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她武力值爆表》 第1章 一条小人鱼 时值六月,骄阳似火。 一阵热浪没头没脑地吹来,搅燥了人心。 “这鬼天气!” 膀大腰圆的汉子随手拿了块破布,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儿,粗声粗气地骂道:“热得要死也就罢了,还赶了十几天的水路、坐了两日的马车!上赶着给个小畜生当奴才!老子想想就来气!” “说你蠢你还真蠢上了,”穿着旧衣的瘦小男人眼里闪过精光:“这一趟若是顺利,你这一辈子都有着落喽!” 汉子却一脸不信:“就那么个小玩意儿,谁稀罕!” “你可小声点!要是让人发现,你我都得遭殃!” 男人粗声粗气的谩骂时不时地从轿外传来,吵得木桶里的阮诺脑壳发疼。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三天,也是她被困在破水桶里的第十三天。 想起这十三天的倒霉经历,阮诺忍不住悲从中来! 十三天前,她还是名震深海的人鱼霸主,因一场意外,被迫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初入异世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眨巴着眼睛打量四周:唔,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月亮、唔,这个世界没有深海、唔,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怎么这么臭?! 阮诺又惊又怒,嗅了几下,终于意识到臭味儿是从自己身下传来的,她一低头,便看到了一条臭水沟,而自己正躺在臭水沟里! 阮诺:“!!!” 是哪个缺德的坏鱼做的好事?! 愤怒让她失去理智,摇晃着鱼尾巴企图逃出水沟。 但尾巴处传来的痛意和异常古怪的感觉却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尾巴有点短、还有点胖呢? 她白着一张小脸儿低下了头…… 尾巴,短的。 皮肤,嫩的。 手,小的。 …… 杀千刀的!短短一日,她竟然变回了人鱼的初始形态!!! 人鱼族自古以来便是深海霸主,其繁衍能力之强、元气之雄厚、性情之残暴,让深海一族为之骇然! 但这样强大的人鱼一族也有软肋,那就是在元气耗尽之时,会短暂地会退化到初始形态,也就是幼崽状态,在此期间,人鱼极度虚弱,随便的小灾小难都会夺取她的生命。 而此时的阮诺便处于虚弱的初始形态之中。 阮诺:“……” 完了,芭比q了。 绝望慢慢涌了上来,阮诺原本雪白的脸蛋儿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满脑子都是自己将死时的惨状。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是人类走路时独有的声响! 巨大的欢喜让阮诺眼含热泪:是人类! 她就知道人类才是人鱼最好的朋友!等回到深海,她一定要给自己的人类仆人加薪加餐! 这里! 她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无奈之下,她只能忍住恶心,用胖乎乎的鱼尾巴重重地砸着臭水沟,发出点点水声。 很快,她便听到了人类的说话声。 “什么声音?你听到了没有?” “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往前走走,看看是什么——卧槽!” 阮诺听到了人类的惊呼。 嘻嘻嘻,人类!天底下最可爱的小人类!快来帮帮我呀!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谁正用肮脏的念头觊觎着自己一般,她抬起头,对上了两双赤裸且贪婪的眼睛…… 一想到自己的倒霉经历,阮诺便握紧拳头,恨不得立马从木桶里跳出去,一尾巴甩到那两个家伙的脸上! “吃饭了吃饭了!” 瘦小的男人端着一小碗肉糜凑了过来,对着阮诺温声细语地说着:“来,张嘴。” 木桶里的小鲛人还是幼崽模样,娇娇小小的,有些胖,尾巴圆滚滚,脸蛋儿也肉乎乎,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正皱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儿瞪着自己。 瞧着怪凶的。 “都说了是个小畜生,哄它干什么?”膀大腰圆的汉子多看了两眼肉糜,舔了舔嘴唇:“老子都半年没吃过鸡肉了。” 瘦小的男人却只盯着阮诺,眼里闪着自以为柔和的光,嘴上却狠声道:“这小玩意儿病殃殃的,要是不仔细着些照顾,死在路上就不值钱了。” 说起来也是怪。 这小鲛人瞧着胖,其实矫情得很,非肉糜不吃、非净水不饮、非活水不居,他们两个像奴隶一样任劳任怨地照顾了好几天,这小鲛人没胖也就罢了,竟然还瘦了许多! 虽然依旧很胖,但就是瘦了! 特别是小鲛人身上那股恹气更是看得人心惊胆战,好像一不好好照顾,对方就会寻死一般。 无法,他们只得小心伺候着,不然之前花费在小鲛人身上的银子就打水漂了! “别看它是个小畜生,其实金贵的很,”瘦小男人一边说,一边舀了勺肉糜送到阮诺嘴边:“等去了盛京,人家的运道就来喽!” “唉!” 汉子蹲在木桶旁,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就只捡到这么一条小鲛人呢,要是遇到貌美些的成年雌鲛,咱们才是真的发达。” 人鱼独有的种族天赋让阮诺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人类的贪婪让她只觉恶寒! 她要逃出去! 她必须想到办法逃出这里! 小人鱼深谙“吃饱才有力气逃跑”的道理,默默地忍下了被人类投喂的耻辱,缓缓地张开小嘴,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对方:贪婪的人类!等我恢复元力,一定第一时间弄死你! “真乖。” 瘦猴子一样的男人丝毫不知道小人鱼的恨意,依旧笑得奸诈,甚至不知死活地拿着小勺子碰了碰阮诺的嘴巴。 唔……好臭。 人鱼族超强的嗅觉让她第一时间察觉到肉糜的不新鲜,忍不住皱了皱小眉头。 忍? 肉糜搅在一起,散发着腥臭味道,阮诺几欲呕吐,哪里还有半分食欲!最后只能重重地甩了下鱼尾巴,一头扎进水里! “日!” 距离阮诺最近的瘦小男人被甩了一脸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果然是个不通人性的小畜生!”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木桶里的小鲛人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冒着凶狠的光,偏它又有些胖,哪怕狰狞着脸,在别人眼里也异常憨态可掬。 瘦小男人的怒气莫名消了些,喃道:“算了,一个小畜生,和它生气不值当。” 第2章 盛京 马车晃晃悠悠地移动着,木桶里的小人鱼恹恹地垂着脑袋,唇色隐隐发白。 见她这般模样,汉子和瘦猴两人都慌得不行,生怕小鲛人就这样挂掉,让自己赚不到银子,他们嘀嘀咕咕地算计很久,便开始了昼夜不停地赶路。 一天后,马车驶入盛京。 待在木桶中的阮诺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又隐隐猜到了什么,外面很热闹,四处都是人类,叫卖声、吆喝声、嬉笑声不绝入耳。 她要被卖掉了…… 阮诺抱着自己胖嘟嘟的鱼尾巴,将自己团成一个小团,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可那又怎样? 她还是被人类抬下了马车。 “发达了发达了!”膀大腰圆的汉子激动地声音发颤,哪里还顾得上那条小小的鲛人:“瘦猴!咱们马上发达了啊!” 瘦小的男人依旧聪明,低声说了句什么,壮汉便不再出声。 管家笑着看他们,似乎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只是轻轻地招了招手。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快步上前,掀开木桶,在看到小鲛人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传说中的鲛人?! 小小的、胖胖的,除了那条鱼尾,它和家里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啊!躺在木桶里的模样更是奶乎乎的!丝毫没有兽性!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管家都身形一顿,眼底闪过热切来! 那位……一定会感兴趣! 虽这样想,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只淡淡道:“瞧着病怏怏的,怕是活不长了。” “这……”壮汉愣住,看了看团在水里的小人鱼,又看了看一身绫罗绸缎的主管:“它、它只是有些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而且它这么胖,绝对好养活的!”个屁! 管家笑而不语,眼底依旧没有波动。 壮汉心里一突,莫名紧张起来:盛京这样的地方,什么稀奇物没有呢?万一、万一他们还见过别的鲛人呢? “大人,”壮汉有些坐不住了,他搓了搓手,露出讨好的笑来:“大人,这小畜生好养的很!给点吃食就成!” 阮诺蜷缩在水桶里,小手抱紧自己的小身子,又饿又隐隐作呕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那些人类在讨价还价、甚至用那样贪婪的眼神看她。 实力。 她要恢复实力。 她要教训这些愚蠢的家伙。 可她的眼皮却越发的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嫩生生的小脸儿雪白雪白,脆弱得好像随时会失去生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诺才慢慢恢复了生气。 这里不再是那个窄小的木桶,但依旧不是她熟悉的深海,她摇了摇鱼摆摆,朝水面处游去,静静地听着人类们的议论。 他们说那两个渔夫蠢的厉害,不过百两碎银便卖掉了小鲛人。 他们说三天后就要把小鲛人送给一个大人物。 他们还说那位大人物出手阔绰,定会给他们赏钱。 他们又说…… 呵,水下的阮诺拳头微微握紧,精致的小脸儿上闪过冷凝:三天? 再忍忍。 十天、最多再忍十天,她就能恢复些许的元气,到时候她一定让这些愚蠢的家伙付出代价……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必须撑过这十天。 一定要撑过去,阮诺在心里暗暗发誓。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现在饲养她的这群人竟然待她不错,接下来的三天里,时不时地会有人帮她换水,连喂给她的饭都是最新鲜的。 如此过了还算舒服的三天,阮诺就被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送到了“大人物”的家里。 又过两天,“大人物”又将阮诺送给了更大的人物。 阮诺:“?~?” —— 盛京,瑞王府。 丝乐声乍歇,堂内无一异响,众人屏息忐忑间,只有妄为的夏风敢裹着几缕荷香顺着耳房、闯入主堂。 燥热的炎夏,也唯有淡淡的荷香能短暂地抚平焦躁。 林郎忐忑地站于里堂,汗水在无知无觉间打湿了他的朱色长衫,他心中的慌意不自觉地又重了一重。 世人皆道瑞王殿下温良如玉,是谪仙似的人物,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瑞王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林郎不敢多看,身子躬得更深,尽显卑态,心中对叔父的怨气也重了一分。 若非叔父蛊惑,他怎会铤而走险地向瑞王献上鲛人! 散些钱财是小,得罪瑞王是大啊! 这瑞王也是奇怪,他不是向来喜欢花草鱼虫、异兽奇石吗?怎的独独对鲛人不感兴趣?莫不是想以鲛人为由打压于我? 阮家之事暴露了? 林郎暗自思忖间,汗意又涌。 “鲛人?” 碎玉般的声音自前处传来,瞬间驱散了林郎心头的烦躁,只听那人淡声说着:“倒是有趣。” 他说话时声音淡漠,让人辨不出其中情绪。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多言。 良久,管家微微颔首。 林郎如获大赦,一边擦着虚汗,一边差人将鲛人一路护送到主堂。 刚一入堂,那白地孔雀釉云龙文瓷缸便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再一细看,又见得缸内镶着的红鲤花纹,花纹细腻且光滑,美中带着些许的梦幻,一看就知雕它之人花费了不少心思。 瑞王在此,众人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望着,却一直不曾见到那传说中的鲛人,不由满腹狐疑:这么小的瓷缸,如何装得下鲛人呢…… 像是猜到他们的心急,饲养鲛人的小厮行礼之后,便小心地拉了拉瓷缸外侧的铃铛。 一声清脆的铃响之后,一只小手从瓷缸里探了出来,众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小手又白又嫩,还胖出了几个小窝窝,嫩生生的,偏这软糯的像棉花一样的小手刚一探出水面,就一巴掌呼在铃铛上,力气之大瞬间红了它的手心! 林郎脸上的笑凝住了。 小厮却笑得异常灿烂,似乎在说,看看我养的鲛人多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啊! “殿下,”林郎连忙躬身行礼,颤声道:“这鲛人兽性未泯——” “咕咚!” 瓷缸里的阮诺重重地甩了下鱼尾巴,久违的元气涌入身体,此时的她即使依旧是初始形态,但却有一种浑身都是力气的感觉! 她的元气恢复了百分之一! 第3章 有匪君子 虽然仅仅恢复了百分之一,但阮诺依旧异常兴奋! 她晃着鱼摆摆,激动得脸蛋儿通红:有了元气,她就不会轻易的死掉啦!等元气恢复到百分之百时,她就一尾巴砸烂这个所谓的瑞王府! 美滋滋的小人鱼丝毫不知道自己胖乎乎的鱼尾巴已经暴露到了人前! “你!” 被甩了一身水的林郎面色微变,还要继续说什么,就见坐于上首的瑞王殿下竟起了身! 他当即压下思绪,恭敬地错开身子。 瑞王今年二十有余,端是一副好相貌,盛京贵女无不为之心动,偏他又清冷异常,哪怕明知他性子温良如玉,敢主动接近的也一个没有,那一身遗世独立的谪仙气质挡了他无数姻缘。 就连见他多次的林郎,也不由因为对方玉样的脸微微恍神。 眼看着瑞王走上前来,林郎连忙低下头,错开视线。 阮诺在瓷缸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 外面怎么忽然安静下来了? 她动了动耳朵,从缸底缓缓地游了上来,先探出一缕元气,确定没有危险,才怯怯地从水面上露出两只眼睛来。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那双本就有些圆的眼睛微微瞪大,连红润的嘴巴也越长越圆,接连吐出两个小泡泡来! 神仙…… 孩子遇到神仙了啊! 她不自觉地从水里探出脑袋,傻乎乎地看着眼前之人。 这人一身月白长袍,腰间系着天青云纹腰带,衣上绣着浅色华纹,衬得他越发出尘和高贵,他很白,唇色也淡,虽未开口,却自带了一股文气,看着就很好相处。 像是看懂了阮诺的傻乎乎的表情,这人的眸子微微波动了一下。 只这一下,阮诺便对上了对方的浅色眸子。 他眸色很浅,自带了一股淡漠之气,哪怕他再温润平和,有了这双眼睛都会让人感到疏离。 阮诺像是被冷水临头泼下,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不是什么神仙!他是想要买走我的人类! 她憋足了力气,脸蛋儿更红,用力瞪着对方,小拳头攥得死紧,甚至还时不时地对着这人露出两颗小尖牙。 我超凶!快滚! 瓷缸里的小人鱼企图用恶狠狠的表情吓退敌人。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震惊地看着那条对着自家殿下龇牙咧嘴的小鲛人。 林郎更是眼前一黑,顿觉前途无望! 他就不该听叔父的怂恿! 他软着膝盖,时刻准备跪倒求饶,却万万没想到那位被小鲛人冷眼相待的殿下竟然笑了! 阮诺也张圆了嘴巴:好看的人类笑了呀…… 虽然只笑了那么一小下、虽然笑的很浅很淡,但他还是笑了的,而且还笑得那样好看。 阮诺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看向傅远舟的眼神热切起来:这样好看的人类,应该被她带回深海、好好饲养才是啊! 这样想着,阮诺更觉心动! 对!就是这样! 他不是想饲养我吗!等我元气恢复,就反过来养他,到时候这个好看的人类会怎么样呢?该不会是要哭鼻子! 阮诺心里想得美极了,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有在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新宠,等她回过神来时,只听到那个林郎感恩戴德地谢恩。 啧,谄媚。 谄媚的家伙走时并没有带走自己,阮诺便料想自己看中的人类想来也看中了自己,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想不到我的原始形态虽然弱唧唧的,但还是很招人喜欢呀! 我果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鱼鱼! 阮诺正美着,却不知王府的小厮们都在为该如何安置自己而犯愁。 “王哥,这小鲛人——”一个小厮一脸纠结:“看咱们殿下的意思似乎对它有些兴趣,但如果真的喜欢,怎么会在林郎走后对它不管不顾呢?” “殿下的心思哪是你我能猜到的!” 叫王哥的人说道:“但殿下心善,断不会让这鲛人自生自灭的,还是寻个人好好照料它!” “说起来也真是奇了,这天底下竟真有鲛人!我还以为那是古人瞎写的呢!瞧着嫩手嫩脸的,哪有古籍上记载的那样凶狠!” “这是因为它小!它这么小就敢对着殿下龇牙咧嘴,长大了怕是更了不得!” 还小的阮诺:“……” 姐姐已经三百岁高龄了啊! 不过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好看的人类没有喜欢自己?哼!真是没眼光! 事实上,那人似乎真的不喜欢她。 这日之后的两天,被人安置在耳房的阮诺过得异常无聊,哪怕时不时地有人给她喂饭、带她晒太阳,也不能让她提起对生活的兴致来。 “知书姐姐!”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提着裙角跑了过来,笑盈盈地问:“知书姐姐又来带它晒太阳呀!” 叫知书的姑娘十八九岁,穿得略微华贵一些,但对工作一直持消极态度,不单不喜欢给阮诺准备吃食、还时不时地用那双杏眼瞪她,似乎在说:都怪你!不然我怎么会干这种下三滥的活计!你怎么不去死! 阮诺:“……” 我好无辜的好! 知书漫不经心地瞥了小丫鬟一眼:“管家的命令,你敢违背?” 小丫鬟并没有在意知书的冷淡,正踮着脚往瓷缸里瞧,果然看到了那条胖乎乎的小人鱼,她的心情登时好了起来。 “前院的活计做好了?”知书声音冷冷:“这几日总往这边跑,也不怕大人怪罪。” “放心,知书姐姐,”春草笑得眉眼弯弯:“我已经扫好院子了!” 说完,春草小心地从帕子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糕点来,走到瓷缸旁,放轻声音问:“小鲛人,我带糕点来了,你要吃一些吗?” 春草小意讨好的模样让知书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有闲钱。” “啊!” 瓷缸里的阮诺听到熟悉的声音,鱼尾巴一甩,就从水里探出头来,果然看到了那个脸蛋圆圆的善良人类! “啊!” 她眼睛亮晶晶的,喊着单一的音节,传递着自己的开心! 第4章 胖嘟嘟是谁 王府里的日子虽然无趣,但好在阮诺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类——日常投喂她的春草。 春草是前院的粗使丫鬟,一次清理凉亭时,看到了正在晒太阳的阮诺,两人“一见如故”,从此开始了喂与被喂的友好生活。 “给!” 听到小鲛人稚嫩的声音,春草眼睛一亮:“我特意出府,去前街的五芳斋买的,可香了,你快尝尝。” 小鲛人胖乎乎的小手拄着下巴,张圆小嘴等待投喂的模样,萌得春草心都要化了,别说区区一块糕点,便是小鲛人花光了她的银子她都愿意! 她小心地掰下一小块糕点,放到小鲛人的嘴巴里。 唔!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人类不愧是最贪吃的种族,连这样平平无奇的糕点都能这样美味! 小鲛人捧着小脸儿吃糕点的模样让春草心尖儿直颤,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小鲛人胖出窝窝的小手,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话:“你好胖呀……” 虽然她没见过其他鲛人,但料想那些鲛人定不会这般胖的。 小鲛人的脸蛋儿是圆的、手手也是圆的、就连本该修长美好的尾巴都是圆滚滚的! 阮诺正吃着东西,没能听清春草的话,便歪着脑袋看她。 “没什么,”春草有些好笑,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小鲛人能听得懂自己说话的错觉:“我刚刚是说你为什么全身都是肉,看起来胖嘟嘟的。” 阮诺:“???” 胖嘟嘟? 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我的? 好像一道惊雷劈到了阮诺的头上,让她手心发凉:我、我很胖? 虽然、虽然她的初始形态确实肉乎了一点儿,但也不胖啊!她那是强壮!她要是不壮一点,怎么在深海里当霸主呢! “咦?” 见小鲛人惨白着一张小脸儿,春草连忙直起身子:“你怎么了?是吃糕点噎住了吗?” 阮诺:不是,是你的话扎到了我的心。 原来这样好的人类也有调皮的时候,呜呜…… “都说了它还小,不能乱喂,你非不听!”知书一把拉开春草,眉头紧皱着:“这下好了!你把它喂病了,还要害得我受罚!” “我……” 春草脸色一白,慌着解释:“上次我喂它时,它还好好的,我、我……” 知书冷哼一声:“和我解释没用,你去和管家说去!走!我带你——啊!” 有水淋到了她的衣服上,知书转过头,咬牙道:“是你!” 卧在瓷缸的阮诺正握紧拳头,一脸凶狠地看着她! 春草是我的人类! 虽然她说我胖,但我还是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你个小畜生!” 知书当即冷下脸来,她本是伺候在瑞王身边的贴身丫鬟,只是因为对殿下起了心思,才被老管家安置到了这里。 但作为大丫鬟的她哪里受得了伺候畜生的委屈,早早就心生不忿!当下被阮诺泼了一身的水,更是压不下了身上的火气,大步朝阮诺走过来! “知书姐姐!” 春草一急,慌忙上前:“知书姐姐!它还小!” 知书一把推开春草,直将瘦瘦小小的小丫头推个趔趄! 阮诺这才露出些许的慌意。 话说……这蠢女人不会真对自己的动手? 阮诺看着鲁莽,其实心里聪明着呢,她敢对着知书泼水,一是因为她欺负了春草,二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知书不敢对自己动手,毕竟她是那个老管家托付给知书的,若是自己出了事,知书也会摊责任的。 但千算万算,阮诺还是没算到对方是个蠢货。 “嗷呜!” 阮诺龇了龇小尖牙,企图吓退对方。 春草急得双眼通红:“知书姐姐,你别冲动!这件事要是传到殿下耳朵——” “那又如何!”知书打断道:“我和殿下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若非管家横叉一脚,我岂会沦落至此?别说是教训一个小畜生,便是打了你,殿下还能罚我不成!” 阮诺:“???” 人类,你是傻子吗? 你家殿下要是真惦记着从小长大的情分,会把眼睁睁地看着老管家赶走你? 别说阮诺,便是春草都觉得知书不可理喻,但偏偏她只是个粗使丫鬟,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只能苦兮兮地劝她。 眼看着知书朝自己走了过来,阮诺再不敢梗着脖子看她,怂怂地一头扎进水里。 “小畜生!” 一只大手穿过水面,一把抓住了阮诺胖乎乎的鱼尾巴。 阮诺:“!!!” 完了! “不要!”眼看着小鲛人被知书从水里拽了出来,春夏脸色都变了,再顾不上其他,冲了上来,一把抓住知书的手:“你疯了?!” “我看是你疯了!” 知书甩开她的手,随手一推,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阮诺被人拽着尾巴,腾空挨了两巴掌,疼得眼里全是泪花,偏她又倔得很,咬紧嘴唇,不泄出半晌呻吟。 知书更气了,朝着阮诺白嫩的小胳膊就是一掐:“小畜生!你是不是也在笑话我?嗯?” 阮诺:“!!!” 我没有! 这么个疯癫癫的家伙,阮诺自然是怕极了,更何况这人还不停地打骂着自己,她一边躲闪,一边运转元气。 此时的她自然是打不过知书的,但她能逃跑。 她晒太阳的地方距离荷花池不过两步之远,她运转全身的元气,倒是有可能逃进荷花池中! 愚蠢的人类! 若非是她,阮诺完全可以再忍几天,将元气恢复几成,然后以莲花池为跳板,逃出这个所谓的王府、慢慢恢复实力,最后再带着那个漂亮的人类回到她的深海! 但现在计划被打断了,活命成了她最要紧的事! 阮诺白着张小脸儿,拼尽全力甩动鱼尾! “啪!” 鱼尾巴重重地甩在知书的脸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跌坐到地上! 成了! 阮诺眼前一亮,抓住时机,让元气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一头扎进荷花池中! “啊!”春草惊呼一声,慌忙地朝池边跑去,却再见不得那条小鲛人,不由得面色微变:“来人啊!来人啊!鲛人出事了!” 第5章 鱼会淹死嘛 王府众人匆匆赶到时,知书正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咒骂着,春草则满脸泪痕地看着荷花池。 老管家沉下脸来:“怎么回事!” “小鲛人、小鲛人掉到荷花池里了!” 春草眼圈通红,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管家,您快救救它啊!它会死的!” 老管家沉着脸,不发一言。 良久,小厮模样的青年一脸复杂地看着春草:“鱼掉进水里,会淹死不成?” 春草:“……” 她缓缓地抬起通红的眼睛,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蠢到极致。 “顺才,你这就差人去找,务必在殿下回府之前将鲛人寻到,”老管家缓缓地将视线落到春草和知书身上,眸色沉沉:“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殿下。” 这话一落,春草瞬间面白如纸,知书的脸上则闪过希冀! 夜,渐渐深了。 阮诺藏了一整天,直到暮色降临,她才小心翼翼地从荷花池里悄悄地冒出头来。 也不知道自己忽然跑路,春草会不会受罚…… 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阮诺的身上就开始疼,疼痛让她瘪起了嘴巴,摸索半天,才抓来一颗小小的莲子。 好饿。 她花费好长时间才勉强恢复一点点的元气被用光了,偏偏初始形态的她还没有利爪和尖牙,所以她连池子里笨笨的小鱼都抓不到! 饿得狠了的小人鱼只能靠莲子充饥。 “阮家……失踪……” 远处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阮诺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 是人类的脚步声。 她生怕自己躲藏时激起的水声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只能用莲叶遮住自己的小脸儿,屏住呼吸。 与此同时,镶嵌在莲花池周围的青石小路上,两道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在后面的青年一身玄衣,眉头紧锁,似乎有无数烦心事:“……阮家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倒是太子——” 走在前面的傅远舟忽然停下了脚步。 赵止欢微愣,正要询问,便对上自家殿下那双稍显冷意的眸子,他当即噤声。 无声间,有寒芒从傅远舟的指尖一闪而过。 他略一抬手,示意赵止欢别动,自己则缓缓地朝莲花池的方向走去。 傅远舟的脚步很轻,又很稳,顺着流水声和鸟语蝉鸣,一步步地朝荷花池逼近。 阮诺竖着耳朵等了很久,直觉危险不再时,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荷叶。 月光倾泻而下,入目皆是淡淡的光,谪仙似的人儿背负银辉,正用凉如池水的眼神看她,远远看去,这人圣洁的不似凡人,偏他的脸却是寒的、眸子却是冷的,看人时带着股难言的戾气。 但只一瞬,这人眼里的阴冷便散了去。 阮诺眨了眨眼睛,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等等…… 看没看错还重要吗?我被人发现了啊!他要怎么处置我?完了完了!这家伙看着病怏怏的,走路也没个声音,我竟然大意了! 怎么办?怎么办? 阮诺缩了缩脖子,一点点地往水下沉…… “小鱼。” 清冽的男声忽然响起,带着淡淡的冷意,似碎玉落盘、似水溅泉间。 小鱼? 是在叫我吗? 阮诺歪了歪头。 池边的青年俯下身子,月白的长袍落入水中,像是被谁拽入了凡尘一般,他伸着手,眼底微柔:“过来。” 唔……美人计? 可耻的是,阮诺竟然有些动心。 这个人类可真好看。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欢喜。 阮诺迟疑了很久,还是没能经得住美色的诱惑,朝着傅远舟的方向游了一点点。 只一点点,她便停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警惕,在确定对方很安全,不会对自己随时出击时,她又游了一小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心警惕的小人鱼终于在距离傅远舟一米之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在远处等待良久的赵止欢终于耐不住性子,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 哪想只这两步,就被警惕的小人鱼瞬间发现!在傅远舟还未反应时,小鲛人一头扎进了水中,鱼尾巴一甩,瞬间游远了! 眼看着小鲛人消失不见,傅远舟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殿下?” 赵止欢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然他怎么能在荷叶间看到一个小小的孩童呢? 那小孩儿小小的、嫩生生的,漂亮得好像年画娃娃,但再好看也不能潜在水里啊!赵止欢一想到刚刚的场景,背上便冒出冷汗。 “退下,”傅远舟淡声开口。 赵止欢略一怔愣,还想多问,但触及到对方冷淡的眼时,他又压下了心底的狐疑,一点点地朝后退去。 良久。 水面上泛起一丝涟漪。 傅远舟唇色淡淡,像是万物不入他眼,但垂眸间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想法:鱼上钩了…… 潜在水下的阮诺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逃离之后竟又调转回来! 许是那个人类太漂亮了。 阮诺舔了舔嘴唇,悄悄地从水面冒出头来。 只一眼,阮诺就愣住了。 !!! 这个人类竟然还没走! 他正守在池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阮诺小心地摇了摇鱼摆摆,缓缓地游了一点点,便见那人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小鱼。” 早在傅远舟第一次见到它时,便见识了小鲛人的好相貌,它很白、也很嫩,好看得像个小仙童,但就是这样好看的小鲛人,竟然被人欺负得满脸红痕。 “有人欺负你?” 小鲛人脸上的红痕一看就是掌印,并没有被莲叶划伤的可能。 这样一想,傅远舟眸色微沉。 他不喜鱼虫鸟兽、更无心怪崖奇石,但因为一些原因,他只能将那些又肮又蠢的东西放在府里饲养,勉强称它们为宠物。 可即使不喜,也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欺辱它们。 毕竟…… 若此事外传,于名声无益。 “啊!” 阮诺张圆嘴巴,喊了一声,小拳头握得紧紧,一副我很生气也很凶的模样。 “真是个小可怜儿,”傅远舟缓缓开口,声音温和:“竟被伤成这样。” 阮诺原本就有些委屈,现下听到傅远舟的声音,她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告状似地露出自己小小的胳膊:“啊!呀!” 看这里! 这些都是那个坏人类掐的! 阮诺:“(`⌒′メ)” 第6章 告状精 阮诺指了指手臂之后,又仰着小脑袋让傅远舟看一看自己青了一圈的脖子,最后还甩起鱼尾巴,让对方去看自己尾巴上的抓痕。 “啊!呀!咿!” 小鲛人一边比划着,一边一脸愤怒地对着自己说什么。 他听不懂,但料想是和告状有关的话。 倒是有趣。 这么一个小小的鱼儿,竟然也知道告状,还告到了我的头上。 傅远舟伸出手,露出还算温和的笑意来:“来。”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似乎是想看穿对方的想法。 过了很久,她小心地游了过去,又缓缓地将小手放到对方的掌心。 傅远舟微微垂眸。 小鲛人的手上有水,滑腻腻,有点脏。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用帕子垫在掌心了。 “啊!” 傅远舟垂眸看她,就见小鲛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轻轻地拍了拍瘪瘪的肚子,似乎在说饿得很了。 这小鲛人聪明得与寻常孩童无异。 有趣。 “饿了?” 漂亮的人类如是问她。 “嗯!”阮诺重重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啊!” 我好饿!快带我去吃饭! 说话间,她不自觉地甩了甩鱼尾巴。 傅远舟垂下眉眼,看向被小鲛人甩了一身水的长衫。 “……”很好。 “带你去用膳,如何?” 阮诺的睫毛颤了颤。 不行,她要是被人类抱去吃饭,岂不是又要被豢养起来?她不喜欢! “啊!唔!” 她一边比划,一边咿呀着说着话:你去取些食物来!我就在这里吃!快点!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漂亮的人类也很聪明,很快就听懂了阮诺的意思,但还是一副怔愣的表情。 阮诺只得抓着对方的手,往外拽:快走嘛!快一点!我好饿的! 被小鲛人哼哧哼哧地拖拽着的傅远舟:“……” 这么一条小小的鱼,竟也会使唤人。 它使唤的人还是自己。 傅远舟不想动,但这小鲛人实在是没眼色,不单一个劲儿地推搡他,还时不时地用手拍他一下,虽然这力道轻极了,但傅远舟的眼神还是微凝了一瞬。 “啊!” 这个漂亮的人类怎么了?为什么不给她拿饭、也不说话呢? 莫不是傻了! 阮诺又急又气,比划了好半天,对方依旧一动不动时,她终于认命了。 果然。 造物主总是这样公平,给你开了一扇窗的同时,会关上你家的大门,就像这个人类,他虽然很漂亮,但是他很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啊。 阮诺摇着鱼尾巴朝莲间游去,没一会儿,她又捧着一小把莲子游了回来。 “啊!”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傅远舟一眼,然后递给他一颗莲子:“呐!” 小傻子,给你一颗啦! 虽然你不愁吃穿,但傻乎乎的也很可怜呀! 出于同情,阮诺又递给他一颗莲子。 傅远舟:“……” 莲子小小的、白生生的,有些喜人。 但……他看起来像是很饿的模样?小鲛人为什么要把莲子分给他、还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我不饿,”傅远舟将莲子送回阮诺的手上:“你吃。” 阮诺歪着头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将那两颗小小的莲子扔进嘴巴里。 “唔!” 莲子刚一入口,阮诺身体里的元气便汹涌了起来,隐隐新生了一缕元气,它们纠缠着、涌动着……阮诺的实力竟然提升了些许! 是莲子! 是刚刚那两颗莲子! 她瞬间亮起了眼睛,莲子里竟然含有元气! 有了元气,她何愁不恢复实力、化为原型啊!再不济、再不济她也要幻化成人啊! 这样想着,阮诺激动得近乎颤抖,哪里还在意得了其他?当即朝莲间游去,飞快地扣着莲子。 一颗、两颗…… 阮诺脸上的激动淡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莲子里一点儿元气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 一想到自己希望落空、无缘元气,阮诺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怒,一边甩着鱼尾,一边嚎叫起来:元气呢!我那么多、那么精纯的元气呢! 为什么只有那两颗莲子里蕴含元气! 从满怀希望到希望落空,这大起大落间,阮诺的心态已经崩了。 事实上,她早该崩的。 从穿越那天开始、从退化回初始形态开始、从被人抓走开始、从被买卖开始…… “啊啊啊啊啊!” 鱼鱼为什么这么倒霉!鱼鱼做错了什么?! 小鲛人像是被火烧了尾巴,在荷塘里乱窜,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像是……饿疯了。 傅远舟:“……” 他直起身,开口道:“你且等——” “啊啊啊!” 小鲛人哪里还听得到他的话,正满荷塘里嚎叫着。 傅远舟:“……” 很好。 愤怒的阮诺并不知道岸边漂亮的人类已经离开,此时的她正沉寂在悲痛之中。 而王府中的众人更是惊恐万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呜咽是因何传来的,他们只知道荷花池里闹/了/水/鬼。 这些都是后话。 怒气冲冲的阮诺嘶吼了很久,直将嗓子喊哑,才用小手抱住胖胖的自己,躲在莲叶下。 “刚刚的声音是打哪传来的?荷塘里?” 提着灯笼在岸上巡逻的王府侍卫说着话,水里的小人鱼瑟瑟地发着抖。 糟糕,她太“失意忘形”了,这要是被人发现、然后抓了去…… 怎么办怎么办? “殿下。” “见过殿下。” 一阵行礼声过后,只听得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退下。” “是。”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小心地拨开荷叶。 月光下,漂亮的人类拎着食盒一步步地朝荷塘走来。 阮诺像是被定住了,半晌不能一动,良久,她才从荷叶里游出来,垂着脑袋游到傅远舟身前:“啊。” 对不起呀,刚刚吓到你了。 谢谢你呀,还记得给我带饭。 小鲛人低落的情绪让傅远舟微微抬眼:“不喜欢这些?” “啊!” 阮诺连忙伸出小手去摸食盒:“啊!”喜欢!喜欢!我要饿死了! 她已经很多很多天没吃饱饭了! 第7章 不甘为奴 阮诺的初始形态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非常能吃,只是给她喂饭的人生怕她撑了,每天只喂给她一点点东西,饿得小人鱼满地找头。 饿了许多天的阮诺看向傅远舟手里食盒的眼神更炙热了。 “啊!” 小鲛人清脆地叫着,伸着小手准备抓食盒。 它的手很小,而且湿漉漉的,刚碰到食盒,水珠儿就从手上滴落,“啪嗒”一声砸到食盒上,檀木色的食盒瞬间湿了一小块儿。 傅远舟的视线落到那碍眼的湿润上:“……我帮你。” “昂!” 阮诺眼睛一亮,漂亮的人类要喂她!她果然魅力不减嘛!这样想着,她便仰起头,张开小嘴巴,等待投喂。 只想帮她打开食盒的傅远舟:“……” 半晌,他缓缓地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糕点和肉食。 好香…… 阮诺吸了吸鼻子,顺着香味朝前游了一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散着香味的肘子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啊!” 快喂我!笨人类! 她拽了拽傅远舟的袖口催促他:“啊!呀!”快一点嘛! 傅远舟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拿起双箸,夹了一块阮诺不认识的绿油油的菜。 “嗯啊!” 虽然不认识,但一看它不太美好的颜色,阮诺就猜到它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她摇了摇小脑袋,然后一脸急切地指着香得流油的肘子肉:“啊!” 我要吃这个! 过了好一会儿,阮诺才如愿地尝到那块油亮亮的肉。 在深海里待了一辈子的阮诺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只一口,便深深地爱上了它,那香喷喷的味道在嘴巴里挥之不散,幸福得她直哼哼。 “啊!” 人类!你可真是好样的!等带你回深海,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不过……回到深海以后,我还能吃到这样香得流油的肉肉吗? 阮诺有些愁,但还是指着肘子肉,催促他:“啊呀!” 傅远舟耐性极好了的模样,不停地喂着这只小小的鲛人,直将肘子肉全都喂光,才堪堪停手。 “咦?” 阮诺伸着脑袋往食盒里瞧,再见不到一点肘子肉,她垂着脑袋摸了摸勉强有一点点饱腹感的肚子,满脸沮丧。 我还没吃饱呢。 “还要吃吗?”傅远舟淡声问。 阮诺看了看品相不错的糕点,点了点头:要的呀!要的呀!本鱼还能吃好多的! 看着小鲛人吃光了整个食盒,傅远舟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似乎不觉得这么小的鱼能吃这么多的东西是一件奇怪的事。 当然,也许他是觉得这样胖的小鲛人吃得多也很正常…… 总之,阮诺吃得肚子圆圆之后,就对着傅远舟拱了拱小手,然后摇着鱼尾巴躲到了荷叶后面,探着小脑袋看他。 “啊!” 漂亮的人类!明天你也要带着香喷喷的肉肉过来呀! 傅远舟似乎也听懂了阮诺说的话,只淡笑一下,便起了身:“不和我一同回去吗?” 才不要呢! 这个荷塘可比那个瓷缸大多了! 阮诺装作听不通他说什么,歪着脑袋茫然地看着他,然后一头扎进水里,游远了。 傅远舟也不挽留,只静静地看着水面上小小的涟漪。 良久。 “殿下。” 赵止欢从暗处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这就是林郎送来的鲛人?” “原来只有这么小,倒是你我多虑了,”赵止欢也朝荷塘方向看着。 外界传言瑞王殿下生性儒雅,爱好怪鸟奇石,与人为善,但和傅远舟相交甚密的赵止欢却清楚地知道傅远舟的薄凉,别说对那些鸟兽,便是对人,傅远舟都异常淡漠。 但贤名外传、爱好远播也有不少坏处,那就是总有谄媚之辈企图用花鸟鱼虫换取瑞王殿下的宠信。 例如林郎。 但不得不说林郎也是蠢的,他若是献上些鸟兽倒也罢了,他偏偏送上了鲛人,这不是想往瑞王的头上泼“荒淫无度”的脏水吗? 也好在这小鲛人才这样小,不然这个时候瑞王怕是已经将它秘密解决掉了。 “殿下,”赵止欢顿了顿,问:“这小鲛人该如何处置?要不要……” “不急。” 语罢,傅远舟微微颔首,声音冷淡:“长福。” 早已等候多时的老管家缓缓地从远处走来,弓身行礼,沙哑着声线开口:“老奴在。” 傅远舟眸色淡淡,眼前却忽然闪过小鲛人伸着小手,委屈巴巴地让自己去看它身上伤口时的画面,这样想着,他便随口一问:“是谁照料着鲛人,怎会被它逃了出去?” “回殿下的话,照顾鲛人的婢子是知书。” 说完,老管家不由得抬头看了傅远舟一眼,见自家殿下对此女毫无印象,才缓缓地解释起知书的身份来。 傅远舟隐隐想起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但没有太多印象,便淡淡地点了点头。 “知书心气儿高、不甘为奴,早早便对伺候鲛人的活计心生不满,”老管家看了眼自家殿下,见他没有露出不耐,才继续说道:“鲛人又向来活泼顽劣,几次惹她不满,这才遭她报复……” 活泼顽劣、惹她报复? 她算什么,也配向鲛人发泄怒火? “既然不甘为奴,何不另谋出路,”傅远舟淡声开口:“带她去沉香坊。” 沉香坊。 下等妓子的地界。 老管家的身子弓得更厉害了,沉声应是。 夜,越发的深了。 习惯了深海的阮诺自然不会在荷塘中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危险,此时她正在摇着尾巴寻找睡觉的地方。 咦? 前面是什么?白森森的、还穿着衣服?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游了过去,然后张圆了小嘴,震惊道:全都是骨头!而且每一个骨头都属于人类唉! 这么多人骨,是死了多少人啊! 阮诺的拳头紧了紧。 她们人鱼族对待人类的感情很是微妙,虽然嘴上称他们为奴仆,其实对这种用两条腿走路的家伙还是很喜欢的,不然阮诺也不能时常幻化出人类的双腿来。 眼下看到有这么多人类遭人毒手,阮诺难免悲愤。 第8章 流口水 阮诺又游近了一些,眼里的惊色更浓。 我滴老天鹅! 这些人类的腰间都系着一根很粗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则系了一块巨石!再联想起没有避水珠的人类并不能在水里呼吸的事,阮诺的头皮都麻了一下! 是谁这么阴毒!竟用这样坏的法子害人! 等等…… 阮诺的鱼尾巴也不摇了,嘴里也不嘀咕了,整个人都懵了:那个漂亮人类的家就在这里,那岂不是说——他现在很危险吗! 那可不行!漂亮人类是她的! 她得想办法给他通风报信! 这样想着,阮诺便游出了水面,回忆着傅远舟住的地方,然后缓缓地朝那边游去,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她便脑袋一点一点地靠着荷叶睡着了。 她向来嗜睡,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刚一睁眼,阮诺就看到岸上站了不少丫鬟模样的人正笑着偷看自己,甚至时不时地有人议论几句:“它还真像个小孩子,睡觉还流口水呢!” 阮诺:“???” 闹呢?那是荷塘里的水好! “是呢,也不凶,就是胖了点,还怪好看的,像个年画娃娃,殿下也是心善,不拘着它,也不让谁把它抓去,不然你我哪有机会看到它啊!” “也不知道那个知书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对这么个小娃子动手呢?” “呵,人家想攀龙附凤,看不上这样的活计也是正常,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昨晚管家差人带走她时,她哭得多起劲儿啊!啧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 阮诺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知道那个欺负自己的坏人类被处置了,不由得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朝人群的方向游了游。 哪想这一动不得了,那些对阮诺喜欢极了的丫鬟们全都尖叫了一声,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阮诺:“……” 我、我很吓人? 我脆弱到你们稍微一用力都会死的。 再说,我只是饿了啊! 她朝着距离最近的粉裙少女伸了伸手,示意自己饿了,哪想那少女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尖叫,一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阮诺:“???” “啊!”她张了张嘴,故意放软声音:“咿呀!” 快回来!给我饭吃!我不伤人的!喂!别跑了!你们想饿死鱼吗?! 丫鬟们全都跑远时,阮诺还一脸茫然地站在那儿。 刚刚她们不是还很喜欢我吗?这才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所有人类都讨厌了吗? 人类,你们为何这么善变! 荷塘处时不时地传出的尖叫声惊动了王府侍卫,没一会儿,阮诺就被一群冷着脸的男人驱赶到了荷塘的中心位置。 阮诺小小的一条鱼,呆呆地站在那儿。 早饭,“啪”一下,就没了? 她不敢往外游,生怕被那些凶狠极了的侍卫打骂,只能怀念着昨晚油光光的肘子肉和时常投喂她的春草。 她好饿。 饿得她只能四处摘莲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诺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四处看去! 春草! 是春草! 她正站在岸边的位置喊着自己!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正要朝春草的方向游去,就被侍卫第一时间发现:“回去!” 侍卫冷着脸抽出佩剑:“滚回去!” 阮诺:“?~?” “它不伤人的!”春草连阮诺的手都摸过,自然知道阮诺的温顺,连忙向侍卫解释:“它只是饿了,我给它喂完饭就走!” 侍卫瞥她一眼,抬了抬下巴:“其他人退后十步。” 春草周围的位置瞬间被空了出来。 她向来寡言,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不然也不会总来找一个人事不通的小鲛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不由得有些紧张。 好在小鲛人很快就游了过来。 昨天小鲛人被知书又掐又打,脸蛋儿和小胳膊都是淤青,近看时更是可怜极了,春草连忙蹲下身子,心疼道:“怎么这么严重!疼坏了!” 阮诺瘪了瘪嘴巴,一副很沮丧的模样。 她本就好看得像年画娃娃,当下露出这样的表情,春草更是心疼坏了:“别难过了,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呀!” 一听到好吃的,阮诺的眼睛登时亮了。 春草把小糕点放到阮诺捧着的两只小手里,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我每天晌午都能有休息的时间,你记得等我啊。” 一块小糕点很快就下了肚,阮诺舔了舔嘴唇,对着春草郑重地点点头。 “还怪通人性的!” 站得远远的丫鬟们忍不住踮着脚尖儿往这边瞧,时不时地讨论起来:“瞧着也怪温顺的,小胳膊小手和人没什么两样,我还以为她的手像爪子一样呢!” “咱们也上去看看?” 几个胆大的丫鬟刚要迈步,原本温顺的小鲛人忽然炸毛似的抬起头,对着她们龇牙咧嘴地恐吓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不由退后。 “别凶,别凶她们,”春草也是一急,小鲛人小小一个,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她只得将剩下的两块小糕点递给阮诺,说:“吃,吃饱了就回去,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阮诺知道春草是对自己好,也对她甜甜地笑起来。 正笑着,她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儿,便听到行礼声。 她歪着脑袋往外看,就见人群避让间,一个漂亮的人类款款走来。 阮诺眼睛一亮:“啊!” 他来了!他来给我带饭了! 小鲛人眼里的希冀让傅远舟脚步微顿,莫名有一种自己辜负了对方的错觉。 但仔细一想,他似乎并没有答应要给她带饭! 小鲛人歪着脑袋四处看,在确定自己并没有带食盒过来之后,它眼里的光亮不见了,脑袋也垂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异常丧气。 傅远舟走来后,丫鬟们自然不敢多留,连春草也是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此处只剩下了傅远舟和一众侍卫。 “唔。” 阮诺瘪着嘴,有心生闷气,但转念一想,漂亮人类可能只是忘了,自己不能那么小气的,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怒气便散了些,伸手要去抓傅远舟的衣角。 第9章 初遇系统 傅远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小鲛人的手,垂眸间,他眼底温柔:“怎么了?” “啊!” 阮诺朝荷塘里遥遥一指,一边比划、一边咿呀地说着话,傅远舟听不懂,但竟出乎意料的不觉反感。 阮诺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漂亮人类有什么反应,她终于叹了一口气。 唉!要不是害怕自己忽然开口说话会吓到他,她何苦“阿巴阿巴”个半天! “啊!” 阮诺朝水里指了指,说:“咿呀!” 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也不管傅远舟听没听懂她说话,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傅远舟也不急着走,只微微颔首,示意小厮去准备些吃食来,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鲛人终于哼哧哼哧地游了过来。 “是要送我礼物吗?” 远远看着,傅远舟便发现小鲛人的两只小手抱在了一起,似乎握着什么,再一联想小鲛人刚刚比划的那些,傅远舟便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 小鲛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对,没错,他竟然从一个人事不通的鲛人脸上看到了风雨欲来的凝重。 “啊!” 阮诺一边龇牙,一边用手指头指着四周的侍卫,明明没有说一句话,但傅远舟竟然莫名地猜到它的意思。 小鲛人想让其他人回避。 真是很通人性啊…… 傅远舟也不说话,缓缓地抬了抬手,侍卫们便纷纷退下。 确定这里只剩下自己和漂亮人类,阮诺才紧张兮兮地捧着人骨给傅远舟看,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啊!呀!” 快看!这里有人类的骨头! 只一瞬,阮诺的心底忽然涌上的一股寒意! 她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让她第一时间惊慌地四下看去,可周围除了漂亮人类,并没有第二个人。 至于漂亮人类依旧用温柔的眼神看她。 “小鱼,”他开口,声音温和,似乎带了点点笑意:“从水下找到的?” 阮诺昂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远处的水底。 原本神色淡然的漂亮人类忽然轻笑了下,他本就有些病弱的文气,清冷得不似凡人,但他笑时,却像是被谁拉入了凡尘,莫名得让人想要接近。 “真是个聪明孩子,”傅远舟喟叹一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可惜着什么:“怎么这么乖呢?” 被夸了呀! 阮诺眼睛一亮,手一松,就把白骨丢到水下,转而拉住傅远舟的袖子:“啊!” 既然夸我了,那一定有奖励的,对? 我饿了!要吃饭! 傅远舟拍了拍手,便有小厮端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走了过来,阮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摇着鱼摆摆。 两个食盒被依次打开,露出昨晚好吃到爆的肘子肉! “啊!” 阮诺开心地张着嘴巴,等待投喂。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傅远舟格外温柔,就连喂自己吃饭时,他的嘴角都挂着淡笑,像是非常喜欢自己。 嘻嘻!我也很喜欢漂亮人类! 阮诺开开心心地吃光了肘子肉和各种肉食,然后垂涎着食盒里的小糕点。 很快,傅远舟便拿起了那块糕点。 阮诺仰着小脑袋,将糕点一口吞下。 只一口,她全身的元气便瞬间运转了起来!元气汇聚一处、凝结成水珠儿,落入丹田!久违的拥有实力的感觉! 刚刚那块糕点里竟然含有元气! 阮诺激动得双眼通红,也不等着傅远舟投喂,直接自己伸出小手,一把抓向糕点,往嘴巴里塞! 元气呢?! 她如遭雷击,小脸儿雪白,刚刚不是还有吗!怎么忽然又没有了?! 那两颗莲子和这块糕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可大起大落间,阮诺哪里还能思考出这些,整个人都被愤怒和失落包围,抓狂地抓自己的湿发:“啊啊啊!” 小鲛人的忽然暴躁让傅远舟微微一顿,抬手将糕点放到阮诺的唇边:“还吃吗?” 不吃! 没有元气吃个屁! 她正要别过脸,但舌尖儿却忽然舔到了糕点渣渣。 阮诺猛地一震! 元、元气? 她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刹那间!浓郁的元气涌入到她的身体! 竟然是真的!这块糕点里也有元气! 阮诺又惊又喜地看向傅远舟,正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好像每次自己感受到元气之前,漂亮人类都接触过那些含有元气的东西…… 莲子是、糕点也是。 这些元气该不会和漂亮人类有关? 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阮诺还是燃起了希望来,她小心地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糕点来,尝了一口,在确定没有元气之后,她又将糕点放到了傅远舟的手上。 傅远舟微微抬眼:“怎么?” 阮诺来不及说话,便夺过糕点,一口塞进嘴巴! 元气! 激动让她瞬间红了眼圈,半晌说不出话来,感受着元气一点点地充盈身体,阮诺舒服地只想哼哼,但很快,她又升起了疑惑来。 为什么漂亮人类的作用这么大呢?难不成他是传说中的元气之母? 【滴!】 阮诺的脑袋里刚闪过这个猜测,一道机械音忽然响了起来:【滴——第301号宿主触发任务机关!系统001准备就位!】 【即将开始绑定……】 【绑定成功……】 似乎有什么烙印忽然出现在阮诺的身体,让她本能的觉得不安:“你是什么东西?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熟读穿越小说的阮诺已经猜到了什么。 宿主、系统、绑定,这三要素一出来,还需要再解释什么吗?直接执行任务就行了呀! 【滴!您的系统001已上线!】机械音再度响起:【从今天起,您将是本统的第301任宿主!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等等,301任? 我不是独一无二的? 阮诺蹙了蹙眉,一大段问题脱口而出:“你是我的系统?想让我做什么?我要是不做会怎么样?我要怎么才能回到深海?为什么我的记忆不全?为什么我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是谁要害我?为什么我是第301任宿主?” 【滴!提问过于频繁,您的系统暂时死机!滴!提问过于频——】 阮诺:“???” 啥? 第10章 反派 阮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系统居然废到几个问题就能把它问死机的程度!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才重新开机:【第301任宿主你好,我是您的系统001,下面请确认您的任务:攻略反派傅远舟。】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傅远舟是谁?” 很快,系统便向阮诺科普了傅远舟的身份。 原来她并不是穿越了,而是穿到了一个名为《太平盛世》的女频权谋言情文中,讲述的是女主从商户之女一路飞升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跨过无数艰难险阻的故事,其中给男女主使绊子最多的人就是反派傅远舟。 此人看似温柔和善,实则心狠手辣,为了权势,杀父杀兄,坑害良臣,手段残忍且肮脏,为世人所不耻。 阮诺听完之后一脸茫然。 “所以我为什么要攻略他呀?” 这个傅远舟都这么坏了,还有攻略他的必要吗?系统完全可以让鱼鱼去协助男女主啊! 【傅远舟在现实世界中粉丝无数,受粉丝之托,本统将为他寻一良人。】 阮诺:“???” 这样一个坏人居然粉丝无数?闹呢? “那为什么会选本鱼呢?” 阮诺刚想问是不是因为鱼鱼又美又优秀才会被选中,但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劳什子的第301任宿主,该不会是…… 【在宿主大人之前,本统曾有过三百位宿主,但每一位宿主的任务都以失败告终。】 阮诺:“!!!” 三百多位?! 原本还信心满满的阮诺忽然有些不自信了。 “小鱼。” 小鲛人时而狂喜、时而呆滞、时而沮丧,小表情一个接着一个,傅远舟看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吃饱了?” 阮诺没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傅远舟再度出声时,阮诺才懵乎乎地回过神来:“呀?”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啊,那个反派傅远舟和漂亮人类身怀元气有什么关系呢? 【……宿主大人以为傅远舟是谁?】 阮诺茫然:“我认识他?” 良久,系统才幽幽开口:【如果数据没出错的话,你面前这位就是傅远舟。】 阮诺:“!!!” 阮诺:“???” 漂亮人类?!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清风明月般的俊美男人,拳头一点点地握紧,她的漂亮人类就是书中的反派傅远舟? 为什么! 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忽然黑化! 一定是别人欺负他了! “啊!” 漂亮人类!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等我恢复实力,就带着你回到深海! 小鲛人嫩生生的小脸儿上划过坚定。 “小鱼,”傅远舟温声开口:“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阮诺想了想,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软乎乎地摇摇头:“咿呀!” 不吃了!鱼鱼已经吃饱了! 不过…… 她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傅远舟:你可以带走我、帮助我恢复元气嘛? 傅远舟眸色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云的小鲛人,它正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小心翼翼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来,似乎在试探着什么,又像是在乞求。 他垂眸,小鲛人的小手娇娇小小,有些胖,手背上有几个小窝窝。 它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信任和欢喜。 干净、纯白、好似稚子。 良久,傅远舟忽然轻笑出声:“还真是一条聪明的小鱼。” 明明一句话都不会说,却一直做着讨好人的动作,让人无故心软。 也好在这附近都是自己人,不然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灭口的。 “啊!” 阮诺朝他伸出两只手,一副要抱的模样:漂亮人类!快带我离开!以后天天给我喂饭,等我恢复元气,你就安全了呀!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傅远舟有什么反应,这才耐不住性子地抓住傅远舟的袖口,尾巴一甩,便跳到了傅远舟的怀中。 见此一幕,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倒吸了一口冷气! 作为暗卫,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家主子的无情,更何况主子刚刚说话时的语气,明显是对小鲛人起了杀心的,但不知怎么,主子竟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而就在他们以为它要逃过一劫的时候,小鲛人竟然跃入了主子的怀中。 暗卫:“……” 不作死就不会死。 另一边,傅远舟更是没想到小鲛人会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第一反应就是躲! 但人鱼的尾巴何其灵活,眼见着漂亮人类要跑,阮诺一尾巴勾住他的腰,力道之重,让傅远舟瞬间摔倒在地! “啊!” 靠!什么情况?! 阮诺震惊地猛吸一口气!满眼惊喜:漂亮人类的身上也全是元气的味道! 天!这简直是勾鱼犯罪! 这才只吸一口气,她就能一尾巴把漂亮人类扑倒了,她要是咬他一口,岂不是——虽然、虽然她对吃人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恢复实力的诱惑实在不是她一条鱼鱼能够抵挡的呀! “咿呀!” 漂亮人类头着地、摔到地上,本就温润的脸上更添文弱,看上去病怏怏的。 她有些担心,毕竟她刚刚不知道元气恢复了许多,就没有控制好力道,万一一不小心把漂亮人类的腰坐折了、腿压断了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不由得露出急色,抬手拍了拍傅远舟的脸蛋儿:“啊!呀!” 你没事!不要晕! “咳、咳……” 傅远舟发誓他刚刚真的升起了放过小鲛人的心思,毕竟它还小、它还不懂事、它还……它还小?还小怎么重成这样?! 要不是他自幼习武、还算强壮,今天怕是要被这小鲛人一尾巴砸成两截! 而现在它正压在他的胸口上,过分的沉重让他呼吸困难,险些背过气去。 “啊!” 眼看着漂亮人类咳得厉害,阮诺又急又慌,连忙从傅远舟的身上滑下去,然后抓着他的袖子,叫着:“啊呀!” 快起来!不要晕!不要咳了! 重压消失,傅远舟也缓了过来,但脸上还是带了些薄红,额间也有细密的汗珠,眼神却有些幽深,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11章 时轻时重 良久,傅远舟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小鲛人的头上。 小鲛人正抓着他的袖子,一脸焦急地看着他,胖乎乎的包子脸皱到一处,眼中全是歉意和心疼。 傅远舟不为所动,他已经为自己罕见的心软付出代价了。 “咿呀!” 你没事!我好担心你的!其实、其实鱼鱼没有那么重,只是忘记控制元气了,你不要误会哦!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灵机一动,再度跳进傅远舟怀里。 又来? 傅远舟怎么可能继续傻坐着,当即一个闪身,躲开攻击,与此同时单手扣住小鲛人柔软的后颈,朝后一扔! “啊啊啊!” 眼看着自己的小身子飞了出去,阮诺吓得魂都要飞了,又惊又怕地叫出声来! 忽然,一阵风从她耳边掠过,下一秒,阮诺便落到一个安全的怀抱之中! 正是一直守护在傅远舟身边的暗卫。 “主子。” 刚一接住小鲛人,暗卫便恭敬地单膝跪地。 日光下,傅远舟的脸色淡淡,嘴角却像是挂了笑,他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倒是及时。” 我被压得差点吐血时,你不现身,鲛人刚一遇到危险,你便出来了? 真是好样的。 暗卫跪在地上,直觉告诉他主子心情不美,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毕竟……主子明知道我藏在树后,还故意把小鲛人朝后扔,就说明主子不想伤害小鲛人?而且刚刚身手敏捷的主子还为了逗小鲛人开心,装咳装晕呢! 虽然在他印象里,主子不像是会逗谁开心的人,但主子更不可能真的被鲛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啊! 在傅远舟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暗卫的额头上滚下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唔……” 怀里的小鲛人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呜咽着,似乎被吓到了,暗卫不敢吭声,但身形绷得更紧了。 “呜呜……” 漂亮人类捏我脖子,还要摔我,呜呜。 阮诺眼圈红红,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哄都哄不好的那种!她吸了吸鼻子,从暗卫的怀里探出头来,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然后又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不理你了! 在傅远舟淡漠的眼神下,暗卫硬着头皮将小鲛人托到头顶,恭敬地以首扣地。 眼看着自己又要回到漂亮人类的怀抱,阮诺却不想理人,当即背过了小身子,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哄她,她才慢吞吞地转头身,伸出两只小手来:“啊!” 喂!快来抱我呀!我不怪你了! 良久,傅远舟缓缓走来,淡色的眸子落到阮诺身上。 “啊!” 小鲛人催促着朝他伸出手,傅远舟这才敛起神色,将小鲛人抱到怀里,而后眼神微微一凝: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小鲛人变轻了…… 而且很软。 除了小鲛人,傅远舟没有和其他人近距离接触过,更不知道小孩子抱起来是什么感觉,但小鲛人很软,也很胖,肉乎乎的,抱起来像是抱着一团棉花,让人不敢用力,脆弱极了。 “咦呀!” 虽然漂亮人类刚刚很凶,但他抱我时还是很温柔嘛! 阮诺抱住他的脖子,指着荷塘咿呀地说了两句,想提醒傅远舟给自己准备一些水,不然她的尾巴会干裂的。 而傅远舟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鱼不开水,回到内室后第一时间将小鲛人放入瓷缸里。 小鲛人刚一入水,便摇着鱼尾巴,甩了他一身的水。 傅远舟:“……” 我还是太善良了。 “啊!” 从荷塘回到这样小的瓷缸里,阮诺自然是不适应的,游了两圈,眉头便皱了起来,指着瓷缸一脸不满地说着话。 “稍后我便差人重建外殿,你且委屈一段时日。” 阮诺一愣,然后眼睛一亮! 漂亮人类要改造房子了!到时候她也可以在房子里游泳了吗!看来他也知道错了,这是在委婉地向她道歉呐! 他可真好! 阮诺开心起来,不自觉地摇了摇鱼摆摆。 傅远舟像是不觉得鲛人能听懂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对,神色一如往常,良久,他才淡声开口:“真是一条聪明的小鱼。” 不单聪明,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时重时轻、时慧时拙…… 莫不会是个小妖怪?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远舟脸上的柔色更重了一分,但眼神却依旧淡漠,他声音温柔地开口:“小鱼,你要乖啊。” 阮诺昂了一声以示回应。 如此,她便正式在瑞王府定居了。 殿外很快便被重建,时不时地有匠人进进出出,阮诺看着他们忙碌,心里也开心得要命,这是她的家呀!还是漂亮人类给她建造的小家呀! 漂亮人类可真好! 他不单给她住的地方,还给她准备各种好吃的,本就心性不坚的小人鱼被蛊惑得连深海都不想回了,每天一睁眼就是一会儿吃什么,整条鱼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而且哪怕漂亮人类总是忙碌,他也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看一看自己,时常和傅远舟相处的小人鱼也慢慢地恢复起实力来…… 转眼便是三十天后。 阮诺遍布外殿、连接荷塘的小家终于建好,她也自由自在地在池水里玩乐起来。 至于深海…… 什么是深海?深海是什么?能吃吗? 她连实力都恢复了,回不回深海还有什么意思?在瑞王府她也能过得逍遥自在呀!只不过恢复实力也还是有些弊端的,她面对傅远舟时都不敢露出手手了。 好,她现在的手已经不是手手,而是利爪了。 实力恢复后的她,利爪足以撕烂任何生物的身体,而人类又那般脆弱,稍一用力,她就会将漂亮人类伤个粉碎! 如此,她只能小心地将利爪收好、敛起尖牙,一直保持着初始形态,不让傅远舟受到伤害。 阮诺都被自己的贴心感动到了! 这日,夜深如水。 阮诺照例在睡前游览自己的“王国”,然后惊讶地发现荷塘里竟然没有一块白骨了! 她更开心了。 以后这荷塘也完完全全地属于她啦! 只是不知道荷塘以外的人类世界是什么样的,她还没有—— 忽然!阮诺的耳朵动了动! 有人潜入了漂亮人类的内室! 第12章 你会说话 阮诺恢复实力之后,耳聪目明,只要她想,瑞王府内内外外的所有声音她都能听到,但她又很懒,一般情况下她只关注漂亮人类的内室。 哪成想她竟真的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 漂亮人类的房间里总会有其他人的气息,但阮诺知道这些人是暗卫,是专门保护漂亮人类的,所以她没有过多在意,但今天不一样,漂亮人类明显是遇到危险了啊! 阮诺不敢耽搁,一路朝内室方向游去! 漂亮人类呼吸平稳,应该还在熟睡。 快一点! 她要再快一点! 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漂亮人类! 不等游入内室,阮诺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啊!啊呀!” 快来人啊!暗卫快出来!你家主人要受伤了! 阮诺一边喊,一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一拳砸向房门,只一拳,楠木门便露出一个大洞!再一拽,整道门四分五裂地朝阮诺压了过来! 她丝毫不惧,“啊哈”了一声,一尾巴甩开木门,正要朝室内游去时,她忽然呼吸一窒,整条鱼愣在当场! 屋内只有两个人,一人满身是血,躺在血泊之中,另一人长衫而立、单手握剑、面容清冷。 他手中之剑长且细,有血从剑身滑落,一滴、两滴、滴滴入耳。 此时已是夜深,但窗却是开着的,月光点点散落,照得一室淡光,傅远舟面如冷玉,与月光辉映,竟美得不分伯仲。 他虽常常淡笑,但却是清冷的,可现下他那张玉似的脸上却沾上了血迹,莫名给他谪仙似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妖冶! 阮诺一脸呆滞地看着傅远舟,不自觉地说出自己近几日常说的口头禅来:“我滴老天——” “——唔!” 她连忙抬起小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完了! 刚刚她是不是说话了? 都怪春草!是她每天都在她耳边“我的老天呐”、“我的亲娘嘞”地叫,才让她一不小心说漏嘴的! 漂亮人类一定没听见,对? 没听见显然是不可能的,傅远舟已经看了过来。 “小鱼?”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且平和,似乎并不觉得杀人是一件大事,只随手拿起手帕,轻轻地擦拭起剑身来。 阮诺捂着小嘴巴,朝水里缩了缩脑袋。 漂亮人类没听到她说话? 漂亮人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漂亮人类有些可怕,特别是他垂眸淡笑着擦拭长剑时,更是让阮诺莫名慌神。 很快,傅远舟便将擦好了的长剑插入剑鞘,而后朝阮诺走来。 阮诺默默地朝后腿了一步:“啊!” 你不要吓我呀,不然我可是会还手的! “怎么不说话了?” 傅远舟的声音传入阮诺的耳朵,平淡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歪着脑袋看他:“咦呀?” “适才不是说得很顺吗?怎的现在说不出了?” “!!!” 阮诺瞳孔地震! 他他他——他真的听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不说了?”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阮诺才缓缓地放下捂着嘴的小手,假装听不懂傅远舟说话:“咿呀?” 你在说什么呀?鱼鱼听不懂呢! 傅远舟只淡淡地看着她。 在这样的眼神下,阮诺的呼吸都要停了,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开口:“阿巴阿巴阿巴?” 傅远舟毫无反应。 阮诺:“……” 完了,芭比q了,这回真的完蛋了啊! 又过了不知多久,阮诺终于顶不住了,把小身子都沉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瓜儿,她闷声说着:“我要是说你刚刚听错了,你信不信呀?” 傅远舟:“……” 原本他确实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小鲛人再聪明、再通人性,它也只是一条鱼,但当他看向小鲛人时,却对上了那张明显做贼心虚的小脸儿。 果然,他稍微冷脸,小鲛人便露了馅。 真笨。 小笨鱼。 傅远舟淡笑出声:“只要你说,我便敢信。” 阮诺:“???” 我要是说了,你信不信还重要吗?真当鱼是傻的? “殿下!” 门外浩浩荡荡地闯入一大队人马,各个都手握兵器,其中几人衣上沾血,显然已是受伤,但他们连包扎都不顾,便匆匆赶来,连声告罪! “属下护主不力,但凭殿下责罚!” “望殿下严惩!” 傅远舟掩去脸上的兴味,微微抬手后,便上前两个人将地上血淋淋的刺客拖了下去,原本干净的地上也划出了血痕。 趁人不注意,阮诺缓缓地往水下沉…… “小鱼。” 傅远舟刚一出声,阮诺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小猫一样,瞬间逃窜! 可傅远舟的速度更快,阮诺刚要跑,就被傅远舟一手捏住的后颈。 阮诺:“!!!” “咿呀!”阮诺挣扎了一下,尾巴上的水珠儿甩了傅远舟一身,她脸蛋儿憋得通红,龇牙咧嘴地吼了一声:“嗷呜!” 放开我! 傅远舟将这条妄想逃跑的小鱼制服,而后神色从容地开口:“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 下属们虽然胆寒于门上的巨洞,但更不敢违背傅远舟的命令,只能将满腹狐疑全都压下,恭声应是。 “退下。” 侍卫们行礼之后,像是看不到满地木块儿一般,面无表情地走出内室。 待人走后,傅远舟才将小鲛人放入水中。 刚一入水,阮诺便想逃,但一对上傅远舟的眼睛,她就有一种自己跑路之后,再也吃不到肘子肉的错觉,也许也不是错觉…… “啊!” 她刚说出一个单一的音节,便想起自己在傅远舟面前已经没了秘密,只能垂下脑袋,闷声说:“我不是妖怪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类很蠢的!要是发现她能说话,一定会把她当成妖怪,然后架在火上烤的! 漂亮人类不会这样做的对? 虽然她保护得了自己,但要是被傅远舟冷脸相待,她也会很难过的! “我真的不是妖怪,你不会让人烤我?” 小鲛人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第13章 阿阮 傅远舟哑然。 “不会,”他开口,声音温润如常:“此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真的吗!”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又从水里冒出头来,拱拱手,道:“好人一生平安呀!” 好人两个字明显噎了傅远舟一下,但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只微顿了一瞬,便露出淡笑:“认识一月有余,还不知道小鱼何名何姓呢。” “阮诺呀。” 阮诺? 傅远舟神色微顿。 “阮诺,”只愣了一下,他便低喃了声:“阿阮?” 阿阮? 阮诺莫名有些害羞,捧着小脸蛋儿道:“好呀,你可以叫我阿阮的!对了,你叫什么呀?” 一无所知的小鱼鱼当然不知道漂亮人类叫傅远舟呀! “傅远舟,”他开口,温和的声线。 “舟舟?”阮诺歪着头:“以后我就叫你舟舟好不好?” 虽然那些人都叫傅远舟殿下,傅远舟也自称本王,但在鱼鱼面前,他从没用过那样的自称,就说明他是愿意和鱼鱼亲近的,既然如此,亲近些叫他不过分? 傅远舟脸上的淡笑凝了一瞬,方才缓声说道:“……我今年二十有二。” 才二十二? 阮诺瘪了下嘴,漂亮人类也太小了! “以阿阮的年龄叫我一声哥哥,不算过分,”傅远舟温声说着,不然一条小鲛人张口闭口都是“舟舟”,未免太奇怪了些。 “以我的年龄?”阮诺脸蛋儿微红,小声说:“其实、其实人家已经三百多岁了,人家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 唔,在平均寿命一千多岁的人鱼族中,阮诺也算是真正的大鱼了。 但她面嫩,脾气又软,即使三百多岁,也总有人当她是条少女鱼。 傅远舟一开始并没有相信阮诺的话,但他一看小鲛人又害羞又忐忑的脸,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毕竟以他对小鲛人的了解,清楚的知道它不会说谎。 “三百多岁?”傅远舟看着娇娇小小的小鲛人。 “昂。” 阮诺脸蛋儿红红:“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傅远舟眼皮一跳,莫名有点想要后退,但他的声音却又稳又温:“阿阮还有什么秘密呢?” 是足以一拳砸烂楠木门的天生神力,还是身体时轻时重的原因呢? “其实……”阮诺小脸红红:“其实——” ——其实我可以变成人类呀! 但很快,她就把这句话咽到了肚子里,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幻化成人类了,即使幻化出双腿,也是在水下行走,乍一走在地上,怕是会不适应! 若是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岂不是很尴尬! “唔!” 她连忙捂住嘴巴,沉入水中,一副做贼心虚的小模样儿:“没有了!没有秘密了!全都告诉你了!” 傅远舟:“……” 鱼都是这么傻的? 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走到阮诺身前站定,而后微微颔首,看向本该立有楠木门的门口,声音温和:“看来阿阮确实有小秘密了。” 阮诺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木头碎块,然后脸蛋儿发红:“舟舟不会怪我?” “怪你做什么?” “怪我打碎了你的门啊,”阮诺瘪了瘪嘴巴:“原本我是想救你的,可你根本不需要我救……” 刚刚那个刺客好差劲的样子,漂亮人类都这样弱了,他都打不过!不过漂亮人类真的好好看呀,杀人也不手软,和他的外表一点都不一样呢! “舟舟,”她歪着头:“你杀人时会害怕吗?” 傅远舟的唇角勾起淡笑:“阿阮觉得呢?” 应该不会。 刚刚漂亮人类遭遇刺杀都那么淡定呢!谁这么坏,连漂亮人类这样的好人都要杀害!阮诺忿忿不平地想着,忽而又想起荷塘里的森森白骨了…… 难怪漂亮人类这么淡定,他总遇到刺杀,自然已经习惯了! 再联想起傅远舟后期会黑化成反派,阮诺对他更怜爱了,不由得板起脸,坚定地看着他:“舟舟!你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傅远舟轻笑了声:“阿阮真厉害。” “那当然!” 阮诺握紧拳头,给傅远舟展示自己美好的“肌肉”:“我巨厉害的!那些弱唧唧的人类,我一拳就能把他打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 不用小鲛人说,傅远舟便知道它的实力,现下听到这样的保证,傅远舟的眼底微微放柔。 这样又笨又强的小鲛人可比那些死士有用的多…… 见傅远舟露出淡笑,阮诺也不自觉地咧开小嘴,笑了一会儿后,她又凑上前来:“舟舟呀。” 傅远舟垂下眸子:“叫哥哥。” 阮诺:“???” “为什么呀!”她皱起眉头:“本鱼已经三百多岁高龄了!比你大很多的!不要叫哥哥。” “若是还叫舟舟,你便不用开口了,”傅远舟温声说。 阮诺:“???” 漂亮人类是在威胁她吗!要是继续叫他舟舟,他就不搭理我了? 阮诺想了想:“要是叫你哥哥,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傅远舟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温声问:“阿阮想要什么?” “我、我想出去玩嘛,”阮诺看向窗外,眼睛有些亮:“我被抓到这里时,就听到轿子外面有好多吆喝声,我想去看看呢!” “被抓?” 提起这个,阮诺的拳头又握紧了些,脸上闪过怒气:“嗯!就是那两个坏人趁我虚弱,把我抓到这里的!他们该死!不行!我要去报仇!” 人鱼虽有智慧,但毕竟也是鱼,记忆力不大好,这才不过两个月,阮诺就险些忘了那两个贪婪的人类了! 但现下想起他们来,阮诺自然不准备放过,当即扎进水里,朝外游去! 眼看着小鲛人就要游走,傅远舟连忙出声:“且慢!” 这话落下,小鲛人不甚反应,傅远舟只得道:“阿阮,你且等等!” 阮诺这才从水里冒出头来:“干嘛?” “你可知那两人住在何处?该如何寻他?” 阮诺愣了一下:“总、总会找到的。” 只要他们还在盛京,她就能依靠嗅觉,寻到他们的气息,但……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八成已经离开这里了啊! 第14章 醉仙楼 “阿阮若是信得过我,此时便交给我处理,”傅远舟缓声开口:“断不会叫阿阮白受委屈。” 他向来温柔,可阮诺听了这句话,却莫名觉得有些冷,她偷看了傅远舟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就小声说:“其实、其实他们也没有太欺负我的。” 