手,尖锐的爪子从软扑扑的肉球前伸出,按住了它的身躯。 “吱吱吱——” 一声绝望的尖叫后,肥老鼠魂归九天。 喜得佳肴的狸花猫正欲俯身享用,忽然抬头起来。 肉汁飘香窜入鼻腔,它直起身子,朝不远处的窗户喵呜一声。 窗内,夏煦正独自一人在家准备晚餐。 父亲一如既往地投身于工作之中,每日早出晚归。 因夏霖今晚本不会回来的缘故,母亲跑到小姨家去喝茶了,虽然在得知夏霖要回家时,她也没打算回来给夏霖做饭就是了。 当然夏霖在经济上并不会遇到问题,常规的生活费一直有供应,他也积攒了不少,肯定不会挨饿。 但夏煦总觉得外卖不太健康,而且自己今晚正好休息,机会难得,于是打算给弟弟做一顿晚餐。 忽然,手机一响,远鸥上被设置成特别关注的对象发来了消息。 “姐姐,惠三路的腾飞雀乐享文玩具店里有武者杀人。” 夏煦双眸一凝,赶忙输入道: “你别进去,等我过来” 「已读」 「对方正在输入消息……」 然而,却没了下文。 夏煦放下菜刀,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留下烧开的水持续发出高亮的尖叫,无人搭理。 …… 就在剑气即将击中倒悬男人的瞬间,他那悬挂的身躯突然扭出一个奇怪的角度,整个人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躲了过去。 吭—— 剑气在后方的墙上刻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只见男人身躯翻转数次,落在地上,随后似跳蚤般在天花板与地面间来回蹦跶,不时甩出几支箭矢。 箭的目标并非夏霖,而是蹲缩在墙下的普通人们。 每当夏霖提剑冲上去时,立马会有一道箭矢射向脆弱的他们。 夏霖只好挥剑拦截或是转身回防。 若是前者,男人便拉开距离,若是后者,他便趁此机会向大门移动。 眼看他的距离不断朝大门靠近,即将逃出此地。 夏霖回身来到墙角的老爷爷身前劈开一支灵箭,再度冲向那披头散发的男人时,男人也故技重施,搭弓朝另一侧墙角的人群中射去。 无需多大威力,能杀死这些虫豸般的普通人就好,自然也不需要凝聚太多灵气。 终于,夏霖的眼眸一凝。 只见他死死盯着男人,右臂一甩,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击碎了那灵箭后,刺入了远处的墙中。 然而他本人并转向,上身前俯,径直向男人冲了过去。 什么?! 男人大惊失色! 慌乱之中,他努力挤出了最后一丝本能,对准夏霖的头颅,拉开长弓—— 嗖—— 威力虽不及寻常,但速度不减。 可夏霖对此早有准备,将脑袋使劲偏转。 箭矢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道鲜血,没入墙中后缓缓消散。 当男人再欲拉弓时,夏霖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血液从脸颊的伤口中不断淌出,滑至下颌,不停地落在地上。 那贴在鼻翼与脸颊上的刘海向中间与两侧一散,再挡不住眼中的凶光了。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混乱进行时 稀疏雨点滴落在玉桦的身躯上。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仅剩红绿灯仍然勤勉地固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这个时间段的这条街,无论如何都不应如此萧条。 一道身影慌慌张张地来到惠三路。 环境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夏煦的注意,此刻她脑子里只有弟弟的安危。 …… 城西野外,当学生们大多已回到玉桦时,在远离了大路的周边原野间中钻出了一道身影。 这人便是悄悄脱离了班级队伍的章克己。 高琼山附近五千米内的大片域中,无数灵气点似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那些近日聚集在玉桦的武者们在潜伏了数日之后,终于在此刻显现。 其中许多毫不掩饰地自己的存在,朝高茕山高速行进着。 这无端的聚集并靠近,毫无疑问会惹怒苏只的贵族大人们。 他们怎么敢? 章克己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仍然不知道爸爸和舅舅到底在谋划什么,但他知道,今天晚上要发生大事了。 他双手紧握,眼眸微垂,落在身前的地面上,纠结不定。 噔咚,噔咚,噔咚…… 冷风拂过颈间,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地在自己的耳旁响起。 正当他琢磨不定之时,视线之中,地面上的细碎石子也在随之跳动。 他回过神来,发现地面正在震动! 紧接着,从远方传来了轰隆巨响—— 他抬头向西望去,只见无数烟尘扬起,那挺拔的高茕山竟然正在坍塌! …… 玩具店内的某个墙角。 周荣军一边紧紧抱着儿子,一边感慨着人生的多灾多难。 才因为升职加薪所以想着给儿子来买个喜欢的机器人模型。 没想到就碰上了这种事情! 长剑挥舞与灵箭飞舞的声音在某一刻一齐消失。 随后哀嚎声响起。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在大门前,有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的拳头如流星雨般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另一个人不断痛呼,很快便从口中喷出了血。 他的长弓落在一旁,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被夏霖的拳击折断,几乎要贴着手背了。 目露凶光的夏霖死死盯着眼前的瘦削男人,一言不发地挥出一拳又一拳。 瘦削男人很快便翻了白眼,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呼……呼……” 血液从夏霖的拳头上滴落,难以分清究竟是来自谁的。 他喘着气,转过身去,然而脑中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地上的瘦削男人双眼猛地睁开。 他所倒下的方向正是他的长弓所在的地方! 夏霖立马回过身来,然而那瘦削男人已经拾起长弓,面目狰狞地想用右手还完好的无名指与小拇指拉动弓弦! 夏霖立马扑了上去,左拳挥向他的腹部,右手抓住他搭在弓上的左手手腕用力一掰! “呃——!” 男人脸上满是鲜血,眼中亦布满血丝,好似恶鬼般张嘴咬了过来 夏霖向旁一倾,用左手抓住他的脸颊,用力向外推去。 可哪知男人却毫不放弃,使劲全身力气努力朝夏霖的脖颈处拱去,哪怕夏霖的手指插进了他的眼球,也依旧嘶吼着咬向夏霖的脖颈动脉! “啊——!!!!!” 他大吼一声,生存的本能令他激发出了平日里难有的力量,将夏霖扑倒在地, 尖锐的指甲嵌入了夏霖的手臂,猩红血液覆盖下的苍白利齿正离夏霖的脖颈越来越近。 夏霖知道,他在拼命。 为了活下来拼命。 拼命地想要取自己的命。 血水从男人那张大的嘴里淌出,顺着弓背流了下来 “夏霖!夏霖!” 夏煦一边跑向街对面的腾飞雀乐享文玩具店,一边大声朝门内喊去。 可惜因断离阵的缘故,大门里外的声音被隔断,双方都无法听到另一边的声音。 然而夏霖的眼眸却在这时猛地睁大。 瘦削男人只感到对方的力量忽然增大,自己不受控制地被推了开来。 夏霖站起身来,眼里的凶光化作了更加冰冷的感情。 感知到对方那浓烈的杀意,瘦削男人身体忍不住颤抖几下,抛下长弓便要向外跑去。 然而他还哪有这个机会。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飞来,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是一根线。 是他的长弓的弓弦。 作为灵武,以灵气为箭矢的长弓本不需要弓弦。 所谓的弓弦只不过是为使用的武者再添一层心理暗示,拉开弓弦便意味着聚集灵气。 所以这弓弦虽然不会特别紧,但也肯定不会松松垮垮,大抵都是处于十岁以上刚踏入武道的武学生也能拉开的正常水平。 夏霖拿着长弓,套到了他的脖子上,随后左手抵在他的脖颈上,右手则用力向后拉去。 “夏霖!” 夏煦来到门前,毫不犹豫地推门闯入!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道戛然而止的余音仍在屋中盘旋。 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切片谈不上光滑,不过还算平整。 头颅落在不远处,海草般般湿漉杂乱的黑色长发覆盖了头颅的面容,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在尸体后方,站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 夏煦没有感到恐惧。 她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其身份。 “夏霖!” 她扑了上去,伸出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放,目光落在夏霖身上那些伤口上,眼眸中充斥了担忧与怜爱。 她看向夏霖的眼睛,就连他的脸上都是伤口。 “姐姐。” 夏霖开口道,听似平静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与迷茫。 “我杀人了。” 夏煦微微一愣,看向周围的尸骸,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里这些都是……” 夏霖摇摇头道:“有三个武者在这里屠杀普通人。我把他们杀了。” 角落里蹲着的那些人看到了夏煦身上的灵武处制服,缓缓站起身来。 夏霖转头看向他们,说道:“没事了,安全了。” 人群长呼一口气,这次连宣泄情绪的力气都没了,一个个靠在墙上,深深地松了口气。 周荣军强撑着起身握着儿子周亚海的手来到夏霖身旁,看着他一身血迹,向他鞠躬道: “谢谢!谢谢!” 面对真挚的感谢,夏霖轻声道:“没事。” 夏煦心疼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卷纱布。 武者身躯的自愈与自洁能力都强出普通人许多,基本不用担心破伤风等杂七杂八的问题。 褪下被血液浸染的衣服,看似瘦削的身躯显露出了布满肌肉的真容。 白皙而健壮的身躯上,几片模糊的伤口是那么刺眼。 夏煦小心翼翼地为弟弟包扎着,生怕弄疼了他。 夏煦忽然问道: “姐姐,外面出事了吧?” 夏煦微微一愣,说道:“今天外面都没什么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来的路上联络了灵武处,可是科长跟我说今天放假,什么都不要管……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处理完后,她看着弟弟的眼睛,说道:“你别管这些了,受了这么多伤,明天我帮你跟学校请假!” 夏霖没有回答,捡回了自己的剑与剑鞘,随后迈步走到门外。 大街上,翻倒的垃圾箱滚落到凹陷的电线杆下。 外卖与奶茶泼洒在人行道上,与精装的包裹一起被遗落在微潮的沥青路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街对面。 是个握着长枪的陌生男人,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发髻。 他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夏霖,展露出一弧满意的笑容。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份 大嘴一张,白皙光泽的牙齿是健康的证明。 虬扎的肌肉将一身不合潮流的灰蓝短褂撑得鼓起。 男人手握长枪,腰间挂着一柄剑。 在雷雨来临前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他那身旺盛的精气活力却澎湃无比。 为城市和平以及市民安全着想,定居在城市中的寻常武者平日出门时,是不会随身携带灵武的。 而高学也会在校内提供制式灵武,使得武学生也不需要携带灵武上学。 因贩卖灵武的店铺均设置在常亟区,所以灵武处也特意设置在了常亟区与东澜区的交界处。 所以,许多灵武处巡逻戒备干员在常亟区及通向灵武处的街道外的其余地区发现携带灵武的武者时,便会特意关注,甚至直接上前查问。 因为当武者携带灵武外出时,便意味着将要使用。 落下的雨点仍然稀疏无比,从一旁的奶茶店内,隐约可以听到几道不安的呼吸声。 人们并非凭空消失了,而是躲起来了。 在夏霖进入玩具店的那段时间里,这条街道、这座城市里的许多地方都发生了一些事情。 高大男子持枪走来,手中那两米余长的长枪枪尖掠过路旁的灌木,丝滑得如同穿过豆腐,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宽大的步伐卷起劲风,灌木被风吹落,枝叶切面无比光滑无比。 “你是什么人!?” 夏煦向前几步,护在夏霖身前,厉声问道,伸手入怀将灵武处的干员证掏了出来。 “不准再靠近!” 然而男人却将她的话语当作了耳旁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此刻跟她的距离已经只有十来米了。 夏煦抿着嘴,伸手落在腰后的剑柄上。 这时,一声闷响从百米外的其他地方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紧接着数道汽车的鸣笛声响起,不断挑动着夏煦的心弦。 她眉头紧拧,拔出了缠绕在腰间的软剑。 “你再靠近的话……!” “姐姐!” 身后,弟弟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夏煦话还没说完,眼中的男人突然消失了。 嗯?!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夏煦面前。 浓郁灵气环绕在他的体表,与寻常武者不同,分作好几道,有序地遵循着某种复杂的规律。 两米余高的壮硕身形宛如直立的猛虎熊罴,给予身前的夏煦难以言说的巨大压迫感,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她的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而男人硕大的双眼中并没有她的身影,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霖。 对此,夏煦那保护弟弟的决心终究胜过了这份压迫感。 她一咬牙,努力地想要挥动软剑。 然而,她的手臂还没举起,仅仅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男人便伸出左手挥向了她。 蒲扇般的手掌在夏煦的眼中急速放大,就算以她武者的身躯,一旦被击中也是非死即残!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缠着绷带的修长手臂伸了过来,抓住她腰间的衣服往后一扯。 夏煦的身躯不自觉的向后退去,手掌从她面前挥过,凛冽的劲风刮得她双颊生疼。 有力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揽入了怀中。 男人双眼一眯,眼前这年轻的大男孩正举着染血的长剑,剑尖对准了他的头颅。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的竟能散发出如此可怖的杀气…… 靠在结实的臂弯之中,夏煦抬起头,赫然发现弟弟的神色与往常大相径庭,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夏霖的双眼比在杀那使弓的男人时更加可怕,眼白中遍布猩红的血丝,几欲滴血。 滚滚杀意,呼之欲出。 一道灵识从男人体内涌入玩具店内,片刻后收回,看着夏霖问道: “那三个武者是你杀的?” 夏霖也死死盯着他,寒声道:“是又怎么样?报仇?来啊。” “不不不。” “吭”的一声,男人将长枪插入坚硬的石地里,倚靠枪身,双手抱胸,摇了摇头。 “我就是来送他们上西天的,你这还算帮了我一把。” “夏霖……”夏煦离开他的怀抱,无比担忧地看着他。 夏霖低头看向夏煦,眼中的杀意瞬间消失,深邃而沉厚的情感一闪而过。 眼前这家伙似乎并无敌意…… 他渐渐冷静下来。 但这灵气浓度不在我之下,而且运转得极其规律,很像是…… 世家子弟。 夏霖先前也是因为第一次杀人外加被偷袭影响到心境,最后也是为了确保不仅能杀死对方,也能保护其他人而舍弃了灵武,所以后半段流程看上去有些狼狈,一副好像跟对方势均力敌,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样子。 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实际伤势并不算重,精力与灵气也没消耗多少。 即便如此,夏霖依然判断以目前的自己倘若这壮汉动起手来,应该不是对手。 见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壮汉唇角扬起,又展露出了他那健康的牙齿。 “你叫什么名字?” “乌……”他下意识地像以前遇到麻烦的时候一样,想报自己认识多年的好兄弟王吉辉的名字。 “夏霖。” 但眼前这情况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刚才夏煦也叫过他的名字了。 “夏……霖” 男人默念了一遍,说道: “我叫长孙锁,锁链的锁。是tmoS协会的……成员。” “你,有潜力,来加入我们吧。” “tmoS协会?!” 夏煦神色一惊,长孙锁见状微微一笑。 夏霖问道:“什么东西?” “true meaning of sword!”夏煦瞪大了眼睛对他说道,“「问剑山庄」啊!” 长孙锁低头嘀咕道:“我就说搞洋文知道的人反而少吧,还什么‘跟国际接轨’呢,搞得武者很有文化似的……” 夏霖的回复依然是: “什么东西?” 长孙锁眨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不知道问剑山庄?!” “所以……”夏霖说道,“是什么东西?” “我把我们官网的介绍发给你,你自己看吧。”长孙锁眯着眼睛,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说道,“你不会连远鸥都没有吧?” 夏霖添加了他的远鸥好友,紧接着收到了一大串密密麻麻、图文并茂的介绍。 长孙锁说道:“你要是答应的话,就跟我走一趟。” 他没看这些介绍,而是环视了街道问道:“我想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煦对此也极为关心,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街上没什么人,隐约听到远处有些动静,但因为一心想要赶到夏霖那里去,所以没空观察。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长孙锁用大拇指朝周围指了指。 “感知到这附近武者打斗的动静了吧?” 夏霖点了点头,夏煦闻言则神色一变,立马将灵识扩散了出去。 “喂!”长孙锁连忙想要制止她,但伸向她的手却被夏霖给牢牢地抓住了。 好在夏煦反应快,将才扩散到街角的灵识收了回来,疑惑道:“怎么了?” 长孙锁瞥了她一眼,无奈地收回手说道,“你胆子是真够大的,我都不敢做。” 夏煦皱眉正色说道:“我是灵武处干员,现在这种情况我有权力……” “哎行了行了,知道知道。”长孙锁摆摆手道,“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玉桦里至少有一百多个武者在各个地方乒乒乓乓地干架。” “怎么可能!”夏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灵武处呢?!灵武处在干什么?!” “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长孙锁笑道:“你猜呀?” 夏煦将突然的假期与严士友科长对自己说的“什么都别管”结合起来,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国外留学时,她经常会看到“某某地区出现多方势力斗争”的新闻。 那些时候,对于城市的现场报道中,便与如今的玉桦有几分相似。 可究竟是什么势力的斗争能令长年累月花大量精力来解决城市灵能武者问题的灵武处都选择袖手旁观呢? “我先说好我们没参与噢,我们手还没长到会伸到玉桦这种小城市里。”长孙锁说道,“反正我肯定不会参与的,一个不小心惹哪一方生气我就死在这里了,那可亏大了。现在在城市里搞事的不是想浑水摸鱼的,就是像趁机表忠心当狗的。” 听他这说法,简直就像是这次斗争的势力是…… “贵族?”夏煦神情凝固般地说道。 长孙锁耸了耸肩。 “不然呢?”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世道 “所以……” 长孙锁将视线从陷入震惊的夏煦身上移回至夏霖,倚着长枪问道: “我说了这么多了,你意下如何?痛快点给个答复呗。” 夏霖问道:“什么答复?” “当然是愿不愿意入我问剑山庄门下啊!” “哦……”夏霖看向他,忽然说道,“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是问剑山庄的人吗?” “哈?” 两道剑眉一落一挑,长孙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难道还有人胆敢冒充我问剑山庄之人不成?”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闪闪的令牌。 两条银龙呈衔尾之势,围绕在令牌边缘,口中各吐出一柄长剑,交叉地刻印在令牌中央。 “看!”长孙锁傲然道。 夏霖问道:“这是什么?” “呃……这是我问剑山庄的「银龙剑令」!”长孙锁不悦而无奈地摇摇头,嘀咕着,“真是没见识啊……” 然而夏霖仍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你说你是什么问剑山庄的,怎么还用枪?” “这枪不是我的!” 他指了指被他插在地里的锋利长枪。 “我捡来随便耍耍的,不然我会这么用?拿它来靠?而且我这不是带剑了吗?” 他说着便拔出腰间长剑,熟练地耍了几个剑花。 只不过与他这高大的体型相比,这剑便略显纤细了。 “你别扯开话题了啊,是男人就痛快点!唧唧歪歪一大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不赶紧抓住?!我要是你,现在恨不得跪下来磕两头,求我带你去!” 夏霖说道:“我跟你是第一次见吧?而且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急?真的有点可疑了啊……” “这……!这是我身怀惜才之心!”长孙锁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见你资质颇佳,又是习剑之人,若是入我问剑山庄门下,未来定然能有一番成就!” 虽然夏霖看穿了他的装腔作势,没把实话说出来,但其所言的话确实不算夸大其词。 「问剑山庄」,作为传承许久剑术世家,在武道上的名声不可谓不广。 就算放到所有剑术世家之中,都算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拜入问剑山庄对一名缩在玉桦的普通武者来说,简直是天降仙缘,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夏霖却仍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夏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努力平复了心情,先将什么贵族的事情放在一边,对弟弟说道:“这位长孙先生说得没错。” 夏霖看向她,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夏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头发,以为他是对未知的前路心存畏惧,柔声微笑道:“别怕,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你要是出去了,以后还不一定舍得回来呢。” 夏霖闻言,双眼一黯,仍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握住了夏煦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一旁的长孙锁见到这一幕,并未再像之前一样大大咧咧不耐烦地让夏霖赶紧给个准话,而是眯了眯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微妙神情后,低声缓缓道: “这世道,不太平。” “一点儿都不太平。” “灵气才现世17年,这未持续多久的、来之不易的和平便戛然而止。这尘世又陷入了动荡之中。虽说这几年看似安定下来了,但看不见的暗流可一直波涛汹涌,不曾停歇过。” “当暗流浮出水面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他转头看向了这周围一片狼藉的无人街道,眼中无喜无悲。 “你看着应该还没到而立之年吧,你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长孙锁说着,指了指夏煦道,“她也是。” 夏霖双眸一凝,似乎是被戳中了软肋。 “想在浪潮中生存下来,就需要力量。” 长孙锁的话语落入夏霖的耳中,敲打着他的心房。 风穿梭在稀疏的雨点中,在静静经过夏霖的身旁时,留下几丝不属于这五月初的冰凉。 夏霖沉默片刻后,说道: “你现在倒是有一点点世家子弟的模样了。” 长孙锁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拔出地上的长枪,挥枪弹开一支射来的灵箭后随手一掷。 长枪脱手,似标枪般飞向百余米外三岔路口对面的一座高楼,准确无误地进入一扇半开的窗户中,穿过阴暗房间内一名持弓的武者的胸膛,将他钉死在了墙上。 “反正你我也加了好友……” 他收剑入鞘,转身离开,语气爽朗地留下一句话。 “好好考虑考虑吧。” …… 前些时候。 武者在城市里,不可能像在野外一样,风风火火地徒步快速来去。 就算没有撞到其他行人,不慎糟蹋了花花草草也不好。 所以武者平日出行时选择的交通方式与普通人选择一样,自驾、的士、公交、地铁、步行。 具体情况根据自身富裕程度而定。 意外致使后妈受伤的松婑在外面睡了两天后,在第三天还是被爸爸叫了回去。 虽住一屋,但食不同堂,彼此见面也如陌路,这便是当前他跟家人的关系。 要说更喜欢待在家里还是在外面玩耍。 在对与人交往方面虽说谈不上讨厌,但确实不太擅长的松婑而言,硬要选的话还是会选前者的。 但一想要回去便要处在那冰冷严峻的氛围下,松婑终究还是选择了在外面逛一会儿。 走进一家小店,明亮的吊灯将布满油渍的地板照得蹭亮。 他点了碗牛肉米粉,看着加料区里那些无法单点的小菜纠结了半天,终于在半碗米粉落肚后,又加了根香肠。 上了年纪的黝黑大妈看着他手里的长枪,心中有些瘆得慌,特地在他那碗牛肉米粉里多加了两块肉。 香喷喷的烤肠端了过来。 松婑正欲夹起,店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硬物碎裂声,尖叫随之响起。 一道灵气冲入店内,门口的桌椅顿时碎裂。 放着烤肠的盘子也因这冲击向后一移,烤肠落在地上,被某个因惊慌而起身的客人踩在了脚下。 松婑缓缓闭眼,沉默片刻后持枪出门。 马路中央,十来个手持灵武的武者分成两方,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松婑眨了眨眼,决定回到店内。 然而他转过身来,却看到店门已然紧闭。 老板娘正在门上再加把锁,弄完后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后厨。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修复灵脉 再早些时间。 高茕山下。 章校长与章主任领着一队亲自挑选的学生进入了隧道之中。 二十名学生彼此互不相识,将灵武放在山外,摸不着头脑地向深处走去。 很快,等候多时的苏只贵族大人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队伍最前方的三名男生当即心中一紧,连忙停下了步子。 两排佩剑持戟的青荷卫投来了漠然的目光。 章校长回头示意他们赶紧跟上来,随后走上前,微弓着身子。 “房老先生,人都带来了。” “辛苦章校长。”房伯朝他点头后,向稚气未脱的学生们招了招手。 在这二十名学生中,有一名是章主任从一级剑术部b班里挑中的。 这名学生叫何倩伶,是一级剑b班的班长。 往日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的她此刻与周围的学生一样,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走向房伯。 而后,学生们纷纷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向一旁看去。 深处的黑暗中,游龙般的银光不断闪烁,虚幻无比。 章主任站在队伍最后面,身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明显比其他学生高半个头,穿着三级生制服的男生。 他走上前去,将灵脉的事情告诉了这二十名学生。 学生们听闻修复灵脉节点需要他们的力量,心中不由生出了极强的使命感,一个个的脸上也都浮现出一抹炽热。 房伯见状,与那几名苏家中研究灵脉的中年男人们对视一眼。 双方点点头。 接下来,要正式开始修复灵脉节点了。 学生们听从指挥走上去,章主任和章校长则退到了后方,靠着入口旁的隧道壁。 隧道口的灵阵仍在持续地发挥着作用,将从灵兽尸骸中提取出来的灵气不断运输过来。 中年男子从一旁拿出一个盒子,放到学生们面前。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乘着颗人头大小的灵芝,表皮呈茶色,中心呈肉色,看起来极为新鲜。 “将灵气注入进来。”中年男人指着灵芝说道。 学生们哪里见过这种奇珍,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一边听话的将体内的灵气灌入灵芝之中,一边猜测着这是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灵草产物。 灵芝不断吸收着他们的灵气,片刻后,一道清新十足的天然灵气从中心的肉色芝肉中缓缓腾起。 中年男人伸出右手,从腾起的灵气中引导出一抹,再用左手引导着灵阵传输进来的灵气,将二者交融后,引向深处的灵脉。 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缓缓流逝,学生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子朝两位小姐点头道: “可行。” “一次性解决吧。”苏芙荑直截了当地说道。 苏若蕖礼貌地朝几位中年男人说道:“有劳各位了。” “三小姐客气。”几人朝她拱了拱手,一齐来到了灵芝旁,每人引导一束,使腾起的灵气尽数流向了灵脉。 一股股灵气灌入灵脉之中,彼此连接形成一道圆环状的灵气流。 领头的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结晶。 结晶呈品红菱形,晶莹剔透宛如宝石,只是边缘不太平整光滑。 这就是修复灵气的材料融合后的样子。 随着他自身的灵气流转,躺在他的掌心里的结晶缓缓飘起,并快速旋转起来。 很快,这品红结晶的形状便发生了改变,从坚硬的固体逐渐转化成流体。 伴随着体积越来越大,其颜色也不断淡化。 最后,当它的颜色接近透明时,几乎要化作气体般地与中年男人的灵气一同流向了圆环状的灵气流中。 桥梁已然搭建。 修复灵气的材料也已使用。 万事皆已俱备,只欠足够的灵气了。 还没等房伯发话,苏芙荑率先注入了自己的灵气。 蓬勃的灵气从她体内涌出,似滚滚海浪般灌入了灵气流中。 她身旁的姐姐苏若蕖见状,微微一笑,与房伯对视一眼。 房伯无奈一叹,两人也毫不吝啬地奉献出了自己的灵气。 苏芙荑转头看向身后的两排青荷卫,面无表情道: “你们也来。” 青荷卫们眨眨眼,领头的严肃男人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房伯。 房伯眯起了眼睛。 此次修复灵脉需要数量极大灵气,两位小姐与房伯自己都将注入自身一大半的灵气。 完毕之后,正是空虚之时。 而这正是需要青荷卫的时候。 倘若连青荷卫也将灵气用去大半,万一出了什么状况…… “快些也好。明日二哥便回来了,今晚要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苏若蕖微微一笑,说道。 她也知道后果,但对此完全不担心。 没有必要担心。 他们当然知道几千米外的周围一大片原野中藏着许多武者。 但就算再给那些武者一百个胆子—— 也绝不会有人敢于对贵族图谋不轨。 越是了解这残酷世界的武者,越是不敢。 更何况虽说是用了大部分灵气,但剩余下的也够他们解决百来个普通武者了。 房伯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朝严肃男人点了点头。 领头的严肃男人见状,指挥着青荷卫们也一同注入灵气。 于是,只见苏只众人的灵气如飓风般不断涌向灵脉。 学生们哪见过这等仗势,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震惊得像是见到了神仙下凡似的。 或许对他们而言,想象中无所不能的贵族大人们跟神仙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 何其夸张,何其强大! 何倩伶对此不仅是震惊崇拜,甚至打从心底里生出了迷茫。 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如繁星比之皓月,终此一生,能达到对方现在的十分之一吗? 不知道…… 身为标准优良乖学生的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章校长与章主任,想要寻求老师的帮助。 然而那两位师长却背着身子,站在隧道口,没有看向这里。 何倩伶醒过神来,赶忙回头,然而大脑却在方才看到的景象中捕捉到了诡异的一幕。 站在最后面的那两位陌生的高挑三级生学长并不像其余人一样,一脸震惊。 他们的脸上,正挂着淡淡的微笑。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七章 山塌 天色渐暗。 灵兽奔走在草丛之间,树木枝叶在冷风中沙沙作响。 几滴细雨落在一颗光头上,与他头顶冒出的冷汗交融在了一起。 山外的洪千茫接到了一条消息。 副手司良伯见他低头看到消息后便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连忙凑上去看向屏幕。 紧接着他也双眼一瞪,好在毕竟风风雨雨闯荡多年,连忙将这条消息带来的惊惧朝心底一压,对洪千茫提出了自己由衷的建议—— “撤!” …… 记者们并没有被允许靠近李甫构建的那片灵阵。 一名女记者愁眉苦脸地坐在一处斜坡上,她与其他记者一样,都正因见不到任何灵祭内容而为今日的采访工作焦头烂额。 唉,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能帮我参考参考就好了! 本就烦闷的她转头看去,摄像机旁仅有一个木讷新人,于是心中愈加恼火了,忍不住嘀咕道: “能不能有点用啊……” 白牙高学的学生都已回城,方才灵武处干员们也突然收队返回,现在只剩一小批教师还有各个新闻社的记者仍留在高茕山下。 就在这雨落前的安静之中,一声闷响忽然出现在她耳旁。 咔哒……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咚……似乎是什么东西坠落了。 她错愕地抬头看去,一下子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 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那木讷的新人此时神色焕然一新,满脸严肃地盯着高茕山方向的地面。 “喂,你在看什么……?” 轰—— 从高茕山传来了一声巨响。 “啊?怎么回事!?” 女记者似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差点跳起来,惊慌失措地转身看去。 鸟兽惊叫,泥石滚落,烟尘飞扬。 高茕山在塌陷。 …… 一级剑术部b班的学生们在远鸥里的班级群今天也在一如既往地讨论各种八卦消息。 没有老师的存在,他们畅所欲言,从动漫游戏聊到偶像明星,从男女关系谈到社会时政,涉及话题可谓五花八门。 并非这个综合成绩偏中下的班级里的学生大多都这般不务正业,而是会在平日里也将时间花在修习武学上的学生基本不在群里发言,而喜欢在群里聊天的则并不专心于武学。 因果关系不能弄反。 当然也有既不把心思放在武学上,也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的。 比如此刻独自在家里听歌的丹溪琳。 比如干脆连群都没加的柏咫涯。 他接到一通来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班主任佘老师的消息。 说是班长何倩伶的电话打不通,让他帮忙通知她明天校祭结束前代表班级写份报告交上来。 我怎么通知? 我连她联系方式都没啊。 柏咫涯刚想向佘老师询问何倩伶的电话,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当他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里只传来了一阵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高茕山塌了。 五月九日,周四晚上,这条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玉桦的武学界。 要知道高茕山下可是灵脉节点。 于是人心为之惶惶。 紧接着,在街头巷尾冒出了不少携带灵武的武者。 潜伏在玉桦的外来者们纷纷现身了。 其中大多数隶属组织的武者与别的组织的武者展开了有目的的搏斗。 少数作为自由人的武者则趁机对普通市民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 在这个时候,一直以守护者自居的灵武处却毫无作为。 玉桦新世纪大厦的门窗紧闭,甚至连灯都熄灭了。 就在这时,受害的市民们面前出现了一批不只从何而来的武者。 破碎的玻璃窗内,两个持刀武者正在珠宝店内威胁一名青年妇女将店铺虚拟银行的密码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妇女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只是个员工,密码只有老板知道。” “那你把你老板叫过来。” “她现在在国外度假……” 两名武者对视一眼,挥刀向她砍去。 刀刃破空而来,眼看着这妇女即将横尸于此,一把小刀忽然从店外掷来,落在刀刃中心。 刀身受到一股不小的力量的冲击,挥刀武者不禁后退几步,与一旁的同伙一齐转头看去。 一名戴着墨镜,看着大约三十上下的矫健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妇女身旁。 “这位女士没事吧?” 他礼貌问道,脸上挂着一道爽朗的笑容。 “没、没事……你是……?” “你是什么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持刀武者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我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轻声笑道,抬起了穿着拳套的双手。 “不过你们可以叫我保安。” 在城市遭受肆虐的此刻,从下水道里钻出了一群老鼠。 他们也出现在了街头巷尾,为守护家园而与外来的侵略者开始了斗争。 …… 睁开眼。 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伸手向旁边摸去。 碎石,土块,还有些奇怪的粘稠流体。 我……在哪? 发生什么了? 头部、四肢,身躯各处传来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昏沉的大脑。 一道灵气从掌心流出,钻入了一旁的石块中。 光芒亮起。 何倩伶看着发光的蕴石,伸手将其抓住,照向了身旁。 几个大石块支撑在她的头顶与四周,构成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一道腥味飘入鼻腔,她转头看去。 手中的蕴石照亮了她身后的景象。 在两块挤压在一起的巨石前,有一条拖着血迹的断臂。 手掌处的皮肉绽开,露出了白色的骨头。 见到这一幕,何倩伶的大脑如遭雷击,尖叫一声后,想起了发生的事情。 出事了,出大事了! 苏只贵族大人们被偷袭了! 此时,地下的灵气又开始了翻涌。 周围的石块开始震动起来,不断有岩土从缝隙中落下。 意识到自己被埋在山下的何倩伶恐惧地缩在角落里。 前上方的一个石块晃动得尤为剧烈,何倩伶双手抱头,浑身颤抖地祈祷着。 终于,那石块再也支撑不住,率先落下! 嘭的一声,碎石翻滚的响动声冲进她的耳廓,从上方不断传来崩塌、碰撞的声音。 何倩伶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害怕的呜呜声。 我还没让奶奶住上大别墅! 我还没去过天河! 我还没学成任何灵咒! 我还没交过男朋友! 我还没吃过狐桃小屋的「热带缤纷巧克力杏仁巴菲」! 我不想死! 或许是被她那强大的意志所打动,过了一会儿,震动渐渐停歇3。 何倩伶喘着气抬起头来。 停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发觉周围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了。 咔哒…… 咔哒…… 正当何倩伶还惊魂未定之时,头顶又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但这次,就只有一点而已。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方移动。 