那两个人类自己都舍不得吃肉糜,却都喂给了自己。 虽然肉糜臭烘烘的、虽然他们另有图谋,但他们也没有真的想要害死她。 “那舟舟可以让人揍他们一顿吗?”阮诺想了想,觉得有些不解恨,又说:“顺便抢走他们的钱,对!就是抢走他们的银子!让他们哭都找不到北!” 说完,她又吸了吸鼻子,问:“舟舟会不会觉得我是一条坏鱼呢?” 心这样软,难怪会被人卖掉。 “自然不会,”傅远舟轻声安抚:“阿阮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小鲛人。” 阮诺一听这话,直接蹬鼻子上脸:“那哥哥愿意带这样好的阿阮出去玩吗?” 能屈能伸的小人鱼当然可以毫无压力地叫哥哥啊! 忽然变成哥哥的傅远舟:“……”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同意啊。 但同意归同意,让他陪小人鱼四处闲逛却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没那个时间,便是有,他也没兴趣去哄一条不算聪明的小鱼。 还是让春草带它玩。 见傅远舟点头,阮诺的眼睛亮了起来,接连给他颁了十多个好人卡,然后摇着尾巴一脸兴奋地游走了。 直到水上涟漪不见,傅远舟脸上的笑意方才淡了下去,那双淡色眸子也恢复了薄凉,明明是谪仙似的五官,但却莫名给人一种野心勃勃的错觉。 此时的小鲛人哪里知道傅远舟想法,正一脸兴奋地甩着尾巴,满心都是明天能出去玩了的欣喜。 过度的兴奋让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阮诺便从水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来:“咿呀!” 春草!快带鱼鱼出去玩呀! “小鱼!”春草也早早地接到指令,公费玩乐的好事落到她的头上,她也是开心极了,当即把俯身抱起胖乎乎的小人鱼。 小鲛人很胖,春草又瘦了些,刚抱起阮诺,她就一个踉跄,险些跌进水里! 好在阮诺及时反应,忍辱负重一般调整了自己的重量。 才不是鱼鱼太胖了,而是春草太弱了! “咦?”春草也是微微惊讶,而后点了点阮诺的脑门儿,笑道:“瞧着这样胖,原来抱起来这么轻,一身肉都长到哪里去了,嗯?” 阮诺:“?~?” 这是侮辱?是? 春草抱着肉乎乎的小鲛人边走边说:“殿下真是又大方又心善,居然愿意让我带你四处玩,可真好……只不过你这么一条小鲛人是离不开水的,这要如何是好。” 一听这话,阮诺也有些急了。 她现在身怀元气,自然是不碰元气也能活着的,但春草不知道啊! “啊!” 你不要担心我的!我刚刚在身体里存了很多水呢! “这可怎么办呢……”春草愁眉苦脸。 阮诺:“……” “这样!”春草眼前一亮:“咱们出府,殿下自然会派侍卫保护的,让侍卫们带个木桶也是可以的啊!” 这样一想,春草便轻柔地帮阮诺穿上小裙子,又扎了两个圆滚滚的发髻,才抱着小鲛人出了瑞王府。 小鲛人年龄小,被抱在怀里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再加上裙子又长,足够遮住它的鱼尾,春草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时不时地喂给小鲛人一点点水。 “咿呀!” 阮诺一出府,就忍不住东张西望了,这就是书中的世界吗?和她以前接触到的人类世界完全不一样呢! 吆喝声、叫卖声、谈笑声,每一道声音都能将阮诺完全吸引,再加上各色的美食和陌生的店铺长廊,更是让阮诺挪不开眼,不停地咿呀着说话。 “咦?” 阮诺仔细地嗅了嗅,然后双眼冒光地往前指。 春草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小鲛人缓缓向前,走过一路绵延相接的亭台楼榭,便见得宛如仙境的醉仙酒楼。 “咿呀!” 就是这里! 和一众古色古香的食舍相比,这里不算奢侈,但却莫名有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来往出入的客人也都是一身绫罗绸缎,谈笑皆雅,阮诺满脸笑容,刚刚的香味就是这里传出的! 春草只看一眼,便飞快地收回视线。 这小鲛人也是个顶厉害的,盛京百家酒楼它不选,偏来了这最奢靡的地界。 别看“醉仙居”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其实却是满盛京最奢侈的酒楼,别说寻常人家,便是五品大元都没钱进来! “啊!” 阮诺催促着:春草,快进去呀!走嘛走嘛! 春草一脸迟疑,回头往了眼身后的侍卫,见他们面无表情,这才硬着头皮往楼里走。 果然,不等进门,她就被门口小厮拦了下来。 “二位是要一楼还是雅间?” 话虽这么问,小厮却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春草的去路。 阮诺歪头看了他一眼:“呀!” 你这个人类会不会做生意嘛!哪有挡住客人去路的! 小厮却依旧笑着看他们。 作为醉仙楼的小厮,他远比寻常人有眼力,这一主一仆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迟疑着走进来,一看就是对自己没底气。 再加上这婢子相貌普通,手带厚茧,一看就是个粗使丫鬟,由粗使丫鬟抱着的主子能是什么厉害人物? 虽这样想,小厮脸上却还是挂着笑的。 “啊!” 香味儿越来越浓,阮诺都忍不住想要吞口水了,可这人却没有眼色,柱子一样站在门口,让阮诺有些不满。 很快,这不满便叠加了。 醉仙楼又来了客人。 这回小厮却满脸堆笑地错开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您这边请!” 他似乎还想引人上楼,但不等他继续开口,阮诺就不满地“喂”了一声。 坏人类!你刚刚故意不让本鱼进门! 坏人! “啊!呀!” 阮诺指着他,比比划划地和春草说话:春草!他坏!让他走开! 第15章 阮长歌 小厮的脸上依旧挂着假惺惺的笑:“客人想好要雅间还是一楼了?” “啊!呀!” 阮诺一脸愤怒地指了指刚入酒楼的青衣女子,又比划了两下自己,咿呀地质问:为什么她可以直接进来,我和春草就要被你拦着!坏人! 小厮虽一直听着,但看向阮诺的眼神却闪过了一丝不屑。 良久,他才抬了抬手,几个打手模样的大汉便快步走了过来:“您自便。” 这是要请走他们的意思。 阮诺拳头握紧,满脸怒气。 几个膀大腰圆的粗衣汉子站在她们身前,春草抱着阮诺的手不自觉地发紧,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 王府的侍卫还在身后,他们不会看着小鲛人被欺负的。 果然,打手刚一上前,王府侍卫便现了身。 “不得无礼。” 刚刚走入醉仙楼的女子忽然哑声开口:“你且退下。” 小厮一愣,连忙躬下身子,退后两步,恭声道:“是。” 阮长歌被婢女搀扶着,几次想要出声,但喉间却哑的厉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孩童被气得小脸通红,缓了很久,她终于勉强平复心情。 “你……” 刚一开口,眼泪就夺眶而出。 阮诺这才看向这人。 女子一身天青色襦裙,身姿曼妙,头上戴着薄纱,见不到五官,但听声音却是个年轻且貌美的女子,只是不知怎么,她的声音有些哑。 被这小孩子看了一眼,阮长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是诺诺。 是她的诺诺。 诺诺虽然小她几岁,但自小性子便软,也不善言辞,作为姐姐,她一向喜欢这个娇娇小小的妹妹,仔细地照料着,眼看着她从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她这样精细着娇养的妹妹却遭遇了不测…… 眼前的小孩儿才三四岁的模样,比诺诺小时候胖上许多,但眉眼却是极其相似的。 一看到她,阮长歌心口便疼得厉害。 “小姐。” 婢女担忧地扶着她:“您怎么样?奴婢扶您——” 阮长歌抬了抬手,止住婢女的话,良久,她哑声道:“道歉。” 阮诺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小厮也一副怔愣的模样:“小姐……” 阮长歌抬眼,眼神冷凝,一字一顿地开口:“向这位小姐道歉。” 小厮愣了半晌,正要辩解,却又自知小姐的身份,只能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对着阮诺恭敬地道歉,言语官方,并无诚意。 阮诺皱着眉头,凶巴巴地瞪了小厮一眼:“啊!” 我才不接受道歉呢!假惺惺! 阮长歌似乎听出了阮诺的意思,只淡声开口,像是在对阮诺保证:“今日之后,他不会出现在醉仙楼。” 小厮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这是要赶他走? 盛京阮家,富甲天下!整个大渊,无人在其左,可见其富,今日他被醉仙楼驱逐,改日还有谁会用他呢?! 这是要逼死他啊! “小姐——唔!” 小厮双腿一软,就要求饶,但却被人一把捂住唇齿,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阮诺也吓了一跳,连忙抱住春草。 “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阮长歌的视线再度落到阮诺身上,心中的恨和怒又升了一分,她的妹妹现在是不是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呢?又是谁带走了诺诺…… 她压下种种情绪,错开身子,示意阮诺进来,又温声嘱咐了两句。 阮诺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这个人类似乎很难过唉?为什么呢? 不过她可真好,不单罚了那个欺负她的人,刚刚还说要给我免单呢! “啊!” 这样一想,阮诺便露出笑来:“咿呀!” 谢谢你呀!你也是一个好人! 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甜腻劲儿,只听一声,阮长歌便心里发酸,不由得和她搭了句话:“小姑娘,你几岁了呀?” 阮诺掰了掰手指头,比划了个三。 我三百岁了呀! “这位小姐,”春草抱紧怀里的小鲛人,声音紧张的微微发颤:“我家小姐还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 阮长歌眼睛发涩,险些又落下泪来。 她的诺诺三岁时也不会说话…… “三岁了?”阮长歌声音有些哑,但依旧很温柔,和阮诺说话的语气也很轻。 三岁?不是三岁!是三百岁呀! 但阮诺也知道这话是不能外传的,也就没有摇头,单对着阮长歌傻笑。 春草虽然只是一个粗使丫鬟,但警惕心很重,见阮长歌总是想和阮诺搭话,便怀疑她是猜到了小鲛人的出身,她害怕阮长歌想要借此机会攀上瑞王,只说了几句话,便带着阮诺上了楼。 等吃饱喝足之后,阮诺也不想回府,缠着春草带她接连去了好几个地方,这才赶回王府。 此时的瑞王府,灯火未熄。 傅远舟一身月白长袍,端坐于案前,静静地翻着书册。 “啊!” 小鲛人和春草摆了摆手,便朝着傅远舟的内室游去:“咿呀!” 我回来了! 傅远舟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一样,依旧静静地看着书。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但阮诺却没那个想法,只当傅远舟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摇了摇鱼尾巴,把水甩向傅远舟。 等待小鲛人解释晚归缘由的傅远舟:“……” 他放下了书。 “咿呀!” 阮诺指了指房梁,快让你的暗卫走远点呀!鱼鱼想和你说话! 良久,傅远舟抬了抬手。 暗卫退下。 “舟舟!外面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并没有收到礼物的傅远舟:“……” “舟舟!明天我还想出去玩!” “……是吗。” 阮诺重重点头:“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了一个小姐姐,她特别好,我吃饭她都不要我钱呢!” 傅远舟微微顿了一下。 “阿阮这么讨人喜欢?” “嗯!”阮诺扬起下巴,眉飞色舞地开口:“那当然!那个小姐姐超级好,而且还特别漂亮!我去的时候遇到了她,回来又见了她,她说下次还要请我吃饭呢!她好厉害的,醉仙楼都是她的呢!” 原来是她。 阮长歌。 傅远舟眸色微淡。 第16章 练字 阮诺小嘴不停地说了半天,也不见傅远舟搭话,她这才不满地板起脸蛋儿:“舟舟!你怎么不说话呀?” “阿阮见到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想给哥哥带了?” 这话脱口而出,傅远舟都怔了一下。 他又不是小孩子,计较这个做什么,真是被这小鱼弄魔怔了。 “啊?” 阮诺呆住。 对啊,她见到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就没想到要给漂亮人类呢?好,她也想拿来着,但她手小、嘴又馋,不一会儿就把小糕点吃光了呀! 她心虚地摇了摇尾巴:“唔……明天给你带嘛。” 明天? 想的倒美。 “舟舟,”阮诺歪着脑袋看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傅远舟握笔蘸墨的手顿了顿:“没有。” “你有!” 阮诺垂着脑袋:“你平时都是笑的,还一直看着我,今天都不看我了。” “今天忙,”傅远舟淡声说。 “忙呀?”阮诺扬起下巴,朝傅远舟的方向看了看:“你是在写字吗?” 深海以外的人类也是用笔写字的,只不过那些人类用的笔和漂亮人类不一样。 话说……傅远舟可真好看啊。 他好白,白的像冷玉一样,眸子也是淡的,再穿着这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好像仙人,偏他又那么优雅,阮诺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 “舟舟。” 傅远舟写字时,手很稳,也很白,好看得紧。 “舟舟啊。” 阮诺叫了两声,傅远舟才纡尊降贵地看向这条没眼色的小鲛人:“嗯?” “你在写字嘛?” 傅远舟淡淡地嗯了声。 “哦。” 过了一会儿,阮诺歪着头看他:“你写的好看吗?” 傅远舟:“……” 这叫他怎么说? 笔酣墨饱?落笔如云烟?亦或是引用太傅的赞赏之语,说自己有先人之风骨? “我想看一看,可以吗?” 傅远舟有些后悔。 他不该重建庭院,把荷塘里的水引入外殿的,不然这小鲛人再黏人,也游不到这里来。 真是自讨苦吃。 “如何?” 阮诺看着宣纸上的墨迹,嘴巴一点点地张大,满眼惊叹:“舟舟!你写字也太好看了!每一个字都好好看!” 听得出来小鲛人应该不识字,不然也不至于只会拍手鼓掌和叫好。 “勉强入眼,”傅远舟谦逊地开口。 “才没有呢!很好看!”阮诺的眼睛亮了亮:“舟舟,你觉得我怎么样?” 傅远舟眼皮跳了一下:“阿阮怎么了?” “我像不像写字的料子?” 傅远舟:“……” 他的视线落到小鲛人的小胖手上,到底还是没忍心打击它:“……若是勤加练习,也是能写出一手好字的。” “真的吗!” 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也想学!舟舟!你教我好不好?” 当然不好。 傅远舟正要推脱,就听到小鲛人嫩声嫩气地说道:“舟舟,我可聪明了,不用教很久的,你只要给我准备一个笔,我就能写好!” 傅远舟回忆起自己当年练字时的事。 确实也没用太傅教他,只勤加练习,便写好了字…… 这样想来,也不算麻烦。 “好。” 他起身,将笔墨纸砚递了过去,简单地说了一遍握笔姿势,便看到小鲛人一个劲儿地点着脑袋:“我懂了!” 傅远舟也淡笑了声:“阿阮真聪明。” 阮诺的手有些胖,没办法像傅远舟那样握笔,只能用胖出窝窝的小手把毛笔攥住,然后慢吞吞地写了起来。 她控制着力道,但笔上的毛毛却不停使唤,直浪费了一整张纸,还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阮诺:“?~?” “舟舟……” 她呆呆的拿着笔:“我是不是很笨啊。” 不然? “当然不是,”傅远舟温声说着:“阿阮还小,自然写不好字的。” 阮诺的眼睛刚亮了起来,又瞬间熄灭了。 她不小了。 已经三百多岁了。 用人类的话来形容退化到初始形态的自己就是“老黄瓜刷绿漆”…… “我、我好笨啊。” 阮诺垂下脑袋:“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我这样好看,自然不能十全十美了。” 傅远舟:“……” “……阿阮若是勤加练习,也会进步许多的。” “真的吗?” 阮诺泪眼汪汪地看他。 傅远舟认真地点头。 单纯的小人鱼听信了傅远舟的话,重新拿起笔墨,再度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真觉得自己进步良多。 噢耶! 我果然又美丽又聪明! 她哄好了自己,便学着傅远舟的模样,坐直身子,一点点地写起字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傅远舟再度抬眼时,小鲛人已经趴在水边,咬着毛笔睡着了。 他不觉意外,只吩咐下人们将地上鬼画符似的东西扔掉,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接下来的两天,小鲛人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日日都来内殿写字,一开始那字不见其形、也不见其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倒真让她写出了几个能让傅远舟认出来的字。 但这字依旧很丑,还和小鲛人一样胖。 傅远舟每次回房,都能在外殿看到小鲛人,它或是奋笔疾书、或是闷头大睡,那支毛笔都像是长在它手上一般,舍不得放下,认真得讨人喜欢。 “阿阮。” 傅远舟淡淡出声,阮诺便惊喜地抬起头,然后跃到瓷缸里:“舟舟要教我写字了?” 那天傅远舟说过如果阮诺足够认真,他就教她写字,阮诺可没有忘记呢! 傅远舟没回答,只蘸了些墨,淡声道:“拿好。” 阮诺乖巧地握着毛笔。 那只小胖手很是笨拙,握着毛笔的样子尤为奇怪,傅远舟只得将软得像云一样的小手握住,一点点地教。 “哇!”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你的手有我两个大唉!” 傅远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只淡声说:“专心。” “哦!” 她对软乎乎的毛毛写出来的字很感兴趣,特别是傅远舟亲手教她写的“阮”字,更是讨她欢心,忍不住用小手碰了又碰。 “真好看,”阮诺美滋滋地说:“瘦瘦的。” 傅远舟的字和他一样都是劲瘦且带着风骨的,颇有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的鹤体之美。 第17章 好感度为零 傅远舟看了眼小鲛人又胖又圆的小字,眼底染上笑意:“阿阮写的也不错。” 阮诺却不满意:“太胖了,丑。” 傅远舟没再说话,只轻笑了下,又继续教她。 殿内静悄悄的,只时不时地会有软糯糯的问话和还算有耐心的回答,其余时间,两人都写着字,岁月静好般的模样。 转眼又过月余。 阮诺的字在无知无觉间已经从胖乎乎变得消瘦,虽谈不上什么风骨,但也勉强入眼,在傅远舟的夸赞中,阮诺越发快乐起来。 这日,消失良久的系统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宿主大人,您该攻略傅远舟了!】 阮诺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洋洋地开口:“他已经很喜欢我了啊。” 系统:【???】 宿主大人的自信但凡分它一半,它也不至于天天因为害怕完不成任务而忧心啊! 【可是他对你的好感度为0%啊!】 阮诺:“???” 她的鱼尾巴也不摇了,整个人都愣住了:“谁?漂亮人类对我的好感度是零?不可能的!” 漂亮人类很喜欢她的!每天都给她准备各种好吃的!还教她写字!虽然他不陪她玩,但阮诺知道他只是太忙了!才没有不喜欢她呢! 【这可是经过精密计算才得出的结论,请不要怀疑本统的专业度。】 “……你的专业度?” 系统:谢谢,有被侮辱到。 它不吭声了,但阮诺却莫名的心慌起来,不单无法静心写字,便是吃小鱼干都不尽兴了。 “那、那你这个好感度是什么意思?” 【好感度就是傅远舟对你的爱慕值。】 阮诺:“……” 爱慕值为零? 虽然她不敢相信,但那赤裸裸的数据就摆在那里,根本由不得她不信,良久,她才舔了舔嘴唇,问:“那他对我还有没有其他可测的感情值呢?” 阮诺仔细地想了一下。 她现在是一条鱼鱼,还是一条小鱼,和傅远舟之间隔着的不止有种族,还有年龄,傅远舟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似乎也没那么不能理解。 【滴……】 【已查询到反派对宿主大人的饲养值,是否开始检测?】 饲、饲什么? 饲养? 阮诺懵了。 傅远舟当我是小宠物吗?居然还有饲养值?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毕竟我没有在他面前化形,还只是一条小鱼鱼呢,饲养就饲养。 虽然有些难过,但阮诺还是莫名庆幸。 还好、还好傅远舟对她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一定很伤心,就是不知道他的饲养值能达到百分之多少。 据说深海之外的陆地上,人类很喜欢猫这种动物,对猫咪的饲养值足足达到百分之八十呢! 她这么可爱、又这么聪明,还会和傅远舟聊天,那饲养值怎么着也能百分之九十多? 有了这百分之九十的饲养值,她再幻化成人,傅远舟对她的好感度岂不是能直线上升?说不定瞬间就爱上她了呢! 阮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手一挥,道:“开始检测!” 【滴……】 过了一会儿,系统沉声开口:【宿主大人。】 阮诺摇了摇鱼摆摆:“昂!” 【现已检测到傅远舟对您的饲养值为百分之三,是否重新检测?】系统道:【仪器检测出错的概率为0000……01%】 阮诺:“???” 她缓缓地直起身子,脑袋里一片空白:“多、多少?”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地回复着她:【3】 百分之三。 阮诺对陌生人类的饲养值都在百分之十左右,而傅远舟对她的饲养值只有百分之三。 像是重锤砸到了胸口,阮诺又闷又疼又委屈,整个人都懵在那儿,呆呆地张着嘴巴:“还、还有没有其他感情值可测?” 【除饲养值外,傅远舟对宿主大人的感情值均为0%】 系统忽然顿了顿:【其实还有一个感情值,宿主大人想听吗?】 阮诺眼睛亮了一下:“想!” 【利用值为97%。】 阮诺:“……” 阮诺:“!!!” 除了百分之三的饲养值之外,竟全都是利用值?!阮诺第一反应竟然是鱼鱼怎么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呢!她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鱼鱼啊! 但系统不会出错。 傅远舟对她的利用竟然高到了这个程度。 阮诺呆呆地坐在水里,掰着手指头想自己有什么用处,用最恶毒的想法、用最阴暗的视角,一点点地想着…… 在傅远舟眼里,她是一条会说话且能打架的鲛人。 哪怕不让她当死士杀人,傅远舟也可以把她送到坏人的身边,听取情报,然后把敌人的秘密交到傅远舟的手里…… “阿阮?” 每次傅远舟回到王府,都会看到或是吃饭、或是写字、或是睡觉的小鲛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鲛人发呆。 似乎也不是发呆。 小鲛人的脸有些白,眼睛微微瞪大,拳头也握得很紧,听到声音后,它立马转过头,龇牙咧嘴地看他一眼,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阿阮?” 傅远舟微微蹙眉。 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他刚刚似乎在小鲛人的眼角上看到了一颗亮晶晶的小珍珠。 阮诺用小手捂住眼睛,一直游了很远,才小心地捧起刚刚流下的两颗小珍珠。 “我好难过。” 系统“滋啦”了一声,没说话。 阮诺抱着鱼摆摆,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说道:“我想看书,看《太平盛世》。” 系统老早便让她看了,但阮诺因为不想看傅远舟被“欺负”到“黑化”的过程,所以才一直不忍心看。 而现在……呵呵。 阮诺闭上眼睛,翻阅着脑袋里的小说。 整整一夜的时间,她终于将这本小说看完,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呵呵早了,她应该把傅远舟这个龟孙儿从被窝里拽出来,一屁股坐死才是! “日……” 脾气软乎乎的小人鱼罕见地爆了粗口。 这一夜,她又流下了几十颗小珠子,每一颗都是为男女主感天动地的伟大爱情而流,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的男女主!他们相爱,但不自私,为家为国,每个人都做到了最好,虽然结局be,但他们无愧彼此,无愧天地。 只有傅远舟。 只有傅远舟这个小瘪三儿不干人事儿! 第18章 坏人 阮诺想象中的傅远舟:弱小、可怜、无助、被人欺负到黑化。 现实中的傅远舟:阴狠、无情、睚眦必报、把别人欺负到黑化。 别人黑化是为了复仇、因为不甘,而傅远舟“黑化”只是单纯的为了权势,对,连文中的狗太子争夺皇位都是因为对女主的占有欲和对皇后的责任心,但傅远舟不是,他他娘的就是单纯的为了那把龙椅! 《太平盛世》虽是言情文,但其中权谋部分的比重很大,四位争权的皇子一个比一个牛叉。 文中的男主名为傅远清,开篇即被废,是有平世之能,却无得位之命的废太子。 二皇子即太子傅远辰,家室最好,得权可能性最大,在宫内有皇后出谋,在外则有左相帮扶,精通帝王之道,兼有勃勃之野心,是男女主前期最大的绊脚石。 七皇子傅远哀,生母淑妃,最得圣宠,更是给男主使了无数绊子。 至于傅远舟,则是“平平无奇”的三皇子。 他没有太子的强横母族,也没有七皇子的圣宠加身,甚至在幼年时,还曾被庆宣帝赶入佛堂,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人,竟在前期一点点地猥琐发育,最后成为了男女主的大坑。 他表面温润如玉,实则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最让阮诺印象深刻的是这样两件事。 傅远舟的生母柔妃去世前,曾诞有一女,名为阮诺,但不知为何,这位小公主竟然被女主所在的阮家收养了,而就在小公主十四岁、即将被认祖归宗时,又出了意外。 这里就要讲一下阮家了。 阮家世代经商,是大渊国最大的商户,没有之一。 女主阮长歌是家中嫡女,其上有一兄长,名为阮长君,十三岁从戎,征战十年,是名震大渊的不败战神。 阮家也从商贾之家一跃成为将军府邸! 这也是小公主的悲剧缘由。 小公主虽是养女,但很受宠爱,又因体弱,自幼被阮家上下疼惜,可朝中局势何其复杂,小公主还未认祖归宗,便已有世家大族得到风声。 哪怕此时的傅远舟正在蛰伏,根本不是太子和七皇子的对手,他们也绝不会放任傅远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依靠亲妹妹,和阮家搭上线。 小公主在时,她是傅远舟的亲妹妹,阮家理所当然地和傅远舟关系亲密。 但小公主若是不在,阮家还会搭理一个并无根基的傅远舟吗? 所以,小公主必须死。 于是,太子和七皇子同时对小公主下手了。 傅远舟自然不是傻的。 他和小公主是亲兄妹,若是小公主认祖归宗,阮家便是他的助力,他自是不想错过这一良机,第一时间派人保护。 太子因为心悦女主,对杀害小公主心有顾虑,而七皇子那边早已随心所欲了。 七皇子虽然年龄小,但手段狠辣,在对小公主动手之前,先去的瑞王府和傅远舟来了一场“交心之谈”。 如果傅远舟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他就只解决掉小公主便好,若是傅远舟知情,甚至有保护小公主的心思,那他连傅远舟都不会放过。 而傅远舟更不傻,相反,他比七皇子还要狠。 他表面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背地里却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撤掉了保护小公主的暗卫,与此同时,还收集了七皇子杀害小公主的证据,转而嫁祸给太子傅远辰。 因为此时的七皇子在外界眼里还是羽翼未丰的稚鸟,没有夺权的必要。 于是乎,阮家和太子府势不两立。 阮诺看到这一段时的表情:“ヽ(‘⌒′メ)ノ” 你不帮你妹妹也就算了,居然还利用她?!你可是她亲哥哥啊! 最绝的还在后头。 七皇子知道太子因此事被阮家针对,心中大喜,但狂喜过后,他又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在动手之前寻过傅远舟,若是因此引起了傅远舟的怀疑,就不妙了。 而傅远舟也适时地试探起七皇子来。 为了快速扳倒太子,不引起阮家怀疑,七皇子火速和傅远舟“交好”,以证清白,而傅远舟则假意为小公主报仇,并借此机会和阮家搭线,生生地压榨了小公主的最后一丝价值。 而在傅远舟得知阮长歌和废太子也就是男主关系匪浅后,他登时不顾同盟之义,几次让女主涉险,结局更是让自己的狗腿子将女主残忍杀害。 相爱相敬的男女主也因此落得be的下场。 阮诺:“……” 太缺德了! 缺大德了! 除此之外,傅远舟为了夺权,还不惜牺牲自己的美色! 他勾引左相之女! 好,也不算勾引,只是左相之女对他一见钟情了。 但傅远舟不喜欢她,可以告诉她啊!他偏不!他偏故意pua人家!利用左相权势的同时,他连娶她进门都不愿! 太惨了。 当然,左相之女的结局更惨,不单被心爱之人屠了满族,还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造成这一切的傅远舟结局竟然只是一个自刎而亡? 阮诺觉得杀他一百回都可以了! 特别是她代入一下自己之后,觉得自己和左相之女没两差,都是被傅远舟这个死渣男pua了! 混蛋!!! 阮诺皱着眉头,看着水下的几十颗小珍珠。 这些小珍珠有三十三颗是为剧情而流,另外两颗则是昨天知道真相之后,气愤不已而流出的! 这两颗小珍珠不配和其他珍珠放在一起! 阮诺忿忿地把两颗小珠子埋进地里,然后捧着其余三十三颗往傅远舟的外殿里游! 此时天还没大亮,但勉强能够视物,阮诺刚冒出水面,就看到了傅远舟。 以前她看他总戴着“漂亮”滤镜,现在摘下滤镜,阮诺发现他竟然——竟然更漂亮了? 漂亮归漂亮,一想到傅远舟美丽皮囊下的肮脏灵魂,阮诺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哼!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傅远舟!” 她喊了一声。 这一声震耳的厉害,险些把房梁上的暗卫吓到地上! 嗯? 暗卫揉了揉眼睛,往下看。 我做梦了不成?小鲛人怎么忽然说起话来了? 第19章 逃离瑞王府 “阿阮?” 自小鲛人瞪了他一眼,就一头扎进水中之后,傅远舟一直未眠。 一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莫名,二是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善良到连一条小鱼都敢瞪自己了。 “不许叫我阿阮!”阮诺扯着嗓子喊:“你坏!你滚!” 只一瞬,阮诺便觉浑身一冷,似乎谁正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一般。 以前她也总有这样的感觉,但她不会怀疑傅远舟,她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现在阮诺却找到了寒意的来源。 是傅远舟。 果然是傅远舟。 难怪她看傅远舟总觉得哪里违和,原来毛病竟出在这儿! 他本就不是善人,偏总是要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浓浓的违和感,而现在他不笑了,那双淡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一条死鱼。 阮诺很没出息地红了眼圈。 可她胆小是胆小,气也是真的气,见傅远舟用那样坏的眼神看自己,她更是委屈得要命,当即把手心里捧着的小珍珠猛地一甩,全都扔到傅远舟的脸上! “坏人!” 与此同时,她一头扎进水里! 暗卫的表情从震惊转向极度震惊,然后腿一软,从房梁上掉了下去。 暗卫:“……” 尼玛! 不送死就不会死! 果然,傅远舟冰冷的视线落到他的头上。 暗卫一个哆嗦,跪了。 良久,傅远舟方才收回视线,缓缓地俯下身,捡起地上晶莹剔透的小珍珠。 小珍珠很小,上面还带着点点水意,却很亮,闪着光,让傅远舟莫名想起小鲛人跑掉之前眼角挂着的小珠子。 一样的小,一样的亮。 鲛人泪。 都说鲛人一生一泪、一泪一生,没想到他遇到的小鲛人却是个哭包,哭一次竟然能流下几十颗泪珠儿。 真是厉害。 生起气来连我都要打,真是厉害的不得了。 傅远舟面如冷玉,眼底幽冷。 “昨日府中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不落地告诉本王,”他淡声开口,音色略寒。 另一边,阮诺又游回了荷塘,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瑞王府是肯定不能待了,她现在一看到傅远舟就害怕的要命。 除了瑞王府之外,她还能去哪呢?深海?她在盛京待了这么久,都没闻得半丝海腥之气,就说明这里要么没有深海、要么深海远在天边。 阮诺抱着自己的鱼尾巴,垂下脑袋。 天还没亮呢。 她能去哪呢? 【宿主大人,】系统适时地提醒道:【本统建议您不要离开瑞王府。】 阮诺拳头握紧,小脸微冷:“不要!我不要完成任务了!” 说完,她又舔了舔嘴唇,试探性地问:“我要是暂时不去完成任务,会有什么损失吗?” 系统:【……】 【会,也不会,】系统道:【你且等等看。】 说完这句话,系统便不再吭声,但阮诺却像是被火烤了尾巴,横竖安不下心来,系统这话是什么意思?它的意思是我不完成任务就会死? 阮诺满脸纠结。 她不想死,但也不想待在傅远舟身边! 小人鱼摇着尾巴在荷塘里游了又游,最后咬牙决定离开瑞王府,但在离开之前,她顺走了一件春草的衣服。 原本她不想偷春草的衣服的,但别人穿过的衣服她又嫌脏,最后只能一脸歉意地“杀熟”了。 偷来衣服后,阮诺便幻化成了人类。 毕竟在盛京这种地方,用人类的身份更安全。 只不过阮诺已经几十年没有变成人类了,一开始连走路都不大会,只能靠爬,爬了一会儿才慢慢能操控双腿,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也是能走路了。 离开瑞王府后的阮诺又是悔恨交加! 早知道、早知道盛京这么难混,她应该偷些银两出来的! 阮诺一脸忿忿。 傅远舟那么坏!凭什么有那么多银子?鱼鱼这样好,居然一个铜板都没有! 鱼鱼好饿! 在盛京城可怜兮兮地逛了一整天,阮诺又趁着夜色回到了瑞王府。 虽然她有元气,但她实在不忍心去偷人类的东西,只能饿了一整天,然后趁着暮色降临,潜到瑞王府的库房! 小人鱼偷了两个金元宝,又拿走了一块玉石之后,丝毫不敢在瑞王府多待,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连续失窃的傅远舟:“……” “殿下,”暗卫额头冒汗,单膝跪在地上:“……库房失窃。” 傅远舟淡淡地看他一眼。 暗卫硬着头皮开口:“失窃金元两块、玉石一枚……” 良久。 傅远舟突然低笑了一声。 这声笑又轻又短促,像是笑,又像是冷哼,暗卫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家殿下是在笑,毕竟接连失窃两日,任谁也笑不出,更何况是他家殿下。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小贼不偷旁的,竟只偷了一件婢女的衣服和两个金元宝? 什么贼这么没有追求啊! “昨日那人,你可曾找到线索?”傅远舟忽然开口。 暗卫硬着头皮说:“东市确实有人见过行迹诡异且身着婢女衣裳的女子,但、但她逃得极快,我们赶到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了……属下办事不力,望主上严惩。” 烛火忽明忽暗,任谁也辨不清傅远舟的脸色。 “退下。” 良久,他堪堪出声:“三日之后,将她寻到,不得伤人。” “是!” 暗卫退下后,傅远舟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那修长且白皙的手指正轻敲着木案,真是有趣,他养了两月有余的小鲛人竟偷起了他的东西…… —— 有了银两,阮诺以为自己会过得自在且逍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盛京的店铺竟然和官府“勾结”,她刚买来一个肉包子,就被一行衙役追着打! 阮诺:“???” 人类好厉害! 他们竟然知道这些元宝是偷来的! 假使商贩听到了阮诺这句话,一定暗啐一声,骂:你个二货!谁用金元宝买包子啊!不抓你抓谁! 逃难的小人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眼看着自己甩开了衙役,即将安全时,竟然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呀!” 阮诺拱了拱手,就想继续跑,哪想那人竟一把抓住了阮诺的手腕! 第20章 初见傅远哀 “殿下?” 林郎擦了擦汗,对着一身华袍的少年笑得喜人:“您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七皇子殿下的眼神落到了另一个方向,林郎心中微恼,但也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普通,被大汉握住手腕的模样很是狼狈,但却能让人一眼窥其姿色。 她很白,脸蛋儿和手腕都白生生的,嫩得好像能被风刮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时好像含着水光,眉眼间颇具风情,一看就知道是位纯到骨子里的小美人。 这张脸…… 怎么这么像那个人? 林郎不自觉地偷看了七殿下一眼。 傅远哀的眉头轻蹙着,视线落到少女被人握紧的手腕上。 “喂,你抓我干什么?”阮诺一脸莫名地看着眼前的人类:“你是觉得我认错的态度不诚恳吗?我可以重新道歉的!” “道歉?” 汉子看人的眼神十分肆意,好像能将谁瞬间扒光一般! “谁稀罕你的道歉!你知道我这一身行头花了多少银两吗!把你卖了都不够陪!”汉子用力一拽,冷笑一声:“和我去见官府!” 阮诺:“???” 就这?就这? 就因为这,你丫的就要报官? 若是旁时,阮诺自然无惧这些,但今天不行,她刚刚还被衙役追赶来着,这要是被大汉送到官府,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不要!我不去!”阮诺瞪着他,凶道:“你再不松手,我可是要还手的!” “来啊!”大汉指着自己的脸,狞笑道:“朝这里打,打啊!” 阮诺:“???” “你别逼我啊!”她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颤:“我生起气来可是很恐怖的!” 哪想,汉子丝毫不听她的威胁,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巷子里拖拽! “好大的胆子!” 林郎见傅远哀脸色微沉,当即暴呵一声:“将这狂徒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指向的方向,少女高呵一声,抬起粉拳,一拳砸向大汉的胸口! 下一秒! 大汉腾空飞起!狠狠地砸到墙上!鲜血四溅! 阮诺颤着声音,道:“是你让我打的!不怪我!我只轻轻一抬手,不、不关我的事!” 说完,四下皆静。 她慌慌地往周围看。 商贩们和行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嘴巴半张不张,像是随时能尖叫出声。 但阮诺的视线却被一个少年牢牢吸引。 这少年十六七岁模样,一身华袍,墨发高束,端是一副浑世家公子的姿态,自带了雍容且金贵的气息。 他长得也好看,眉眼间和傅远舟有三分像,但这人的眼微微上挑,少了几分出尘,多了几缕风流,正是好看极了的长相。 阮诺微微怔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你、你们让开啊!” 她威胁着:“要是再不让开,我就要动手了哈!” 侍卫们单手握剑,不发一言,直到看到自家殿下轻轻抬手,他们才插回长剑,默默地退到一旁。 “姑娘。” 傅远哀缓缓上前,声音微冷,但微挑的桃花眼却像是染了笑:“傅某见到此玉,便颇觉眼熟,可否借它一观?” 阮诺茫然地看他一眼,有些警惕:“你做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但眼神却落到了阮诺的腰间。 她一愣,低下了头。 是一枚玉佩。 是昨晚她刚刚偷来的玉佩。 阮诺:“???” 人类都有火眼金睛不成?怎的看一眼就知道这玉是她偷来的? 她慌里慌张地捂住玉佩,故作凶狠地瞪他:“为什么!我不!这是我的!” 她紧张到护食的样子颇为可笑,哪怕是林郎都一眼瞧出了不对。 若是他没猜错,这玉应该是偷来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看她。 本就紧张兮兮的阮诺心跳得飞快,一下又一下,几乎震痛了她的胸口,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哀:“我、我要是不给你看,能怎样?” 良久,傅远哀微微勾了下唇:“自然是——” 阮诺紧张得心脏悬空。 “——自然是让姑娘离开了。” 呼…… 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这厮要把我扣下呢! “既、既然这样,我我我就不给你看了啊!”阮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捂着玉佩,一点点地往后退。 一步、两步。 傅远哀毫无反应。 阮诺眼睛一亮,正要跑,忽然对上了林郎的眼睛。 好眼熟! 这不是把她送给傅远舟的坏人类吗!他怎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跟在这人的身边?这人又是什么身份! 阮诺满腹狐疑,但此时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干脆恶狠狠地瞪了林郎一眼,然后脚底抹油一般地跑掉了! 忽然被瞪了一眼的林郎:“……” 刚刚他确实觉得眼前之人颇像诺表妹,但现在一看,怕是自己认错人了,毕竟那位胆子小的不敢见人,哪里会瞪人,更何况她早就…… “这……”他心中稍定,轻蹙眉头:“那玉佩……” 明显是偷来的啊! 而且能让七殿下眼熟的玉佩会是俗物?十有八九是她从皇室某位大人物的身上偷来的!殿下怎么不把她抓住呢? 良久,傅远哀收回视线,眼底闪过淡笑:“走。” 看来他的三皇兄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无情无欲啊,瞧那女子也不过十五岁之龄,竟被欺负得站立不稳、走路别扭了…… 有趣。 另一边,阮诺丝毫不知道傅远哀的想法,她正在苦哈哈地装疼呢。 就在刚刚,她又撞到了一个人。 她怕再起争端,更怕对方报官,当即抱住脑袋,痛苦地叫喊起来:“救命啊!我疼、我疼,我要死了啊——” 这叫先下手为强! 你不是要报官吗?我先躺到地上,你还怎么报官! 果然,她刚躺到地上,对方便慌了身。 “姑娘?” 小丫头连忙扶起阮诺,刚对上阮诺的脸,小丫头便愣住了,良久,她颤着嗓子喊:“来!来人啊——小姐!小姐!小姐找到了!快来人啊——” 阮诺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大的爆发力,只两声,就险些整碎了她的耳膜! 小丫头又哭又叫,活像是看到了鬼的模样! 阮诺也慌了。 “你别哭了,别哭呀!”她慌里慌张地坐起来:“我、我没死!” 第21章 诺诺 “小姐啊——” 小丫头死死地抱住阮诺,不断哭嚎,一声接着一声,很快便引来了一众小厮打扮的人! 阮诺眼睛微亮,救助似地朝他们招手:“快!快来帮帮我!我我——” “小、小姐……”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小厮像是被谁定住了一般,嘴唇发颤:“小小……小姐!快!快扶小姐回府!!!” 阮诺:“???” “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了!”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慌里慌张地拽下抱着自己的小丫头,朝后退了一步:“我不是你们小姐,你们认错人了!” “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双喜啊!” 小厮也是一急,眼眶发红:“我是双喜,他是双临啊!小姐,你不记得我们了吗?那、那您还记得自己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啊!我叫阮诺,才不是你们小姐呢!”阮诺有些急了:“你们别拽着我呀!我会还手的!” 一听到“阮诺”两个字,小丫头和那两个小厮脸上都闪出哀痛来:“小姐!您受苦了啊!” 阮诺:“???” 什么情况啊! “不许抓我!再抓我,我就打你们!” 她握起拳头,威胁他们:“让开!” 双喜怎么可能让开,他第一个上前,企图抓住阮诺的袖子,但实力强横的小人鱼哪里是他们能够制服的?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阮诺便溜走了! 双喜、双临:“?!” “快回府!双临!你快把遇到小小姐的事禀告老爷夫人和大小姐!”双喜快速道:“我和他们去追小小姐!” 说完,两方人马各自狂奔跑远! 通风报信的双临一路飞奔,等跑回阮府时,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不敢耽搁,第一时间禀告阮长歌:“大小姐!小小姐!找、找到——小小姐了!” 阮长歌呼吸一窒,连忙起身:“诺诺?在哪?” “东、东市!” 双临一边喘息,一般快速道:“在东市!但小小姐那边出了变故!她不记得我们了,还在跑,双喜已经追——大小姐!” 奴婢也是一愣,连忙拿出外袍,追上阮长歌:“大小姐!先披一件衣服!莫要着凉!” 阮长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心早飞了出去! 而阮诺跑路的速度哪里是一群人类可以追上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把人甩开了! 呼—— 人类真可怕!她要回深海! “累……” 阮诺抱着膝盖,锤了锤自己不听使唤、很是酸痛的双腿,闭着眼睛感受元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自己消耗过的元气竟然消失了!她想要重新吐纳,但却呼吸不到一丁点儿的元气。 阮诺:“???” 什么意思? 她离开了傅远舟,就再也吸收不到元气了?难怪系统没有劝她回去!它这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去的啊! 阮诺一脸忿忿。 哼! 我不急! 反正我的身体里还有不少元气呢!节省些使用,她照样过得逍遥自在,才不要回到傅远舟身边摇尾乞怜呢! 这样想着,阮诺又满血复活了。 此时已是下午,夜色即将降临。 她仰着头看着夕阳,脸上闪过落寞。 又要到晚上了。 她该去哪呢? 自从离开了瑞王府,她没有一晚睡过安稳觉,不是被冻醒,就是被渴醒,甚至有钱了也不敢花…… 呸呸呸! 不要想瑞王府了! 傅远舟那么坏,我要是回去,他肯定是要笑我的!他不止笑我,他还要利用我!还要害我!他坏死了! 阮诺握着拳头,一脸忿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动了动腿,正要爬起来,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她抬起头。 夕阳下,天青色长裙的女子宛若仙人,被阳光照得一身光晕,美的不真实。 她这回没有戴面纱,脸上带了些焦急,黛眉微蹙,满是愁色,一双眼睛好看得紧,明明是极其陌生的脸,但阮诺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是她! 那人请她吃饭的小姐姐! 她上次虽然戴了面纱,但阮诺还是闻到了她的气息,是淡淡的香气,好闻得紧! “诺、诺诺……”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阮诺瞬间,阮长歌还是呼吸一窒,泪意又涌! “诺诺!” 阮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神仙样的姐姐就一把抱住了自己,她抱得很紧,差点把阮诺勒得上不来气。 “啊……” 阮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想要挣脱:“疼。” “疼?” 阮长歌这才勉强冷静了些,红着眼圈,松开了抱着阮诺的手,捧着阮诺的脸,又落了泪:“数月不见,诺诺又……”瘦了? 但捧着这张肉感十足的脸,阮长歌实在说不出“瘦了”的话来,甚至心里还闪过了一抹疑虑,但此时看着妹妹的眼睛,她只能心疼地说着:“诺诺受苦了……” 诺诺?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她小时候也有人叫她诺诺来着! “诺诺……” 阮长歌又忍不住抱了阮诺一会儿,然后牵起阮诺的手:“姐姐带你回家,以后没有人能欺负你了,乖。” 说实话,阮诺是想跟着她走的。 比起旁人,她实在很喜欢这个神仙样的姐姐。 但喜欢归喜欢,阮诺还是摇了摇头,对着阮长歌解释道:“你认错人了呀,我不是你妹妹。” 阮长歌眼睛一酸:“别说傻话,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阮长歌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妹妹!” 阮诺:“???” 阮长歌? “你、你说你是谁?” “我是你姐姐啊!”阮长歌失声哭了出来,几乎不敢想这段时日妹妹受了怎样的委屈,这可是她一手护大的妹妹啊:“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阮长歌?” 听着妹妹全名全姓地叫她,阮长歌只觉得谁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心脏,疼得她手脚发麻:“是,我是阮长歌,是你的姐姐啊!” “嗡”的一声,阮诺整个人都懵了。 漂亮姐姐是女主? 她竟然是书中的女主?那样坚强、那样聪明、那样美好的女主? 也不愧是女主,也只有这样好的人才能被称为女主…… 所以,我是谁? 她们把我当成了谁? 第22章 胎记 阮诺白着一张小脸儿。 所以,在他们眼里,我是“阮诺”?那个早早就被同父异母的哥哥们联合杀害、又被亲哥哥榨干最后价值的小公主? 原本看书时,她就很生气,一气有情人不成眷属,二气傅远舟不做人,三气自己竟然和小公主同名同姓! 因为同名同姓,她很容易和书中的小公主共情,小公主所受的伤害就像伤到她身上一般,让她钝疼! 哪成想,她和小公主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巧。 “我……” 阮诺抓着裙角,低着头,小声说:“我、我不是阮诺,不是你妹妹,我也没有失忆,我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阮诺。 是深海里最强大的人鱼之一。 阮诺板着脸说话的模样,让阮长歌心中发凉,她不想去思考那些不合常理的事,只颤着声音,问:“那你知道自己家住何处、有何亲人吗?” 千万不要知道…… 这就是她的诺诺啊。 被阮长歌一脸紧张地看着,阮诺也懵了。 没有了。 鱼鱼在这里没有亲人啊。 良久,阮长歌一把将阮诺抱到怀里,闷声哭道:“你就是我妹妹啊!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爹娘都很想你,特别是娘,娘她——没事的,没事的,等诺诺回家,一切都好了!” 说着,她便牵着阮诺的手,想要离开。 “不是的。” 阮诺不住摇头:“你真的认错人了,虽然我没有亲人,但我真的不是你妹妹,我、我是流浪的,是个小乞丐!我没有家的,我一直在乞讨!” 阮长歌心都要碎了,但还是压下泪意,劝着:“既然你没有住的地方,何不跟我回去呢?若是认错了,你再回来也不迟啊!” 阮诺愣了愣。 是呀,我都流浪了,为什么不找个舒服些的地方休息呢? “那、那你得记住,我不是你妹妹啊!” 阮长歌捂着心口,一直过了很久,才勉强点了点头,然后牵着阮诺朝阮府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昏暗,暮色即将降临。 阮诺穿着春草那身婢女衣服,几天都不曾一换,整个人脏兮兮的,和富贵雍容的阮府完全不同,像是一个小乞丐乱入了富贵窝一般。 不愧是天下第一富。 阮家可比傅远舟有钱多了,地上铺的毯子都是绒绒的,很白,阮诺一踩,就是一个黑脚印,再一踩,又是一团黑乎乎。 阮诺:“?~?” 向来自信的小人鱼罕见地自卑起来,死死地抓着阮长歌的手,死活不往前走。 阮长歌微怔,而后就明白了阮诺的意思,不由得心疼道:“脏了便扔掉,没关系的。” “……扔、扔掉?” 姐姐,你还敢再富裕一点吗? 阮诺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怯怯地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看上去像一只笨拙的小鹅。 阮长歌看着心酸,竟忽略了阮诺走路姿势的奇怪。 “诺诺!” 不等进门,阮诺便听得一道女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被丫鬟们搀扶着走过来,一看到阮诺,便痛哭出声:“我的诺诺啊!” 阮诺有些慌,也有些后悔。 她不该跟着阮长歌回来的,她要是不回来,阮府继续沉寂在悲痛之中,等过一段时间,悲伤就会慢慢消散,但自己一来,她们心情大起大落,又该有多难过啊! “不是的,”阮诺急了,趁着阮长歌去扶妇人,她只想跑! 但阮长歌背后长了眼睛,阮诺刚要跑,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腕,祈求似地开口:“诺诺,快和娘说几句话。” 阮诺张了张嘴,说不出口:“我……” “怎么了诺诺?”妇人的手很暖,摸着人时更是暖到了阮诺的心里,她一脸心疼:“快告诉娘,是不是受欺负了?” 阮诺不说话,阮长歌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妇人。 “这、这……” “伯母,”阮诺低着头,一脸羞愧:“我不是阮诺,对不起。” “不是的不是的,你就是诺诺啊!”妇人重重摇头,抱着阮诺不撒手:“你就是娘的诺诺!你手臂上有梅花胎记,娘都记着呢!” 说着,妇人也不等阮诺反应,一把拉起阮诺的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 这个世界的大家闺秀是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肌肤的,但不知怎么,这妇人竟忘了这一点!也好在阮诺不注重这些,不然怕是要出乱子! “这……” 阮长歌也是瞳孔一缩! 她虽是家中嫡女,但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母亲又身子不好,常犯疯病,所以阮诺算是由她拉扯大的,说一声长姐如母都不为过,将妹妹照顾到大的阮长歌自然知道自家妹妹的手臂上带有胎记,而现在…… 眼前少女的手臂白且嫩,却独独没有那梅花印记! 阮长歌还没来得及梳理情绪,就看到母亲一口气没上来,仰头朝后倒去! “娘!” “夫人——” 阮诺也慌了,想要上前,但其他人早已经把她忘到脑后,各个都去扶那位夫人了。 完了。 阮诺小脸儿微白。 她好像闯祸了。 她想回家,想回深海里,她不要管这些了,也不想执行狗屁任务了…… 良久,郎中终于赶到。 阮长歌也一脸疲态地走了出来。 刚走出门,就看到蹲在大厅角落,垂着脑袋的少女。 她很白很嫩,看着小小的,可爱的很,和她的妹妹长的一模一样,可偏偏不是,她并不是自己的妹妹。 她的诺诺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呢。 她必须尽快找到她。 这样想着,阮长歌的眼底闪过坚定,朝着阮诺走了过来。 阮诺怯怯地抬起头。 一对上这双眼睛,阮长歌心中悲恸! 诺诺…… 她闭上眼睛,良久,才渐渐恢复清明:“今日之事,是我失礼了,我向姑娘道歉。” 阮诺一愣:“啊?” 阮长歌苦笑了一下,又是歉意连连。 阮诺不太懂,但很快她又明白了,漂亮姐姐知道自己认错了,所以愿意让自己走了! 她连忙站起身:“不怪你的,你也是太难过了,那、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呀?” “且慢。” 第23章 住宿 阮长歌微微颔首,便有小厮奉上金银。 阮诺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还闯了祸,不能拿这些银两的!” “收下,”阮长歌苦笑一声:“你收下这些,日子也能过顺一些,莫要四处流浪了。” 虽然眼前的女孩儿不是她的妹妹,但只要有这张脸,她就见不得她受苦,左右不过是些银两,便拿给她用。 阮诺推拒几次,但阮长歌的态度很坚决,她抿了抿嘴唇:“这些太重了,我拿不动,就只带走一个元宝可以吗?” 拿不动当然不可能,她可是身强力壮的小人鱼啊! 但她又没帮阮长歌什么忙,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银两! 阮长歌略一迟疑,倒也同意了,看向阮诺的眼神闪过赞色,不愧是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丝毫不贪财恋钱! “那我走了呀!”阮诺把新得来的小元宝放到袖子里,然后对着阮长歌摆摆手:“以后有机会再见!” “双喜。” 阮长歌看了眼还在房间里的母亲,到底没有去送,而是叫来双喜,吩咐道:“去送一送阮、阮小姐。” “是。” 双喜压下心里的情绪,领着阮诺往外走。 此时暮色降临,阮诺望了望天,心里莫名有些感伤,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她人形时不算高,依旧娇娇的,双喜见她一个人离开,实在可怜,便问:“阮姑娘,你家住何处?我送你一程。” 阮诺摇摇头。 她没有家了。 在这个世界,她和傅远舟最熟悉,但傅远舟是坏人,她也不知道该去哪。 “我自己回去就好,”她吸了吸鼻子:“你不用担心,我练过武的!” 说完,她也朝双喜摆了摆手,然后故意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一直走了很久,阮诺又回头看了眼阮府。 真可怜啊。 小公主可怜,阮长歌也可怜,还有那个生病了的妇人,她们都好可怜。 算了,还是想想今晚该睡哪。 她掂了掂手里的金元宝,脸上写满了茫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给钱就能睡觉的地方,她记得人类应该管那个地方叫旅店…… 还是打听打听。 “将——少、少爷!” 与阮诺几步之隔的位置,一位穿着常服的副将险些失言,但好在他反应迅速,连忙把“军”字咽到肚子里:“少爷,你怎么了?” 阮长君眼神怔然地看向远处。 刚刚那个少女眉眼之处与小诺有九分像。 直到副将忽然出声,才打断他的沉思,阮长君不由得低笑摇头,小妹失踪的那段日子真是难熬,连他都要魔怔了,也好在…… “无事,”他淡声道:“只是思及琐事,心中烦闷罢了。” 副官松了一口气,而后笑道:“先给老爷夫人报个平安,改日再向上请令,班师回朝!叫那些杂碎瞧瞧咱们的威风!” 阮长君瞥他一眼,嗤道:“嘴没个把门儿的。” 副官也不恼,只挠了挠后脑勺傻笑。 另一边,阮诺很快便打听到“给钱就能睡觉”的地方,当即在那人狐疑且震惊的眼神下,美滋滋地朝“揽月阁”走去。 刚一入阁,阮诺便被脂粉气熏得头晕脑胀,差点被过气去! “呦!怎的还来了个姑娘家!” 浓妆艳抹的老鸨笑着走过来,看向阮诺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倒是个好相貌的,说,要多少钱才能留下,嗯?” 阮诺:“???” 人类好奇怪啊! 我要住房子,你不说房子值多少钱也是罢了,哪还有让我开口的道理? 虽然觉得奇怪,但阮诺还是乖乖地把元宝拿了出来:“呐,我在这里住几天能值这个价钱?” 这回轮到老鸨愣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阮诺把元宝塞给她,道:“我想在你们这儿住几天,可以吗?” “???” “住几天?” 阮诺看她:“能住几天?” 老鸨咬了咬元宝,确定是真金,这才细细地打量起阮诺来。 模样嫩,不可能是男扮女装,梳着圆滚滚的双髻,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小丫头,这就排除了“玩花样儿”、“抓丈夫”的可能。 但她图什么呢? 而且这金元宝还是纯金真金的,她实在是舍不得退回去啊! 老鸨一咬牙:“你只是想在这里住,什么也不做,是?” 阮诺重重点头。 “成!” 老鸨道:“楼上客人少,我带姑娘去楼上,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叫人来,走!” 阮诺跟着她往楼上走。 你别说,这个“旅店”除了香味刺鼻了些,其余的还真是很合阮诺的心意! 干净、漂亮,还有很多穿得少少的人类! 阮诺老早就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很奇怪,大热的天,非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但这里不一样,有好几个女孩子都只穿一层薄衫呢! 老鸨带着阮诺上楼期间,有不少嫖/客偷偷打量着阮诺,老鸨怕小姑娘害羞,便上前一步,想挡在她身前,哪成想竟对上了阮诺那张明显带着兴味的脸。 老鸨:“……” 姑娘,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们穿得可真凉快,”阮诺有些羡慕。 早知道她前段时间也应该这样穿的。 老鸨轻咳了一声:“快走,快走,”再不走还有更凉快的呢! 阮诺就这样被送上了楼。 呼—— 天大地大,终于有一个鱼鱼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她的脑袋刚碰到枕头,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而后便是求饶声! 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朝廷命官”、“青楼作乐”、“好大胆子”…… “啊!” 阮诺吓了一跳,然后又怒又慌地下了床! 哪个杀千刀的!大晚上不让人睡觉,叫魂呢! 不过这声音倒有些耳熟! 她一脚踹开房门,便看到一行人围住了自己隔壁的房间,她定睛一看,便发现跪地求饶的人正是林郎! 好家伙! 有人替天行道啊! 鼓掌! 阮诺开门的动静自然没有错过傅远哀的耳朵,他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然后看到一个不大的小姑娘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傅远哀:“……” 等等,小姑娘有些眼熟,有点像今天下午遇见的少女。 第24章 绝不外传 一天的时间连续遇见两次,傅远哀不信有这样巧的事。 所以,他看向阮诺的眼神微微冷凝。 “咦?” 阮诺揉了揉眼睛,这不是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个人类吗! “哎呦喂!哎呦!” 老鸨刚一上楼,便看到这一地的狼藉,眼前都是一黑,拍着大腿,连声道:“哎呦!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傅远哀微微颔首,身侧的侍卫便扔给老鸨一个荷包。 老鸨打开一看,登时转哭为笑:“哎呦!我说今儿怎么喜鹊枝头叫,原来是您们来了啊!您忙您忙,奴这就退下了!” 阮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人类都会变脸吗! “唉?” 老鸨正美滋滋地往前走,就一眼看到了阮诺,当即愣了愣,对着阮诺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什么:“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回去!” 阮诺也很不满。 “这怎么怪的了我?是他们吵得慌!”她板着脸蛋儿:“再这样我可不住你们家了!人家可都告诉我了,这一条街上有很多你家这样的店铺呢!” 老鸨愣了愣:“咱们这风月场所,哪有不吵的地方?” “这么吵,谁睡得着?” 老鸨干笑一声:“姑娘说笑了不是?你要是想睡觉,就去客栈啊!来我们这种地方做什么?” “客栈?” 阮诺一脸狐疑:“你们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老鸨哎呦了一声,捂嘴笑得花枝乱颤:“真是个讨人心的小丫头,我们这儿当然是睡觉的地方了呵呵,您瞧那边。” 阮诺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一对男女正在拥吻,动作不太雅观。 “哇哦。” 她愣了愣:“他们要交酉己了啊。” 这话落下,四处皆静。 一直留意着阮诺的傅远哀:“……” 身经百战的老鸨:“……” 老鸨老脸一红:“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不知羞!” “他们交——唔!” 老鸨一把捂住阮诺的嘴,一口一个小祖宗,连声哄着:“你有什么话和我单独说啊!可别打扰大人们办案!不然这责任你我都担不起!”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等老鸨松开手,她才道:“办案就可以扰民了?我不理解。” 老鸨:“……” 姑娘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我也不理解,但我真的大受震撼。 良久,傅远哀低笑了声:“姑娘豪放。” 阮诺看他一眼,莫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但她又不太理解,就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我也算有缘,”傅远哀看着她,桃花眼里似笑非笑:“却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 阮诺抬起下巴:“那你可记牢了,我叫!阮!诺!” 这两个字震得傅远哀瞳孔一缩,不自觉地重复一遍:“阮诺?” 跪在地上的林郎心中一凉,冷汗瞬间溢出!怎么会!她不是死了吗?! 阮诺嗯哼了一声。 阮诺、竟叫阮诺。 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对? 傅远哀心底微寒,正欲开口,忽而又听得一阵脚步声! 众人朝楼下看去。 阮长歌头顶轻纱,一袭青衣,大步而来,她的身后,一众家丁穿着常服,眼神冰冷地看着手拽阮诺的老鸨。 “放肆!” 早在听说阮诺走进揽月阁时,阮长歌便心中一凉,当下看到这一幕,更是恨意汹涌! 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在外面可能也会受到这样的凌辱! “冷静冷静!”老鸨吓了一跳,连忙缩到阮诺身后:“姑娘冷静啊!您这是寻仇的还是寻人的?寻仇请自行解决,寻人、寻人也随你的意啊!” 别对我动手就成啊! 见阮诺依旧脏兮兮的模样,阮长歌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傅远哀。 这人十六七岁模样,但眉宇间却不见稚嫩,颇显气质,阮长歌微微一怔,连忙行礼:“民女阮长歌,见过七皇子。” “免礼。” “谢殿下,”阮长歌恭敬点头之后,便快步上前,拉着阮诺,将她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一番,见她没事,这一口气才堪堪放下。 这小丫头若是因为她出了事,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放心之后,阮长歌又是心急:“若是我来晚一步——” 后果不堪设想啊! 阮诺一愣:“我来睡觉啊。” 说起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住的地方,就花了你的金元宝住到了这里……” 阮长歌:“???” 她有些不太理解,瞳孔微微发大:“你真是自己进来的?” 阮诺点头。 阮长歌:“……” 刚刚听小厮汇报,她还不信,没想到事实竟真是如此! “为什么不去客栈,而来这种、这种地方?” 阮诺茫然。 两个人鸡同鸭讲地聊了一通,阮长歌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个叫阮诺的小丫头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把妓院当成了客栈住下了! 不止阮长歌觉得震惊,傅远哀也觉得不可置信。 毕竟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事! 而且…… 阮诺怎么还活着? 他不是下令除掉她了吗?死士不是说她已经化成灰、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吗? 所以,这人究竟是不是阮诺? 傅远哀本能的觉得她是一个冒牌货。 庆宣帝虽昏庸无道,但心机似海,精通帝王驭下之术,而阮诺生母柔妃当年独占欢宠,心机自是不可言说,这两位生下的女儿会是一个蠢货?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一定是阮家的计谋。 虽这样想,但傅远哀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反倒是阮诺,在知道傅远哀就是那个杀掉小公主的七皇子之后,便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这等地方,阮长歌自然也不会和阮诺多聊,只问两句,就再次看向了傅远哀,眼底闪过一丝请求。 但不等她开口,傅远哀便看向自己的下首,冷声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 阮长歌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虽是商户出身,但到底是好人家的姑娘,绝对不能让出入风月场所的名声落到自己和妹妹的头上。 她微微抬手,双喜便送上重金给予老鸨。 老鸨微愣。 她也是聪明人,当即明白了阮长歌的意思,立马指天发誓,绝不外传。 此事算是落下帷幕。 一直磕着头,企图将脸埋到地里,妄想不被任何人发现身份的林郎身体颤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手脚发凉、浑身冷汗…… 第25章 入阮家 同七皇子告别之后,阮长歌便牵着脏兮兮的小丫头踏入轿中。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阮诺歪着头:“伯母怎么样了?” 阮长歌叹了一口气,和阮诺解释起来。 原谅阮诺走后没多久,阮夫人便醒了,吵着要见阮诺,任谁也劝不听,阮长歌无法,只得差人来寻。 “可……可我不是阮诺啊,”阮诺愣了:“不是看过胎记了吗?” 阮长歌苦笑一声。 “这便是我想求你的事。” 阮诺茫然。 原来阮母年轻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落了病根,犯了癔症,时常头晕、遗忘、出神,但日日调理,倒也不算严重。 可自从阮诺失踪,阮母便受了刺激,连续卧床一月有余,直到今日见到阮诺才勉强恢复神智,哪成想阮诺也不是她的养女…… “所以伯母是忘记我身上没有胎记的事吗?” 阮长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头。 阮诺垂下小脑袋:“所以你想让我假扮成阮诺,让伯母开心吗?” 阮长歌点头。 良久,阮诺没有说话。 “我们阮家虽然人丁兴旺,但嫡系只有我和哥哥两人,家中内院也由我掌事,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负,”阮长歌顿了顿:“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随时可以拒绝或者离开,我们都不会阻拦于你。” 话锋一转,阮长歌又道:“但我妹妹毕竟只是失踪,她若回来——” “她要是回来,我立马卷盖铺走人?” 阮诺看她。 小姑娘和诺诺一般大小,眼睛黑白分明的,这样看人时,让阮长歌心中微涩,难免愧疚:“将你卷到这件事里来,确实是我的不对……” 阮诺摇了摇头。 也是她的问题。 如果不是她没经住暖被窝的诱惑,阮夫人也不会犯病。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毕竟我也算从中获利了,”阮诺想了想:“变成阮家小姐之后,我会有很多银子花,还能借阮家的虎皮……说到底,也是我赚了。” 阮长歌没想到小姑娘这样想之后还会说出来,不由一愣。 “如此,便随我回家。” 阮诺重重点头。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但阮家还是灯火通明,刚一入府,阮诺就被阮夫人抱住,痛哭一通,而后又被阮长歌带着洗漱换衣。 一通折腾之后,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唔……” 阮诺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上的裙子,眉头轻皱起来。 “这衣服虽是诺诺的,但也是新裁的,没人上过身,”阮长歌误会了阮诺的意思,解释道:“明天我便带你再裁一些回来。” 阮诺拽了拽衣襟,依旧勒得慌,登时委屈了:“太紧了,我穿不下。” 鱼鱼怎么胖成这个鬼样子? 事实上,并不是阮诺胖,而是小公主太瘦了,明明都十四岁了,却像个豆芽菜,没胸没屁股的,阮诺穿上她的衣服,自然是紧了些。 阮长歌见她一脸苦恼,没忍住露出笑来:“那就先穿这件,稍大一些。” 阮诺只好点头。 哪想她刚换好衣服,便听得前院的喧哗之声,没一会儿,双喜便敲了敲门。 阮长歌见阮诺衣服穿好,方才开口:“进。” “大小姐!” 双喜一脸喜色:“大少爷回来了!” 阮长歌猛地抬起头,惊喜道:“我哥?!” 但她也很冷静,激动之后,便冷声道:“此事不得外传,怎可在前院喧哗!” 双喜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后背溢出冷汗:“小的这就过去!” 阮诺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就被阮长歌拉着赶到前院。 刚一进院,阮诺便听到阮夫人的笑声:“瞧瞧!瞧瞧是谁回来了!长歌啊,你这大哥刚一回来就骗我说他寻到了诺诺,瞎!这诺诺哪是他寻到的!” 阮夫人笑得开心,阮长歌却身形一震! 大哥寻到了诺诺? 那、那…… 她连忙抬头看向阮长君。 但阮长君却没有看她,那双冷眼落到了阮诺的头上。 咦? 这就是在书中被几个皇子轮番争抢的阮大将军?阮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确实挺厉害的嘛!这样高、还挺帅,虽然眉骨之处有一道疤,但却多了一股狠厉的帅气。 “大哥,”阮长歌上前两步,焦急问道:“你说你寻到诺诺了?” 阮长君这才收回视线。 像。 确实像。 但像的只有外表,神态却是不像的,他的妹妹胆小得很,遇到陌生人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敢像她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人? 可也正是这样胆子大、又不怯场的人才更适合去那样的龙潭虎穴。 这样想着,阮长君眼底便闪过一抹深意。 “娘身体不好,我怕她忧心,才出此下策,”阮长君摇头,似是苦笑:“哪成想诺诺竟真被你寻到了。” 这番话阮长歌自是不信的。 她哥是什么脾气她自然知道,若是没有准确消息,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 阮长君看向阮诺,道:“刚刚在东市深巷,我便见过小诺,只可惜那时周围人太多,我刚见她,就被人群冲散了,只得差人四处去寻。” “啊!” 阮诺张了张嘴,难怪在巷口时,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原来竟是阮长君! 阮长歌还是不信,以她哥的性子,若是见到小诺,还被冲散了,他怎么可能不先去寻她,而是回到家里呢? 但她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出哥哥有什么理由骗她,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见阮长歌不再发问,阮长君的漆色眸子闪过淡笑。 他这妹妹确实聪明。 但聪明归聪明,有些事却是不能告诉她的。 心软难成事啊! “傻站着做什么!”阮夫人笑着拉过阮诺的手,道:“真好真好,除了那个老东西,咱们一家人算是团聚了。” 说这话时,阮夫人眼角带泪。 “我们诺诺在外受苦了,”她摸了摸阮诺的脸,叹气道:“瘦了这么多。” 阮诺、阮长歌、阮长君:“……” 姜还是老的辣啊! 阮长歌都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阮夫人竟然毫无压力地说出来了! 第26章 入学堂 虽然已是深夜,但阮家还是燃起灶房,准备了膳食。 一家人或是抹泪、或是微笑地聊着天,只有阮诺正看着桌上的大鸡腿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鸡腿。 在瑞王府,她一口气能吃五个! 鸡腿鸡腿,快飞到我的碗里来! 她正想着,就见那香得流油的鸡腿真的飞进了自己的碗里!她一抬头,就对上阮长君面无表情的脸。 “(?︶?)” “谢谢哥!” 她这一声叫得毫无压力,阮长君愣了一下,道:“吃。” “嗯!” 阮诺也不客气,一口咬到大鸡腿上,直把腮巴子撑得鼓鼓的,才一脸满足地眯起眼睛,唔!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美味呢! 阮长君这才多看她一眼。 讲真,这已经是他今天看她的第n眼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自然第一时间听到了阮诺咽口水的声音,但他没理会。 这毕竟不是他亲妹妹,实在没必要费心搭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竟然能连续地吞口水,就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再配合那肚子的“咕噜”声,阮长君都要以为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一个饿死鬼了。 没办法,他只能夹给阮诺一个鸡腿。 可怕的是只一息时间,那么一个大鸡腿就进了小姑娘的肚子,速度快到阮长君只来得及看到对方那一口小白牙。 很小、很白。 莫名有点森然。 再一看被她啃出来的鸡骨头,阮长君实在忍不住又看了眼阮诺的牙:她是怎么做到只含一口鸡腿,就把骨头吐出来的呢? 这么一看,阮长君发现这个小姑娘胖得很诚实。 明明腰细得一手就能握住,偏偏生了一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儿,再配上那两个圆滚滚的发髻和鹅黄色小裙子,莫名的有些讨喜。 见他看她,小姑娘还毫不怯场地对他笑。 瞧着不太聪明。 阮长君又挪来一碟鱼肉。 咿呀! 阮诺眼睛一亮,好人啊!不愧是女主的哥哥!真真儿是个大好人呢! 她飞快地道了声谢,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一只鸡腿和一碟鱼肉下了肚,阮诺终于有了些许的饱腹感,吃饭的速度也稍稍慢了下来,眯着双眼,抿着小嘴,细细地品味着。 “瞧着可怜见儿的。” 见阮诺一顿吃下那么多荤菜,阮夫人的心都要碎了,连忙吩咐下人把菜肴全都挪到阮诺身前:“好诺诺,慢些吃,莫要噎着!” “嗯!”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她和小诺年龄相仿,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但她的脸蛋儿上却有些肉,眼睛也圆圆的,瞧着又可爱又讨人欢喜,吃东西时,虽谈不上优雅,但也不让人生厌。 阮长君看了她一会儿,眼底划过深沉。 等阮诺吃完了饭,桌上能入口的菜便只剩下了素菜汤。 阮长歌、阮长君:“……” 阮夫人眼神微微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诺诺受苦了啊。” 阮诺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时夜色暗涌,无论阮夫人有多么舍不得,都不好多留,只得放阮诺她们回去休息。 阮诺早就累得很了,刚回到卧房,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一头扎进被子里睡熟了。 等她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阮长歌早已等候多时,见她睡醒,便带着她用膳裁衣、“走亲访友”、忙碌异常。 接下来的几日,日日如此,阮诺的脸蛋儿上写满了疲惫。 唔。 鱼鱼为什么要管其他人叫什么呢?鱼鱼不想认识她们呀!她们也不想认识鱼鱼! 但反抗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些人都是阮诺未来的同窗,她们必须要认识。 是的,小人鱼准备去学堂了! 这个世界,女子不可入国子监,亦不可入学堂,但这规定只针对那些平民百姓,对高官世家的子弟约束甚小。 像阮府这样人丁兴旺,又富甲天下的人家,自然是可以在府内设学堂的,而阮诺要去的自然也是阮家的学堂。 入学的第一日,是阮长歌送她来的。 “哇。” 前几天阮长歌给她介绍阮家小辈时,阮诺没有认真听,只知道阮府小辈众多,当下一看,她只觉震惊。 人类真的好奇怪! 他们居然可以和不同的人类生下好多好多的幼崽! 就像阮长歌的父亲。 明明他只有阮夫人一个妻子,也只给他生了两个儿女,但他却有十多个子嗣! 鱼鱼不理解。 “大姐姐。” 阮长歌刚一入院,便有人朝她行礼。 阮诺好奇地打量这人。 少女十三四岁模样,身子却显玲珑,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倒是有些好看,只是不知为何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算友善。 “阿姐,”阮诺拉了拉阮长歌的衣角:“阿姐不用送的,我自己过去就好。” 阮长歌抬手揉了揉阮诺圆圆的发髻,唇瓣轻抿:“也好。” “学堂不比家里,哪怕心情不美,也不可顶撞夫子,”说完,阮长歌话锋一转,道:“但若是有人挑衅,你或是告诉夫子,或是来找我,总之不要太过忍耐。” 阮诺重重点头。 在阮长歌不舍的目光下,阮诺一步步地朝学堂走去。 “阮诺。” 听到有人叫自己,阮诺这才转头。 是刚刚那个粉裙少女。 “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六姐姐,怎的不和我见礼呢?”少女说完,忽而捂着唇,嗤笑出声:“也是,谁不知道你摔坏了脑子,记不住人了呢!” 说着,少女上前两步,扬着下巴笑:“我叫阮梓依,是你的六姐姐呢。” 阮诺看了她一会儿:“哦。” “花花,”阮诺歪着头,拉了自己的小丫鬟一把:“我们去学堂!” 这小丫鬟比阮诺还要小,但有些壮,是阮长歌亲自挑选出来伺候阮诺的。 “阮诺!” 见阮诺无视自己,阮梓依的眼底闪过怒色,正要上前,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小丫鬟挡到了阮诺身前,她不由更气。 “阮诺!你倒是无礼!连六姐姐都不叫了!” “六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这副模样,”又一少女走了过来:“乖戾得很!” 阮诺终于蹙起了眉。 第27章 鹤体 “你们很烦。” 阮诺皱起眉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揍人。” 阮梓依一愣,又嗤了声:“这段时日,你没长脑子,脾气倒是长了不少!还懂不懂——哎呀!来人啊!快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气鼓鼓的小丫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冲了过来! “不好了!来人啊!” “六小姐和小小姐打起来了!” 丫鬟小姐们又是尖叫,又是拉架,正热闹着,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喊道:“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小姐!夫子来了!” 花花也是急了。 小小姐生病以后第一天上学,就和人打了架,老爷夫人会怎么看她? 好在阮诺还算听话,一听到夫子两个字,就瞬间从阮梓依身上爬了起来,然后火速逃离作案现场,冲进学堂。 神色焦急的花花:“……” 被按倒在地的阮梓依:“……” “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一看到阮梓依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夫子就面色一变,冷声训斥,而后又道:“《女训》、《女戒》个罚五遍!” 被掐得腰酸背痛的阮梓依:“!!!” 她一脸不忿,正要把阮诺也供出来,就对上了四姐面无表情的脸,她心中一凛,慌忙低头认错。 直到夫子离开,她才气得跺脚,但腿刚一动,腰间就疼得厉害,阮梓依当即眼圈一红:“四姐!” 她和阮四姐是一母所生,关系自然亲厚。 “明明阮诺也动手了,只是她跑得快,不用挨罚,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夫子啊!” 阮四姐瞥她一眼:“蠢货。” “姐!” “此事若是传到大姐姐的耳朵,她会罚阮诺还是会罚你?”阮四姐看她,眼神微冷:“你自己个儿找死,莫要牵连了我和姨娘。” “我!” 阮梓依一激动,腰上就疼得厉害,忍不出泪花一涌,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疯病,怎的扑上来就打,往常她明明——” “莫要再提什么往时今日!” 阮四姐打断道:“你且记着,往后莫要招惹她便是!” 阮梓依依旧不忿,但她向来惧怕她这四姐姐,只能瘪着嘴,偷偷红了眼圈。 见她闭嘴,阮四姐这才瞥她一眼:“知道疼了?” “嗯……” 阮梓依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又委屈又憋屈:“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力气,差点捏断了我的腰,呜呜。” 良久,阮四姐叹了口气,拿出帕子,轻轻地给妹妹拭泪,低声地说着话。 另一边,阮诺凭借异于常人的速度逃过了一劫,她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 差一点。 差一点被罚抄写的人就是她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不是很喜欢写字嘛?为什么要庆幸? 阮诺摇了摇脑袋,寻到一个空座,然后坐了下来。 很快,夫子便开始讲课。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爱好学习的人,但不知为何,看着夫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听着夫子平缓无波的语调,她的眼皮却越来越重。 不行,她得打起精神来! 于是乎,在一众昏昏欲睡的学子中,夫子一眼就看到这个对读书极致热爱、学到双眼发光的少女,他忍不住向她提问了两个不算难的问题。 阮诺:“?~?” 只认得几个字的小人鱼自然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好在她认错态度良好,夫子倒也没有训斥她。 接下来的一整天,阮诺都沉寂在“知识”的海洋中,等回到自己的小院落时,脑子里还是那些绕口的文章。 唔,鱼鱼好累,鱼鱼还有作业。 小人鱼垂着脑袋,哼哧哼哧地写起字来。 正写着,忽然听到通报,她连忙抬头,便看到了阮长歌。 “阿姐!” 阮长歌笑着走进来:“阿阮在读书呢?” 她的妹妹叫诺诺,她自然不好用它来称呼阮诺,不然就是对妹妹的背叛,也是对阮诺的不尊重,想了许久,阮长歌便用了“阿阮”这个称呼。 好在阮诺接受良好,一听到“阿阮”两个字,便扬起了小脑袋。 “阿姐,”阮诺有些愁:“手好酸呀。” “那便歇息一会儿,”说着,阮长歌走了过来,微微垂眸,便看到了阮诺写出来的一手小字。 在看到阮诺的字之前,阮长歌一直以为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写出来的字八成和她这个人一样圆润可爱,哪成想竟是一手颇具风骨的瘦金体。 这样锋利瘦长、飘逸俊朗的字,实在不像是阮诺这样的小女子能写出的! 阮长歌不由得多看了阮诺一眼。 “阿阮这字……” “好看吗?”阮诺眼睛一亮,看她:“阿姐,你觉得它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若是再练几年,想来也会是一位书法大家。” 这话倒是不假。 初学时就能写出这样的好字,假以时日,何愁不扬名天下? 不过…… 阮长歌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愁。 她这妹妹,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这年月,寻常人家的男儿都未必能够读书,更何况是女子,偏她这妹妹自称乞儿,却又写得一手好字。 “阿阮师从何人,这字又是谁教的?” 阮长歌忍不住问了句。 哪想,眼前的小姑娘一听这话,拳头都握了起来,眉眼间闪过怒容,冷哼了一声,道:“是坏人教的!” 阮长歌:“……” “……坏人为何要教你写字?” “他想利用我!”阮诺冷着一张小脸儿:“他坏!” 阮长歌心念微动。 利用…… 十三岁之前,她在府中夹缝生存,自是体会了不少阴暗,掌权之后,也是经历颇多,光是利用二字便能让她联想到很多东西。 阮诺和妹妹一般无二的相貌、阮诺明显初学的字体、阮诺…… 明明满身疑点,可阮长歌却很难升起狐疑之心。 小姑娘太干净了,说谎都不会,若是谁找了她当细作,怕是任务没完成,便把主上卖掉了。 谁是有多蠢,才会把这么个小傻子安插到阮府。 虽这样想,阮长歌的思绪却一直未断。 会是谁呢? 她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阮诺愣了一下,仰起脑袋:“阿姐?” 第28章 告状 阮长歌揉了揉阮诺圆圆的发髻,转移了话题:“今日在学堂,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提起学堂,阮诺来了兴致,叽叽喳喳地和阮长歌说起夫子来,小嘴巴动个不停。 阮长歌的嘴角挂着抹淡笑,温柔地看着她。 说了好一会儿,阮诺便提起了那个叫阮梓依的人类,言语之间的不满几乎能溢出来。 阮长歌眉头轻蹙:“她欺负你了?” “嗯!” 阮诺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她说我不对她行礼就是没礼貌,还瞪我,我就打她了。” 说起这个,阮诺忍不住偷偷勾了下唇:“阿姐,我掐她腰上的肉肉,没有人知道的!她也不敢让其他人看!” 阮长歌:“……” 她猜到阿阮不是受欺负的性子,但也没想到她居然敢直接动手。 可同样是受欺负,阿阮敢还手,但诺诺呢?她怕是只会把事情闷在肚子里,连告状都不敢? 光是想想,阮长歌的心里就密密麻麻的疼,眼神也越发冷了下来:“别怕,此事阿姐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阮诺愣了一下:“我其实也没吃亏……” 是啊。 阿阮没吃亏,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诺诺定然是吃亏了的。 阮长歌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临近晚上时,阮梓依就被一位姨娘压着,向阮诺道歉来了。 她没装大度地直接原谅,也没落了对方的面子,只任由姨娘怯懦地说完话,便让人走了。 又过几天,阮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大渊的不败战神、威武将军阮长君班师回朝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阮诺:“???” 阮长君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她虽然不懂其中深意,但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便懵懵懂懂地跟着阮长歌一同登上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盛京最大的酒楼,高有数丈!站在楼顶,足以一览大半个盛京,它又与朱雀大街相连,是阮长君入宫的必经之路!早早的便有姑娘小姐在道路两侧等待。 阮诺也拄着下巴往楼下瞧。 将近午时,太阳正灼,方才听得女子的窃窃私语,紧接着便是阵阵鼓声。 “是大哥哥!” 阮梓依眼睛一亮,激动不已:“大哥哥!” 阮府的其他女眷也是一阵激动。 阮长君虽是大房嫡子,和他们的关系不算亲厚,但毕竟是阮家血脉,更何况,若非他阮长君,阮家现在也不过是个商户人家,哪里会受人敬仰! 现下听说阮长君归京,阮家人自然是个顶个儿的开心! 特别是阮长歌。 虽然她早在几天之前就见到了大哥,但现下看到那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眼里含泪。 “哇。” 阮诺不自觉地惊叹一声。 这样远远地看,阮长君真的很俊朗啊! 他那样高,穿着盔甲坐在马上的样子,简直威风凛凛!阮诺眼里闪过羡慕:这马好看、人也好看,她什么时候也能试一试呢? 她探着头往下看。 马上的阮长君像是看不到那些女子羞红的脸和男子敬仰的眼神一般,脸上没有表情,但随意一瞥间,他还是看向了醉仙阁。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阮长歌。 他这妹妹不过十六,却已经出落成这样的美貌,难怪会名满盛京。 但不知怎么,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另一个人吸引。 楼上的小姑娘还穿着鹅黄的裙子,发包圆润,可爱得紧,她正歪着头看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仰慕,见自己看她,她笑了起来,激动地和自己招手。 许是被对方感染到了,阮长君不自觉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而后,他身形一僵,收回视线。 毛病。 搭理个小孩儿做什么。 “啊啊啊!” 阮诺激动地手舞足蹈,眼里全是兴奋:“阿姐!阿姐!刚刚大哥哥是不是看到我了?他还和我招手来着呢!” 她以后也要像阮长君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和人招手! 威风得很! 不等阮长歌说话,阮梓依先捂唇一嗤:“大哥明明是在和大姐姐打招呼!” 是哦! 阮诺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阮长君是阿姐的亲哥哥呢!自然是要先和阿姐打招呼的,倒是自己蠢了。 “大哥哥可真厉害,”阮诺眼睛亮亮,一直看着阮长君的身形慢慢变小、直到消失,她才收回视线,羡慕道:“他的马也好看得很。” “阿阮喜欢?”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我可以喜欢嘛?” “当然可以,”阮长歌轻轻地摸了下阮诺的发包:“等给大哥接风洗尘之后,我便带你去马场走走。” “嗯!” “到时候给你挑一匹小马来,”阮长歌笑了笑。 “嗯!”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骑马,阮诺就忍不住地高兴,也不在意阮梓依又嫉又羡的眼神,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就等起了阮长君。 阮长君上午归京,下午才堪堪到家。 阮诺今晚骑上小马的希望到底是落空了。 这样想着,她难免有些兴致缺缺,只吃下三碗饭便放下了筷子,阮府的众人都沉寂在欣喜中,自然无人在意她忽然的沉默。 “大哥,”阮长歌站在阮长君身侧,眉间带愁:“想来你也看出来了,阿阮并不是诺诺。” 阮长君眼底没有意外,只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派人寻她。” 阮长歌眼睛微红:“也不知道诺诺怎么样了……” 一声叹息之后,两人良久无言。 “她性子如何?” 阮长君忽然开口。 “自是极好的,”阮长歌知道他是在问阮诺,也淡笑了下:“但到底还是身世存疑。” 一个忽然出现的、来历不明的、还和阮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性子再温顺,阮长歌也不至于对她毫无防备。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轻笑一声。 阮长君看她。 “忽然想起一件有些好笑的事,”阮长歌笑了下,说:“晌午时,她见你骑着高头大马归京,一脸艳羡的模样,十分好笑,我便答应她要下午带她去马场,哪想你竟下午才到家,小姑娘怕是郁闷坏了。” “马场?” 阮长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马场多男儿,还是由我带她。” 阮长歌微怔。 “……好。” 第29章 小马 阮诺一觉睡到天明,便听到花花传来的喜讯,当即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饭,快步往外跑。 “大哥哥!” 远远的,她就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亮:“大哥哥!你真的在等我呀!” 小姑娘依旧是昨日那圆滚滚的发髻,看着喜人的很。 就是有些自来熟。 阮长君自知自己长得凶,别说小姑娘家家,便是军中的汉子都不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反倒眼前这娇娇小小的人儿丝毫不知怕他。 他微微点头。 “且去换身方便些的衣服,”阮长君说道:“不急。” 阮诺眼睛一亮。 “那你可要等我啊!我很快的!” 说完,小姑娘转头就跑,头顶上圆圆的小发包一晃一晃的,像是两只兔子耳朵。 良久,阮长君收回视线。 想要把这样活泼的小姑娘调教成陛下喜欢的大渊公主,确实需要多花费一些心思了…… 另一边,阮诺跑回房间后,就换上了一身骑装,又让花花拆掉那圆滚滚的发包,将墨发高束之后,才美滋滋地往外走。 要骑小马了! 阮长君话少,对不熟的人更是沉默得很,一路上,只有阮诺时不时地问他几个问题,阮长君或是回应或是不答,小姑娘都不在意,眼底含笑地朝轿外看。 很快便到了马场。 “哇。” 阮诺指着轿外,兴奋道:“马场好大啊!” 阮长君冷淡地嗯了一声。 “还有好多人!”眼看着马车停下,阮诺也不用人扶,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好奇地四处看:“我听阿姐说这里是阮家的马场,那他们都是阮家人吗?” “不是,”阮长君道:“也有我手下的将士。” 小姑娘又“哇”了一声。 “将军,”守着马场的老奴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之后,道:“为小小姐准备的小马就在前面。” “嗯!” 阮诺跟着他往前走,没一会儿便看到了那匹小马。 这匹马看上去还小,远远没有阮长君那匹马威风凛凛,看着羸弱得很,但模样却很好看,枣红色的,阳光照耀下,更是闪着淡光,好看得不行。 阮诺有点小失望。 “大哥哥,”她问:“这匹马怎么这样小?” “你还小。” “我很重的,”阮诺还是觉得应该为自己争取争取,就说:“我这么重,万一把它压坏了怎么办?” 阮长君看她一眼。 小姑娘年龄不大,心倒是不小,连马都不曾碰过,就想骑汗血宝马? “若是压坏了,就再换一匹。” 阮诺:“……” 哦豁!好残忍啊! 她只得让马奴牵出自己的小红马,然后仔细地打量一遍。 好看。 虽然看着还小,但它很好看。 这样想着,阮诺终于露出笑来,它这样好看,等长大了一定更不得了,说不定比阮长君那匹枣红色大马还要厉害呢!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马的头。 小马也不躲,看上去恹恹的。 阮诺没当回事,试了一会儿,就想方设法地往马上爬。 “我来。” 阮长君走过来。 “不用,我刚刚只是试一试,”说完,阮诺偷偷地运转了一下元力,然后勾起唇角,干净利落地骑到马上:“看!我厉害!” “……厉害。” 阮长君上前两步,准备帮阮诺牵着马绳,但被她拒绝了。 “我可以的,”阮诺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小马这样小,就是摔了,也摔不坏!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的!” 说完,阮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马头,温声道:“小马,我们走!” 过了一会儿,小马一动不动。 “小马,”阮诺用更温柔的声音说:“我们可以开始啦!” 阮长君:“……” “……其实你可以试着夹一下马肚子。” “哦。” 阮诺听话地试了一下,小马果然走了起来,走了一会儿,它就小跑,很快它又从小跑转变成了快跑。 有风吹过阮诺的脸颊。 “哇——” 小马跑得越快,阮诺的眼睛越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一边开心地手舞足蹈,一边笑得眉眼弯弯:“哇!” 一直骑着马守在阮诺身后的阮长君:“……” 怎么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样的人真的能代替小诺在皇宫那样的龙潭虎穴生活吗? 阮长君忍不住想着。 哪想,他只出神了一下,身前的人就出了变故! “啊!” 阮诺身下的小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忽然嘶鸣了一声,然后猛地朝马场边缘的栅栏上撞去! “啊啊啊啊!”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勒住了马绳! 她力气大,只一下,小马就被勒得仰头朝后砸去! “不要!” 眼看着小马要砸到自己身上,阮诺脸色瞬间白了,不管不顾地运转元气,护住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有人护到了她的身上! “将军!” “不好!将军!” “小小姐——” 有元气护着,阮诺自然没有受伤,但还是被吓了一跳,颤着手推了推自己身上的阮长君,白着小脸儿叫他:“哥哥……大哥哥……” 半晌,阮长君终于动了动身子,甩掉身上的小马。 阮诺这才发现刚刚阮长君并没有趴在自己身上,而是双手撑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帮阮诺抗下了小马的重量。 好大的力气! 他只是区区人类啊!怎么力气这样大! 她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一愣,朝阮长君身上看去:“大、大哥哥……你是不是流血了……” “不是我。” 阮长君起身,脸色微寒。 明明是艳阳天,阮诺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小、小马?” “被下药了。” 阮长君声音平淡无波,但那双漆色的眸中却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和恨意。 这才几日,他们又坐不住了…… “啊……” 阮诺呆呆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灰尘,就跑向小马。 它躺在地上,七窍流血。 怎、怎么会这样? 它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流了这样多的血? 阳光下,阮诺脸色发白。 第30章 阮老爷归京 小马通体枣红,一开始阮诺未能注意到它脖子上的伤痕,等看到时,阮诺微微怔住。 刚刚…… 阮长君是为了救我,才杀掉小马的吗? “大、大哥哥……” “别怕。” 带着厚茧的手落到了阮诺的头上,呆呆的小姑娘这才缓缓地扬起脑袋。 也是个小姑娘啊。 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阮长君只顿了一瞬,眼神便恢复了往时的冷凝:“别怕,大哥哥帮你报仇。” “嗯!” 阮诺的拳头握紧,脸上也冷! 傅远哀! 一定是这个王八蛋!小公主就是他害死的!现在他又要害我了!混蛋混蛋混蛋! 而被小人鱼连连咒骂的傅远哀此时正半倚在美人榻上,墨发披散,双目含笑,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属下办事不力!望殿下严惩!” 傅远哀像是看不到死士的忐忑和紧张一般,依旧是那副又妖又冷的表情。 想在阮长君的眼皮底下杀掉他的妹妹,自然是不可能的,傅远哀并不意外,也不觉心焦。 毕竟……他已经试探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良久,傅远哀开口了。 “三皇兄那边可有动静?” 死士怔愣一瞬,像是没想到自家主上会忽然转移话题一般!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神微亮,道:“瑞王依旧每日弹琴作画,无甚可疑,只是……” 傅远哀抬眼。 “只是近日瑞王府人员走动突然增多……像是寻人。” 良久,傅远哀低笑一声,轻喃着:“倒是我等低估了我这三皇兄啊。” 那日他以为阮诺是傅远舟禁脔时的模样,定是可笑的很! 想不到看上去清风明月、无心权势的瑞王竟然也会为了阮家势力铤而走险地救走阮诺……真是有趣。 虽这样想,但他那双桃花眼中却几不可查地闪过冷凝。 傅远舟…… 你且等着。 另一边,遭遇了这档子事,阮诺哪还有心情继续玩乐,当即坐上马车,想要回府,一路上都无精打采的模样,蔫得像朵被折断花径的小白花, “别怕。” 轿外的高头大马上传来一道声音。 阮诺愣了愣,掀起轿帘,往外瞧,就看到了阮长君。 他只朝前看,没有理会她,但话却是对她说的:“回府之后,我会再派些暗卫守在你身边,莫要害怕。” “大哥哥。” 良久,阮长君瞥她一眼。 “你真好,”阮诺捧着脸蛋儿,眼睛里全是星星样的光亮,像是崇拜,又像是可惜,但最后这些情绪全都化为一句“你真是一个好人”。 阮长君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他甚至怀疑小姑娘是故意的。 她故意说这样的话,让人难堪、让人心软。 她若是故意的倒也是极好,可那双清澈干净的眼里何曾有半分算计?为了小诺,他可以和太子博弈,他也可以不择手段,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罢了。 既然已经选择利用,那再后悔也显伪善了。倒不如在这段时间好好待她,尽全力护她,事成之后,再保她一世无忧来得妥当。 这样想着,压在阮长君心口上的巨石终于能让他勉强喘息。 他如何舍得让那双神似小诺的眼睛闪过失望? 到底还是他良善心软了。 良久,阮长君别过视线,低嗤了声:“小小年纪,懂个什么。” “啊?” 阮诺愣了一下,小脑袋又往外探了探:“我怎么不懂了,你和阿姐就是好人!那个、那个谁就是坏人!” 傅远舟! 他就是坏得冒水的人! 阮长君扯了下嘴角,不再说话。 没多久,轿内的小姑娘也放下了帘子。 阮诺原想着回府后要好好歇歇,哪成想竟得到了阮老爷回府的消息,她只得换好衣服,前去见礼。 阮家世代经商,阮老爷更是一位商业鬼才,经他之手,阮家事业蒸蒸日上,产业不止遍布大渊,便是辽、夏也有涉猎,真真儿是钱财通天、富名远扬! 数月以前,他又携珠带银准备在金渊相交之地通商,可以说是野心勃勃了! 不过这月月底是阮老夫人的六六大寿,作为长子,阮老爷是无论如何都要归京的。 阮诺刚一走进堂内,便看到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大步朝自己走来。 她一愣,料想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阮老爷,连忙按照管教嬷嬷所教的内容,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爹爹。” “小诺……受苦了啊。” 阮老爷显然听人说起过这段时间阮府发生的事,眼眶微红,隐隐后怕地开口:“还在小诺福大命大,不然……” “都过去了过去了,”阮夫人摆摆手,打断了阮老爷的话,而后走到阮诺身侧,牵着她的手,笑道:“我们诺诺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比以前还能多吃两大碗呢!” 阮诺:“……” 后面这句,大可不必。 果然这话落下之后,众人都露出或善意、或不屑的笑来。 这个时代尊卑有别,阮诺虽是养女,但也是阮夫人的养女,她嫡幼女一般的存在根本不是庶子庶女能够比拟的,自然站在了相对靠前的位置。 至于阮梓依,则站在最后。 整个内堂,乌压压的全是小辈,壮观得很! 阮诺甚至怀疑阮老爷根本就不认识他那些孩子,毕竟从始至终别说问话,便是看,他都不曾多看过那些儿女一眼,好像他的子嗣只有阮长君、阮长歌和阮诺一般。 阮长君作为大将军,众人自是不敢得罪,阮长歌又在阮府内宅掌权,他们也不敢造次,如此一来,一道道又嫉又恨的目光便落到了阮诺身上。 凭什么! 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养女而已!就因为是夫人抚养的,就能凌驾于我们之上吗! 阮梓依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端庄的笑,但即使如此,父亲的目光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她只能阵阵咬牙,又嫉又恨地看着阮诺。 无辜被嫉的阮诺:“?~?” 她对敌意向来敏锐异常,乍一发现有人看她,便瞬间转过了头。 又是阮梓依,好烦! 第31章 寿宴 阮诺不想搭理他,就生闷气似的想要运转元气,挡住那些让人生厌的眼神,但不知怎么,她用尽全力也只催动了一点点元力。 阮诺:“!!!” 遭了! 她从小马上摔下来的时候,疯狂运转元力,已经将元气耗光了啊! 阮诺的脸蛋儿瞬间惨白! 有元气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没有了元气,她还随时都会受到傅远哀的死亡威胁…… 鱼鱼好怕! 傅远舟! 她得去找傅远舟! 这个念头在阮诺的脑海里闪过,但瞬间就被她掐断了,不行!她不能找他!不单因为他是坏人,更重要的是没有元气的她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很容易被傅远舟反擒啊! 怎么办怎么办? 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傅远舟主动找上自己呢? 咿呀! 阮诺眼睛一亮。 月底是阮老夫人的寿辰啊!别说傅远舟,便是太子和七皇子都会来的,谁让这是威武将军阮长君的府邸呢! 对!就是这个时候! 寿辰当日,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地靠近傅远舟,吸取他身上的元气! 不过……这段时间还是太危险了,她该怎么熬过去呢? 阮长君? 阮诺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阮长君一眼,他虽然只是一个人类,但他真的好厉害的,要是能贴身保护我就好了。 感受到身侧炽热的视线,阮长君微微侧目,便看到仰着头、一脸仰慕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阮长君:“……” 他这个便宜妹妹是什么毛病?怎么总偷看他? 阮诺看了一会儿,就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阮家人丁兴旺,等小辈们给阮老爷见礼结束,再用膳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当人类好麻烦啊。 她夹了一块油亮亮的肉塞进嘴巴里,直将腮帮子撑得鼓鼓。 但这一口过后,桌上的人依旧鲜少动筷,即使吃饭,也异常优雅,阮诺坐在那儿,越发觉得别扭,偏又不想给阮长歌丢脸,只能小口小口地吃。 期间,阮老爷多次拿公筷给阮诺夹菜。 虽然夹来的菜都是素食,但阮诺还是把它们咽进肚子里。 瞎! 女主一家都是好人呀! 她刚露出甜甜的笑,一抬头就对上了阮长君饱含深意的眼神。 阮诺:“……”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自己要被他算计了的错觉。 是错觉? 她小心翼翼地吃完饭,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待晚宴散场,阮长歌才寻到机会和阮诺说话:“阿阮,马场的事大哥已经和我说了,你莫要怕,阿姐定会帮你讨个公道回来。” 说这话时,阮长歌声音微寒。 阮诺的身世是天大的秘密,除了那几位有能力查出蛛丝马迹的皇子之外,便是阮家,也只有阮长君和她知道。 所以对阮诺下手的人也只会在这几人中间。 而几位皇子中,废太子无缘大统,不必为旁人徒做嫁衣,三皇子与阮诺一母同胞,更是没必要出此下策,那动手之人便只是太子或者七皇子,亦或是二者都出了一分力…… 阮长歌眼神微冷。 “嗯!” 阮诺重重点头,然后又想了想,问:“大哥哥说要让暗卫保护我,是真的吗?” “大哥若是说了,自然是真的。” “那、那我出恭的时候……” 阮诺怕死的小模样让阮长歌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这种时候,暗卫不会偷看的。” “啊?” 阮诺愣了:“那不成啊!万一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对我动手怎么办呀!阿姐,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坏!” “莫怕,”阮长歌顿了顿,道:“明日我就去大哥那里,帮你求来一个女暗卫,绝对不会让你再受惊的。” 一听这话,阮诺也放下了心。 “阿姐!你真好!” “对了,”阮长歌忽然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去学堂了。” 阮诺愣住,惊喜道:“真的吗!” 咦? 不对呀,我为什么不能去学堂了呢?虽然我听不懂夫子在说什么,但我还是很喜欢学堂里的氛围啊! “月底是祖母的寿辰,你要提前准备寿礼,”阮长歌停顿了一下,又道:“也该早日学习礼节了。” 阮诺:“???” 还要学?我不是已经学了吗?那个天天板着脸的教管嬷嬷不是天天让她笑不露齿吗! 阮长歌像是猜到阮诺想说什么,只笑了下,道:“见了香嬷嬷,你自会明白。” 阮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隐隐猜到这是阮长君交代阿姐的事,不然怎么她刚吃完饭,就要有人来教她礼节呢? 不过教就教,又不会少块肉不是。 但很显然,阮诺低估了这位香嬷嬷。 嬷嬷四五十岁年纪,脸上永远挂着得体的笑,哪怕打阮诺手心的时候,她微笑的弧度都半点不改,她让阮诺走小碎步,还让阮诺低声说话、笑不露齿,又让阮诺细嚼慢咽、只浅尝少食…… 阮诺:“???” 嬷嬷!你是想饿死我不成! 距离月底的寿宴不过半月,时间太紧,阮诺又太懒,便是阮长歌都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香嬷嬷的教学,只能让小人鱼累死累活地学着礼仪。 不过区区半月,阮诺脸上的婴儿肥就淡了不少。 阮诺:“?~?” 香嬷嬷看上去笑眯眯的,其实并不心软,教管起阮诺来,更是严厉得很,以至于阮诺听到香嬷嬷的名字,都会立马坐直,露出淑女微笑来。 转眼,半月已过。 阮老夫人大寿之日,盛京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到场,阮老爷满脸堆笑,态度谦卑。 倒是阮长君依旧那副冷漠的神态,除了必要的人需要打招呼之外,几乎不多做交谈。 而阮诺作为女眷,自然没有在门口等待的道理,只能随着阮长歌站到一处。 “瞧瞧,瞧瞧,”穿着华丽的美妇人淡笑地看着阮长歌,出声夸赞:“你家的姐儿都出落得这般貌美,真是羡煞旁人啊!” 美夫人和阮夫人年龄相仿,听语气似乎很是熟稔。 听了这话,阮夫人嗔了一声,又是笑闹。 见阮夫人这样开心,阮长歌也露出了一分笑。 第32章 碰瓷 虽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但阮诺却注意到有不少人看向阮夫人的目光不太友善,甚至隐隐带着不屑。 想来也是。 若是没有阮长君,阮夫人也不过是商户出身,哪里配和她们这样的人共酌共饮呢? 于是乎,除了和阮夫人同为商贾出身的夫人之外,其他人自行报团,并没有多少交流。 阮诺只看了一会儿,心就忍不住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傅远舟有没有来,他又在什么地方…… 她出了一会儿神,寿宴便正式开始,阮长歌则带着她认识自己的好友,阮诺一边甜甜地叫着姐姐,一边忍不住四处看着。 唉!阮长歌怎么不带她去男客那边走走呢? 也是,阮长歌这样守礼的人怎么可能带她到那里去! 阮诺有些心急。 “阿阮?” 眼见着身边的小丫头越发的心不在焉,阮长歌不由得问她:“阿阮,你不舒服吗?”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灵机一动,凑到阮长歌耳边,小声说:“阿姐,我想出恭!” “我带——” “不不不,”阮诺连连摆手,一副这怎么好意思的模样:“有花花陪着我就可以了,阿姐,你且去忙。” 阮长歌微微点头:“好。” 耶! 获得独自行动资格的阮诺眼睛一亮,小心地提着淡绿如荷的罗裙往外走,而后略显迟疑地在宴请宾客的门外徘徊。 唔,她要怎么进去? 换一件丫鬟的衣服偷偷潜入? 不成。 万一被人发现,丢的只会是阮府的脸面,到时候外人只会说阮家的姑娘不知廉耻,偷会外男!而且保护她的暗卫就躲在暗处,万一看到了什么,她也不好向阮长歌解释…… 这可怎么办? 男客们的谈笑声入耳,隐约间阮诺似乎听到了阮长君的声音。 呜呜,她的元气就在里面,但她碰不到、闻不着,呜呜…… 阮诺可怜兮兮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不舍地朝后挪了一小步,哪想只一小步,她就撞到了人。 “啊!” 阮诺在撞到人的瞬间,方才回神,但是已经晚了,她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好在身后那人单手扶住了她:“姑娘小心。” 这人声音淡且轻,带着碎玉般的冷,又带着流水似的清冽,只听一声,便叫人身心清凉。 他又很知礼,单手扶了下阮诺之后,便收回了手,稍退了一步。 明明是君子如兰般的人物,却让阮诺的脸上瞬间闪过怒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大猪蹄子!傅远舟! 她猛地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了傅远舟那张熟悉的脸。 以前她看他,自是满心欢喜,如看神祗,现在她看他,却像是见了蛆虫一般,不屑又恶心,隐隐还带了丝难掩的惧意。 傅远舟这样的人确实是恐怖了些。 “姑娘?” 在看到阮诺的脸时,傅远舟微怔了下,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很快,他又歉声开口:“无意冒犯,惊扰了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看看,看看! 明明是她不小心撞了傅远舟,他却偏将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若是不知道他的为人,阮诺怕不是真的以为他是君子了! 在傅远舟看不到的地方,阮诺握紧了拳头,却又挤出一分笑:“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姑且原谅你了!” 说完,她下巴微扬,转身欲走。 你不是说自己失礼了吗?那我就把错误全都推到你身上!活该! 她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些许淡笑,可很快,阮诺又停住了脚步,等等,她为什么要走? 她等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能和傅远舟碰面,借机从他身上顺走一些元气吗?她要是这么走了,等下次遇到傅远舟,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这样想着,阮诺身形僵直,飞速思考自己该如何留下。 “咿呀!” 她眼睛一亮,装作崴脚,痛呼一声,道:“我原是想原谅你的,但你害我伤得这样重,又该怎么算?” 反正她和阮诺一样,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认识什么皇子瑞王的,也很正常? 既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喽! 傅远舟:“……” 他要被气笑了。 早在半月以前,他便拿到了阮诺的画像,确认画中之人与已逝母妃的相貌有七成相像之后,他也没能放下心中的狐疑。 阮诺没死,他早已查到,但阮府中的这位究竟是不是阮诺,还未可知。 毕竟……失忆又不是换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呢? 哪想他还没来得及试探对方,这疑似冒牌的人竟然主动地送上门来。 偏偏她的眼神又让他觉得异常熟悉。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说一句过目不忘倒也不为过,但他却很难把眼前之人和那个小没良心的联系到一起,直到对方装做受伤,无意识地“咿呀”出声,他方才警觉。 她会不会是…… 有了这个联想,再看阮诺,他更觉熟悉。 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儿,圆圆的眼睛,清澈得掩饰不住情绪的眸子…… 是它吗? 不单会变成人偷东西,还会幻化成阮家小女儿的模样? 种种念头只在傅远舟脑中一闪而过,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丝让人怀疑的表情,只歉声问着:“姑娘身边可有婢女?”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十分严重,哪怕阮诺伤了腿,傅远舟也不会直接上前搀扶的。 阮诺眼里含怒。 当然没有! 为了和你单独相处,我已经把花花甩开了! 她一咬牙,正要厚着脸皮要求傅远舟扶着她时,便听到了女子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阿阮!” 是阮长歌的声音。 阮诺如遭雷劈,脸蛋儿瞬间白了。 啊啊啊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最有希望得手的时候来了! “阿姐!” 她装作激动,朝着阮长歌伸手,委屈道:“阿姐,我崴伤了脚,动不了了。” 阮长歌看到傅远舟,微微一怔,而后走到阮诺身侧,对着他俯身行礼:“民女阮长歌,见过瑞王殿下。” 阮诺适时的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拙劣的演技,让傅远舟那句“免礼”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良久,他方才说道:“免礼。” 第33章 谎言 “你竟是——” 阮诺倒吸一口冷气,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而后她失言似的捂住了嘴,慌里慌张地行礼:“民女阮诺,见过瑞王殿下!” 傅远舟:“……” 阮长歌:“……” 聪明人不需要对视,就能设身处地地体会到彼此的尴尬,阮长歌向来平和的心脏都疯狂地跳动了一下。 “小女子方才不知殿下的身份,出言不逊,”阮诺拿出了毕生的演技,从眼睛里挤出些泪水来,诚恳道:“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好在,傅远舟接住了她的戏,歉声说着:“阮小姐言重了,是本王失礼在先。” 阮诺挤出感动的眼泪来,欲泣般地看着傅远舟。 龟孙儿,你果然虚伪! 傅远舟则垂下眼睑。 此时他已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从府中跑掉的小鲛了,毕竟除了那条小鲛,他实在想不出谁能蠢到故意引起他人怀疑的程度,阮长歌如今怕是疑心自己和小鲛暗中联系了? 光是想想,傅远舟都觉得心在滴血。 若是早知道小鲛能化成人形、幻化人脸,他怎会轻易地放它离开?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罢了,偏偏因为小鲛的存在,牵连得他被七皇子和阮家同时提防…… 阮诺不知道傅远舟在想什么,她只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并在为如何接近傅远舟而忧心。 唉! 好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幽幽地望了傅远舟一眼,然后规矩行礼,被阮长歌的婢女搀扶着离开。 走了很久,阮诺回头望时,依旧还能看到傅远舟。 哼! 坏人! “阿阮?” 阮诺茫然地转过头:“啊?” 阮长歌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姐和你说话都没听到吗?” “我……” 阮诺垂着脑袋:“阿姐,我刚刚走神了。” 阮长歌没再说什么,只吩咐下人扶着阮诺回房,并嘱咐她不要随意走动。 “阿姐,你不要太过忧心,其实、其实也不疼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腿,小声说:“只有一点点疼,明天就会好的。” 阮长歌揉了揉她的头:“好好养伤,莫要想其他的。” 阮诺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问:“阿姐,祖母寿辰,我若是不在场,她会不会不开心呀?” “不会。” 不知怎么,阮诺觉得阮长歌似乎冷笑了一下,但她却没有对阮诺解释,而是淡声道:“祖母自是有她的事,不会守着我们的,阿阮且休息去。” “嗯!” 目送着阮诺的背影消失,阮长歌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刚刚都看到了什么,”她开口,声音微凉:“一字不落地说予我听。” 跟着阮诺寸步不离的暗卫登时出现,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 阮长歌眉心微蹙。 奇怪。 阿阮若真是细作,何必这样光明正大地和傅远舟搭线儿?又怎么会说出那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但如果不是细作,又解释不通阮诺为何会特意在男客门外徘徊。 而且,阮诺明显是认识傅远舟的。 不知怎么,阮长歌忽然想到了阮诺那一手不错的瘦金体来。 鹤体、风骨、气韵…… 瑞王雅名天下皆知,就连醉仙阁是阁名都是都是瑞王亲提,阮长歌对傅远舟的字自然并不陌生,而现在想想,阮诺的字除了美感之外,确实和傅远舟有几分相似。 阮诺和瑞王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能让傅远舟亲手教她读书写字?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阮长歌脑海中一闪而过——假使瑞王真的想让阮诺当他的细作,断不会将她养的这样纯良无害,更不会教她瘦金体惹人怀疑。 所以,瑞王和阮诺还能是什么关系? 阮长歌心跳得有些快。 如果阮诺是瑞王养在外面的外室呢? 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瑞王将阮诺娇养在外,将人儿养得不谙世事,但不知怎么,两人生了间隙,阮诺一气之下偷穿了婢女的衣服逃离王府,恰好遇到自己。 这念头刚从阮长歌的脑中闪过,她便快步朝阮诺的院落走去。 她到时,阮诺已经半倚在榻上了。 “阿、阿姐?” 她愣了一下,坐起了身:“你怎么来了?” “我且问你几个问题,”阮长歌看着她,道:“问完就走。” “嗯嗯,”阮诺规矩地坐好:“阿姐,你问。” “你和瑞王是否相识?” 阮诺心里“咯噔”了一下,脸瞬间白了,怎么回事?阿姐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她是不是怀疑我和傅远舟一样,都是坏人了? “不要怕,你且如实回答,我不会怪你。” 小姑娘死死地抓着裙角,脸白得像一张纸,阮长歌哪里需要再问,就瞬间知道了答案。 “遇见瑞王之前,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阮诺身子一颤。 阮长歌也不急着逼问她,只看着她不说话。 阮诺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阮长歌怕是真的会厌恶自己,她只能半真半假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叫阮诺……” 阮长歌心中一沉,又问:“可是他教的你写字?” 良久,小姑娘弱弱地嗯了一声。 阮长歌闭上眼睛:“何时教的?” 听到答案的阮长歌心中更沉。 果然。 傅远舟教阿阮读书写字的时间刚巧是诺诺失踪的时间。 所以在傅远舟眼里,他岂不是成了趁着亲妹妹失忆,误把亲妹妹捡回王府,仔细娇养,百般疼护且生有不轨之心的下流之徒? 难怪今日瑞王会露出那样的神态。 可瑞王不知道此阮诺不是真的阮诺。 阮长歌心乱如麻。 怎么就生了这样的乱子!这、这叫她如何解释!当下只希望阮诺和瑞王没有进行到那一步,不然…… 阮诺如实作答之后,就红着眼睛去拉阮长歌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阿姐,我不是坏人的,我、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阮家不利的事,真的,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听了这话,阮长歌心都要碎了。 别说瑞王了,便是她一个女人都想把阮诺搂在怀里好好安抚,瑞王又如何把持得住啊! 第34章 晨表哥 “阿阮。” 良久,阮长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且告诉阿姐,你与瑞王是否行到那一步了?” 若是当真行了周公之礼,她无论如何也要把阮诺身份的真相告诉傅远舟,不然她问心有愧啊! “啊?” 阮诺茫然仰头:“哪一步?” 阮长歌:“……” 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好意思说的那样直接,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羞恼道:“就是他有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提起这个,阮诺的拳头硬了。 “有!” 阮长歌心里一凉,就听到小姑娘继续说:“虽然他还没欺负我,但我料想他以后定会欺负我,所以我就逃了出来!” 傅远舟是想利用她的!她不想被利用,自然是要逃呀! 利用和欺负也没什么区别? 而这话到了阮长歌的耳朵里,便成了“傅远舟企图对阮诺不轨,但被阮诺逃脱了”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傅远舟的感官又下降了些。 强迫女子的人不值得可怜! “阿阮,”阮长歌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确定你对他没有多余的感觉,对?” 阮诺重重点头:“我讨厌他!” “好。” 阮长歌直起身子:“既然如此,就让他独自悔恨去!” 阮诺看她。 “你且记着,你现在的身份是阮诺,是阮家的嫡幼女,任何人都欺负不了你,同样,你也不能让阮家蒙羞。” 阮诺重重点头。 “你和瑞王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瑞王知,断不能有旁人知道,你可明白?” “我明白!”阮诺眼神坚定:“从今以后,我就是不认识瑞王的阮诺了!” 小姑娘说这话时,脸蛋儿板着,一脸严肃,看得人心头一软,阮长歌不由得揉了揉阮诺的小脑袋,温声道:“阿阮真乖。” 解决了疑惑,阮长歌也打开了心结,对阮诺也肉眼可见地亲密起来。 “阿阮这腿……” “没事的!”阮诺笑盈盈地晃了晃脚丫,说:“它没事的!刚刚阿阮太慌张了,害怕阿姐怪罪,才想出的这个法子。” 阮长歌笑了下:“既如此,阿阮也该去前院的。” 阮诺重重点头,而后又看了看自己略显凌乱的外袍,想起香嬷嬷的教管,就道:“阿姐,我还想换一件外袍呢。” “咿呀!” 阮诺拍了拍前额,恍然道:“阿姐还是先去前院,我换衣服很慢的,不要让娘等急了。而且花花还在呢,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花花?” 阮长歌脸上的笑意收敛些许,淡声开口:“跪下。” “昂?” 阮诺呆呆地抬起头,就见小丫鬟花花“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着阮长歌接连磕头:“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 “阿、阿姐?” 阮诺懵乎乎地看着阮长歌。 阮长歌却不看她,只居高临下地俯视花花:“错在何处?” “奴婢、奴婢……” 花花眼圈一红,磕头道:“奴婢错在不该由着小小姐的性子,独自离开,应该守在小小姐身边贴身照料……” 咿呀! 刚刚为了能够接近傅远舟,阮诺特意支开了花花,如果花花因此受罚,她怎么忍心呀! “阿姐!” 这样想着,阮诺连忙拉住阮长歌的手,软着声音叫她:“阿姐不要生气嘛。” 她瞧着笨了些,其实多少是有些小聪明的。 她知道阮长歌心软,和她说话时就故意软下声音,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阿姐,是阿阮的错,阿阮不该任性的,要罚就罚阿阮。” 阮长歌哪里看不出阮诺的小心思,又觉好笑,又忍不住屈指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你也知道是你的错,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能轻饶了。” 这就是愿意饶过她的意思啦! 阮诺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也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谢谢阿姐!” 阮长歌抚了抚她的发顶:“阿姐就在前院,等换好了衣服,记得去寻,到时候阿姐带你去见外祖母和几位表姐。” “嗯!” 阮长歌走后,阮诺听话地换好了衣服,然后拉着花花一同朝前院走。 “晨表哥……” 刚走到花园,阮诺便听到女子近乎撒娇的声音,隐隐似乎还有些耳熟。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 “自年前一别,已有半年未能相见,”少女的声音略带愁意,倾诉着相思之苦:“依依心中挂念……” 咿呀! 阮梓依! 阮诺眼里的兴致登时淡去许多! 原来是阮梓依那个天天想要欺负她的坏女人!哼!谁要听她的事,脏耳朵! 她闷闷地握住双耳,给花花使了一个眼神,准备绕过花园,行入前院,哪成想还没走几步,小丫鬟便紧张得一脚踩中了树枝。 “咔嚓!” 花花的脸瞬间变白。 在阮府待了几年,若是还不知道六小姐的糟糕性子,她可就是白混了! 此等丑事被她和小小姐撞破,六小姐岂不是要变本加厉地给小小姐使绊子? “谁!” 阮梓依的声音明显发颤,似是害怕得很。 阮诺一开始不太明白,转而却想到了香嬷嬷的教导,隐约明白这件事似乎会毁掉阮梓依的清誉,所以她才会这般惊慌失措。 很快,假山后的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青年二十左右岁,肤色偏白,相貌上等,虽比不得傅远舟之流,但也算是不错的男儿,只不过这人的眉眼间似乎带着些许的无奈。 他正欲说话,便看到了阮诺的脸。 小姑娘正歪着头看他,眼睛里藏满了好奇,丝毫没有往日的惧色和羞赧。 林书晨只愣一瞬,便淡笑出声:“原来是诺表妹,半年未见,表妹长高许多,竟险些认不出了。” 长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阮诺的气质完全变了。 以前她像是躲在阴暗角落,只顾着独自成长的韧草,带着难掩的怯懦和沉闷,但眼前人一看就是在阳光照耀下长大的小儿,带着从内到外的明艳劲儿。 诺表妹? 这人会是谁呢? 阮诺在脑袋里飞速回忆着阮长歌说过的话。 第35章 林书晨 难不成是林家人? 阮夫人娘家姓林,也是盛京内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祖上有从龙之功,虽近年没落,但仍有多位林家子弟在朝为官,特别是林二爷,更是爬上了正三品大员的位置,算是在盛京排的上号的世家。 只是不知眼前这位晨表哥是林老爷之子,还是林二爷的嫡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阮诺要向他见礼。 “晨表哥。” 阮诺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就要借口离开。 “阮诺!” 女子刺耳的嗓音让阮诺条件反射地想要捂住耳朵。 “你偷听我说话!” 阮梓依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小公鸡,炸着毛朝阮诺快步走来,脸上通红,不知是羞是怒:“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居然偷听别人说话,你混账!” 一听这话,阮诺也很气:“我才没想偷听,谁想听这些呀!再说,你要是怕被人听,怎么不寻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和他单独说呢!” 她这话的意思完全浮于字面,但阮梓依此时心里敏感,瞬间联想到了其他。 阮诺、阮诺她在讽刺我! 她暗讽我!说我要与晨表哥暗中苟合! “阮诺!” 阮梓依气得双眼发红,口不择言地说道:“你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配——” “住口!” 林书晨的声音冷了下来,沉声道:“依表妹慎言。” 阮诺虽是养女,但却是阮府的嫡幼女,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庶女能够比拟的,更何况此事还是阮梓依无礼在先。 “表、表哥……” 阮梓依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你……都是你!” 她忽然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阮诺:“都怪你!都怪你!阮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心悦晨表哥,所以你故意害我!是也不是?!” 阮诺:“???” 什么呀? 我心悦谁? “每次晨表哥来访,你总会换上新衣,还特意在门外等候!不止如此,你还——” “依表妹!” 眼看着阮梓依越说越离谱,林书晨的脸色微沉:“你切莫胡言,毁诺表妹清誉!” “她还哪有什么清誉可言!谁不知道她失踪——” “你坏!” 不等阮梓依说完,阮诺就像小炮仗一样冲了过去,稍一抬腿,就压得阮梓依动弹不得,然后朝着她腰间的位置狠狠一掐,凶道:“坏人类!我咬死你!” 咬自然是不可能咬的,阮梓依身上的脂粉味熏得阮诺直迷糊,哪里还下得了口。 她只能一边露着两颗蠢蠢欲动的小尖牙,一边死死地掐阮梓依腰上的软肉。 “啊!” 阮梓依失声尖叫,熟悉的痛感再度涌了上来。 她一个世家小姐,哪里粗鲁地打过架?只一边受着疼,一边连声求助。 阮诺也是个狠的,偏挑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小手一拧,阮梓依就尖叫一声,再一拧,就流出了眼泪,单是下,弱兮兮的人类就涕泪横流了。 “来人啊——” 阮梓依哪里还顾得上脸面,疼痛上她连最重视的仪容都顾不上了。 “!阮诺你这个!” 阮梓依连连痛呼之后,奋起反抗,死死地捏住了阮诺的肉颊! 阮诺:“!!!” 这坏人类想来是恨紧了自己,掐住脸蛋儿之后就死不放手,没两下就捏红了阮诺的眼圈。 “还愣着做什么!” 饶是林书晨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世家小姐打架,不由得微微慌神,上前两步后,才堪堪想起男女大防,只得急道:“还不拉开两位小姐!” “是!” 花花连忙跑上去拉架。 但打起架来的女人哪里会停手,阮诺更是杀红了眼,小手死命掐,脚上拼命踹,满心满眼都是委屈。 她的元气! 她要是有元气,怎么可能被阮梓依捏住脸蛋! 呜呜呜! “小姐!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啦!” 谁会听花花的话,阮诺死死地掐着阮梓依的肉肉不松手。 最后还是暗卫出现,才将这两个杀疯了的女人拉开。 拉开之后,阮诺依旧像个小斗鸡一样死死地瞪着阮梓依,白嫩嫩的脸蛋儿上现出两道红痕,衬得她可怜极了。 即使没有看到刚刚阮诺打架时的模样,林书晨怕是也会站到小姑娘这一边。 以前怎么不知道,诺表妹的性子竟然这样烈。 林书晨有些头疼。 打架的若是他林家男儿,他定是挨个儿发跪的,但偏偏这不是林家,打架的又不是男儿郎。 两个弱弱的小姑娘怎的就打成了一团? 不止林书晨,阮梓依也一边哭,一边后悔自己怎的走到了这一步。 这可是打架啊。 流传开来都会让她嫁不出去的要命事儿! 她堂堂一个世家小姐,怎的像乡野农妇一般和人厮打起来?还是当着晨表哥的面,呜呜呜,我不要活了…… 阮梓依身上疼,心里疼,整个人抽抽搭搭地哭泣着。 阮诺也一直凶巴巴地瞪着她。 臭人类!等我元气恢复了,天天往你的身上扔蟑螂! “呜呜呜……” 阮梓依看到阮诺的表情,哭得更凶了,阮诺一个傻子,连丢脸都不懂,现在还想着打架呢,哪里会悔恨啊!倒是我,我可是还要靠脸活着的,怎的就和她打了起来,平白作践自己! “两位表妹。” 良久,林书晨缓声劝着:“阮老夫人今日寿宴,府中人来人往,莫要冲撞的宴客。” 是啊。 阮梓依拭泪的手微微一顿,此事现在只有晨表哥知道,他自是不会外传,但若是被旁人看到可就说不准了! 这样想着,她连忙站起了身,正要告退,忽然腰间一疼,险些摔蹲在地! 阮诺! ! 下手竟然这般的狠! 她狠狠地剜了阮诺一眼,心中咒骂连连。 “诺表妹。” 眼看着阮梓依站不起身,林书晨只能看向阮诺,叹息一声,问:“可否将婢子借依表妹一用?” 若是继续耽搁,被人发现,怕是会影响到两位表妹的清誉。 阮诺板着小脸看着阮梓依,冷声问:“你说我借不借你?” 阮梓依:“……” 问我作甚! 但她也没蠢到那等程度,只能咬牙道:“请诺妹妹将婢子借我一用。” 短短的几个字,她险些咬断了牙。 若不是想对衬表哥一诉相思,她怎么会支开婢女?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第36章 树叶 过了好一会儿,阮诺方才松口,让花花送阮梓依离开。 她虽不懂这些,但也知道阮梓依若被人看到,极有可能连累到自己,只能把自己的小丫鬟借给阮梓依一用。 “小小姐……” 花花刚刚就因为这件事被大小姐训斥,自然是有些迟疑。 “你别怕,我会和阿姐解释清楚的,”说完,阮诺又瞪了阮梓依一眼,恐吓道:“咱俩没完!” 阮梓依:“……” 她更想哭了。 她阮诺是一个傻子!傻子懂什么?她只知道动手,半点不通算计,这次她敢当着林书晨的面打架,下次呢?下次怕是要在宴会上斗殴! 光是想想,阮梓依都能红了眼眶。 怎的就遇到这样的蠢人呢? 她难受得厉害,被花花搀扶着,一步步地往自己的院落走。 此处便只剩下了林书晨、阮诺和几个暗卫。 林书晨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阮诺的脸上。 不得不说,这半年来小姑娘出落得倒是极好,也不像以前那样瘦小木讷,整个人都透着股机灵劲儿,虽然也不怎么聪明,但到底还是迷惑人的。 她还冷着小脸,活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书晨又想叹气了。 怎的这种事总能被他遇到? “诺表妹,今日之事——” “不关你事!”阮诺知道他要道歉,只打断他的话,自以为阴森地开口:“这是我和阮梓依的私人恩怨。” 林书晨心里一突,道:“表妹莫要冲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冲动的,”阮诺磨着小尖牙,一字一顿地说着。 林书晨:“……” 你这还不冲动? 若是自家妹妹,他自是要训斥一番的,但阮诺毕竟只是表妹,又不够熟悉,林书晨如何能劝?只得叹息。 良久,阮诺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皱起眉头来。 衣服又脏了。 又要去换。 她拳头更紧,对元气的渴望更重,对阮梓依的怒意也越浓,向林书晨告退之后,就憋着一股气往自己的院落赶。 临近院落时,她对着暗卫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女暗卫还没寻到,自是有诸多不便,男暗卫知道阮诺想要换衣,哪里还会跟着,只抱拳称是。 阮诺这才朝院落的方向走。 她的小院不大,但很是好看,院外还有一条溪流,阮诺平时最想做的就是趁人不备、一头扎进水里,幻成鲛人,舒舒服服地游上一圈。 但现在她没这个心情,因为她的脸疼得厉害。 她垂着脑袋走过拱桥,再一抬头时,就看到桥下站着一位白衣青年。 他面如美玉,发黑如墨,眸色微淡,行动间自带一股文弱之气,好似谪仙。 此人正是傅远舟。 竟是傅远舟! 他怎么在这儿?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怕被人看到? 阮诺虽然笨了些,但她可以用最坏的恶意去思考傅远舟的来意:她现在的身份是阮诺,是傅远舟的亲妹妹,他还能来干什么?自然是想和自己联络感情啊! 想到这个,阮诺又是紧张又是微微胆寒。 傅远舟怎么知道她身边没有暗卫了呢? 难道他也有功夫? 书中的傅远舟虽然日日练剑,但练的都是些绣花枕头般的观赏之剑,并没有提及过他会武功…… 算了,别管这些了,当务之急还是快些摆脱—— 等等!我为什么要摆脱傅远舟? 他虽然可怕,但为了元气,我是不能离开他的啊! 她正愁着寻不到人呢,没想到傅远舟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最重要的是,她身边还没有暗卫!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对着傅远舟为所欲为了! 这样想着,阮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瑞王殿下!”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在距离傅远舟一步之远的位置站定:“民女阮诺,见过瑞王殿下。” 行礼之后,阮诺便伺机待发。 另一边,傅远舟正淡笑着准备说话,就见眼前的少女忽然抬起了头,露出被捏出红痕的小脸儿,然后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傅远舟:“!!!” 早在他心生怀疑时,就差人觅得了阮诺的字帖,通过那一手熟悉的鹤体,他已经可以断定阮家养女就是他的小鲛人。 但小鲛被阮长歌带走时依依不舍和饱含可惜的眼神,还是让傅远舟陷入沉思: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小鲛人? 所以,他来了。 目的就是想知道小鲛人所求之物究竟是什么。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同样,他也僵住了。 傅远舟不喜欢和人靠近,特别是这样近的距离,很容易引起他心底的残暴情绪,让他心生厌恶,但他不讨厌小鲛人,也不讨厌小鲛人人形时的模样。 他只是无从适应。 人形的小鲛人很好看,不是很高,也不再胖乎乎的,但依旧很软,被勾住项颈时,他能完全感受到对方细腻柔软的肌肤。 太近了。 近得他能完全看清小鲛人眼底的狡黠。 它得到了它想得到的东西。 只怔一瞬,傅远舟便垂下眸子,淡声开口:“阮小姐?” 不要! 阮诺死死地抱住傅远舟,拼了命地吸取他身上的元气,一丝、两丝……她心跳得厉害,就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瑞王殿下。” 傅远舟看他。 “你头上有一片树叶,”小鲛人如是说道。 傅远舟:“……” 是你傻还是本王傻? 但他不动,也没挣扎,因为他猜到小鲛人想要的应该是和自己近距离的接触。 为什么呢? 难不成它像小妖精一样,专门来吸男子的精/气? 只是想想,傅远舟就有些失笑。 怎么会。 如果真是这样,小鲛人大可去和别人搂搂抱抱,何必铤而走险地接近自己? “摘下了吗?” 他淡声问。 没有没有!还没有吸到百分之一呢! 阮诺眼神微微迷离,整个人看起来又懵又呆。 “摘下了吗?” 她听到傅远舟重复一声,不由得呆呆问道:“摘、摘什么?” 傅远舟:“……” 你说的慌,还要本王帮圆? “……树叶。” “哦哦,”阮诺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说:“还有!还有!脖子上也有!” 第37章 元气到手! 阮诺说完,又把罪恶的小手伸向傅远舟。 傅远舟:“……” 哪怕知道小鲛人另有目的,他还是有一种自己被对方轻薄了的错觉。 “小色鱼。” 阮诺懵懂地仰起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看她,淡淡道:“只请阮小姐快些摘,莫要被旁人看到才是。”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好奇怪。 她有一种傅远舟知道自己所有小心思的错觉,当然,也只是错觉,毕竟她现在的模样和小人鱼形态完全不同,傅远舟要是能看出来才奇怪呢。 哼! 大猪蹄子! 明明只见过一面,你还愿意被我动手动脚!丝毫不推拒挣扎!哼! 这样想着,阮诺自然不想客气了,小手直接伸进傅远舟的衣领里。 傅远舟:“……” 他握住那双企图作乱的小手,淡色的眼落到阮诺身上,声音很轻,像是无奈,又像是默许:“真是太贪心了……” 阮诺却注意不到这些,她只觉得傅远舟握住自己的手腕时,元气源源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涌,激动得她眼里含泪。 她红着小脸儿,黏糊糊地往他身上贴。 良久,傅远舟缓缓地闭上眼睛。 若是旁人,他怕是早就忍不住动手了,偏这小鲛人没有邪念,她只想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既赤诚又单纯,只知道懵懵懂懂地凑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诺的元气恢复了大半,整个人都暖洋洋了。 她这才有闲心多看傅远舟一眼。 唔。 衣服乱了。 那身清风明月般的衣袍被她扯开,几乎露出了内衫,从阮诺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傅远舟笔直的锁骨和凸起的喉结……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傅远舟好好看啊。 怎么有人这么好看呢? 虽然他很坏、虽然他很虚伪,但他真的太好看了,好看到阮诺有些舍不得松手了。 “阮小姐?” “呐?”阮诺愣愣的抬起头,眼睛里的欢喜还没有掩去,一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的模样。 傅远舟:“……” 没有邪念? 呵。 他微微后撤一步,低顺着眉眼,缓缓地整理衣衫、系上飘然的衣带,他很白,手指又细又长,一勾一系间,直将阮诺勾得挪不开眼。 不行! 我不能被他诱惑!越美的东西越危险!他是坏人!会害死我的! 阮诺拳头握紧,憋得小脸儿红红,连退了好几步,脸上写满了“别过来、会揍人”。 傅远舟:“……” 过河拆桥? “阮小姐摘好叶子了?” 傅远舟的声音风轻云淡一般悦耳,但落到阮诺的耳朵里,却莫名听出了几分讽刺,她也觉得自己刚刚过分了些,就捏着裙角,说:“不用谢的,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谢? 傅远舟轻笑一声:“阮小姐真是有趣。” “殿下也有趣,”阮诺抿着小嘴笑。 过了一会儿,依旧无人说话,阮诺终于站不住了,正要告退,就听到傅远舟忽然开口:“阮小姐的脸是如何伤的?” 不知是哪个,竟把这白嫩的小鲛人捏成了小花猫。 “伤?” 阮诺拳头握紧,冷哼了声,要不是没有元气,她怎么可能会被阮梓依那个弱唧唧伤到!一定很丑?她一定把我捏得很丑? “撞树枝上了。” 她撒谎道:“一不留神,就撞到树枝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弱弱的人类伤到了?太丢鱼的脸了! 傅远舟:“???” 我很好骗? “瑞王殿下,若是无事,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阮诺看着他说。 元气都吸回来了,她何必继续留在傅远舟身边呢! 等到傅远舟微微颔首时,阮诺终于露出笑来,提着裙角,美滋滋地往院落里走,背影都带着难掩的开心。 傅远舟看了很久,方才收回视线。 另一边,阮诺回到房间找来铜镜,仔细地照了照自己,然后生闷气似地丢开铜镜。 坏人类! 她生了一会儿气,才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往外走。 哪想刚走出院落,她就在桥边看到了阮长君。 他长衫而立,站在傅远舟刚刚站过的位置,听到脚步声,才微微抬眼。 “大哥哥!” 阮诺提着裙角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问:“大哥哥是在等我吗?” 阮长君的视线落到阮诺的脸上。 小姑娘又白又嫩,漂亮得很,可这嫩生生的小脸蛋儿却被人掐出了两道红中带青的痕迹,明明笑得可人,却依旧讨人疼惜。 “脸是怎么伤的?” 怎么每一个都问这个问题!鱼鱼不要面子吗! “是我不小心撞到树枝上了,可疼,”阮诺眼睛一眨不眨地说谎:“大哥哥也要小心一些,别被树枝划伤了!” 半晌,阮长君忽然嗤了一声。 在阮诺面前,他一般都是维持着大哥的威严,要么不说话,要么冷着脸,只为了将那股气隐藏起来,可不知怎么,他忽然嗤笑出声。 小姑娘看着傻兮兮的,竟然也知道说谎。 “被欺负了?”他微微俯身,漆色的眸子盯着阮诺的脸:“被人捏成这样?” 阮诺:“?~?” 被发现了。 鱼鱼没有面子了。 她眼圈一红,也不说谎了,直接告起状来:“是阮梓依!她掐我!” 说着,阮诺指了指自己的腰,控诉道:“她掐我肉!还说掐这里的话,没有人会知道,可以用力掐!” 嘻嘻。 这是鱼鱼想出来的办法呢! “阮梓依?” 他重复一遍,这才从脑海中回忆起这个人来。 他少时从军,和家中庶弟庶妹的关系不算热络,整个阮家也只有母亲、长歌还有小诺值得他费心,但即使是小诺对他也是又敬又怕的,何曾像小姑娘这样向自己告过状? 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信任的小人儿,让他莫名地想要给她撑腰。 “我知晓了,”他看着阮诺,将声音放柔:“阿阮受苦了。” 咿呀! 阮长君也叫我阿阮了耶!忽然感觉和他更亲近了! “嗯!” 阮诺重重点头,露出笑脸来:“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最好了!” 见她这样会哄人,阮长君也忍不住勾了下唇。 第38章 林郎 “大哥哥呀,你是在等我吗?”阮诺歪着头问:“是阿姐一直等不到我,才让大哥哥来找的吗?” 阮长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而后吩咐下人:“去寻面纱来。” “面纱?” 阮诺愣了一下,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蛋儿。 好疼! 阮梓依坏透了! 她在心里闷闷地念叨着了好一会儿,才听话地戴好面纱,跟着阮长君朝前院走。 阮长君很高,步子也大,想要跟上他,阮诺只能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阮长君就发现身后的小尾巴呼吸不稳,这才慢下脚步。 “谢谢大哥哥!” 小姑娘脆生生地道谢,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欢快劲儿,也不知道是开心个什么。 但不可否认的是,和阮诺走这一路,他不觉无趣,也不觉烦,时而还能静下心来和她搭上那一两句话。 很快,两人便走入前院。 今天这样的日子,阮夫人的娘家自然也会来人贺寿,刚一入正厅,阮诺就看到阮长歌正浅笑安然地和一少女说话。 “是林伯父家的嫡女,你应叫她一声表姐。” 阮长君忽然开口,阮诺愣了下,转头看他。 “不是失忆了吗?”阮长君缓缓出声:“记不清他们倒也正常。” 呼。 吓鱼鱼一跳! 她是冒牌货的事,整个阮家只有阮长歌知道呢! 不过阮诺也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可能瞒不了多久,也猜到自己可能早已露馅,但既然阮长君没说什么,就说明他不怪她? “嗯!”她又脆生生地道了句谢,然后朝阮长歌的方向走。 “阿阮!” 一见她,阮长歌便笑着拉过阮诺的手,道:“你倒是贪玩,说是一会儿跟来,结果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害得我和惜表妹苦等好久!” 阮诺偷偷地朝着阮长歌眨了下眼睛,接过话头,向这位表姐见礼:“见过惜表姐。” 刚刚还和阮长歌相谈甚欢的少女忽然拘谨了许多,美目流转间,含着诸多情意,阮诺懵懵懂懂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总是偷看阮长君,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这位惜表姐喜欢大哥哥? 可是……他们不是表兄妹吗?她怎么记得人类是不可以近亲结婚的呢? 她虽不解,但也没有去问,只被阮长歌拉着说笑不停。 阮长君是男子,自然不会和女儿家谈笑,早早就去了男客的外殿。 “阿阮。” 阮长歌走近了些,眼底闪过忧色:“你这脸可是伤着了?” 阮诺知她担心,倒也没隐瞒,解释之后又道:“阿姐,你不用怕,不是很疼的,只是红了一点。” 说话的功夫,阮诺忽觉背上一凉,连忙转过头去! 数十步之外的殿外,一男子长衫而立,眼底微寒,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阮诺拳头一紧! 是林郎! 是那个把她当做礼物,送给傅远舟的林郎! 坏人! 她瞪着林郎时,就发现林郎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异常不善,不是自己这种浮于表面的不善,而是藏在眼底的阴冷。 他想杀掉自己。 这个认知让阮诺又怔然,又难免惶恐。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那条小鲛人吗?怎么还要杀掉自己?难不成他和小公主有仇。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阮诺的脑海中划过,让她心尖发颤,却摸不清头脑。 “阿阮?” 最先注意到阮诺不对劲的人自然是阮长歌,她顺着阮诺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长衫而立,面色微沉的林郎。 她微怔,而后缓缓欠身,对他行礼。 “阿阮。” 行礼过后,阮长歌拉过阮诺,关切问道:“怎么了?手这样凉。” “阿姐,”阮诺紧蹙着眉头,一副忧虑极了的模样:“刚刚那个人是谁?做什么的?” “林郎,林书朗,是咱们的大表哥,为人良善,却不善言辞,与我阮家关系甚密,”说着,阮长歌顿了顿。 ……只是这位大表哥前段时间在青楼寻乐,被七皇子殿下当场抓包的事,实在是丢人了些。 青楼、七皇子? 阮长君思绪微顿。 会这么巧吗?那日在揽月阁,她曾见过七皇子抓人,但那日她满心满眼都是阮诺,哪里注意得到那些事,现下一想,那被抓之人应该就是大表哥了? 只不过当时的大表哥害怕被自己认出来,就慌忙地藏起了脸? 这样想着,阮长歌略微尴尬。 毕竟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尴尬。 “阿姐,”阮诺想了一会儿,问:“那我和坏、大表哥的关系好吗?” 阮长歌愣了愣,随后便明白阮诺问的是诺诺,她这才道:“你……你以前也不善言辞,鲜少和外人交谈,和大表哥的关系自然不会热络,可到底是认识的,怎么了?” 阮诺抓着裙角的手微微发紧。 既然不熟,林郎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呢? 他想杀掉自己? 林郎自然是这样想的,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阮诺会活着离开。 宴上把酒言欢者众多,四处皆是谈笑之人,唯有林郎手脚发凉,一身冷汗,恐惧几乎将在青楼被抓、险些无缘官场的忐忑完全压下,她……果然没死。 她竟然只是失忆了,但却没有死。 失忆? 真的失忆了吗? 如果她失忆了,刚刚她岂会用那种饱含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郎手心发凉:阮家若是知道是自己亲手将阮诺带出阮家,交给无心阁处理的事,他又哪里会有活路了! 会死的。 阮家一定会报复他的! 他又慌又惧又恨,七皇子、若非七皇子忽然将自己踹出他的阵营,他又岂会因为区区一个阮家而暗中忐忑呢! 可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七皇子为什么这样做! 明明他受叔父之命,送瑞王鲛人之事,早已向七皇子禀明,七皇子也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怎的又忽然将他堵在青楼,让他颜面尽失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隐隐的,他又猜到了什么。 七皇子该不会是害怕此事暴露,阮家牵怒于他,才提前将自己踹出阵营的? 毕竟真正对阮诺下手的人只有自己,而自己又曾是太子伴读,阮家若是怀疑,定是认为自己是受太子之命,杀害阮诺的…… 第39章 无心阁 不会不会! 林郎摇着头,但心底的寒意却涌了上来。 假使、假使七皇子当真这样想,太子就会沦为阮家的活靶子,而自己也会被阮长君第一个解决,七皇子一举多得…… 他越想越觉身体发冷,冷意让他牙齿打颤,半晌不能一动。 阮诺。 阮诺。 她怎的没有死?不是说被挫骨扬灰了吗? “书朗?” 略微沙哑的男声忽然响起,林郎如遭重创,面色瞬间惨白! “脸色这么难看,”阮长君微微蹙眉:“你不舒服?” 刚刚他远远看着,就发现林郎不太对劲儿,不止举手投足间带着惧意,刚刚更是神情恍惚、身体颤抖,阮长君不由上前。 “无、无事。” 在看到阮长君的瞬间,林郎瞳孔一缩,但很快,他就强行压下心里的种种惧意,挤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来:“这几日染了风寒,让表哥担心了。” “如此就好,”阮长君道:“若是实在难受,便叫人送你去客房休息一番,莫要强撑。” 林郎自是点头。 见阮长君面无狐疑之色,他悬空的心方才落了地。 阮诺……究竟有没有失忆? 亦或者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阮诺…… 种种想法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却依旧毫无头绪,他不由得握紧了拳,无心阁、他要去无心阁一探究竟! 不然他心中难安! 另一边,阮诺越回想林郎刚刚的眼神,她心里就越发的闷,总有一种对方想要杀掉自己、伤害自己的错觉。 人鱼族独特的种族天赋让她对杀意格外敏感,就连傅远舟那种杀意从不外露的人,都会让阮诺捕捉到许多,更何况是林郎。 但阮诺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准确的说是她不明白小公主是如何引起他的杀意的。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小公主,让林郎动了杀念的人,也只会是小公主。 难不成…… 在原着中带走小公主、杀害小公主的人和林郎有关? 是了,林郎和七皇子关系甚密。 但如果林郎是七皇子的人,七皇子何必在青楼里故意落下林郎的面子呢? 阮诺想不通,但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她就很难安下心来,即使吃饭,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林郎那张藏着阴毒的脸。 “阿阮?” 阮诺心不在焉的模样自然引起了阮长歌的注意。 “是在想阮梓依?”阮长歌微微凝眉:“阿阮莫怕,今日之事,我断不会容她。” 阮诺闷闷道:“我已经掐她肉肉了……” 她没有吃亏,自然不会一直想着阮梓依,此时她满脑子都是林郎那张可怖的脸,心中疑虑越发的重,隐隐升起了探究的心思。 “阿姐。” 阮诺小声和阮长歌咬耳朵:“阿姐,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儿,腰背酸酸的很,我难受。” 说完,她就被花花搀扶着朝自己的小院走。 等回房后,她借口发困,支开了丫鬟和暗卫,然后快速换上一身方便些的衣服,运用元气,瞒过所有人,潜出了阮府。 她也不傻,自知现在这身行头很容易被人发现,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换上了一件墨色长衫,还在头上戴好斗笠,最后又不放心地在脸上点了许多麻子,这才蹲守在阮府外,等待林郎。 将近下午时,陆续有人谈笑间走出阮府,阮诺一眨不眨地往里瞧,一眼就看到了傅远舟那道人模狗样的身影! 哼! 要不是你帮我补充了些元气,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哪想她只看他一眼,就被傅远舟瞬间察觉,那双淡色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瞥向阮诺所在的方向! 阮诺:“!!!” 他怎么这么警觉?!他不是武艺不精吗! 她吓了一跳,再不敢乱看,缩在墙角的位置一动不动,眼看着傅远舟走出阮府、坐上轿子,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心里放松了,阮诺自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比如……林郎会露出马脚吗? 万一他什么也没做,自己岂不是白等了?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斗笠下的小脸儿满是愁色,但她却来不及多想,就看到林郎和一男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阮诺偷看了眼,确定和林郎并肩而行的人是林书晨,又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她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林郎说完话后,林书晨轻笑了一下,拱了拱手,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林郎终于走远了。 阮诺眼睛一亮,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林郎如果真的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应该避开下人呀,他怎么丝毫没有支开陪同的意思呢?阮诺难免失望,这个坏人类太沉得住气了,怎么可以不露马脚呢? 但她跟都跟了,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白忙活了?最起码也要跟上一路、然后偷偷潜入林府,找一找证据呀! 这样想着,阮诺继续跟上。 林郎走得不算快,但神色却略显慌张,走了很远,才在一处竹色阁楼停了下来。 阮诺仰头看了看:“……无心阁?” 有点耳熟。 很像小说中一个大坏人的名字。 眼看着林郎走进阁楼,阮诺这才轻手轻脚地跟上,刚一入阁,她便闻得淡淡的竹香,既清冽又淡泊。 整座阁楼都是竹色的,一楼品茗谈笑、二楼孤本闲书,颇具雅致。 这里很安静,鲜少有人走动,但每走一步,阮诺心中的疑色便越浓,最后终于确定这是交易消息的场所,只是不知道为何隐隐带了股杀伐之气! 她微微蹙眉,再度往楼上瞧。 等等! 林郎呢?! 阮诺心中一凛!她跟丢了?区区一个人类,居然能从她眼皮底下忽然消失? 这阁楼之中必有暗室! 她不由得握紧拳头,几乎可以确定这无心阁不同寻常,可惜跟丢了林郎,她实在无从下手,只能一步步地往楼上走。 阮家的醉仙楼号称天下第一楼,高达数丈,但现下一看,阮诺发现这无心阁比之醉仙楼也丝毫不差,甚至更容易让人心生惧意。 奇怪。 阮诺的眉头一点点地蹙起。 按理说自己在无心阁里逛了这么久,应该有人拦她一下呀…… 第40章 大侠 不止如此,阮诺越往楼上走,遇到的人越少,渐渐的,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安静让她难免忐忑。 要不还是别往上走了…… 看着越发空荡的阁楼,阮诺忍不住心生惧意,总觉得前方深渊一般的黑洞会将她完全吞噬!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准备停下脚步。 哪想她脚步未停,忽而闻得一阵淡香,下一秒,她撤到了这人的怀中! 对方很高、很瘦,走路无声! 阮诺惊呼一声! 与此同时,刻在她基因里的战斗记忆让她瞬间抬起了腿,猛地朝这人砸去! 这人反应极快,阮诺刚一动作,他便身形一转,躲过了攻击! “糟糕!” 她的动作总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楼梯上,根本没办法完成一套完整的“摆尾”攻击时,已经脚下打滑,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仅一下,阮诺就被摔得眼泛泪花,那条有力的人鱼尾巴差点被摔了出来! 坏人! 她单手握成爪状,正要再度攻击,眼前便闪过白芒! “冷、冷静……” 刚刚还在她身后的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长剑抵在阮诺的项颈。 阮诺看到的白芒就是长剑闪出了寒光。 “你不要冲动,”阮诺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对方的长剑:“我刚刚以为你要攻击我,才还手的,你不要误会,也不要冲动,我是无心阁的客人,真的……” 要不是预判失误,被对方钻了空子,她怎么会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人! 坏! 都是坏人! 她的手指又白又嫩,轻轻地戳了一下长剑,见他没有动,又蠢蠢欲动地想要逃脱。 但很快,阮诺的希望落空了。 这人动了。 闪着寒芒的长剑一点点地划开阮诺的斗笠,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儿来。 “别、别冲动……” 阮诺颤着声音说。 这人二十多岁模样,相貌异常普通,可肤色却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腰背笔直、手带厚茧,看人时眼里无波,却寒意入骨。 只对上这人的眼睛,阮诺登时怔住了。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不对…… 眼前之人虽然和傅远舟身量相仿,但相貌却相差甚多,身上的气质也不甚相同,只是有一双相似的淡色眸子而已。 良久,这人轻笑了声。 短促且带着轻蔑的笑声落到阮诺的耳朵,让她的身子莫名麻了一下。 不是傅远舟。 傅远舟的声音没这么哑。 “傅远舟?” 