她伸手敲了敲前上方的石块,轻声问道: “有人在吗?” 哗啦—— 话音刚落,前上方的石土落下一大片,紧接着,便有个人从上方掉了下来。 却见此人轻盈地落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石岩土后,看向何倩伶说道: “班长,佘老师让你明天校祭结束前代表班级写一份报告交给他。”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二人闲话 “柏咫涯……?” 何倩伶惊异而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嗯?” 柏咫涯将帽子上和脸上的泥土也拍下,何倩伶看到他脸上的眼镜后,终于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你怎么在这里?” “佘老师让我通知你,我又联系不上你,就回来找你了。” 穿过层层岩土,深入泥壤之下,只为与你相见。 这行为看上去似乎有点浪漫,但何倩伶在知道柏咫涯花这么大劲只为了将佘老师这微不足道的消息带给失联的自己后,由衷地觉得面前这经常在实践课上偷懒的新同学脑子不太正常。 “高茕山塌了一半,我下来的时候中间又塌了一次。”柏咫涯说道,“现在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会儿。” “什么意思?你、你能救我出去?!” 柏咫涯说道:“现在不行,灵气还在作祟。” “啊?” “你不知道?” 不知为何,柏咫涯倒是疑惑了,对她解释道:“下面的灵脉没修好。不仅没修好,反而外泄了一大批灵气。就是这片灵气自下而上的冲击让高茕山塌了半座。” “现在这片灵气还游荡在周围,你没感觉到吗?” 何倩伶微微摇头,从她之前进入隧道后,周围的灵气便越来越浓郁。 要是将灵气比喻成水的话,她最后在隧道尽头望着银龙般的灵脉节点时,便仿佛感觉自己身处于海洋之中。 后面这海洋里又加了多少水,对她来说已经难以分辨了。 柏咫涯说道:“总之现在使用灵气比较危险,与周围这些不稳定的灵气相遇碰撞可能又会引起新的冲击。要等这片灵气外散出去,至少要浓度降低或稳定下来。” 此刻的何倩伶环抱着腿,将双颊搁在膝盖上,像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一样,一脸严肃地听着柏咫涯的讲解。 其实柏咫涯就算不使用灵气,也能轻松地钻出去。 大的石块也不过十几吨,硬度更是对他来说不比豆腐坚硬多少,完全不用考虑对他这具肉体造成伤害的可能。 但是何倩伶的娇躯显然还未能达到这份强度。 考虑到狭小的空间的氧气并未留存太多,两人都将呼吸放得极其缓慢。 身为武者在肉体上的强度体现在方方面面。 虽然没有经过测试,不过就算要屏息十几分钟,对现在的何倩伶来说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 知道最好不要使用灵气后,她也不再往手中的蕴石内注入灵气。 亮度骤然降低,不过好在灵气浓度够高,蕴石仍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两人沉默着,何倩伶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柏咫涯,柏咫涯也没问。 大概仅有一米半高,一张单人床大小的空间内,两人坐在两端,就此沉默下来。 在柏咫涯坐着的位置上方,不时会有几缕岩土从缝隙中落下,洒在他的身上。 何倩伶见状,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你……坐过来一点吧。” 柏咫涯向中心挪了一点点距离,问道: “那是谁的手?” 何倩伶闻言愣了片刻,忽然想起身后的那条断臂,顿时汗毛耸立,脊背发凉,连头都没敢回,慌忙向前挪动。 只是这空间总共也只有这点大小。 她紧挨着柏咫涯,柏咫涯甚至能从一片泥土味中分辨从她身上飘来的薰衣草洗发水味。 见她仍害怕地不断往自己这边靠,柏咫涯问道: “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呃……!” 何倩伶很想点头,但有点不太好意思。 虽说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但…… 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柏咫涯足够善解人意,见到何倩伶的反应后,略过多此一举的对话,直接采取了行动。 他躬身跨过何倩伶的双脚,与她交换了位置,还特意用身体挡在断臂与何倩伶之间。 “谢谢……” “没事。” 柏咫涯随口应道,目光落在看着断臂上。 这条胳膊是…… 苏家护卫的。 柏咫涯并没有见过青荷卫,只是看那面料乃是高等货里的最次等,而手臂上残留的灵气则与苏芙荑有些相似,不过远没有那么精纯。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运作起来。 何倩伶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断臂,问道: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断手啊!” “嗯,还好。” 何倩伶沉默片刻,道:“我连血都怕……是不是很没用?” “怪不得你实战测试的成绩好像不是很理想啊。”柏咫涯说道,“武者怕血确实蛮稀奇的。需要克服。” “克服不了。”何倩伶叹息道,“我这样的人应该也当不了真正的武者吧。” 柏咫涯说道:“你以后可能只能去做研究灵气相关的半文职了。” 见柏咫涯没一点安慰她的意思,何倩伶微撅起小嘴,坚定道:“我准备以后毕业去大城市里进修灵咒!” “灵咒杀人的方法可比灵武杀人残忍多了。” “只要不见血就行!而且别动不动就杀人啊!武者做事怎么能冲着杀人去呢?!我们力量强大才更应该克制自己的行为,做其他人的榜样为城市为国家做贡献!” 她又开始习惯性地用班长的口吻教育人,顺便再说上几句正确的废话。 “嗯对。” 柏咫涯敷衍地点点头,却感觉身旁的这位班长又贴了上来,转过头来对仿佛想要坐到他身上来的何倩伶问道: “又怎么了?” “有虫子……”她指着一条十多厘米的百足虫,满脸紧张的模样。 柏咫涯随手抄起一个石块掷去,擦过地面后连虫子一起嵌进了墙面。 何倩伶看着他,忽然问道: “你是不是也这样杀过人?” 柏咫涯转过头来看着她,刚想说话,却见何倩伶笑道: “哎呀我说什么呢……我脑子发昏了随口乱说的,你当没听见吧。” ……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甫的猜想 心中忽然产生的想法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何倩伶便后悔了。 才刚上高学的学生怎么可能杀过人呢。 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歉笑,她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啊! 柏咫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武者杀人也不奇怪吧。” “怎么能杀人呢!”何倩伶立马皱眉严肃道,“倘若对方有罪,是武者就交由灵武处,是普通人就交给警察。就算身为武者,私下杀人也是违法犯罪的!” “那如果法律,或是执行法律的人因各种原因制裁不了对方呢?” “那、那也不能杀人……” 她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但还是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一旦杀了人,就是恶人了。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更应该严于律己。” 从小接受的教育使她拥有了这样道德的观念。 老师是这么教的,教科书里是这么说的。 国家是这么宣传的,作为政府代表灵武处也是这么规定的。 可惜—— 不论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民间的还是官方的。 大家都不是这么做的。 在沉默良久后,柏咫涯忽然问道: “班长以后想做什么?” “我?” 何倩伶的眼神闪烁几次,最后脸颊微微一红,小声道: “我想当灵咒师……” “这可不简单。” “嗯。”她点了点头,“我本来各方面天赋就不高。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她虽然这样自嘲着,但此志向却不曾变更。 “我是说,灵咒这条路很危险。”柏咫涯说道。 “这可是要对活物施放来判断有没有生效、成功的。” “很多灵咒师为了确认灵咒的效果,不只将灵咒放在普通动物上,还会专门外出寻找灵兽……” “甚至是人。” 他的语气仍然和缓,但最后四个字却令何倩伶不寒而栗。 她知道的。 她当然有所耳闻,但因为灵咒一路与她仍然遥远,或是出于下意识地逃避负面因素,她从未方方面面地整体思考过。 这现在,这被人从正面点出来了。 何倩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着紧紧抱住双腿。 …… 稀疏雨点洒落,徐徐冷风吹拂。 本就没多高耸的高茕山惨遭釜底抽薪后,像是吃了一记袈裟斩的武士,半身落下云端,摔成了一滩肉泥。 微潮的土壤一阵耸动,旋即蹦出一道身影。 柏咫涯伸手抓住何倩伶,将她也拉了上来。 “呸!呸呸……!” 她一边吐着唇口上泥土,一边清理着头发,向柏咫涯道了声谢,同时看向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明明是在前面开路的,为什么身上比我干净那么多。 而且他之前实战成绩挺差的吧,为什么上来的时候那么轻松,甚至还有余力一路拖着我。 柏咫涯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 人是越来越多了。 最后他的目光凝聚于不远处的一点。 “你们……!” 苍老却仍具中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何倩伶转头看去,见到一位胡须浓密的陌生老爷爷,之前在随着章校长进入隧道前似乎见过一面。 他是白牙高学乃至整个玉桦市唯一一位灵阵学教授——李甫。 李甫迈着快步朝两人走去,肃穆的神情中比往日多添一抹焦虑与紧张。 “你们!”他看着一旁通往底下的坑洞,惊讶道,“你们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何倩伶连忙点点头,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但还是忍耐着先礼貌问道:“请问您是……?” “我姓李,是在学校里研究灵阵的老师,不过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间!”李甫连忙问道,“下面出什么事了?” 何倩伶正打算找老师说这事,于是连忙将之前发生章校长找他们去用灵气修复灵脉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但就在贵族大人们用灵气修复灵脉的时候,输向灵脉的灵气突然出问题了!” “我就听到有位贵族大人喊了一声‘有问题’,然后那两个站后面的个子高高的三级生突然就袭击了他们!” “三级生袭击贵族?”李甫眯起了眼睛,眼珠沉到了眼角。 “对!而且他们动手特别快,一眨眼眨眼间就杀了好几个人!” 经过片刻的思考后,李甫摇摇头。 “做不到的。” 他抚须沉声道:“那两个人肯定不是学生。他们是谁带进来的?” 何倩伶眨眨眼。 “都是章主任亲自挑的人啊,到最里面的时候章主任还站在他们边上呢……” 李甫闻言双眸一瞪,猜想到了什么,于是眉头皱起,眼窝更加深了。 “然后呢?” “然后其他学生都在往外跑,我当时也被吓得跟着一起跑,但跑到一半灵脉好像炸了,然而隧道也跟着塌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连高茕山都这样了……” “灵脉炸啦?!!” 李甫惊吓地叫出了声来,虽然他确实感到脚下的灵脉出问题的,但没想到是灵脉爆炸引发的山体塌陷。 “我也太清楚啊!”何倩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是感觉到灵脉那边有一大片灵气爆炸了,其他我不知道啊!” 李甫渐渐冷静下来,抚须沉思。 这里也是一处灵脉节点,要是真爆炸,就不止是塌个一座半座山了,这方圆几百上千里恐怕都要被波及,灵脉恐怕是受到了冲击,不过问题不算大。 眼下的关键是苏只贵族遭到了袭击……这可不是小问题啊。 他的目光落向身前这一大片狼藉。 “他们要过来了。” 李甫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到现在终于说话了的柏咫涯,随即瞥了一眼柏咫涯看着的方向。 四面八方的武者聚集在高茕山周围,目前的数量恐怕有近两百。 李甫说道:“有苏只在这里,他们不敢靠太近的。” 柏咫涯说道:“不一定。” 李甫闻言皱了皱眉,赫然发现那些武者确实正在缓慢地靠近,神情一下子就难看了一起来。 他们怎么敢? 难道真的跟我所想的那样?! 章校长、章主任…… 不,是白牙集团! 你们胆子没那么大吧……? 没有大到去做其他贵族的爪牙来算计苏只吧?! …… …… 第一百七十章 历史 崇山峻岭间,一辆黑色轿车正行驶在前往浮春省的车道上。 车上坐着三个人。 坐在驾驶座的是个五官俊朗,神情严肃的男人,一束高马尾。 后座有两个人。 左边是个坐姿端正、神情温和的貌美女人,只是那望着车窗外的眼底总是带着一抹冷意。 她与前座的男人都穿着灵武处的制服。 在她身旁的第三个人,是个看着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 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阳光洒进车窗,照耀着柔嫩纤细的胳膊。 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个纤瘦的小姑娘。 他低着头,双手不断拨弄着指甲,看着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 “要吃糖吗?” 温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白皙手指夹着一颗水果糖,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转过头去,看着沈绝那静美的侧脸与和善的眼眸,摇了摇头。 夏奇从车内后视镜上看着沈绝的表情,在心中回忆着上次见到她露出如此和善的模样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嗯……”沈绝想了想,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男孩。 男孩接过书本,看着封面上大大的“历史”二字,不解地歪了歪头。 沈绝伸手摸了摸他额角的发丝,说道:“读书是很重要的事。你连初学都没毕业吧,这中学历史书是我特意找来的。” 男孩脸颊微微一红,点点头,翻开了书本。 然而没看多久,他就抬起头来,嗫嚅地看着沈绝。 沈绝问道:“怎么了?” “我、我……”他小声说道,“很多字我不认识……” 沈绝闻言,眨眨眼,微微一笑。 “抱歉,那我说给你听吧。” 她接过历史书,看了看,指着一张配图开始娓娓道来。 “800多年前,宦官干政,皇室暗弱,各地百姓起义,灵州牧「司徒越」领兵征战四方后平定叛乱后,转身杀回都城「樊仁」,迫使幼帝禅让。他改朝换代,定都「广临」,国号——「灵」。这也就是我国最后一个朝代「灵朝」的开始。” “得益于司徒越以及后代数任子孙的励精图治,在灵朝绵延二百余年后,不仅国泰民安,兵强马壮,王朝整体也仍处于上升趋势。直到……” …… 591年前,灵仁帝于狩猎中突逢雷雨。 万里晴空转眼布满黑云,一点星光忽然明亮。 只见一颗陨星从天而降。 天生异象,仁帝以为异,行至陨星前时,一道天雷落下,击中陨星。 仁帝驾崩。 27日后,太子登基,首日昭告天下,称自己梦中受天帝所命,将携皇室隐世。 于是朝堂哗然,天下震动。 司马门紧闭一月,都城「广临」只出不进。 一月后,司马门开,皇宫内的皇室数千人仿佛人间蒸发,尽数消失不见。 于是,被后世称作「日月」的时代来临了。 国无君,外戚国公与大将军争辉,将国家分作西北与东南两方。 天下随即分为两派,相斗294年,两败俱伤后,双方皆碎成了散沙。 皇室匿迹,公侯势衰。 于是,在297年前,被称作「繁星」的新时代来临了。 被学士们敬称作「地只」,历经数百乃至上千年的沉淀,甚少在人前有所举动,但确实一直在影响着这个国家各个方面的贵族们,走到人前了。 数百家贵族以家族为根基,在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争权夺利。 繁星时期的斗争并不像日月时期那样会令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也会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质量,但大体影响不大。 繁星时代共持续255年,弱小的家族在斗争中默默消失,但留存下来无疑都变得更加强大。 终于在42年前,贵族们的斗争暂时落幕,大地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和平。 可在持续了25年后,灵气的现世终结了这短暂的和平。 好在这次的斗争只持续了一个月。 一场持续了30余天的「拥灵之战」,将灵气资源划分明白后,深知和平来之不易的贵族们并没有继续武斗下去。 或许是因为觉得和平发展才是双赢之道。 或许是因为各个家族中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 时至今日,贵族之间不可能亲密无间,时间久了,总有亲疏恩仇。 稍大些的家族为了扩大影响力,往往会分出分家。 然而对许多分家而言,就算同为贵族,但与本家相比,他们的待遇也不会多好。 入主玉桦的便是苏只的某个分家。 他们在贵族之中谈不上有仇人,但确实是有竞争对手的。 槐只。 作为一直在浮春省发展的小贵族,他们早已将目光投向了玉桦。 然而苏只分家的唐突介入却令他们的准备全部白费了。 放弃玉桦——明面上,他们是这样做的。 关注玉桦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以槐只的实力确实无力与苏只抗衡,哪怕只是个分家。 所以谁都没有想到,槐只会在高茕山对苏只分家动手。 被掩盖在坍塌的山体底下,在隧道尽头的更下方,银龙似的灵脉节点静静流淌在一方空旷的地底空间之中。 苏只众人都身处于此。 上方的平台已然破碎,但岩块泥石并未随他们一起掉落。 浓郁的灵气弥漫在这空旷的空间中,阻止了无法令灵气依附的外物的进入。 这些灵气不只都是从灵脉中泄露的,同样也包含着他们注入灵脉的。 苏若蕖跪坐在地上,看着前方的两个男人。 他们被偷袭了,被眼前这两个男人。 而这两人是章主任和章校长带进来。 他们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会勾结其他贵族陷害自己。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眼下的苏若蕖显然已无余力思考这个。 不论是姐妹俩,房伯,那几位研究灵脉的中年男子,还是仅存的几个青荷卫。 他们都为了修复灵气使用了大量灵气。 现在,虽然谈不上孱弱,但在被偷袭后,确实都比较虚弱。 “你们好大的胆子……”苏芙荑冷声道,双眼死死瞪着两人。 两名男子没有废话,对视一眼后,拔剑向她走去。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双刀、弯刀 挂断电话,舟婧转头望向窗外。 稀疏雨点打在窗上。 舟婧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目光飘向街道对面的大厦与灰蒙蒙的天空。 感受着或近或远处频繁出现的灵气反应,她的眉头逐渐皱起。 她刚接到家里的电话。 爸爸这次并没有来催促她的人生大事,而是告诉她玉桦要出事,这两天别出门。 咚咚咚—— “舟小姐!舟小姐啊!” 急切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打开门,门口正站着个中年大妈。 她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颇为黝黑的皮肤与粗糙的手掌无一不在述说她那辛勤坎坷的上半生。 看着她那焦急的面容,舟婧连忙将她请进门来。 “怎么了,张大妈?出什么事了?” “我、我儿子还没回家啊!哎呀!他不会出事了吧!” “什么意思啊?别着急,慢慢说。” “听说这外面出事咧!刚才兰苑的钱大姐告诉我,她儿子说现在外面都是武者咧!金雀街那边死了好多人咧!我儿子就在金雀街工作的咧,我刚才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没接,你说这会不会……!” 张大妈说着,言辞间已然有了哭腔,紧紧拉着舟婧的手。 “舟小姐你不是武者嘛,这外面才是突然之间怎么回事了啦,怎么一下子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咧?” 对此,身为房东兼兰楼管理的舟婧却无法给她一个答案。 