这人开口了,声音一如阮诺想象中的那般沙哑且普通,隐隐还夹杂了一丝兴味:“阮小姐竟是瑞王殿下的旧识?” 阮小姐。 阮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自己为了隐藏身份而化出的妆容被人识破了,第二反应才是这人认识自己。 “你、你认识我?” 奇怪。 小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和这样奇怪的人认识。 这人却没回答,只用长剑轻轻地挑起了阮诺下巴。 阮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要刺穿自己的脖子了,哪想这人竟只是用长剑轻且慢地拍了拍阮诺的脸颊。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阮诺还是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 “这位……兄台,”阮诺仰着项,弯翘的睫毛轻颤着,像是一只想要挣扎着起飞的美丽蝴蝶:“你是大侠吗?” 她记得人类里的大侠都是仗剑走天涯、快意恩仇、切磋战斗来着…… “我也会武的,”她颤着小嗓音,可怜兮兮地说:“你把剑拿走,我可以和你战斗切磋、共同进步的。” 如果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半点不忿,也许他真的会放了她,但现在……呵。 “不是。” 这人说:“我是杀手。” 阮诺:“……” 阮诺:“???” 你是杀手为什么要告诉我?!鱼鱼的胆子很小的! “别别……你是杀手又不是所有人都杀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不小心冲撞到你的小可怜儿,你去杀你的任务目标好不好?” 她眨着一双单纯且无辜的眼睛,求他去杀别人。 多有趣。 长剑轻轻地划着阮诺的脸颊,不疼,但凉得厉害。 阮诺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人到底能不能放过她呀?要是不能,她可就铤而走险地运转所有元气斩杀他了!当然,一旦这样做,她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元气耗尽,被坏人类们擒拿。 “阮小姐怎知你不是我的任务目标?” 昂。 阮诺的脸空白了一瞬。 什、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在说自己就是他作为杀手的目标?他要杀我?谁让他杀的?是林郎吗? 一切都连在一起了。 无心阁不单传递信息,还是一个杀手阁,林郎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解决掉自己,而她像一只傻乎乎的小羊羔,一步步地钻进那凶恶的虎口之中。 她有些慌了。 “你、你不要杀我,你不是要钱吗?我有钱的,那个人给你多少钱,我就给你双倍!双倍好不好?” 阮诺抓着衣角,一动都不敢动,点着雀斑的小脸儿带着些许的可怜。 “好啊。” 这人声音痛快的答应了:“但我要三倍的价钱。” 阮诺:“……” 这、这就答应了?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而且……她没有钱呀,别说三倍,就是两倍、一倍、一文钱,她都没有的。 阮·穷鬼·诺:“?~?” “好呀,”她清了清嗓子,准备给这个杀手画大饼:“你知道的,我是阮家的小小姐,我们阮家最不差钱的,你放了我,别说区区三倍,就是十倍也拿得出的。” “好。” 他说:“那就十倍。” 阮诺:“???” 呼! 还好鱼鱼只是在画大饼,不然怕是真的被他套路了呢! “不过我现在没有钱,”说着,阮诺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等我回了家,就给你准备银两,怎么样?你放心,我很讲诚信的,那些银子我是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良久。 这人闷笑一声。 他笑得很莫名其妙,让阮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阮小姐真可爱。” 阮诺竖起耳朵。 “我不是杀手,”他说。 阮诺:“???” 第41章 陆无心 阮诺懵懵地抬起脑袋,就见这人收起了长剑,朝她伸出手来。 他的手不算难看,骨节分明,没有一丝赘肉,但指腹处生有厚茧,手掌上也有疤痕,这样一双手,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长剑挪开,阮诺的身子稍稍放松,此时的她完全可以瞬间暴起,一拳把这人砸进墙里。 但她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你是杀手?” 这人笑了一下,淡色的眸子因为这一笑而少了些许的疏离,可他的眼底依旧没有多余的色彩。 “我在骗你,”他轻声说。 阮诺:“???” 有病吗?骗我做什么? 她皱着眉头看他。 这人很高,阮诺又是跌坐在地上的,想要和对方对视只能仰着头,平白没了气势,她不满地哼了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刚她身心紧张,倒不觉得哪里疼,可当下一动,膝盖便钻心似的痛了起来,痛意从右腿爬上她的心尖,疼得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咿呀!” 那人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阮小姐?” “不是杀手?”阮诺瞪着他,道:“那你是什么人?” 这人避而不答,只问:“阮小姐为何而来?” 阮诺紧蹙着眉头,心下不满:好奇怪的人!明明是我先问的,他偏要把问题踹回我这里! “无心阁是做什么的,我就是为什么来的,”她微微扬起下巴,和这人对视:“这回你可以说说你是谁了?” 他看着自己,眸色浅浅。 阮诺心念微动,竟又觉得眼前之人像极了傅远舟。 虽然他们相貌不同、声音不同、气质不同,但阮诺依旧觉得他们像。 她垂下眼睑,视线落到他扶着自己的大手上,终于忍不住地咬了咬牙,罪恶的小手微微一动,就钻进了对方的袖子里,转而与其十指相扣。 这人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拒绝阮诺的触碰。 嗯? 不应该呀! 阮诺蹙着眉。 这人难道真的不是傅远舟?不然掌心相对时,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元气呢? 她认错了? 阮诺不死心地抓紧对方的袖子,然后再度将手伸向他的身体! “啧。” 那人忽然动了! 只见他一手扣住阮诺企图作乱的小手,另一只手轻松地将阮诺抱坐到楼梯的扶手上!而后欺身压上。 “阮小姐,”他开口,声音喑哑,似在克制:“阮小姐莫不是以为陆某真是柳下惠,嗯?” 阮诺茫然抬眼,对上那双看上去情绪暗涌,实则无甚波澜的眸子:“……什么是柳下惠?” 对方明显僵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阮诺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不满地皱着眉:“你抓疼我了,放我下去,不然我可是要还手的。” “喂,”阮诺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还不松手?” 良久,他终于把又娇气又笨拙的姑娘抱了下来。 阮诺的眼里划过鄙夷。 呵。 什么坏人类,居然对着鱼鱼动手动脚! 连傅远舟那样坏的人都知道不能和女孩子有多余的肢体接触呢!眼前之人扶她之后,不光不后退,还借机抱她! 坏! “喂,”阮诺瞥了坏人类一眼:“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陆无心。” “哦。” 过了一会儿,阮诺动了动耳朵:“你叫什么?” 陆无心:“……” “陆无心?”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阮诺:“!!!” 陆无心?!他就是陆无心?!小说中那个杀手阁的阁主,为了钱,什么坏事都做,最后还为了钱,和傅远舟勾结,最后杀死了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女主的陆无心? 还说你不是杀手?都爬上阁主的位置了,你怎么可能不是杀手! 坏人! 大坏人! 阮诺登时没了和他交谈的兴趣,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后退一步。 陆无心像是感受不到阮诺的抗拒一般,问道:“既然知道了陆某的身份,阮小姐何不将此行的目的告知在下?” 说完,他顿了顿:“陆某自会尽力而为。” 呵。 呵呵。 只要有钱,你当然尽力而为了! 不过陆无心和傅远舟终究不同的,拿钱办事是陆无心的工作,阮诺虽然讨厌他,但也能勉强理解一些。 这样想着,她哼了一声,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消息灵通,是真的吗?” 陆无心笑了下:“自然。” 她发现陆无心和傅远舟还有一点很像,那就是明明不觉得好笑,他还偏要笑,傅远舟笑一笑也就罢了,他好看,笑起来也好看,但陆无心—— 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属实是让人瘆得慌。 阮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阮诺抬起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无心:“有人要杀我。” 陆无心看着她,眼底毫无波澜。 “他是谁?” 陆无心轻笑一声:“阮小姐很让我为难啊。” “为什么?” “那位是我的客人,阮小姐也是我的客人,”他笑着说:“你说我为不为难?” 阮诺心中一凛! 果然有人要杀她! 她仰着头看他,一字一顿道:“自然是谁给的银子多,谁才是你的客人。” 陆无心明显怔了一下,而后又笑了起来:“阮小姐真是可爱的很。” “陆阁主不这么觉得?”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良久,陆无心轻笑一声:“是阮小姐的有趣打动我了。” 阮诺:“……” 屁!打动你的明明是钱! 她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说,是谁要杀我?是不是林郎、林书朗?” 陆无心多看她一眼,勾唇:“阮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嗯哼! 那当然! 鱼鱼可是深海里智商最高的美人鱼! 阮诺偷偷地翘了下唇,又飞快抿住,问:“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林郎是不是——” 是不是和七皇子有所勾结? 但她也不算太蠢,自知盛京是天子脚下,有些话不能为外人道也,连忙把话头压下,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啦!谢谢你!” 说完,她错开身子,朝楼下走。 “且慢。” 阮诺茫然转头。 “阮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陆无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银子呢?” 阮诺:“???” 第42章 字据 银子——自然是没有的。 阮诺下巴微扬,反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问完问题、不给银子的人吗?” 鱼鱼当然是。 陆无心浅笑着看她,不说话。 明明他笑得还算友好,但阮诺却莫名有些忐忑,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胆,道:“我说过了,我身上没有钱,改日我有时间,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陆无心依旧笑。 阮诺:“……” “明天,对,就是明天!”她高声道:“明天我就把钱还给你!” 半晌。 “……你能不能不要笑了呀?”阮诺苦恼地皱起眉:“你笑得我很难受。” “阮小姐有两个选择,”陆无心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微哑:“要么现在给钱,要么写下借条,我差人将借条送到阮府,拿到银子后,就送阮小姐离开。” 阮诺:“???” “不行!” 她脱口而出,而后抓紧了裙角,说:“我明日再还你也是可以的,我不会赖账的,真的,你别让人去阮府好不好?” 陆无心笑而不语。 “陆阁主?”阮诺的眼里写满了哀求:“陆阁主?陆大侠?陆大哥?陆哥哥?” 她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陆无心依旧不为所动,阮诺终于绝望了。 他大爷啊! 虽然老早之前就知道他爱钱如命,但阮诺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小气到这种程度,是,她给他画大饼是她不对,可、可她也只是想跑路而已呀! 鱼鱼才没有错呢! “那你要多少银子?” 阮诺皱着眉头看他。 如果陆无心愿意宽裕她几天,她还是可以偷偷潜入瑞王府偷钱的! 至于为什么去瑞王府——当然是因为傅远舟是坏人啦! “一百两,”陆无心说道。 “一百两?!” 饶是阮诺这种对钱没有概念的人都懵了一下:“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陆无心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补充道:“黄金。” 一百两黄金。 阮诺:“……” 你是当我傻呢?还是当我傻呢? “哼,你真是厉害的很,”阮诺瞥了陆无心一眼,不屑道:“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你就要我一百两?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大聪明呢?” 陆无心微微颔首,示意阮诺往楼下看。 “干嘛?” 她瘪了下嘴,瞧了过去。 “小本生意、一问百金、概不议价”,十四个大字张牙舞爪地写在门边,明晃晃得近乎刺目! 阮诺:“?~?” “阮小姐莫不是想赖账?” 阮诺眯起眼睛:“赖账?” 她的拳头微微握紧,深吸了一口气,红着一张小脸儿,道:“喂!你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霸王餐吗?!” 陆无心微微挑眉,嘴角轻勾:“嗯?” “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霸!王!问!” 说着!阮诺足尖一点,就欲从楼梯上飞跳下去! 但陆无心速度更快,第一时间后退数步,与此同时,按动机关! “咔嚓!” “哐当!” “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牢笼从天而降,将阮诺小小一个人儿完全罩住! 阮诺:“???” 玩阴的? 她对着陆无心挥了挥拳头,也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来,用又软又甜的声音叫他:“陆无心呀。” 他抬起眼。 “你是不是以为你能困住我了呀?” 陆无心看她,笑了:“阮小姐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哼。 阮诺下巴微扬,而后运转元气,伸出两只白嫩细腻的小手握住了铁色牢笼,微微发力,就将玄铁掰得弯曲! 看到这样近乎神力一般的手段,陆无心也不过是轻挑了一下眉梢,转而就恢复了自然,好像丝毫不觉意外。 下一秒,又有十余道牢笼从天而降! 阮诺:“!!!” 陆无心唇瓣微勾,轻笑道:“继续。” 继续你妹呀! 我倒是可以继续!可一旦继续,我就没有元气了呀! 阮诺拳头紧握,一会儿气鼓鼓,一会儿又磨起牙,将陆无心生吞活剥了的心思都有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阮小姐不知道吗?” 阮诺脖子一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陆无心笑而不语。 很快,阮诺强撑起来的气势就露了气,无论如何也硬气不起来了。 她垂下脑袋,几缕发丝从她的头上凌乱地落了下来,看上既狼狈又沮丧,她闷声闷气地开口了:“我没有钱,也不能去阮家取的。” “是吗。” “打借条可以吗?”阮诺抬起头,满眼希冀地看着他:“我写一张欠条,明天我就把钱还你?” “自然——” 阮诺眼前一亮,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不行。” 阮诺:“……” 不行就不行!你拉什么长音呀!讨厌鬼! 她一边用嫩白的手指头戳着牢笼,一边皱着眉头闷声问:“那你想怎么样,反、反正我是没有钱的。” “没有银子也可以,但……” 阮诺抬起眼睛,眼底闪过些许光亮:“但是什么?” “但阮小姐必须和陆某立下契据,”陆无心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一旦契成,从今以后,无心阁的大门永远为阮小姐敞开。” 阮诺狐疑地看他一眼:“做契?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想要骗我?我很聪明的!” 陆无心微微抬手,就有下人恭敬地奉上纸笔。 “阮小姐。” 阮诺迟疑了一下,隔着层层牢笼,把手伸了过去,然后逐字逐句地看着纸上的字来。 嗯…… 虽然她不怎么识字,但陆无心不知道呀! 他应该不敢骗我? “只要我按了手印,你就放我走?”阮诺看他:“不反悔?” “自然。” “那按了这个手印,我需要做什么呢?别说什么都不用,我可没那么好骗!” 陆无心笑了一下:“有字据在手,阮小姐又何必来问陆某呢?” 阮诺:“?~?” 鱼鱼不是很识字…… 虽然不识字,但面子还是要撑出来的,阮诺眼珠儿一转,耍了个小聪明,对着陆无心道:“口说无凭,你也要立个字据,就说,绝对绝对不让阮诺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怎么样?” “好。” 第43章 阿阮 虽然陆无心干脆地同意了她的提议,但阮诺还是很不放心,可仔细想想,她又不知道怎么样才更保险一些,只能半信半疑地看了陆无心一会儿。 “……你不会骗人的,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了些许,然后重重地按下了一个红手印。 “好了!” 像是有重担忽然消失,阮诺瞬间放松了许多:“这回你可以放我离开了!” 陆无心接过字据,唇轻翘了一下。 他的相貌着实是普通的很,扔进人堆里也很难被人发现,偏他总是自以为温柔的笑,看上去异常违和,阮诺只看他一样,心就莫名地揪了一下:“……你、你笑什么!” “恭喜阮小姐。” 阮诺心跳得更快了:“恭、恭喜什么?” 陆无心低笑了声,声音又缓又轻地开口,像是喟叹:“自然是要恭喜阮小姐成了陆某的人。” 阮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阮诺急了:“谁是你的人!你别胡说呀!我是我自己的!你快把字据还我!我手印按错地方了!” 陆无心笑了下,就有下人将字据小心地收好,放进木色盒子里,落了锁。 阮诺:“!!!”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木色盒子,直到下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咬牙切齿道:“你骗我!” “骗?”陆无心笑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怎么称得上骗呢?” “混蛋!坏人!” 阮诺气得脸蛋儿通红,磨着小尖牙,似乎想从牢笼里冲出来,然后一口生吞了陆无心,可她却被死死地拦住,只能不停地骂着人:“你坏!你坏!你是坏人!骗子!” 再恶毒的诅咒、再阴损的谩骂,陆无心都能做到云淡风轻、毫无波澜,可偏偏却被阮诺这孩子气的骂人话逗笑了。 “阮小姐。” 他声音含笑,听上去竟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你真是有趣的很。” 坏! 阮诺的眼睛都气红了,却也只能着急得跺脚:“你把字据还给我!你坏!” “阮小姐放心,陆某也绝非言而无信之人,自是不会让阮小姐去做违背意愿的事,”陆无心说道。 昂? 不会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真的假的? 她狐疑地看了陆无心一眼,眼里闪过些许光亮,问:“你、你确定?” 陆无心点头。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只要我不想,陆无心就不让我去做!那我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嗯哼!还好鱼鱼聪明!早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步,才逼得陆无心立下了字据! “陆无心!你真好!” 她瞬间笑开了花,问:“那我刚刚按手印的那个是什么呀?” “阮小姐不识字?” 对上陆无心狐疑的眼神,阮诺脸上笑淡了:“我、我……谁说我不识字了!我认识好几个字呢!真的!” “卖身契。” 陆无心的声音平淡极了,阮诺也没过多在意,道:“卖身契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阮诺猛地抬起头:“卖、卖身契?!” 她又急了:“你说那是卖身契?你想干什么?你要把我当下人使唤!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有何不可?” 陆无心看她:“不然阮小姐欠陆某的一百两黄金,打算怎么还?不过是端茶倒水、收集消息的小事,阮小姐也做不得?”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静,但阮诺莫名听出了一股不屑味。 他好像在说:就你?你就这?连倒个水、热个饭都不会? “哼!” 阮诺下巴微扬:“要是只端茶倒水,我自然可以!不过你得说好,别让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可是好人!” 说完,她又道:“那我要给你倒多久的水,你才能把卖身契还给我呢?” “五十年。” 阮诺:“???” “五十年?!” 人类的寿命才多少年,他张口闭口就五十年?! 她正要急,但仔细想想,只端茶倒水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再说了,她还听说那些寻常百姓,就是努力一辈子,也赚不到一百两黄金呢! 这样想着,她勉强可以接受一些。 “但你知道的,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还要回家去呢。” “自然可以,”陆无心道:“陆某不至于那般不近人情。” 阮诺想了想,道:“行,我答应了,你把这个破笼子弄走,我要出去。” “阮小姐该改口了。” 阮诺一愣,茫然地抬起脑袋:“什么呀?” 陆无心勾起唇,一字一顿道:“要叫阁主。” 阮诺:“……” !!! 是狗?他是狗! 她觉得耻辱,拳头微微握紧,有些凶地看向陆无心:“那阁、主叫我什么?阮小姐?” “阿阮?” 阮诺心尖一颤,正要抬头,就听到陆无心继续道:“阮阮?诺诺?小诺?” 阮诺:“……” “……呕。” 陆无心抬眼,嘴角的笑容微僵:“阮小姐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 谁要你这样亲昵的叫我了!你是坏人!不知羞! 而且傅远舟这样叫她也就罢了,毕竟傅远舟好看嘛,声音也好听,叫她的时候,温柔的很,听得就让人想答应,但陆无心呢? 他虽然不丑,但也绝对和俊朗沾不上边呀! 这亲昵的称呼一出,阮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熟啊! “不要!” 阮诺板着脸,道:“不许你这样叫我!” “嗯?” “只有我的亲人才可以这样叫,”她说:“别人叫了,我心里会不舒服!” 陆无心似乎挑了下眉。 阮诺来不及细看,就听到陆无心淡笑了声:“原来只有至亲之人才可以称呼阮小姐为阿阮啊。” 他又笑了一下:“是吗?阿阮。” 阮诺:“……” 是是是! 都说了只有至亲才可以叫,你为什么要叫! 她眼睛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陆无心非但不恼,眼里的笑意竟真切了一分,他按下机关,将笼子里一脸怒容的小姑娘放了出来:“阿阮。” 阮诺:“?~?” 她别过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陆无心也不在意,又叫她:“阿阮?” 阮诺终于恼了,瞪他:“你干嘛!” 第44章 歪理邪说 陆无心笑了下:“阿阮不觉得有趣吗?” 阮诺:“???” 哪里有趣?叫人名字很有趣吗? “阁主?” 她也凑过来,仰着头,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叫他:“阁主?阁主?阁主?” 眼看着陆无心的脸僵了一下,阮诺终于体会到有趣的点了,忍不住露出笑来:“确实很有趣嘛!阁主?” “阿阮。” 她歪着头:“干嘛?” “随我来。” 阮诺愣了愣,不知道陆无心为什么忽然转变的这样快,但也只能跟着他往楼上走,等上了楼,就听到陆无心说:“这些都是我历经万苦寻遍大渊,方才觅得的孤本,可惜多年无人翻阅,早已落满灰尘。” 阮诺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点点头。 陆无心看她一眼。 “……阁主是要把它们丢掉?” 唔,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那、那阁主好厉害呀!居然走遍了大渊呢!” 陆无心无言。 “那、那你是想让我擦擦灰、打扫房间吗?” 半晌,陆无心嗯了一声。 阮诺:“???” 就这?就这? 这么简单的事,你直接说出来就好,为什么非要绕弯子呢?我不理解。 她偷偷地翻了个白眼:“我这就收拾去!” 说完,她就要走。 “咿呀!”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阮诺忽然脚步一顿,凑到陆无心身前来:“阁主!阁主!” 陆无心看她。 “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对?” 小姑娘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陆无心轻笑一声,道:“自然。” “那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伤害我的,对?” “怎么说?” “林郎林书朗啊!”提起这个人,阮诺就憋了一肚子气,对着陆无心告状道:“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他还想杀我,那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吗!” “是吗。” “是呀!”阮诺重重点头:“他就是看不起你!觉得你保护不了我!” 说完,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软着声音问:“阁主,你可不可以保护我呀?顺便把林郎想要伤害我的证据也给我,好不好嘛?” 半晌,陆无心轻笑了声,抬手轻轻地敲了下阮诺的额头,声音微哑:“小阿阮。” “昂。” “那是另外的价钱。” 阮诺:“……” !!!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爱财如命的人! 坏死了! 她的脸都要笑僵了,结果他居然说出这样小气的话来!哼!坏人! “那是什么价钱?”阮诺眉头皱着:“需要我做什么?” 陆无心笑了:“阿阮会做什么?” 唔…… 阮诺想了想,会做什么?她好像什么都不会做呢,当然,如果吃饭、睡觉也算的话,她一定是顶厉害的。 “我……”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武功应该算?我可以保护你的!这样的话,你可以把林郎是坏人的证据给我了吗?” “会武功,”陆无心轻喃一声,似乎在思考。 不知怎么,阮诺忽然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退后一步:“怎、怎么了?” 说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无心阁不单可以传递信息,还是一个杀手阁啊!陆无心还能让我干什么?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呗! “不要!” 她连连摇头:“我不杀人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杀人,我害怕!” 害怕什么的,当然是假的,作为深海中的霸主,阮诺这三百年来吃过的鱼比盛京的人口都多,怎么可能害怕呢? 但杀鱼是杀鱼,和杀人是不一样的。 人类那么弱小,味道又那么奇怪,谁愿意杀他们呢! 陆无心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可惜。 阮诺:“?~?” 你居然真想让鱼鱼杀人! “除了武功,阿阮还会什么?”陆无心问。 阮诺扣了扣手指头,也觉得自己笨极了,沮丧道:“不会了,什么都不会了。” “啧。” “小可怜儿,”陆无心轻柔地抚了下阮诺鼓鼓的发包,叹气道:“怎么什么都不会呢?可怜见儿的。” 阮诺鼻子一酸,正要说什么,忽然又觉得陆无心的话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可她左想右想,却什么也想不出,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良久,陆无心喟叹一声。 “真是招人疼啊……” “嗯?”阮诺仰起小脸儿:“我没听清呀。” 小姑娘的脸蛋儿有些肉,却粉白粉白的,眼下被化了些许的雀斑,脸颊也被人掐得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陆无心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阮诺的脸颊。 阮诺愣了好一会儿,退后一步,皱着眉,问:“你干嘛?” “阿阮的脸脏了。”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阮诺满意,她紧皱着眉头,有些执拗地问:“为什么别人都不会和女孩子靠近,只有你总想碰我、还要摸我的脸呢?” 听她这话,陆无心明显怔了一下。 “阿阮都懂得男女大防了……” 他轻喃一声,而后轻笑道:“因为世人多浅薄,易生贪嗔痴欲。” 陆无心顿了顿:“与我不同。” 阮诺茫然:“我不懂。” 陆无心面不改色地说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别人不敢靠近阿阮,是因为他心念不坚,害怕自己对阿阮心生旖念,但我不一样,我控制的了自己,所以没必要拘于俗礼。” 【呵呵。】 阮诺茫然地抬眼:“系统?是你在笑吗?” 良久没有回声。 奇怪。 阮诺皱了皱眉,难道刚刚是我听错了? 当然没有! 系统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本统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心生敬仰罢了! 听听、听听! 人家多会给自己找借口! 我碰你,不是想占你便宜,而是因为我控制得了我自己! 呕!人渣语录了啊! 啧啧啧,原本以为这条小人鱼傻乎乎的,八成会和之前的三百个宿主一样被那位ko,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希望活到最后啊! 咳咳。 如果当个宠物讨那位的欢心,应该也算攻略? 算了,请示主神! “阿阮?”陆无心微微俯身,看着阮诺的眼睛:“在想什么?” “在想你说的话。” 陆无心笑了下:“阿阮觉得有道理吗?” 第45章 万两黄金 阮诺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半晌,陆无心低笑出声。 “阿阮,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他伸手拉过阮诺,轻轻地擦试着她的脸蛋儿,期间,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 真笨。 被占便宜了都不知道,连害羞都不懂。 小笨鱼。 陆无心的唇轻轻勾起。 可他到底是和旁人不一样的,也的的确确如他所说的那样,不会对阮诺心生欲念。 毕竟在他眼里,她只是那条笨笨的小鲛人。 如果她可以乖一些,他应该会对她很好、养她很久的,当然,如果她不乖…… 阮诺正乖巧地仰着脸,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慌忙地退后一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陆无心:“你、你怎么了?” “我?” 陆无心垂眸淡笑:“自然是在帮阿阮净面。” 他的脸上不见异色,但阮诺却莫名的不安。 “真、真的?” 她看着陆无心,心里觉得别扭,又隐隐想说什么,纠结好久,才说:“阁主。” 陆无心看她。 “你、你要是不喜欢笑,就不要笑,好不好?”阮诺迟疑地看着他:“你这样笑,真的很假、很奇怪。” 陆无心脸上的笑淡了。 他这一面无表情,身上的寒气瞬间涌了过来,好似地狱里的恶鬼,带着难掩的阴冷,阮诺只看一眼,就慌了神:“笑,阁主,你还是笑,你这样更可怕。” 半晌,陆无心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 阮诺:“……” 啊啊啊!好可怕! 她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阁主,你不要吓我。” “阿阮,过来。” 阮诺动了动耳朵,然后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闷着声音问:“干嘛呀?” 陆无心微微勾唇,淡声道:“本想着阿阮辛苦了一整日,定是身心俱疲,等整理好孤本,就让阿阮回家,但现在想想,倒是我多虑了,阿阮这般厉害,怕是收拾一整个阁楼也轻轻松松?” “唔。” 阮诺愣愣地抬起头,一脸茫然。 陆无心勾了勾唇:“阮诺什么时候将阁楼收拾得一尘不染,什么时候再回家,可好?” 阮诺:“!!!” 不好!不好! “不要!”她连忙拉住陆无心的袖子,皱着眉头,说:“不可以的,我要回家的,不然我阿姐会担心我的!” 陆无心不为所动,只是笑。 阮诺被气得胸脯起伏,眼里全是不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握紧拳头,说:“那我要是把一百两还给你,还用继续做苦力吗?” “一百两?” 陆无心似乎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她。 “嗯!”阮诺板着小脸儿:“一百两黄金!” 半晌,陆无心轻笑了声:“看来阿阮当真是不识字啊。” 阮诺耳朵一动,既觉丢脸,又莫名不满,看向陆无心的眼神也微微含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要和我绕弯子嘛!” “卖身契上写的清清楚楚,要想赎身,要黄金万两,”说着,陆无心淡笑了下:“阿阮忘记了?” 阮诺:“???” 万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呀! 她拳头握紧,有心和陆无心争辩,但也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根本不能和陆无心斗法,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冷哼了一声。 陆无心看她。 “万两黄金,你不能再反悔了!”阮诺深吸一口气,道:“我一定会还你的!” 说完,她就生闷气似地擦拭起书本来。 半晌,陆无心方才离开。 夜色越发的深,阮诺也越发的急,时不时地往外瞧,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提着裙角往楼下跑:“阁主!阁主!阁主!” 可不等她见到陆无心,就被侍从模样的人拦住了。 “阮小姐,阁主早已离开无心阁。” 阮诺:“???” 早就走了?为什么! 我都没走呢,他凭什么走?! 她愤怒地握起拳,又听到侍从继续说:“阁主吩咐过,阮小姐若是累了,就可自行离开。” “啊?” 阮诺猛地抬起头,眼睛有些亮:“他真这么说的?” 见侍从点头,阮诺瞬间心花怒放! 想不到这个人类看起来丑丑的,其实还挺善良的嘛!居然愿意让鱼鱼离开! 这样想着,她也就忽略了侍从为什么非要等她来问,才告诉她可以离开的事,只翘着唇角,一脸开心地走出阁楼。 但她却没有朝阮府的方向走…… 她戴着斗笠,脚踏清风,潜入了瑞王府,在库房里挑挑拣拣之后,顺走了不少看起来值钱的好东西,而后,她又偷偷地走进了傅远舟的卧房。 进门之前,她闭上眼睛,轻声吟唱起来。 阮诺的声音很轻,带着深海的气息,悠扬的旋律中隐隐带着神秘和宁静,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幽……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寂静无声,连蝉鸣都听不到半丝。 她缓缓地上前。 殿内没有半丝多余的声响,只有清风裹着流水的叮咚声,阮诺刚一入殿,就看到一汪连接着荷塘的池水——那是她曾经住的地方。 不知怎么,阮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像是恍惚,又像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她想不通自己的伤感从何而来,倒也不再想,只顾着往殿内走。 很快,她就看到了傅远舟。 他刚刚似乎是在练字,坐的很直,哪怕阮诺利用歌声让他陷入了沉睡,他也只是闭着双眸,丝毫不见颓态,清高如明月一般。 真好看啊。 阮诺忍不住上前两步,凑近了看他。 他玉一样的脸在烛灯下现出点点暖意,美得不似凡人,长睫微翘、薄唇微红、看不出丝毫心机与算计,好似神祗。 真好看,阮诺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地伸出小手,和他十指相扣。 为了逃出无心阁,她耗费了不少元气,还是趁着现在,多补充一些元气! 对!只是补充元气,不是占他便宜! 可…… 可他无知无觉的坐在这里,一副任人摆布的脆弱模样,阮诺不知怎么,总有一种自己触碰他就是亵渎的错觉…… 第46章 道歉 屁! 傅远舟这么坏,谁要占他的便宜! 这样想着,阮诺就哼了一声,毫不顾忌地握住了傅远舟的手,吸起了元气。 唔…… 话说傅远舟平时练那些花架子似的剑术,怎么手上还有厚茧呢?阮诺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唔,有点硬,还有点扎手。 她不自觉地看向傅远舟。 “你说你看起来这样弱,怎么还做坏事呢?唉,你努力了这样久,实力还是那么弱,白白的磨出茧子来,”阮诺一边说着,一边戳着傅远舟的手:“多可惜呀。” 这样漂亮的手被茧子糟蹋了,怎么不可惜呢? 阮诺叹息了一声,安静地吸起元气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诺有些凉的小手慢慢染上暖意,脸蛋儿也现出红晕来,身子暖洋洋的,一看就是被元气充盈了全身。 “呼……” 感受到实力渐渐恢复,阮诺眯着眼睛,享受暖意,良久才站起身。 “傅远舟呀。” 她背着手、踏着步,在傅远舟身侧徘徊,声音有些轻:“你怎么就是个坏蛋呢?” 他是坏蛋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她要攻略的对象,她一条小仙鱼怎么能对这样的坏人下得了手呢。 唉。 生活不易,鱼鱼叹气。 这一声叹息很轻,像是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地,可傅远舟长翘的睫毛忽然轻颤了一下! 阮诺:“!!!” 他要醒了?! 怎么这么快?难道离开了深海,她就变成了实力弱弱、歌声无效的废鱼了嘛! 傅远舟只是一个人类啊! 人类能这么快地从歌声幻境中脱离? 阮诺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害怕被傅远舟发现,只能在傅远舟清醒之前逃离作案现场。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天色已经很沉了。 她潜入阮府,确认自己没有被人发现后,才堪堪进入卧房。 “呼——” 辛苦了一整天,终于可以休息啦! 阮诺抱紧从瑞王府库房里偷来的金银财宝,翘着唇角,渐渐入睡了。 她这边睡得香甜,阮梓依那边却整夜难安了。 “六姐儿,身上疼得厉害?”姨娘心疼地捂着胸口,眼里含泪:“小小姐年纪轻轻,怎的就下了这样重的手,呜呜……” “哭有什么用,”阮三姐皱了皱眉:“明日带着小六同她道歉去。” 不等姨娘开口,阮梓依率先受不住了,哭诉道:“三姐!你还是不是我三姐了啊!受欺负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再说,她只伤了脸,可我呢?你看我这身上可还有一块好肉?呜呜。” “你说这话,你信、我信、姨娘信,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信?”阮三姐眸子微沉:“刚刚大哥亲自过来,你以为他是给你撑腰的?” 是警告。 阮梓依捂着脸,簌簌地哭了起来。 “明明我才是他的妹妹啊,”她哽咽着开口:“我才是真正的阮家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对阮诺好,凭什么啊!呜呜呜,姨娘,我难受……” 姨娘哭得眼睛红肿,一边抚着女儿的肩膀,一边哭道:“是姨娘没用,姨娘若是好样的,哪轮得到旁人欺负六姐儿啊。” 母女俩抱头大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期间,阮三姐的眉头轻蹙,眸色微沉,不知是在想什么。 良久,她缓缓开口:“小六,你和阮诺是什么时候碰的面,又是在什么地方起的争执?” 阮梓依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痕,抽抽搭搭道:“后、后花园。” 说完,她眼圈一红,颤着说:“但是三姐,你放心,这件事没有旁人看到,也断不会传到外面去……” “好端端的,你们去后花园做什么?” 阮三姐声音清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阮梓依却身形一僵,面色瞬间惨白。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阮三姐沉下脸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害死我和姨娘不成!” “三姐儿,”姨娘抹了把泪,抱紧身子轻颤的阮梓依:“有什么话等六姐儿好了再说,她今天吓坏了,姨娘害怕……” “姨娘!” 阮三姐声音微沉:“你和我等得及,但别人呢?小六瞒着咱们的事,很可能会害了咱们啊!” 说着,她上前一步,沉眸看着阮梓依:“还不从实道来!” 阮梓依抽抽搭搭半晌,还是架不住自家姐姐的冷眼,一边哭,一边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 这一次,向来软性子的姨娘脸色惨白,嘴唇轻颤着:“你、你怎么敢!” 还未出阁,就要与外男厮混?还被小小姐看到了? “姨娘!” “姨娘你没事!” 阮梓依一边哭,一边去扶脸色惨白的姨娘:“姨娘,我知错了,呜呜呜……你别吓我啊,晨表哥说了,这件事他绝不外传,姨娘、阿姐,你们就是不信我,也该相信晨表哥的为人啊!” 林书晨相貌上等,又文武双全,颇具君子之风,不然也不会被阮梓依盯上。 “信晨表哥有什么用,”阮三姐脸色微冷:“此事又不是只有晨表哥一人知道。” 阮梓依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三、三姐,你的意思是——” 她的脸瞬间白了下来,颤声道:“阮诺、阮诺她该不会——三姐!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阮诺要是把这件事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呜呜呜,三姐,你脑子最快,快帮我出个点子啊!” “事已至此,只能再向小小姐道歉,乞求原谅了。” 这话轻飘飘地落到阮梓依的身上,却让她的心瞬间沉重起来,她心里委屈,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把恨意咽进肚子里,抽泣着开口:“……好。” 阮梓依几人一夜未眠,阮诺则睡到天大亮才醒。 唔,中午了呀。 她打了个哈欠,继续用昨天的借口支开丫鬟和暗卫,随后换好衣裳,背起小包裹,缓缓地潜出阮府。 “嗯?” 早早就守在门外,想着阮诺醒了就向她道歉的阮梓依忽然抬起了眼,在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时,她忍不住眉头轻蹙。 刚刚那人……好像阮诺。 莫不是看错了? 第47章 坏人 也对,阮诺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做到飞檐走壁呢? 可不知怎么,阮梓依心里总是慌得厉害,甚至隐隐有一种那人就是阮诺的错觉。 不会的、不会的…… 但如果她真的是阮诺呢? 她偷偷离开阮府是想做什么呢? 阮梓依心跳得飞快,像是忐忑,像是惊慌,也像是庆幸,她深吸一口气,挤出笑来,对着小丫鬟道:“小妹还没起床?” 小丫鬟显然不善说谎,说话时眼神躲闪:“嗯……小小姐还未起身,六小姐若是有事,可在前院等上一会儿。” 阮梓依虽然不算聪明,但也谈不上蠢笨,一听这话,自然猜到了小丫鬟在说谎。 她心跳得更快,却装出苦恼的表情:“都这个时辰了,小妹还在睡,可别睡得头疼了。” 小丫鬟狐疑地看她一眼。 六小姐和小小姐关系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可不信六小姐会心肠好的能特意关心小小姐,不过话说回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小小姐一直在睡觉,可别睡出什么毛病来。 这样想着,小丫鬟随口搪塞了阮梓依一句,就快步走向卧房。 没一会儿,院落里便传来惊呼声。 无心阁。 阮诺背着小包裹走进阁楼时,陆无心不在,楼中也只有些几位侍从和小厮。 她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拄着下巴等待着陆无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诺昏昏欲睡时,终于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委屈:“你怎么才回来呀?” 陆无心脚步微顿。 “我都等你好久了,”阮诺吸了吸鼻子:“肚子都饿瘪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有吃上一口饭呢! 虐待鱼鱼! “阿阮受苦了。” 陆无心随口说了句,便坐到阮诺的身侧。 阮诺哼了一声。 虽然不满,但她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把自己的小包裹推向陆无心,然后抬起下巴:“呐。” 陆无心抬眼。 “打开看看,”阮诺唇角轻翘,一副我把你拿捏了的小模样,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快点打开呀!” 虽然觉得阮诺的表情很蠢,但陆无心还是很顺从的打开了包裹。 “怎么样怎么样?” 她正抿着嘴笑,哪里注意到陆无心忽然僵住的身形:“你看嘛,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有没有一万两?要是没有,我明天再给你拿更好的过来!” “……自然是极好的。” “真的吗!”阮诺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自觉地抓住陆无心的袖口:“那它们能值多少银子呀!” 半晌,陆无心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他缓缓开口:“自然能值百两黄金,不过……此物稀奇,阿阮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轻轻地摩擦着翠玉扳指。 唔。 偷来的呀! 阮诺小脸一红,到底还是不敢说实话的,就眼神躲闪着说:“自然是我自己的呀!” 说完谎,她偷偷地看了陆无心一眼:“……阁主,你不信我吗?” 陆无心淡笑:“不是不相信阿阮,而是我曾见过这翠玉扳指。” 阮诺:“!!!” 这也行?! “不是偷的!”她握紧了拳头,脸憋得通红,说:“就、就算是偷的,也是从坏人那里偷的!他活该!” 陆·坏人·无心:“……” “……是吗,”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阮诺,温声开口:“能有多坏?” 阮诺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但还是抬起下巴,说:“你不不知道他有多坏,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和我一起偷他的东西!” 半晌,陆无心轻笑了声,眼神却有些凉。 “没良心的小废物……” “嗯?” 阮诺茫然地抬起头:“是、是在说我吗?” “阿阮是废物吗?” 才不是! 阮诺板着脸儿,说:“我不是!” 陆无心笑:“那就不是在说阿阮。” 阮诺狐疑地看他一眼,隐隐觉得陆无心的笑很奇怪,但却不能理解他在气个什么,就清了清嗓子,想要转移话题:“阁主,你刚刚做什么去了呀?” 陆无心垂着眸子,神色淡淡地转着手里的翠玉扳指:“阿阮觉得呢?” 我觉得? 阮诺莫名有些紧张,再一联想起陆无心的身份,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你、你杀人去了?” 陆无心但笑不语。 阮诺:“!!!” 不会真的去杀人了!人类那么弱小,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 “那那那……那你杀谁呀?” 说完,阮诺就对上了陆无心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不由得心头一跳,颤着声音问:“该不会是谁给你钱,你就听他的话去杀谁?” 阮诺红润的脸蛋儿渐失血色:“好人也要杀吗?” 就像阮长歌。 书中的阮长歌就是被陆无心杀害的。 “好人?” 陆无心淡声开口:“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 阮长歌是好人!傅远舟是坏人! 阮诺险些脱口而出,但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把心里话咽了下去,反问道:“那阁主觉得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半晌,陆无心忽然笑了一下。 “舍得掏银子的是好人,没钱没势的自然就是坏人了。” 阮诺:“?~?” 她还想说什么,但见陆无心眼里似乎染了笑,这才意识到他在故意哄骗自己,不由得哼了一声:“你骗人!” 陆无心轻挑眉梢:“阿阮不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阮诺:“……” 哇哦! 陆无心好聪明,居然能猜到我的想法! 好,鱼鱼确实觉得他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做一切坏事的人,但是鱼鱼不承认! “才没有!” 她板着脸,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阁主大人心善貌美,才不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的坏人呢!还有呀,我眼里的好人是不随意杀人、不主动害人的人,至于坏人,就是随意杀人,还主动害人的人啦!” 说完,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无心。 陆无心神色淡淡,闻言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阮诺:“……” 你大爷的! 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坏人呢!坏死了! 第48章 扳指 “那、那你杀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试探。 陆无心莫名有些想笑,小鲛人真是笨的厉害,不单不会掩饰情绪,连说话都直来直去,这样的小笨鱼若是入宫,岂不是会被那些人欺负得天天哭鼻子? 也未必。 他脸上的笑淡了许多。 小鲛人虽然脑子笨,但实力却是一等一的强,光是昨晚的那一手就足以让人骇然了。 若非他向来眠浅,怕是会一觉睡到天明。 陆无心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疲色,明明已经过去了半日,但他还是能清楚的回忆起那奇怪却莫名有些好听的歌声,那近乎神秘的旋律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般,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你你、你不能多杀一些坏人呀?” 小鲛人如是问他。 “比如?”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凑近他,定定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傅远舟。” 陆无心眉心一跳,抬眼看她:“傅远舟?” “嗯!” 阮诺重重点头:“阁主,你别小瞧了他,他是真坏、特别坏!要是有机会,你可不能手软,手起刀落,咔咔咔!就把他解决掉!” 良久。 陆无心抬手,轻柔地别过阮诺耳边的碎发。 阮诺茫然地望着他:“阁主?” “你想让他死?”陆无心眸色很淡,几乎看不出什么颜色来,像是云淡风轻,可眼底却有情绪不断翻涌:“对吗?” 阮诺张开嘴巴,正要说对,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昨晚傅远舟无知无觉地昏睡时的模样,他那样好看、又那样脆弱…… 她想杀他吗? 自然是不想的。 从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本能地想和这个漂亮人类接近,即使后来知道自己被他欺骗利用,她也一直不曾对他动手。 她对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的。 她皱着眉头想着,陆无心也不催促,那双冷色的眸子落在阮诺的身上,幽深又冰冷,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也不是……” 阮诺喃喃着出声,笼罩在她身上的寒意终于退散,可她没有发现,依旧沉思着:“也不是非要杀他的嘛。” 她低着头,扣着衣角,只留给陆无心两个圆滚滚的小发包:“要不……要不你把他抓来,我们把他关进笼子里,让他害不了人,怎么样?” 是了! 只要她把傅远舟控制起来,他就不能伤害阿姐了! 阮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对!就是这样!阁主阁主!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把他抓来!” “瑞王殿下温润如玉,实为君子,”陆无心面不改色道:“怎会与阿阮交恶?” 听陆无心这样说,阮诺的脸色登时变了:“你被他骗了!” 她哼了一声,道:“他只是表面看上去温柔,其实残忍的厉害,而且很有野心呢!我看你这无心阁也不怎么样嘛,还收集消息呢,结果连傅远舟有多坏你都不知道!还不如我呢!” 阮诺每多说一个字,笼罩在她身上的冷意就重了一分,到最后连阮诺都有些撑不住了。 她皱起眉,看着陆无心。 男人相貌普通,但眸色却一顶一的好看,当然,如果这双眸子没有淬了毒、更没有含了冰,那就更好了。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凑近了些。 陆无心看似眼神淡淡,实则杀意暗涌。 小鲛人知道的太多了。 像今天这样的事,她若是告诉别人,自己会面临什么怎样的危机,不言而喻,但她是如何知道的?又可曾向何人提及? 陆无心不自觉地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扳指。 小鲛人……不能留了。 要么死,要么归顺自己,两者选其一。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小鲛人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原因弄清楚,不然一旦外传,等待瑞王府的将是灭顶之灾。 “你……” 陆无心蹙眉的功夫,梳着圆润发包的小姑娘就凑了过来,她很白,也很嫩,近看都看不到毛孔,滑的好像刚剥出来的鸡蛋,一双眼睛也好看的紧。 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眸间也都是他的倒影。 只要一低头,陆无心就能闻到那一股子淡香,不同于其他女人身上胭脂水粉的味道,而是幽幽的、引人探究的香气。 陆无心微微一顿,下一秒,面色恢复如初,淡淡地看着阮诺:“阿阮?” 阮诺埋着头,仔仔细细地嗅了嗅,然后皱了皱眉头,不满道:“你骗人!” 坏人!居然欺骗鱼鱼! “骗人?” 眼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小鲛人退开一步,陆无心这才微微直身,视线不自觉的落到阮诺的脸上。 本以为阮长君要将她送到宫中,是会提前教她礼仪、让她读书懂礼的,可小鲛人依旧和以前一样,丝毫不知设防地接近男人…… 他也就罢了。 毕竟他知道小鲛人只是一条小鱼,不会对她升起什么旖旎心思,可旁人呢?父皇又该如何看她? 一个不知礼的公主是父皇所需要的吗? “喂!” 眼看着陆无心眸中情绪翻涌,阮诺再度升起了不满:“你这人怎么这样!骗人说谎也就算了,被我戳穿之后,你还不解释?哼!不知羞!” 陆无心抬眼看她。 “你根本没杀人!” 戳穿了陆无心的谎话之后,阮诺的唇角轻翘一下,眼底微亮:“你身上一点儿血腥味都没有,怎么可能杀人呐!既然没杀人,你为什么故意骗我?想吓唬我?” 阮诺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 真当鱼鱼是吓大的? 鱼鱼吃鱼杀生时,你爹的爹的爹的爹……的爹还在玩泥巴呢! 陆无心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阿阮真厉害。” 虽然他这话是对她说的,眼睛也是看着她的,但阮诺还是莫名的感受到了敷衍。 阮诺:“?~?” 鱼鱼不可爱吗? 为什么敷衍鱼鱼? “阁主。” 她提着裙角又凑了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无心:“阁主喜欢它?” 说话时,她白嫩的手指正指着陆无心手上的翠玉扳指。 陆无心垂眸,而后淡笑了声:“只要是阿阮送的,我都喜欢的很。” 哇哦! 鱼鱼信了呀! 第49章 证据 “真的吗?” 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既然这样,它是不是可以多值一些黄金呢?阁主要是喜欢,明天我还要拿这样的扳指来,到时候阁主就可以把卖身契还给我了?” 陆无心看她,轻笑一声:“不急。” 阮诺:“?~?” 你又不是鱼鱼!你当然不急! 哼! “阿阮要是想离开,也不是不行,”陆无心忽然开口。 阮诺眼睛一亮:“怎样?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我超厉害!” “本阁主对瑞王的事很感兴趣,阿阮什么时候收集到可以证明瑞王野心勃勃的证据,什么时候就能拿到卖身契。” 说这话时,陆无心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见羞愧。 如果在他身边的是旁人,他断不会使用这种法子,毕竟人家不傻,很容易引起怀疑。 但小鲛人不一样。 她太笨了。 陆无心一旦委婉,小鲛人就会误解他的意思,如此一来,倒不如直来直去地说明白来的自在。 小笨鱼。 这么笨,活该被骗。 “真的吗!” 阮诺的眼睛登时亮了,脸上写满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看向陆无心的眼神更是热切许多:“阁主!你一定要相信我,傅远舟就是野心勃勃!” 说着,阮诺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数:“他和好多官员都暗中勾结,还偷藏了好多银子!他表面亲和,其实超级残忍!对你好,就是要利用你!对你不好,是因为你没有利用价值!” 小姑娘数数的模样好看的紧,脸蛋儿嫩生生,又因为气愤,多了一点红,好似是涂了胭脂。 陆无心看着她,眼里依旧含着笑,但眸色却越来越冷。 “所以……证据何在?” 他看她。 阮诺愣了愣,道:“我说的不清楚吗?还要什么证据?” 小姑娘脸上的空白不是假的,陆无心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太美妙的预感:“……阿阮,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 “可、可你不信我吗?我不说谎的!” 陆无心淡笑着看她。 阮诺:“?~?” 她没有证据呀,她只是一条小仙鱼而已,哪里会有傅远舟做坏事的证据呢! “要是没有证据,阁主就不信我了吗?” 小姑娘明显慌了神,裙角都被抓皱了,正皱着眉头,抿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半晌,陆无心再度开口,依旧是刚刚那句话:“阿阮,凡事都需要证据。” “可是……我没有证据呀。” 小鲛人垂着头,小脸儿上写满了沮丧。 但这些沮丧哪里能和陆无心的怒气相提并论? 小废物。 陆无心把玩着扳指的力道微微重了一些,眼神幽得骇人:这么一条小笨鱼竟然险些耍了他…… 没有证据。 她连证据都没有,居然还敢煞有其事地和他说瑞王野心勃勃?若非他谨慎了些,此时说不定已经杀回瑞王府,处理“叛徒”了! “阿阮。” 小姑娘眼睛红红地抬起头来。 陆无心淡笑一声,问:“瑞王一事,你可曾同第二个人讲过?” 阮诺摇摇头:“没有了,我只告诉阁主了。” 呵。 很好。 “阿阮可知,此事若是外传,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陆无心看着她:“诬陷瑞王谋反的大罪可是要扣在你头上的。” 阮诺的眼睛微微睁大。 证据这么重要吗! 如果没有证据,明明是事实的事也会变成诬陷? 小姑娘的脸上有惊讶、有不忿,却独独没有害怕。 也对。 一条小笨鱼能懂什么皇权?它八成自信的以为即使出事,她也能逃脱朝廷的逮捕、桃之夭夭? “不止是你,便是阮家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果然,陆无心的话音刚落,阮诺的表情就变了:“为什么!明明是事实,怎么能说我诬陷他呢!再说了,做错事的是我,关阿姐什么事!不公平!” “一人获罪,全家遭灾,”陆无心淡淡道。 阮诺更不满了,拳头攥的紧紧,冷哼一声:“真坏!” 陆无心只轻笑了一声:“阿阮放心,我的嘴严的很,此事断不会外传,但阿阮也要注意着些,莫要给阮家引来灾祸。” 虽然不满,但阮诺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于是重重地点点头:“阁主放心!阿阮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了!” 陆无心稍稍满意了些。 小废物若是将此事外传,不知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呢。 “阿阮,”他开口,声音微哑:“不知是何人将此事传到了你的耳朵,但你定要谨记,此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莫要因为轻信他人,给阮家带来灾祸。” 说话时,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阮诺的脸上,眼看着小姑娘从一开始的紧张,到逐渐放松,再到最后的点头说话:“我明白了,谢谢阁主!” 小笨鱼和那人很熟,并且可以肯定对方不会欺骗自己。 那人是谁? 是人还是……鲛? 陆无心思绪万千,但面上却风轻云淡。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陆无心就借口离开。 阮诺惨兮兮地忙碌一会儿,也找借口说自己乏累的厉害,就潜回了阮府。 她刚一入院,就听得一阵惊呼! “小小姐!” “来人啊!快去请大小姐!小小姐回来了!” 花花一边哭,一边朝这边跑:“小小姐!您去哪了啊!可叫我们好找!大小姐都担心极了!呜呜呜。” 遭了…… 鱼鱼露馅了。 阮诺小脸空白,呆呆地站在那儿。 花花哭了一会儿,又安慰阮诺:“小小姐不用担心,此事只有大小姐和咱们院里的人知道,断不会外传、污了小小姐的名声!” 说话的功夫,天青色衣裙的女子便快步走了过来,她身量高挑,面上微凉,带着难掩的高贵和出尘,可现下,她的脸上却只有焦急。 “阿阮!” “阿姐……” 阮诺低着头,闷声闷气地唤了一声。 丫鬟小厮们自然知道这姐妹二人要说些心里话,连忙识趣又规矩地退了下去。 “阿姐……”阮诺吸了吸鼻子:“阿阮知错了。” 第50章 战 她小声说:“阿阮不该偷溜出去,让阿姐担心的。” 半晌,她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阮长歌高挑,比阮诺高上半头,身子也消瘦,抱着全身上下都软乎乎的阮诺,好像在抱一个易碎的小娃娃,动作异常的轻。 小姑娘不单脸蛋儿肉乎乎,胳膊也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 良久,阮长歌才平息下来:“……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你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阮诺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小模样。 阮长歌本就心软,见她这样,心里更是软的不像话:“下次若是有事,要提前和阿姐打声招呼,莫要自作主张地离开,懂吗?” “嗯!” 阮诺重重点头,没一会儿,她又沮丧地垂下头:“阿姐,我不想要暗卫了。” 她在元气所剩无几的时候,经历了小马被下药的事,心里害怕的厉害,才求来的女暗卫,但现在她元气恢复,又需要自由的空间,就希望阮长歌能撤走暗卫。 但显然,即使阮长歌再好说话,也没有在这件事上退步:“不行。” 她微微蹙眉:“阿阮这样一个小姑娘家,身边不单不能缺人照顾,还要差人仔细保护,绝不能出了差池。” “不用的。” 阮诺拉住阮长歌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叫她:“阿姐。” 阮长歌摇头。 “阿阮,不要任性,”说完,她叹了一口气:“阿姐知道你性子活泼,不喜拘束,以后也随你去玩,但暗卫是断不能撤的,不然若是遇到危险,阿阮又当如何呢?” “但是……”阮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其实我很厉害的。” 阮长歌看她。 “我练过武,一般人伤害不要了我的,”阮诺又拉了拉阮长歌的袖口:“阿姐若是不信,可以差人一试的。” “不信什么?” 一道男声从阮诺身后传来,她一转头,就看到了阮长君,不由惊讶:“大哥哥!” 阮长君嗯了一声,走上前来。 “大哥。” 阮长歌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而后道:“阿阮性子活泼又贪玩,我疏于看护,才让她偷跑出府,让大哥担心了。”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阮长君,又看了看阮长歌,然后规矩地行了一礼:“见过大哥哥。” “嗯。” 阮长君微微颔首,而后看向阮诺。 小姑娘的发包乱了些,远没有昨日那般圆润,一张小脸儿红红的,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害羞又像是害怕,更像是有求于人。 真是藏不住一点儿心思。 “大哥哥。” 果然,小姑娘眨巴两下眼睛,就软声软气地和自己搭起话来:“大哥哥,你别让那些暗卫跟着阿阮好不好呀?” 阮长君眉头微皱:“理由?” 阮诺抓着裙角,脸蛋儿闪过些许的纠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字一顿地说:“他们会拖我后腿的!” “大哥哥,我学了好多年的武,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呢!不会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危险,”说着,阮诺蹙起眉:“那些暗卫一定打不过我,他们打不过我,还怎么保护我呢?要是有危险,八成是要拖我后腿的!” 暗卫:“……” 他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 阮长君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看向阮诺的眼神也染上些许笑意:“阿阮这么厉害?” 阮诺想了想,一脸肯定地点点头。 “大哥哥要试一试吗?” 小姑娘眼睛亮亮,声音软软,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跃跃欲试。 阮长君轻挑眉梢。 这小姑娘……很是自信啊。 “大哥!” 阮诺犯傻,阮长歌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把这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拉到自己身前,告诫道:“大哥武艺超群,便是寻常男儿都不能比,更何况是阿阮这样的小姑娘家,莫要胡闹。” 真的吗? 我不信。 虽然阮长君是个顶厉害的人类,但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只要是人类,她就不可能输。 阮诺下巴微扬,眼底闪过点点神采。 “好。” 阮长君开口了:“那便姑且一试。” 阮长歌怔愣抬眼:“大哥?” “真的吗?” 阮诺眼睛一亮,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问:“如果我赢了,大哥哥可以把那些暗卫撤下去吗?” 半晌,阮长君轻笑一声。 他五官硬朗,带着难以掩饰的锋芒,当下一笑,眉眼间竟闪过些许的柔和。 只笑一瞬,他便开口道:“自然可以。” “好!” 阮诺瞬间眉开眼笑,毫无顾忌地挽起衣袖,对着阮长歌道:“阿姐!你站远一点儿!别被我伤到了!” 阮长歌:“……” 我信了。 阮长歌一言难尽的表情,阮诺自然注意不到,此时的她眼里只有对手:“来!” 说话的功夫,她挽好了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藕臂来,她很白,也很嫩,看上去又软又娇,阮长君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小姑娘这般白嫩,应是不善武艺的。 当然,也有她从没练过武的可能。 毕竟练武之人皮糙肉厚,再不济手上也该生有厚茧,可眼前的小姑娘哪里都白生生的,丝毫没有练过武的样子。 到底是他奢求了。 阮长君漆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情绪。 如果阮诺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会武,在那深宫之中,自是能有些许活路,可现在…… 小姑娘做出一副勾拳抬腿的姿势,然后红着脸蛋儿,“哈嘿”了一声。 阮长君:“……” 神他娘的哈嘿。 我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她真的会武! 他拳头微紧,脸上罕见地闪过薄红,自己堂堂威武将军,居然和一个人事不通的小崽子像模像样地比起武来。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 小姑娘冲了过来。 她娇娇小小的,一边喊一边往前冲,笨得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罗裙绊倒。 阮长君:“……” 他闭上眼睛,竟只想逃离。 但很快,阮长君就意识到了不对! 小姑娘靠近自己时,有风。 他连忙睁眼,只见那白嫩嫩的小拳头带着几缕劲风,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 艹! 第51章 练武 阮长君呼吸一窒,直觉这一拳若是落到自己脸上,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他只能迅速歪头,与此同时,伸手抵挡! “咔嚓!” 手骨断裂的声音。 他的脸色几不可查地一白,但来自男人的自尊心还是让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疼。 好他娘的疼。 比疼痛还要重上一分的情绪则是惊,小姑娘竟然真的会武! 当然,也许不是会武,而是她天生神力,但这已经足够让人欣喜了,毕竟只要他多教她一段时日的武术,她再利用神力,就将对手完全压制了! 在那深宫之中,也算是有了些保障。 “大哥哥?” 阮长君愣住的模样,让阮诺微微歪头,忍不住地问:“你疼不疼呀?” 刚刚“咔嚓”的那一声,鱼鱼可都听到了呢! 阮长君垂眸,视线落到小姑娘的身上。 她确实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白嫩,一双小手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被他握在掌心,小小的、白生生的,和他又糙又黑的手完全相反。 不知怎的,阮长君竟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连忙收回了手。 逃离的速度太快,手骨上的疼又重了一分。 “……不疼。” 阮长君咬着牙,看着小姑娘满是关切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疼。” 哇哦!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这就是雄性人类的自尊心吗?刚刚大哥哥明明都要疼哭了呀! 不过这种话阮诺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她同情地看了阮长君一眼,对上阮长君的视线之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阮长君:“……” 小崽子。 “大哥!阿阮!” 阮长歌提着裙角快步走过来,小心地握住阮诺的小手,有些责备地看了阮长君一眼:“大哥,阿阮还这么小,你怎的不小心一些呢!看看,手背都红了!” 阮长君:“……” 我要是没小心着些,刚刚就被小姑娘这一拳送去见阎王了! 但他是断不可能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与此同时,还扫了阮诺一眼。 刚刚还嫩生生的小手确实被他捏出了红痕。 瞧着可怜见儿的。 阮长君说不清怎么回事,总觉得那抹红刺眼的厉害,他别过视线,看向小姑娘的脸蛋儿:“疼了?” 阮诺:“?~?” 男人,你的自尊心好强。 疼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呀!你忘记了吗?你的手骨都断了!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不住一点儿情绪,看得阮长君莫名耳热:“……长歌。” 阮长歌抬眼。 “阿阮确实有些武术底子,但到底还是弱了些,这段时间就让她跟着我,”阮长君顿了顿,道:“我亲自教她练武。” 阮长歌:“???” 阮诺:“???” 你教我吗? 大哥哥,你是不是傻了呀!你打不过我的! “大哥,”惊讶过后,阮长歌也微微蹙眉:“阿阮身边有暗卫护着,何必受这样的苦呢?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家,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大哥的为人她知道,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欺辱幼妹的事,可外人会怎么看呢? 毕竟无论是阿阮还是诺诺,她们都只是阮家养女,和阮长君到底隔了一层,若是被有些人抓了话柄,怕是会闹出乱子来。 阮长歌的忧虑,阮长君也明白,但他却只是点点头,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我……” 阮长歌张了张嘴,见阮长君眼神坚定,终究还是没有再劝。 阮诺:“?~?” “大哥哥……”她出声了:“我觉得我不用再练武了……” 鱼鱼已经很厉害了! 不用看,阮长君都能猜到小姑娘的心思,他将断了手骨的手背到身后,说:“阿阮虽天生神力,但战斗时却不得章法,还是随我练习一段时日。” 咿呀? 大哥哥是在说我空有力气,但却没有技巧吗?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她一条生活在深海里的小人鱼,当然没练过什么武术了!她有鱼摆摆啊,鱼尾巴一甩,就是巨鲸也能被她砸成两截! 不过…… 她似乎真应该练一练武术。 万一哪天她忽然遇到危险,偏偏又耗光了所有元气,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所以,她不能把宝全都押到元气上,也应该学学武,另谋一条后路! “好!” 阮诺下巴微扬,道:“我要练武!” 说完,她又眨巴眨巴眼睛:“是大哥哥教吗?” 阮长君看了小姑娘一眼,故作冷淡地嗯了一声。 嗯…… 大哥哥教我吗? 他好像有点弱弱呀。 她正想着,忽然又想起上次小马中毒时,阮长君动作敏捷地护住她的事,嗯,大哥哥也不是很弱的! 为什么今天他这么弱呢? 阮诺想不通,就不再想,和阮长歌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就一步三回头地往卧房走了。 虽然很麻烦,但有人担心的感觉还挺好的。 阮诺翘起唇角,眼睛亮亮的。 “嗯?”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花花?” 正给花浇水的花花一愣,连忙跑过来:“小小姐!” “她是谁?” 阮诺的领地意识很强,特别是她睡觉的地方,更是不允许外人随意出入,众丫鬟中,只有花花有出入卧房的特权。 “啊!” 花花一拍大腿,道:“小小姐忘了?这是绿绿啊!以前她可是在您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呢!前些日子她母亲重病,回的老家,今儿中午才赶回来!” 是小公主身边的丫鬟? 阮诺看了绿绿一眼。 她和花花年龄相仿,但远不如花花强壮,很瘦,也有些白,瞧着模样在丫鬟中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像是个能干粗活的。 “为什么跪着?”阮诺微微蹙眉。 绿绿身子一抖,眼里闪过泪花,一边哭一边道:“小姐的事,奴婢都听说了,若不是奴婢回了老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池,呜呜,是奴婢愧对小姐的信任呜呜……” 阮诺有些奇怪。 “你会武?” 绿绿愣了一下,摇头,继续抹泪。 “既然不会,你在或是不在,又有什么用呢?” 阮诺歪着头问。 绿绿:“……” 第52章 绿绿 阮诺说完了这句话,绿绿哭得更凶了。 阮诺:“?~?” 花花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去扶绿绿:“绿绿姐,你别跪着了,别伤了膝盖,快起身歇息一会儿!” 绿绿站起身,泪眼婆娑地看了阮诺一眼。 阮诺:“……” 莫名有一种自己是渣鱼的错觉。 “小姐,奴婢扶您回房。” 说着,绿绿就朝阮诺走了过来,小心地扶起阮诺的手,想要护着她往房里走。 阮诺:“???” 我又没生病,为什么扶着我? 她蹙了下眉,错开了绿绿伸向自己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说完,她也不看绿绿的反应,就自顾自地往里屋走。 花花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花花挤出一点笑,走上了前:“绿绿姐,你忙了一整日,还是歇息去,小小姐这边有我照顾。” 这句话不知是戳中了绿绿的哪根敏感神经,她冷冷地瞪了花花一眼,嗤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可笑!” 花花脸色微白:“我……” 绿绿也不听她解释,白她一眼,就扭着腰走了。 阮诺也不急着休息,回到卧房后,第一时间就是让花花准备饭菜,自己则认真地练起字来,等饭菜备好,她才放下笔墨。 “咦?” 她嗅了两下,眉头就皱了起来:“臭臭的。” 花花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将碗筷备好,就默默地退到了一侧。 不止花花,那个绿绿也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绿绿就换了身衣裳,头上还插了一根雪色蝴蝶雕花簪,耳夹翠色欲滴的玉珠,和花花站在一起,更显娇艳。 阮诺不自觉地多看她一眼,夸赞道:“簪子好看。” 绿绿身形微僵,俯下身子不发一言。 “唔……” 阮诺看着满满一桌的绿油油的菜,眉头皱了许多,她没说什么,就坐下了下来,夹了一小口塞进嘴巴里,然后整张脸都苦了下来:“唔……府里换厨子了?” “回小姐,”不等花花说话,绿绿就抢先道:“您的膳食一直都是张大厨准备的,今儿也是,小姐,这些不合胃口吗?” “这绿油油的东西是什么?” 阮诺声音闷闷的。 “回小姐,是菘,”绿绿说道。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好难吃呀!苦苦的,臭臭的! 阮诺歪着头,眼睛空空的,看着有些可怜:“为什么没有肉了?我们家穷了吗?” 不知怎么,绿绿忽然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葱白的手指也几乎掐进了肉里,但她向来谨慎,只慌了一瞬,就赶忙低下了头,掩住眼底的惧色,道:“小姐……您不是不喜荤腥吗?” 阮诺呆住。 还有人不喜欢肉肉吗? 难怪小公主弱唧唧的,原来她不喜欢吃肉肉呀! 等等。 我现在是小公主了,是不是也不能吃肉肉了?若是吃了肉肉,就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了呀! 可在阮长君、阮夫人面前,她连大鸡腿都吃了几十只了,他们也没有怀疑呀! 阮诺拿着筷子,脸上写满了纠结,最后还是忍辱负重一般夹了一口素菜塞进嘴巴! 虽然人类的厨艺很好,但素菜依旧臭臭的! 许是厌恶极了这个味道,阮诺的脑袋瓜儿转的比往常要快上许多,比如她会思考自己明明是让花花去准备的饭菜,为什么上菜的人会是绿绿。 她这样想,便也问了。 “回小姐,奴……” 花花话没说完,就被绿绿打断了:“小姐,以前这些膳食都是奴婢帮您准备的。” 说这话时,她的眼里含着委屈,像是在说:奴婢就离开了几日,怎么小姐就亲近了旁人? 她这样的眼神让阮诺有些招架不住,但阮诺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却让她本能的不喜绿绿。 特别是花花像木桩子一样站在那儿,既不说话,也不辩驳的模样,更是让阮诺有些狐疑。 话说……绿绿为什么争着抢着也要给自己准备一桌素菜呢? 她想知道什么? 阮诺拿着筷子的手有些紧。 在深海中,无论是人鱼还是其他种族,只要心中不满,它们都会不管不顾地战成一团,完全不需要耍什么心机手段,但人类不一样,人类的小脑袋瓜儿里想着的都是算计别人! 可怜阮诺一条单纯无害的鱼鱼也要被迫思考。 这个绿绿该不会是怀疑自己的身份? 阮诺不自觉地多看了绿绿一眼。 绿绿正巧也在看她,但两人稍一对视,绿绿就慌忙地错开视线,一副生怕和阮诺对上的表情。 唔。 更奇怪了。 绿绿一个丫鬟为什么要怀疑我呢?难不成她背后—— 咿呀! 阮诺猛地坐直身子! 坑害小公主的人是林郎,但林郎一个外男,即使是表哥,也很难获取小公主的信任,除非有人接应于他! 更巧的是小公主出事时,绿绿回老家了。 阮诺隐隐猜到的这些东西,让她心跳得飞快,但她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的道理,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又夹了一口菜。 她闷声吃着,屋里的小丫鬟也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诺才放下碗筷,唧唧没有一点儿滋味的嘴巴,起了身:“我吃好了。” 花花连忙上前收拾。 阮诺看了眼站在一侧的绿绿,又看了看任劳任怨的花花,在心里哼了一声。 “小姐。” 绿绿说道:“奴婢瞧见六小姐还等在院子里……” 六小姐?阮梓依? “她来做什么?”阮诺蹙了下眉:“什么时候来的。” “回小姐的话,”花花道:“今早就侯在外面了。” 今早? 奇了怪了。 阮梓依这个坏人类等她做什么?还等了这么久? 该不会是憋着什么坏水! 阮诺虽这样想,但也没凉着人家,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让小丫鬟将人带进来。 阮梓依从早上就一直等在外厅,一直等到下午,才被阮诺召见。 但让人意外的是,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怒容,更没有给丫鬟摆脸色,而是下巴微扬、唇角微勾地往里走。 活像是抓到谁的把柄的小公鸡。 第53章 道歉 呵!别以为没有告诉她,她就不知道阮诺偷跑了! 阮梓依冷笑一声。 一个大家小姐,趁着家人下人不在时,偷跑出府,还能是为了什么!早就知道这小蹄子不是什么规矩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不过……阮诺究竟是何人私会了呢? 阮梓依捏着帕子的手有些紧。 阮诺喜欢晨表哥,她一直知道,难不成她是和晨表哥私会的?不会、不会的,晨表哥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看上阮诺这种草包!再说,晨表哥何其知礼,岂会和女子私相授受!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除了晨表哥,阮诺还会认识什么人呢? 阮梓依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倒笑得喜人:“小妹,许久不见呢。” 阮诺警惕地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你找我干嘛?” 言下之意,我们很熟? 虽然阮梓依早就知道阮诺不走寻常路,但还是被她这副冷淡的表情弄得一愣,话说,这阮诺讨厌归讨厌,蠢也是真蠢,半点儿藏不住心思! 若是旁人,哪怕心里再不爽,面上也能亲亲热热地叫着姐姐,阮诺偏不,她看自己的眼神活像看着仇人!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装给傻子看了。 “自然是给你道歉的,”阮梓依略一欠身,道:“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对妹妹出言不逊,图增笑柄,但话又说回来,妹妹你也有错,咱们姐妹家家的事,何必告诉大哥呢?大哥那等身份,怎可处理后宅琐事?” 阮诺规矩地坐在那儿,瞧着模样倒有几分乖巧,可她的眼神分明有些凶,拳头也握着。 “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找茬的?” 她先是狐疑地打量阮梓依一番,然后豁然开朗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来责怪我的!对?你怪我向大哥告状?害你被大哥责罚?哼!你这人好不要脸!明明是你先欺负我的,怎么能装委屈呢?” 漂亮的小姑娘乖巧地说着话,但每个字都带着刺儿,直将阮梓依的脸色越说越黑。 “还真是你告的状!” 阮梓依银牙一咬,恨得心头滴血。 她和姐妹打架的事若是传出去,顶多会落个品性不佳的恶名,可她向晨表哥表明心意的事若是叫旁人知道,那些人又会怎样看她? 她又气又恼又恨。 “你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告状!你知不知道丢人!” 阮梓依忽然大吼一声,吓了阮诺一跳,一双猫眼儿瞪圆,也炸了毛:“告状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去告!” 鱼鱼才不要面子呢! 这句话完全戳到了阮梓依的痛处,让她眼圈发红。 亲爹无视、姨娘没用,她受了委屈能向谁告状?谁像她阮诺这样好命,明明生在鸡窝里,偏被当成凤凰养! “你!” 阮梓依气急,又怒又悲,但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深吸了一口气,问:“阮诺,我不想和你废话,我只问你,你都和大哥说什么了?” 她和晨表哥的事有没有被透露出去? 阮诺狐疑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梓依:“……” 她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扑上去撕了阮诺的心思都有了,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声音冷的厉害:“你说是不说?” “我不!” 阮梓依:“……” 她到底还是年龄小,没绷住,阮诺话音一落,她就忍不住泪意,大哭出声。 “你干嘛?” 阮诺急了,站起身:“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一开始阮梓依哭的压抑,见阮诺走过来,一副要哄她的模样,她就有些控制不住了,登时涕泪横流。 “你不许哭!” 阮诺眉头皱紧:“要么别哭,要么出去哭!你别想害我!” 阮梓依:“……”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阮诺这个贱人才不会心软! 阮梓依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终究还是把守在门口的花花绿绿全都招了进来。 “小小姐!” “小姐!六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们又惊又慌,一副要把大小姐请来主持公道的模样,阮梓依自然不敢和阮长歌对峙,当即将眼泪忍了回去。 “你们退下。” 她用帕子擦拭着脸颊,直将泪痕抹去,才深吸一口气,说:“让你的丫鬟退下,我有话要问你。” 阮诺微微颔首,花花草草就规规矩矩地退下。 “有话快说,不然我就睡觉了。” 辛苦了一整天,阮诺早就疲惫了,若不是阮梓依在这儿,她怕是早就睡熟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阮梓依深吸一口气:“你到底和大哥说什么了?有没有——有没有把晨表哥透漏出去?” 阮诺古怪地看她一眼:“关他什么事?” 不是你故意缠着人家吗? 阮诺虽然告状了,但却没有坑害林书晨的意思,所以从一开始,阮诺就没有说过林书晨半个不字,甚至提都不曾提过。 “当真?!” 阮梓依眼睛微亮,看向阮诺。 她当真没有把晨表哥透露出去?真的吗? 阮梓依高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不到阮诺看起来这么讨厌,其实还挺——等等!阮诺没有拉林书晨下水不是很正常吗!她喜欢晨表哥,自然不愿意让晨表哥身上有污点啊! 这样一想,阮梓依更觉忿忿。 但不满归不满,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那、那你告状都说什么了?”阮梓依轻咳一声,问。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呢?”阮诺歪着头看她,眼神似乎带了些不满:“你刚刚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吗?” 阮梓依:“……” “哼!” 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犯到我手里的!” 说完,她心里这口气总算舒出去些许,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阮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阮梓依:“……” 好气哦! 蠢货阮诺!你给本小姐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私会外男的事传到外边!看你还怎么勾引晨表哥! 第54章 面具 阮梓依走后,阮诺就躺进暖呼呼的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她向来喜欢睡懒觉,平日非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丫鬟们也不敢打扰,小心地做着自己的活计,可今天不知怎的,丫鬟走动的声音异常的大,这就导致天亮没多久,阮诺就被吵醒了。 她窝在被子里,哼唧着诉说不满。 “小姐,您醒了?” 绿绿笑着迎上来:“大公子还在外面等着您呢!” 刚刚睡醒,阮诺的眼神空空的,听了绿绿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嗓音微微带哑:“……大公子?” “是呢!咱们大少爷!”绿绿似乎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近乎刺耳的声音让阮诺连忙捂住了耳朵。 绿绿却不知无觉,片刻不休地说着什么。 “出去。” 床上的小姑娘捂着耳朵,把头塞进被子里,闷声重复道:“你出去!” 绿绿一愣,无措地抓着衣角,像是委屈,又像是不满,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了句奴婢告退,就退了下去。 半晌,门再度开了。 “小小姐?” 看着床榻上的小鼓包,花花叹息一声,走上前,温声说:“小小姐,昨晚你睡得早,就莫要晚起了,当心头疼。” 阮诺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委屈兮兮地告状:“她坏!故意弄出声音!” 花花虽然年龄不大,但还是比小小姐大上几岁,待小小姐也想对待妹妹一样,见阮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对绿绿的厌恶又升了一分。 明明大公子都说过他并无急事,不必特意叫醒小小姐,可绿绿偏不听,不单不听,她还自作主张地进了小小姐的卧房! 花花拳头握紧,说:“小小姐,奴婢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您的!” 她不善言辞,小小姐性子又软,再这样下去,她们岂不是任人拿捏了! 在阮诺不知道的时候,花花燃起了熊熊斗志。 与花花的斗志相反的是咸鱼一样的阮诺,她磨磨蹭蹭地起了身,吃过早饭后,才换上阮长君给她准备的古怪长衫,和他见面。 “大哥哥。” 小姑娘穿着男装,柔软的长发高束着,但脸蛋儿却白嫩如初,带着一股子的软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儿家。 见了自己,先是欠身行礼,而后才抬起带着明显困倦的脸。 “没睡好?” 阮诺唔了一声,问:“大哥哥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记得了?”阮长君轻挑眉梢:“昨天不是说要学武吗?” 咿呀! 忘记了呀! 阮诺一拍脑门儿,想了起来,有些雀跃地问:“今天就开始了?那我们走!” “等等。” 阮诺茫然转头,就看到阮长君递给了自己一个小包裹,她愣了一下,接到手中,然后缓缓地打开包裹,露出薄如蝉翼的肉色软纸。 “啊!” 软中带滑的触感让阮诺微微一惊,险些把小包裹甩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 她连退了两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 “人皮面具,”阮长君淡声解释:“戴上它,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 阮诺愣住。 “戴、戴在脸上?” 古怪的触感让阮诺忍不住想要退缩,偏她又好奇心太胜,只能小心翼翼地拿着人皮面具,细细地观察一番,然后缓缓地戴到脸上。 “唔!” 面具刚一接触到阮诺的脸颊,就吸了上去,死死地呼住了阮诺的脸蛋儿! “唔唔唔!” 被人皮面具粘了满脸的她连呼吸都做不到,更是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边唔唔地求救,一边对人皮面具上下其手,企图将它扣下来。 半晌,阮长君轻叹一声,走上前。 “别乱动。” 他低声说了句,就小心地摘下阮诺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的动作很小心,摘下来的人皮面具没有丝毫损坏,被面具粘住口鼻的小姑娘脸蛋儿憋得通红,刚一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就大口大口地喘息了。 “呼……” “大、大哥哥,它好黏呀!都粘到我的鼻子上了……” 阮诺委屈地皱起眉头。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你戴了人皮面具,”阮长君说完,走了过来:“抬头。” 阮诺听话地抬起头,任由阮长君将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脸上。 不得不说,阮长君虽然是男人,但手很巧,帮阮诺戴上人皮面具的过程中,没有让阮诺有过半点的窒息感。 只是阮长君指腹上的厚茧会时不时地划过阮诺的面颊,将小姑娘嫩生生的脸蛋儿磨红。 阮长君屏着呼吸,将人皮面具戴好,然后退了两步。 “咦?” 阮诺惊奇地摸着自己的脸:“哇!大哥哥!我换脸了呀!” 她快步跑进屋,没一会儿又跑了出来,眉头皱着,不满道:“我好丑。” 阮长君:“……” “不丑,”他说:“很适合阿阮。” 阮诺骨架小,自然不能用剑眉星目的人皮面具,只能运用着她五官上的特点,将眉眼变得稍稍锋利了些,又换上了略微粗糙的肌肤,这样才不显违和。 阮诺:“?~?” 适合我? 鱼鱼那么丑吗? 虽然不希望自己丑丑的,但阮诺还是很善解人意,知道这样会让阮长君为难,就仔细的想了想,说:“反正也只是一张人皮面具而已,我自己好看就行啦!” 阮长君:“……” 哦豁! 好自信呢! “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他淡声道:“走。” “嗯!” 阮诺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大哥哥,这个人皮面具好真实啊,摸起来软软的,像真的一样!” 阮长君嗯了一声。 阮诺又问:“大哥哥,人皮面具这么真实,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别人有没有戴呢?” 阮长君看她一眼。 阮诺捏着衣角的手微微一紧,隐隐觉得阮长君好像猜到自己的小心思了。 “面具惧火,”阮长君只看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淡声说:“用蜡烤一下就知道了。” 哇哦! 竟然是这样! 阮诺眼睛一亮,再一次升起了试探陆无心的心思。 虽然她不觉得陆无心哪里可疑,但来自小动物的直觉却一直在告诉她对方危险,既然如此,她就再试探一次! 第55章 练武场 阮诺想得美极了,一路跟着阮长君蹦蹦跳跳地走出了阮府。 阮长君也没有耽搁,第一时间就带着阮诺去了练武场,没见过世面的小人鱼东瞅瞅、西看看,眼睛里全是好奇。 “大哥哥!这里好多人啊!” 而且都是雄性! 阮诺整日待在后宅中,见到的都是些丫鬟小厮,哪里见过这么多舞枪弄棒的雄性,当即就被迷花了眼。 哇哦! 好多雄性人类呀! 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没多久,她就失望了。 这些人类虽然强壮,但相貌都很普通,别说和天人之姿的傅远舟比,就是阮长君,他们都比不过…… 好想回深海呀! 她养在深海里的几个漂亮人类说不定还在等着她呢! 和争霸之心极强的其他深海霸主不同,阮诺实力强,但性子软,咸鱼的很,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只有闲的无聊时,才会看一看那些漂亮人类,但也只是看看而已,毕竟能让颜狗舔到颜就很开心了。 不过见过傅远舟那样的盛世美颜之后,阮诺对其他人怕是很难提起兴致了。 唉。 口味被养刁了。 “阿阮。” 阮长君忽然出声,吓得阮诺连忙收回视线。 阮长君:“……” 小姑娘刚一进练武场,就兴致勃勃地四处看,起先他还以为她只是好奇这里的环境,可仔细一看,这小姑娘的眼神分明都粘到了那些练刀的士兵身上。 啧,不知羞。 阮长君只得出声提醒。 被阮长君提醒了一声,阮诺终于规矩了,再不四处乱看,当然,这也有实在没有人可以入眼的原因,她只觉兴致缺缺。 哪想,她不四处瞧,倒有人主动跑过来了。 “将军!这是谁啊?” 来人二十左右岁,模样中上,笑起来喜人,见到阮诺,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小兄弟!你怎么和将军一起过来的!”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是我的……远方表弟,”阮长君顿了顿,说:“先跟我一段时间。” 这人显然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笑着拍了拍阮诺的肩膀:“行!将军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他看着瘦,手上力气却很足,拍了阮诺两下,险些将她拍个趔趄。 阮长君眉头一皱,打掉了副官的手:“离她远点。” “将军?!” 副官一脸震惊,一副被渣男欺骗感情的可怜模样:“将军!你竟然、竟然——” 不等他说话,阮长君就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副官:“……” 果然是他家将军,烂脾气一点儿没变。 “小兄弟,”他对着阮诺抱了抱拳,道:“我叫林笑,是将军身边的副官,你呢?” 阮诺想了想,眼前一亮:“我叫——阮鱼!” 副官:软鱼?软鱼是什么鱼? “咳。” 阮长君低咳一声:“……你是我远房表弟。” “表”字被他咬的很重。 阮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哦豁!既然是表弟,那就不一定非和阮长君一个姓啦! 这样想着,阮诺就道:“咿呀!刚刚是我记错了,我姓鱼,叫鱼阮!” 副官:“……” 我很蠢?我很好骗? 阮长君:“……” 他半晌无言,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咳,余、余阮幼时贪玩,撞了脑袋,落下病根。” 说着,给了副官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阮诺:“???” 什么意思? 鱼鱼没有撞坏脑袋呀! “啊啊啊!这样啊!”副官显然相信了阮长君的鬼话,看向阮诺脑袋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惋惜:“唉!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唉!可怜可叹啊!” 阮诺:“……” “你真笨,”她先在心里冷哼了声,而后忽然翘起来唇角,说:“大哥哥哄你的!你也信?” 很显然,阮诺的挑衅信号并没有被副官接收到,副官正瞪着一双眼睛震惊地看向阮长君:“将、将军……” 阮长君瞥他一眼。 “她居然叫你大哥哥!!!” 副官又惊又恐,眼神在阮诺的身上打着转儿,最后还忍不住地朝阮诺伸出手来! “啪!” 阮长君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滚远点。” “将军!你居然又为了他打我!”副官控诉之后,又眼睛冒光地看向阮诺:“小兄弟!不、余小兄弟,你和我说实话,将军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叫他大哥哥?!” 大哥哥、大哥哥,听起来就娘兮兮的! 阮诺歪着头:“因为他就是大哥哥呀!” 副官:“……” 靠! 阮小兄弟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说起话来竟然那么软!虽然语调很好听,但他是男人啊!一个男人这么说话难道不奇怪吗?! 副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家将军。 将军依旧神色淡淡地站在那里,像是习惯了,又像是没有在意,看向余小兄弟的眼神罕见的柔和。 副官:“……” 他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兄弟,”他一言难尽地看了阮诺一眼,叹息了声,道:“既然来了练武场,就勤加练习,好好磨磨性子,别成天大哥哥大哥哥地叫了。” 阮诺的眼里闪过茫然。 “不能叫大哥哥吗?” 不等副官说话,阮长君就开口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别管别人怎么说。” 副官:“……” “嗯!” 阮诺眼睛一亮,重重点头:“谢谢大哥哥!” 副官:??? 将军疯了?那些年因为接近将军、叫将军阮大哥的女人,不都被将军赶出去了吗! 今天是怎么了?将军怎么转性了?! 转性也就罢了,可这余小兄弟明明是男郎啊!虽然小兄弟矮了点、瘦了点、弱了点、娘了点……但他也是男儿啊! “小兄弟!” 副官不死心地追上前,道:“小兄弟也要练武?将军事忙,抽不出时间来,还是我来教你!我虽然比不过将军,但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阮诺:“……” 是吗?我不信。 你家将军都弱弱的,更何况你啦! “不必。” 阮长君先一步开口:“我有时间。” 副官:“???” 第56章 软剑 在副官震惊的眼神中,阮长君带着阮诺走进了练武场。 “阿阮,”他微微颔首,看着悬挂在墙的各种兵器,道:“你试试看,哪个更合手。” 阮诺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我可以挨个儿试一试吗?” 自然可以。 阮长君没说话,但却拿下了一柄长剑放到阮诺的手中,阮诺道了声谢,像模像样比划两下,眼睛微亮,但不知怎么,又将剑还给了阮长君。 “不要它。” 阮长君点头,又接连递给阮诺几件武器。 可不知怎么回事,阮诺对这些刀剑都提不起什么兴致,甚至觉得它们碍事的厉害、远不如自己的爪子灵活。 阮诺一脸可惜地伸出手来。 她的手很小、很白、嫩生生的,看起来脆弱的很,但她知道人鱼形态的自己不是这样的,她强大、坚硬,便是巨石她都能一爪拍碎。 唉! 可惜变成人类之后,她的爪爪也变成了小手,远不如以前那么强大了。 “都不合心意?” 阮长君看她。 阮诺苦着脸,眉头轻皱着,看着就很纠结:“大哥哥,你用什么武器呀?” “木仓。” “木仓?” 阮诺想了想,又把长木仓拿到了手里,可比划了两下,都笨拙的厉害,她只得放弃。 “我好笨。” 小姑娘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梳着圆滚滚的发包,而是束起了长发,可不知怎么,阮长君还是会忍不住对她心软,好像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疼惜、不能伤害一般。 半晌,阮长君轻叹了声。 他叹息的声音很轻,像是单纯的一叹,又像是掺杂了别的情绪,阮诺分不清,却莫名觉得阮长君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深意。 可那又怎么样呢? 阮长君是女主的哥哥、是书里的大好人呀! 他不会伤害我的。 这样想着,阮诺也没有细想,继续感伤着:“大哥哥,是不是没有适合我的兵器呢?” “阿阮刚刚不是对长剑很感兴趣?” 如果阮长君没记错的话,在阮诺触碰到剑柄的瞬间,她的眼里似乎闪过光亮。 “唔。” 阮诺想了想,有些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还是很喜欢它的,但我比划了两下,又觉得不怎么合手……” 阮长君轻挑眉梢,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随我来。” 阮诺屁颠屁颠地跟上。 “试试这个,”阮长君停下脚步,扔给阮诺一柄长剑,阮诺轻呼一声,连忙接过,只一下,她的眼睛里就闪出了欣喜:“这是什么?它也是剑吗?” “软剑,”阮长君道:“便于隐藏,也适合你。” “真的吗!” 阮诺兴高采烈地比划两下,越比划越开心,最后一锤定音,道:“就它了!” 有了武器,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阮长君先带阮诺上了练武场,让她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然后又带她顺着练武场跑了起来,不过一上午的功夫,阮诺就累成了一摊烂泥。 “呼……” “大、大哥哥……” 阮长君停下脚步,看她:“累了?” 小姑娘带着人皮面具,相貌不算好看,但胜在白嫩,看起来喜人,招人疼惜,这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更是可怜的很。 “不、不跑了,累,”阮诺腿软的厉害,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 阮长君:“……” 他只得上前,企图将小姑娘从地上拉起来。 但很显然,小姑娘并不愿意。 不等阮长君动手,坐在地上的阮诺就抱住自己的脑袋瓜儿,可怜兮兮地叫着阿姐。 阮长君:“……” “阿阮,不要任性。” 阮诺已经听不进去一点儿话了,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模样。 “……好,”阮长君俯下身子:“不跑了,我们不跑了,让阿阮好生休息,如何?” “唔……不要!” 阮长君:“……” 可怜他少时从军,认识的女子不足一手之数,何曾有过姑娘家在他身前哭的梨花带雨?好,也不是哭,小姑娘只是呜咽、哼唧,一滴眼泪都不掉。 就很离谱。 但即使是装哭,阮长君还是忍不住心弦一动。 “阿阮?” 小姑娘坐在地上,不起身,耍赖似的模样。 阮长君忍不住叹息了声。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虽然平时乖巧,可一旦累了、难受了,就会使性子了。 很意外的,阮长君不觉讨厌。 原来阿阮没他想象中的那样软绵,也不似面团一样任人搓磨,她也会生气,也会不理人…… 良久,阮长君守在阮诺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正午了,阿阮可饿了?” 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动了动耳朵,仰起脸来:“……饿。” 阮长君的唇角几不可查地一勾,道:“哥哥带你吃饭?” “嗯!” 原本累成一摊泥的阮诺咬牙撑起了一分力气,站起身,道:“我们去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一缓一慢地朝膳房走去。 阮长君虽是将军,但他向来体贴将士,不曾给自己开过小灶,带着阮诺来吃的也自然是大锅饭。 阮诺看着满桌的萝卜青菜陷入沉思。 大哥哥这样穷吗? 水萝虽然是和肉炖的,但肉却只有一点点,阮诺凑近了闻一闻,也只闻到一点儿的肉香,这两道菜半点提不起阮诺的胃口。 唔。 鱼鱼想吃肉。 明明累了一整天,大哥哥还要虐待我,不给我肉吃。 阮诺:“?~?” 小姑娘拿着箸,可怜兮兮地看着汤饭,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阮长君:“……” “……不合胃口?” 自然是了。 这小姑娘自打来了阮府,每日都无肉不欢,几个鸡腿几个鸡腿的吃,怎么可能吃得下清汤寡水的膳食? 不过…… 阮长君多看了阮诺一眼。 她吃的这样多,怎么不胖呢?虽然看起来肉乎乎的,但腰腿都是细的。 “大哥哥?” 见阮长君愣住,阮诺开口唤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阮长君的脸有些红……怎么会呢!大哥哥那样黑,红不红的,谁看得出呢! 第57章 再入醉仙 “走。” 阮长君的眸子闪烁一下,避开阮诺的视线,起身道:“带你吃好的去!” 阮诺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不等阮长君说话,阮诺就耶了一声,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大哥哥!你可真好!” 小姑娘连说话都是甜腻腻的。 阮长君嘴唇轻抿,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油嘴滑舌。” 阮诺:“???” 鱼鱼是在夸你呀! “什么什么!将军!你是不是要带着余小兄弟开小灶?!” 一直竖着耳朵听阮长君说话的副官,当即放下了碗筷,跑了过来:“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就是要开小灶!” “开小灶?!” “将军!你真要开小灶吗?!带上我啊!” “放屁!你想把将军吃穷了?!将军!你带我!我吃的少!好养活!” “王麻子!你才放屁!你个大酒包!你才费钱呢!将军!你带着我!” “……” 阮长君:“……” 阮诺:“???”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膳房里就喧哗起来,阮长君铁青着脸带着阮诺往外走,身后跟着十来个不要脸的家伙。 “大哥哥,他们跟着我们。” 阮长君自然知道,脸色更黑了。 “大哥哥,你有银子吗?” 阮长君停下脚步,看她:“当然。” 阮家富甲天下,他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耶!” 小姑娘开心了,快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四处瞧,走了一会儿,她就问:“大哥哥,我们去哪里吃饭呀?” “你想去哪?” 阮诺想了想,道:“醉仙楼!” 她想的简单,醉仙楼是阮家的,阮家的就是阮长君的,他们在醉仙楼吃饭,定然是不要钱的,既然如此,就去醉仙楼啦! 阮长君自然不差那点银子,见阮诺喜欢,便点头了。 “这里离醉仙楼很远,”他提醒一声。 阮诺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隐隐觉得有些疼,走路的心思顿时歇了:“那、那我可以骑马吗?” “下午带你寻一匹良马。” 下午寻,那现在怎么办呢? “大哥哥,我不想走路,”她皱着眉头,说:“我脚疼,肯定破皮了。” 娇气。 阮长君看她一眼,到底还是怜她年幼,差人带了一辆马车。 小姑娘这才舒心底上了轿子。 “啧。” 阮长君看了眼副官,眼神轻飘飘的,但副官还是立马站直身子:“咳,将军。” 阮长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往前走。 副官眼珠转了又转,最后趁着阮长君回头,他快步退了数步,和自己的兄弟们会合。 “他谁啊?将军居然让他坐轿子!” 众人都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他家将军什么性子,他们自然知道,不光自己糙惯了,也不允许其他人矫情,今儿怎么让人坐了轿子?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林哥,”有人忍不住问道:“这人谁啊?” “啧。” 副官一边摇头,一边道:“是将军的表弟!性余!叫他余兄弟和阮兄弟都成!” “表弟?” 有人狐疑道:“阮家人口兴旺,一个表弟而已,值得将军这般重视?” “别说表弟了,就是将军那些庶弟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不过我看着余小兄弟虽然矮了些,但性子没什么大问题。” 众人边说边走,轿中的阮诺已经睡得很沉了。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众人便到了醉仙楼。 阮诺睡得迷迷糊糊,闻到香味儿才坐起身,像是被美味诱惑到的行尸走肉,呆呆地往楼里走。 阮长君唤她几声,她方才回神。 “呦!醉仙楼!” 一路跟随的副官几人都微微一愣,而后面生喜色:“将军大方啊!居然带咱们来醉仙楼了!这一顿下来,怕是要花几百两!” “啧!带咱们来?屁!咱们这是借余小兄弟的光!” “对对对!余小兄弟,今儿多谢了!” 阮诺茫然转头,见大家都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她也回了一笑。 “走。” 阮长君不动声色地挡住阮诺的视线,出声提醒。 众人这才入楼。 醉仙楼是阮家的地盘,其下的小厮自然也是认得阮长君的,见到自家少爷,都是一愣,而后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小心地将人引到二楼。 阮诺来过醉仙楼几次,依旧对这里喜欢得紧,见有人上菜,更是眼带喜色。 “好香呀!”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菜肴。 不知怎么,她话音落下,原本喧哗极了的副官几人全都顿住,看向阮诺的眼神带着浓浓的震惊与愕然。 “余、余小兄弟?” 副官吞了吞口水,一脸试探地开口:“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阮诺想了想:“是的呀!” 大家都说话了,鱼鱼也说话啦! 副官:“……” 众将士:“……” “余小兄弟啊,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什么话?” “其实、其实……”副官黝黑的脸上现出一点薄红,不知是害羞还是尴尬,眼神也有些闪烁:“其实余小兄弟可以像我们一样说话的,别啊呀咿的,听起来太奇怪了。”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话别那么软,听着像个娘们儿!” 余小兄弟要不是自家将军的表弟,他们今天非教训他一顿不可!整天又咿又呀的,听得人头皮发麻,手上发痒,只想揍人! “唔……” 阮诺呆住。 鱼鱼不可爱吗?为什么大家都一副很讨厌我的模样! “那我要怎么说话呢?” “这样,”副官坐直身子,对着阮诺道:“你看着我,然后把声音放开、放大、放粗,来,说话。” 阮诺学着他的模样,又粗又憨地“啊”了一声。 副官眼前一亮:“对对对!就是这样!以后都这么说话,顺便把那些咦啊、呀啊、咿啊的词全都去掉!再加上他娘的、你妹、你大爷之类的词!” 阮长君:“???” 他抬起眼,漆眸微凝:“你说什么?” “好!” 阮诺忽然顿悟,粗声粗气地开口:“我他娘的明白了啊!” 阮长君:“……” 副官眼前一亮:“对对对!孺子可——” 他话没说完,就被阮长君一巴掌拍到狗头上。 第58章 买卖 “别听他的。” 阮长君道:“阿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阿阮?! 副官和其他将士全都倒吸一口冷气,看向阮诺和阮长君的眼神异常奇怪:“……将军,阮小兄弟现在年纪小,这样说话确实有趣,但他长大了之后怎么办?等他说老头子的时候也咿呀咿呀地说话吗?” 日。 有画面了。 阮长君身形微僵,隐约间好像看到一个手拄拐杖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和自己说话…… 离谱。 “那也不能说脏话,”阮长君眉头轻蹙,道:“阿阮,林子刚刚教你的那些都是骂人的话,不能乱说,听到没有?” 阮诺想了想,一脸无辜地问道:“是你大爷吗?你大爷是不能说的吗?” 阮长君:“……” “噗——” 副官一个没忍住,刚含到嘴里的酒水直接喷了出去,再对上自家将军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起身,拿出帕子去擦阮长君的脸。 “将军!我知道错了啊!” “……滚。” 阮长君挤出一个字来,脸色微黑。 “大哥哥,是你大爷吗?” 好学鱼鱼,在线提问! 阮长君看向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干净清澈的眼神,半晌方才开口:“……是。不止是这句话,就是和它相似的话也不能说。” “嗯!” 阮诺乖巧点头:“我懂了!” 说完,她又凑过来,问:“大哥哥也觉得我那样说话很难听、很奇怪吗?” 小姑娘长得软、声音也软,有趣的很,怎么可能讨厌? “不难听。” 但也不好听? 阮诺有些难过,用筷子戳了戳水晶兔儿包,直将兔儿包里的豆沙插了出来,她才“嗷呜”一口,将整个兔儿包全部吞下! 好!从今以后,鱼鱼再也不是仙女鱼了! 阮?钮钴禄?诺的眼神越发坚定…… 一行人或是壮年、或是青年、或是人鱼,都是能吃的时候,满桌的菜不过几息时间就纷纷下肚!阮诺拿着筷子呆呆地看着桌子:“……没有了?” 阮长君只得差人继续上菜。 这回阮诺学聪明了,不再细嚼慢咽,菜一上来,她小手一伸,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全都装进肚子里! 在阮家时,和阮诺一起用膳的人是阮长歌这样的女儿家,她们吃的少,就显得阮诺更能吃了,她难免拘谨,但今天不一样,副官几人也都是大胃王,阮诺再不是那个能吃的小怪物了。 “余小兄弟!你行啊!” 副官道:“瞧着你瘦,想不到这么能吃!对!就这样!咱们大小伙子就得多吃一些!上菜!” 阮长歌瞥他一眼。 副官回以傻笑。 酒足饭饱之后,阮诺还意犹未尽地舔唇,看着满桌的饭菜,问:“大哥哥,明天我们还来了?” 这话一落,众人的眼神全都落到阮长君身上。 阮长君:“……” 来自然是不能来了,他倒不是舍不得那些银子,主要是小姑娘虽然未及笄,但也是女儿家,像今天这样和一帮男子凑在一起,到底是不太方便。 “改日有时间再来,”他说。 “哦……” 阮诺闷闷地说了句,过了好一会儿,又抬起了头:“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买小马呀?” “现在。” 阮长君站起身,将士们自然不会多留,目送着自家将军带着阮诺缓缓离开,副官忽然叹气一声。 “林哥?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是呢!吃完这顿,老子还怕尼玛的辽狗啊!直接一刀把他们砍得稀巴烂!” 副官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眼里愁色更甚:“说起来咱们将军今年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说夫人,便是小妾、通房都没有,唉!我看着心酸啊!” 其他将士也感伤地叹气:“是啊,还通房呢?就是红颜知己将军都没有啊!孤零零的一个人——等等,咱们为什么要心疼将军?咱们也没有女人啊!” 这话落下,众人全都惊醒。 “妈的!不止没有女人!我连钱都没有!” “艹!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 坐在轿中的阮诺自然不知道副官他们在议论什么,她正坐在轿子里,一脸好奇地往外瞧:“大哥哥。” 走在轿旁的阮长君微微抬眼。 “他们都是商贩吗?卖的东西都香香的,”阮诺眼睛亮晶晶的:“这里可真好,他们看起来都好开心的样子。” 阮长君微微一顿,顺着阮诺看着的方向看去。 蜜饯铺子外,一个妇人牵着两个小孩儿,眼里带笑地和商贩说着什么。 商贩吆喝的、行人讨价还价的、嬉笑打闹的、调侃说笑的……尽显繁华盛世、国泰民安之景。 可阮长君的眼神依旧平静,眼底甚至藏了忧色。 这繁华之下究竟如何,怕是只有几人知道了。 阮诺在轿中坐了许久,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大哥哥。” 她踮着脚,朝前看,眼睛有些亮:“那是什么呀?” “狗。” “是狗呀?” 阮诺眼底带着兴味,有心细看,但又不好意思和阮长君直说,就眼巴巴地望着阮长君,不说话。 “……想去看看?” “嗯!”阮诺重重点头:“要看!” 说着,她就快步朝那边跑去。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味道不算好,但笼子里的小动物却是招人疼惜的,全都毛发洁白、憨态可掬,看一眼就叫人心生欢喜。 甚至给阮诺一种异常熟悉的错觉。 熟悉…… 好像确实有些熟悉…… 阮诺站在铁笼旁,神色有些怔然,她好像来过这里,但不知怎么,竟有些记不清了。 “阿阮,”阮长君走过来:“很喜欢?” 阮诺这才看向笼子里的小家伙。 这是一条小土狗,土黄色,还很小,叫声也中气不足的模样,像是活不长了。 “呦!” 饱含惊喜的声音响起:“是阮大将军!” 阮长君两人同时回头。 来人年龄略大,脸上生有皱纹,却笑得异常开心,正是这里的管事。 是你! 在看到他的瞬间,阮诺拳头一紧! 他就是从那两个渔民手里把自己买来,然后送给林郎的坏人!难怪她总觉得这里熟悉,原来自己就是在这里被人卖掉的! 第59章 凌风 阮诺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看向管事的眼神异常的凶。 “难怪今儿一早就喜鹊枝头叫,原来是大将军来了!”管事一阵搓手,笑道:“大将军想看点什么?小的这就带您去!” “我想帮表弟挑一匹小马,”阮长君道。 管事这次看向阮诺。 他虽只是个管事,但异常机敏,特别是在人际交往方面,他更是擅长的很,所以第一时间从阮诺身上感受到了恶意。 我得罪过他? 管事暗中警惕,面上却笑:“原来是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半晌,阮诺也没搭话。 “它为什么在笼子里?”她眉头轻蹙着,拳头也握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管事也一愣,无措地看向阮长君:“这……” 傻逼吗? 老子就是干这个买卖的,你说它为什么待在笼子里? 阮诺心尖发酸发闷,特别是周围的那些牢笼,更是让她难受得厉害,当初,她也像这些小动物一样被他们困在小木桶里,连游动都做不到。 坏。 他们都是坏人。 阮长君深神色微动:“阿阮不喜欢?” “它们被关在笼子里,一点儿自由都没有,”阮诺瘪了下嘴,眼里带着难过。 她当初也没有自由…… 阮长君有些诧异,半晌,他忽然笑了:“子非鱼,安之鱼之乐?” 阮诺茫然抬头。 “阿阮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知道它们不喜欢待在笼子里呢?”阮长君道:“在这里,它们有食吃、有水喝,可一旦出去,别说吃饭,就是活命都未必能够做到。” 不是的! 它们就是不喜欢! 阮诺正要反驳,就看到刚刚病恹恹的小土狗忽然颤巍巍地往笼边走,小心翼翼地舔了口肉糜,喉间发出满足的呜咽。 阮诺愣住。 别的小狗她不知道,但眼前这只如果被放出去,一定是无法活命的。 可、可它们确实不喜欢待在笼子里啊! 阮诺心里难受得厉害,想做些什么,但看到眼前这只小土狗,她又不敢做了,最后只能求救似地看向阮长君。 阮长君也看她。 他的眸色很深,还带着点点笑意,像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有趣。 可…… 对上他的眼神,阮诺忽然恍然。 难怪她会难过于小狗的遭遇、会疑惑阮长君的冷静,原来他们是不一样的,阮长君是人,看问题都是站在人的角度,但阮诺不是,她只是一条小人鱼,他们的角度不同,注定无法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 阮诺傻傻地站在那儿,隐隐地升起一股孤独的情绪。 在阮家待了太久,她竟然忘记自己是一条小人鱼了…… 他们是不一样的啊。 “阿阮?” 阮长君上前一步,轻触了一下阮诺的额头,微微蹙眉:“阿阮不舒服?” 他走近了,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担忧。 阮诺又是恍然。 不一样又怎么样呢? 阮长君对她好、阮长歌对她也好,她也喜欢他们,即使他们种族不同,也可以有很好的感情,他们是朋友的。 这样想着,压在阮诺心口的石头终于消失,她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 她看向笼子里的猫儿狗儿。 总有一天,她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让它们永远失去自由,也不让它们饿肚子。 至于管事…… 阮诺看向垂眸静立的管事,冷哼一声。 坏人! 你给我等着!今晚我就在你脸上画小王八! 管事忽觉头皮发凉,态度越发恭敬。 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将人引入了贩马场。 这里的人很多,也远比刚刚养猫儿狗儿的地方热闹,管事却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带领着阮长君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越走,人影越少。 越走,声音越歇。 “管事!” 硬面走来一小厮,见到管事时,脸上挂笑,道:“管事!那匹凌风被人花了高价买走了!足足数千两银子呢!” “买走了?!” 管事面色微变,声音也冷了下来:“没有我的手令,你自作主张地把凌风买掉了?” 小厮一听这话,瞬间面白如纸! “管事……” 什么时候卖马还需要管事的手令了? 他不知道管事的意思,但也预感自己八成惹了大麻烦,只能告饶:“管事,我知错了,下回遇到这种事,我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了!” 管事冷哼一声,道:“凌风早已被他人预定,岂有落于他手之理?且随我见一见那买主!” “是!” 阮长君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正欲开口,就听得一道含笑的男声:“哦?” “凌风被人预定了?” 来人十七八岁年纪,一身绯色长袍,眼若桃花、嘴角含笑,活是一张极尽风流的脸,偏他的眼是冷的,远远看去,颇具锋芒! 见到此人,阮长君和阮诺均是一怔。 傅远哀! 那个杀害了小公主的恶人! 管事佯装叹息,上前一步,道:“确实如此,实在抱歉,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自会给公子补偿,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凌风虽然年龄小,但却是一匹从辽而来的汗血宝马,整个楼里,独此一份,自是不能卖给旁人。 不过他也是有眼力的,见此人一身华服,气度不凡,就猜出他必定出身高贵,可再高贵又能如何?眼前的这位可是阮长君!大渊的不败战神、威武将军!整个大渊除了左相、右相、皇子皇孙,谁又比阮长君高贵呢? 管事的如意算盘打得响,阮长君却面沉如水,见到傅远哀走过来,他躬身行礼,恭敬开口:“见过七皇子殿下。” 阮诺也学着阮长君的模样行了一礼。 傅远哀似是一愣,转而笑道:“原来是阮将军。” 说着,他看向身侧的管事:“凌风是阮将军预定的?” 早在阮长君向傅远哀见礼之时,管事就面色微白,再一听阮长君对他的称呼,管事更是双腿打颤、难以站立。 七皇子。 眼前这位竟然是七皇子! 他若是其他皇子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最受圣上喜欢的七皇子殿下…… “我、我……”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凌风还当还于阮将军,”傅远哀笑着开口。 第60章 风雨欲来 阮长君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欠七皇子的人情?自然是百般推脱:“殿下若是喜欢,让予殿下又何妨,更何况,所谓预定也只是口头定下而已,做不得数。” 这话虽是对傅远哀说的,但管事却心头一暖。 不愧是阮将军,真是天大的好人啊! 毕竟阮将军若是不认下预定一事,七皇子的怒火怕是会尽数发泄到自己身上啊! 即使阮将军说的是口头预定,但 也能助他脱离泥潭! “这怎么成。” 傅远哀笑得可亲,这匹凌风,阮长君想收得收、不想收也得收,不止是马,这人情也要让阮长君欠着。 两人一笑一冷,推拒起来。 阮诺想不通其中的弯弯道道,但见阮长君接连婉拒,也猜到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担心。 果然,推拒战没持续多久,傅远哀就仗着身份,将凌风彻底塞到了阮长君的手里。 阮长君:“……” 他有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远哀见阮长君收下凌风,嘴角微微上扬,桃花美目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他也不多做纠缠,见好就收,寻个借口就同阮长君告别了。 阮长君虽是将军,但身份自然比不得皇子皇孙,只得带着阮诺一路护送七皇子殿下,直将人送入轿中。 七皇子脸上的笑越发真切。 今日之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朝堂之上。 太子一方虽不至于因此疏远阮长君,但也会心生间隙,啧,真是蠢货。 他朝着阮长君略一拱手,便上了轿。 直到马车渐行渐远,阮诺方才出声。 “大哥哥,我们收下凌风是不是吃亏了?” 小姑娘戴着人皮面具,脸蛋有些糙,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好看,黑白分明的,望向自己的眼神满是担忧。 阮长君手心微痒,轻揉了一下阮诺的小脑袋,说:“无事,不算吃亏,只是欠了一个人情。” 人情远比金银还要难还啊! 显然,不通人情世故的小人鱼根本不懂这些,在听到阮长君说没有吃亏时,阮诺耶了一声,笑道:“只是欠了一个人情呀?那可真好!” 阮长君:“……” 他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该是开心的,毕竟阮诺不必因为这件事而自责担忧了,可一想到阮诺连这种浅显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他就难免忧心。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啊。 半晌,阮长君终于没忍住,对着阮诺讲起了人情世故。 听了一会儿,阮诺的眉头皱紧,说:“唔……大哥哥,这件事只有你和七皇子知道呀,又没有证据,我们不承认就好了!” 阮长君:“……” 他嘴角微抽,只觉教导阮诺一事——任重而道远。 两人说着话,就牵着那匹小马朝家的方向行去。 忙碌了一整天,阮诺早就累了,但她心里有事,也是不敢耽搁,到家之后,先是和阮长歌报个平安,然后就回了房。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阮诺穿着夜行衣小心翼翼地从窗口爬出,朝无心阁行去。 哪想却让她扑了个空。 坏! 阮诺有些气。 每次她有事要找陆无心,他都不在无心阁,一旦没有事,她就天天能碰见他! 哼! 也不知道他一个杀手阁阁主又不需要杀人,他能忙个什么劲儿! 阮诺心中吐槽,在无心阁里转了几圈,又回到了阮家。 接下来的几天,日日如此。 白天时,她穿着男装、用着人皮面具,跟随阮长君学武,傍晚,她又飞檐走壁,潜入无心阁,却日日扑空。 阮诺:“?~?” 生气! 陆无心是想气死鱼鱼吗!他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抓不到影子呢! 又过几天。 阮长君脸上的愁云渐浓,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也不再有时间教阮诺练武,而是将阮诺托付给了副官,他自己则一身战意地离开,整日整日的不回家。 阮诺虽不懂朝堂之事,但通过阮长君的表情,也能猜到这是多事之秋。 风雨欲来之感渐浓时,阮长歌忽然约她出门。 阮诺自然喜欢这个漂亮的阿姐,当即放弃了训练,换上女儿家的襦裙,梳着圆滚滚的发包,屁颠屁颠地朝阮长歌跑来:“阿姐——” 阮长歌依旧是一身天青色长裙,但她腰间却系了一道白色丝带,看上去飘然若仙,好看得紧! “阿阮,”阮长歌眼底带笑,帮阮诺戴上面纱:“天气渐凉,已然入秋,阿阮却还穿着单衣,倒是我照顾不周了。” “没有呀,”阮诺抿嘴笑:“我喜欢它,才一直穿它的!” 为了好看,鱼鱼才不怕冷呢! 阮长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阿阮还未及笄,年龄尚小,脸上还留着婴儿肥,再穿着这样嫩气的鹅黄小衣,更是好看异常,活像个小仙童。 她牵着自家的小仙童,缓缓地走到街上。 阮诺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她日日出门,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繁华的闹市,她也依旧满眼欣喜的四处瞧,甚至还自掏腰包,给阮长歌买了串糖葫芦。 阮长歌:“……” 戴着面纱该怎么吃糖葫芦呢?急! “小小姐,还是奴婢拿着,”阮长歌身边的丫鬟抿嘴笑,接过阮诺手里红彤彤的糖葫芦,说:“等回了家,奴婢再还给大小姐。” 大家闺秀,哪有在路上吃东西的道理? “那、那我再买两串!”阮诺想了想,说:“要给娘和大哥哥吃!” 说着,她又给了商贩几个铜板,然后把糖葫芦全都交给小丫鬟:“谢谢你呀!” 丫鬟都知道阮诺的性子,闻言只笑。 阮长歌先带着她去了胭脂铺子,买了不少漂亮的小首饰,然后又带她去裁衣,小姑娘见什么都欢喜,哪个穿到身上都漂亮的很,阮长歌微微勾唇,道:“全都要了。” 阮诺:“!!!” 她回头看她,眼睛亮得几乎冒光! 阿姐好有钱呀! 等我把瑞王府搬空,我也会这样有钱的! 说起来这几天傅远舟到底在忙什么呀,怎么也不见踪影了呢?害得她都要耗光元力了呀! 阮诺有些愁。 第61章 废太子 “阿阮,再试试这个。” 阮诺连忙回神,重重点头:“嗯!” 一人一鱼这便逛起街来,不消一上午,她们身后丫鬟小厮的身上就挂满了各种礼品礼盒。 “阿姐,”阮诺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小声说:“我好饿。” 阮长歌这才歇了继续逛的心思,带着阮诺寻了一家酒楼走了进去。 也是不巧。 这酒楼里只剩下了一个包厢,还是设在一楼,喧闹的厉害,但两人还是走了进去。 “要吃肉肉。” 不等阮长歌问,阮诺就眼巴巴地看着她,大眼睛里全是对肉的渴望。 阮长歌听了忍不住一笑。 肉肉? 她在心里念了一声,只觉古怪腻人且异常做作,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阿阮嘴里说出来却是可爱得紧。 而且小阿阮也真是有趣,竟然这么喜欢吃荤菜,和诺诺完全不同。 想起诺诺,阮长歌心里也是不好受,脸上的笑都消散些许。 不消一会儿,饭菜就被小二儿端了上来。 阮诺将脸蛋儿撑得鼓鼓,脸上的肉看上去更多了。 “啧,这盛京要乱了哦!” 一个吃醉了的汉子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醉眼朦胧地说。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提醒他:“你丫的疯了?天子脚下,乱你大爷啊!找死可别带上我们啊!” 这一桌人沉默了些,半晌,又一人开口:“……废太子回来了,盛京怎能不乱?” 废太子的名头一出,再无一人应声。 废太子? 正胡吃海塞的阮诺忽然停住,睁圆了一双猫儿眼往外瞧。 废太子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咿呀!他是男主啊!是阿姐未来的夫君呢! 他被放出来了?! 书中男主的生母为先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可惜并不受宠,连累得儿子也不受待见,偏他又不善言辞,和圣上的关系冷淡,再加上权臣进言、众人陷害、阉党当道,这废太子直接被废,驱逐出宫,如今已七年之久! 小说的开头也就是废太子归京这日。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男女主会在这两天见面呢! 这样想着,阮诺不自觉地看向阮长歌。 她神色淡淡,听到废太子的名字眼里也没有半点波动,显然是并不认识,阮诺却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要我说圣上还是太仁慈了!这样忤逆的家伙,就应该手起刀落地弄死!” “可不!当初蜀州大旱,废太子却只顾收敛钱财,丝毫没有为百姓着想,活该他被废掉!哪像咱们太子,为了蜀州百姓,不惜自解腰包!” 呸,伪君子! 阮诺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儿。 阮长歌也神色微敛,脸色并不好看,眼底也藏了些厌恶,这恶意却是对着废太子的。 “放肆!” 酒楼外忽然大步走来了几个青年,他们腰挂弯刀,脸色冷凝,好似阎王:“圣上也是尔等能够议论的?!” 几个吃醉的汉子瞬间醒了酒:“官、官爷,我们……” 凶神恶煞的几人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大手一挥,冷声道:“带走!” 汉子们的脸色登时变白,连声告饶:“官爷!冤枉!我是冤枉的啊!刚刚我吃醉了酒,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你们不能抓我啊!” 官差狞笑一声,冷冷道:“带走!” 话音落下,数位官差一齐动手,强行将这几个汉子拖拽出酒楼,整座酒楼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店小二才重重地叹息一声,认命地收拾好残局。 “阿姐。” 阮诺怔怔地看着他们,不自觉地喃喃出声:“他们明明没说什么,怎么就被抓了呢……” “阿阮,”阮长歌声音微沉,道:“慎言。” 阮诺一脸茫然,但见阮长歌如此神色,也只能将满肚子的疑惑全都压下,闷头吃起饭来。 不知怎么,她居然觉得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现出了些许乌云。 许是被那些官差坏了好心情,阮诺只吃了几碗饭,就有些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后,姐妹二人就朝外走去。 “报官!既然你们不承认!那就现在报官!” 远处传来妇女微微刺耳的声音。 “我们家茵茵就是吃了你们药房里的东西才上吐下泻、昏迷不醒的!今儿你们了尘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阮长歌眉头微蹙。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微微颔首,就有小厮快步上前询问。 没一会儿,小厮便跑了回来,面带不忿道:“不知是哪家的泼皮,竟来咱们了尘轩找起了麻烦!还说什么吃了咱们的药才患了病,我呸!她那孙女儿分明早就不行了!” 了尘轩是阮家的? 阮诺愣了愣,想的竟然是阮家的生意做的可真大啊! “阿阮。” 阮长歌看向阮诺,眼底带着忧色,却只能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阿姐,待阿姐处理好那边的事,就来接你。” 说完,见阮诺乖巧点头,她才放心地带着两个小厮走进人群。 “小小姐。” 花花拉着阮诺的袖口,迟疑道:“大小姐让您在这里等着,你莫要再上前了。” “嗯!”阮诺点头,眼神却忍不住地往前面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男女马上就要见面了呀! 虽然这件事和阮诺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凑凑热闹,更想知道配得上阮长歌的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可惜她答应了阿姐,不能乱走。 如此,她只能原地等待。 一直过了很久,阮长歌都没有回来,阮诺就有些站不住了,不由上前两步。 只两步,她就见得了另一番天地。 前方的深巷里,蹲着两个小孩儿,他们都五六岁年纪,浑身脏兮兮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副风能吹倒的模样! 阮诺愣住。 小人类太瘦了,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因为瘦,而显得越发的大,看上去有些吓人,他脏兮兮的小手里正拿着一块小小的馍,哑着声音和另一个小孩说话:“白白……吃馍、不饿。” 叫白白的小人类更是可怜,病殃殃地躺在枯草上,脸色青白,正张着小嘴等着馍。 阮诺的心轻颤一下。 第62章 司明狱 阮诺正看着,就见深巷里又窜出了一个人! 这人高大、邋遢,但动作很快,在阮诺毫无准备之际,他忽然飞身向前,一把夺过小乞儿手里的馍,塞进嘴里,然后朝着深巷里逃去! 阮诺:“???” 连幼崽的吃食都要抢?! “站住!” 她冷呵一声,冲上前去! “不要!” 花花和一众丫鬟小厮全都愣住,回过神时,自家小姐已经不见踪影了! “快!追上去!小小姐!等等我们啊!” 等? 根本不用! 依靠元气,阮诺几乎毫不费力地扣住了这人的后颈! 咦…… 他多久没洗身子了啊!臭臭的!馊馊的! 娇气的小人鱼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贱人!” 被阮诺扼住喉咙,这人忽然低骂一声,他的声音又沉又哑,语调奇怪,不像是大渊人,但人鱼族的种族天赋还是第一时间翻译了对方的语言,阮诺也就知道自己被人骂了。 她的脸冷了下来。 “你抢幼崽的东西!” 阮诺话音未落,一把寒刀就直奔她的面门刺来!阮诺一惊,慌忙躲闪,这人也不恋战,直接挣脱了阮诺的束缚,快步跑远! “站住!” 阮诺抬脚欲追,又听得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她不由蹙眉。 来人的脚步声很快、却稳,一听就是个练家子。 “谁!” “别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与此同时,阮诺的手扣在了对方的项颈,来人的刀横在了阮诺的喉间! “头儿!” “小小姐!” 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阮诺的丫鬟小厮终于追了上来,和他们一同追来的还有一众面无表情的官差。 阮诺板着脸,看向用刀拦住自己的人:“把刀拿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这人二十多岁年纪,脸冷、眼冷,一身黑衣,看上去如恶鬼一般凶煞,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好大的口气。” 阮诺皱起眉。 以她的性子,若是往常,必定是要有一场恶战的,但现在不行,因为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人是官差,她一旦动手,就会给阮家惹来麻烦。 “那我先把手拿走,”阮诺很识时务,当即退后一步,看向这人:“这回你可以把刀拿走了。” 很显然,这个面冷的家伙并不讲究什么江湖道义,那把寒色弯刀依旧横在阮诺的脖子上。 阮诺:“?~?” “阮府的人?” 司明狱的视线落到花花腰间的木色腰牌上,不咸不淡地开口:“真是有趣,带走。” 阮诺:“???” 你们官差都只会说“带走”两个字吗? “凭什么!” 她怒目而视:“我什么也没做!” 司明狱眼神冷冷:“勾结辽狗,其罪当诛!” “哪里有狗!你胡说!” 阮诺拳头握紧,看向对方的眼神好像含了火,一副很快就会扑上去,一口咬下对方皮肉的模样:“我根本没见过一条狗!” 司明狱神色不变。 “见没见过,审过之后方能知晓。” “不要!”花花听懂了司明狱的言下之意,当即面色大变:“我们是阮家的人,我们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认识辽人!” 辽人? 刚刚那个说话奇怪的家伙就是辽人? 大渊与辽接壤,百年以前便战乱不断,无数大渊将士死于辽人之手,说一句血海深仇都不为过,不过如今局势逆转,阮长君以一己之力将辽人打出大渊,两国战乱这才堪堪停歇! 不过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辽人出现在盛京呢? 阮诺想不通,但她知道此时如果任由通辽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阮家怕是会遭殃! “我没见过什么辽人,更没和他们勾结,你不要血口喷人!”说着,阮诺挺直腰背,板着脸,道:“我们阮家一心为了大渊,怎么可能认识什么辽人!” “放屁!” 不等司明狱说话,他的属下就站了出来:“我亲眼看到那狗贼朝这边跑来!此处又只有你一人!你还敢狡辩?!” “只有我一个人,我就一定认识他?!” “不然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走进深巷!” 阮诺拳头握紧,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抢走了小幼崽的馍,我看不惯,这才追的他!” “啧。” 司明狱嗤笑了声:“阮家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虽在笑,但眼是冷的,声音中的讽刺也都要溢出来了。 阮诺眉头皱着:“你不信?” 司明狱看她一眼,眸色冷然:“信与不信,要审过才知,带走!” “不要!” 花花急得眼圈发红,想要冲上去,但她又只是个女儿家,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只能用力跺脚,急道:“我去找大小姐!” “别碰我!” 阮诺凶巴巴地瞪了司明狱一眼:“走就走,我又没犯错,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别用刀逼着我,不然惹的我不开心了,我可是会动手的!” 司明狱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小丫头的威胁放在心上?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就用弯到逼着阮诺往外走。 阮诺:“???” 欺鱼太甚! 她拳头握紧,忍不住想要给司明狱一点教训! 但她刚刚抬手,就听得一道男声。 “且慢!” 阮诺连忙抬眼。 迎面而来的青年,一身青色长袍,墨发高束,端是一副清贵温和的长相,见阮诺被人抓着,他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 “晨……晨表哥?” 阮诺眯着眼睛,终于认出对方来。 这不是被小公主喜欢、被阮梓依搭讪的表哥嘛! “表哥!” 阮诺眼底一喜,连声道:“表哥救我!” 林书晨脚步微顿,但还是走上前来,对着司明狱拱了拱手:“司大人。” 司明狱瞥他一眼,淡淡点头。 “不知诺表妹做了什么,怎么引得司大人亲自抓捕?” 司明狱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来:“勾结辽人。” 林书晨神色不变,道:“可有证据?” “入了诏狱,自会知晓。” “那便是没有证据了?” 林书晨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都温得像水,似乎没有脾气,但也是这样的人才很难让别人拿捏。 司明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第63章 小黑 “林家什么时候也这么多管闲事了?” 林书晨嘴角挂笑,却不言语。 两人对视,一冷一温,谁都寸步不让! 坏! 阮诺呆呆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才稍稍反应过来,这几个官差是故意唬她呢!他们根本没有证据! 再者,有阮长君在,她也算个大家小姐,自然不能和酒楼里的汉子们相比,别说是司明狱了,便是圣上在毫无缘由、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将臣子的亲人收押! 他们就是仗着鱼鱼不懂,才欺负鱼鱼的! 真坏! 特别是拿着弯刀的家伙! 他最坏! 司明狱和林书晨对视良久,终于缓缓出声:“此事我会禀明圣上。” 林书晨的眉头轻蹙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走!” 眼看着那一群人大步离开,阮诺的拳头握紧,小脸板着,问向林书晨:“晨表哥,这件事会不会给家里添麻烦呢?” 她自己倒是可以,但不能连累阿姐呀! “表妹无过无错,哪里会有麻烦?” 是哦! 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告诉了皇上,也不会有事的! 这样想着,阮诺便放下心来。 “小小姐!小小姐!您没事了?!”花花小脸儿微白,但见到阮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呜呜呜,小小姐您没事就好呜呜……” “我阿姐呢?” 阮诺朝花花的身后看,却没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奴婢不知,”花花皱着眉:“了尘轩外的人群都散了,偏偏没看到大小姐的人影,不过您也不必担心,大小姐带着两个小厮,是断不会有事的,应该是忽然遇到什么急事,先行一步了。” 急事? 阮诺怔了一瞬,而后了然。 是遇到男主了! 阮长歌前期对男主不太感冒,甚至隐隐厌恶,但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们慢慢解除了误会,逐渐被彼此吸引。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相看两相厌? 算了,不管咯,只要阿姐是安全的就可以啦! “诺表妹,你受伤了?” 林书晨眉头轻蹙,上前道:“此处距离林府不远,我先差人帮你包扎伤口。” 说完,他又道:“刚好祖母也挂念的很。” “不了,”阮诺想了想,垂下脑袋:“我要等我阿姐的,不然等她回来,没见到我,她该着急了。” “可这伤口怎么办?” 林书晨微微一顿,道:“何不留下几个丫鬟在此等待呢?” 咿呀! 这样也可以呀! 等阿姐回来,见到这些丫鬟,她就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呀! 刚好她老早就想去一趟林府了! 林郎那厮残害小公主的证据,她也一定会寻到的!阮诺拳头握紧,对!今天她先探一探林府,改日再偷偷潜入! 这样想着,阮诺就重重点头,对着林书晨行了一礼:“那就麻烦晨表哥了。” 林书晨笑了下,做了请的手势。 “花花,”阮诺道:“你留在这里等我阿姐,别让她着急担心。” 说完,她看向了绿绿。 对上阮诺的视线,绿绿也是一愣。 “你陪我去林家!” 绿绿捏着帕子的手忽然一紧,指节都微微苍白,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半晌,她才行了一礼:“是。” 阮诺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就继续往前走。 咦…… 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刚怎么没什么感觉,当下这一走动,她的脖子就疼得厉害! 阮诺连忙摸了摸,入手粘稠,带着隐隐腥气,她登时白了小脸儿:“我我我……” “表妹莫怕,”林书晨道:“这皮外伤留不了病根、也落不了疤。” 小姑娘很白,也很嫩,那双黑白分明的猫儿眼里含着莹莹水色,小眉头皱着,看上去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奶猫,可怜的很。 “疼疼……” 小姑娘嘴一瘪,似乎要哭出来。 哭是不可能哭的,哪怕是在深海,阮诺也时常受伤,倒不至于害怕,可偏偏她又是个娇气的,平时伤了尾巴都要难受好久,更何况被碰了脖子! 说来也怪。 她对腥气异常敏感,可不知怎么,直到刚刚她才闻到那股血腥之气,就好像那伤口是忽然出现的一般…… 怎么会! 阮诺心道,自己八成是想多了。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一眨不眨地看着巷外。 那里有两个人类幼崽。 稍大一些的小幼崽正站在包子铺门口,对着铺内的管事不断地作揖乞求。 管事瞥他一眼,眼中闪过厌恶和嫌弃。 “臭乞丐!滚远点!” 他呸了一声,忽然抬脚,一脚窝在小幼崽的心口上! “不要!” 阮诺眼神微冷,快步冲上!提着罗裙,猛地抬脚,直将他踹倒在地! “你怎么样?疼不疼?” 将坏人踹倒后,阮诺连忙跑到小幼崽的身前,问:“崽崽,你哪里疼?” 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小小的人儿身子一僵,但不知是出于何种考量,他并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女子毫不嫌弃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小黑这才睁开眼睛。 眼前的人比自己大上许多,但脸蛋儿上却带着婴儿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对上这样干净的眼睛,小黑罕见地有些窘迫。 “我、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小也很细,甚至刚开口说话时,阮诺还闻到了淡淡的血气。 显然,这小幼崽是被刚刚那个男人踹伤了。 “来人!快来人啊!” 被阮诺一脚踹翻在地的管事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一脸狰狞地看着阮诺:“来人!把这个贱人抓起来!带她报官!” “你敢!” 一听报官两个字,阮诺险些炸毛! 今天她是和官差犯冲! “我怎么不敢!”管事冷声道:“你无顾打人,我还不能报官了?!” 阮诺气道:“你放屁!” “明明是你先踹的他!” 说着,阮诺指向了被花花小心搀扶着的小幼崽。 哪想管事听了这话,竟没有丝毫羞愧,反而说道:“不过是个乞丐而已!我打他怎么了?狗拿耗子,你多管闲事!” 阮诺:“???” “乞丐就可以随便打了?”阮诺皱着眉:“照这么说,我还可以随便打你呢!谁让你只是一个管事!” 第64章 谬赞 两人的争执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街上的人也都朝这边看来。 阮诺皱了皱小鼻子,一脸不满。 “诺表妹。” 林书晨的反应比阮诺快上许多,第一时间就将面纱递给了阮诺。 “谢谢表哥!” 阮诺脆生生地道了声谢,用面纱飞快地遮住小脸儿,而后指着管事,道:“你连幼崽都要打!禽兽不如!” “呵!” 管事冷笑一声:“不过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乞丐而已,我打他怎么了!” 说着,他看向四周,道:“大家都听一听,这小畜生偷了我们铺子里的包子,我踹他一脚,难道有错?” “没错!这帮小贼不值得可怜!” “打!往死里打!” 周围的人或是故意起哄,或是想看热闹,一个个地都兴奋起来,只有少部分人闭口不言。 “胡说!” “我没有!” 阮诺和小黑同时喊道:“我没有偷东西!你胡说!” 眼看着小姑娘气红了小脸儿,拳头握得紧紧,林书晨这才轻叹了声,上前一步。 可不等他开口,小姑娘忽然问道:“你说他偷了你的包子,包子呢?” “包子、包子——” 没有人比冤枉别人的人更知道别人有多无辜,管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包子自然在这儿!” 说着,他指向了一个热腾腾的大包子,道:“他偷了我的包子,被我抢了回来!” “你确定?” 阮诺声音冷冷,却罕见地带着镇定。 “我确定!” 管事冷笑一声:“我们铺子里的包子,我自然清楚得很!” 阮诺也不说话,快步走到小黑的身前,抬起他的小手,道:“你们看他的手!全是灰和泥!” 小黑:“……” 他窘迫地想要把手缩回去,就听到阮诺继续说:“再看那包子,又大又白,可又半点污痕?你在说谎!” 管事一愣,看向周围。 起哄的人依旧在起哄,但针对的人已经从小乞丐变成了自己,他拳头一紧,气血上头,一张脸红的厉害! “愣着干什么!抓住她报官啊!” 小厮们面面相觑,就要上前。 “阮家的店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管事做主了?” 林书晨淡声开口。 阮诺竖起耳朵:阮家的店铺?什么是阮家的—— 等等!这家包子铺不会也是阮家的产业! “你谁啊你!” 管事的声音依旧很冷,但又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对比那个衣着得体,但口说脏话、与外男动手的女子,这个一身华袍、气度不凡的男人明显更让他感到忐忑。 林书晨缓缓摇头,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小厮就快步上前,迅速将管事制服。 阮诺:“???” “诺表妹,”林书晨淡笑着:“此事自会有人处理,莫要忧心,当下医好伤口才是正经。” “我、那他……”阮诺看了看病殃殃的小乞儿,还是吩咐道:“花花,你带着他去看病,莫要让他离开,等阿姐回来,我、我再和阿姐商量他的去留。” 她自然是想帮助这两个脏兮兮的小幼崽,可她又不想给阿姐添麻烦,只得回去慢慢商量。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阮诺随着林书晨缓缓地朝林家走。 一路上,阮诺的脸上都有些呆,似乎是在思考。 好奇怪。 林书晨明明可以直接帮我的,为什么非要等自己和管事争执良久,方才出声呢? 阮诺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晨表哥相貌上乘,虽比不得傅远舟那样的颜色,但也绝对不差,自带了一股儒生雅气,见自己看他,他还回了一笑。 唔…… “晨表哥,你可真厉害,”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我说了那么久都解决不了的事,表哥你一句话就能摆平。” 这话明里暗里可不是夸奖啊。 阮诺脸蛋儿红红。 许是和陆无心相处的多了,她也学会拐弯抹角、出言讽刺了呢! “表妹谬赞。” 林书晨浅笑着,像是丝毫听不出阮诺的话中之意。 阮诺:“……” 她板着小脸儿,一眨不眨地看他,像是能从他脸上瞧出朵花儿来。 林书晨无奈,只得道:“刚刚是我考虑不周了,应当第一时间帮表妹解围的。” 阮诺好气! 原来他真是故意的! 这晨表哥看起来温文尔雅、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做人事儿呢! “只是……” 林书晨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只是表妹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一时愣神,未能及时出言,却也是我的不是。” 阮诺一呆。 唔,什么意思? 林书晨不是故意的,而是看到自己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才耽搁的时间? 阮诺的眼神有些躲闪。 鱼鱼又不是小公主,当然和小公主的反应不一样呀! “我、我也是一时情急!”阮诺道:“谁能想到他那么坏,连小幼崽都要打呢!晨表哥,你的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可别轻易放过他啊! “自会让表妹满意,”林书晨温声说。 够呛…… 阮诺看着林书晨这副书生样儿,一脸担忧,只能在心里祈祷,让那管事多受些罪。 “对了,”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人:“那个死大人是谁?他怎么那么坏、那么凶?” 林书晨被噎了一下:“是司明狱司大人。” “哦。” 等等,司明狱? 阮诺猛地停住脚步! 他不是小说里的男二吗?! 司明狱明面上是天子近臣,但任谁都知道他是圣上的一把刀,在夺嫡之战时,司明狱没有归于任何势力,从始至终都为老皇帝卖命,这也是他和阮长歌永远也无法在一起的原因。 因为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天下皆知! 哼! 活该! 你伤了我,还想追我阿姐?想的倒美! 阮诺气鼓鼓地想,等回去她就和阿姐告状,往司明狱身上泼脏水,让他永远都不受阮长歌待见! 她沉思间,正随着林书晨往林府走。 路上,她还很知礼地买了礼品。 林书晨更是守礼,一直走在距离阮诺几步之远的位置,进入林府之后,也不多做耽搁,直接带着阮诺拜见林老夫人。 从头到尾,没有丝毫错处。 难怪会被阮梓依那个心机女人看中,确实是个好样的。 阮诺若有所思。 第65章 荷包 林家虽是世家,但远不如阮家家底雄厚,不止院落小了几圈,府内的亭台楼阁也不见几个。 可书香门第到底是和暴发户不一样的,明明放眼望去的一切都异常普通,可偏偏给人一种玄妙、出尘的感觉,看得阮诺不由咋舌。 拜见林老夫人时,阮诺也十分规矩,先行一礼,而后寒暄,颇有大家闺秀的劲儿。 但林老夫人却没拘着她,见她就笑,招手道:“阿阮都这么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啊!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眼前的老人年龄大了,脸上有很多皱纹,却慈眉善目的,一见她就笑,可比阮老太太有趣多了。 想起阮老太太,阮诺忍不住瘪了下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阮家老太太并不喜欢自己,甚至阮父对她的好也都是浮于表面的。 这也有些奇怪。 小公主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道,按理来说阮父应该以为小公主身世普通啊,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必要装出一副爱护小公主的模样啊。 他一个阮家的当家人,根本没必要去讨好一个小姑娘。 “外祖母。” 小姑娘漂亮的厉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就让人想亲近,但林老太却面色微变,直起了身:“阿阮,你这是怎么伤的?怎么不包扎就四处乱跑呢!” 阮诺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吓得林老太直捂心口:“书晨!阿阮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成?伤成这样不去上药,怎的先到我这里了!” 林书晨连忙认错。 “不怪晨表哥,是我自己要先看外祖母的!” 说着,阮诺露出喜人的笑来:“外祖母,你不要担心嘛,都是皮外伤!” 虽然很疼。 但鱼鱼不哭! 林老太还是心疼得厉害,连忙差人去寻女医,自己则时不时地看阮诺一眼,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问:“女医怎的还没到?” “来了来了!” 丫鬟回道:“老夫人莫急,女医已经到了!” 林书晨这才起身,对着林老夫人行了一礼,方才告退。 阮诺歪着头,眨巴两下眼睛。 林老夫人看了眼林书晨,又看了看阮诺,眼里似乎闪过什么,忽然叹气:“你这表哥读多了圣贤书,脑子也木住了,他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就来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做主!” 阮诺一听这话,笑了:“晨表哥最知礼不过,哪里会做失礼的事!” 林老太也笑。 “说起来你小时候倒是爱缠着他,等长大了,却是疏远了,”林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几年外祖母年龄也大了,身子越发的差,门也出的少,连见见阿阮都做不到了。” “这有什么!等过几天我还来看外祖母!” 阮诺也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嘴角一直都是翘着的。 听了这话,林老太也笑:“就知道哄我。” 说完,她微微侧身,让阮诺坐过来,吩咐女医给阮诺处理伤口。 阮诺仰着小脸儿,任由女医在她项颈间动作,眉头时不时地轻皱一下,似乎是疼了。 林老夫人又心疼又心急,捂着心口道:“你这小丫头——可别落了疤啊!” “老夫人放心,阮小姐的伤口看着严重,但却伤在了表面,只要忌辛辣、不碰水,不出两个月,就看不到疤痕了。” “好好好,这就好,”林老夫人一阵后怕:“也好在没伤到筋骨,不然——” “放心,外祖母,”阮诺白着一张小脸:“我命大着呢!” “你这小丫头越长大越滑头了呢!”林老夫人破涕为笑:“你小时候哪里敢和我这么亲近,见了我,像老鼠看了猫儿一样往后躲,现在一看,还是长大了更讨喜一些,最起码是知道哄人了!” 阮诺抿着小嘴笑。 项间火辣辣的,又疼又有些痒,不像是被刀划伤,反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伤口上爬。 司明狱的刀上抹了毒? “姐姐,”阮诺仰着脸儿,小心翼翼指着自己:“这里有些痒,我是不是中毒了呀?” 女医微微一愣,而后笑道:“阮小姐放心,都是皮外伤。” “唔……” 皮外伤吗? 阮诺放空脑袋,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待伤药涂好,她小心地摸了摸,然后继续和林老太太聊天。 她们说了没一会儿,阮诺就借口方便,离开房中。 此时,绿绿也走出了房门。 坏人类! 阮诺眯着眼睛看绿绿的背影,眼睛里的情绪很不友好,像是随时会冲上去,将她撕个粉碎! 但她理智尚存,只蹑手蹑脚地跟在绿绿的身后。 绿绿似乎很是慌张,一路上回头了十几次,确定没有人跟随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而后缓缓地往前走。 “咦?” “啊!” 走过长廊拐角时,绿绿和一个小丫鬟撞到了一处! 阮诺空空一缩,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丫鬟的手! 刚刚!绿绿偷偷塞给了她一个荷包! 阮诺拳头握紧,暗道,不行!这荷包里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绝对不能外传,她得想办法把荷包抢回来! 这样想着,阮诺就歇了跟踪绿绿的心思,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小的石头子,而后眯起眼睛,朝那小丫鬟的手腕处猛地一扔! “啊!” 小丫鬟惊叫一声,连忙捂住受伤的手腕! 小荷包就此滚落在地! 阮诺眼睛一亮,迅速运转元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冲上前,飞快地拆开荷包,顺走荷包里的字条,而后藏进花园! “你没事!” 绿绿也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余光似乎看到有一道身影自她身后一闪而过,但她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得压下狐疑,快速捡起荷包,道:“是你的荷包?怎么不好好拿着?” “我刚刚……” 阮诺蹲在花园里,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一双猫儿眼时不时地眯起,一副算计人的小模样。 哼! 坏人类! 你以为你很聪明?还不是让鱼鱼抓到了把柄!笨! 第66章 狐疑 阮诺轻翘着唇角,将小耳朵竖起来,专心致志地听着那边的说话声。 忽然,她身形一僵! 等等,她怎么觉得脚步声是从身后传来的呢?! 阮诺慌的厉害,一时也不知道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只能缓慢且谨慎地转过头来:“晨晨晨晨……晨表哥?!” 