她因家中问题而不想参与武道之事,虽然名义上仍是一名武者,但实际上她对当下玉桦市内武学界发生了什么可谓一无所知。 而此刻她的确感受到城市周围强烈的灵气流动频现,然而却连一个灵武处的干员都没见到。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张大妈说道:“刚才电视上面「玉华一套」还说今晚灵武处有演习,要居民不要出门,这肯定是出大事情了咧!” 舟婧闻言打开了电视,一名记者出现在画面中,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正刚开始报道,然而所在的地点却并非是室内。 甚至不是市内。 “我是记者祁立胜。就在刚才,灵武处干员刚走不久,高茕山下突然震动,山体随之塌陷!原因尚且不明,好在白牙高学的学生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但还有一小批师生刚才进入了山下隧道,目前亟需消防部门以及灵武处进行救援……” 离男子几十米外的草坪上,文秋新闻社记者童娆颤颤巍巍地抬头望向一旁的高茕山。 几分钟前还屹立于此的山体已然面目全非了。 她愣了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记者的天性令她脑海内连添油加醋的内容都已经谱写好了,她转头看向同行的扛摄像机的新人,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坍塌了一半的高茕山看。 这傻子肯定被吓傻了! 童娆连忙朝他喊话,叫他赶紧把摄像机开起来。 可男人却无动于衷,仍木讷地望着高茕山。 “喂!叫你呢!别傻愣着了行不行!” 男人仍然一动不动,气得童娆快步上前,伸手朝他身上打去。 眼看她的手掌即将落到男人身上,男人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童娆只觉得手腕如同被铁钳夹住,无法动弹分毫。 再看男人的神色,平凡面容上的木讷已然化作了冷漠,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更是令她胆寒。 随着他从装摄像机的袋子中拿出两把长刀后,童娆双瞳一缩,连话都不敢再说了。 男人当然不至于为了威慑童娆就拿出自己的灵武。 理由在于走向他们的三名男人。 三个手持弯刀,穿着老旧衣衫,看着像是工地民工的男性来到两人面前。 手持双刀的男人看着这三人脚上用逐灵草编制的鞋带,眉头微微一皱。 为首留着八字胡的窄脸男人看向不远处塌了的高茕山,对身后的两兄弟说道: “唉,不会被压死了吧?” “不会吧?” “不会。” 小眼方脸的男人和白净英俊的男人依次说道。 “我开个玩笑呀,你们怎么还真回答起来了。”八字胡男笑着说道,眼睛朝双刀男那儿瞄了一眼。 方脸男也看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了像是用什么东西拼起来似的奇怪肉饼,递过去一张,朝他说道: “这位兄弟,哥们脑子不太好使,你能不能说说发生了什么?” “这其实是馄饨,味道不差的,我们亲自包的。”方脸男一本正经地说道,还咬了一口。 好像……有点酸啊…… 估计是醋吧。 他想了想,还是吐掉了。 双刀男看着递过来的肉饼,眯了眯眼睛,一刀挥出。 肉饼被一刀两断,好在方脸男及时抽回了手,未被伤到。 “哇,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方脸男有些委屈地说道,“不吃就不吃嘛。” 与此同时,白净男来到了童娆身旁,轻声细语地礼貌道: “这位小姐,能否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童娆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但见他容貌俊朗,更重要的是态度颇为温和,于是稍稍放下了警戒心,说道: “就是,突然震了下,然后山塌了。其他我都不知道啊……” “哦……”白净男未从她身上感受到灵气,发现她只是个普通人后有些惊讶,见双刀男动刀后,又问道,“冒昧问一下,二位是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同事!”童娆连忙说道,然后又摇了摇头,“不,他就是个来代人顶班的新人,我之前从没见过他!” “哦……” 白净男又点点头,对另外两人喊道: “大哥,二哥!他们不熟,这女人的命威胁不了他!” 童娆闻言面色一寒。 “嘶——”八字胡男抓耳挠腮地叹了口气,冲方脸男说道,“呐,老二啊!要不是你多睡了这么久,我们也不会耽误时间啊,现在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说说看这怎么办?” 方脸男闻言更加委屈了,说道:“那不是大哥你说晚上才有动静的嘛,大哥你也跟我一块儿睡的呀。” “我那是考考你的呀!”八字胡男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转头对双刀男说道,“唉,兄弟,呐,大伙都是一条道上的人,说说呗,又不会掉块肉。” “问别人去。”双刀男毫不犹豫地冷冷说完,便要离开。 八字胡男走上前去说道:“呐呐呐,那你切我们一块饼怎么算?少一块饼我们就有个人要饿一顿,有人饿一顿,那我们轮流守夜的时候那人就要发昏,那人发昏了,我们三兄弟就要被偷袭,被偷袭了就要死了。你这就一走了之了?” 方脸男走了上来说道:“可是大哥,好像这几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守夜啊。” 白净男也走了过来说道:“我澄清一下,二哥不饿的时候去守夜也发昏啊。” 双刀男神色一凛。 尽管三人嘴上说着不相干的事情,但已呈三角之势将他围住。 “不想死就滚开。”他将另一把刀也抽了出来。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八字胡男叹了口气,点点头。 噌—— 一声刀鸣,三抹刀光。 三把弯刀忽然默契出鞘,划过双刀男的身躯。 童娆只见眼前一闪,下一刻,自己那新人同事便分作四块,落在了死伤。 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被劈成两半的馄饨饼。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采访 童娆颤抖地退后两步,颤动的双唇越张越大。 “啊……!” 就在她要尖叫出声时,一道影子覆盖了她的视线。 八字胡男的手落在她的肩上。 童娆脊背一凉,顿时全身僵硬。 “别怕,我们不是滥杀无辜的坏人。” 童娆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尸块,恐惧迅速攀上她的眉眼。 八字胡男说道:“我们兄弟几个追了这哥们好久了。你知不知道他真实身份?” 童娆怯生生地摇摇头。 “「恶客邓元东」!他原来留着个大胡子,还是个光头!”方脸男拎起双刀男那满脸鲜血的脑袋,喃喃道,“不知道去哪植的发呀……” 双刀男脸上的生气已然消失殆尽,但那半睁的双眼中似乎仍有余光,让人感觉他还在看着自己。 童娆看着这骇人的景象,感觉胃里翻腾起来了。 白净男说道:“二哥我看你头发也不多了,要不也去植点?” “他在中南部山里的一个村子,拿着他那两把西瓜刀,啊歘歘歘的,砍瓜切菜地杀了半村人。” 八字胡男嘴里说着,两只手也不停比划。 “那鬼地方有没有灵武处,要不是我们三兄弟去了,谁能知道这档事啊!” 童娆小声问道:“所以你们是被村民委托来报仇的?” “不不不,他其实在其他地方犯过事,早被通缉起来了。”八字胡说道,“我们杀他是为了拿政府的赏钱。” “噢……”童娆点点头。 原来是类似赏金猎人的武者啊,那倒也不算坏人。 她稍放心了些,身体渐渐放松。 方脸男回忆起当时的景象,有些气愤地甩了甩恶客邓元东这颗头说道: “拜这家伙所赐啊,我们三兄弟去那村里讨口水喝的时候,剩下的村民一知道我们是武者,一个个都张牙舞爪的啊,抄起扫帚板凳锄头铲子就抡过来啊!” 职业习惯令童娆不禁开口问道: “是什么村啊?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也没用啊,不用问了。”方脸男憨厚地笑道,“剩下半村人被我们哥仨杀光了,现在估计坟头草都一米高了。” 他操着平易近人的西部口音,说出来的话语却童娆感到浑身冰冷。 白净男摇摇头,温和问道:“小姐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是记者。” “记者!”八字胡男听了大喊一声,眼睛一亮。 “啊!”童娆被他这喊声吓了一跳,也叫出了声来。 八字胡男两眼放光地盯着她问道:“你采访人是不是会上电视啊?” “是是是是、是的!” “那你采访采访我呗!”他收回了手,挺起胸膛,站得像个松树般笔直。 “哎我也要,我也要!”方脸男也举着手跑了过来。 “二弟,你要先来后到呀!” “大哥你做兄长的礼让一下呗!” “不不不,你得尊敬尊敬为兄啊!” 两人争执不下,一旁童娆的小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候要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来,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跟旁边的恶客邓元东一个下场了。 “没问题。一个个来,都能上电视的。”童娆强挤出笑脸,走向了一旁的摄像机。 还好以前实习的时候也了解过拍摄的活啊。 有些不熟练地打开摄像头,对准了笑容满面的八字胡男。 问题来了,问点什么好呢……? “那、那个……” 童娆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你们……你们……你们不是武者嘛,怎么看起来好像手头不怎么宽裕的样子啊?” 两兄弟闻言对视一眼,镜头外的白净男说道: “这世道是很难赚钱的嘛。” “你们看上去这么厉害,帮别人干些活不就有钱了嘛。” 方脸男说道:“干什么活?” “这……”童娆小声道,“杀人越货之类的嘛。” “噢,就给别人当杀手呗,这我们也干过呀。” 童娆诧异道:“那还会没钱?” 八字胡男笑道:“小姐,你不会觉得这种事情很频繁吧。” “呐,咱给你说道说道啊。”方脸男摇摇头道。 “小本买卖,诚信经营。一手交钱,一手交头!” “首先呢,我们肯定不能这样吆喝去电视上打广告吧。” “也不能逮谁就说‘诶,哥们,有没有想杀的人?哥仨动手麻利,便宜实惠,物美价廉,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嘞!’。” “再之更是碰不上什么三天两头就想杀人的回头客,对吧,生意哪有这么好找啊。” “进个城都得小心翼翼,不敢违法犯纪的呀,这日子过的是真的辛苦啊。”八字胡男叹息道,“记者小姐你要好好报道我们这种底层武者过的有多辛苦啊。” 童娆闻言哂笑几声,一旁的白净男趁这时候扒拉着恶客邓元东的尸块,将他的随身物品都搜了出来。 “没什么值钱的,穷鬼一个。” “嗨,晦气。”八字胡男摇摇头,又看向了镜头,笑眯眯地问道,“下个问题呢?” “噢!”童娆回过神来,又问道,“这你们平日里都在什么地方活动啊?” “这可不兴问啊!”方脸男摆摆手,童娆反应过来,意识到这种关于行踪的事情他们肯定是不会说的呀。 “换个问题,换个问题。”她想了想说道,“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在城市里生活呢?在城市里不是更有保障吗,工作也好找。而且还更安全。” 八字胡男说道:“兄弟几个不习惯给人当狗,而且城里的水也不比山里的浅。别说大城市了,小地方也不一定好过啊。” 童娆说道:“我们这玉桦不就挺好的嘛” 方脸男闻言嘿嘿一笑。 八字胡男挑挑眉,玩味地看着童娆。 “记者小姐,你知道现在玉桦城里发生了什么吗?” “啊?”童娆眨眨眼,一脸茫然。 “大哥二哥,别玩了。” 白净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有动静了。” 他指着高茕山的方向。 两人闻言扬起头来,随即点了点。 八字胡男走到童娆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姐,别急着回去。现在待这里反而更安全。” 说完他又捏了捏童娆的脸,迈步朝高茕山走去。 “嫩是真的嫩啊。”八字胡男对身旁的兄弟说道,揉搓着指尖,还在回味刚才的手感。 “城里的娘们保养的好呀!”一旁的方脸男说道。 童娆看着三人的背影,一边庆幸着自己平安无事,心中又在留意着八字胡男刚才说的话。 城里难道出事了? 她抿了抿嘴,目光落在一旁那新鲜的尸块上。 “呕——!” 吐完之后,她拨通了公司的电话。 寒风裹着冷雨,来访的数量越来越多。 无人接听。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槐只 苏只本家在西南天河一带。 若蕖、芙荑的父亲名叫苏子通。 祖父苏旸。 苏旸一共有七子三女,苏子通是最大的那个。 但他是庶出。 天河的各方势力纷争越来越激烈。 苏旸命身为庶长子的他离开本家,去外面为苏只添砖加瓦。 家里愿意跟他走的人未受阻拦,但除此之外,苏旸没有给他一个帮手。 他拖家带口来到浮春省,只把大女儿留在了本家。 踏入玉桦,砍倒两棵拦路的槐树,在无人耕耘的淤泥里种下了莲花的种子。 经过几个月的布局谋划,种子也要开花了。 只要他们掌控了这里的灵脉节点,苏只分家就算正式在玉桦扎根了。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苏子通却被叫回去了。 不久后,是苏旸的六十大寿。 本家需要他去做点事情。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此,苏子通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回到了玉桦,并且让自己的儿子把两个妹妹安顿好后,也跟他一起回去。 他没有想到。 被砍倒了两棵大树的槐树林里,钻出了一批头铁的树苗。 领头的两对俊美的兄弟。 哥哥叫槐问云,弟弟叫槐问空。 领导年轻一辈掌控了衰落的家族的话语权后,他们联系上了很多玉桦里的平民。 其中有的是为苏只做牛做马的,有的是那些牛马的对头。 当然,不论是哪边,都不够为他们提供武力上的支援。 于贵族而言,就算是世家中人,大部分也只能算得上是杂鱼和炮灰,寻常武者就更不用说了。 但他们可以提供掩护,可以用来麻痹对方。 比如,这次出手最好的时机,就是在他们为修复灵脉而使用大量灵气的虚弱之时出手偷袭。 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接近苏家的人。 挖墙脚是个门道。 从哪挖,怎么挖,挖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槐问云亲自联系上了白牙集团某位高层领导……的女婿——一位时任白牙高学校长的中年胖大叔。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古往今来的传统惯例——许之以荣华富贵。 这并非是用来换取他人忠诚的,而是令他人折服于自身的欲望的。 对章校长来说,继续跟着苏只,无非随白牙集团水涨,令自己这艘船也跟着高一些而已。 但若是答应槐只,事成之后他便是玉桦最顶层的那批人了。 对于一个中年老男人来说,事业与地位的诱惑更甚于二八年华的清纯少女。 不答应会死的,不答应一定会被他们杀了的! 章校长这般告诉自己,说服自己。 于是章主任在出去挑学生的时候,早已伪装成学生,等待了数日时机的槐问云与槐问空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苏家拿出来让学生们注入灵气的灵芝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 「采氤菇」,能将生灵的灵气过滤,使之更加天然。 存在于某些特殊地带的灵气受环境影响后贸然吸收会对身体造成危害,这种时候它就能派上用场。 他们在注入灵气时做了些手脚,并且把要发挥作用的灵气压缩后再用一层灵气包裹,就能让里面的灵气不受过滤。 而后,等到苏只众人使用了大量灵气后,他们的小动作也终于发挥了作用,影响到灵脉使其发生爆炸。 …… 取之不尽的灵气充斥着地底空间。 苏若蕖见到二人的真面目后很快就把这前因后果猜到了大半。 第一次最猛烈的灵气爆炸直接影响到的范围很小,只把大部分苏只的人囊括了进去。 房伯刚才在爆炸时用身躯护在了姐妹俩身前。 此刻他右半身满是鲜血,半跪在地上,虽然还有意识,但已经动弹不得了。 那几个研究灵脉的中年男人实力更弱,此时一个个都头破血流,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 手脚骨折倒算不上问题,只是其中一个运气不太好,折断的是颈椎。 要是爆炸造成的冲击强度再高一点,他们就要手拉手一起去见阎王了。 实力更弱的青荷卫们近一半人都因灵气爆炸而当场死亡,最后面没有被波及到的两个也被槐问云和槐问空偷袭丧命了。 二十多个青荷卫,半数支离破碎,与泥壤岩土混在了一起。 七八个倒在地上,生死已由天命。 还有那位领头仍顽强地立在槐只兄弟面前。 尽管他的双臂都断了。 尽管他的双眼也瞎了。 但他还是用肉身接下了槐问云的四道剑气。 同样俊美,只是双眼更细长也更冷峻的槐问空冷哼一声,挥剑劈开了他的身躯。 鲜血喷出,内脏撒了一地,像极了旧时小镇上宰猪的屠场。 苏芙荑双眸微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苏若蕖缓缓起身,往日那温柔随和如春风拂面的气质荡然无存,那总是挂着微笑的脸上此刻正面无表情平静问道: “只杀我们几个有用吗?” 槐问云同样平静说道:“你父亲他们杀了我们的父亲和伯伯,我们只是要先报一部分仇而已。” 苏若蕖说道:“但你们并不是我父亲的对手,甚至不依靠偷袭都赢不下我们。” 槐问云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槐问空阴测测地说道:“要是扒了你的皮,到时候拿出来,你说你父亲会不会露出破绽来?” “不会。”苏若蕖说道。 话音未落,一朵半透明的巨大莲花盛开在二人面前。 槐问空手疾眼快,后退的同时接见挥出三道剑气。 三道剑气融合成一,化作一片阴冷灵气,如雾般飘了过去。 然而,那朵莲花并未向二人发起攻击,仅仅只是将苏家的人笼罩了起来。 “胆小如鼠。”苏芙荑向槐问空讥讽道,目光却落向了苏若蕖。 槐问空眯了眯眼睛,持剑走向她们,却被哥哥槐问云拦了下来。 “你打不破的,苏只的「护身莲」,不过消耗很大。” 槐问云盯着苏若蕖说道:“你体内没剩多少灵气了,这样压榨折磨自己有什么意义?现在正面跟我们打说不定还有一丝赢面呢。” 槐问空也说道:“不用指望苏莲菁来救你们,他现在应该自身难保吧。” 苏若蕖没有理会二人,只是看向了妹妹。 只需眼神,便可互明心意。 苏若蕖让苏芙荑在自己拖住槐氏兄弟的这段时间里多回复些灵气,到时候苏芙荑一个人硬抗几剑后大约能冲出去。 当然,届时她肯定没有带姐姐一起走的余力。 姐妹两人对视片刻,苏芙荑转头看向槐氏兄弟。 没有矫情与歇斯底里。 在深吸一口气后,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吸收转化起周围的灵气。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地上的情况 在上个月底,有些消息从玉桦散了出去,传言苏只本次修复灵脉节点不止对玉桦,对浮春省西北的这一大块地域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夸大其词。 但是有效。 别处的武者便是这样被吸引到玉桦的。 而在今天上午,玉桦灵武处高层的领导们收到了一条消息——从浮春省的领导那里。 大致意思就是说,高茕山的苏只可能要遭难了。 于是玉桦灵武处干员们中午后便放假了,随后各路武者横行,致使现在的玉桦一片狼藉。 这当然不是表忠心的好时刻,因为能对苏只造成威胁的势力只有贵族。 贵族间的斗争不是灵武处能参与的,于获胜的那方而言,灵武处无法成为助力,就算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两堆炮灰也无法左右局势。 灵武处在思虑再三后,将洪千茫召了回去。 撤离后,就算苏只胜了,顶多也只是更加瞧不起灵武处。 若不撤离,而苏只败了,就算灵武处没为苏只出什么力,但存在就意味着立场的支持。 那么就会被顺便归纳成“反抗者”那一类而遭受清算。 就算代表着市政府,也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 并不是所有武者胆子都像那卖馄饨的三兄弟那样大。 尤其是加入了各个组织的武者,总是习惯性地静观其变。 大部分武者虽然也在靠近高茕山,但没敢靠那么近。 因为在槐只兄弟对苏只出手的那一刻,槐只贵族们也终于放出了消息。 动手的是我们槐氏。 凡是在浮春省待过一段时间的武者都知晓他们的存在,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一家贵族懂的手。 不仅是因为浮春省内还有几家实力更强的贵族,也因为槐只在去年年末刚遭苏只大败,影响势力的范围骤减,此刻应该在休养生息才对。 但不管怎么说,伴随高茕山的崩塌,而苏只贵族大人们未从山下现身,说明他们确实遭难了。 双方的身份都已明朗了。 贵族间的斗争,可不是我们这些虫豸能参与的。 在收到这消息后,许多本就只是想看看情况的武者都离开。 剩下武者里,有些等待着能对苏只或槐只表现忠心的时刻,有些仍贼心不死,想试试能否趁乱捞到些什么。 