林书晨?!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不会是故意跟着我? 这个念头刚从阮诺的脑袋里里闪过,就被她及时掐灭,不可能,一是晨表哥这样的知礼君子不会做出这种事,二是她的元力不是盖的,要是有人跟踪,她必能第一时间发现! 这样想着,阮诺也就松了一口气。 合着只是巧合啊。 等等,即使是巧合也很尴尬啊! 她一个大家闺秀,蹲在草丛里也就罢了,还双手拄地、竖起耳朵,偷听丫鬟闲聊? 阮诺莫名尴尬。 “诺表妹?” 林书晨也是微怔,脚步止住,错愕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诺表妹这是在做什么?” “我?” “我我我、我在捉小虫!”阮诺灵机一动,快速道:“我刚刚从这边走,就看到了一只这么大的虫子,我有些好奇,这才想要捉它的!” 林书晨微微抬眼,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绿绿两人身上。 不会…… 阮诺僵硬地吞了吞口水:林书晨不至于那么聪明? 很快,林书晨就收回了视线,看向阮诺的眼神隐隐带笑:“诺表妹是在捉虫?” “嗯嗯嗯!” 阮诺重重点头,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是的呀!我是在捉虫呢!晨表哥也要捉嘛?” 林书晨:“……” 说完这句话,阮诺也不去看林书晨的脸色,自顾自地捉起虫来。 小姑娘只脸蛋儿上有肉,撑着肉嘟嘟的门面,但身上却很瘦,再加上受伤,她趴着地上捉虫时,莫名有些惨兮兮。 “晨表哥。” 阮诺忍不住问:“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问完这句话,阮诺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很!这里是林府、是林书晨的家!他哪里不可以去呢?! “自然是寻着诺表妹过来的。” 林书晨嘴角噙着笑。 阮诺:“???” 她猛地抬起头:“跟着我过来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林书晨怎么这么诚实,跟着我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直说! “跟着?” 林书晨似乎有些疑惑,转而不知想到什么,耳根莫名有些红,微微退后一步,行礼道:“诺表妹误会了,是丫鬟小厮们告诉我诺表妹的去向,并非我恶意尾随。” 哦。 “你要找我?” 林书晨解释道:“刚刚长歌也到了林府,我怕她忧心,这才来寻诺表妹的。” “阿姐?!” 阮诺眼睛一亮,道:“阿姐来了?!” 林书晨笑着点头。 阮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拍下衣裳上的灰尘,问:“阿姐在哪?我这就去找她!” “好。” 说完,林书晨便带着阮诺朝林老夫人的院落行去。 阮诺心里着急,但又自知身份,断不能在丫鬟小厮面前做出失礼的举动,只能缓缓地往前走着,如此,她倒有时间思考许多东西。 比如绿绿荷包里的字条上写了什么。 再比如……林书晨到底喜欢阮长歌吗? 在原着小说中,林书晨的名字也有出现,戏份不多,但却很是有用,因为他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大渊最年轻的探花郎,与此同时,他还会向阮长歌提亲。 唔。 这个人物很奇怪,经历似乎也很复杂,可作为一个配角,他并没有很多戏份,阮诺只能靠想,去猜测林书晨后期的事情。 他中了探花、走向官场、最后死于谋反。 多奇怪。 林书晨没有跟随任何一方势力,也没有和任何皇子交好,但却死于谋反。 以前阮诺对这个人物没什么兴趣,毕竟他只是一个配角,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认识了他以后,阮诺就知道对方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也就会好奇林书晨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可惜。 作为配角,林书晨的谋反都只存在于男女主简单的对话之中。 “诺表妹?” 许是阮诺的视线太过灼人了些,林书晨竟发现了她的注视。 阮诺连忙收回视线,小声说:“我只是好奇,晨表哥这样厉害,怎么不当官儿呢?” 这话是纯纯的试探。 林书晨为什么不当官?他当然是在等名中探花之后,直接当大官啊! 林书晨似乎也很惊讶,看了阮诺一眼,嘴角轻轻勾起:“自是我学术不精。” 阮诺:“……” 你好谦虚哦! 不过阮诺也看出林书晨并无意回答,只能歇下心里的好奇,不再过问。 很快,阮诺就见到了阮长歌。 “阿姐!”刚一见到人,阮诺就快步跑了过去,一头扎进阮长歌是怀里。 “阿阮,疼不疼?” 早早就从林老夫人那里得到消息的阮长歌心里涩得不行,一边拍着阮诺的后背,一边忍不住想要去看阮诺的伤口,心疼道:“司大人下手也太狠了些,怎的把人伤成这样。” 是!是!阿姐,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他,乖乖地和男主在一起!司明狱他最坏了! 他比傅远舟都坏! 哼!人家傅远舟那么坏,都没有打她呢! “阿姐,我不疼的。” 阮诺害怕阮长歌担心,就从阮长歌怀里仰起小脸儿来:“阿姐不要担心呀。” 阮长歌小心地捧起阮诺肉乎乎的脸蛋儿,心疼地看着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可怜见儿的,我们小阿阮做错什么了,竟然被伤成这样。” “我没事的。”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宽慰阮长歌。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阮长歌见天色不早了,就向林老夫人告辞,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缓缓离开。 等走出林府时,阮长歌停下脚步。 “表哥不必送了,马车就在前面,”她说着,声音温柔:“秋天风凉,莫要染上风寒。” 林书晨停下脚步,似乎是在迟疑。 阮长歌微微一愣,笑:“表哥有话,但说无妨。” “长歌真是冰雪聪明,”林书晨似乎有些无奈,只得道:“我倒无事,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 第67章 马车 “表哥为何事忧心?” 林书晨揉了揉眉心,将阮诺遇见司明狱的经过详细地讲给阮长歌听,最后道:“以我对司大人的了解,此事他断不会善罢甘休。” 阮长歌脸色微冷。 “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险些害了阿阮的性命,呵,”她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敢如何。” “诺表妹稚子之心,旁人不能理解,却也正常,”林书晨顿了顿:“而且那乞丐若真是辽人,诺表妹还见了他的脸,怕是会有些麻烦。” 阮诺皱起眉头,道:“我确实是看到他了,但他脏得厉害,脸上都辨不出颜色了,我哪里会知道他长什么样。” “表妹见到他的脸了?” 阮诺想了想:“见过,但没有印象。” 说着,她忽然顿了顿:“……辽人的眼睛是蓝色的吗?” 她怎么记着那人转过头时,眼睛里似乎闪过蓝芒呢? “不是。” 不等林书晨说话,阮长歌就蹙眉道:“辽人只是身体强壮了些,其他方面与我们一般无二,并非蓝眸,阿阮,你看到什么了?” 林书晨也看向阮诺。 “唔……” 阮诺挠挠头,脸蛋儿有些红:“我应该是记错了,他只看我一眼,巷子里又黑的厉害,可能只是花眼了……” 有点尴尬。 “无事,”林书晨见她一脸窘迫,倒也是笑:“诺表妹也是受了惊,回去之后,早些休息。” 阮长歌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笑道:“那我和阿阮就先行一步了。” 林书晨笑着点头。 目送着那辆马车缓缓前行,林书晨挂在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刚刚在林家,阮长歌只表现出了担忧和心疼,等马车上只剩下自己人,阮长歌才皱起眉头,道:“你一个姑娘家,遇到事情,怎么敢一个人往前冲呢?你不要命了?” 阮诺:“?~?” 我就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训的! “唔,阿姐,我知错了。” 阮长歌却没有轻易放过她:“你且记着,无论遇到什么事,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别说只是抢走了馍,便是害了谁的性命,你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又能做什么呢!” 说完,她继续道:“回家之后,《女训》、《女戒》各五遍,月末就交给我。” 阮诺:“!!!” “阿姐!” 她是喜欢练字,但不喜欢罚抄呀! 可阮长歌冷着脸,阮诺就不敢求饶,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阮长歌终于叹了一口气,问:“疼不疼了?” 阮诺脸一苦。 疼倒是不疼,就是难受得厉害,还有些痒。 “疼……” 她眼巴巴地望着阮长歌。 果然没过多久,阮长歌就心软了,一边揉着阮诺的发包,一边道:“下次可记着,千万不要再做这种莽撞的事了,听到没有?” 阮诺重重点头。 “阿姐,那两个小幼崽怎么样了?” “自然是带回家了,”阮长歌道:“阮家不差那两双筷子。” 哇哦! 阿姐果然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阿姐!”阮诺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也太好了!” “油嘴滑舌!” 阮诺也不恼,只笑。 小姑娘年龄不大,笑起来像是掉进蜜糖罐里的果子,甜到不行!阮长歌看了她,心情也不自觉地好上许多。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诺的眼皮就有些重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即将进入梦乡的模样。 阮长歌却莫名有些坐立难安。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当下心中慌乱,便立即说道:“花花,你且上前问问,怎的还没到家。” “是。” 花花正要掀开轿帘,就听车夫回道:“大小姐!马上到了!” “阿姐……” 阮诺被车夫吵醒,接连打了两个小哈欠,正皱着小眉头,想要发泄不满,就忽然对上了阮长歌难看至极的脸色。 发生了什么事? 她傻傻地看向花花。 花花也懵懂地看着她。 两人相顾无言,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暗藏嫌弃。 呵,真笨! 阮长歌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小心地朝轿帘靠近,在阮诺懵懂的眼神下,缓缓地掀起轿帘朝外看去,只一眼,她就身形一僵。 就在轿帘掀起的瞬间,阮诺也察觉到轿外那一道道陌生的气息! 外面的人……竟不是她们的丫鬟小厮了! 阮长歌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阿姐,”阮诺朝阮长歌的方向挪了挪,用自己软绵绵的小手握住阿姐冰凉凉的玉手,气音说着:“阿姐,别怕。” 小姑娘白玉样的脸上,一双又亮又黑的眸间全是她的倒影,阮长歌鼻子一酸,眼圈登时红了。 今日她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别怕。” 阮诺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会保护阿姐的!” 小姑娘许是年纪太小了,说话时总带着股孩子气,可偏偏是这稚气,让阮长歌心乱如麻、手脚冰凉。 她该如何保全自己、又该如何护住阿阮呢? 小阿阮还这么小,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阮长歌脸色发白。 此时的马车正朝着盛京之外行去,距离喧哗的闹市越发的远,她和阿阮的危险也就加倍了。 阮长歌忍不住地思考,轿外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将她身边的暗卫和小厮全部解决? 不行! 无论如何,马车是不能前行了! 再往前走,就要完全脱离盛京,到时候她和阿阮就会更加孤立无援! 阮长歌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竹色小筒,像是握紧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她不像阮诺那些会使用气音,自然是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和阮诺交流。 阮诺懵懂地看着她。 “大小姐。” 阮长歌脸色发白,表情难看,花花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腰间,眼神越发坚定,唇语道:“大小姐,此事交给我!” 阮长歌身形一震。 阮诺懵懂地抬起头。 花花却不等她们反应,一把夺过阮长歌手里的竹筒,冲到轿外! 阮长歌瞳孔一缩:“不要——” 第68章 蠢笨如猪 花花冲出马车的第一时间就打开竹筒! 下一秒!火色烟花于天空绽放! “艹!” 距离花花最近的男人脸上一狞,长剑瞬间出鞘,直奔花花而去! “小心!” 阮诺呼吸一窒! 被众人围攻的花花身形一转,就躲过攻击! 她的速度很快,不过瞬息就夺过一把长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杀手身上砍去!竟然是个练家子! 往日傻乎乎的花花倒显出几分陌生来! 阮诺微微怔愣! 花花会武? “上!” “先杀她们俩!” 有人一声令下!三四个汉子就朝轿子的方向冲了过来!阮长歌面色一白,握紧了阮诺的手! “阿姐别怕!” 阮诺却抽出手来,直冲上前! “阿阮!” 阮长歌瞳孔一缩,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一张俏脸煞白如纸! 阮诺却无暇注意那些,只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护到了阮长歌的身前,与这些不知名的杀手缠斗起来! 她学剑时日尚短,想要以剑获胜,实在太难,不出十招,阮诺的剑就被打落在地! 阮诺:“……” 日! 非要让鱼鱼使用元气?! 她拳头一紧,小脸板着,周身元气疯狂运转,最后尽数汇聚在阮诺的拳脚之中:“啊哈!” 她猛地抬腿,重重砸在杀手的项颈之上! 只一下,阮诺就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 阮诺没有手软,脸色凝重许多! 这些杀手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武功这般高强!他们能在别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解决掉阮长歌的暗卫,就已经足够骇人了,现在他们竟然能躲过我的元气攻击?! 她心中嘀咕,再一抬眼,果然看到已经节节落败的花花! 花花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阮诺一咬牙,迅速燃烧元气,将肉身之力发挥到极致,然后“吼吼哈嘿”地冲上前去! 人类终究只是人类,哪怕他们将肉身开发到了顶点,也不是阮诺的对手,不过百招,阮诺身前的对手就一个个地倒下了! 阮诺心头一喜! 她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听到对面的杀手爆了一句粗口,下一秒,他双目一凝,快速打开腰间的木色小匣! “啊!” 小匣打开的瞬间,一个血色小虫就朝阮诺冲了过来! “小心!” 阮长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南疆蛊虫!阿阮快跑!” 阮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血色小虫却让她本能的感到厌恶,听到阮长歌的声音,她条件反射想要逃跑! 可她刚一跑,就想到阮长歌还站在自己的身后!等下没有自己护着,阿姐一个弱弱的人类怎么才能全头全尾地离开呢! 这样想着,阮诺不知道从哪升起的勇气,竟然一动地站在原地,任由血色小虫钻进身体! 只一瞬,阮诺受伤的项颈就疼了起来! 她敢说她这辈子没经历过这样可怕的疼痛,哪怕是在深海中险些断尾,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像是两条强大的人鱼在她身体中打架一般,直攻击得她全身酸痛,喉间发甜! “噗——” 鲜血喷出的瞬间!身体内打架的两个东西便分出了胜负! “阿阮!” 阮长歌失声尖叫! 杀手全身都是血,但见此一幕,还是露出了狞笑! “拿命来!” 他一声暴呵,直奔阮诺而来! 此时阮诺身体里的两个家伙打完了一架,她也就恢复了刚刚强大,丝毫不觉畏惧地冲上前去! “怎么可能!” 杀手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阮诺却不管这些,磨着小尖牙,拳拳到肉地招呼在杀手的身上:“让你杀人!让你害我!打死你打死你!” “小小姐——” 被围攻的花花已经现出弱势! 阮诺连忙收回拳头,朝花花的方向冲去! 也不知道刚刚那个血色小虫是什么鬼东西,竟然瞬间消耗了阮诺身体的大半元力,她要是想要活命,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对手完全解决。 不然元力耗尽,除非化成原型,不然她必死无疑! 这样想着,阮诺就逼了自己一把,又扬起小拳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阮诺身体内的元气越发的少,到最后只剩了手指头大小的一丁点儿,她的脸色才白了下来。 遭了。 只有一点点元力了。 月光下,阮诺的脸蛋儿惨白如纸。 她难道要化形吗? 人鱼在地面上化形本就十分危险,再加上阮长歌和花花还在身边,她们若是看到她变成了人鱼,会不会觉得她是小妖怪呢? 阮诺一边战斗,一边思考着! 忽然!她听到了马车行来的声音! 阮长歌也朝那个方向看去! 不远处行来一辆马车,车外有几个强壮的护卫,车内的人却看不见脸,她心头一喜,正要求救,但杀手的残忍还是让她不自觉地止住脚步。 马车里的人不知身份,马车外的护卫她也不知其深浅,万一他们不是杀手的对手,岂不是平白无故地遭了一劫! 也只是她脚步停顿的瞬间,阮长歌就看到一个杀手手握长刀,朝阮诺的背上砍去! 她瞬间手脚冰冷。 不要…… 她想要尖叫,可喉间涩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刀落下—— 忽然!远处飞来的弹珠重重地打中了杀手的刀身!杀手手臂一震,长刀落地! 阮长歌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后怕和惊慌瞬间笼上心头! 可越是危难之时,她就越是冷静! 阮长歌的拳头死死地握紧,任由指甲插入掌心,勉强将惊恐全部压下,然后看向那平平无奇的马车——刚刚的弹珠就是从轿内飞出来的! 她哪里还顾得上大家小姐的脸面,快步朝马车跑去。 “恩人!” 阮长歌颤声喊道:“我是盛京阮府嫡女!威武将军之妹!还望恩人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马车里的人应该就是今天被自己出言讽刺的青衣青年! 可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会计较那些小事,只快速道:“今日之后!必有重谢!” 半晌,轿内传来一声嗤笑。 “我蠢笨如猪,如何救得了阮大小姐?” 阮长歌面色一白。 蠢笨如猪…… 这是她上午气急之下说出的骂人话。 第69章 恩公 下午时,阮长歌为了解决阮家药房的事耽搁了一些时间,离开时又因琐事和一男子起了争执。 她本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可那男人说起话来实在是欠揍了些,还说她是什么“入梦妖女”、“可笑至极”。 阮长歌一时气愤,便回了他一句蠢笨如猪,哪成想他们竟然会再度遇见,还是在这种处境之下。 她心里又涩又怒,可又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她可以任性的时候,当即狠下心来,就要屈膝跪地! 轿上的人显然也愣了一下,连忙屈指发力!弹珠便击中了阮长歌的肩膀! 阮长歌想要跪地的动作被瞬间止住,而后身子一仰,摔了个屁股蹲儿! “你!” 她又惊又恼,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可下一秒,轿帘被人掀开,一青衫男子走下马车! 另一边,阮诺身上的元气只剩下了一点点,但还有一个杀手没能解决。 花花虽武功超群,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早早就被人打晕在地,阮诺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可自己也马上靠不住了。 将近一个时辰的战斗已经耗光了阮诺的所有力气,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也都是她靠着毅力在支撑,现下她双腿发软、眼带血丝,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完了。 没有力气了。 眼看着杀手的大刀就要砍在阮诺的身上,她却连躲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对方。 好,这只是傅远清看到的。 事实上的阮诺只是想保存体力,在傅远清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微微屈起,最后一道元力蓄势待发! “谁?!” 傅远清的脚步声让杀手面色大变,猛地转过头! 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阿阮!” 阮长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颤着手想要去碰阮诺的脸颊,可却被小姑娘满身的血刺痛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阿姐。” 阮诺哑着声音说:“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她已经力竭,说出这两句话之后,喉间就涌上腥气,似是难受的厉害。 可她却没有放松,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战斗起来的两人。 来人很高,穿着一身的白中带青的衣袍,虽有文弱之气,可身手却极好,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又面如冠玉般的人物,很难不让阮诺猜测他的身份。 更何况这人和阮长歌一样,身上的金光紫气十分明显。 他难不成……就是男主? 阮诺觉想越觉得有可能,除了男主之外的人物,要么俊美但草包、要么智多却文弱、要么武强但鲁莽,只有男主才能集齐所有人的优点于一身。 当然,男主也有缺点。 …… 很快,傅远清就将对手彻底解决,可他看向阮诺的眼神却有些莫名。 刚刚那个杀手连他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眼前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立于不败之地的? 更何况…… 他不自觉地看向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 她又是如何杀得了这些练家子的? 事实上,阮诺不想杀人的。 他们人鱼族对人类一向友好,鲜少伤人,尤其是阮诺对人类更是心软,可今天不一样,这些人类是想要杀死她的,如果她不率先动手,危险的就是她和阿姐了! “阿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阮长歌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流,丝毫不嫌脏地捧起阮诺满是血痕的小脸儿:“快让阿姐看看。” 脏兮兮的小人儿虽然软绵绵地坐在地上,但眼睛却是亮的,听了阮长歌的话,还露出了甜甜的笑脸:“阿姐,我不疼的!” 良久,阮长歌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她拭去脸上的泪,对着傅远清微微欠身,轻声开口:“见过恩公。” 傅远清多看了她一眼,这一次,他并没有出言讽刺,只略一点头,便转身欲走。 男人的背影让阮长歌微微怔愣,不自觉地出声:“长歌虽是女子,但也一诺千金!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上午时的争执早已被她抛到脑后,此时的阮长歌只知道眼前之人是她和阿阮的救命恩人,对傅远清也是满心感激。 男人脚步一顿,却未停留。 忽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阮诺心中一喜,道:“是大哥哥!” 阮长歌也连忙起身:“大哥!” 另一边,在看到求救信号的瞬间,阮长君的心就提了起来,直到这一声大哥传入他耳,他的心才落了地。 “长歌!” 他连忙下马,快步上前:“长歌!你怎么样!” 满地的尸体和血迹刺入人眼,看得人头皮发麻,阮长君的脸色更冷、心中更怒,这种怒比小诺失踪时还要浓郁! “大哥,我没事的!”阮长歌连忙道:“我没有受伤。” 听了这话,阮长君稍稍松了一口气,确定阮长歌毫发无损之后,他才将视线落到阮诺身上。 她还梳着那两个圆滚滚的小发包,但左边的发包却被打散,乌黑的发披散下来,她的小脸儿依旧圆圆的、肉肉的,一双黑亮的猫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从头到脚都沾了血迹。 不知怎么,阮长君心里莫名抽疼了一下。 他避开了阮诺的视线:“……阿阮也没事?” 小姑娘声音依旧软软的,听见自己问他,还露出笑脸:“我没事的!大哥哥不用担心!” 阮长君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心中情绪翻涌,那种辜负小姑娘信任的罪恶感越发强烈。 她全身是血,也不忘让自己放下心来…… 他的脸色越发紧绷,漆色的眸子也闪过一丝晦色,哑声道:“别怕,大哥哥带你回家。” 阮诺没什么可怕的,见阮长君脸色不对,又安慰道:“大哥哥,这些血都不是我的!我可厉害了,把他们都打碎了!回家我要吃大肘子!香!” 阮长歌破涕为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只知道吃。” “大哥,”她看了眼远处的男人,道:“那位就是我和阿阮的恩人,若非是他,今日我们怕是遭难了。” 听了阮长歌的话,阮长君才堪堪注意到不远处的男人。 第70章 蛊虫 男人和他年龄相仿,都二十多岁模样,一身青衫,身修体长、相貌俊美,自带一股文气,偏他腰背挺直,步子稳健,眼带锋芒,竟也是习武之人! 阮长君眯了眯眼睛,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大殿下?” 大皇子,即废太子,是文可治世、武可御敌的天生圣人,昔年在朝堂上的名望远胜于当今太子,可惜…… 阮长君行礼,恭声道:“见过大皇子。” 废太子虽然被废,但毕竟是圣人血脉,难保哪一日不会东山再起如此,他怎能不拜? 至于阮长歌,则在猜出傅远清身份的瞬间就瞳孔一缩,猛地抬起了头! 废太子?! 他就是那个为了一己私欲,不顾蜀州大旱谋取暴利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救自己? 是故意为之,还是蓄谋已久? 不得不说,阮长歌是一个冷静到了极致的人,哪怕是面对自己的恩人,她也习惯性地揣摩对方的心思、猜测对方的动机。 可她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见惯了世态炎凉的傅远清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一声嗤笑传入她耳。 阮长歌身形一僵,抬起了头,对上了傅远清略带嘲讽的眸子。 只一瞬,她的脸就像是被巴掌打了一样的红! 刚刚她还说什么必有重谢,可在知道傅远清身份的瞬间,她还是退缩了,而傅远清的那一声嗤笑,也是在嘲笑她的出尔反尔、胆小慎微! 可那又怎样? 她的身份由不得她不多想! 阮长歌微微握拳,指甲插入掌心,带着细细密密的疼。 “嗯。” 傅远清淡淡点头,也不同阮长君打招呼,便缓缓地朝前走去,夜色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消失。 “大哥,”阮长歌走上前,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和阮长君叙述一遍,最后才迟疑地说道:“大哥,有没有可能是大皇子……”故意为之? 这个念头只划过阮长歌的脑海,就被她立即掐灭。 废太子这些年过得清苦,身边人手不多,哪怕是为了拉拢阮长君,也没必要出动这么多的死士。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资金。 越是想要培养武力高强的死士,就越要花费大价钱,废太子这样的身份注定他会一辈子受制于人,别说没有死士,便是有,他也没有必要将这群死士浪费在这里。 更何况…… 阮长歌眸色微凝,心中情绪翻涌:“大哥,我们尽快回府,去请赵大夫!” 赵大夫是阮长君从边境带回来的医师,平日里都跟随着大渊将士四处征战,不单善治皮外伤痛,对巫蛊之术也颇有研究! 阮长君微微蹙眉:“你受伤了?” “……是阿阮。” 阮长歌心头一涩:“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南疆蛊虫。” 阮长君瞳孔一缩:“不可能!” 南疆虽然也与大渊接壤,但两域向来友好,从未有过摩擦,南疆人性子孤僻,也鲜少有人愿意离开故土,怎么可能会在大渊盛京出现! “阿阮,”阮长君眉头微蹙:“你现在可是难受?” 阮诺愣了愣,摇头。 “蓝眸!” 阮长歌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道:“阿阮,你在深巷里遇到的那个乞丐是不是眼泛蓝光?!” 阮诺张了张嘴:“……我记不清了。” “咿呀!” 她忽然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又连忙把嘴巴闭上了。 “怎么了?” 阮长君看她。 阮诺连忙摇了摇头,说:“没、没什么,我只是饿了。” 阮长君不疑有他,就差人寻来马车,将阮诺和阮长歌送入轿中,他才骑到马上。 而阮诺的心却一直悬空着,迟疑之色几乎溢出来了。 她刚刚想说的是她其实听到那个蓝眼睛的家伙骂自己了,还是用陌生的语言骂的她,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阮长歌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懂其他人的语言…… 唉。 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只能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等寻到机会,她一定要知道那句“贱人”到底是不是南疆人的语言! 阮诺沉思的间隙,一行人朝阮府行去。 此时已经夜深,阮长歌和阮诺又都是女儿家,如此狼狈的归家很容易毁了女子清誉,几人只能从后门进入阮府。 刚一回家,阮诺就洗了个温水澡,直将身上的血味全都冲洗干净,才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阮长歌却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静守在阮诺的身边。 “阿姐,你去休息,我没事的,”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大眼睛漂亮极了。 阮长歌却只碰了碰阮诺的小脸儿,淡笑一声。 许久,赵大夫才快步走了进来。 他也知道平日里给大家小姐看病的人都是女医,所以很有分寸地目不斜视,刚一进屋,便行了一礼,继而号脉。 一开始阮诺的手腕处放了一块帕子,但赵大夫的眉头却紧锁着,过了一会儿,他才拿下帕子,道:“失礼了。” “不妨事。” 阮长歌看了眼床榻上的小姑娘,补充道:“医者仁心。” 阮诺点头。 良久,赵大夫方才直起身子,道:“大小姐放心,小小姐只是受了惊,病无大碍。” 阮长歌眉头轻蹙:“没有蛊虫?” 赵大夫摇头。 “老夫在南疆行医多年,对巫蛊之事还算精通,寻常蛊虫入体之后会蚕食筋脉气血,小小姐的脸色断不会如此红润。” 阮长君也走了进来。 阮长歌还是有些不放心,问:“若不是寻常蛊虫呢?” 赵大夫笑了一下,道:“南疆的上品蛊虫十分珍贵,只掌握在小部分人的手中,基本不会外传。” 言下之意,小小姐的身份还不至于让南疆大人物亲自下手。 如此,阮长歌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也好也好……” 她后怕地捂住胸口:“还好不是蛊虫,不然……对了,赵大夫,我妹妹没有什么内伤?” 现在回想起今天的一幕幕,阮长歌还觉震惊,她的阿阮那样软那样小,竟然可以一拳打爆一个死士! 她现在只担心小姑娘中了什么内伤! 第71章 伤疤 赵大夫迟疑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小小姐身强体壮,并无内伤。” 何止是身强体壮,这位小小姐简直是气血旺盛! 阮?身强体壮?诺:“?~?” 壮? 鱼鱼明明是一只小可爱! 阮长歌显然也被噎了一下,无论她怎么想都不能理解,赵大夫为什么会用“身强体壮”来形容小姑娘家。 虽然不能理解,但阮长歌还是松了一口气。 “阿阮没事就好,”她握着阮诺的小手,温声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阿阮早些休息,莫要伤了身子。” 阮诺知道阮长歌还有事要和大哥哥商量,就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走远,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这是她从绿绿的荷包里顺来的。 她虽不认识太多的字,但自己的名字还是认得的,她把脸凑近了瞧,恨不得把纸看出个花来,也只认出了几个字。 唔…… 绿绿好像在说自己不是小公主,而是冒牌货? 阮诺有些后怕,还好她是一个小机灵鬼,故意带着绿绿去了林家,又借机顺来了这张纸条,不然此事传到林郎那里,怕是要闹出乱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纸条贴身放好,然后忍着疲惫,换了件夜行衣,溜出了阮府。 她的元气马上耗光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傅远舟! 阮诺小心地潜入瑞王府,在即将进入主殿时,她闭上眼睛,轻声吟唱起来。 悦耳却幽然的歌声缓缓响起,顺着长廊、流入耳房,最后又行入主殿。 还未入睡的傅远舟乍一听到歌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微微抬手,却不见暗卫现身,不自觉地蹙了眉。 他暗道暗卫懈怠,正欲起身,那歌声竟然高昂了些许。 傅远舟身形一僵,竟不能一动! 另一边,阮诺已经力竭! 她身上的元气本就不多,歌声也远没有平日有效,唱了半晌,就没了多少力气,但她害怕殿里的人还没有入睡,就拼力抬高声音,一直唱了一柱香的时间,她才朝主殿走。 这一次,傅远舟并没有练字,而是躺在床上睡觉。 阮诺长舒了一口气。 “睡着就好……”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朝傅远舟的方向走去,然后试探性地伸出小手勾住了傅远舟的手指。 只一瞬,源源不绝的元气就涌入了阮诺的身体。 唔。 元气入体的感觉虽然美妙,但阮诺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会让她莫名不爽,她可是人鱼呀!怎么能受制于人呢! 这样想着,阮诺不自觉地捏了捏傅远舟的手心。 “咦?” 阮诺一愣,凑近了去看傅远舟:“你怎么流汗了呢?” 细看更是了不得,傅远舟的身形紧绷着,一副正在挣扎着的模样,可他偏偏又动弹不得,额角已然暴起了青筋! “你你你、你生病了?” 阮诺连忙收回自己的手,自顾自地说:“你可不能怪我呀!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碰碰你吸吸元气而已!” 说完,她又紧张兮兮地握紧拳头:“你不会要死了?” 半晌,无人回答。 阮诺小心翼翼地朝傅远舟的方向挪了挪,又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他一下:“你没事的,对叭?” 她轻咳一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事了哦,既然没有事,那就让我多吸一些元气!你不要担心,我会轻轻的,不会让你疼。” 说着,阮诺那双罪恶的小爪子就伸向了傅远舟的大手。 “唔……” 好舒服。 暖洋洋的元气涌入身体,一点点地活络着阮诺的经脉,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她的脸色就红润了起来。 不过…… 用十指相扣的方法吸食元气终究是慢了些,没一会儿阮诺就升起了其他心思。 她做贼一般的四处瞧着,确定不会被人发现,才把小身子挪到傅远舟的身侧,没一会儿,她就和衣躺进傅远舟的被子里。 “那个……” 阮诺的声音很软,又隐隐带了些哑:“我我、我没有占你的便宜,只是这样抱着,效果更好而已!你不要多想!” 她说了半晌,终于环住了傅远舟的腰身。 只一下,阮诺就愣住了。 傅远舟很瘦,穿着白衣青炮时,宛若仙人,给人一种飘然若仙的圣洁之感,但近距离相拥时,阮诺却意识到了不对。 话说……傅远舟怎么硬邦邦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傅远舟,然后小手微微用力,掐住了傅远舟的侧腰。 他的身形明显更僵硬了。 但阮诺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一脸疑惑地喃喃出声:“你不对劲儿……” 傅远舟一个文弱公子哥儿,为什么会有腹肌?! 他该不会是真练武! 阮诺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小猫,险些从床榻上跳下去,但好在她还有几分小聪明,见傅远舟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更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要不要看一看? 只看一眼。 这样想着,阮诺不自觉的抿了下唇瓣,然后小心翼翼地朝傅远舟伸出小手:“我我我、我不会乱看的!” “呜呜,”她可怜兮兮地说着:“鱼鱼好害羞的。” 话音未落,她就一把扯下了傅远舟的内衫! 傅远舟可真是一个漂亮人类,不光穿着衣服好看,不穿衣服时也好看的紧! 阮诺小脸红红,小心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眼前之人衣裳半解,露出了大半身体,从锁骨到下腹的每一寸肌肤全都是细密的疤痕! 这些伤疤似乎有些年头了,颜色有些淡,但依旧刺眼的厉害,不敢想它当年是有多么骇人! 这些淡色的疤痕上,又覆盖了几层新伤,有刀伤、有剑痕,还有类似于暗器的伤痕,看的人头皮发麻! “啊!” 阮诺不自觉地轻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傅、傅远舟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多伤?! 他学武? 学武也未必会有这么多的伤疤!而且很多伤疤一看就是年头久远,极有可能是傅远舟小时候受的伤。 可谁又忍心对一个小幼崽下手呢? 第72章 小笨鱼 很快,阮诺就意识到自己捅破了一个大秘密。 她颤着手,想帮傅远舟系好衣裳,可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傅远舟的腰腹处,她长睫一颤,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疤痕。 它结了痂,有些硬,还有些扎手。 阮诺心里莫名酸涩一瞬,手上的动作轻了许多。 “虽然你很坏,但……”她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睛闪过落寞:“但他们也不应该打小幼崽呀,你疼不疼?” 阮诺的声音有些蔫。 “一定很疼的……” “不行!”阮诺拳头握紧,提醒自己:“傅远舟是坏人!是大混球!我不能心疼他!虽然他长的好看、虽然受伤了很可怜,但他还是坏人!” 这样想着,阮诺下定决心,道:“我只吸我的元气!其他的才不关我事呢!” 她狠下心来,不去看傅远舟的伤疤,快速地系好傅远舟的衣裳,然后把身子缩进被子里,小手环住了傅远舟的腰身。 这一次,她的动作轻了许多。 元气一点点地涌入身体,阮诺全身都暖烘烘的,身子也轻盈的厉害,她不自觉地把脑袋朝傅远舟身上拱了拱,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 另一边。 自阮诺走进主殿就身形紧绷的傅远舟却异常煎熬。 他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却耳聪的厉害,能清晰地听到来人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手段? 南疆巫术? 只一道歌声就能让人陷入沉睡? 傅远舟心中微冷,有心防备,却动弹不得,只能沦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他挣扎着、警惕着,额角青筋暴起,身上全是冷汗,可依旧不能一动。 很快,那人就走了过来,将一双软绵又娇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的手心。 他竟松了一口气。 小鲛人。 是那条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小鲛人。 虽然他对这条小鲛人的人品很不信任,但他却相信以小鲛的软性子,应该做不成趁他病、要他命的事,顶多偷走他的钱财。 哪怕理智在反对,他的身体也还是放松了许多 事实也正如他想的那样,小鲛人并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只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然后对他上下其手。 傅远舟:“……” 别慌。 小鲛人只是想吸食那个所谓的元气而已,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但她脱我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傅远舟:“!!!” 他要是能动,一定会握紧小鲛人作乱的爪子,然后暴揍她一顿!竟然这般不知羞耻! 不!知!羞! 他虽是皇子,但却是在寺庙长大,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兴致,别说王妃,就是通房都没有!更没在女人身边不着寸缕的时候! 这也就罢了! 偏偏他没有一丁点儿的还手之力! 小色鱼!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小鲛人的呼吸平缓了下来,抱着他腰身的手也越发软绵起来,像是睡熟了。 傅远舟:“……” 是鲛人都这么蠢,还是只有他眼前这条格外的蠢?她就不怕自己睡醒时,被人关进笼子里吗?! 傅远舟都替她担心! 又过了半刻钟,傅远舟的手指终于可以活动了,渐渐的,他的身体慢慢回暖,束缚也淡了下来。 呵。 他睁开了眼。 此时已接近天明,窗外天色微暗,隐隐带了丝薄光,但傅远舟的眼睛却依旧清明,显然是一直未睡。 他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小鲛人。 她睡得极香,小脸红扑扑的,嘴巴微张,嘴角有些亮,细看竟是口水! 傅远舟:“……” 他冷着脸,一把扯过阮诺软绵绵的小手,将他前襟上的口水痕擦了干净! 擦完,小鲛人的手更脏了。 傅远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鲛人睡得太沉了,哪怕手被别人握着,她也只是皱了下小眉毛,嘟囔了一句,又睡沉了。 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则被傅远舟握在手中。 脏东西。 傅远舟的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可转念一想,他要是松开了手,小鲛人的爪子不就碰到他的被褥了吗? 更脏了。 这样一想,傅远舟只能忍着嫌弃,拿过帕子,把小鲛人的手擦个干净。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凝眉看向暗卫所在的方向。 暗卫睡得死沉,眼看着就要从房梁上掉下来了。 傅远舟的眼里却没有多余的情绪,一步步地往殿外走,而后,他便发现整座主殿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显然都是被小鲛人的歌声干扰到了。 他的眸色淡了下来。 假使小鲛人走后,这瑞王府又来杀手,他又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傅远舟走回主殿,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小鲛,眼神淡淡,似是没有情绪。 良久,他走近了,缓缓地抬手,有些粗糙的指腹在阮诺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娇气的小鲛人很快就蹙起了眉。 他眸色冷淡,指腹下滑,落到小鲛人脆弱的项颈。 他应该杀了她的。 她不是阮诺,阮家也不会真心待她,哪怕自己能和她交好,也不会得到半点好处,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利用价值? 更何况,小鲛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的武力、歌声、还有她知道的机密,对他来说,都是变故。 傅远舟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小鲛人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眉头皱着。 傅远舟的眸色渐冷,眼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可他手上的动作却轻了许多。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条小鲛人心软了。 他养了这样久,她又这么乖,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傅远舟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有些沉,他对她有感情,可这条破鱼呢?它当他是冤大头! 傅远舟捏了下阮诺的肉颊,力道有些重。 再等等。 再等等。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挡了他的路,他再对她动手也不迟。 不然现在,他确实很难狠下心来。 “小笨鱼。” 虽然笨的要命,但到底是他一天几个肘子把她养大的。 如此,他便不再纠结,小心地上了床。 他虽然只把小鲛人当成一条小鱼,但还是很有分寸,躺到了距离阮诺很远、但紧挨着墙的位置。 第73章 睡熟 傅远舟想的很美,但现实却是这条小鲛人刚一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就黏糊糊地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傅远舟的腰身。 傅远舟:“……” 他只得拎住阮诺的后领,准备把人扔到距离自己远些的位置。 “唔……” 阮诺不满地出声,抱着傅远舟的手也越发的紧,软声软气地哼唧着,凑过小脸蛋儿,去蹭傅远舟的胸口。 傅远舟身形一僵。 他是该打死她,还是应该揍死她? 罢了。 她……只是一条小鱼。 就让着她一些。 傅远舟闭上眼睛,小心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小鲛人也不嫌弃,哪怕只有后背,她也抱得自在。 她软软的。 哪里都是软软的。 贴着傅远舟时,让他罕见的感到不自在,但想着自己身后只是一条鱼,傅远舟就渐渐静下了心。 在这舒适的环境中,傅远舟也睡熟了。 次日一早,傅远舟方才睁开眼睛。 虽然小鲛人抱着他,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却睡得很香,傅远舟微微动了下身子,抬眼间,正对上暗卫们惊恐的视线。 他们死尸一样挂在房梁上,瞪着灯笼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傅远舟:“……” 众暗卫:“!!!” 王爷的床上竟然有一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背对着他们,但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一个女人了!我的老天鹅!王爷怎么忽然对女人起心思了?! 太可怕了。 瑞王睡了女人的事,可远比瑞王尿床还要让人惊恐! 暗卫自觉自己知道了大秘密,眼睛瞪得滴溜圆,身子一个劲儿地打哆嗦,但还是不忘捂紧嘴巴,示意自己绝不外传。 傅远舟面无表情。 众暗卫识趣地退回房梁。 怎么还不醒? 傅远舟看着床上睡得香沉的小鲛人陷入沉思。 她怎么还不醒? 她不醒,我怎么起身? 傅远舟啧了一声,只当是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再度躺倒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日上三竿。 傅远舟:“……” 又过一刻钟,日头更灼。 傅远舟:“…………” 又过几柱香,红日偏西。 傅远舟:“………………” 这短短的一天时间,他需要一生才能治愈! 她怎么还不醒?! 傅远舟第n次探了探阮诺的鼻息,确定小鲛人没有睡死,这才眼神呆滞地看着墙角。 “唔……” 睡得香沉的阮诺终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唔,天亮了? 哦,下午了。 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坐起身子,然后看了眼傅远舟,眉头皱起,嘀咕着:“怎么还没睡醒?” 傅?还没睡醒?远舟:“……” “不会是睡死了?” 她记得以前在瑞王府时,傅远舟勤劳得很,每天天没亮就上朝,夜深才熄灯,怎么今天,他一睡就是一整天呢? 阮诺也伸手探了探傅远舟的鼻息。 傅远舟:“……” 他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鲛人终于穿戴整齐,从他的柜子里顺走了两个元宝,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很好。 傅远舟面无表情。 小笨鱼又偷了他的东西,真是好的很! 他坐起了身。 有记忆以来,他就没在床上躺过这么久,不光脑袋沉的厉害,腰背都跟着酸麻起来。 刚巧他又有气需要发泄,当即一招手,将暗卫召出来。 “练剑。”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众暗卫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王爷还要和咱们对剑?不会不会?他累了一整天……” “你大爷的!你小声点!” “话说,哥几个不觉得奇怪吗?昨天晚上咱们怎么睡得那么沉?而且那个女、王爷的女人又是什么身份,咱们通通都不知道啊!” 几天悄声议论着,然后脚步沉重地往练武场走。 哈! 说什么练剑,明明是切磋!还是玩命的那种! 另一边,阮诺越往阮府走,心里的不安就越重。 呜呜,鱼鱼怎么睡了那么久,这一整天的时间,阿姐一定担心坏了?还有《女训》和《女戒》的罚抄,她还没有写完呢。 阮诺抿着小嘴,趁人不备,小心地潜入自己的小院落。 果然,刚一回家,她就看到了神色带忧的阮长歌。 “阿、阿姐……” 阮诺小声叫她。 “阿阮回来了?”阮长歌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快坐下休息一会儿,你瞧你——” 她一抬眼,就看到阮诺红扑扑的、带着明显睡痕的脸。 阮长歌微微一怔,眼底微微闪过了什么,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昨天累了一整天,现下身子可还乏累?” “好多了。” 阮诺悻悻然地开口:“阿姐,我昨晚出门是有原因的,但我不能说出去,不过阿姐放心,这只是我的私事,不会牵连到阮府的。” 阮长歌也没想到小姑娘会这样和自己解释,不由一怔。 她不想怀疑她,但阿阮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以前她时常偷跑倒也罢了,权当她是贪玩,可现在呢? 阿阮的身手已经强到了骇人的程度! 就连阮长君看到那一地的死士尸骸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可阿阮却有能耐将他们尽数诛杀…… 阮长歌! 她微微握拳,任由指甲插入掌心,眼中闪过清明。 不要胡思乱想! 阿阮若真是心怀不轨,她又岂会为了救我,不惜暴露身手呢! 想通之后,阮长歌发眼底不自觉地闪过愧色:“阿阮,若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定要告诉阿姐,莫不要受了欺负。” 阿阮虽然会武,但性子温吞,脾气又好的厉害,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可如何是好! 此时的阮长歌完全忽略了阮诺的告状能力和她的小豪横! “嗯!” 阮诺重重点头,然后像面团一样黏在阮长歌怀里。 “对了!” 阮诺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将藏在里衣的小纸条拿了出来:“阿姐!这是从绿绿的荷包里掉出来的!”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我看她鬼鬼祟祟,一副做了贼的模样,就赶忙把纸条捡了去,阿姐,这张纸条没什么问题?” 阮长歌微微一愣,接过纸条。 只一眼,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第74章 蛊 阮诺知道阮长歌聪明,定能通过这张纸条猜到许多东西,但她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林家与她才是真正的亲人…… 但是很显然,阮诺的担心是多余的,阮长歌愠怒的同时,心里还保持着冷静,问:“阿阮可记得这纸条是从何地得来的?” “外祖母家!” 说着,阮诺佯作茫然:“但是不是在外祖母的院子里寻到的,阿姐,你怎么了?这纸条上写了什么呀?” 阮长歌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握着纸条的手也越发的紧,眼底的愠怒几乎要溢出来了:“无事。”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却并没有向阮诺表现出来:“阿阮莫怕,只是些女儿家说笑的玩意儿。” “这样呀……” 阮诺挠挠头,脸蛋儿有些红:“那是我多想了。” 虽然阮长歌没有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但阮诺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阮长歌也对绿绿和林府都产生了怀疑,那么她的下一步必定是去林府找出那个和绿绿关系匪浅的人。 “不过阿阮防备些也是极好的,”阮长歌道:“免得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哄骗。” “嗯!” “过几日阿姐事忙,怕是照顾不到你了,”阮长歌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这边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就差人寻我,阿姐断不会让你受了欺负。” “嗯!”阮诺乖巧点头:“阿姐!你真好!” 许是有事,阮长歌并没有久留,嘱咐几句话,她便寻个借口离开了。 阮诺看着她的背影,隐隐猜到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毕竟……林郎想要坑害的人是小公主啊! 别说林郎一个表亲,便是阮府的那些庶弟庶妹,阮长歌也断不会轻易绕过。 “就当是帮你报仇了,”阮诺轻声喃喃着。 她占了小公主的身份,享用了小公主应有的宠爱,本就很罪过了,她不能不帮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做点儿什么。 阮诺轻叹了一口气,又练起字来。 这回她倒是学聪明了,不单只写字,还要认字,将每一个字念上十几遍,然后再小心地落笔,如此,倒也能多识些字来。 小姑娘翘着唇角,一笔一划地写着。 她向来晚睡晚起,白日又睡了一整天,晚上自然是无觉可睡,写了几篇字后,阮诺终于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再度换上夜行衣,溜出了阮府。 这一次,她去了无心阁。 此时虽是夜深,但无心阁内依旧灯火通明,阮诺上了几层楼,隐隐闻到了血气,不由蹙眉。 “有人受伤了?” “是,”侍从模样的青年看了阮诺一眼,叹气道:“是阁主。” 陆无心受伤了? 他那么精明,怎么说受伤就受伤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阮诺眼前一亮,但又怕惹人怀疑,就问:“他受伤了?伤的重吗?我可以看看他吗!” 侍从迟疑了一瞬,道:“……我去问问。” 阮诺连忙点头。 过了一会儿,侍从走了过来,看向阮诺的眼神有些奇怪,还隐隐带着探究:“你可以进去。” 耶! 阮诺激动得小脸儿一红,快步朝楼上走。 “阁主!” 她刚一上楼,就闻到了一股浓重异常的血腥之气! 再一抬眼,就看到陆无心脸色惨白的倚在床榻上,唇边带着血迹,眼神也不如往日明亮,看上去像是活活老了几岁! 阮诺脚步一顿,缓缓上前:“阁主,你……受伤了?” 受伤? 似乎并没有。 陆无心的身上没有伤口,但他的伤势却远比皮外伤还要可怖,特别是他额角暴起的青筋,更是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痛苦。 他怎么了? 阮诺心下生疑,可越是走近,她的心底就是越升起了不知名的情绪。 甚至身体内的某些东西都被勾了出来! 难受。 阮诺忽然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额头也冒了虚汗,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这么难受?难不成…… 她的面色忽然变了又变。 可不等她开口,一道黑影就扑了上来!力气之大,几乎将阮诺整个人扑倒在地! “啊!” 阮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还手,却对上了陆无心的眼。 “阁、阁主……” 她的声音有些颤,眼里闪过恐惧。 鲜少有谁会真的让阮诺感到害怕,但陆无心可以,他青白的脸色,沾了血迹的唇,还有嗜血的眼,无一不让阮诺感到惊恐! 他……还是人类吗? 以往的陆无心眸色很淡,看人的眼神也很冷淡,可现在的他眼里却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像野兽一般残暴嗜血! “阁主,你你你、你冷静一点儿!” 陆无心却死死地看着阮诺。 准确的说,他看着的人不是阮诺,而是阮诺身体里的某个东西。 这样可怖的眼神让阮诺不由得头皮发麻:“你冷静、冷静点啊!” 下一秒!陆无心忽然埋下了头,牙齿洞穿阮诺的项颈! 阮诺疼得惊呼一声,差点哭了出来! 你丫的属狗的?! 她再无顾忌,当即反击! 此时的她元气充足,对上陆无心也丝毫不惧,白嫩的小手一把扣住陆无心的项颈,而后发力! 只一轻轻一下,陆无心的脖子就发出“咔嚓”的响声。 阮诺:“……” 唔,好脆弱。 她连忙松开了手。 许是阮诺刚刚那一下,让陆无心感受到了疼痛,他眼底的红芒终于散去些许,但也只是这少许的清明,让陆无心短暂地恢复神智。 “你……”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哑上许多。 “你你你、你清醒了,对?” 阮诺缩在安全的小角落,怯怯地看着他。 说是害怕,倒也不完全都是惧色,毕竟阮诺的眼里还有些嫌弃和厌恶。 唔…… 失去理智的陆无心看起来更丑了。 他本就不好看,再露出那狰狞的表情,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 “蛊。” 血气上涌,陆无心又吐了一口鲜血,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他几乎咬着牙,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你身体里有蛊……” 阮诺呆住。 蛊? 第75章 杀我 蛊这个字阮诺并不陌生,就在昨晚,阮长歌还曾提到过这个东西。 难不成那个血色虫子就是蛊? 它现在还在我的身体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阮诺更是难受了好几倍,身体也慢慢灼热起来。 “滚……” 陆无心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地闭上眼睛,可他的指尖却是轻颤的,额头也尽是汗水,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体内吞噬之蛊的欢呼和雀跃。 它找到了同类,还升起了吞噬对方的心思。 不可以。 那是小鲛。 她那样小,怎么能被区区一只蛊虫吞噬呢? 若是往常,他依靠忍耐,倒是能挺过这汹涌的杀意,可今天不行,小鲛体内的蛊虫在诱惑着它,让他也很难保持理智。 “滚……” 他再度出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掩的痛苦。 “唔……” 阮诺倒是想滚,但身体不允许啊!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忽然在她体内惊恐地乱窜,竟将她体内的元气引了出来,二者很快就战斗了起来! 说是战斗,实则碾压。 不消片刻,那血色蛊虫就被元气吞噬的一干二净! 甚至早在蛊虫刚一入体时,元气就发现了它,可那时阮诺的元气不多,只战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蛊虫也就隐藏了起来,直到刚刚才被元气再度捕捉! “疼。” 阮诺捂着心口,疼得脸色发白,不能一动。 陆无心也紧咬牙关,丝毫不敢放松。 他苦苦支撑,倒也不是完全为了那条小笨鱼,因为他一旦失守,蛊虫就会知道他色厉内荏,以后只会对他变本加厉,所以,他必须忍耐。 但吞噬之蛊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见自己控制不了陆无心,就失控似地在陆无心的身体内横冲直撞! 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下一秒,一个血色带着金光的蛊虫冲出了他的身体,直奔阮诺而去! 阮诺:“???” 不要! 她想要躲,但却晚了一步,那蛊虫钻进了她的身体! “啊啊啊啊!” “阿阮!” 蛊虫消失的瞬间,陆无心的眼底就彻底恢复了清明,但身体还是疼得厉害,左臂更是轻颤着,有血一点点地滑落。 “阿阮?” 他颤着手扶起阮诺,声音沙哑:“你怎么样?” 阮诺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疼痛,比断了尾巴还要让鱼难以接受,她的眼睛登时红了,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无心每年都会经历这样的疼,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阮诺这样娇滴滴的小鱼? 一颗圆滚滚的小珠子砸到了陆无心的手背上。 他一愣,垂下头。 怀里的小姑娘哭起来都没有声音,只一颗一颗地掉着小珍珠。 小珍珠晶莹剔透的,很小,也很圆,明明颗颗都砸到了他的手背上,可陆无心却有一种它们都砸到自己心尖儿的错觉。 一颗、两颗…… 陆无心的心轻颤了一下。 “阿阮。” 他小心地伸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下阮诺的眼尾,那颗小珍珠便滑到了他的手上。 让人喜欢,又让人心软。 这是一条讨人怜的小鲛。 陆无心的动作很轻,声音也是微哑的:“别哭了。” “唔……” 阮诺唇瓣轻颤,大颗大颗的泪珠尽数砸了下来,体内的疼痛却没有缓解,反倒更强烈了起来。 陌生的蛊虫初入新环境,自然是要示威的,但它显然低估了人鱼的体能,还不等它动作,无数元气就朝它涌了过来! 大战一触即发! “疼……” 阮诺的小声音轻颤着,听得人心尖儿发软,连陆无心都忍不住轻声开口:“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以小鲛人的忍耐力,蛊虫怕是只一炷香就能将她完全吞噬? 他罕见地心头一悸。 他不希望她死的,利用有之、感情亦有之,他抱过她、喂过她、也小心地照顾过她,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死得那般凄惨呢? 可他又能如何? 这些年他之所以控制得了吞噬蛊,不止是因为他忍耐力惊人,还有吞噬蛊未能接触过其他蛊虫的原因。 而一旦接触,就意味着吞噬蛊会将对方吞噬,它的实力也会更加强大! 到时候,平衡就会打破,他也会受其牵连! 他一半的思绪用来思考,另一半的心思全都系到了小鲛人的身上。 她很好看。 这是陆无心第一次打心底里认同小鲛人的美貌。 她的美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带着稚气未脱的纯色,尤其是哭泣时,眼角滚落的小珍珠更是将她趁得异常迷人。 小姑娘眼尾发红,看着可怜兮兮的,一颗小珍珠要掉不掉地垂在眼角,漂亮的让人心尖儿发颤。 可惜了。 这样一条小鲛很快就会被蛊虫吞噬了…… 她若是还活着,他定要想方设法地将她抓起来,好生看守,让她日日流泪。 怎么有人哭起来这样好看呢?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陆无心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没有人知道他刚刚升起了怎样的心思。 “阿阮。” 他轻声唤她,向来淡漠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舍:“很疼的,对?”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蝶翼样的长睫像是沾上了露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我舍不得你疼,”他说。 阮诺整个人都被痛苦包围,小脸儿皱成一团,听到说话声,不自觉地睁开了眼,对上陆无心不舍且疼惜的视线。 不知怎么,她心头一跳。 “你……” “阿阮。” 陆无心的声音罕见地温和,却给阮诺一种十分熟悉的错觉,他说:“阿阮定是需要我帮忙的,对?” 阮诺不懂他的意思,却本能的不安。 她竟然从陆无心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杀意! 他要杀我?! 为什么! 阮诺不能理解,更不想死,挣扎着想要反击,但也只是徒劳——她身体内的所有元气都在御敌,哪怕是她,都无法控制这些失控的元气。 “你……” 阮诺张了张小嘴,喉间腥甜,哑意涌上。 “为、为什么?” 陆无心垂着眸子,眼底带着不似作伪的不舍和可惜。 一旦吞噬蛊得偿所愿,他也难逃此劫。 第76章 吞噬之蛊 吞噬蛊在吞噬其他蛊虫之后,实力会大幅度地提升,到时候哪怕是陆无心,都难和它保持平衡,所以陆无心必须阻止吞噬。 而阻止吞噬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掉阮诺。 阮诺体内的蛊已与她结契,得以共生,一旦阮诺生机不再,她的蛊就不会再有活的可能,所以只要杀掉阮诺,吞噬蛊的吞噬行为就能得以制止——没有生机的蛊虫对吞噬蛊没有丝毫益处。 纵使心中不舍,陆无心也断不会心软。 “阿阮不会怪我的。” 这话落下,陆无心就单手扣住了阮诺的项颈! “唔!唔唔唔!” 陆无心!你混蛋! 阮诺瞳孔一缩,窒息感又起,此时的她却只能死死地抓着陆无心的手背,又恨又乞求地发出求救。 可下定决心的陆无心又怎会心软? 不过一瞬间,阮诺的脸蛋儿就憋得红中带紫! 他力气太大了! 照这样下去,阮诺怕是不会窒息而死,也要被陆无心捏断项颈! 阮诺一边用手拍陆无心的手背,一边想要大口喘息,却不都曾如愿。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猛地一疼! 下一秒!一只红中掺金的蛊虫从阮诺的身体里窜出,转而冲进陆无心的体内! 它逃脱了! 阮诺心中一恨。 她的元气有何种能耐,她自然是清楚的很,别说区区蛊虫,就是深海的入侵者都不敢潜入她的身体! 只是她从不用这样的方法御敌,因为太疼了。 以身体为战场,任由二者厮杀的事在阮诺身上不可能发生。 也是奇了。 那蛊虫哪也不跑,偏偏飞入了她的身体。 愚蠢的爬虫! 都怪陆无心。 阮诺眯起眼睛,刚刚若不是陆无心忽然暴起,想要杀她,她何苦运转元力? 元气被打乱了节奏,可不是会被蛊虫钻了空子! 现在它逃脱了,她的苦也白受了! 这样想着,阮诺的眼底就闪过薄怒,元气回体之后,她更是力大无穷,当即一个翻身,就将陆无心压到身下,也学着陆无心的样子扣住了他的喉咙! 可陆无心的眼底却只是闪过一抹诧异,竟丝毫没有惊恐! 阮诺:“?~?” 人鱼不发威,你当我是虾米? 她登时用了力! 另一边,陆无心确实是身心俱震! 吞噬蛊竟然没有将小鲛吞噬? 怎么可能! 它可是万蛊之王,别说一只普通红蛊,便是遇到其他蛊王,它都有一战之力,可为何…… 陆无心眼神一凝,隐约猜到什么。 小鲛人不是人。 她不单武力高超,能够化形,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秘密,一个能让蛊王落败逃窜的秘密。 多新鲜。 折磨了他十余年的蛊虫竟也这般不堪一击! “阿阮……” 哪怕命脉被别人握在手里,陆无心也丝毫不见慌乱,眼底甚至还闪过柔和。 他抬手,轻柔地别过阮诺耳边的碎发:“阿阮,你平安就好。” 阮诺:“???” 你疯魔了? 刚刚想杀我的人明明是你! “你为什么对我动手!快说!” 她可不信陆无心的甜言蜜语,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如果说傅远舟是一只喷香的蹄子,那陆无心就是其貌不扬、还未必好吃的猪蹄…… 陆无心苦笑一声。 阮诺一脸警惕:“你别想诓我,我很聪明的!” 陆无心顿了一下,轻声道:“我自是不会骗你,咳咳,劳烦松开一下手,我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向来是坚毅且冷漠的,当下他软下声音,倒是让阮诺感到不自在了。 有元气在手,她也不怕陆无心反击,手上力道轻了许多。 陆无心虚弱地笑了笑。 他若是顶着傅远舟那张俊脸,阮诺也许会失神片刻,但此时的陆无心面容寡淡,气质冷清,让人提不起丝毫怜爱的兴致。 阮诺眼底也没有丝毫波动。 “说,你到底为什么杀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要是想狡辩,那就没意思了,我可不会再被你骗了。” 陆无心淡笑一声。 “因为我想活命。” 阮诺皱眉:“什么意思?你想不想活命关我什么事,为什么非要杀我?” “吞噬蛊一旦吞噬了你的蛊虫,就会实力大增,到时候我不会有丝毫的还手之力,”陆无心没有隐瞒,只轻声道:“我不想被蛊虫控制,就升起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阮诺皱起眉。 “更何况……”陆无心似是苦笑:“我若是被蛊虫控制心神,整座无心阁都会沦为炼狱。” “你这么心善?” 阮诺忍不住讽刺了一声。 她可不信陆无心是什么爱护手下的善人,但蛊虫实力大增后,陆无心的处境定会危险,倒是让她信了几分。 “心善?” 陆无心轻笑:“我一直这般心善,只是阿阮不知道罢了。” 阮诺瞪他。 心善你个头!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阮诺看着陆无心的眼睛,道:“你和我是不一样的,蛊虫兴许会害了你的性命,但永远也无法伤我,你可懂了?” 鱼鱼就是这么自信! 谁让人鱼一族这般强大呢! 陆无心似乎怔了一下,和阮诺对视良久后,他垂下眸子,视线落到那满地的小珍珠上。 就在刚刚。 这条自信极了的小鱼哭得眼睛红红,可怜兮兮地唤着疼,一颗一颗的小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可真是伤不了她呢! 阮诺看了看陆无心,又看了看满地的小珍珠。 她:“?~?” 鱼鱼也不想哭的,可是真是好疼。 “不许看!” 她凶巴巴地瞪了陆无心一眼,然后挡住了他的视线。 “抱歉。” 陆无心果断道歉,声音也含着歉意:“是我低估阿阮了。” “哼!” “若是因此害了阿阮的性命,我自是心头难安,”陆无心轻声说着。 阮诺瞥了陆无心一眼,小脸有些红。 唔,鱼鱼吹牛被戳穿了。 至于陆无心对自己动手的事,阮诺倒没有多在意。 如果她是陆无心,她也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都是出于自保,而她又没有受到伤害,倒也是皆大欢喜了。 不过…… 阮诺的视线落到那一地的小珍珠上。 鱼鱼还怎么解释呢? 第77章 起疑 阮诺想了想,将满地的小珍珠全都捧到了手心上。 “你的蛊虫受了重伤,正是虚弱的时候,要是方法得当,还是可以借机除掉它的,”她说:“刚好我的眼泪能够克制它,你把它吃了。” 陆无心:“……” 吃了? 你是骗我呢?还是逗我呢?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在骗你?我的眼泪和别人不一样,它很有用。” 人鱼的眼泪中含有元气,食之,可延年益寿。 “我自然是信阿阮的。” 陆无心轻笑了声,说道。 阮诺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被自己说动了,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把小珍珠递给陆无心:“呐!都给你啦!” 陆无心接过。 “这次我原谅你了。” 阮诺吸了吸鼻子,道:“你以后要是再对我动手,我就还手了。” “好。” 她这才露出一点笑模样,然后又忍不住地问道:“你现在疼不疼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人时,更是给人一种自己正在被人关心的错觉,陆无心看她一眼,轻声道:“不疼了。” 真的吗? 阮诺的视线落到陆无心额头的冷汗上。 “不疼的话,你为什么流汗?” 陆无心顿了顿,莫名觉得小鲛人是在内涵自己太虚了,但他看了她一眼,却也只看到了好奇,就道:“许是还有些疼的。” 阮诺“唔”了一声。 半晌,她又道:“其实……很疼的。” 蛊虫和元气缠斗时,很疼,蛊虫蚕食她的身体时,更疼。 那么短的时间,自己都撑不过去,但陆无心却能忍受这么多年,真是让人震惊且敬佩! “你好厉害。” 阮诺忍不住说道。 陆无心看她一眼,轻笑了声:“阿阮若是习惯了,也能这样厉害。” 阮诺:“?~?” 唔,鱼鱼为什么要习惯疼痛?鱼鱼要在蜜罐罐里长大! “我扶你到床上,”阮诺站起了身:“躺在地上太凉了。” “多谢。” 陆无心说完,就手撑着地,想要起身,但小鲛人却没有让他如愿,竟企图将他抱起!还是用那种娇羞的姿势! “不必!” 他连忙拒绝:“我自己来!” “不要。” 阮诺果断拒绝,板着小脸儿说:“你受伤了,不能扯开伤口。” 那也不能这样抱我! 陆无心难得的露出慌色,微微起身,道:“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烦。” “怎么会麻烦呢?你们人——有句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阮诺想了想,说:“你不用太感激我的!” 有了元气的她力大无穷,抱起陆无心还算轻松。 不过她也惊讶了一下。 陆无心看着瘦,其实还是蛮壮的,有些重。 阮诺刚抱起他时,陆无心甚至轻呼了一声。 嘻嘻嘻。 好娇羞的样子~ 不过这一声过后,陆无心再没发出过一丝声响,连脸色都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当然,如果你没有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兴许也会这样认为。 阮诺自然是没看到,她将陆无心抱到了床上,然后揉了揉手腕,肯定地说:“你确实有些重。” 陆无心面无表情,道:“许是阿阮太弱了。” 阮诺:“???” 他生气了?怎么忽然凶了许多? “我才不弱!我厉害的很!”阮诺说完,又忍不住偷看了陆无心两眼:“咳,阁主,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呀?” 陆无心淡淡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阮诺却丝毫没有闭嘴的自觉,反倒上前两步,问:“你身上的蛊虫是哪来的?” “自是从南疆而来,”陆无心道:“阿阮呢?” “又是何人将蛊虫放到了阿阮的身上?” 阮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忿,拳头握紧:“我昨天遇到了暗杀,对我动手的那些人里,有人带了一只红色蛊虫。” “红色?” 陆无心微微挑眉,视线落到阮诺的脸上。 阮诺回忆一番,重重点头:“对!就是红色!” 忽然,陆无心眸子轻眯,眼神微凝:“过来。” “咦?我吗?” 阮诺指了指自己,确定陆无心想让自己走近些,这才上前一步,站到床榻旁边,然后把脸凑过去,茫然道:“这样?” “别动。” 陆无心淡声说了句,忽然抬起手,动作轻揉地碰了碰阮诺的项颈。 “何时伤的?” 阮诺不懂他的意思,只得实话实说:“昨天。” 陆无心看了阮诺一眼,动作轻柔地解开包扎,露出即将结痂的软肉。 “你在干嘛?” 阮诺忍不住想要躲,但却对上了陆无心难掩阴沉的视线,不由怔住。 虽然相处不多,但阮诺也算了解陆无心的性子,知道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刚刚疼痛难忍,他的眼底也是清明冷静的,何时像现在这样阴森可怖! “你、你怎么了?” 阮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是谁伤了阿阮?” “司、司明狱,”阮诺见他脸色凝重,倒也没有隐瞒,就道:“是司明狱用刀伤了我。” “刀?” 阮诺莫名地从这道声音中听出了嗤意。 “除他之外,阿阮还遇到了谁?” 阮诺眉头轻蹙,问:“很重要?” 陆无心看了她一会儿,点头。 “遇到了一个乞丐,”阮诺抿了抿唇:“他应该是通缉犯,被许多人追着,行迹诡异。” 陆无心似乎猜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你想到了什么?”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陆无心淡声道:“我又不曾见过他们。” 阮诺:“?~?” 什么意思? 从鱼鱼身上套走了话,然后还不告诉鱼鱼具体发生了什么? 坏! “不!你知道的!”阮诺有些急了:“是司明狱伤了我,所以蛊虫是司明狱放到我身上的?” 不对呀! 她是亲眼看到那个死士放出了血色小虫啊! 等等…… 昨日在深巷里,她也曾有过一种异物入体的错觉,只是那时她的心思在别处,倒也没有细想,等夜深时,血色小虫入体,她忽觉剧痛—— 难不成一天之内,她被不同的人下了两次蛊?! 人干事?! 第78章 引蛊 阮诺也陷入了沉思。 所以对她下蛊的究竟是司明狱,还是那个通缉犯呢? 司明狱是天子心腹,也是书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阮诺对他还算有些了解,虽说这人脾气差劲儿了些,但并未与外族有过接触。 那么…… “阁主,”阮诺忽然开口:“什么样的人会有蓝色眼睛?” 陆无心抬眼,声音很淡,却莫名地让人头皮发冷:“南疆巫师。” 南疆。 又是南疆。 果然是南疆。 阮诺眯起眼睛,蛊虫自南疆而来,那人也来自南疆,所以还用怀疑吗?第一个对着自己下蛊的人一定是那个蓝眼睛啊! 但这也很奇怪。 他既然是南疆人,那司明狱为什么要称他为辽狗呢? 难不成司明狱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像是一朵疑云忽然落到阮诺身上,让她压抑许多,总觉得这大渊国远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国泰民安,这祥和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 “在想什么?” 我问你的问题,你不告诉我,那我凭什么回答你! “我才不告诉你!” 阮诺别过头,不理人。 陆无心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东西,倒也不再细问,只轻笑了一下,就靠在床榻上,淡淡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阮诺才怒气渐消。 “喂。” 她瞥他一眼,有些别扭地问道:“你怎么样?” “自是极好的。” 阮诺一愣,多看他两眼:“我问你的是,你还疼吗?” 陆无心轻笑:“不是很疼。” 阮诺有些不信:“刚刚那只蛊虫又回到了你的身体里,你怎么可能不疼呢?” 事实上,陆无心并没有骗她。 许是蛊虫在阮诺的身体里受了挫,回到陆无心的身边后,它也不敢乱动,只小心地隐藏在他的经脉之中,像是认了怂。 “要不……” 阮诺眯了眯眼睛,道:“要不咱们再把它引出来,我用我的身体杀掉它!” 这话让陆无心微微惊讶:“你?” 小鲛人有多么娇气,他也是清楚的很,刚刚蛊虫入体时,她哭得可怜兮兮,眼角都挂着小珍珠,漂亮的厉害,她这么怕疼,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呢? “我怎么了!”阮诺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当即怒道:“我厉害的很!不就是区区一只蛊虫吗!我两下就能把它捏死!” 只要有元气,别说捏死蛊虫,就是陆无心,她都能随时捏死! “不怕疼?” 陆无心忽然出声,让阮诺不由一怔。 是哦。 蛊虫入体可是很疼的! 不过…… “我不怕!反正长痛不如短痛嘛!你要是疼,得疼上个十几年,但如果是我,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阮诺忽然轻咳了一声:“但、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果然。 小鲛人虽然笨,但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怎么可能不要任何好处就帮他呢? “你说。” “卖身契,”阮诺道:“你得把卖身契还给我。” 区区一个卖身契就可以让蛊虫离体的诱惑,谁又能拒绝的了呢? “成交!” 阮诺耶了一声:“那你可不能反悔!” “可。” “来!”阮诺撸起袖子,道:“让它放马过来!” 陆无心:“……” “你要想办法把它引出来,”他微微蹙眉:“蛊虫嗜血,你凑近一些。” 阮诺愣了愣,把嫩生生的小脸儿凑了过去。 她对自己爱惜的厉害,平时也生怕自己受伤,身上的伤口也只有项颈上的一处,这种时候,她倒也没想起嬷嬷教她的男女大防,就露出了自己的伤口。 两人距离很近,阮诺甚至能听到陆无心的呼吸声。 她不自觉地看他一眼。 哪想,陆无心竟然也在看她。 他的眼神幽幽的,像是能一眼望进她的心里。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心中庆幸。 呼…… 还好陆无心长得丑丑的,不然他要是顶着傅远舟的脸,她心里八成会小鹿乱撞,不过现在嘛,她还是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的。 啧。 “怎么样?”阮诺仰着头,问:“有感觉吗?” 陆无心似乎僵了一下,半晌才哑声回道:“有一些。” 他又顿了顿,说:“蛊虫在动。” 蛊虫动了,就说明他们有机会能将它引出来,但也只是有机会而已,毕竟蛊虫也不是傻的,它记得阮诺的味道,知道阮诺危险,就极有可能克制住本能,将自己藏到陆无心身内。 另一方面,蛊虫动了,则说明陆无心现在已经开始疼了。 阮诺不由得多看陆无心几眼。 他的脸上无甚表情,但阮诺知道他是疼的,因为他的额角处有青筋暴起,唇瓣也苍白许多,特别是冷汗,更是缓缓流下。 阮诺忍不住心尖一颤。 这得多疼啊。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但这些年来,陆无心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疼痛之中,他该有多么痛苦。 阮诺忍不住拿出小帕子,轻轻地擦了擦陆无心的冷汗。 “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小鲛人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让人心软的甜劲儿,陆无心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她正看着自己,眼底带着忧色。 