还有的则是来找也在这里的其他武者的麻烦的。 比如红中带着发财等人,杀了六个对头,顺便逮住了两名背叛的内鬼。 几个大组织也派人来了。 「幽灵鸟」的四傀中,炎傀留在了花池琪那里养伤,其他三人都来到高茕山了。 当然他们的任务只是看看发生了什么,绝不会参与双方贵族的争端。 「蓝眼」的人胆子最小,一个个都缩得老远,高茕山塌了一半后他们不进反退,眼看着快到其他山去了。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他曾与红中是一个组织的,一身黑袍黑帽,手里捏着张生动的人脸。 因行事孤僻,性情阴冷,出手狠辣致命,早年被身边的人取了个外号,后来则成了他的代号——「蛇牙」。 他不断在往高茕山靠,想找到那个曾经同属一个组织,实力强大,眼界高远的男人。 除此之外,「苍白之锋」的「亡隶」来了十名,借此机会正在猎杀这片武者里的组织的目标。 「蓝百合」里那些杀了无数男人的冷艳美人也凑热闹似的来了两名,从高茕山的西北面而来,渡过「虚火江」后藏身于原野之中。 他们都是观众,无力参与舞台的观众。 等待好戏上演,看这玉桦的天到底变不变。 …… 地下无法压抑的灵气不断冲破土壤,扩张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洞口。 在地下的二位是槐只新一代的领头人,可其他成员的身影却未曾见到。 于是敢于靠近高茕山的武者越来越多了。 蛇牙来到了凌乱的泥壤前,但并未见到柏咫涯的身影。 不远处,章克己盯着一个灵气涌出造成的洞口看了一会儿,咬牙跳了下去。 “怎么回事呀。”八字胡男看着一个个洞口,探头望去,戏谑道,“哎,从这下去应该能看到贵族大人们啊。” 方脸男环顾四周,皱了皱眉道:“人呢?” “来了。”一旁的白净男说道。 东南方向,一名穿着西装,脸部棱角分明,梳着三七分头的男人正朝这里走来。 在他身后,有一名身材魁梧的人。 那人上半身蒙在纯黑布匹下,手里握着一把斧头。 斧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森寒之意,就算隔着百来米也能感受到。 八字胡男眯了眯眼睛。 方脸男双拳一握,呼吸沉重了起来。 白净男拍了拍他的肩膀,方脸男深吸一口气,与他对视一眼,脸色难看地盯着那柄斧头。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三兄弟面前。 八字胡男清了清嗓子,随后双手抱拳,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吕经理!劳您亲自大驾啊!” “槐只大人们的交代,我们怎么敢轻视。本来老板是要亲自来,但这样未免过于显眼,恐要暴露,所以只好由我代劳了。”吕经理微笑着问道,“请问槐只大人们交代过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等着。”八字胡男说道,“待大人们处理好了苏只,上来拿你们的斧头修复灵脉。” 方脸男显然不太想接触这斧头,缩在三弟身后问道:“这冷得跟地府一样的斧头怎么修灵脉啊?” “这我也不知道。大人们自有妙用,无需我们来操这份心。”吕经理看向一旁通往地下的洞口,问道,“有人下去了吗?” “这个……” 八字胡男与二弟方脸男对视一眼,两人刚才没怎么注意这个。 “有几个。”白净男补救道。 八字胡男问道:“之后想下去的要拦着吗?” “他们都要下去的话,就凭我们几个也拦不住吧。” 吕经理微笑着摆摆手。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们想下去送死就放他们去吧。” 方脸男问道:“底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我可不知道。”吕经理说道,“但肯定没好事。” “这么多灵气堆下面,又是在灵脉附近。” 他自言自语道: “说不好需要「人祭」呢……”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侦查科内 “凭——什么!凭——他妈的——什么!” 灵能武学管理处·灵能处·侦查科科室内,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干员指着窗外大骂道。 并不是所有干员在接到放假通知后都心安理得地回家了。 尤其是那些目睹了城市内各处惨状的干员,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灵武处。 “让我们眼睁睁看着辛苦维护的秩序被这样践踏,那我们以往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年轻男干员满脸愤慨地厉声道。 许多时候再多的言语也不及一个事件有说服了。 实打实的经历,更能改变人对于某些事物的看法。 这几年灵武处内许多年轻人都对守护城市这份职责充满了热情,对能穿上这身制服自豪无比。 但上一辈那便很少有这样的了。 这其中除了年龄的沉淀外,还有经历的积累。 城市任人践踏的情况,对于任何地区都会造成方方面面的损害。 除开这次,在最近二十年里,玉桦不幸还发生了一次类似、甚至更恶劣的情况——在十七年前灵气面世后。 如今这批三四十岁往上走的领导们,当初可是处于青少年时期以上的年龄段。 他们亲身经历过,亲眼目睹过一切的发生,现在这场风波与之相比,也只能算是场短剧而已。 毕竟不是两家贵族在城市里正面开战,损害没想象中那么大的。 “你们在吵什么东西?” 一人推门而入,众人转头看去,是个戴着副黑色眼镜,眼神凌厉的男人。 一名女干员脱口而出道:“刘敬陵……” “嗯?” 刘敬陵的目光似枪尖般刺去,吓得那女干员连忙改口道:“不,刘副科长!” 刘敬陵的目光扫向其余人,皱眉道:“你们没接到休息的通知吗,嚷嚷什么东西?” 几名干员沉默不语,方才那男干员还想说几句,但被身旁的同事拦住了。 与此同时,一楼大厅内,身上缠着绷带还在疗养中的董秋武正拉着荆云的肩膀。 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一双手突然急切地插了进来。 电梯门遭遇阻碍,重新打开。 一高一矮两名年轻男性干员神色凝重地走进电梯。 双方打了个照面,两人似乎是习惯性地自报了身份。 “我是灵能处统计科三级干员魏子涵。” “我是灵能处统计科三级干员王洸。” “噢,我是侦查科的董秋武。他是荆云。”他指了指身旁的同伴,看着这二人的模样问道,“出什么事了?” 魏子涵严肃道:“外面可到处都在出事!” “四面八方都有武者在破坏城市秩序。”王洸说道,“我们想报告给领导。” 董秋武说道:“直接跟你们统计科的科长说不就好了。” “其实我们给副科长打过电话了……”魏子涵脸色一沉,“但他让我们别管——可这怎么能不管呢!?” “那你们就别管呗。”董秋武说道,“反正也管不了……” 王洸闻言,不解问道:“为什么?” 叮—— 侦查科所在的楼层到了。 董秋武没有回答,电梯门开,他拉着荆云便走了出去。 魏子涵刚要按关门键,忽然从楼道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与王洸对视一眼,也走了出去。 “没事的话就回家去,别聚在这里发癫。” 刘敬陵正面无表情地对侦查科内众干员冷声道,身后忽然传来了他人的声音。 “刘副科长!” 王洸与魏子涵越过董秋武与荆云身旁,迅速跑到了刘敬陵身前。 王洸严肃报告道:“刘副科长,在惠三路的腾飞乐享玩具……” “我不是说了叫你们别管吗?”刘敬陵打断了他的报告,“你们不回家来处里做什么?” 魏子涵急忙说道:“可是那边有灵气反应,我们看到武者……” “不管你们看见了什么都别管。”刘敬陵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与反驳。 “你们统计科的副科长位置就是靠怂上去的吗?!” 从侦查科的科室内传来了男声,刘敬陵双眸一凝,转头看去。 说话的正是方才那破口大骂的壮硕干员。 刘敬陵面色一沉,顿时变得阴鸷无比。 “诶诶诶,怎么说话的。” 一道男声飘来,刘敬陵转头看去。 董秋武走到他面前,浅笑道:“你好,刘副科长,我是……” “董秋武。”刘敬陵看着他,扶了扶眼镜。 “刘副科长还知道我这小人物?” 董秋武看着刘敬陵那泛起微光的眼镜,反应过来。 “噢~是统计科的高科技吧?” 刘敬陵的镜片扫描了一下董秋武的面部后,关于他的信息便迅速浮现在了眼前。 董秋武平和说道:“现在科长和副科长不在,我们这些人里,就我是二级干员。不知刘副科长莅临我侦查科所为何事啊?有事的话跟我交代就行了。” “路过听到你们侦查科里有人大吼大叫的。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刘敬陵转过身去,“没事别留在处里,趁现在休息,后面有你们忙的。” 董秋武点点头道:“噢,好的好的。多谢刘副科长提醒。” 刘敬陵看了一眼魏子涵和王洸,眉头一蹙,说道:“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离开了。 董秋武走进科室,看了一眼那壮硕干员的神情,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荆云跟在董秋武身后走了进来,干员们的目光落向他,神色微微一变。 他的模样与往常不大一样。 那狐狸般帅气脸庞上没有了往日轻浮不羁的神采。 微蜷的柔顺头发如今像鸟窝般乱糟糟的,一对细长眼睛布满了血丝,总是嘴角扬起的薄唇今日也向反方向划出了弧度。 这可不是什么心情不好能形容的。 一名短发女干员凑到董秋武身旁,努努嘴,指了指荆云。 董秋武伸手挠了挠脸颊,揉了揉眉心,舒了口气。 “他家人出事了,就在没多久前。”他顿了顿,补充道,“尸骨无存。” 众人闻言纷纷沉默。 荆云闭上眼睛,紧握的双拳不断颤抖。 灵武处无作为,而他们离开了灵武处干员的身份,也只是一群不比同龄武者的平均水平高太多的普通武者。 懊恼、愤怒、悲哀、惆怅。 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唉声叹气…… 在目前这个局面下,哪怕被波及到的是自己身边的人,他们又如何挽救呢? 有人忍不住对董秋武说道:“武哥,我们……” “打住。”董秋武淡淡道,“别说傻话,别想傻事。” 那人咬牙道:“憋屈!憋屈啊!” “憋屈就去干。大不了一死。” 声音从门口响起。 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男性走进科室,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神色淡漠道: “灵能处侦查科新晋干员郑翼前来报道。”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侦查科的新人\/探灵脉 散碎刘海垂在高挺的鼻梁上。 白皙面庞所展露的神态谈不上多么严肃,但总让人觉得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侦查科副科长李璞出现在他身后,走进科室后看见这么多人,疑惑道: “怎么都在这儿?说了休息放假呀。” 他看向董秋武。 “我刚看到统计科的刘敬陵冷着张脸走了,他刚才来这里了?你们惹他了?” “不知道。”董秋武摇摇头无辜道,“我也刚来,就比你早一点而已。” 李璞狐疑地打量他几眼,摆摆手。 “算了。那我先介绍一下。这位——” 郑翼说道:“我刚才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你没听到?” 李璞眨眨眼,哦了一声,搓搓手道: “那你挑个位置吧,想坐哪里?我可以让他们挪。” 郑翼没有回答,迈步径直走到窗边的一处空位,转头看向李璞,用食指在窗沿上“嗒嗒”点了两下。 “好!那小刘,小潘!去搬套办公椅过来!”李璞吩咐道。 未等被点到名的两人行动,郑翼便开口道:“在哪里,我自己去。” 李璞笑道:“不用,让熟悉路的人去,大家以后都是同事,别见外呀!” 面无表情的郑翼又轻声问了一遍: “在哪里?” “呃……在五楼中间。”李璞老实回答,还提醒道,“楼道另一边有货梯,走那边就行。” 郑翼点头,走出科室。 周围的干员们对视几眼,都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以往那个面对领导低声下气,见到他们趾高气扬的李璞怎么对一个新人会这么客气? 简直和善得让人想呕! 难道吃错药改性了? 董秋武来到李璞身旁,俯下上身,凑到李璞身旁问道: “李哥,这位什么来头?” “问我干嘛?”李璞撇撇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幽幽道,“要问去问科长,要么你自己去问人家呗。” “不是。”董秋武说道:“这我们要是得罪了人家,到时候难免给李哥你添麻烦呀。” “唉~可别扯到我身上啊!”李璞摆摆手,做作道,“你们闹了矛盾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你们爹妈,还管你们同事关系啊!” 董秋武眯了眯眼睛,点点头,直起腰来,心中暗道: 狗改不了吃屎啊。 不过至少知道这个叫郑翼的身份不简单了。 难道是哪位领导的晚辈到基层来磨炼的? 那也该去武学处而不是灵能处呀,更何况是我们这侦查科。 董秋武转身欲走,李璞又抬手叫住他。 “等会儿。” 董秋武回过头来。 李璞扶了扶眼镜,问道:“你们什么情况?” 董秋武无辜道:“什么什么情况?我刚来啊。什么都不知道” 李璞不悦道:“别跟我装傻。” “我确实刚来啊。”董秋武轻声道,“无非是不服气,不甘心呗。” “哼,不服气,哼……”李璞冷笑一声,耸了耸肩,看向模样最难看的荆云道,“气成这样?那还蛮厉害的噢。” 董秋武面无表情道:“他家人住的厂炸了。一群武者在周围火并,打得天昏地暗的,也分不清哪方是哪方。” 李璞沉默片刻,问道:“大概是什么来的?” 董秋武说道:“外省的吧。贵族那边完事,他们可能也就走了。” 李璞靠上椅背,十指交叉在一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几秒后,他睁开眼,看着董秋武问道: “你们俩伤怎么样?” “皮肉伤,快好了。” 李璞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塞到董秋武手里,挥挥手。 董秋武回到座位,将巧克力放到了爱吃甜食的荆云桌上。 …… 贵族在真正地进行武力斗争时,不会也不需要在意非贵族的存在。 不论是什么大集团,还是政府机构,亦或是武学世家,在贵族眼中,他们与村口的李狗蛋,工地的张三李四,在风雪里送快递的王师傅没什么区别。 都是平民。 所以在学校里,不论是面对温婉随和的苏若蕖,还是望而生畏的苏芙荑,都绝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敢于表现出丝毫对她们的不敬与怠慢。 仅有一个学生与他人不同,在面对她们时,不仅表面态度不卑不亢,其心底也没有丝毫惶恐。 …… 高琼山底。 破碎的平地下方,一道道柳条般细柔的灵气不断飘浮上来。 柏咫涯带着李甫与何倩伶,跳下被灵气冲破的通道后,一路挖掘到了这里。 本来他是不打算带何倩伶的,但何倩伶害怕,不敢一个人留在上面。 “那就是灵脉?”李甫凝视着前下方喃喃道。 一条银龙般的粗壮灵气缓缓流动,已然比之前要黯淡许多。 但伴随场地的破坏,现在可以看到在更远处,隐约有几条从其他方向流淌过来的灵脉汇聚成了这一条。 既然是节点,想必在之后看不到的地方,这灵脉将再度朝其他方向分化作数条。 周围又微微震动了一下,李甫回过神来,看向何倩伶问道: “贵族大人们呢?” 何倩伶紧张道:“我、我不知道啊……” 柏咫涯说道:“在下面。” “下面?”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脚下。 布满裂痕的破碎地面下方确实也有灵气飘上来,但是透过缝隙看去,底下分明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的?”李甫问道,“他们为什么不上来?” “下面有两家贵族……”柏咫涯没有说完。 李甫愣了愣,眨眨眼。 “真的?” 柏咫涯说道:“上面那些武者和灵武处应该都知道了。” 李甫眉间拧成了川字,长叹一口气。 何倩伶没有听懂,呆呆地歪了歪头。 还有一家是谁?而且有两家贵族怎么了? 她问道:“他们一起被困在下面了?那我们能去帮他们吗?” 李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柏咫涯说道:“现在灵脉只出了点小问题,但不尽快修复的话,后面造成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李甫转头看向他,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学生。 片刻后,他说道:“我可以试试。” 柏咫涯问道:“李老师研究过灵脉?” 李甫点头:“以前跟老师学过一点。” “但是……”柏咫涯说道,“你要是修好了,可能会影响到下面的情况。” 倘若干预到了贵族间的斗争,你很难活下来。 “修不好,玉桦就出事了。”李甫沉声道,“这灵脉节点就是玉桦的根,玉桦要壮大,这灵脉节点决不能出事。” 他看向柏咫涯说道:“你应该有能力帮我吧?你能帮我吗?” 何倩伶傻傻地看着两人,脑子更懵了。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贵族与玉桦 说是帮忙,但李甫只是让柏咫涯帮他收集压缩一下周围空间里的拎起 对柏咫涯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十几秒后,周围这些从灵脉中流出来的灵气被挤压成了两团,飘在李甫身前。 查看灵脉就像老中医给病人把脉一样,确定能否看得出病症是不需要花多少时间的。 只见李甫用自己仅有的了解,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对其中一团灵气的接触。 何倩伶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生怕打扰到他。 缕缕灵气仍不断向上涌去,脚下的平台也不时震动几下,光是待在这里都觉得心慌。 她看向身旁正低头看着地面的柏咫涯,小声问道: “怎么样?李老师找到办法了吗?” “不知道。” “你在看什么啊?” “发呆。” “我感觉继续待这里会有危险啊……当然只是我感觉噢。” “嗯。” “……” 何倩伶抿了抿嘴,说道,“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喜欢讲话啊。” 柏咫涯说道:“你倒是比我预想的要话多。” 他当然知道何倩伶是为了缓解紧张才想跟自己讲话的,但默默做听众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温柔了,还要自己跟她聊作一团就有些不太现实了。 “我、我……”她嗫嚅着,撅了噘嘴,没再说话。 “啊!” 过了几分钟,李甫忽然大叫一声。 只见他身前的那团灵气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转身拼命朝柏咫涯和何倩伶大喊道: “要爆炸了!” 何倩伶赶忙抱头蹲下,同时操控灵气将身体包裹起来。 柏咫涯上前来到李甫身旁,伸手一挥,将那团不稳定的灵气像是拍皮球般地拍向了下方深处的灵脉。 嘭—— 一声闷响。 何倩伶抬起头来。 李甫惊愕地看着柏咫涯,随后脸色渐红,怒意满满地厉声道: “怎么能把它推向灵脉呢!?本身灵脉就有问题了,再炸出事怎么办!你这不是胡闹吗!?” 他喘着气,见柏咫涯沉默不语,在心中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 “你既然有这个能力,就不要这么轻率,多思考思考。” 柏咫涯说道:“刚才往其他方向推,会影响到上面的岩土;在这里爆炸你们会出事。” 李甫闻言,瞥了一眼何倩伶,脸色一沉。 柏咫涯问道:“有收获吗?” 李甫摇摇头,看向灵脉。 经过刚才的爆炸,灵脉的流速明显增加了不少,但他并不知道原因。 他注视着灵脉,以他现有的知识,对灵脉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基本全都是谜。 忽然,他眉头一皱,发现除了流速增加外,还发生了其他的变化。 似乎是……越来越黯淡了。 “怎么回事……?”他喃喃道。 这样下去,这处节点肯定会散开,那就代表着,玉桦的潜力、玉桦赖以发展的根基也会消失! “下面有一片比较大的空间……”柏咫涯说道,“是用高浓度灵气撑起来的。” 李甫问道:“贵族在的地方?” 柏咫涯点点头。 用高浓度灵气撑起来的。 那么伴随灵气的不断流逝,就需要不断补充。 贵族在肆无忌惮地抽灵脉的灵气!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甫急切地摇头道。 经过柏咫涯的提醒,他在灵脉上发现一条连接着下方的纤细灵流。 他眯了眯眼睛,决定要切断这条链接。 柏咫涯看出了他的想法,提醒道:“李老师。那里断了的话,下面会塌,然后他们会掉下去。” 李甫双眸一凛,手中凝聚出一道灵气,挥向那条灵流。 然而因距离过于遥远,在他的灵气还未接触到灵流时便自然消散了。 他眉头一皱,又试了几次,结果一无所获,于是看向了另一团灵气,又看向柏咫涯。 柏咫涯明白他的意思。 李甫想让他用这团压缩灵气去将那条灵流炸掉。 李甫问道:“做得到吗?” 柏咫涯点点头,但又说道:“他们会死。” 李甫恨铁不成钢般地厉声道:“你就这么怕贵族吗!?” 当然,不论凡人或武者,哪有平民不惧贵族的,除非是不要命的。 然而柏咫涯却给了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他再次提醒道:“贵族也是人。” 