明明刚刚他都对她动手了,可她却不记那些,只心疼又担忧地看着自己。 怎么有这么蠢的人? 不,应该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笨的鱼? 虽这样想,陆无心的唇角却轻翘了一下,不自觉地放开防御,任由那条笨笨的小鱼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唔。” 忽然被抱住的阮诺眼睛瞪圆,正要挣脱,就想到了陆无心现在的状态…… 可怜的人类。 你很疼? 她轻轻地拍了拍陆无心的后背,安慰道:“再忍忍,一会儿就轮到我疼了。” 陆无心:“……”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 但此时他们都没有时间多想,陆无心拥住着软软的小人儿之后,只觉得心都被填满了。 他不是第一次抱她。 在她还是一条小小的鲛人时,他就抱过肉嘟嘟的她,那时的小鲛全身都是肉,胖乎乎的,抱起来更是软的厉害,只是那条冰凉凉的鱼尾碍事了些。 但现在不一样,他抱着的她是长大了的她。 依旧软,但却身子玲珑。 第79章 身份 陆无心刚刚疼的厉害,脑子发晕,忍不住将人拥进怀里,可只一瞬,他就后悔了。 小鲛人……长大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小的胖团子了,她像是普通的少女一般,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纤细的地方纤细,他抱着她,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怎么就忽然长大了呢。 陆无心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古怪的心思。 自己的小鲛忽然长成了大姑娘。 他心里莫名的软,可身体却僵硬的厉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他疼得脑袋发晕,可触觉却前所未有的敏感。 有些尴尬。 向来云淡风轻的陆无心连耳根都是红的。 好在他戴了人皮面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 “别怕。” 小鲛人安慰着他:“很快就不疼了。” 陆无心不由得看她一眼。 漂亮的小姑娘眼神清澈,丝毫没有设防,似乎并不觉得与男子相拥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眼底带着疼惜和慈爱。 慈爱? 陆无心身形一僵。 “乖哦,”阮诺学着春草哄她时的模样,软着声音说:“很快就不疼了。” 乖? 神他娘的乖! 陆无心心塞良久,忽然用力将这条傻乎乎的小鲛人拥入怀里中,而后喟叹了声。 难怪那些纨绔子弟痴迷温柔乡,这样的温香软玉,谁又拒绝的了呢?连他的小鲛人抱起来都这样柔软美好,更何况是那些勾栏里的女子。 不知怎么,想到勾栏,陆无心莫名有些倒胃口。 那些女人软不软,他不知道,却是香的厉害,只闻一下,他就鼻子发痒,难以忍受,远不如他的小鲛好闻。 陆无心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心思转了几千圈。 要是早知道抱着她的感觉这样好,他何必自己苦撑?他甚至觉得抱住她之后,身上的疼都散去了许多。 小鲛。 陆无心心里更软,动作却轻了些,只将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样的小人儿抱在怀中,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刚刚的矜持守礼? 罢了。 左右只是一条小鲛,左右她懵懵懂懂,不知情爱。 可…… 她不懂,他却是懂的。 经今天这一遭,小鲛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那又怎样。 陆无心想,她本就是他的,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是他的,他花费大价钱养她、疼她,抱一抱怎么了?谁家主人抱不得家养的小猫小狗? 但……小鲛是人啊。 许是身子疼得太狠了,陆无心的考量尤其的多,甚至连主人家可不可以随便抱婢女都思考了一遍。 自然是可以的。 官宦人家的公子少年时都是有通房丫鬟的。 小鲛却不是他的通房。 他也不可能让她做自己的通房。 她笨的厉害,若是当了通房,八成会受不了其他丫鬟的针对,等府里抬了侧妃正妃,也定会欺负她。 所以通房是万万不能的。 那何不—— “啧。” 陆无心忽然嗤了一声,心道,真是晕了脑子,连把小鲛当成通房的心思都有了。 别的不说,他们一人一鱼,如何才能在一起? 想那些有的没的,真是大可不必。 抱她又怎了? 他偏抱了! “唔。” 阮诺小脸一苦,只觉得陆无心要勒断自己的骨头,但顾忌他身上的伤口,阮诺倒也忍了下来:“阁主,我们快想办法把蛊虫引出来,再等下去,你就要撑不住了!” 不用阮诺提醒,陆无心也知道,但蛊虫狡猾的很,它宁可忍受鲜血的诱惑,也不肯钻出陆无心的身体! 阮诺见他的脸色越发的白,也跟着焦急起来:“它怎么还不出来?” “不知。”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气血不足的虚意,半靠在阮诺的身上时,呼吸有些沉重。 “它、它可能知道咱们故意引它出来了,”阮诺叹息一声,只得将伤口捂好,直到再溢不出半丝血气,她才松了一口气:“不用试了,以后还有机会。” 血气消失后,折腾良久的蛊虫才堪堪沉寂下来,陆无心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他向来是强大且危险的,当下这副虚弱、苍白的模样,倒让阮诺莫名有些担忧。 她一担忧,就忍不住问道:“阁主,蛊虫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体里呢?” 半晌,陆无心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听到问话,也只淡淡地掀起眼皮,道:“你说呢?” “我?” 阮诺指了指自己,茫然道:“我不知道呀。” 鱼鱼怎么可能知道你们人类的事! 陆无心淡笑了声。 不知怎么,阮诺的头皮忽然麻了一下,总觉得陆无心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偏他还很是虚弱,躺在床上时,脸色苍白,活像是受了大难,但他的眼睛却是淡然的,眼底的情绪也异常明显。 他勾着唇,道:“阿阮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 阮诺呆住。 什、什么意思? 陆无心另有身份,还是…… “我虽是无心阁的阁主,但也受制于人,那人不希望我脱离他的掌控,自然是要想些法子的,”陆无心看了阮诺一眼,嘴角勾着一抹浅笑:“这蛊的作用还不明显吗?” 阮诺:“!!!” 无心阁不是陆无心的?!他上头还有其他人?! 是谁?! 阮诺心跳得厉害,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什么样的人能养的起无心阁呢?首先,他要有权,其次,他还要有钱…… 不知怎么,阮诺的眼前忽然闪过傅远舟的脸。 “阿阮,在想什么?” 小鲛人听了自己的话,就变成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傻鹅,瞪圆了一双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陆无心莫名有些想笑。 怎么这么蠢?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信? “那那那、那是谁给你下的蛊?” 这句话刚问出口,阮诺就觉得自己太冒失了,连忙补充道:“你这样好,他还要给你下蛊,他太坏了!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去帮你报仇!” 陆无心:“……” 我看起来很傻? “你不要小瞧我,我很厉害的,”阮诺凑上前,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无心,企图得到他的信任:“说,别怕。” “……怕?” 怕你个鱼! 第80章 涂药 阮诺眼睛圆圆,一眨不眨地等着陆无心回话。 半晌,她得到了一声轻笑。 阮诺:“???” 笑什么? “阿阮真的信了?”陆无心唇角微翘,眼底染上了笑意,笑的比平时真切太多:“还真是一个小废物。” 阮?小废物?诺:“?~?” “你才是废物!” 她登时急了,坐起身来,气道:“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在骗我?你上面根本没有什么人!你就是无心阁的头头!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即使被一条小鱼控诉,陆无心也丝毫不觉心虚,只笑:“我也不知阿阮会把玩笑话当真。” 玩笑话? 玩笑你个头! 阮诺的眼睛都气红了,一双拳头握得紧紧,一副想要揍死陆无心的凶劲儿:“你骗人!”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明明她都猜到陆无心的背后就是傅远舟了!现在好了,假设都不成立,那结论必然是错的了。 阮诺的眼睛都喷了火,可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竟生生将怒气压了去,深吸了一口气,说:“算了,不过是玩笑而已,我才不会计较呢!” 鱼鱼很小气!偏要计较! “蛊虫不乱动了?”阮诺顿了顿,问:“它大概多久出来一次?下次出来时,你记得差人找我,我们一起弄死它!” “下月中旬。” 陆无心像是没有注意到阮诺的怒气,也像是对阮诺没有丝毫怀疑,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了眼。 好机会! 阮诺眼前一亮,道:“阁主累了一整天,想来也很难受了,你不用顾忌我,先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 半晌,陆无心嗯了一声。 耶! 他终于要睡觉了,等他睡着,我就用蜡烛试一试,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傅远舟那个瘪三儿! 虽然是的可能性不大,但阮诺心底的疑惑却一直没有消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诺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不能睡、不能睡…… 千万不能睡! 她用力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直疼得满眼泪花,才渐渐恢复清明。 咳,陆无心睡熟了? 这样想着,阮诺就小心地站起身来,缓缓地靠近陆无心,然后伸出一只手在陆无心的眼前晃了晃。 陆无心毫无反应。 阮诺眼前一亮,却不敢放松,依旧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没一会儿,她就捧着烛灯,像做贼一样走到床边。 呼。 有点紧张。 阮诺拿着烛灯的手有些紧,指节也苍白了些。 别慌,大哥哥说了,人皮面具惧火,遇火则融,只要她将蜡烛靠近陆无心的脸,她就能知道陆无心的真正身份了! 阮诺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这才动起了手。 她屏住呼吸,让蜡烛一点一点地凑近陆无心的脸…… 一息、两息……十几息。 陆无心的脸依旧没有动静。 阮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眼底闪过惊喜来。 陆无心只是陆无心! 他没有骗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傅远舟!他只是他,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无心阁阁主! 她的眼里刚闪出笑意,下一秒,就转变为了惊恐! 烛身上的蜡油正点点滑落,眼看着就要滴到陆无心的脸上了! 阮诺来不及思考,连忙伸手接住! “啊!” 她痛呼一声,手里的蜡烛也落到了地上! “阿阮!” 陆无心连忙起身。 眼前的小姑娘缩成了一小团,身子发着颤,捧着通红通红的手心,瞧着一副可怜相。 怎么这么笨? 拿个蜡烛都能伤到自己的手? 陆无心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 他老早就有所准备,脸上的人皮面具无惧水火,根本不会因为蜡烛的靠近而现出原形,但小鲛人不知道,她依旧用她那拙劣的小手段试探自己。 太笨了。 笨也就罢了,她还是个小废物,试探别人不成,还会伤了自己。 “过来。” 阮诺睫毛一颤,小珍珠就砸到了地上,她又是白了脸:“我、我有病,我的眼泪是小珠子,只是长的好看,但卖不了钱的。” 怎么可能! 人鱼泪价值千金! 也不知陆无心信是没信,只知他起身之后,就差人寻来了烫伤药,顺便让下人将地上的烛灯收拾干净。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下人们惊恐又敬佩的眼神。 “你拿烛灯做什么?” 陆无心故意露出狐疑的神色来。 果然,小鲛人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慌:“我、我看你脸上好像有一道疤,但屋子里太黑了,我看不清,就拿烛灯照明……” 陆无心似乎信了,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过来。” 阮诺知道他要给自己上药,就乖巧地坐到他身侧。 “阁主。” 她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问:“你好些了吗?还疼吗?” 应该是疼的,因为陆无心的脸色还很难看,唇色也不如往日红润,但他似乎很能忍,哪怕疼得厉害,他也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陆无心没回答,只看向阮诺的掌心。 小姑娘的手很小,也很白,手心粉粉嫩嫩的,偏滴了蜡油的地方显眼的厉害,红得好似能流出血来。 “疼不疼?” 阮诺嘴巴一瘪,惨兮兮地点头:“疼。” “下次还敢吗?”陆无心小心地涂抹伤药,小姑娘疼得一抖,想要抽出手去,却被陆无心紧紧地捏住了指尖儿。 他淡淡地看了阮诺一眼,道:“这就是好奇心重的代价。”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觉得陆无心意有所指。 但她自以为她的动作异常隐秘,陆无心猜不到她的小心思,就没有多想,只疼得直抽气:“疼、疼,我疼……” “忍着。” 阮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陆无心也不心软,握紧了阮诺的指尖,不顾小姑娘的躲闪,就把药膏涂到了阮诺的手上。 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轻的厉害,生怕伤了这条娇气的小鲛人。 等处理好伤口,天色依旧大黑了。 阮诺看了看自己掌心,又看了看榻边的陆无心,到底还是说道:“阁主,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小没良心的。 陆无心神色不变:“好。” 第81章 小珍珠 阮诺走后,陆无心沉默良久,才起身将地上榻上的小珍珠全都捡了起来。 他也不嫌幼稚,仔细数了数,便将这四十一颗小珍珠小心地放进帕子里。 算上府里那三十五颗小珍珠,他已经有七十六颗鲛人泪了。 “啧。” 陆无心唇角轻翘了一些,将这些小珍珠贴着心口放好。 他的小鲛人怎么这么爱哭,一哭就是几十颗小珍珠,也不知道哭的多了,会不会伤了她的根本,而且……小鲛人在其他人身边也是这样哭的? 不知怎的,陆无心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烦躁来。 她会哭出珍珠的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会不会被人觊觎呢?而且她哭的那样好看,他私心里是不想旁人看到的。 就该多欺负她一些,让她在自己身边把眼泪都流个干净,这样面对其他人时,小鲛人就无泪可流了。 陆无心的想法满是恶意,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他只想着以后将小鲛人看牢,每日让她哭那么一会儿,只让他解解眼馋就好,断不会让她一直哭的。 啧,我可真是善良。 陆无心的唇角轻勾了一下,渐渐睡得沉了。 另一边,阮诺潜回阮府后,也睡熟了,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起了身。 这几天阮长君事多,没有时间陪阮诺习武,阮诺也不着急,自己练剑也乐得自在。 练武场的人也很好相处,不出半月,阮诺就和他们熟识了,往日乖巧的小姑娘变得走路带风,说话豪气,看得人心里着急。 尤其是将阮诺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的阮长歌,更是忧心的很,但大哥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地让阮诺不再习武,更何况阮诺和旁的世家女到底是不同的,她常遇刺杀,没有保命的手段可万万不能。 这段时间,阮长歌将林家的上上下下都调查个干净,确定对诺诺动手只是林郎的个人行为后,她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将他了结了。 但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哪怕恨极了他,也知道从长计议。 不出半月,她就将林郎的身边人全都处理了,却一直留着绿绿,一是她在等待时机,想将林郎和绿绿一举拿下,二是阮长歌心中还有疑虑。 比如……近来屡次三番对阮诺动手的人究竟是谁。 阮诺性子软,不可能得罪别人,而且这伙人下手极狠,甚至无所顾忌,阮长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们的身份。 与其说是想要杀了阮诺,不如说他们是想灭口,可阮诺呆的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能受尽针对。 最后,阮长君也在暗中调查了起来。 这日,阮诺又是带伤回了阮府。 “小小姐,老夫人有请。” 她刚一进门,就听到传报,当即愣住了。 “老夫人?” 阮老夫人对她向来爱搭不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的要请她了? 阮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的觉得不安,再看传话嬷嬷这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更是眉心一皱。 “我阿姐呢?” “大小姐一早上就出门了,怕是下午才能回来。” 这么巧? “大哥哥呢?” 听到大哥哥这三个字,嬷嬷的脸色微微难看了许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一直窝在家里。” 阮诺蹙眉:“那我要等阿姐回来,再去拜见祖母。” 这话是阮长歌早早就交代过她的。 阮家的老夫人不好相与,闺中之时,就与林老太太交恶,阮长歌的母亲嫁入林家之后,阮老太太更是时不时地给她摆脸色。 阮夫人作为世家女,行事守礼,为人大度,即使对阮老夫人无甚感情,她也不会和她撕破脸皮,只能白白地受着挖苦讽刺。 直到她得了癔症,住到了后院,连礼都不见了,才堪堪躲开了阮老太太的搓磨。 阮老夫人和林老太太那样慈祥的老人都相处不好,可见她的性子有多么恶劣。 阮诺心中防备,自然听了阮长歌的话,不愿孤身前往。 “小小姐莫不是说笑了,老夫人做事还要看大小姐的脸色吗?”嬷嬷笑了一声,眼底冷然:“这阮家还轮不到别人做主呢!来人!” 她一声落下,数位膀大腰圆的嬷嬷就围了上来。 “你要对我动手?” 阮诺蹙眉:“我是主,你是仆,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的?” 这就是阿姐说过的恶奴! 嬷嬷丝毫不惧,道:“小小姐若是想治奴的罪,也要等到老夫人点头。” “看来祖母是非见我不可了?” 阮诺虽不想给阮长歌惹麻烦,但也不惧这些,别说几个强壮些的嬷嬷丫鬟了,就是十几个死士,她也不怕,何必弱了气势。 她自知躲不掉,就道:“那就走!” 嬷嬷笑道:“小小姐想通了,倒也省了奴婢的事。” 阮诺懒得理会她,就大步朝阮老夫人的院落走去。 刚一入院,她就闻到了一丝血气。 她皱了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跑进厅堂,只一眼,她就看到了被打得半死、浑身是血的花花。 不止花花,绿绿和阮梓依也跪在这里。 阮诺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就朝花花跑去:“花花!你怎么了?!” 说完,她瞪向阮老夫人:“你打她了?” 阮老夫人本就面色难看,听到阮诺质问自己,她的脸色更不善了,茶盏都被打翻在地,道:“处置一个恶奴,也要看你的脸色?这阮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做主了!” “花花是我的奴婢!” “你的?”阮老夫人呵道:“这里是阮家!” 阮诺像是战斗的老母鸡,张开翅膀将花花护个周全,正要说话,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她一低头,就看到花花满身的血痕,当即红了眼睛:“花花……” 花花是因为她才被老夫人打骂的…… “小小姐……我没事,”花花撑着一口气,乞求地看着阮诺:“小小姐,不要、不要顶撞老夫人……” 别说小小姐,就是大小姐都不敢和老夫人撕破脸皮的,毕竟在外人眼里,与长辈交恶的人,无论缘由,都是不孝。 第82章 家门不幸 阮梓依已经跪了将近一刻钟了,寒秋地凉,只跪一会儿,她就冷的厉害,更何况是跪了这么久,可她却不敢出声,甚至恨不得躲进地缝里。 怎么办。 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随口一说,谁成想老夫人竟当了真,还特意派人调查……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临大哥的怒火,她就怕得发抖,惶恐几乎将她吞没,哪里还能注意到自己疼痛的膝盖? “老夫人?” 嬷嬷和阮老夫人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一个眼色,示意丫鬟缓缓上前。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阮诺自然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不由得蹙起眉,狐疑道:“你们干什么?” 嬷嬷皮笑肉不笑,道:“小小姐,得罪了。” 下一秒,两个丫鬟冲了上来。 阮诺:“?!” 丫鬟? 两个丫鬟? 你们瞧不起我! 她登时怒了,一个闪身,躲开丫鬟的手,而后微微用力,就将两个弱唧唧的小丫鬟压到桌子上! 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阮诺已经将所有人都制服了。 阮老夫人也是一惊,但很快,怒气就将这惊色了下去,她怒骂道:“反了!反了天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想翻天!” 说着,她就大步走上前来! 阮老夫人商户出身,年轻时叉腰骂人、撒泼打架是常有的事,更没有世家女子的矜持,当下气急,竟亲自动起手来! “你别过来!” 阮诺眼睛瞪圆,连忙躲开。 无论如何,阮老夫人都是阮家的长辈,阮诺有再大的怒气也是不能和她动手的,见她走来,阮诺只能边躲边道:“你离我远一点!要是伤了你,可别怪我!” “好啊好啊!” 阮老夫人怒目圆瞪:“你个小贱蹄子!连我都敢威胁!真是反了天了!你给我站住!” 阮诺溜得更快了。 “你——” “老夫人!” “老夫人!您怎么样?!” 眼看着阮老夫人捂着胸口,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嬷嬷丫鬟们全都慌了神,连忙围上前去:“快来人!快请女医!老夫人,您没事!” 正四处逃窜的阮诺见此情景也是一愣。 不会,刚刚这老太太还张牙舞爪的,怎么突然要没气了? 她有点慌。 老太太再坏,她也是阿姐的祖母,若是真被自己气出好歹来,她要怎么和阿姐交代? 这样想着,阮诺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想要仔细看看。 哪想她刚一上前,双眼紧闭的阮老太太就登时睁开了眼,与此同时,她一把扯来阮诺的衣袖,露出她白皙的手臂来! 阮诺呼吸一窒! 糟了…… 她的胎记…… 小公主的手臂上有一个小巧的梅花胎记,但是她没有,现下老太太看到了她的手臂,岂不是就知道她是冒牌货了?! 这会给阿姐添麻烦的! 阮诺又急又气,看向阮老太太的眼神更是凶的厉害! 她怎么这么坏!居然装晕骗她! 哪想阮老太太的脸色竟然比阮诺还要难看,她像是被雷劈到了脑袋,脸色瞬间惨白,大声哭嚎:“你你——你!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一声家门不幸直震得阮诺脑袋发晕,不自觉地想要捂住耳朵。 “这这这……” 嬷嬷丫鬟也面色大变,顷刻间跪了一地!心中暗悔! 早知道是这样的糟糕事,她说什么也不敢凑上前的!现在好了,马屁没拍上,反倒自己要被灭口了! “混账!” 阮老夫人心中大怒,当即抬手,就要打到阮诺的脸上! 阮诺连忙闪开,恼道:“你干什么!”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阮诺,被阮老太太几次针对,她越发的不耐烦了,冷声道:“祖母要是无事,我这就退下了!” “你敢!” 阮老太太大怒,指着阮诺的鼻尖道:“我们阮家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真是一个小畜生!我今儿倒要看看你这身皮子下面,藏了什么脏物!来人!请家法!” “老、老夫人……” 下人们叫苦不迭,任谁都不敢一动。 他们若是动了,得罪的人就不是区区一个阮诺了!大公子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反了天了!” 阮老太太气极,一张老脸铁青铁青的:“还不把老爷请过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见老太太不再请家法了,下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阮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本能的觉得不安。 毕竟阮老太太刚刚看了她的手臂,却没能看到那枚梅花胎记……她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她来不及多想,阮老爷就被下人请了过来。 许是从下人的嘴里知道了什么,阮老爷的脸色难看的很,进门时扫过阮诺的那一眼异常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母亲。” 他沉声开口。 阮老太太像是寻到了依靠,捂着胸口,哭出了声:“这个小贱人,咱们阮家哪里对不起她,她非要做这样的事!大郎、大郎还没娶妻啊!” 阮老爷虽脸色微沉,但却很是冷静,视线在下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直看的人脸色惨白,身子打颤!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他冷声开口:“若是让我听到有谁在背后嚼舌根,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 “奴婢明白!” 下人们跪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惶恐地发誓。 半晌,阮老爷微微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厅堂之内,只剩下了阮诺、阮梓依、花花绿绿、阮老爷和阮老太太。 此时的阮诺已经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出阮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梅花胎记,但她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气成这样。 而且,这件事和大哥哥有没有娶妻有关系吗? “还不跪下!” 阮老太太怒道。 阮诺站的笔直,回瞪着她。 “你看看你看看啊!咱们家养出了怎样的孽畜!”阮老太太一边哭一边道:“家门不幸啊!” 良久,阮老爷方才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声音很沉,一听就是压抑着怒火。 阮诺茫然抬头。 什么事? 第83章 宫中来人 阮诺眼神懵懂,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模样。 阮老太太见她这样,心中更怒,冷声道:“你是何时与大郎行的苟且之事!” 阮诺:“???” 她猛地抬起头:“大哥哥?!” 我和大哥哥? 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妹,但大哥哥待她极好,她也是真心把他当成哥哥的!既然是哥哥,又如何生的出旖旎心思? “你含血喷人!” 阮诺像是愤怒的小母鸡,气道:“我没有!我和大哥哥清清白白!” “清白?” 阮老太太气的呼吸急促,看向阮诺的眼神恨不得生撕了她:“你还敢说清白?如果清白,你的守宫砂呢!” 守宫砂? 那是什么东西? 阮诺虽然不懂这个,但她知道自己和阮长君什么也没做过,急道:“谁弄丢的就找谁去!关我什么事!我不知道什么守宫砂!” “你你你——” 阮老太太脸色发青,指着阮诺的手一个劲儿地颤抖。 “你不承认是?”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不承认也没事,梓依!你来说!你看到什么了!” 阮梓依? 阮诺猛地看向阮梓依,眼神含怒。 从阮诺进门开始,阮梓依就一直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可即使如此,阮老太太还是将自己拉了出来。 她又气又恼,却也叫苦不迭,只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她是厌极了阮诺,但也不是那种靠着胡编乱造故意害人的人,更何况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把大哥拉下水的,现在好了,不单和阮诺结了仇,还要承受大哥的怒火。 “祖母……” 阮梓依颤声道:“梓依只看到前些日子大哥带着阮诺出府了,却没看到其他,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我、我……” 阮老太太脸色一沉,看向阮诺:“你三番五次的孤身出府,就是为了和人厮混?!” ??? 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偷偷出府的? 阮诺暗道自己太过大意,出府是该小心着些的,不然被人抓到了把柄,她也没办法解释。 “我没有!” 没有做过的事,阮诺自然不会承认,只看向阮梓依,道:“你亲眼看到我和大哥哥举止亲密了?” 阮梓依拳头微紧。 她自是对阮诺厌恶极了,也恨不得将阮诺拉入泥潭,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能脱身,不然做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我没有看到……”她一边哭一边道:“爹,我只看到小妹和大哥出府了,但没看到其他,至于其他事,都是绿绿说的啊!” 阮诺猛地看向绿绿。 难怪花花被打成那样,而绿绿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罚跪,原来是她害的我! “老夫人饶命!老爷饶命啊!” 绿绿也不说别的,跪在地上就是磕头,断断续续的求饶声直接将阮诺定了罪。 “你!” 阮诺也急了:“你有证据?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我!” “小姐……” 绿绿哭道:“我也不想说的,但老夫人她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您就承认了!您早些承认,也不至于气到老夫人呜呜。” “你骗人!” 阮诺气急,手永远都比脑子快的她,瞬间就扑了上去! “啊!救命啊!” “小妹!你疯了?!” “放肆!” 阮老爷也是怒极,当即抬手,一巴掌扇到阮诺的脸上,骂道:“孽畜敢尔!” 阮诺被阮梓依拉着,动作难免迟缓了些,虽躲了一下,却未完全躲开,被那大手打中了小脸,只一下,她的左脸就麻了! “你打我?” 她怒气上头,哪里还在乎什么长辈不长辈的,直接道:“你是阿姐的爹,我不想打你,但你打了我一巴掌,我是要还回去的!” 说着,她就站起了身。 别说阮老太太,就是常和阮诺打交道的阮梓依也呆住了。 “你疯了……” “老爷!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外面的下人不知道堂内发生了什么,正激动地往里跑,红着一张脸,激动道:“宫里来人了!” 厅堂内的几人全都看向了他。 只有阮诺来不及收手,一脚踹到阮老爷的膝盖上! 阮梓依:“!!!” 阮老妇人又惊又怒:“你!” 连阮老爷都愣在当场,他再如何也没想到阮诺竟然真的对自己动了手,不由一怒,但膝盖却猛地一疼,险些跪倒在地! 男人的尊严让他站直了身子,狠声道:“你个小畜生!” “老爷!” 下人脸色一白,却只能硬着头皮提醒:“是宫里!宫里来人了!” 阮老爷身形一僵,强行忍住动手的冲动,视线冰冷地扫了阮诺一眼。 阮诺也冷冷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刚刚阮老爷那一巴掌只扫过阮诺的下颌,但却瞬间打肿了她的脸,甚至嘴角都溢出了血,虽然她还了回去,但心里还是塞的厉害。 她喜欢阿姐,但却打了阿姐的爹,阿姐会不会很难做? 她眼圈有些红,嘴巴又疼得厉害,腥气在口腔蔓延,让她心里涩意更重。 鱼鱼想家了。 阮长君刚一进门就见得这一地的狼藉,不由得脚步一顿,再一抬眼,就看到了阮诺。 小姑娘圆滚滚的发包散落下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红肿着,连嘴角都有血迹,小小一个人儿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这是受欺负了。 阮长君眉心一跳,多看阮诺一眼。 好像不止受欺负了,她看他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心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但有外人在此,阮长君只能先向长辈见礼:“爹、祖母。” “阮大人。” 随着阮长君一同进门的还有一个老太监,他像是看不到满地的狼藉一般,依旧笑得可亲:“好久不见啊!” “赵公公!” 阮老爷一愣,也满脸堆笑地上前。 他虽是商人,但却借了儿子的光,在朝上有一个闲职,被尊称一句大人也不为过,可眼前这位可是赵公公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他怎的也称呼他为大人了? 阮老爷心下生疑,但这并不妨碍他去说笑寒暄。 第84章 进宫 阮老爷商人出身,最善与人结交,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拉进了与赵公公的关系。 赵公公看出他的意思,却也不拒绝,依旧笑得可亲,最后还拍了拍阮老爷的肩膀,道:“阮大人的运道来了,恭喜啊!” 阮老爷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笑着寒暄。 “宫中事忙,咱家不能多留,咱们改日再叙,”说着,赵公公才引入正题:“阮大人,不知贵府的小小姐可在府中?” 阮老爷一愣,道:“这……” 赵公公笑着将陛下想要请阮小姐进宫一见的事说了出来。 这回不止阮老爷,连阮老夫人都愣住了。 皇上想见阮诺? 陛下是何种身份,别说是他,就是大郎,除了上朝也不能见他一面的,怎么会忽然召阮诺进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老爷想要试探,但赵公公只但笑不语。 “长君……” 阮长君微微颔首,道:“爹、祖母,我这就随阿阮进宫了。” 随与带,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 阮老爷心中一凛,站直了身子,也不再疑问,而是微微侧身,将阮诺引了出来。 他从商多年,最善与人打交道,自然看出赵公公忽然的冷淡,心中叫苦不迭。 “小小姐可要梳洗一番?” 赵公公朝着阮诺行了一礼,恭声道:“咱家在此等候,不必着急。” 阮诺看了阮长君一眼,见他点头,这才道了声谢,朝外走去。 堂内的阮家人全都心头一紧。 赵公公进门时,对阮老爷虽然笑意满满,但态度却远远谈不上恭敬,这也正常,毕竟赵公公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对他恭敬,却也怪了。 可阮诺呢? 以赵公公的身份需要向阮诺行礼?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阮老爷还是本能的感到了不安。 这不安感越发强烈时,他终于忍不住地问道:“赵公公,不知陛下让小女入宫,所为何事啊?” 赵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阮老爷心中一紧,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 难不成…… 半晌,赵公公终于淡笑出声:“此事阮大人早晚都会知晓,咱家自然不会隐瞒。” 阮老爷呼吸微窒。 赵公公笑着看了阮长君一眼,阮长君这才开口:“爹,阿阮是陛下亲女。” 像是一道闷雷劈到了他的身上,阮老爷整个人都僵住了! 阮诺是陛下的女儿?! 怎么可能! 她明明—— 不,也是可能的,阮诺是夫人捡来的弃婴,生母不知、生父不祥,但、但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是陛下的女儿呢? 所以……他打了公主? 阮老爷心头一紧,拳不由握紧! 怎的就这般巧! 赵公公早不来晚不来,怕怕这个日子来!他也是蠢,怎的敢对公主动手呢?这话若是传入陛下的耳朵,他该如何是好! 和阮老爷的恐慌不同,阮老太太简直是难掩惊喜! 阮诺竟然陛下的女儿! 她心中震惊,但也不是很难接受,毕竟阮诺是她阮家养大的,又和大郎是那种关系,她再不济也是会帮衬他们的,若是幸运,他们阮家怕是能给皇帝当亲家了! 以前的阮诺只是被养在阮家的孤女,没钱没势,和大郎纠缠,只会让大郎仕途受阻,但现在不同,她是公主!那些世家女再如何,又哪里比得上公主呢! 她心中火热,哪里还记得刚刚的争执! 另一边,阮诺也换好了衣服,走入堂中。 赵公公的视线落到阮诺的脸上,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阮长君也是微微错愕。 他当小姑娘笨的厉害,但现在一看却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自己要入宫面圣,还提前将红肿的脸蛋儿擦上了胭脂水粉,虽然依旧能看得出淤痕,但到底还是用了心的。 如此,他便向阮老爷和阮老太太告了别,朝外行去。 一路上,赵公公的脸上都挂着笑。 阮诺见他笑,也忍不住回了一笑,赵公公一愣,笑意真切了许多。 很快,一行人便入了宫。 盛京虽然繁华,却是不能和皇宫比拟的,红墙绿瓦、亭台楼阁,美不胜收,阮诺忍不住四处张望,眼底带着惊讶。 这就是皇宫吗? 看起来真是华贵的很!比瑞王府气派,也比阮家恢宏! 她小步小步地往前走,听到通报,才朝殿内走去。 这里安静的厉害,宫女太监半低着头,目不斜视,像是听不到脚步声一般。 阮诺一边往前走,一边好奇地往前瞧,一眼就看到远处明黄色的身影,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咦? 他就是皇帝吗? 庆宣帝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已经衰老了,只有那双眼睛如鹰一般,闪着厉芒,虽老却异常锋利,一身王霸之气。 唔。 这个皇帝和阮诺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昏庸的庆宣帝会是双眼浑浊、整日沉迷酒池肉林的老人,但眼前的这位显然很有干劲儿,看人的眼神几乎能洞穿人的灵魂! 阮长君的眼自始至终都不曾落到庆宣帝的身上,入殿后便行了跪拜之礼。 阮诺愣了一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跪了下去。 良久,庆宣帝方才开口:“平身。” 阮诺规矩地站起来,模样有些乖巧,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瞧着有几分机灵劲儿。 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庆宣帝开口,再往身边一瞧,就见阮长君依旧垂眸静立,不动如山,阮诺忍不住眨巴一下眼睛,往前看。 上首的帝王端坐在龙椅之上,不言不语,可视线却落在了阮诺身上。 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 见阮诺抬起头,庆宣帝眼里的光亮淡却了些,缓声开口:“倒是个不怕生的。” 阮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抬头。” 他淡声开口。 阮诺顿了顿,迟疑地抬起头。 说起来傅远舟倒是像极了庆宣帝,特别是那双眼睛,都带着点点薄凉,不同的是庆宣帝从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傅远舟却需要靠着淡笑伪装。 两人对视良久。 庆宣帝忽然大笑出声,对着赵公公道:“你且看看,她和朕可是有半点相像之处?” 赵公公后背一凉,脸色白了下来。 第85章 出宫 “陛下……” 庆宣帝笑得肆意,可笑声中有多少真意,外人却是不知的,就连赵公公都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更何况是外人。 小公主是柔妃所生,却与陛下并不相像。 赵公公不自觉地想起了什么,身子抖得厉害,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难不成柔妃与静沉大师当真…… 他不敢多想,却又不得不想,若此事是真,也难怪陛下当年会将瑞王驱逐出宫。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地看向殿上的小姑娘,心道可惜。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本分人,若是入宫,也会是个好相与的,可惜啊…… 庆宣帝笑了半晌,道:“你叫什么?” 阮诺隐隐觉得这个皇帝的脑子八成有什么毛病,心中不由警惕,闻言只规矩地回了句:“民女阮诺,见过陛下。” “阮诺……”庆宣帝喃喃一声,又道:“那你可知朕是你的什么人?”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这……要她怎么说? 你是我爹? 不不不,她猫儿眼一转,道:“陛下是大渊百姓的君主,也是民女的君主。” 呼。 这回过关了? 再如何也挑不出错的,对? 她却不知听了这句话后,赵公公就闭上了眼睛,心中叹息,到底是个小姑娘,丝毫不知陛下的性子,陛下最是厌恶有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偏这小姑娘刚一入宫,就在陛下厌恶的点上狂踩。 果然,庆宣帝听了这话,眼里的笑淡了许多。 他又说了几句话,便让阮诺退下了。 “大哥哥,”阮诺看着脚尖儿,小声说:“陛下好像不喜欢我。” 喜欢才怪。 哪个男人会喜欢疑似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生下的女儿? “无事,”阮长君道:“阿阮已经很好了。” 阮诺唔了一声。 “那我们回家吗?”她低着头说。 阮长君轻叹了声,带着沮丧的小姑娘走出了皇宫,等将上马车时,阮长君才问:“阿阮,你的脸是谁伤的?” 阮诺垂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说:“是爹……” 阮长君眉头微蹙。 “大哥哥,”阮诺心虚地扣手:“我要是不尊敬长辈,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了?” 阮长君隐隐猜到了什么,道:“长辈若是有错,也不是不可顶撞。” “唔。” 阮诺继续扣手,试探性地问:“那、那要是动手呢?” 阮长君:“……” 哪怕是他,在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话都忍不住变了声调,看向小姑娘的眼神闪过震惊:“你打爹了?!” “踹了他一脚……”阮诺比划了一下,说:“就一小脚。” 阮长君:“……” 难怪刚刚他爹没有送赵公公离府,原来是伤了腿。 他张了张嘴,有心和阮诺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半晌,才问:“你们因何起了争执?” 提起这个,阮诺怒了,当即直起身,道:“怪他!都是他的错!” 阮长君:“……” 旁人若是这样推卸责任,阮长君定是对他厌恶的很,但不知怎么,这话从阮诺嘴里说出来,他竟不觉反感,甚至对阮诺的委屈感同身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爹说我和你做了苟且之事!”阮诺双手叉腰,恼道:“他说我偷了什么守宫砂!” 小姑娘一脸怒容,只两句话就震得阮长君半晌失声! 良久,他的脸色难看下来。 “爹是这么说的?” 虽是问句,但阮长君的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疑色,显然是信了阮诺的话。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双拳紧握着,有青筋暴起,似乎是怒极。 小姑娘还未及笄,别说身子没长开,就是脸蛋儿还有婴儿肥呢!这样小的年纪就被人会那样肮脏的想法想她? 更何况他和阿阮虽然没有血缘,但也是兄妹,爹对他的人品就这么不信任吗? 阮长君心下愠怒。 小姑娘也板着小脸儿,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他坏!” 半晌,阮长君嗯了一声。 阮诺傻傻地眨了眨眼睛,歪头看他,试探性地又问一遍:“他坏?” 阮长君点头。 “耶!” 她登时开心了,一双大眼睛亮了起来,开心道:“我就知道大哥哥是好人!” 许是笑意能够感染到其他人,阮长君心底的怒气消了些。 呼。 小姑娘还小呢…… 哪怕是说守宫砂、暗生苟且这样的话,她也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人事不通的小孩儿。 阮长君顿了顿,忽然问:“阿阮多大了?” 阮诺指了指自己:“我吗?” 大哥哥不知道小公主多大年纪吗?他是小公主的哥哥呀! 阮长君一怔,反应了过来,哑然开口:“我不记得阿阮是几月的生辰了。” 呼。 阮诺松了一口气,后怕的想,还好我聪明,不然就露馅了!不过小公主到底是几月份的生辰呢?她不知道呀!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阮诺才扭扭捏捏地说着:“我、我快十五岁啦。” 呜呜,我快十五岁了,那就不要问我具体几月生的好不好嘛? 阮长君倒也没多做纠缠,道:“阿阮快及笄了。” 及笄就是大姑娘了。 他低头看了看阮诺,莫名想笑,虽然是快及笄的人了,但小姑娘还是小小的。 “对了,”阮诺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抬起头:“大哥哥,什么是守宫砂呀?爹说我弄丢了守宫砂,但是不是我弄丢的。” “什么?” “守宫砂呀!” 守、守宫砂? 阮长君身形一僵,一时怔然,半晌才开口:“阿阮……阿阮不知守宫砂是何物?” 难怪小姑娘一口一个弄丢,原来是不知道守宫砂是什么啊! 可什么人会不知道守宫砂呢? 阮长君忍不住又升起探究小姑娘身世的心思来。 小姑娘娇的厉害,一双柔荑白嫩极了,掌心也没有厚茧,一看就知道她以前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可她偏偏不知道守宫砂。 据长歌所言,小姑娘曾当过乞儿,他派出去调查的人也确实见过她脏兮兮地蜷成小团的模样…… 但他不信。 乞儿断不会养成阿阮这般的性子。 “大哥哥?” 见阮长君半晌没搭话,阮诺忍不住出声。 第86章 封号 阮长君看了眼求知欲旺盛的小姑娘,罕见的有些窘迫。 他一个成年男子,要如何同小姑娘解释守宫砂是什么东西? “嗯……” 半晌,他才开口:“回府之后,我让长歌也给阿阮点上守宫砂,好不好?” 阮诺懵懂地点点头。 阮长君怕她再问,连忙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家,阿阮上轿。” “唔……” 阮诺仰头看了看炙热的太阳,又看了看神色不自然的阮长君,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上了轿。 阮长君稍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朝阮府的方向行去。 轿刚一停下,阮诺就看到府内站满了人,不由一愣,迟疑地看向阮长君:“大哥哥?” 阮长君眉头一皱。 知道阮诺身世的人不多,多数人还在观望中,怎的父亲就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在外迎接呢? 他正要出声,就见府内众人掀衣跪地,恭声道:“公主万安——” 阮诺吓了一跳。 跪下的人不止阮老爷,就连阮梓依、阮老夫人也都依次地跪在地上,有人激动、有人惊喜、有人惶恐……众人表情不一,却各个都让阮诺惊惧。 阮长君面沉如水,大步上前。 他虽是阮家嫡系长子,但和阮家不算亲日里,阮府年轻一代的公子小姐们见了他都像老鼠看了猫一般,更何况他沉下脸的时候! 不少人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爹。” 他沉声开口。 他爹虽然出身不高,但异常精明,怎的今日这般不知分寸了? 阮老爷也不是傻的,见阮长君沉下脸来,就解释道:“你和诺诺离府不久,宫里就来了人。” 阮长君抬眼。 阮老夫人激动道:“什么诺诺?是长乐!陛下亲封的长乐公主!也是咱们大渊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公主!” 唔。 阮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心道这老太太真是古怪极了,明明上午还孽畜孽畜地骂她,怎的现在就变了态度? 呵!你还有两幅面孔? “封号?” 阮长君声音略沉。 今上子嗣不多,公主不足十位,但有封号的却一个没有,可阮诺还未回宫,就得了一个封号……这是可以庆祝的好事吗? 怕不是个活靶子。 阮长君不自觉地沉下眉心。 饶是早就有让小姑娘替小诺挡灾的心思,在这一瞬,他还是忍不住喉间干涩。 身侧的小姑娘依旧不知其中利害,还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她那么信任自己,甚至不觉得自己会伤害她…… 阮长君身形紧绷,半晌没有出声。 他承认,他心软了。 有那么一瞬,他是不想让小姑娘身陷泥潭的。 可小诺…… 小诺远不如阿阮聪慧,不光呆,话还少,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让她入宫,怕是十死无生。 他闭上眼睛。 半晌,他的眼底冰凉一片。 “平、平身?” 阮诺忍了半天,到底还是学着庆宣帝的模样,试探式地怯怯出声。 阮家众人这才道谢起身。 唔。 阮诺有些不自在,朝阮长君的身后躲了躲。 “回府。” 阮长君开口。 一大家子人跪在门口,这叫什么事? 他侧过身,向阮诺行了一礼,示意阮诺先走。 阮诺却被吓了一跳,小脸儿发白地抓着阮长君的袖口,慌道:“大哥哥,你、你怎么了?” 怎么忽然生疏了许多? 阮长君垂眸,视线落到小姑娘白嫩的小手上,道:“从今天开始,阿阮就是大渊的长乐公主了,我自当守礼。” “我……” 阮诺张了张嘴。 可我不是公主啊,我只是一条小人鱼。 “不、不要,”阮诺有些急,又莫名有些慌,忽然有一种阮长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错觉,不由得开口:“大哥哥,你是大哥哥,不用那么守礼的……” 阮家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 甚至阮老夫人的脸上还带了些喜色。 她孙儿是威武将军,若是娶了有封号的公主,那还有谁敢嘲笑他们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 阮老爷站在一侧,脸上挂笑,像是忘记了自己打过公主一巴掌的事了。 只有一行人转身回府时,他才慢慢沉下脸来。 他远比阮老太太那样的妇人想的要远,阮长君之所以能坐稳这个威武将军,而不被皇帝防备的原因,不是他得民心、不是他忠义有用,而是他阮家是商户出身,无世家的根基! 假使阮长君出身世家,现在怕是已经被皇帝百般防备了! 阮诺是普通的公主也就罢了,娶进门也不会对阮长君有太大影响,偏偏她不是,她是封号公主!大渊唯一的封号公主! 阮老爷看着阮长君和阮诺的背影,心中忧色更浓。 一行人行入正堂。 阮长君先让小厮丫鬟退下,转而又让族中小辈离开,不消片刻,此处便只剩下阮老爷几人。 阮老爷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多一会儿,阮长歌便接到传讯,从堂外走来。 阮长君的眉头舒展些许。 “来。” 阮长歌一愣,先对阮老太太和阮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阮诺。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叹息,又像是思念,更像是不舍,半晌方才开口:“长歌见过长乐公主。” 阮诺呆住。 “阿姐……”她这才显出无措来:“阿姐,我、我……” “长歌,”阮长君微微颔首,便有丫鬟端着翠边白玉碟走了上来:“公主在后院长大,鲜少与外界相处,竟连守宫砂都不曾点过,倒是你和母亲的疏忽了。” 阮长歌一愣。 守宫砂? 她虽不明所以,但却反应很快,闻言就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确实是我忘性太大。” 说着,她牵过阮诺的手,笑道:“父亲,我这就随公主去后院点上朱砂。” 没点过守宫砂? 怎么可能! 阮老太太有些急了,阮诺自打进了阮家,就是由后院那位亲手照看的,吃穿用度都精细的不行,怎么可能忘记这件事呢! 更何况她明明记得—— 她正要说话,就见阮老爷忽然身形一震,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哑声开口:“竟、竟是如此……” 第87章 惩治恶奴 “殿下!” 阮老爷深吸一口气,猛地掀起衣袍,跪到地上,沉声道:“今日我不明真相,竟被恶奴蒙蔽双眼向公主问责,实在是罪不可恕!还望殿下严惩!” “这……” 阮老太太一愣,心里着急。 她这儿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不懂事了? 阮诺再如何也是她阮家养的,还能记仇不成,上午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多好!现在又重新提起,岂不是伤了和气。 “爹、爹……” 阮诺张了张嘴,有些傻了。 她虽然讨厌阮老爷,但也不想让他对着自己下跪啊! 这就是公主吗? 有了公主的身份,身边的人都会改变对自己态度,往日厌恶自己的人变得趋炎附势、笑脸迎人,和自己关系好的人,也会忽然冷淡疏远? 她不喜欢。 “不用、不用这样,”阮诺连忙扶起阮老爷,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我也不算吃亏的。” 是啊。 你踹回来了,当然不吃亏。 现在想想,阮老爷都觉得膝盖疼。 “对对对,公主都不介意,就快些起身!”阮老太太连忙上前,扶起儿子后,一脸笑意地看着阮诺,看的人连退了两步。 她也不在意,依旧笑得开心。 守宫砂的事究竟如何,她也不在意,反正阮诺和阮长君关系不错,将来也不是没可能亲上加亲…… 这样一想,她的笑容更真切了。 就连阮老爷起身之后,笑意都浓了些。 他的想法和阮老太太完全不同,毕竟不管守宫砂是真是假,阮长君和阮诺都不承认他们暗生情愫是真,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儿依旧仕途大好! 一阵假意寒暄之后,阮长歌便带着阮诺入了别院。 “阿姐……” 眼看着丫鬟离开,阮诺终于坐不住了,急着去抓阮长歌的衣袖:“阿姐,我不是阮诺,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可怎么办啊!” 阮长歌也有些急。 她知道阮诺将来会入宫,但万万没想到陛下会给她封号,这是生生地把她当成活靶子了啊! 大渊唯一一位封号公主的名头可不是小事! 别人姑且不论,就是皇后膝下的明珠公主都没有封号,她又如何容的下阮诺? 阿阮性子娇软,又易冲动,怕是没几天就能把那些公主得罪个遍! 阮长歌心里焦急,面上却是不显,只安抚道:“阿阮莫怕,知道此事的人甚少,绝不会外传,便是陛下也不会寻到线索。” “那、那我到时候是不是不能住在这里了?” 阮长歌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发包,轻声道:“阿阮是有封号的公主,将来是要住在公主府的。” 阮诺傻了。 “我自己?” 阮长歌点头。 “我、我不行的!”阮诺有些急:“我不想走,我想住在这里,不想去什么劳什子的公主府。” “阿阮莫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阮长歌顿了顿,说:“阿阮及笄那日,是正式册封之时,腊月十五之后才会入住公主府。” 阮诺小脸一苦。 她不想走。 阮府富裕的很,厨子什么的都是顶好的,在这里几个月,阮诺都长了不少肉,现下让她离开,她的肚子怕是不愿意。 再者,她心里对皇宫和皇帝还是拒绝的。 等等! 话说自己成了封号公主,是不是要和傅远舟打交道了?以他的心机,怕应该会借机与自己结交、进而搭上阮家这条线? 呵! 想的美! 大哥哥和阿姐才不傻呢!他们一定能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阿阮,把袖子挽上去。” 阮诺听话地动作着,然后把手伸了过去。 阮长歌看着这白嫩的手臂,微微顿了顿,道:“阿姐一会儿给阮诺画一个梅花胎记,免得以后生了差错。” “嗯!” “咿呀!”阮诺问:“阿姐,守宫砂是什么?很重要吗?” 阮长歌顿了顿,小心地点上朱砂,而后才缓声道:“这是证明女子贞洁的东西。”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懂。 “嗯……” 阮长歌也有些尴尬,但想着阮诺也快及笄了,若是连这都不懂,怕是会被人笑话,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哪想阮诺听后丝毫不见羞赧,还点了点头,问:“那男子呢?” 阮长歌抬眼:“嗯?” “男子也有守宫砂吗?”阮诺回忆了一番,竟没见过傅远舟的手臂上生有红痕,她不由得瘪了下嘴唇,骂道,他果然是个坏人类!连守宫砂都没有! 他不知羞! 他还不贞! “男、男子自然没有,”阮长歌大窘:“他们怎么会有。” 阮诺听了阮长歌的解释,眉头皱了起来:“凭什么他们没有,女人就要有?” 阮长歌顿了顿,说:“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了。” 特别是她这样的商户出身的女子,更容易让人看低,偏她又不是懦弱的性子,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时常出入各大店铺,总会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阮诺拳头微紧,道:“总有一日,我要让男人也点上小红点点!” 阮长歌失笑。 “小小年纪,竟想着这些。” 她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倒不觉得阮诺失礼,只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宫砂点好,两人便起了身,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阮诺就听到一声声哀嚎。 “阿姐……” 阮长歌眉心一蹙,走上前。 “绿绿!”阮诺忽然出声:“是绿绿的声音!” 说着,她快步上前。 “公主!” “前院正在处置恶奴,莫要脏了公主的眼睛,”阮长君侧过身子,挡住阮诺的视线。 阮诺怔了怔。 “大哥哥,你、你打算怎么处置恶她?” 阮长君垂眸。 不同于傅远舟那双淡色的薄凉双眼,阮长君的眸子是漆色的,里面情绪翻涌,但又让人辨不清真伪,阮诺隐隐觉得阮长君的眼底是带着冷色的。 “五十板子,然后发卖出去,”阮长君淡淡道。 至于发卖到了何处,阮长君是不想让阮诺一个小姑娘知道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阮诺竟然皱了皱眉,问:“只五十板子吗?” 她可是害了小公主的一条人命啊! 第88章 雅集 阮长君垂下眸子。 另一边,阮长歌也看向了他。 不同于阮诺的眼神清澈,性子单纯,阮长歌远比寻常男子还要聪慧,早在阮诺提起绿绿的名字时,她就心中狐疑,当下听到阮长君对绿绿的惩罚,她疑色更重。 按理说,五十板子已经算是重的了,怎的还要发买出去? 难不成大哥知道了什么? 绿绿疑似对诺诺动手的事,她并没有外传,只是从大哥那里调了不少人手调查此事,难不成只这一件事,就让大哥猜到了某些东西? “那公主觉得,该如此惩治?” 阮长君看她。 阮诺也看着他,眼神依旧干净清澈,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杀了。” 这回阮长君也微微一怔。 小姑娘这样的性子竟然也会说出杀人这样的话来?偏偏她说这话时,眼神单纯,丝毫没有嗜血的味道,违和感极强。 也对。 那日阿阮遇刺,赤手空拳杀了十几号人,她都没眨一下眼皮…… 倒是个顶厉害的小姑娘。 阮长君笑了下。 “她虽是奴,但却不算真正的奴隶,不可随意打杀,”阮长君道:“更何况发卖对她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入窑可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阮诺虽然不解,但还是信任阮长君的,听他这样说,就点了点头:“好,我信大哥哥!” 说完,她又看向堂内,惊讶的发现阮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竟然不在场。 阮长君像是知道她的茫然,就解释道:“嬷嬷顶撞了公主,自然也在受罚。” 哇哦! 阮诺眼前一亮,看向阮长君,脆生生地道谢:“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真好!” 阮长君失笑。 在场的几人闻言全都垂下眉眼,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阮老太太脸色一青。 她到底是她的长辈,长辈的身边人被打罚了,她不劝解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道谢? 这小畜生! 阮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没敢出声。 又过半晌,恶奴惩治完毕,阮诺也站得累了,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起身告辞。 她以前就受宠的厉害,现在有了公主身份,更是了不得,说了告辞之后,阮老太太和阮老爷全都起身相送,一直将她送回她的小院,方才分别。 阮诺:“……” 唔,好奇怪。 回房之后,先寻来吃食,直将肚子吃得圆圆,这才入睡。 一夜的时间,足以让阮诺的出身传遍整个盛京,一时间,满京权贵都知道阮家养女是陛下亲女,更知道这位将是大渊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公主。 夜色中,暗流涌动。 “母后!” 傅明珠刚入坤宁殿,就气恼出生:“母后!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吃茶!” “没有规矩。” 庆宣后淡声开口,声音带笑,可细听却没有多少喜意,见了傅明珠,也只是轻轻地掀起眼皮。 明明只是再轻飘飘不过的动作,却莫名带着股冷然的媚意,她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保养的极好,肤白春润,美玉无瑕,再配上这一身的华服,倒也有那么几分母仪天下的气质。 “母后!” 傅明珠急得跺脚,三步并两步就走上前来,拉着皇后的手央求着:“母后!父皇竟然要给那个又软又糯的孽种封号!我都及笄了,还没有封号,凭什么她就有了!” 见母后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自己身上,傅明珠不自觉地软了语气:“母后,她一个外来的,倒先我一步有了封号,我还怎么见人!而且她还叫长乐!母后!我不甘心!” “封便封了,你能如何?” 皇后轻笑了声,眼神微凉,叹息似地出声:“坐不坐的稳,倒是她自己的事了。” “母后?” 傅明珠眼睛一亮:“你的意思……” 皇后没有搭话,只淡淡道:“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倒是个可怜见儿的,改日送个帖子,你也是时候和她见上一见了。” “好!” 另一边,阮诺这几日过得却没那么自在了。 一是身份使然,她想出府练武,别说阮家不许,便是阮长君也不能让。 二依旧和身份有关。 这才两日的功夫,阮诺就接到了十几个帖子,这家流水宴、那家赏花会、而后这家又设了雅集……各个都想请她出府,各个都要见她一面。 也好在傅远舟公事缠身,不然阮诺又有的忙了。 “阿姐,”阮诺皱着小脸儿,把帖子往桌上一推:“我可以不去吗?她们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各个都没安好心!” 阮长歌:“……” 她既欣慰阿阮知道防人了,又为小姑娘这张没把门儿的嘴担忧。 有这么一张嘴,不出两天,她怕是就把整个盛京的贵女都得罪光了! “旁的倒是可以推脱,但这个不成,”阮长歌微微颔首,示意阮诺看过来:“九公主亲自下的拜贴,怕是推脱不得。” “九公主?” 阮诺想了想:“傅明珠?” 皇后的亲女、太子的胞妹? 阮长歌点头。 阮诺苦下脸来:“那我这是非去不可了?那阿姐能陪我一起吗?这些人真讨厌,怎么都赶在一个时间开花宴、办诗会呢?” 怎么会。 盛京的公子小姐常年都有这样的盛事,只是他们从不向阮府下贴罢了。 商户出身和世家贵女到底是不同的。 “自然,”阮长歌笑道:“我自是要陪阿阮过去的。” 世家女子瞧不上她,她自然也看不上她们,只是阮诺太小了,若是离了她的眼,她怎么可能放下心来? 倒不如寸步不离的好生看护! “真的吗!” 阮诺的眼睛登时亮了:“阿姐和我一起去,这雅集也没那么无聊了!到时候咱们多吃些好吃的!把耽误咱们的都吃回来!” 阮长歌失笑。 雅集是作诗作画的地方,哪能吃席? 说起作诗作画,阮长歌又有些愁了。 “阿阮这些日子可有练字?” 阮诺重重点头,然后献宝似地拿出自己的字帖,得意道:“怎么样?阿姐,我写的好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 阮长歌顿了顿,轻叹了声。 阿阮的字和瑞王越发的像了…… 第89章 林家 阿阮和瑞王的事算是阮长歌心里的一个结,特别是这几天,她更是时常想起。 再过十几天阮诺就及笄了,那时她就不再是阮家小娘子,而是大渊的长乐公主了,作为瑞王的“亲妹”,他们自然是要多见面的,阮长歌心里莫名的发慌。 将来阿阮要是和瑞王生了情愫,可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阮长歌怎么能不担忧。 可再担忧,她也不能挑明,只能叹息一声。 “阿姐?” 阮诺眨了眨眼睛,看她:“你不开心吗?” 阮长歌摇了摇头,安慰她说:“倒也不是,只是一想到后日的雅集,就有些发愁罢了。” “愁什么?” 阮长歌叹了一声:“无事,有阿姐在,自是不会让你丢脸的。” 阮诺不是很懂,又吃了起来。 待用过膳,阮长歌又帮阮诺挑起了衣服来,虽然她嘴上没说,但阮诺依旧能感受到阮长歌对雅集的重视,阮诺瘪了瘪嘴,暗下决心,绝对不给阿姐添麻烦。 她们这边忙碌着,林家正喧闹的厉害。 林家大房的林郎继逛青楼之后,又捅了娄子,竟然和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贪污案生了关系! 林二爷第一时间赶到了阮府。 他来时,阮老爷和阮长君都不在家,整个阮家只有阮长歌一个主事的人。 林二爷知道阮长歌的能耐,倒也不轻视她,只是朝廷大案想来也不是妇道人家能够参与的,他心中着急,只想着向阮长歌直接挑明,想见阮长君。 另一边,阮诺刚和阮长歌挑好了衣服,就听到了传报,阮诺茫然抬头。 “阿姐?” 阮长歌淡淡道:“阿阮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阮诺乖巧点头,心下生疑。 她怎么觉得阮长歌的态度有些冷淡呢? 事实上,阮长歌也确实冷淡。 待林二爷说明来意之后,她依旧面色不变,淡声开口:“既如此,二叔来我阮家,又有什么用呢?” 林二爷一怔。 林阮两家向来交好,彼此帮衬,怎的这次长歌忽然转变了态度呢? 他心下生疑,却正色道:“长歌,我知道你做的了阮家的主,此事与你说也是一样,不过说这件事之前,二叔还是想问一句……林家可是有小辈得罪了你?” 话虽这么问,但林二爷却知道是不可能的。 别说那帮小兔崽子不敢,就是他们做了,阮长歌也不是计较的性子,八成不会过多在意,可看阮长歌的脸色,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阮长歌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诺诺的事是林郎一人所为,她也不想拖整个林家下水,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迁怒他人了。 “二叔既是不知,何不回家问问大表哥呢?” 阮长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寒意:“大表哥的外室不知所踪,他也是不急的?” 那外室除了绿绿,还能是谁? 若非如此,绿绿一个阮府的大丫鬟何至于坑害自家小姐?还不是因为林郎的身份起了贪念!可她到底是丫鬟出身,眼皮子太浅,竟不知男人是靠不住的! 当下她挑明此事,也是想看看林家查出真相之后,要如何对待林郎。 这会决定她将来对林家的态度。 不过她也猜到林家后续的动作了。 林老爷子可不是蠢的,林郎这一遭不光没攀附上七皇子,还把阮家得罪个通透,这也就罢了,偏偏他坑害的人还是个公主!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罪!林家八成是要断臂求生的。 果然,林二爷听了这话,虽是不解,但还是心生狐疑。 和阮长歌告别之后,他就第一时间查了林郎近些日子的去向。 这一查可了不得,贪污都成了小事,掉脑袋的大案扣到了林家的头上! 林二爷忙碌了一整天,得知真相后,气的浑身哆嗦,不顾夜深,敲开了林老爷子的房门。 没一会儿,整个林家灯火通明! 家中女眷不知发生何事,只能焦急地四处张望,儿郎们则浑身凉透,头皮发麻。 林家人口不少,但只有林郎一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至于林书晨,也只是二房的嫡系罢了,嫡长子出事,连累的又岂会只有长房? 一时间,整个林家怨声载道! 可夜里终究不是可以议事的时候,负荆请罪一事更没办法在夜间进行,林家众人只能压着心底的惶恐,不住地在徘徊议论。 于是乎,次日一早,阮诺就被林家人吵醒了。 她起床气重,起身时更是苦着张小脸儿,唤了句花花之后,无人应声,她才想起花花被罚得养伤的事,不由得瘪了下嘴巴。 屋里的丫鬟更是惶恐,一个个都抖的厉害。 “谁来了?” 阮诺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丫鬟连忙解释:“回公主,是林家来人了。” 阮诺唔了一声。 半晌,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道:“外祖母呢?我外祖母也来了?” 见丫鬟点头,阮诺一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地披好外衫,见头发乱糟糟的,又赶忙让丫鬟梳个发包。 只是她催促的厉害,丫鬟不敢耽搁,就手忙脚乱起来。 等发梳好,丫鬟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阮诺看了眼铜镜,只见得两个歪歪的发包,却没有在意,道:“没事!就这样!” 说完,她就提着裙角往外跑。 “外祖母!” 刚一见到人,阮诺就跑了过去。 “别急别急!”林老太太连声道:“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着!” 这话脱口而出后,林老太方才想起阮诺的身世,连忙止住脚步,随着林家众人一同向阮诺行礼。 阮诺:“!!!” “外祖母!” 她连忙上前,扶住林老太太的手,急道:“外祖母!这里又没有外人,您不必多礼的!” 天啊噜! 外祖母刚刚不会是要给自己下跪?! 用人类的话说,这可是要折寿的! 林老太太却很固执,不顾阮诺的阻拦,当即跪了下去,阮诺一愣,正要说话,就对上林老太太老泪纵横的脸。 “外、外祖母……” 直到这一刻,阮诺才意识到了什么…… 第90章 荷包 林家来了很多人,不光林老太,便是林老爷也到场了,除此之外,阮诺还看到了林大爷、林二爷、林书晨……还有被打得半死的林郎。 说实话,阮诺一开始是没认出这人是林郎的。 她印象里的林郎阴沉且沉默,总是默默地站在一处,心里全是阴暗心思,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呢! 他一身是血,青色长衫早已被血水打湿,脸肿的像猪头,双腿也不自然地抽搐着。 阮诺只看一眼,就知道他这双腿废了。 林郎怎么被打成这样了,难道…… 阮诺不自觉地看向林老太太的脸。 外祖母也是哭着,却没有发出多少哭声,看向阮诺的眼神也带着愧疚和心疼,这样复杂的情绪看的阮诺心头一酸。 林郎……她是不想饶过的。 光是他把她包成礼物送给傅远舟的事,就已经不值得原谅了,更何况他还为了一己私欲对小公主下手了,简直罪无可恕! 但阮诺也明白人类和他们人鱼是不同的。 他们人鱼有仇有恨,都是独自厮杀,不会牵连家属,但人类不同,他们讲究株连九族、连坐之罚! 如此,她不由得看向阮长歌。 以阿姐的能耐,现在怕是有足够的证据给林郎定罪了?她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应该也是不愿和林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想着,阮诺沉默着将林老太太扶了起来,转而看向林二爷。 林大爷虽是嫡系,但远不如林二爷有头脑,林府的大事小情也都是林二爷一手操办,阮诺自然是和他对话。 “二叔。”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林二爷慌忙地错开身子,连忙回礼。 阮诺也不是寒暄的性子,当即问道:“二叔打算如何处置林郎?” 林二爷身形一僵,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问题回答的不够好,他们不单会和阮家交恶、被公主重责,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此,他只能慎而又慎地回道:“林郎与贪污大案有染,若无意外,应是发配荆州……” 荆州苦寒,距离盛京甚远,别说林郎一个重伤的人,便是壮汉都未必能够安全到达,与其说是发配,不如说是另一种方式的送死!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转而看向阮长歌,见阮长歌点头,她便看都不看林郎一眼,就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外祖母依旧是我的外祖母。” 林老夫人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林家人见阮诺没有迁怒的意思,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算有眼色,见阮诺自顾自地和林老夫人说着话,就都识趣地行礼退下。 阮诺看了他们一眼。 林家来了许多人,林书晨算是晚辈中的晚辈,自然是站在最后头,可不知怎么,阮诺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巧的是,林书晨也在看她。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什么男主、男配、反派,阮诺都见了个遍,但只有林书晨给她一种真的温和可亲的感觉,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后续会谋反…… 阮诺说不清是可惜还是感叹,总之是有些纠结。 林书晨似乎怔了一下,转而朝着阮诺点了点头。 阮诺回了一笑。 待人走远,阮诺方才收回视线。 林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日里几乎不会出府,当下来到了阮家,自然要多待些时日,阮诺就随着他们一同去了阮夫人的后院。 几日不见,阮夫人面上病容略重。 阮诺趁人不备,背过了身子,偷偷地哭出两颗小珍珠来,小心翼翼地碾碎,而后放到阮夫人入口的茶水中。 茶水下肚之后,阮夫人的面色微微红润。 一家人聚到一处,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聊的,阮诺也不急着走,就这样和她们说起话来。 等中午时,她没留在后院用膳,而是朝自己的小院落走。 她的院落虽小,但院外流水潺潺,小桥精致,隔着老远,阮诺就看到了桥上的身影。 林书晨? 他在等自己还是只是路过? 阮诺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想和自己说什么的,这样想着,她就提着裙角,加快了脚步。 林书晨要和自己说什么呢? 他们虽然认识,但也不算熟识啊…… “晨表哥。” 林书晨抬眼,见是她,又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阮诺看他。 小姑娘娇娇小小的,却丝毫没有怯色,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时,也不见羞赧。 林书晨略显迟疑。 两人沉默地站了许久,阮诺率先撑不住了,道:“晨表哥?” 林书晨这才下定决心一般从袖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阮诺疑惑地看了过去。 荷包又小又红,上面绣着两个戏水的小鸭子,一看就是花费心思缝制的。 唔。 可这和鱼鱼有什么关系呢? 阮诺狐疑地看了林书晨一眼,两人视线相撞,阮诺竟有一种心思被对方完全洞穿的错觉! 可她再一细看,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林书晨依旧站在这儿,好似邻家大哥哥一般。 许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她竟越发疑神疑鬼了。 林书晨在原着里虽然谋反了,但也只是背景板、小角色而已,那时庆宣帝驾崩、大渊动乱,反的又何止林书晨一人! 阮诺呼出了一口气,正要询问,就听到林书晨缓声开口:“这是公主年前在林府遗失的荷包……” 咦? 阮诺惊讶抬头。 不知是因为什么,林书晨的耳根有些红,向来温和守礼的他,眼神竟躲闪了一下:“……早该还予表妹的,只是近来事忙,竟耽搁许久,实在罪过。” 阮诺:“???” 她傻了啊! 神他娘的丫鬟捡到!这荷包应该是小公主塞给林书晨的啊!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林书晨一直没有将荷包归还于她罢了! 天!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事还真让阮梓依说中了!小公主竟然真的喜欢林书晨! 为什么? 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啊! 最古怪的是,以林书晨的性子,他怎么会收下小公主的荷包,还留了这么久呢?这可是私相授受阿! 第91章 梅花玉佩 阮诺呆呆地站在这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林书晨为什么要收下荷包呢?难不成林书晨也喜欢小公主? 不可能! 林书晨喜欢阮长歌啊!他是要向阮长歌提亲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若是别的男人,阮诺八成会觉得他是要坐享齐人之福,但林书晨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公、公主?” 林书晨说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搭话,再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明显神游天外的小姑娘,不由得唇角微滞,出声提醒。 “啊?” 阮诺连忙回神,挠挠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表哥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林书晨:“……” 再说一遍? 呵。 阮诺捏着裙角,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看向林书晨的眼神有些可怜,刚刚晨表哥都害羞了呢!耳朵红红! 是吼! 他要是不喜欢小公主,他脸红什么? 很快,阮诺又钻进了死胡同。 他既然喜欢小公主,又为什么向阮长歌提亲呢? 阮诺抓了抓脑袋,圆滚滚的发包散落了不少,脸上写满了纠结:“唔……那、那谢谢表哥帮我保管这么久了。” 也不知道阮诺这句话触碰到林书晨的哪根敏感神经了,他忽然抬起了眼,看向阮诺。 他的眼神清明,不见刚刚的羞赧,像是在试探于她。 半晌,林书晨轻笑了一声。 他虽是笑的,但阮诺莫名感觉到了一丝苦涩。 “表、表哥?” 林书晨垂下眸子,将荷包递还给阮诺,轻声道:“如此……便祝公主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不知怎么,阮诺忽然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难道他真的喜欢小公主? 原着中,林书晨虽然向阮长歌提了亲,但却和司明狱那些男配们完全不一样,他规矩、守礼,连表白都不曾说过。 所以,他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小公主? 虽然很可怜,但也不值得原谅好! 他都不喜欢阮长歌,竟然还向阮长歌提亲,这是人干事儿? 阮诺有些忿忿,但见林书晨这副克制又苦涩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又能怎么样呢? 她又不是小公主。 “那我也祝晨表哥金榜题名、名扬官场——”最后,阮诺又鬼斧神差地添了一句:“——得以善终。” 林书晨身形一顿,抬眼看她。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深藏功与名。 半晌,林书晨笑了下:“借公主吉言。” “不客气!” 阮诺笑道:“那这荷包我就收下啦!” “好。” 阮诺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但她还是没表现出来,小心地将荷包握在手里,对着林书晨说:“那……我告辞啦?” 林书晨轻笑了下,错开身子。 阮诺朝院落走去,一直走了许久,她又转头往后瞧。 林书晨依旧站在那里。 两人的视线触碰了一下,阮诺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良久,林书晨方才收回视线。 此时的他,神色寡然,眼底薄凉,眼里哪还有半分情意? “晨、晨表哥?” 他顿了顿,转过身,却见阮梓依。 她比阮诺大上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震惊和恍然,良久,她才颤声开口:“海棠,你退下。” 丫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依表妹?” 林书晨看向她,眼底不似往日的温和。 “表、表哥,” 阮梓依脸色发白,眼里含泪,手帕也被捏得皱皱巴巴,却固执地看着林书晨的眼睛:“我知道,你不喜欢阮诺的,对不对?” 林书晨轻挑眉梢。 整个阮家和林书晨相处最多的小辈应该就是她阮梓依了。 阮长歌是嫡女,出身高、模样好、手段多,自然是不屑于扒着表哥上位,其他庶女倒是有那个心思,但顾忌脸面,到底是不敢肆意搭话的。 只有她是一心跟着林书晨的。 一开始她是为了他的出身,但林书晨太优秀了,虽然他还未入仕,但她知道,他将来定能金榜题名,这样一个精通六艺的谦谦君子,谁会不心生爱慕呢? 等阮梓依反应过来时,她早就丢了心。 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看不透他了。 也许……她从没看透过他。 