平民们将贵族视若神明,然而古往今来,当在他们面前有比神明更重要的东西时,便会毫不犹豫地将神明抛弃。 可贵族们是人。 他也只有一条生命,一条人命。 但这常常被人忽视。 李甫愣了愣,沉默片刻,忽然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在灵阵老师手下研究时,曾侥幸出了稀奇的成果。” “后来我去参加全国灵阵灵咒大会的时候,将这个运气所致的成果拿了出来,受到了不小的关注。” “当时有两家企业,一所在宏晨,一所在樊仁,那两家在这两所城市里都算有点实力,他们都聘请我去做他们的灵阵研究员。地位、财富,甚至还有大把难以获取的资源,当时这个机会近在咫尺,这一切对我来说唾手可得,只要我点头同意,今后的人生便截然不同,可谓平步青云了。”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道: “但是我拒绝了,反而来到了这所白牙高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柏咫涯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一直没弄清楚他们在聊什么的何倩伶下意识回答了“不知道”。 “因为不论是宏晨还是樊仁,都不是我的根。” “玉桦,是我的家乡。这里是我的根,所以我留在了玉桦。” 就像当初老师在人群里发现了有天赋的他一样,他也选了一所高学,为了培养下一代。 李甫转过头来,盯着柏咫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教诲道: “人,不能忘本。” 他的话语令人深省,意思也很明确。 既然是玉桦人,就应该为这座城市,为这城市的人们,为这城市的未来着想。 玉桦就是玉桦人最重要的! 何倩伶眨眨眼,觉得眼前的李甫似乎不想初见面时那般和善了。 至少,不再那样睿智、理智了。 柏咫涯沉默片刻后,伸了出手。 何倩伶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双手手肘紧贴着两肋,抓紧了胸口的衣服。 哗—— 灵气团并没有飘向那道灵流,而是被一剑劈散了。 在李甫那惊愕的目光中,柏咫涯收剑回鞘,平静说道: “可我不是玉桦人。”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度崩塌 香烟燃起。 熟练吐出白色氤氲的司良伯揉了揉眉心,心中忧愁并未减弱半分。 洪千茫带队回来之后,战战兢兢跑去见了上面的领导。 在这次的危机面前,灵武处的大家都得装鸵鸟。 但就算灵能处的什么侦查科啊,统计科啦,都有干员对此不满,更何况以精英骨干自居的特查处呢? 科长办公室外,喧哗渐起。 放在往常司良伯不可能不去阻止,但这次他并未有所行动。 几分钟后,嘈杂的人声忽然消失。 司良伯熄灭了香烟,起身理了理衣领。 几秒后,门打开,洪千茫带着一叠薄纸走了进来。 司良伯开口道:“科长……” 洪千茫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插手,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他说完,叹了口气,不知是惆怅还是安心。 这是上面的意思,他刚才去见就是为了亲自确认这件事。 司良伯早已料到,但面色仍是一沉。 洪千茫倒了杯咖啡,问道:“公孙晋还没回来?” “嗯。” 前几天公孙晋都是留在处里处理事情的,只不过今天上午的时候公孙晋说领导要他去提供什么资料,一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洪千茫端着咖啡走到司良伯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别为这个费心思了。改变不了的事情再想也没用。我们要考虑的是以后的事情。” 司良伯抬头接过咖啡,点了点头。 “但现在还没出结果,考虑也没用。——说起来,来了个新人。” 洪千茫将带回来的那叠资料也递给了司良伯。 “先来看看这个吧” “郑,22岁……” 司良伯漫不经心地随手翻了两页,目光落在个人经历上。 “曾任天河市灵武处特查处一级干员,浮春省灵武处特查处二级干员,灵能处巡戒科三级干员……玉桦市一霞区民警交警?” “怎么位置越来越低了?连交警都来了。” 他诧异地眨眨眼,随即猜到了某种可能。 “不守规矩,违规犯纪?” 洪千茫没有回答,努努嘴道:“你看看他背景。” 司良伯翻到个人背景那一页,双眼一凝。 本国东西邻海,南部依林,中北靠山。 其中,中部群山绵延,地势最高,越向外地势越低。 西边的「不瞑海」是灵兽的乐园,人类的禁地。 十四年前,不瞑海的兽群东侵,民众死伤无数。 政府、民间的武者前仆后继赶往支援,就连不少贵族都出手了,但毕竟灵气才面世三年,以当初武者们的水平仍然难以抵御。 这时,一名无名英雄深入兽群,以一己之力杀死数名灵兽领袖,并且想办法解决了导致兽潮东侵的根本原因——来自国外的幽能使设下的驱赶诅咒。 后来,那名有勇有谋的英雄回到国内后,没过多久却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叫郑言,对外宣称是身染重病难以医治,不幸英年早逝。 郑翼是他的儿子。 “他在天河待了一年多,违规36次。来浮春在省厅里工作7个月,又违规23次,从特查处调到武学处巡戒科,违规频率不降反增。前两天被踢到玉桦当交警了,结果交通管理局不敢收,隔壁刑警大队也不收,干脆又调过来当灵武干员了。” 司良伯皱眉道:“这个节骨点过来……” “不过他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啊。”洪千茫说道,“这个年纪,工作两年不到。二等功3次,三等功15次。” 司良伯看向郑翼的履历。 “击杀「食金巨牙」、消灭「红亚龙」群……” 洪千茫说道:“而且都是单独行动,他一个人完成度的。真是不要命了。” “可造之材啊,前途无量啊!”司良伯不禁感慨,问道,“他现在在哪?巡戒科还是天罗科?” 洪千茫神情微妙道: “侦查科。” …… 章主任抱着昏迷不醒的章校长,缩在两块巨岩的夹缝中。 从地下涌上来的不止有灵气,还有些许氧气,令昏迷的章校长得以暂时苟活。 上方传来一阵响动,一张熟悉的脸钻出了岩土,出现在他面前。 “克己……?!” “呸!呸!”章克己努力将嘴里的泥沙碎石往外吐,睁开眼,看着下方的人惊喜叫道,“舅舅!” 章主任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你们……爸爸怎么了?他没事吧?!” “他昏过去了,暂时没事,但是撑不了多久!”章主任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呀……算了,来都来了,你现在能上去吗?能不能把你爸带上去?” “可以!舅舅你呢?” “我能自己上去,主要是你爸。” “好!”章克己钻出了上半身,伸手便要接过章校长。 “唉……”章主任唏嘘地叹了口气。 那两个槐只的兄弟是真没把他们平民的命当回事,动手的方式竟然如此大胆,甚至要利用灵脉引发爆炸。 现在连先一步离开的自己都只是侥幸存活而已,其他学生恐怕都已经…… 就在章克己的手碰到父亲的那一刻,他身旁结实的土壤忽然震动了一下。 随后—— …… 黑云间突现闪光,随即雷霆乍响。 簌簌声不绝于耳,大雨如约而至。 地上的吕经理没有等到大获全胜的槐氏兄弟,却等来了第二场震动。 武者们飞速远离了高茕山。 大雨加上地震,灵气冲出地表,岩土再落,令那本就只剩一半的山体愈加可怜。 地底—— 李甫脚下的平台破碎,与何倩伶一同向下坠跌。 “啊——” 失重感与挤压感一同从他们的足尖一路攀至头顶,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墨般涌向他们的内心。 忽然,然而几秒之后,他们掉落的速度陡然一缓,恐惧与不适又如潮水般退去。 一块块或大或小的岩土泥石从眼前飘过,两人微微一愣,朝下方看去。 一块几百平米大小的平台正在他们的眸中不断放大。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李甫双眼一眯。 苏槐两家贵族就在那里。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 一块块岩土飘浮在浓郁的灵气中,如同太空中的陨石。 灵气构成的桥梁连接着灵脉与槐问云和槐问空。 盘膝而坐的两兄弟一边吸取着灵脉里的灵气,一边如恶狼般耐心地等待着眼前的猎物力竭。 在苏芙荑回复灵气的过程中,房伯醒了。 他改变了一下半跪的姿势,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后,看了下苏若蕖与苏芙荑此时的状况,便知晓了二人的打算。 槐氏兄弟没有任何动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们知道,尽管恢复了意识,但此刻身负重伤的房伯并不具有反抗能力。 或许他拼尽全力还能站起来走两步。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沙哑无力的声音从房伯口中飘出。 无人回答。 房伯继续说道:“她们只要有一个人死在这里,你们的家族便会有灭顶之灾。”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疲惫,一点怒意与威胁都没有。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结论。 兄弟俩仍然没有反应。 房伯接着说道:“年少气盛,冲动只会带来后悔。” “老先生,你还不知道吧。”弟弟槐问空睁开眼,说道,“现在槐氏是我哥哥说了算。” 话音落下,房伯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转头对一直没反应的槐问云说道:“既是一族之主,理应做些能让家族壮大的事情,而非做下走向覆灭的决策。” “我现在就在做能让家族壮大的事。” 槐问云终于开口了。 他微微一笑,问道: “老先生,您猜觉得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在这里?” 房伯闻言眉头皱起。 他直到刚才为止,都认为是槐问云没有得到槐只里其他人的认同,所以只与弟弟投身进了这场暗算他们的行动之中。 毕竟就算身为槐氏家主,若是做下冲动错误的决策也不会获得族中他人的支持。 可听他这话语,真相似乎并非如此。 那么问题就来了。 槐只的其他人去哪了呢? 他们到底还要做什么? 苏若蕖与苏芙荑的脸色相继一沉。 额前的血水淌下,盖住了房伯的左眼。 他也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似乎是想要看看他们震惊的模样,弟弟槐问空忍不住说道: “猜猜看你们的二公子苏莲菁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果然。 趁着家主苏子通带分家的中坚人员们回天河的时候,选择在高茕山下修复灵脉时动手。 甚至连二公子回来的路线都掌握清楚了。 他们是认真的,赌上了族运而来的! 此时此刻,玉桦的东南方向,与天河市之间的某片人迹罕至的自然山林之中。 苏莲菁正面对着二十余名槐氏族人的包围。 而他的身旁,仅有四五名与他年纪相仿的苏氏族人。 然而苏莲菁心中并无惧意。 虽然槐氏人数众多,但与他们相比,对方平均水平却不怎么样。 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杀不了自己。 然而他们似乎也没有速杀自己的打算,一直稳扎稳扎,丝毫不着急。 但这才是最麻烦的。 苏莲菁脸色一沉,目前正是他最不想看看见的状况。 因为他们这种举动,仿佛就是为了将自己拖在这里。 这代表如果不出自己所料—— 妹妹们有危险了。 …… 在苏若蕖用自己仅剩的灵气构建苏只秘传的「护身莲」为苏芙荑拖延时间时,槐氏兄弟也并没有无事可做。 两人不停地吸取着灵脉中最为精纯天然的灵气,哪怕早已超出他们可以转化的上限。 这都是为了在杀死两姐妹后去支援族人解决苏莲菁用的。 保护着苏氏几人的灵气护盾持续黯淡,终于在某一刻,半透明的巨大莲花彻底消失。 同一时间,一声鹿鸣在槐氏兄弟耳边响起。 三尺青锋直指弟弟槐问空,一朵宛如实质的青色莲花在他眼前绽放。 “果然是先冲我来啊。” 早有准备的槐问空手中的长剑扬起,斩向青莲。 青莲破碎,槐问空手里的剑却未因此停下,反向上挑,径直斩向眼里布满杀意的苏芙荑。 对此,苏芙荑也毫不避让,剑尖下指,与槐问空的长剑相遇。 巨大的力量从剑尖传来,苏芙荑手中「鹿鸣」顿时一弯。 槐问空并未让灵气离体化作剑气,而是遍布他的身躯,在骨血筋肉中流转,强化自己的躯体力量。 他的脸上扬起一抹弧度,余光瞥见了哥哥槐问云抬起了手。 他刚想告诉槐问云不用出手,却见身前的苏芙荑眼中的杀气瞬间消失,借用自己挥剑的力量,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向上空跃去。 鹿鸣一挥,剑气向上飞去,阻挡在苏芙荑前面的飘浮的岩土尽数化作粉尘洒下。 苏若蕖趴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舒了口气。 然而,在那上空之中,一道阴冷的雾气忽然出现,转眼间便将苏芙荑笼罩起来,如泥沼般拉扯着她的身躯。 嘭—— 嘭嘭嘭—— 爆炸声从雾中响起。 几朵小青莲从雾中钻出。 冷雾散去许多,但仍包裹着苏芙荑的半个身子,牵扯着不让她离去。 苏芙荑银牙紧咬,又要挥剑,然而下方槐问云抬起的手掌一旋,一握,冷雾顿时加大了力度,涌上她持剑的手腕后硬生生将她扯回底下。 对于「护身莲」消失的时机,她自然了如指掌,可惜借此出剑偷袭槐问空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她本就是要逃走,所以借着槐问空挥剑的力量,她便跃向了上空。 可惜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槐问云洞悉了。 在弟弟挥出那一剑的时候,他抬起手,在上方布置了使用灵气构建的「棺雾」。 棺雾笼罩,无人可逃。 在目前的槐只中,也仅有他一个人的水平达到能将棺雾使用得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哗—— 笼罩苏若蕖的棺雾忽然散开,只见她将剑插入地面,一抹莲花状的图案浮现在地表。 从图案中飞出数十朵青莲,似星辰般环绕在她身旁。 她确实仍未放弃,但这也是最后一搏了。 可苏若蕖已无余力,房伯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闭着眼睛等待天命。 形势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结局可想而知。 能有奇迹吗? 爆炸声此起彼伏。 于爆炸的青莲之中,苏芙荑也在寻找着出剑的机会,寻找着一线生机。 在数十朵莲花尽数消散之后,槐问空单膝跪地。 槐问云还站着。 不止站着,他甚至没有拔剑。 他一直游刃有余地看着苏芙荑,所以苏芙荑没能找到出剑的机会。 看来没有奇迹了。 “姐姐……”她站在苏若蕖身旁,神色黯淡,眼中满是歉意。 苏若蕖拉着她的手,平静地朝她摇了摇头。 这两兄弟,尤其是槐问空的实力恐怕远超她们的预估。 他确实是有资格坐上槐只家主之位的。 槐问空朝苏芙荑笑道:“要不你也用护身莲再拖一会儿?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么多灵气了。” “问空。”槐问云朝弟弟摇了摇头。 槐问空冷笑一声,朝苏芙荑说道:“抱歉,在下失礼了。” 话音落下,他挥剑斩向了两姐妹。 苏若蕖闭上了眼睛。 …… 但房伯睁开了眼睛。 …… …… 第一百八十章 劝说 苏若蕖与苏芙荑不是战士。 若是战士,在身临绝境之时,大约会拼死战至最后一刻。 她们虽为武者,但在武者之前还有一重身份——贵族。 贵族们讲究体面。 在用尽了一切方法仍无力回天后,两人将这局面归咎于自己的疏忽大意与学艺不精,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但有人不接受。 剑光闪过,槐问空后退几步,面色一厉。 房伯持剑站在苏氏姐妹身前。 槐问空双眼微眯,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刚才是用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拼死出了一剑。 此时的他可以说是真的耗尽了。 槐问空看出了这一点后,摇头道:“何必呢?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怕是要折寿啊。” 房伯笑道:“说的像是我能活过今夜似的。” 他的声音像是凄冷残风穿过破窗,既空洞而虚弱,一副将死之人的感觉。 “你又不姓苏,用得着这么卖力?”槐问空平静道,对房伯并没有冷嘲热讽,听其言语似乎还有些为他不值。 “子通于我有恩……”房伯的声音更微小了,视线垂在地上,不知是在回忆往过还是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 苏若蕖与苏芙荑看了过去。 对她们来说,这位比父亲年纪更大的老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深受父亲信任的存在。 他从未谈起过自己的过去,虽然在关键事情上有不小的话语权,但平日里其实没多少存在感。 喂鱼、修盆栽,坐在躺椅上晒太阳,俨然一副老爷爷做派,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其实房伯不谈自己如何与苏子通相识,如何成为苏家门客,并非是因为过去多么黑暗绝望、多么令人不堪回首,仅仅只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不值一提罢了。 一饭之恩嘛,苏子通愿意把困苦濒死的自己当人看嘛,老套的要命,真的不值一提。 几十年岁月在他模糊的眼前闪过。 他感慨,自己在苏家的这么多年,其实好像也没为他们做多少事。 一年里至少200天都是闲着的,白吃白养,还跟他们一起混了个贵族的名头。 槐问空的眉头一皱,握剑的五指微紧,随即便要有动作。 忽然一旁哥哥的声音响起。 “我对房先生早有耳闻……” 槐问云朝他拱手作揖。 “我向来是很敬重您这样的人的。若非有您在,苏子通恐怕早已命归九泉。现在您又为了保护她的女二落得这番下场,实在令人不忍。” 房伯毫无反应。 他听得一清二楚,但并没有因对方恭维几句就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理由很简单。 房伯问道:“那么,你是想把我绑到你们大伯坟前,让我给他磕几个头再死?” 当初他们的父亲——槐只家主死后,这二人的大伯气势汹汹来找苏只寻仇。 结果把自己也交代了。 亲手杀死他的人就是房伯。 “房先生误会了。”槐问空笑了笑,“他那种人,死得好!” “若非大伯为登家主之位,急于证明自己,想必如今还在与我们明争暗斗吧。”槐问云感慨似的说道,“还要感谢房先生让我们省去了一大麻烦呢。” 房伯沉默片刻,强行打起精神,说道: “死去的千金小姐只会带来对方的怒与恨,而活着的却能拿来做更多的事情。” 两姐妹看向他的目光有了明显的变化。 房伯是在告诉槐问云,不要杀她们而是拿她们来做人质,以此威胁她们的父亲苏子通。 槐问空玩味地笑了笑,问道:“房先生您这是何意啊?” “我好歹是看着她们长大的,总不忍心看她们死在这里。”房伯坦诚道,“而且我说的不无道理吧,你们觉得呢?” 苏芙荑说道:“房伯,您是要我们受人之辱?” 房伯闻言,眉眼垂得更低了。 苏若蕖说道:“房伯,您与父亲相识这么多年,您觉得倘若我与芙荑,他会怎么做呢?” 房伯说道:“至少他绝不会抛下你们。” 苏若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有些道理,但是没有这个必要。”槐问云明确地拒绝了。 “咳咳——” 痛苦的咳声在房伯的胸腔中生成,他喘息一阵,低声道:“你不应该为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吗?意气用事并非明智之举。” 槐问空幽幽道:“房先生您又误会了。” 槐问云说道:“这次虽说名义是为父亲与大伯报仇,实际上是我们槐家需要争一争资格。” 他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但并没有进一步解释。 “我只要这条灵脉,无意与苏家斗个你死我活。她们二人只不过是我给族中众人的一份交代。带回去就行,是死是活,其实无所谓。只不过回到我族中后,她们二人恐怕不仅得不到人质待遇,反而会受尽折磨。我对此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是为了她们好。”槐问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她们活着到槐家会被做什么,我们可保证不了啊。” 房伯有些激动说道:“既身为贵族,槐氏难道如此卑劣?” 槐问空轻巧道:“哎呀,毕竟父亲与大伯新死。族里对苏家恨不得食肉寝皮的也大有人在。愤怒之下,人还是很容易冲动的。尤其是年纪小的那几个,到时候还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嘛。当然,房先生您要是对她俩恨之入骨,巴不得她们活遭罪,那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也是可以同意的。” “问空!”槐问云又不悦而无奈地看向了弟弟。 “又失礼了,还请房先生别将我刚才那番胡话往心里去。”槐问空耸耸肩,说道:“若是房先生还念及旧情,不想她们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的话,就请让开吧。” 房伯紧咬着牙,情绪激动的他气血一阵翻涌后,身体的状况愈加低下,脚下踉跄几步险些倒下。 “这算是让开了吗?”槐问空微微一笑,提剑走向两姐妹。 这时,槐问云突然仰头。 视线指向上方,两个黑点正不断放大。 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了。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去向 “咚咚——” 靠近门的侦查科干员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陌生的男性干员,一副正直温和的模样,看着大约三十多岁,身型颇为瘦削。 “有什么事?” “请问郑翼在吗?” 李璞起身来到门前,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说道:“我是侦查科副科长李璞,您是……?” “我是特查处干员司良伯。” 董秋武抬眼看了过去。 许多干员都被特查处三个字引起了注意,纷纷竖起耳朵。 “司良伯!”李璞神色惊讶,双手一拍,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 “您好您好!您当初在天罗科任职的时候我就听说您的大名了!那时我才刚加入灵武处呢!来来来,请进来坐坐!” 董秋武周围的年轻干员问道:“司良伯是谁?” “不知道……不过好像在哪里听过。” “瞧李璞那舔狗样,这肯定是个人物啊!” 李璞转头大声道:“小苗,小姜!还不快倒茶!” “不用了。”司良伯走进来后摆了摆手,问道,“李副科长,郑翼来报道了吗?” “郑翼啊,他来了。”李璞指了指窗边,“喏,他位置就在那。” 司良伯看向窗边那张崭新的办公桌,几乎没摆什么东西的桌面与其他干员们堆满资料的办公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良伯点点头问道,“那他人呢?方便见见吗?” “这……应该是方便的吧。”李璞点头道,“不过他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 “嗯,就在四五分钟前吧。今天不是本来就要放假嘛,他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李璞道。 “噢……”司良伯眉头一皱,说道:“他真的是放假回家了?” “啊?呃,这我就不知道了呀。”李璞歉笑道,“特查处是有要紧事找他吗?那我帮您把他喊回来?” “不。不用了。”司良伯思虑片刻,说道,“只是我个人对他有些好奇而已,既然不在的话就再说吧。” 向李璞告辞后,司良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在这个关键节点,那个屡犯条例的郑翼真的会老实回家去? 难说啊,真的很难说啊…… 玉桦灵武处迎来一位人才,希望他别去做什么傻事。 不过,他也是在天河那种地方经历过风浪的。 应该是不会的吧。 …… 能轻盈落地的不止有羽毛与树叶,在特定环境、特定条件下,人也是可以的。 在槐问云挥洒在上空的棺雾还未完全散去的此刻,有两人因灵气引起的第二次震动而落了下去。 面对持剑走来的槐问空,房伯还想说什么,还想做什么,但身体却不由控制地倒下。 好在突然落下的两人,再次吸引了槐氏兄弟的注意。 何倩伶心惊胆战地看着周围。 她认识苏若蕖和苏芙荑,但不认识她半身染血的房伯,更不认识他们后躺着的那些情况更糟糕的青荷卫。 李甫看着地上那坨几乎被肢解了的青荷卫,身为理论派老学究的他不禁脊背发凉,强忍着怯意看向了更远处,随即神色越来越难看。 槐问空的目光掠过何倩伶,落在了一旁强作镇静的李甫身上。 他从年迈的李甫那深邃的眼中看出了畏惧。 而在畏惧之下还有愤怒。 其愤怒源于一旁连接着槐氏兄弟与灵脉的两条灵流。 他对在吸取灵脉里的灵气的他们感到极度的愤怒。 他当然看出了他们是贵族,但就算是贵族,做出此举也不可饶恕! 槐问空从李甫的眼睛里,看出了这一切,但对此毫不在意。 槐问云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礼貌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甫闻言,深呼吸一口,使劲支棱起发软的双腿,站起身来,沉着脸缓缓说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一个生养于玉桦的普通市民。但身份并不重要,因为不论是谁都不能将灵脉占为己有,更不能直接吸取灵脉里的灵气!灵脉是玉桦人的命脉,竭泽而渔、焚林而畋的事情是万万不可做的!” 槐问空笑着对哥哥说道:“听这口气,八成是个老师吧。” 槐问云莞尔,点点头,不再在意李甫。 “唔——” 地上某个奄奄一息的青荷卫痛苦地低吟一声,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最后还喷出了几块血肉碎片。 浓郁的灵气一阵涌动,携着些细碎之物翻动了一番。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何倩伶的手,她转头看去,脸色顿时煞白。 是一截断指,惨白的骨节从鲜红的血肉中执拗地探出头来,却怎么也寻不到自己的主人。 喉咙仿佛被石块堵住,一股窒息感涌入大脑,骇人的冷意从骨髓中弥漫开来。 她终于忍不住了,大脑在下意识里选取了最近的救星,随即用凄惨的低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柏咫涯——!” 她的声音不大,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强。 就像误入狮群的无助猫咪可怜地喵呜了一声。 但却令苏芙荑与苏若蕖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注意到这点的槐问空与槐问云心头微异,互视一眼后,槐问空决定挥出一剑试试—— 朝何倩伶。 不是用剑气,他亲自来到何倩伶身前,为打消心头的异样,毫不留情地将剑锋对准了此时毫无反抗力的她。 此时在场的人里,能阻止这一剑的,只有他的兄长,那个礼貌谦逊的槐问云了。 然而他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李甫反应过来后惊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剑刃举起。 何倩伶茫然地仰起头。 槐问云的冰冷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俯视着她,却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然而,只见长剑一滞,他与哥哥齐齐转过头去。 那连接着他们与灵脉的灵流忽然断开了! 怎么回事? 难道灵脉真出大问题了? 槐问空的眉头一皱,双眼猛然一凝,灵识如光影般掠向了灵脉。 混乱的灵气扰乱着他的灵能探查。 但他可以确信,在自己的灵识范围内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奇怪…… 槐家后裔对灵气幽能相关的「灵感」特别强,心头的异样并未消失,这种令人烦躁的感觉这么多年可从未有过。 他转过头来,看向何倩伶,然而却率先见到了自己弟弟那张凝重无比的侧脸。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双眸也猛然睁大了。 一个戴着奇怪帽子的眼镜男突兀地出现在了何倩伶身旁。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灵脉意志 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什么自己的灵识没有感知到他? 不,更关键的是,就算此刻他正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无法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气息。 就像一个人偶,一块雕像,一具密封在水晶棺里的尸骸。 但毫无疑问,他是活人,一个活生生的,握着灵武,使用灵气的武者。 是苏家的帮手! 槐问云脸色一沉。 莫非方才房先生真的是在拖延时间,等这个人前来救援? 槐家这次的行动可谓隐蔽至极,不仅谋划已久,事前未流露出半点风声,背后更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去获取苏家的情报。 然而本以为已然知己知彼的槐问云却从未听说过有眼前这个家伙的存在。 想来应该是苏子通暗中安排的…… 啧,大意了,不该磨磨蹭蹭的。 要引以为戒了。 他迅速调整了心态,神色再度缓和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了想,拔剑出鞘。 房伯的视线已然模糊,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中。 苏芙荑伸手将他扶住,视线落在柏咫涯身上。 她同样没有发现柏咫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个曾经短暂地受到过她关注的同班同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从他的背景调查中,苏芙荑并未发现什么值得她关注的特殊之处,最后也仅仅是对他在面对自己时不卑不亢、自然平常的态度有些印象。 柏咫涯既没有在意姐妹俩的安危,也没有在意虎视眈眈的兄弟俩,对生气的李甫与害怕的何倩伶更不关注。 此刻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前方深处的灵脉上。 随手拍散了悄悄潜伏到他身侧的棺雾后,槐问空的神色一变,而柏咫涯则开口道: “要来了。” 一旁的李甫问道:“什么要来了?” “灵脉的意识。” …… 宇宙是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吗? 这颗星球是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吗? 许多人都在为类似的问题争论不休,而且光是在“意识”这个字眼的定义上就会吵个没完没了。 灵脉是有意识的。 至少是有意志的。 然而对于这一点,就连许多贵族都不知道。 这不奇怪,因为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灵脉都只会像个运作的机器,源源不断地提供灵气而已。 相对的,当那意志降临之时,就代表可能是出了些不小的事情了。 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迫使何倩伶抬起头来。 她感到世界忽然静默,耳边听不到半点声音。 视线所及的周遭一切悉数静止,却又像是加快了几十倍的速度,难言的违和感闯进她的大脑,一切感知能力都混乱起来。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就像小时候发高烧一样,大脑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她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一抹银色的光芒覆盖了她视野中的一切。 “你……” 从哪光芒中,似乎有一个声音飘了出来, “你……” 什么?是有人在讲话? “你的生命……” 一个判断不出性别的朦胧之音落入她的耳中。 我的命? “献出你的生命吧。” 毫无情感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她脑中。 “是谁在说话?!” 无人回应,但见那银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后,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在其心中出现。 在苏芙荑眼中出现的是一座山,山上飘着白雾。 置身于山林之中,孤寂感逐渐攀上她的肩膀。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儿? 苏芙荑一阵纳闷,却发现手里的长剑「鹿鸣」也不知所踪了。 幻觉? “献上生命……” 遥远的声音从林间传来,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苏芙荑不禁眉头一皱。 柏咫涯与苏若蕖在一起。 周围的他人忽然消失,灵脉化作了一名散发光芒的巨人,出现在他们眼前,嘴里同样念叨着要他们献出生命。 柏咫涯伸手拍了拍双眼无神的苏若蕖。 平和的灵气进入她那空虚的身体中,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抽象的光之巨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咒。 苏若蕖问道:“这是什么?” 柏咫涯说道:“灵脉的意志。” “灵脉……意志?”苏若蕖惊讶道。 柏咫涯说道:“你们打开了与灵脉连接的通道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没有献上贡品。” “贡品?” 柏咫涯平静说道:“修复灵脉是需要人祭的。” “啊?”苏若蕖微微一愣。 “怎么可能?!人祭什么的……”她有些难以置信道。 然而,脑海中很快浮现了几天前的某一幕记忆——在她询问族中那几位研究灵脉的长辈还缺什么时,他们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些被带进来的学生本来是要被拿来当作祭品的吧?”柏咫涯看着她的神情,说道:“大概是觉得这事不太好听,没告诉你吧。” 苏若蕖嗫嚅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有证据吗?” 柏咫涯说道:“就算有现也拿不出来。现在这不关键,你也可以选择不信。” 苏若蕖咬了咬下唇,眼前这灵脉图巨人说着“献上生命”,会不会就是因为没有人祭的缘故呢? 自己是被蒙在鼓里了啊。 她问道:“那现在这灵脉意志是要做什么?抓人?” “不知道?”柏咫涯沉默片刻,说道:“这地方的灵脉被动了手脚了,里面多了些奇怪的东西。意志可能也被影响了。” 苏若蕖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不是在幻境中后,看着柏咫涯诚恳道: “可以祝我们一臂之力吗?” “我不打算参与贵族间的斗争。” 柏咫涯说着,一道道灵气从他体内流出,不急不缓地飘向眼前的巨人。 在那灵脉化作的巨人中,一股气味缓缓散发开来。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方法 在四月开学后不久的一节实践课上,当时任课的徐老师让学生练习灵能感知能力时,用建立在灵脉上的设备在短时间内模拟出了灵气构建的兔子。 在那堂课上,何倩伶发现了偷懒的柏咫涯和丹溪琳,在督促他们时,柏咫涯在模拟草原深处感知到了一股灵气混合体。 最后那灵气混合体被柏咫涯引爆,而他则闻到了一股臭味。 此刻,在灵气构成的巨人中,也有一股这样的臭味,而且更为浓烈,酸臭腐败,仿佛埋在垃圾堆里的尸骸,令人作呕。 毫无疑问,这不该是灵脉会带有的气味,要带也是带有淡淡的清新芳草土壤味或是冰雪味。 苏若蕖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伸手捂着口鼻,但又考虑到自己或许能从气味中能识别出些信息,又强忍着恶心松开了手。 柏咫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苏若蕖问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柏咫涯说道。 “等着就行?可我担心我妹妹……” 柏咫涯说道:“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才危险,只要你妹妹不乱来就不会有危险。” 苏若蕖问道:“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柏咫涯说道:“我的……一位老师曾经告诉过我,灵脉的意志极其厌恶有血缘关系的生灵聚集在一起。你和你妹妹运气很好,被分开了,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苏芙荑,你和她之间,就只能活一个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安全的?”苏若蕖说道,“那槐家那两个……” 柏咫涯说道:“被分开是小概率事件,他们的运气恐怕就没那么好了。” “那么他们会死一个?” “在你们来之前,槐氏在玉桦盘踞已久,对这片灵脉节点的了解远高于你们。”柏咫涯说道,“我认为他们应该知道怎么让灵脉意志……重新沉睡,所以不会坐以待毙吧。” 苏若蕖问道:“你的老师在玉桦吗?” “没有,很久没见过了。” 苏若蕖点点头,沉默片刻后看着柏咫涯说道:“他能对灵脉这么了解,身份不简单啊。” “我妹妹,芙荑她曾经让人去调查过你,连你在广临待在某个武者组织里跟他们做了哪些事都知道,但完全没有查到你有一个老师。——你知道你老师的身份吗?” 柏咫涯没有回应。 “能够瞒过我们的调查……或许是位贵族哦。”她那温和的声线里带着些许狡黠,柏咫涯转头看去,见到一双明亮而平静的眸子。 那些仗着家里有些小钱就无拘无束,放荡不已,整日混迹于迪厅酒吧的纨绔富家子弟与从小便受长辈规训,有着传承悠久的家教的贵族们从各方面来说都难以相提并论,从根本上便不是一类人。 与贵族打交道或许代表着平步青云,但那背后肯定也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柏咫涯不喜欢麻烦,就算主动去做些什么,往往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所以他完全不想与贵族打交道。 但不得不说,贵族们身上往往会具备一个他很喜欢的优点,那就是在面对困境时基本仍能保持冷静与理智。 这样的人沟通起来比较轻松,比较省力,不需要自己一边安抚安慰,一边注意着不要触碰到对方那敏感纤细的神经。 眼下的苏若蕖就十分冷静。 甚至已经在想着从他口中套出些信息了。 熟悉灵脉的人在贵族中也不常见,往往会被他们视作宝贵的人才。 察觉到柏咫涯不想谈论自己的老师,苏若蕖立马又换了个话题。 “你来这里是为了帮我们?还是要救何倩伶和那位老伯?” 柏咫涯随口道:“都有吧。” 实际上都不是,他只是想看看灵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毕竟关乎整个玉桦。 只要他还想在玉桦生活,那么这种大事就有必要了解一下。 现在,他可以肯定有人往这节点里掺了些东西,那股腐臭味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问题在于,能接触到灵脉几乎只有政府人员与每个地域的贵族。 玉桦今年才刚姓苏,槐氏也是要重新夺回玉桦,肯定不会对灵脉下手。 灵武处就更不可能了。 况且高茕山周围是不允许武者靠近的,白牙高学以往校祭大部队都是去市内的施山也与灵脉不让轻易靠近有关。 这次灵武处能同意他们两三千人浩浩荡荡地到高茕山来,也是因为有苏只在的缘故。 那么还能是谁,从哪里下手的呢? 首先能真正接触到灵脉的地方并不多 要溯源的话,构成此处节点的共有三个方向。 一条是从北边浮春省的省会迎州市来的。 可并未听说迎州市的灵脉有什么问题,中间的距离也很短,挑不出好下手的地方,大致可以排除。 一条是从西边的山林间来的。 这条灵脉路子极长,也最为纤细,中途可以下手的地方确实有几处,是有可能性的。 最后一条是从西南来的。 从西南方那座繁华的天河来的。 不管怎么样,如果还想要调查的话,至少得离开玉桦往西走了。 要不算了吧,真出了大事不合适居住了我就走人呗。 这个想法浮现在柏咫涯心中,他沉思起来,一时间难以下决定。 …… 运气没那么好的人不止有槐氏兄弟。 有三个人因为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比较近,也被卷入了灵脉意志出现的情况中。 他们都姓章,站在一方狭小的平台上,下方是一团不断变大的人形银白灵气与万丈深渊。 一句句诡异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们脑海中,告诉他们想要活下来的话,就要下去一个人。 至于是主动跳下去还是被推下去都行,都是鲜活的生命,对于灵脉来说并没有差别。 被灵脉意志所仇视的拥有血缘关系的三人对视一眼,神色各不相同。 章主任沉着张脸,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 章克己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还在不断增大的灵气人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苏醒过来的章校长坐在地上,脑袋垂着,看不清他的容貌。 “克己,下面怎么样了?”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章克己伸头朝下方看去。 “还在变大,越来越近了。” 他们三个都有预感,当这灵气巨人的高度超过他们所处的平台时,他们可能就要都交代在这里了。 “呼——”章校长用手擦了擦脸,轻声道,“我真的很怕死……但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他让章主任帮他在袖子上撕下三条布条,沉默片刻后,沙哑道: “来,抓阄吧。”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脱离 半片衣袖,分作三根布条。 舅侄父子,三人各择其一。 摊开手,看着手中布条那被捻皱的末端,章校长面色一黯,双肩随即落下。 他伸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又轻抚儿子的脸颊,仿佛是松了口气般地笑了笑。 章克己愣愣地抓着布条,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是对的。 直到父亲那肥胖的身躯从自己眼前落下去,他才反应过来,惨白的面容上一双圆睁的眼珠在下方与舅舅的脸上来回移动。 章主任的脸上满是茫然。 几秒后,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再没半点平日的精神。 章克己不断喘着气,颤声问道: “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槐只的贵族大人跟舅舅接触了。所以我、我们要帮槐只把苏只赶出玉桦……” “可为什么爸爸会死呢?” “……!” 章主任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眉眼与下颌不断颤动着,最后低声道: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伸手捂住嘴巴,低声地啜泣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 那么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章克己的胸膛一阵起伏后,神色忽然一变。 下方的灵气并未退去,反而上升得愈加迅速。 下一刻,灵气涌上平台,将两人吞没。 …… 浓稠如雾的灵气之中,章克己缓缓睁开眼。 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力感。 这种无法控制身躯的情况令他极度不适。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转头看去,两道身影也飘浮在他身旁。 “克己!没事吧!?”表哥章主任担忧地看着他。 而另一边是…… 父亲。 章校长并未死去,他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因为并未武者的缘故,灵脉没有选择吞噬他。 “爸!” 灵气一阵涌动,章克己忽然身躯一冷,感觉体内的灵气正在不断流失。 怎么回事? 灵脉的意志并未给予他们多少时间用来感慨。 尽管放过了身为平民的章校长,但正规武者就另当别论了 包裹着章克己的灵气正在不断从他体内吸取灵气。 我的灵气在消失?!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了章主任身上。 在身躯越来越无力后,很快他们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已经不是灵气流逝的问题了,这连生命力都在受到影响啊! 他们自然不知道什么灵气的意志与禁忌,只当作眼下是不幸遇到了什么特殊奇怪的情况。 伴随着体温的不断下降,两人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 灵气还在不断向上涌入,渐渐开始带动起了他们的身躯。 不过好在,章校长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的双手分别死死抓住章主任和章克己。 “爸……”章克己轻声道。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被父亲抓住的胳膊几乎要没了知觉。 章校长紧咬着牙,若是他自己也就罢了,章主任和章克己绝不能出事! 然而,肉体凡胎的他又哪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很快他那缺乏锻炼的双臂便开始酸疼,而流动的灵气却不见缓 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个现状。 以自己的能力,顶多只能抓住其中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松开一个人的手。 他需要在助力自己良多的可靠侄子与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之间,选择一人主动放手。 放手后,那人的结局会是什么,章校长不敢想,也不愿想。 但冥冥中,他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章克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泪眼婆娑的脸。 往日那个对旁人都温婉和蔼,唯独对自己一直严厉非常的父亲,此刻正一脸悲切地看着自己。 不论多么优秀,帮了自己多少忙的侄子,对一名父亲来说,都是比不过哪怕是块不可雕琢的朽木般的亲生儿子的。 但章克己感受到,那只抓着自己的大手竟然松开了。 他那迟缓的大脑反应过来,看着父亲的眼神越来越不解。 “为……什么……?” 章校长一边哭一边说道: “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章克己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正在被不断带离这里,飞往绝不是地上的上方。 要去哪里? 有可能是天堂,反正不是人间。 章校长一边用双手抓着章主任,一边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并非是比起章克己更爱章主任,只是在对章主任的感情里不只有亲情。 还有一分愧疚。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 那只被他松开,被他抛弃的手抓了回来。 他惊讶地抬起头,却见章克己正满脸平静,双手死死用力地抓着他。 “克己……!是爸爸太没用了……爸爸……呜呜呜……” 他哭着说道,声泪俱下,真情实意令人唏嘘。 然而从选择题里落败的章克己对此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一言不发地拽着章校长,一股灵气从他体内向其涌入。 充满攻击性的灵气落在章校长的胸口,迫使他松开了紧抓着章主任的手。 “不要!” 章校长大惊失色,奋力想再抓住章主任,可又如何能抓得到呢? 他看向章克己,后者那双不带半点感情的眸子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 周围的灵气涌动愈加激烈,拉扯着章克己的衣炔,将章主任越带越远,很快便不知所踪了。 …… 没过多久,那灵气构成的巨人忽然消失。 再回过神来时,苏若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块与槐只兄弟对峙的平台上。 苏芙荑站在她身旁,有些浑浊的双眼正在逐渐清明。 对面的槐只兄弟喘着气,槐问空的神情非常难看,槐问云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的不是幻境吗? 回想、对比着刚才与现在的环境,苏若蕖眉头微皱,感慨着灵脉的深不可测。 柏咫涯仍站在何倩伶身旁,在她那浑浊的眼里渐渐有自己的影子后,转头看向李甫,最后看向了槐只兄弟。 槐问云也是第一次与灵脉意志相遇。 那种半真半假,仿佛置身梦境的体验谈不上有多好,更何况还是有性命之忧的情况。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他们兄弟二人成功不仅逃离了灵脉意志的捕捉,还令其退去了。 想来应该是槐只过去在玉桦对灵脉的研究成果起了作用。 槐问云长舒一口气,仍然警惕地看着柏咫涯。 思虑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抬起了手。 一股阴冷的气息与地面上的某物建立了联系。 ……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墓斧 雨点落在黑布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为吞星麒麟代表的吕经理,他深谙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 尽管老板路鹿表示这次吞星麒麟一切人员他都可以任意调动,但吕经理仍然选择孤身一人前来。 除了为不引人瞩目外,也是因为他信不过其他人。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槐只寄存在吞星麒麟的大斧以及携带斧头的男人带过来即可。 听说槐只的贵族大人们要用这斧头,而且还特地提前把斧头运来,为的是用玉桦当地的灵气滋养一段时间。 虽然之前都不理解为什么这样做,但吕经理现在知道了。 原来是跟灵脉有关的。 他摩挲着下巴,向身旁瞥了一眼。 自上个月路鹿让他头一次见到这斧头起,身旁这盖着黑布的雄壮的男人便扛着它了。 一个月下来,不论吃喝拉撒睡,人斧皆形影不离。 斧头与这男人仿佛融为一体,渐渐有取而代之的趋向,乍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感觉主体已然非人,而是那柄斧头。 而且那阴冷的气息就连吕经理也感到不适,每每靠近都仿佛身处墓葬之地,从生命本身上对其排斥。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他抬头看着空中的雨点,只感觉巨大的凄冷荒寒感不断攀上头皮,正一寸寸地将他吞噬。 若非要寸步不离地仅仅看着,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喂,兄弟。要不要来点?” 吕经理转头看去,那八字胡的男人掏出了一块形状奇怪的肉饼,正向他打招呼。 寇氏三雄——吕经理的眼睛眯了眯。 现在为槐只做事的势力基本都是槐只主动去联系并许以好处的,而像寇氏三雄这样提前投靠槐只的游散武者并不多。 这兄弟可谓是名声在外,而且是臭名昭着啊。 可槐只这样都愿意收下,说明他们身上必然有贵族大人看中的特质。 既然如此,同为槐只做事,还是有必要搞好关系的。 吕经理的脸上扬起一抹营业式的笑容,伸手接下了老大手里的肉饼,道了声谢。 他咬了口饼,面皮微酸,不过肉倒是还行,口感介于猪肉与牛肉之间,而且颇为筋道。 见他如此友善,八字胡男恭敬说道:“这下雨天的还要在这里淋雨,真是辛苦吕经理了,要不我去周围给您拿把伞?” 吕经理摇摇头道:“这地方哪有伞卖啊。” 八字胡男笑道:“诶!问人要就是了,这附近这么多人,总有人带了吧。” 俊朗老三说道:“刚才我们就遇见一位女记者,她应该带了,要不我去问她借一下?” 八字胡男闻言点点头。 “不用了。”吕经理摆了摆手,说道,“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免得节外生枝。淋些雨也不是什么大事,三位不也同承一场雨嘛。” 方脸老二笑道:“嘿嘿,我们在外面浪荡惯了,都是皮糙肉厚的,日晒雨淋早就习惯了。” 吕经理微笑道:“我虽然没有三位那样丰厚的经验,但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富家子弟吧。” “那是那是!”八字胡男点点头道,“哎呀,其实我们之前也听说了些关于您的事情,都以为您是不苟言笑,难以接近的人呢。” 吕经理说道:“传言终究是传言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还听说三位是茹毛饮血,危言耸听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方脸老二说道:“这是真的,你吃的就是啊。” 吕经理神色一凝。 八字胡男眉头一挑,朝他歉笑一声,说道:“也不一定的。” 吕经理只感觉脑袋有些眩晕,胃里一阵翻涌,脸色红白不定,片刻后忍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口区——!” 俊朗老三眉头一皱,说道:“我就说吧。” 天杀的畜生! 吕经理一边吐一边在心里骂道。 忽然,黑布一动,扛着斧头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双手握紧手中大斧,猛地朝地面劈去。 吭—— 只见土石之间出现一道数米长,一米多宽的极深裂痕,他伸腿一迈,便跳了起来。 …… 大斧以极快的速度在泥壤间穿梭,几秒后便来到了地下近两百米的槐问云身旁。 在浮春省东北的某座深山的山脚有一片乱坟岗。 在乱坟岗前有一片槐树林。 那地方环境偏干燥,阳光有,但不多,穿不透槐树的树叶,所以林子里总是颇为阴冷。 槐氏的本家便在这林里。 这斧头上的阴冷气息源于那片乱坟岗,是槐问云的太爷爷——槐只上上上任家主打造的,流传至今历经了无数风霜,在槐问云父亲手中时彻底变成了一把灵武。 但这把灵武其实本不是用来砍人的。 苏家修复灵脉的方法只能勉勉强强算个中策,槐家确实有更好的方法。 这斧头本来是打算用来给灵脉“刮骨疗毒”的,这抗斧头的男人也是刚好用来当人祭的材料,可是眼下这情况,槐问云打算先拿着斧头干些别的事情。 因为斧头的出现,灵脉的意志消失不见,节点本身而已变得不稳定起来。 浓稠的灵气穿过柏咫涯的身后,要将他与苏只、何倩伶等人分开。 饶是如此,柏咫涯仍未退却,反而主动上前了几步。 在他身后,苏芙荑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但听得不怎么真切。 槐问空说道:“哥,先不急着用「墓斧」。我先来会会他。” 槐问云摇摇头,说道:“此时非同小可,别再搞耍了。” 眼看兄长的神色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槐问空也知道哥哥现在真的有些急了,听话地点点头,伸手将一道精纯无比的灵气注入了一旁的斧头中。 同样的事情槐问云也做了一遍,然后抬起手,伸出指头朝柏咫涯轻轻一指。 仍然被黑布盖着的雄壮男人接到抬起头来,握紧了斧柄去。 冰冷的漆黑斧刃破开灵气,毫不留情地朝柏咫涯劈来。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槐与柏 李甫与何倩伶缩在边缘,苏只姐妹站在前面护着昏迷重伤房伯。 浓郁而紊乱的灵气包裹着这方与之前似是而非的地块。 青荷卫的尸骸不知去了哪里。 在这凹凸不平的地面中心,最为浓稠的灵气几乎化作实体,笼罩了近百平米的区域。 有三个人在那里。 柏咫涯在槐只兄弟的眼里,疑似苏子通安排的后手。 对于突然出现的他,槐只兄弟自然极为谨慎认真,毫不吝啬地动用了底牌。 由他们的父亲托人打造养炼的「墓斧」并非在诞生伊始,便是用于作用在灵脉上的。 所有灵武都是用来让武者能够更好地发挥自身技艺的。 不谈是对人专精,还是对灵兽、妖灵,至少它们都是用作杀生的。 墓斧自然也不例外。 打从一开始,它就是一把杀人的灵武,只不过意外发现对浮春省这一带的灵脉契合度很高,所以—— “这斧子很久没染过血了。” 槐问云轻声道,不知是不是在说给柏咫涯听。 他脸上全无喜色,眼里含着些惆怅。 墓斧于他,于槐只有着别样的意义。 若非自己的实力不够,今后墓斧也能依旧保持洁净,不染血污。 方才劈向柏咫涯的是道虚影,仅仅只是槐问云将灵气注入斧身后形成的产物。 阴冷寂静的虚影张牙舞爪地朝柏咫涯的精神咆哮着。 这产物的效果也就只有威慑了。 槐问空神情严肃,右手按在古铜色的剑柄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威慑对柏咫涯这种人没有用。 所以刚才在虚影出现的同时,槐问空本打算趁其动摇时偷袭,却始终未能从他身上找到破绽。 随着槐问云的一声叹息,棺雾自兄弟二人体内漫出,迅速笼罩住柏咫涯。 在视线被遮挡的同时,一切声音于此刻从柏咫涯耳边消失殆尽,仿佛正置身于六面断离阵之中。 无声的寂静之中,流动的灵气迅速变缓,很快便几乎停滞。 它们化作无形的手掌,构建锁闭的空间,意图将柏咫涯禁锢于原地。 一层微寒的气浪由前方淌来,无声无息,迅速遍布整片空间。 明明也谈不上冰冷刺骨,却令人不寒而栗,无言的压迫感令人仿佛置身荒郊,深陷泥沼。 无息的黑暗之中,一双凤眼盯着他的心脏。 利刃如毒蛇般悄悄潜伏到柏咫涯的左侧,随即暴起。 距离十米,一瞬而至。 剑刃横挥,柏咫涯后退一步,澎湃的剑气轻易破开他身前的灵气,剑锋从其胸前划过,但未及他胸口的衣襟 剑刃回斩,柏咫涯再退一步,丰沛的剑气成功破开他身前的灵气,剑锋从其眼前掠过,但未及他挺立的鼻尖。 剑刃直刺,柏咫涯再退一步,剩余的剑气勉强破开他身前的灵气,剑锋刺向他的脖颈。 但仍未及他突出的喉结。 只不过这一次,他伸手了。 手腕一转,中指蜷曲。 弹指一挥,指甲与剑锋相遇。 叮—— 全程仅一瞬。 槐问空挥了三剑,三度破开柏咫涯身前自动护体的灵气。 尽管最后一剑已经比较勉强,但仍能逼得柏咫涯后退。 这便足够了。 槐问空收剑后撤,但柏咫涯的危机并未结束。 一道灵气波出现在他头顶,如雷霆般笔直劈向他的天灵盖。 阴冷的灵气扑打到他的脖颈。 这熟悉的感觉与他在吞星麒麟遇见的别无二般。 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能在苏家的眼皮底下把这运到城里,想来也是用了些特殊手段的。 只不过吞星麒麟的保密工作做的实在不怎么样。 若是有苏家的人好奇地在城里逛逛,逛到吞星麒麟里,可就要撞破了。 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都有纰漏,可见细节上处理得多不到位。 柏咫涯如此想着,抬起头,神色毫无变化。 他伸手抚上剑柄,剑刃出鞘,在头顶划出一道圆弧。 剑是迟老板按他要求造的剑,柏咫涯大体是满意的。 抛开在学校里的用的「新手制式长剑」那种玩具般的东西不算,这是他来到玉桦以后,第一次使用正常的灵武。 对手是槐只领袖,贵族槐问云。 剑气不仅将落下的灵气波尽数拦下,还从中破开,朝上飞去,直至击中空中的槐问云。 斧刃与剑气相遇后,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只听一声闷哼,槐问云便似断线的风筝般斜落下去。 棺雾之中响起一声剑鸣,随后内部停滞的灵气一阵涌动,很快便令棺雾散去。 二人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柏咫涯眼前,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脸上布满了震惊。 果然还是因为年轻,行事过于青涩了。 柏咫涯这般想着,仍未思考关于战斗的事情。 槐问云坐在地上,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手中墓斧的斧刃上有道难以察觉的细长裂痕,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比之前弱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思考现在着逃离此处的可能性,但很快便暗自摇头。 自己与眼前这人的差距太大了。 他手中那柄剑显然无法与自己的墓斧相提并论,但就凭刚才那一剑……恐怕连苏莲菁也不是他的对手。 作为帮手,也太过于强力了。 想来应该是别家贵族吧,要么是与苏家有深交,要么是被许了重大好处的。 苏子通真是有本事啊,还能找到这种盟友。 槐问云站起身来,想赌一赌后者的可能性,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柏咫涯。” 柏咫涯很诚实地报上了自己的真名。 槐问云双眼一眯,说道:“天河柏家?” 柏咫涯摇摇头道:“我不是天河人。” 槐问云有些诧异。 只是同姓而已吗? 不过他也放下心来,对方既然不是贵族,那么盟友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 槐问云说道:“你能拿什么好处?这是我们槐家与苏家的事情。我可以给你更多。事后你离开就行,不论南下北上还是西行东渡,我都可以保证苏家找不到你。” 柏咫涯闻言,扶了扶眼镜。 槐问云等着他的狮子大开口,然而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们贵族间打成什么样我并没有兴趣。只是你刚才要对我同学动手,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救人,才出手的。” 柏咫涯看着他,平静说道。 “我本来只是来看看灵脉的。”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决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