对上这双熟悉、但又薄凉的眼睛,阮梓依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别怕,他是晨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哪怕她做错了事,他也不会真的伤害她的。 “因为她是公主,是吗?” 阮梓依颤着声音开口,泪瞬间滴落。 “依表妹怎么会这样想呢?”林书晨淡声开口:“我与诺表妹清清白白。” 阮梓依一边摇头,一边退后,眼泪滴到衣裳上,她依旧执拗的看着他:“不是、不是的!晨表哥,你在说谎!” 林书晨看她。 “阮诺的荷包里根本没有玉佩,更没有绣鸳鸯,我知道的……”阮梓依颤着声音开口,心里疼得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胸口,只想痛哭一场! 晨表哥为什么要骗人呢? 依阮诺以前的性子,偷偷丢一个手绢都是不敢的,怎么可能在荷包上绣鸳鸯?又怎么敢把玉佩放到荷包里呢? 晨表哥为什么要骗她。 阮梓依哭得身子发颤,林书晨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缓缓地拿出手帕,递给她:“表妹,莫要哭了。” 满心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阮梓依还如何忍得住? 她恨不得紧紧地抱住林书晨,哭个痛快。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光她不能,林书晨也不肯,如此她只能自顾自地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另一边,阮诺正拄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荷包里雕着梅花的玉佩,时不时地用手戳一下。 这玉一看就是好玉,玉身滑腻,应是被人常握手中的,八成是小公主的贴身之物,可这样私密的东西还是被小公主送给了林书晨,她是有多喜欢他啊! 阮诺啧啧称奇,让丫鬟们端上膳食。 哪想不等她拿起筷子,院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第92章 自缢 阮梓依来了。 阮诺看着满桌的饭菜,不满地皱了皱小脸儿。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她没记仇地找她的麻烦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她怎么还敢主动凑过来呢!难不成阮梓依真的以为她不会再揍她一顿吗! “让她进来!” 阮诺板着小脸儿,说。 不一会儿,阮梓依便走了进来。 她刚一进门,阮诺就像是等待战斗的小公鸡一般猛地抬起头,但一看到阮梓依哭花了的脸,她又卡了壳。 咦? 她哭什么? 她向阮老太太告状,害的她被阮老爷打到了下巴的事,她还没和她计较呢!她怎么就哭上了! “民女阮梓依……拜见公主。” 阮梓依声音有些哑,也没有多少生气,像是知道阮诺的身份之后,她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竟然有些可怜。 但阮诺记仇的很,也不同情她,就扬着下巴,道:“你有事说事,别又跪又磕的,忒没劲儿!” 阮梓依似乎被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狠狠地剜了阮诺一眼。 阮诺:“???” 她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阮梓依。 你怎么敢! 我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唉!你竟然敢瞪我!还瞪的还那么凶? 阮诺赶忙回瞪过去! 两个人一坐一跪凶狠地瞪着对方,半晌,还是阮梓依先泄了气。 “不是我说的。” 她别过头,道:“我没有向祖母告状,只说你出门了,不知祖母是怎么想的,竟然把污水泼到了我的头上。” 她这句话说的怨气冲天,却是对着阮老太太的。 “哼!” 阮诺也别过头,道:“我管是不是你说的呢!耽误我吃肘子,还是耽搁你背后使坏了?” “你!” 两人视线相撞,阮梓依恨的牙根痒痒,可又思及身份,到底是率先挪开了视线,道:“虽然我不觉得是我的错,但还是害的你被骂,我应该向你道歉的。” 说着,阮梓依轻声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 阮诺掏了掏耳朵,刚要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就听到阮梓依继续道:“所以要杀要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别迁怒我姨娘和我四姐!” 阮诺:“???” “你含血喷人!”她坐直身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什么时候迁怒别人了!” 阮梓依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她不想对着阮诺低头,就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你早该走了!” 阮诺哼了一声:“耽误我吃饭!”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阮梓依,自顾自地吃起饭来,一边吃一边故意唧嘴,一副美滋滋的表情。 阮梓依白了她一眼,心道,你这副蠢笨的模样,等入了宫,有你好受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那口恶气可算了吐出了些! 阮诺才不理她,自己吃得喷香。 用过午膳,她就有些困了,和衣躺在床上后,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可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连续做了两个噩梦,没睡醒时,就听到院外的尖叫声,阮诺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外面在喊什么?” 她问完话,也无人搭茬,这才蹙着眉往院外走。 “公、公主……” 丫鬟脸色惨白,嘴唇一个劲儿地颤着,像是惊恐到了极点。 “发生了什么事?” “六、六小姐自缢了——” 阮诺瞳孔一缩,脑海中闪过阮梓依那张鲜活的脸,她连忙上前两步:“谁、你说谁?” “是是、是六小姐……” 阮诺的脑袋轰鸣,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快步往外跑。 府里姑娘自缢是何等的大事,不止阮长歌,便是阮长君都回来了,不一会儿,衙门里的人也都到场。 阮诺去的晚,但还是看到了阮梓依。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还穿着中午见她时穿着的衣裳,脸色惨白,瞳孔涣散,但阮诺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震惊、惶恐和心如死灰。 阮梓依死了。 阮诺怔怔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中午时还在瞪她,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她确实很讨厌她,也恨不得打她一顿,但也只是讨厌而已,阮诺从来没想过她会死啊! 阮梓依的尸体被抬走时,阮诺依旧傻傻地站在那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诺才缓过神来。 身边有很多人或偷瞄或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她不明所以,怔怔地回看他们。 这些人又赶忙收回了视线。 但也有人根本无惧,即使对上阮诺的视线,她也不躲不避,那双杏眼含着泪,可泪光之下,却是明晃晃的恨意。 阮诺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却记得她是阮梓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阮四。 她为什么这样看我? 半晌,阮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他们在怀疑她。 她是阮梓依自缢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他们自然有理由怀疑她了。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啊!阮梓依离开时分明还没有死志呢! 等等! 阮诺呼吸一窒! 不是自缢!以阮梓依的性子,她绝对不可能自缢! 更何况阮梓依离开时,看她的眼神还满是挑衅呢,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升起死志呢! 再者,阮梓依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对劲儿…… “阿阮。” 阮长歌眸色略沉,但看向阮诺的眼神却依旧温柔,她握了下阮诺的手,低声道:“阿阮莫怕。” “嗯嗯!” 阮诺不住地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又惶恐地拉住了阮长歌的手:“阿姐,不是我,我没有害她性命。” 阮长歌看她。 “阿姐知道,”阮长歌轻叹了一声,道:“阿阮是什么性子,阿姐再清楚不过了。” 六妹几次上门挑衅的事,她自然知晓,但这挑衅之后,她也知道阮诺从没暗地里报复过阮梓依,不然阮梓依一个小姑娘家说什么也逃不开的。 这样想着,阮长歌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忧愁。 她和阮诺一样,都不觉得阮梓依是那种自缢的性子,此事十有八九是他杀,但动手的会是何人呢?谁闲来无事会对一个后宅女眷动手? 她揉了揉眉心,开口了:“海棠,过来。” 第93章 问话 作为阮梓依身边的大丫鬟,海棠刚被衙门里的人问完话,一双腿都是软的,听到阮长歌的声音,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快步上前。 “大小姐。” 虽然她已竭力掩饰,但阮长歌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悲痛。 她轻叹了声。 哪怕不算相熟,六姐儿也是她妹妹啊…… “六姐儿今日去了何处、曾与谁见面,一字不差地再说一遍。” 海棠眼圈一红,心中酸涩难忍,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悲痛压了下去,道:“六小姐从不嗜睡,早早便起了身,做了一上午的女红,才去拜见小公主。”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阮诺,拳也握得死紧,最后一字一顿地说:“而后……六小姐与公主生了间隙、几次拌嘴!” 阮诺的身份让她有所顾忌,但一想到死不瞑目的六小姐,海棠就凭空升起了几分勇气,竟以奴婢的身份和大渊公主对上了视线:“至于期间发生了什么,想来公主也是知晓的!” “你也怀疑我?” 阮诺拳头微紧,心中的酸涩被狐疑压了下去。 “我和阮梓依说话时,并没有背着人,想来你也听到了,当时我虽然语气不好,但并没有威胁她不是?”阮诺蹙眉:“更何况我们以前就是这么相处的,她要是受不住,怎么偏偏等到了今天才自缢?” 她的话向来不中听,特别是这种时候,简直能给人带来双倍伤害! 海棠脸色微变,眼底闪过愤懑,可顾忌阮诺的身份,她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乞求地看向阮长歌,而后跪了下去! “大小姐,呜呜……求大小姐给六小姐做主啊!” 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膝行至阮长歌的身前,一边磕头,一边哭诉:“六小姐刚刚及笄,还有大把青春,若是无事,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大小姐,求您给六小姐做主啊!” 做主? 谁又坐的了主呢? 阮诺是公主啊!别说现在没有线索,就是她真的有了证据,也没有谁敢给阮诺定罪啊! 老天不公啊! 她的六小姐虽然脾气暴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从不像其他院里的公子小姐一样随意打骂下人,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呜呜呜…… 海棠掩面而泣,身子不住颤抖。 她是府里的老人儿,见多了夫人小姐背地里的那些肮脏勾当,更知道以世家大族的性子,遇到这种事八成会选择息事宁人、不再追究——一个庶女对上当今名头最盛的长乐公主,是个人就知道如何选择啊! 可是,凭什么呢?! 她的六小姐也是人啊! 海棠哭泣不止,一想到自家小姐的死状,更是疼得心头发冷。 呜呜呜,那么好的六小姐,怎么就自缢了呢! 自、缢。 这两个字在她的舌尖上滚了又滚,让她忍不住更恨更怒,可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六小姐支开自己,让她去拿桂花糕时的眼神了——那是六小姐近几日第一次想吃糕点。 当时的六小姐的眼底是带着希冀和向往的。 她想吃桂花糕。 既然想吃,她为什么不等到吃了桂花糕之后再自缢呢?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海棠神色微变。 六小姐和阮诺告别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落,她这一路不但没有哭泣,还罕见地挺直了腰板儿,眼底也带了丝笑,像是忽然放心了什么,既如此,她又怎么会走上自缢这条路呢! 她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看向阮诺! 是她! 是她害了六小姐! 六小姐不是自缢,而是被她害了性命! 一定是这样! 海棠愤恨的视线让阮诺不由得蹙眉。 “海棠。” 不等阮诺出声,阮长歌就出言提醒了。 海棠这才收回饱含恨意的视线。 “除了公主,六姐儿还见过谁?” 海棠摇了摇头:“六小姐只见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顿了顿,但转而一想,以林家郎君的性子再如何也不可能对六小姐动手的,如此,她便道:“六小姐除了公主之外,不曾见过其他人。” 六小姐爱慕林书晨的事本就不能为外人道也,更何况斯人已逝,贸然提及此事,也只会毁了六小姐的清誉。 但显然,海棠低估了阮长歌的敏锐。 “只见过小公主?” 她重复一遍,视线落到海棠身上:“你确定?” 阮长歌的眼神轻飘飘的,但海棠却莫名觉得肩头一重,险些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也不曾吭声。 阮诺一愣,多看了海棠一眼:“阮梓依还遇见了别人?是谁?在何地处?” 海棠紧抿唇瓣,并不言语。 阮长歌眸光微闪,道:“你随我来。” “是。” 说着,阮长歌便带着阮诺,朝堂内行去,期间遣散了不少丫鬟。 “说。” 她淡声道:“六姐儿还遇到了谁?” 阮诺也看向海棠。 “林家二郎,”海棠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大小姐,六小姐在求见公主之前,曾在公主院外遇到了林书晨、晨少爷。” 阮长歌抬起眼来。 阮诺也微微震惊! 难不成她走了之后,林书晨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还被阮梓依撞了个正着?! 不会不会! 阿姐一定在想林书晨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小院门前!天!她要怎么解释?实话实说还是找个借口搪塞回去? “表哥?” 阮长歌果然怔了一下,眉头微蹙:“他们说什么了?” 海棠身形一僵,半晌没有言语。 阮长歌脸色微沉:“说话!” “大小姐!”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六小姐和晨少爷说了什么,”海棠一边说,一边惶恐地抬起头:“只知道六小姐和晨少爷分别之后,哭得不能自抑……但、但六小姐清清白白,绝对没有……” “我知道,”阮长歌打断她。 阮梓依如何她不知道,但表哥的性子,她却再清楚不过,私相授受一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所以,六姐儿和晨表哥是单独交谈的?” “……是。” 阮长歌垂下眼睑,神色忽暗。 第94章 狐疑 阮长歌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心中生疑,便片刻不停地差人去寻林书晨。 海棠则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 半晌,林书晨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和林老夫人这样腿脚不方便的人不同,林家的小辈都早早就离开了阮府,只有林书晨耽搁了一段时间,但也行到了正街,当下听到传报,连忙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晨表哥。” 阮长歌微微欠身。 林书晨的脸色有些白,眼神也略微飘忽,似乎是不可置信,听到阮长歌的声音,连忙回了一礼:“表妹。” “依、依表妹她……” 哪怕一路上都有人议论,他也还是不敢相信,当下见了阮长歌,忍不住开口问道:“她……” 阮长歌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 林书晨身形一晃,面色更白。 阮诺不由得多看了林书晨一眼。 唔。 他有点奇怪。 按理说常人听到这样的噩耗,脸上的表情应该是震惊和悲痛的,但林书晨的脸上震惊有之、痛苦有之……愧疚亦有之! 他在愧疚什么? 难不成阮梓依的死真和他有关?! 阮诺都能看出林书晨的不对劲,阮长歌自然也看得出来,她心下一沉,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听海棠说,上午时,六姐儿曾遇见过表哥。” 林书晨张了张嘴,喉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半晌,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确实见过依表妹。” 说着,他看了阮诺一眼,眼底带着落寞。 阮诺心尖一颤,忍不住直起身子。 不会。 林书晨不会拉我下水的? 事实上,林书晨确实不是那些拉别人下水的人,他看了阮诺一眼之后,就克制地收回了视线,哑声说:“依表妹……”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屋内的几个女孩儿全都看向了他。 阮诺是疑惑加探究。 阮长歌是狐疑。 海棠则是惶恐和不安。 阮长歌将海棠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下一沉:“此处并无外人,表哥但说无妨。” 林书晨的袖口都被他抓得微皱,额头上也带着薄汗,但还是缓声开口:“依表妹遣散婢女之后,便要送我荷包,我、我……” 他闭上眼睛,声音轻颤,愧疚之色难以掩盖。 竟是如此。 阮长歌面色微变。 晨表哥说的浅显,但阮长歌不蠢,自然猜得出他的未尽之言! 阮梓依对林书晨心生爱慕,送了荷包,但林书晨不收,甚至可能训斥了她,她心中羞恼,一时想不开,就悬了梁。 阮长歌的拳头紧了又紧。 她和阮家的小辈并不亲近,但也多少知道她们的心思,特别是及笄的几个庶女,更是心长草一样想要给自己钓一个大家公子,林书晨这样的品貌被人看中,倒也正常。 可即使如此,阮长歌还是问向海棠:“晨表哥说的可是属实?” 海棠身子轻颤,紧咬着唇瓣,一声不吭。 她不想让私相授受这样的污水淋到六小姐的身上,可又辩解不得,只能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言。 如此,阮长歌自然懂了。 晨表哥所言确实不虚。 可正是因为这是事实,阮长歌才觉得无法接受。 如果她是阮梓依这样的庶女,她也会在一众大家公子中选中林书晨,不为其他,只因他的品貌才学,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也会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可阮梓依为什么要走上自缢这条路呢? 林书晨一时不喜,不代表一世不喜,她就不信她软磨硬泡之下,林书晨还忍心拒绝! 即使真的拒绝,那又能怎么样呢? 大不了就嫁予他人啊! 为了一个男人而自缢,实在不值! 阮长歌怒其不争,也哀其不幸,半晌才向林书晨微微欠身,道:“事关六姐儿清誉,还望表哥莫要外传。” 林书晨连忙还礼,道:“自然,我若外传,必不得善终!” 阮长歌连忙道:“晨表哥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不必起誓发愿!” 但林书晨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良久,阮长歌叹息了一声。 这不是小事,她自然要禀告祖母和爹,至于后续如何,只能慢慢等待。 她嘱咐了一声,就率先出门。 阮诺看了林书晨一眼,又看了看阮长歌的背影,而后又看了看林书晨。 林书晨:“……” 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再不济也是要回避的,怎的她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原本他的羞愧只是浮于表面,现下倒真让她瞧出了几分不自然。 阮诺看了林书晨一会儿,心道这人也够倒霉的,好端端的身上就背上了一条人命,这事放在谁身上,谁受得了? 不过…… 她还是有些奇怪。 据她所知,阮梓依不止一次向林书晨表明心意了,林书晨每次都会拒绝,她应该早就练出金刚不坏之身了,怎么今天忽然就自缢了呢? 不应该啊。 难不成林书晨还对阮梓依说什么了? 那也不能。 以她对阮梓依的浅显了解,这人类脸皮厚的厉害,言语很难伤的了她…… 阮诺蹙起眉。 “晨表哥,”她看向林书晨,问:“你和阮梓依都说什么了?” 林书晨:“……” 很好,她果然问了。 林书晨长睫轻颤,眼底闪过一抹悔意,却别过了头,道:“此事与公主无关,还望公主莫要再问。” 阮诺:“……” 她眨巴眨巴眼睛,合着这件事还和我有关系? 阮诺的脑袋瓜儿转了又转,似乎猜到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阮梓依向林书晨表明了心意,但林书晨拒绝了她,还直接挑明自己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小公主? 唔。 这倒是有几分可能。 阮梓依那么好面子,当时一定悲愤极了,也难怪她会用既嫉妒又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阮诺偷偷地看了林书晨一眼,脸蛋儿有些红。 唔,他喜欢我耶! 这可是第一个喜欢鱼鱼的人类呢! 好。 林书晨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小公主。 阮诺耸了耸肩,又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是不是阮梓依的坏太深入人心了,阮诺总觉得她再如何也不可能自杀,即使是被林书晨拒绝了,她也不会。 第95章 小幼崽 所以……阮梓依是他杀? 这个可能性似乎也是微乎其微。 阮梓依一个深闺女子,平日里连阮府的大门都少出,会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唔,似乎也会,比如得罪了我。 阮诺睫毛轻颤。 也难怪所有人都怀疑自己,自己确实有杀害阮梓依的能力和动机。 可她没有。 她也从不是那种人。 阮梓依是坏,但她的坏都是小打小闹,所以阮诺报复她时,也只是用那些小孩子的办法,甚至得知阮梓依去世时,阮诺心中还忍不住酸涩了一下。 她轻叹一声,只觉得自己又钻进了死胡同。 等她回过神时,堂内只剩下了自己和林书晨。 阮长歌执掌阮府的大事小情,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自然是有的忙了,早早就将海棠带到了阮府正堂,向阮老夫人禀明事情的经过。 只有阮诺还傻傻地站在这里。 她眨巴眨巴眼睛,说:“晨、晨表哥,我先走一步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糯糯的,叫他时像是在说什么晨晨表哥,林书晨身形微顿,而后守礼地侧开身子:“公主慢行。” 阮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快步往外走。 她午睡时被人吵醒,头没梳、衣没换地跑出了小院,现在一看,倒是狼狈的厉害。 再加上她跑路时很急,虽然脚步稳,却莫名给人将要跌倒的错觉,林书晨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就伸向前去,一把扶住了脏乱得近乎可怜的小姑娘。 阮诺瞪圆眼睛。 也不知阮长君是从何处寻来的小人儿,竟与阮诺这般相像,可又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她不是阮诺。 许是因为这双漂亮极了的眼睛。 当下这双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好似满心满眼都是他一样。 阮诺却连忙抽回了手,急道:“你别碰我!” 林书晨身形一僵,收回了手。 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是这么在意男女大防的人? 想到小姑娘穿着男装、戴着人皮面具,和一众膀大腰圆的男人勾肩搭背也不在意,却独独不愿自己碰他,林书晨的眼底便闪过一抹暗芒。 “阮梓依还在天上看着呢!你还是离我远些!”阮诺急哄哄地说完,又连忙退后了一步。 瞧她多善良! 阮梓依那么喜欢林书晨,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和林书晨亲密接触的,左右今天她刚死,她就让着她一些! 林书晨:“……” 饶是再好的心性,他也不由得面色微变。 “你……” 阮诺嘘了一声,道:“等阮梓依过了头七,你再和我说话,不然她会不开心的。” 林书晨脸色微绿。 阮诺却没管那些,说完这句话,她就对着林书晨点头示意,然后走出了房门。 良久,林书晨方才抬眼。 啧。 不过说几句话罢了,竟弄得像偷情一般! 他在堂内站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再往四周看,只觉这里阴森古怪,他微微蹙眉,不一会儿,又心中一嗤。 鬼神之事,他自是不信。 虽这般想着,但他还是走出了内堂。 另一边,阮诺披头散发的模样,确实谈不上雅观,她也只能先回自己的小院,想换上一件衣裳,哪成想这一路上,竟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议论! “啧,要我说啊,这六小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得罪谁不好,骗要得罪那位!人家可是公主!” “可不嘛!想不到小小姐平日那么好相处,其实背地里却是这样的性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这算什么!我听说是她威胁六小姐,说什么你不自缢,我就害了你四姐和姨娘!可了不得!” “你胡说!” 不等阮诺开口,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小声音。 她一抬眼,就看到两个不大的小幼崽一前一后地冲了上去,小小的拳头重重地打到说话之人的身上! 那人痛呼一声! “哪来的小畜生!还有没有规矩了!” 说着,他就要对两个小幼崽动手! “住手!” 阮诺连忙呵斥一声,快步跑上前去! “你谁——啊!公公公、公主?!” 看到了阮诺的脸,在场之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一想起六小姐的惨状,他们更是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妈的! 都怪王麻子! 要不是他先起了头,他们怎么可能会被公主抓包? 这回可怎么办? 他们莫不是要步六小姐的后尘了? “公主饶命!饶命啊——” “呜呜呜,奴婢知错了,公主饶命……” 求饶声入耳,阮诺眉头轻蹙,却不看他们,只低头看着这两个为了自己和别人动手的小幼崽。 唔。 这两个小家伙都好看的厉害。 大一些的男孩儿很瘦,但衣服却是合身的,一双眼睛大大的,有些黑,看向阮诺的眼神亮晶晶的。 年龄小的幼崽白嫩极了,瞧着奶乎乎的,仰头看她时,小嘴微张,好看的紧。 见阮诺在看他们,两个小幼崽都害羞地低头扣手。 “瞧着有些眼熟,”阮诺想了想:“我们以前见过?” 年龄大一些的幼崽抬起头,小声说:“见过的,馍、巷子……” 馍? 巷子? 咿呀!阮诺想起来了!这两个小家伙莫不就是那天被外族人抢走馍馍的小可怜儿?! 想到这儿,阮诺难免羞愧。 她把两个小幼崽带回家后,就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将他们完全忘到脑后,实在罪过! 再一看两个小幼崽满是欢喜和信赖的眼睛,阮诺的脸有些红。 “是你们呀!你叫白白,对?”阮诺看向小一些的小孩儿,笑着问:“你们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阮府?过得怎么样?” “嗯!” “吃肉!”白白重重点头,眼睛微亮,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羞涩道:“吃了好多肉肉……” 阮诺也抿嘴一笑。 知道小幼崽过得很好,阮诺也就放下了心,不过她也知道阮府这样的人家是不养闲人的,时日短还好说,日子一长,难免会有人给小家伙们脸色瞧。 这样想着,阮诺就问:“你们想不想跟着我呀?” 两个小幼崽想也不想,就脆生生地喊道:“想!” 第96章 爱慕 两个小幼崽都答应的痛快,阮诺又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然后才抬起眼皮,看向那几个小厮和丫鬟。 “冬儿。” 阮诺唤着身边的婢女,道:“带着他们去领罚,不必留情。” 冬儿一凛:“是!” 待人走远,阮诺才牵起小幼崽的小手,说:“既然你们点头了,那以后就跟着我!我现在住在最南边的小院里,过几天就要搬家,到时候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去哦!” “嗯!” 小幼崽没有一点儿异议,只因为小手被公主握着,脸蛋儿红红罢了。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 白白的手细腻柔软,看上去没吃过什么苦,但他哥哥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双小手上全是厚茧,手背也有不少地方皲裂,看上去有着超乎年龄的稳重。 阮诺问向他们的名字,才知道这两个小崽崽都是无名无姓的,但为了叫着方便,他们特意给自己起了个小名,就叫白白和小黑。 阮诺想了想:“这样,我给你们起一个名字。” 两个小幼崽眼睛一亮,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嗯……让我想想。” 她这一想,就是一路,等到了别院,她也依旧没有想好两个小崽崽叫什么名字更好,就一边翻着书,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现在的小人鱼已经认识不少字了,倒也能勉强地翻翻书本。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下人通报,这才放下笔墨,脆生生地喊着:“阿姐!” “阿姐!你回来了!前院怎么样?老太——老夫人怎么说?” 阮长歌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态,闻言也只揉了揉眉心,道:“阿阮放心,前院一切妥当,六姐儿不日就可以下葬,至于那些碎嘴的丫鬟小厮,我也不会轻易饶过。” 阮诺重重点头:“嗯!” “可用晚膳了?” “还没,”阮诺垂着头:“现在还没什么胃口,等我饿了,再差人准备。” 阮长歌点了点头,坐到阮诺的身侧,问:“你和晨表哥很熟?” 来了! 来了! 阿姐问她了! 阮诺微微坐直了身子,扣着手看她。 阮长歌自然不会向阮诺耍心机,也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晨表哥为什么会在你的小院出现?他找你可是有事?” 说实话,即使是她也对林书晨不算熟悉。 一是林阮两家虽然私交甚好,但阮长歌是女郎,不方便与表哥结识。 二是林书晨一心科举,鲜少与外人接触。 至于这第三点,便是林书晨的性格使然,他虽温和守礼、谦谦如玉,但却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处事之道,并不与谁关系密切。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和阮长歌相熟。 “唔……” 阮诺想了想,还是乖乖地拿出了林书晨还给自己的小荷包:“呐。” 阮长歌垂眸,而后面色微变。 “这是……” 这是荷包是诺诺的!也只有她会用这样的针法! 阮诺看她一眼,就知道林书晨并没有说谎,这小荷包确实是小公主送的,如此,她忍不住有些羞愧。 她把小公主曾经的心意告诉阿姐,小公主该不会怪她? “阿阮,”阮长歌的声音有些急:“这荷包是从何处得来的?” “晨表哥,”阮诺组织好语言,就道:“这是晨表哥给我的,不止荷包,还有这个。” 说着,她就拿出了那枚梅花模样的玉佩,道:“这玉佩是放在荷包里的。” 阮长歌瞳孔一缩。 她自然是聪明人,不消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诺诺胆小的厉害,见了谁都不敢说话,怎么可能对人心生爱慕呢?即使真的怀有情愫,诺诺也不是那种赠人玉佩的人啊! 更何况还是这枚玉佩。 阮长歌的眸色微沉。 难不成……林书晨是在说谎? 虽是怀疑,但她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别说林书晨不是那样的性子,即使他是,他又是如何拿走的这枚玉佩呢? 还有这荷包。 阮长歌的视线落到荷包上,别的可以是假,但这荷包却一定是诺诺亲手缝制的。 看着荷包上戏水的鸳鸯,她心里一酸。 她是怎么当姐姐的?连妹妹有了心仪的对象都不知道,若是诺诺还在,让她和晨表哥白头偕老也不是不能。 晨表哥那样的性子,自然不会让诺诺受半点儿委屈。 可惜…… “阿阮,”阮长歌睫毛一颤,问:“这荷包……晨表哥今日才还?” 怎么会! 林书晨何其守礼?平日里半点错处都不会出,怎么会接受女子的荷包?而且一接就是大半年?他疯了不成! “嗯,”阮诺点了点头:“晨表哥是在今天中午把荷包还给我的。” 阮长歌眸色微闪,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让人猜不出她的情绪。 所以……晨表哥也喜欢诺诺? 除了这个,阮长歌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虽然心有狐疑,但她也只是蹙着眉。 “阿姐。” 阮诺想了想,说:“阿姐还记得祖母过寿那日,我和阮梓依打成一团的事吗?” 阮长歌不知道阮诺为什么提起了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那天我就是一不小心地看到阮梓依送了什么东西给晨表哥,但晨表哥没收,她就把一肚子的火发泄到了我的头上,”阮诺顿了顿:“她还说‘我’也喜欢晨表哥。” 这里的‘我’,独指小公主。 阮长歌显然明白了阮诺的意思,身子微微坐直:“六姐儿知道诺诺喜欢晨表哥?” 阮诺点了点头。 阮长歌心中一凉,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连和诺诺并不对付的六姐儿都知道她喜欢晨表哥,偏偏她这个所谓一心对她好的姐姐并不知道!她这个姐姐当的称职吗? 现在想想,诺诺似乎真的对晨表哥有意。 每每年关,晨表哥来拜年时,向来不喜热闹的诺诺都会走出房门,甚至她还会穿上自己并不喜欢的浅青色衣裳…… 阮长歌闭上眼睛,眼角湿润。 她怎么就不对诺诺多用点儿心呢? 她怎么配当诺诺的姐姐? 第97章 雅集 阮诺第一时间察觉到阮长歌的情绪不对,连忙拿出手帕,递给阮长歌:“阿姐,你别难过了,诺诺也不会想看到你为她这么难过的。” 良久,阮长歌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此时她几乎可以确定诺诺是对晨表哥有意的了。 诺诺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那样羞涩、胆小、寡言的诺诺居然会为了爱情,送予晨表哥荷包,确实是让人震惊。 更让人惊讶的是晨表哥竟然接了。 阮长歌闭上眼睛。 她知道晨表哥为什么今天才把荷包物归原主了。 诺诺胆小,定是不敢将荷包直接送予晨表哥的,她能想到的办法也八成是偷偷地把荷包放到地上,等待晨表哥把它捡走。 这也是晨表哥为什么会接受荷包的原因——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荷包还给诺诺。 至于后续为什么没有还,自然是因为晨表哥对诺诺也是心怀爱意了。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晨表哥喜欢诺诺,但却受俗礼约束,不敢过多地接触诺诺,只能好生保管那个小荷包,为的就是诺诺及笄之后,再名正言顺地请来媒人。 只是他没想到诺诺竟然是大渊的公主,如此,他的心愿怕是落空了。 他没权没势没名,皇帝怎会把公主嫁他? 为了不误佳人,他只能将荷包物归原主。 但……他并不知道诺诺已经不在了。 假使诺诺还在,她与晨表哥又是何等的相配啊! 阮长歌心中苦涩,眼睛微红,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说:“晨表哥既然将荷包‘物归原主’,就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与你多做纠缠,如此,倒也免得了一些麻烦。” 阮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阿姐,我懂的,以后我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晨表哥依旧是我的表哥!” 阮长歌点了点头,眼底温柔:“阿阮真聪明。” 阮诺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阿姐,”她迟疑了一下,问:“明天的雅集,我还要去吗?” 原本她就不想去,现在阮梓依又出了事,她更是没有心情去作诗玩乐了。 “不用去了,”阮长歌道:“我这就回信,向明珠公主解释。” “嗯!” “对了!阿姐,”阮诺想了想:“阮梓依的事要怎么解决呢?” 因为被男人拒绝而自缢,实在是不堪的很,若是外传,很可能会成为盛京百姓和世家贵族的谈资笑料。 阮长歌自然是封锁消息,不让事情外传半丝。 “阿阮,这几日阿姐事忙,怕是照顾不到你了。” “没事没事!”阮诺连忙摆手:“阿姐去忙,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阮长歌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六姐儿的死没那么简单……罢了,还是先准备后事,再去调查。” 哇! 不愧是阿姐!居然也觉得阮梓依不是自杀! 所以在遇见林书晨、又和自己拌嘴之后,阮梓依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嗯嗯!阿姐,我很乖的,你去忙你的,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力气大的很,可以打下手呢!” 阮长歌摸了摸阮诺的小脑袋:“好,阿阮真厉害。” 说完,阮长歌便没有多做耽搁,转身就走出了阮诺的小院。 半晌,阮诺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阿姐又有的忙了! 她呆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正事,勾勾画画了许久,才给那两个小幼崽起好了名字。 大一些的叫阮哥儿,小一些的叫阮小哥儿。 两个小幼崽:“……” 虽然不识字,但他们本能的想要拒绝这个名字。 阮诺小脸红红:“我现在不识什么字的,你们先叫这个,等我识的字多了,再给你们起更好听的名字!” “嗯!” “谢谢公主姐姐!” 阮诺眼睛一弯,揉了揉小幼崽的脑袋瓜儿:“嘴可真甜!招人喜欢!” 就这样,两个小崽崽就在阮诺的院子里安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阮长歌异常忙碌,连阮长君都鲜少能见到踪影,再加上府里姑娘自缢的事说出去太过丢面儿,阮府也没有大办,只设了几日灵堂,便把阮梓依下葬了。 阮诺心里微微难受,面上却没露出什么。 不过几日的功夫,阮梓依的姨娘就病倒了,阮长歌请了女医,但也不见好,至于阮四姐,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但此女倒是有几分心机,哪怕对阮诺恨意暗生,面上也丝毫不显,狭路相逢时,更是能浅笑安然地对着阮诺行礼,如果不是阮梓依去世那日,阮诺曾对上过她的眼睛,怕是真就以为对方没有记恨自己了! 阮诺难免警惕。 毕竟相比于阮梓依,她这个姐姐更让人捉摸不透。 而明珠公主的雅集也因为她的个人原因延后了几天,至于是何等的个人原因,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总之,阮梓依头七刚过,明珠公主就再次下了请帖。 阮诺无法拒绝,只得盛装前往。 虽说是盛装,但因为阮梓依的事,阮诺和阮长歌都没有穿颜色过艳的衣裳,只是两人的相貌都是上等,哪怕穿着素衣,也美丽异常。 “阿姐……” 阮诺轻蹙着眉头,不解道:“不过是一个雅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马车。 阮长歌倒不觉意外,视线淡淡地扫了一圈,道:“九公主一年置办一次的雅集,自然是热闹极了。” 阮诺唔了一声,就跟着阮长歌往前走。 随着婢女的指引,两人入了正殿,刚一走近,就见得满殿的少年少女。 大渊的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森严,但依旧不会出现男女同席的情况,所以即使今天是公主宴请,也会让儿郎少女分席而坐。 远远看去,尽是少年之意气! 阮诺看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阮诺和阮长歌。 “是长乐皇妹?” 只听得一声轻笑,再一抬头,就见一少女迎面而来。 她十五六岁模样,相貌上乘,看人时,虽嘴角微勾,但眉眼间却没有多少笑意,特别是那双桃花美目更是微微上挑,带着似笑非笑的嗤色。 第98章 傅明珠 阮诺看她一眼,眨巴两下眼睛,没说话。 “皇妹想来还不知道我是谁?” 傅明珠也不介意,笑着上前搭上阮诺的手,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我是傅明珠,也是你的九皇姐。” 说着,她轻叹一声:“皇妹自幼失散,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苦。” 虽然阮诺没发现傅明珠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但本能的不太喜欢这个人,就道:“阮家待我极好,怎么会受苦呢。” 呵。 商户养大的女子就是这样愚笨可欺。 傅明珠从上至下地打量了阮诺一番,眼底的兴味渐淡。 没见她之前,她以为这会是可怕的对手,毕竟刚一入宫,就被父皇亲颁封号,确实有那么几分本事,只是刚一见到人,她就微微蹙眉,再一试探,又大失所望。 这个阮诺看着一副没长开的蠢样子,根本不配当她的对手! 亏母后还让我防备于她! 傅明珠对阮诺的兴趣淡了,自然也懒得和她搭话了,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借口离开。 阮诺呆了一会儿,和阮长歌咬起了耳朵:“阿姐,她走了呀!” 阮长歌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姑娘,稍微松了一口气,道:“可是饿了?” “嗯!” 阮诺眼睛一亮,也不顾其他人探究的眼神,拉着阮长歌往前走。 “要吃!” 她眉眼一弯,小心地吃一口软糯的桂色软玉糕,眼睛登时亮了:“阿姐!这个好吃!” 阮长歌笑了下,也不拘着她,道:“要是喜欢,回家再差人给你送去一些。” “嗯!” 阮诺继续吃了起来。 她们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一个散养在外的公主,自然老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肆意打量,当下看到两人都不理会旁人,只自顾自地坐在角落,就忍不住小声议论。 “刚刚我竟以为前头那位才是长乐公主,结果……” 绯色襦裙的少女捏着手帕,低着声音,抿嘴笑:“这长乐公主倒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不管怎么说,长乐也是陛下的女儿,哪怕养在商户家,也该有一些风骨和傲气的,结果竟是这般不堪大用的模样,害得她们竟以为阮长歌才是真正的长乐公主! 也对。 那阮长歌是嫡长女,自然受尽宠爱,即使比不得旁的贵女,也能毫无压力地压那长乐一头! “要我说,陛下也就是为了补偿她,不然——” “慎言!” 少女面色微变:“陛下的事,也是你我可以随便议论的?” 她话音刚落,就手腕一疼,她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就对上了好友藏着激动的眼,她微微一顿,也抬起眼来。 而后,吸气声不止。 阮诺作为一条小人鱼,自然是比人类耳聪目明许多的,只是她懒得理会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就自顾自地用着糕点。 哪想只一会儿的功夫,殿内就忽然安静了下来。 阮诺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傅远舟。 果然是傅远舟。 她就知道这货不可能放过接近自己、拉拢阮家的心思! 阮诺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心道,本鱼聪明着呢!想骗我?门都没有! 她微微坐直身子,藏起眼底的光,把两只小耳朵竖得高高的,时刻留意着傅远舟那边的动静。 来。 来接近我! 哼! 看我一会儿怎么无视你的! 阮诺低着头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走来,这才微微蹙眉,嗯?傅远舟怎么还没来找我呢?莫不是在欲擒故纵? 这样想着,阮诺就装模作样地朝前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正浅笑吟吟地和傅明珠说话的傅远舟。 阮诺:“!!!” 傅!远!舟! 你!混!蛋! 你居然先去找傅明珠,而不是来找我,你疯了不成?! 好。 他没疯。 是本鱼太傻了…… 我是有利用价值,但傅明珠就没有吗?她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兄长又是太子,说她是整个大渊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都不为过,傅远舟怎么轻易放过这条大鱼? 阮诺的拳头越发的紧,看向傅远舟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了。 坏人类! 你不要脸。 你贪心!你想脚踏两条船! 将阮诺的表情尽收眼底的阮长歌心尖一颤。 阿阮对瑞王……究竟有无情谊? 虽然阿阮几次否认,但阮长歌却莫名有一种他们未来会多有纠缠的错觉,当下看到阮诺的眼神,阮长歌更觉如此。 她轻叹了一声,眼底罕见滴闪过迷茫。 假使阿阮当真爱慕瑞王,她又当如何呢? 而阮诺显然无法理解阮长歌的纠结,因为她正沉寂在怒火之中!很好,傅远舟对傅明珠笑了三次,不错,他还送给傅明珠一个小盒子,真行,他居然还在和傅明珠说话! 阮诺也不知怒从何来,总之是气得厉害,一双小尖牙用力磨着,一副想要将傅远舟生吞活剥的架势。 坏人! 他骗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去骗傅明珠! 最坏的是他在选择骗我还是骗傅明珠的时候,选择了傅明珠! 嗯? 等等…… 阮诺长睫一抖,小脸上闪过茫然。 不对啊,傅远舟不来骗我,我不是应该开心吗?有什么可生气的? 想通了之后,阮诺看着傅远舟的背影倒也不再气愤,反倒同情地看了傅明珠一眼,心道,蠢人类!你要被骗了哦! 这样想着,阮诺的气就消了,又自顾自地吃起糕点来。 良久,傅远舟才朝这边走了过来。 只是阮诺专注地吃着糕点,并没有抬头,直到阮长歌轻轻地碰了阮诺一下,而后起身行礼时,阮诺才知道傅远舟走过来了。 呵! 你骗完傅明珠才过来找我?我稀罕? 阮诺哼了一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儿。 但她也不是傻的,倒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起身之后,就对着傅远舟行了一礼。 “见过瑞王……” 阮诺迟疑了一下,正要改口,就听傅远舟温声道:“父皇虽未正式册封,但谁人不知长乐公主?既如此,皇妹何不与本王兄妹相称?” 阮诺:“……” 哦豁!开始了! 他开始演了! 第99章 暖玉 小姑娘穿着素色的衣裳,衬得一张小脸儿粉粉嫩嫩的,瞧着红润又健康,说话时,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倒是有那么几分聪明劲儿。 当然,如果她愿意再掩饰一下情绪就再好不过了。 小鲛人这副拿捏着他、猜出了他的心思的模样,真是既气人又好笑。 小没良心的。 天天吃我的、喝我的、偷我的,现在又站在别人的身边对付我?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好事儿? 阮诺暗中翻白眼,但面上却扭扭捏捏地回了一句:“皇~兄~” 她的声音本就很软,当下又故意捏着嗓子说话,音调更是糯的不行,傅远舟轻笑了一声,转而对着阮长歌拱了拱手,说道:“本王身负要任,前日出京外访,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不便叨扰,竟一直不曾登门拜谢,实在罪过。” 阮长歌一怔,便知道傅远舟是在以兄长的身份向自己道谢,不由得心中一暖。 但在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不能让别人看出任何错处,连忙客套地回了一礼。 阮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阮长歌一眼。 唉! 阿姐太善良了! 傅远舟才不是在向你道谢呢!他只是想刷刷好感、套套近乎而已! 阮诺哼了一声,别过头。 傅远舟自然不蠢,只说了一句,便见好就收,收起寒暄,转而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糕点碟,问向阮诺:“皇妹很喜欢这软玉糕?” 这软玉糕是桂色的,小小一块,含在嘴里,没一会儿就化了,味道上佳,阮诺自然喜欢。 不过她很谨慎,眨巴两下眼睛之后,说:“还好……” 坏人!出招! 傅远舟轻笑一声。 “前年南下时,刚好从青州带回了一个善做糕点的厨子,改日就将他送予皇妹,”说着,他看向阮诺,眼底带笑:“我不喜甜,留在府中也只会埋没人才。” 瞧瞧!瞧瞧! 多能演啊! 连阮诺这种知道傅远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都忍不住心念一动,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偏他又这样好看。 他眸色淡淡,可又染着笑,好像万物不入他眼,唯有你是他心头所好一般,这样一张脸想要被人拒绝都太难啊! 冷静。 阮诺拳头握紧,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他迷惑。 可、可她真的被诱惑到了啊! 不单是因为傅远舟的脸,她更是垂涎傅远舟府里的糕点师傅。 但阮诺还有自己的顾虑,万一那个做糕点的师傅是傅远舟的人,每天暗中给他递消息怎么办呢?对!一定是这样!傅远舟这么坏,他对我好,也一定心怀不轨! “这……这多不好意思,”阮诺假笑了一声,道:“还是皇兄自己……” “客气什么。” 傅远舟淡色的眸子落到阮诺的身上,冷中带笑,笑里藏冰,让人分不出他的本来情绪,只用温和的声音和她说话:“皇妹喜欢,带走又何妨?” 他这样说,便不容他人拒绝了。 阮诺偷偷地撇了下嘴。 傅远舟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又可气又想笑,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另一边,阮长歌也时刻留意着傅远舟的表情,见他笑中带着苦涩,不由得心尖一颤,转而挪开了视线。 她该给他们一些时间的。 可今天这样的场合,她能怎么办呢? 别看那些贵女公子面上都说笑作诗,其实各个都在留意他们的动静,无论是阮长歌还是傅远舟都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好在几人都是极有分寸的聪明人,没有谁表现出丝毫怪异。 “前些日子出京南下,恰逢棉州采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傅远舟轻笑了声,微微抬手,就有人献上锦盒:“此玉便来自棉州,皇妹可是喜欢?” 说着,他将锦盒放到阮诺的手上。 阮诺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阮长歌。 见阮长歌点头,阮诺才小心地接过这紫檀色小盒,然后在傅远舟的示意下,缓缓地打开锦盒,露出一个鹅卵石大小的暖色美玉。 玉的颜色很淡,却未给人带来丝毫冷感,它通体透明,未加精琢,但却圆润的厉害,小小的,很好摸的模样。 阮诺见它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玉若是被雕成了兔儿,她会喜欢,但不会时刻放在身边,偏傅远舟太了解阮诺了,出手就是杀招! 阮诺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用粉嫩的指尖轻轻地戳了戳玉石,然后身形一顿,转而将玉握到手中。 咿呀! 不是错觉! 这玉真的是暖的呢! 阮诺眼睛一亮,握着暖玉的手却没有松,显然是十分喜欢的。 她人形时身子很暖,可一但化为原型,就是浑身冰凉,所以她对暖烘烘的东西都是打心底里的喜欢。 见阮诺爱不释手、双眼亮亮,傅远舟的眼底染上了笑意。 阮诺对上他的视线,都忍不住心弦一动,握着暖玉的手紧了许多。 唔。 她好喜欢这枚暖玉啊! 可、可她又不想承他的情,如果现在婉拒,等夜深时再潜入瑞王府偷来暖玉是不是也可以呢? 阮诺的眼珠儿乌溜溜地转,一副算计人的狡猾模样,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傅远舟的亲妹妹,不该明面拒绝的,所以只迟疑了一下,她就下定了决心——要! 这暖玉,她不要白不要! 反正她也没付出什么、左右都是傅远舟主动给她的……既如此,接下又何妨! 这样想着,阮诺就假装推脱:“这多不好意思……那就多谢皇兄啦!” 拒绝之后又道谢? 傅远舟唇角微勾,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阮诺也笑。 她本就像个软团子,当下又故意释放善意,看上去更可爱了些,软软的、还有些漂亮,傅远舟眸色不变,心里却有淡淡的笑意。 这小鲛人真是照着他的喜好长的,眉眼嘴巴都好看的厉害。 此时的他完全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有多么讨厌小孩儿和娇气的女子。 见傅远舟识趣,阮诺也装作羞涩的模样,小心地将暖玉放入锦盒。 “皇兄!” 一声娇呵从身后传来,阮诺转过头,就见傅明珠笑着走了过来。 第100章 吃味 傅明珠还穿着刚刚那身丽色华裙,明明人没变、衣着没变,但她却变得比刚刚还要盛气凌人,阮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此时应该远离。 “皇兄送长乐什么好东西了?要是比送我的要好,我可不依!” 傅明珠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转而又浅笑盈盈地站到了傅远舟的身侧,说话间看似带着锋芒,但却字字句句都透着亲昵,特别是说话时的语气,更是尽显小女儿情态。 只一眼,阮诺就知道傅明珠是真心把傅远舟当哥哥的。 只可惜傅远舟对她好,也只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对她这个人则是没有丝毫感情的,不然他得势之后,也不会将她当成拉拢人心的联姻工具啊。 可怕。 阮诺同情地看了傅明珠一眼,心道可怜。 被阮诺这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傅明珠的心里也不算好受,眉头轻蹙了一下,转瞬又舒展开来:“长乐皇妹,快让我长长见识嘛!” 阮诺:“……” 她小声说:“你一个公主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傅明珠听到了阮诺的话,也装作没听到,自顾自地往阮诺的檀木小盒里瞧,脸上带着一分急切和九分假笑。 “明珠。” 傅远舟轻叹了声,道:“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明珠这不是怕皇兄偏心嘛!”傅明珠也笑,道:“要是皇兄有了长乐,就对明珠不好了,明珠可要告状的!” 傅远舟闻言微微正色,垂眸看向傅明珠的眼睛,道:“同为父皇子女,何来亲疏远近之说?” 傅明珠身形一顿,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却故意跺了跺脚,装作羞恼:“皇兄!明珠只是开了个玩笑!你当真了不成?” “明珠的为人,皇兄自是知道,”傅远舟缓声说着:“不过还是慎言的好,若是让有心人听到,怕是会大做文章。” 傅明珠怔愣了一下,心里忽然酸了一下。 这是三皇兄第一次这样说她。 小时候她贪玩,但母后总是拘着她,她无法,只能向各个皇兄求助,太子哥哥事忙,总会呵斥于她,只有三皇兄会事事依她,哪怕正在温书,也会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回到皇宫。 虽然三皇兄不会带她出宫、也不会和她一起玩,甚至还会对她讲一些大道理,但她知道,三皇兄是真心对她好的。 可这样好的三皇兄有亲妹妹了,他会对亲妹妹更好…… 光是想想,傅明珠都忍不住心里发酸。 这个叫阮诺的家伙这么笨,想来用不了几天,三皇兄就会厌恶于她的。 可、可是今天三皇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她了,虽然别人听不到、虽然三皇兄不是因为傅长乐才这么说的,但她本能的觉得不喜。 她喜欢三皇兄,自然不会对三皇兄不满,就只能把满心的恶意都落到阮诺的身上。 “长乐皇妹。” 她看向了阮诺。 这回阮诺也不等傅明珠开口,就抬起手,将紫檀色锦盒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鹅卵石大小的暖玉。 只看一眼,傅明珠就放下了心。 哈? 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区区一块玉石哪里比得上三皇兄送她的风羽金莲流云簪! 不过她对三皇兄的品性还是很清楚的,他断不会送出这样的玉石,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这玉石中另有玄机。 傅明珠凑近了些,仔细地看着锦盒中躺着的玉石。 小巧、圆润、颜色微暖。 这……是一枚暖玉? 暖玉比寻常的玉石要贵上十几倍,寻常的官宦人家一生都未得一见,而眼前这块手掌大小的暖玉,未经打磨,就圆润如珠,一看就知道三皇兄是用了心的。 但傅明珠不喜欢。 她喜欢明亮的、耀眼的东西,三皇兄也深知她的喜好,每每出京,归来时都会送她一套当地流行的精美头饰。 傅明珠稍稍松了一口气,刚一抬眼,就对上了阮诺那双焦急又疼惜的眼。 她正看着自己手里的暖玉,小脸儿紧绷,拳头握紧,一副生怕玉石被她抢走的模样。 呵。 谁稀罕! 好端端的头簪她不要,非抢一个破石头? 她虽这样想,可又难免有些吃味。 这暖玉如此得阮诺的喜欢,绝对不是偶然,想来是三皇兄早早就探查了阮诺的喜好,才寻来的这块暖玉来讨她的欢心? 一想到往日独属于自己的宠爱被分给了旁人,傅明珠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儿。 “皇姐,这暖玉可入得了你的眼?” 说话间,阮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暖玉。 傅明珠眉眼一弯,笑道:“三皇兄送的自然是极好的。” 阮诺也挤出一丝假假的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暖玉重新放入檀木小盒,一副护食的小模样。 傅远舟将一切尽收眼底,而后唇角微勾:“皇妹喜欢就好。” “谢谢三皇兄!” 阮诺眼珠儿一转,掩住眼底的狡黠和窃喜,装作真诚的模样朝傅远舟行了一礼。 “以皇妹相称未免有些生疏,不如……”傅远舟顿了顿,温声说道:“不如称你一声阿阮,如何?” 咦? 阿阮? 怎么每个人都想叫我阿阮呢? 等等! 傅远舟是最早管鱼鱼叫阿阮的人,可现在傅远舟竟然抛弃了鱼鱼,转而叫其他人阿阮——虽然两个阿阮都是同一条鱼,但还是不可原谅! 坏人! 你抢了鱼鱼的名字! 阮诺心里一酸,板着小脸儿,一脸怒容地看向他。 “……皇妹不喜欢?” 傅远舟顿了顿,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半晌,他才哑声说道:“也是,这些年来我都不曾尽过兄长的责任,现在又怎敢这般奢望呢……” 你明白就好! 哼! “皇、皇兄。” 阮诺虽这样想,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强行压下心底的不满,对着傅远舟假笑:“我刚刚走神了,没有不喜欢的意思,皇兄若是想叫便这样叫。”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阿阮。” 傅远舟清冷的声音中掺杂了些许温柔,便显得有些多情,特别是他缓声说话时,语调更柔、声音更缓,就莫名添了几分缠绵。 阮诺心尖一颤儿。 第101章 祭拜 阮诺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住在瑞王府的日子,确实是温馨欢快的。 傅远舟事忙,在家的时间太少,但他每次回府,阮诺都会第一个发现,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就摇着鱼尾巴朝他游去。 傅远舟也不嫌她烦,总是浅笑着喂她吃食,偶尔心情好时,还会摸摸她湿漉漉的脑袋瓜儿,甚至有一次主动抱过她。 那时,他也像今天这样,温柔地唤着她阿阮。 阮诺的眼眶莫名有些酸。 真坏。 他怎么这样坏? 今天他温柔地叫她阿阮,明天他也会笑着叫别人阿阮…… 怎么可以这样呢? 天底下只有一个阿阮呀。 傅远舟是不是早就忘记那条小人鱼了?不然他怎么能恬不知耻地用“阿阮”来称呼别人呢? 阮诺眼睛一红。 不知是气的,还是心酸。 “阿阮不舒服吗?” 傅远舟眸色微沉,视线落到小鲛人兴致缺缺又微微泛红的眼睛上。 那日就是这样。 小鲛人红着一双眼睛,一颗一颗漂亮的小珍珠滚到了地上,一颗比一颗圆润、一颗比一颗剔透,美得不似凡物。 他这条小鲛哭时是最美的。 不光脸蛋儿微红、眼角带红,便是唇都比往日红润,哭喘时,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若是再有机会,他一定小心地看守着,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哭,不让这美景被任何人看到…… 最好还是让她哭上一整天。 这样想着,傅远舟竟有些烦躁。 他是喜欢她哭时的模样,但她若是一直哭,他又忍不住想要哄她。 啧。 怎么变得这么心软了。 就像刚刚,明明他应该站在傅明珠这边的,可一看到傅明珠看向小鲛人的眼神时,他心里瞬间就溢上了不满。 小鲛是笨,但他却见不得别人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她。 一眼都不行。 所以,他故意抬出皇帝堵住了傅明珠的口。 傅明珠心中一叹。 竟又破例了。 这小鲛人若是不对他好一些,他怕他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毕竟……付出了那么多,他总归是要讨些回报的。 “没、没有。” 阮诺长睫轻颤,眼角闪过点点晶莹,却被她转瞬就抹了去,哑着小声音说:“多谢皇兄关心,阿阮没事的。” 因为一声“阿阮”,就忍不住想哭,实在是丢人的厉害。 她的小心思全都摆在脸上,傅远舟却没有注意那些,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鲛人的眼角上。 刚刚……这里闪过一抹晶莹。 是泪珠吗? 没有凝结成珍珠的泪? 傅远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些,向来清冷的眼也染上了点点颜色。 真是好看的厉害。 可惜这殿内的人太多,又各个都看向这边,不然…… 傅远舟呼出一口浊气,道:“阿阮若是不舒服,就先歇息去,莫要强撑。” “不用!” 阮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休息?更何况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刚刚忽然的心酸实在是丢脸的很,恨不得没被任何人注意到,哪里还会特意休息? “不用的,”她连忙摆手,说:“我没有不舒服,皇兄不要担心呀。” 要不是因为你,鱼鱼会这么难过吗? 哼!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的鱼鱼不会为你再掉一颗小珍珠了! 要不是你以前对我稍微好那么一些、要不是你天天让人给我准备大肘子、要不是你天天哄我开心……我才不要理你呢! 这样想着,阮诺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恢复了清明。 “阿阮无事就好,”傅远舟淡笑一声。 他们说话的功夫,傅明珠和阮长歌都没有多言。 阮长歌没说话的原因很简单,她虽是威武将军的亲妹,但这身份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些世家出身的贵女,和公主相比,更是不足挂齿,所以她不能贸然开口。 至于傅明珠则完全是她的自尊心作祟。 从三皇兄见到这个长乐,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也只和她说话。 他们说话时,有着独特的气场,外人都插不进去。 这才一天,她就成了外人。 不应该的。 她才是被他从小宠大的妹妹啊! 傅明珠的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但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湿润,转而露出一分笑:“皇兄,你们先聊,我去那边看看。” 傅远舟温声回道:“好。” 直到傅明珠的背影远去,他才堪堪收回视线。 刚刚是他冲动了。 他不该在这种场合下,落了傅明珠的面子。 此女看似明艳大方,实则心胸狭隘,最为善嫉,她不会因此记恨自己,但会对小鲛人产生恶感。 小鲛人虽然武功超群,但还是应付不了深宫里的阴损手段。 他抬起眼,视线从阮长歌的身上扫过。 小笨鱼。 我虽然对你有所图谋,但从未想过让你深入虎穴,可你的好哥哥、好姐姐呢?他们恨不得把你推进火坑,替人挡灾! 怎么这么笨?该防的不去防,不该防的,你偏百般谨慎。 不过…… 借着小鲛人和阮家结识,然后行拉拢之举,倒也有那么几分可能。 傅远舟看向阮诺的眼神异常温柔。 他们想用你挡灾,害得你身陷泥潭,但我护你周全,只顺带着要些利息,不过分? 阮诺不知道傅远舟在想什么,但却有一种自己正在被人算计的错觉,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皇兄?” 傅远舟的眼神依旧柔和,却道:“不知雅集过后,阿阮可是能抽出时间来?” 阮诺愣了愣,然后看向阮长歌,想她求助。 阮长歌轻轻地拍了拍阮诺的手背,没有说话。 良久,傅远舟的垂下了眸子,眼底的情绪不被外人探究,他声音微哑,道:“……我想带阿阮去祭拜母妃。” 祭拜柔妃? 阮诺一愣,看向傅远舟。 他很高,也很瘦,这样垂眸静立时,给人一种落寞和孤独的错觉。 啧。 要不是看过原着,我还真信了你呢! 原着里的柔妃虽被封为柔妃,但对待傅远舟可谈不上温柔,母子二人十分疏远,像是没有半点感情。 如此,傅远舟怎么可能会有落寞的情绪呢? 第102章 吟诗作画 傅远舟这般说了,阮诺怎么拒绝的了? 若是拒绝了,那不孝的恶名怕是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阮诺只得点头。 此时大殿里热闹的厉害,少年们聚在一处投壶说笑,少女们则吟诗作画,看上去好不自在!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三人气氛诡异。 有傅远舟在场,阮长歌不便多言,只待在阮诺的身侧,垂眸静坐,不发一言。 而阮诺环顾左右后,实在无聊,又吃起了糕点来。 她们俩不说话,傅远舟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只淡笑地坐在阮诺的身侧,看着小姑娘护食似的把糕点堆到一处,然后把小脸蛋儿撑得鼓鼓囊囊,一脸荡漾地吃着点心。 可爱的很。 阮长歌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脏忽上忽下、心跳忽快忽缓。 瑞王这个表情……是对阿阮依旧有意? 不会。 在瑞王眼里,阮诺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难不成这眼神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 阮长歌代入了一下自己,假使阮长君坐在自己对面,用柔得厉害的眼神看她——天!光是想想,她都腻歪的很! 别人她不知道,但她哥阮长君年少从戎,绝对不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 呼…… 也许人和人当真是不一样的。 也许瑞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是用这样的眼神来表露情绪的。 阮长歌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绪。 良久,阮诺才将桌上的所有糕点全都吞到肚子里。 在场的几人全都熟悉阮诺的食量,就没有多问,恰好不远处走来两人,阮诺也就顺势用帕子将手指头擦拭干净。 “见过瑞王殿下、长乐公主。” 来人也是贵女,对着阮诺行礼过后,还礼貌地朝阮长歌点了点头。 “九公主正在前殿作诗,两位殿下若是感兴趣,可上前一观。” 唔。 别人不去,你还自己差人来请?这样的事怕是除了傅明珠,没有人能做得出来。 傅远舟自然无法拒绝,只能朝前走去。 阮诺也跟在后面。 她对作诗什么的实在无感,但对傅明珠挽袖挥笔的模样还是有些感兴趣,不自觉地绕路行到傅明珠的身侧。 傅明珠的字和傅远舟不同,是又小巧又板正的楷书。 阮诺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这傅明珠瞧着讨厌,想不到字写的竟然这么好看!是她小瞧她了!不行,等回了府,她也要好好练字,说什么也要比傅明珠写的好! 事实上,早在阮诺靠近的瞬间,傅明珠就留意到了她,但她没有直接搭话。 因为她心里难受。 三皇兄不喜热闹,鲜少会去什么雅集、赏花宴,但其文采、才学却无人不知。 她想趁此机会写上一首诗,让三皇兄夸赞一番,哪成想宴会刚一开始,三皇兄就被傅长乐勾走了,直到她开始作诗,他也没有回来。 傅明珠心里发酸,就差人去寻,哪想傅长乐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也跟过来了。 真是讨厌,谁稀得让她看呢! 但既然来了,她也不好赶她走,只得淡淡地瞥了一眼,笑问:“长乐觉得皇姐这诗可还入眼?” “好看。” 阮诺一边点头,一边重复道:“好看的紧!” 傅明珠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阮诺。 只一眼,她就从阮诺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惊艳。 傅明珠:“……” 她不是在冷嘲热讽,而是真心觉得我写的诗很好? 这样一看,这傅长乐也不是很讨厌嘛,看着呆呆的,其实人很诚实,也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虽然她对三皇兄对傅长乐另眼相看的事很是不爽,但仔细想想,傅长乐毕竟也是皇兄的妹妹,又自幼失散,受了很多的苦,皇兄对她好些也是正常…… 哼。 看在她这么诚实的份上,我还是勉强搭理搭理她! “皇妹对作诗也感兴趣?”傅明珠唇角微翘,道:“若是喜欢,就上前一试!” 阮诺愣了下,小脸儿红扑扑的:“我写不好的。” 写不好? 是不想写还是懒得写? 傅明珠脸上的笑淡却许多,正要开口,就对上阮诺有些可怜的眼神。 嗯…… 她认真的? 她当真不会作画吟诗? 傅明珠莫名觉得自己也没劲的厉害,这傅长乐虽然顶着封号,但芯里却是傻的,又打小就养在外面,怕是连笔都没拿过几次,自己和她比,只会平白拉低了身价。 这样想着,傅明珠就兴致缺缺地收了笔墨,不再理会阮诺,转而看向傅远舟:“皇兄!” 傅远舟走上前来。 他模样上乘,很受盛京贵女的喜欢,不过这些世家女子都将贞洁与家族脸面看得极重,哪怕对傅远舟有意,也不会表现出来,只羞红着脸站在一侧。 阮诺偷偷地撇了下嘴,听着傅远舟还算温柔的说话声。 许是傅明珠对阮诺失去了兴致,接下来的时间,她既没有找茬,也没有和她搭话,像是没看到阮诺这个人一般,自顾自地和他人说笑,阮诺也乐得清闲。 待午时刚过,阮诺就和傅明珠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了。 “阿姐,以后傅明珠要是再下帖子,我也必须要去吗?” 阮诺垂着头,声音发闷,瞧着像是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一般:“阿姐,我不想再来了。” 虽然没有人找茬,但阮诺心里清楚那些人看不上自己,言语之间也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再加上她又不会吟诗作画,怕是要不了几天,她就会沦落成贵女们的笑料谈资? 唔,鱼鱼不喜欢被人看不起! “等阿阮及笄之后,就不必顾忌太多了。” 及笄当日,陛下亲封的长乐公主,可用不着再看别人的脸色。 这样想着,阮长歌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圆滚滚的小发包,声音略哑:“……这段日子,阿阮受苦了。” “不苦!” 不知想到了什么,阮诺忍不住翘起唇角:“有那么多好吃的,怎么会苦呢!” 只有吃不到东西的小可怜儿才会苦呢! 小姑娘的眼睛依旧单纯清澈,好看的厉害,阮长歌也忍不住露出一分笑来。 如果阿阮能这样一直开心快乐,该有多好…… 第103章 单独相处 阮诺随着阮长歌回到阮府之后,就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阮梓依的死在整个盛京掀不起半点波澜,但在阮家却是了不得的大事,阮长歌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自然没有时间和阮诺多待,就匆匆离开。 阮诺无聊得厉害,拄着下巴呆呆地往窗外瞧。 转眼就过去了一整天。 次日一早,傅远舟便登门拜访。 他虽然无缘大统,但毕竟也是位皇子,阮家人不敢怠慢,早早就在门外等候,直将人引入府中。 傅远舟虽有心和阮长君攀谈,但他深知分寸,只寒暄几句,就谈及正题。 此时的阮诺还在睡梦之中,听到丫鬟轻手轻脚的声音,才困倦地揉了揉双眼,有些可怜地开口:“天才刚亮,怎么就叫我起床了呢?” “回公主的话,是瑞王殿下来访,奴婢……”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阮诺就猛地坐直身子:“瑞王?!” 傅远舟来了? 他来干什么?! 等等……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昨天她好像答应傅远舟要和他一起去祭拜柔妃? 这样想着,阮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快速起身:“快帮我梳好头发,顺便差人寻来一件素净些的衣裳!” 等她一切准备得当,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大哥哥!” 阮诺提着罗裙走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阮长君和傅远舟,就笑着打起了招呼:“长乐见过皇兄。” 傅远舟淡笑了声,没说话。 “大哥哥!你今天没有出门吗?” 阮长君这段时间忙的厉害,平日里陪她练剑的时间都没有,怎的今天忽然待在家里了?她觉得新奇,忍不住问了句。 “已经上过朝了,”阮长君看她一眼,说道。 阮诺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哦哦。” 几人都不是寒暄的性子,只说了几句话,傅远舟就向阮长君告别,转而带着阮诺往府外走。 阮诺一步三回头,看向阮长君的眼神有些可怜。 呜呜。 鱼鱼要和大坏人单独相处了! 傅远舟都坏得冒水了,大哥哥怎么就看不出呢!他不会把我带出府后,就敲烂我的鱼头,把我炖汤喝掉? 阮诺打了个寒颤,又回头望了一眼。 在阮诺看不到的地方,傅远舟神色淡了下来。 另一边,阮长君也接到了阮诺的求救信号。 只是他不觉得阮诺是排斥傅远舟,只当她是害羞,不敢和外男太过接触,忍不住失笑摇头,这小姑娘在练武场和那些兵油子学了一身坏毛病,当下竟然也胆小了起来。 这样远远看着,阿阮小小一只,竟有些可怜。 她穿着素净的衣裳,头梳着发包,泪眼汪汪地往回看,从头到脚都是招人疼惜的模样。 直到小姑娘走远,连背影都看不到半丝,阮长君才堪堪收回视线。 阮诺磨磨蹭蹭地走了许久,傅远舟都没说话,她也渐渐地不再注意他,转而看着自己时而露出、时而藏到罗裙下的脚尖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些尴尬。 但仔细想想,傅远舟是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的,毕竟她有利用价值嘛! 这样想着,阮诺就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 唔…… 他没有看她,只自顾自地往前走着,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可那双眼睛却是毫不掩饰的薄凉。 嗯?他怎么了? 好像不是很开心唉? 但是他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呢?我才不要理他呢! 可、可…… 可阮诺还是忍不住想要偷看他。 话说傅远舟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时刻伪装吗?他怎么敢当着我的面直接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他就不怕我把这件事传出去? 忍了很久,阮诺到底还是没忍住,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兄,你是不开心了吗?” 哪想她刚开口,傅远舟就停住了脚步,阮诺躲闪不及,脑袋就撞了上去。 “咿呀!” 她连忙捂住了头,恼道:“你怎么忽然停下了!” 他忽然停下也就罢了,偏偏还撞到了她!阮诺刚要抬头瞪他一眼,就对上傅远舟凉薄的视线。 他没这样看过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属于小人鱼敏锐的直觉让阮诺不自觉地退后两步,色厉内荏般地开口:“你干嘛!” 半晌,傅远舟眼底的凉意终于退去些许。 他上前。 阮诺个子不高不矮,但傅远舟却高出她一整个头,当下这么一靠近,阮诺小小一只就完全被傅远舟遮住了。 唔,有些危险。 “阿阮。” 傅远舟开口,声音清冽如碎玉一般。 “阿阮和阮将军向来亲密,是吗?” 他缓声说着,玉一样的手轻轻地扫过阮诺的面颊,温柔地别过她耳边的碎发,而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阮诺的耳垂:“阿阮怎么不说话?” 阮诺:“!!!” 她寒毛都竖起来了,本能告诉她必须逃跑,但耳朵却被傅远舟捏在手上,她逃无可逃! “皇皇皇……皇兄,”阮诺虽然不疼,但耳朵被人捏住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打心底里的不安,忍不住伸手扣住了傅远舟的手腕,道:“你松手。” 她力气大,害怕时,更是控制不好力道,若非傅远舟躲的及时,怕是被这条没良心的小鲛人捏碎了手骨。 他眸色一沉,道:“我只碰了碰阿阮的耳朵,阿阮就想要了我的命?” “我没有!” 她刚喊出声,就想到自己刚刚的力道,难免有些心虚,眼神微闪,道:“我、我才没有呢,你也不要捏我耳朵,这里这么多人,他们都看着呢。” 傅远舟身边的侍从规矩的很,各个都垂着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不发一言。 “阿阮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傅远舟缓缓开口,声音不紧不慢,却有些冷:“阿阮和阮将军关系很好?” 阮诺:“!!!” 他为什么要追问! 傅远舟是不是疯了啊?! 刚刚阮长君在时,他温文尔雅、规矩守礼,怎么和她单独相处时,就原形毕露了呢?在自己面前,他连伪装都不屑了? 真是……岂有此理! 第104章 哥哥 “我、我和大哥哥的关系自然是好的……” 阮诺小声说:“你不要再掐我耳朵了,我不喜欢。” 好,其实也不是掐,傅远舟只是轻轻地揉捏着,只是不知为何,他的指腹有些粗劣,捏着耳朵时,虽然不疼,但却不好受,让阮诺忍不住想要跑开。 她回答完这个问题,傅远舟半晌没有开口。 直到阮诺忍不住抬起头,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才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阮诺太讨厌他了,以至于她竟然从这样温润的笑声中,听出了那么一丝的阴阳怪气。 “阮将军为人正派,阿阮愿意和他亲近,倒也正常,”傅远舟说着。 多可笑。 明明是他最早认识她的,她却对他百般防备,明明把她当成挡箭牌的人是阮长君,偏偏她对阮长君感恩戴德。 这个没眼力的蠢东西。 活该她被人骗、被人欺负。 傅远舟心里情绪翻涌,各种不知名的烦躁通通都涌了上来,这条小鱼怎么就这么蠢?为什么她谁都愿意相信,单单不会相信自己? 明明只有他不想伤害她。 假使她愿意离开阮家,待在自己身边,傅远舟甚至愿意为她退上一步。 比如,他可以养她一辈子。 再比如,只要她不自己作死,他会尽他所能护她平安。 可她偏偏这么笨,竟然一声声地叫着阮长君大哥哥,多可笑,多腻人?光是听听,他都觉得恶心。 另一边,阮诺丝毫不知道傅远舟在想什么,只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眨巴两下眼睛,心道,唔……既然正常,你为什么要问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皇兄,”阮诺微微仰头:“你可以不掐我的耳朵了吗?” 小姑娘眼神清澈,干净的厉害,傅远舟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重了一分:“疼了?” 阮诺诚实地点了点头:“一点点疼。” 那就忍着。 傅远舟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而后他眼神微顿。 小鲛人原本白生生的小耳垂现出了一点薄红,被他重捏了一下,又红了一片,小小的、像一颗红色珍珠。 傅远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知怎么,他忽然有一种想将那抹红含入口中的冲动。 “皇兄。” 直到小鲛人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他才从近乎魔怔的状态中脱离,再对上她通透明亮的眼,傅远舟忽然哑了声音。 “为什么要叫阮将军大哥哥?” 阮诺愣了愣:“因为他就是大哥哥呀。” 小鲛人的声音很软,带着股甜腻劲儿,特别是喊大哥哥这三个字时,更是软糯的很,听得人心尖发软,也正是因为这一声,让傅远舟的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烦躁。 好端端的,就叫别人大哥哥? 说起来我才是她名义上的三哥…… “那我呢?” 傅远舟垂下眸子,视线落到阮诺白嫩的小脸儿上。 “啊?” 阮诺傻了。 什么意思?傅远舟也想让我叫他大哥哥吗? 半晌,阮诺才抓着裙角,小声唤了一句:“哥哥……” 唔。 不知为什么,她叫阮长君大哥哥时不觉哪里不对,偏偏这样叫傅远舟,她总觉得有些羞耻。 不自觉间,她的耳根都是红的。 另一边,傅远舟则心头一震,身形瞬间紧绷。 刚刚……小鲛人叫他哥哥了? 他的本意倒不是这个,但不得不承认,小鲛人这一声哥哥还是让他心头一软。 现在想想,哥哥这个词从里到外都透着亲昵劲儿,哪里又腻人了呢? “乖阿阮。” 傅远舟淡色的眸子里染上暖意,抬手在阮诺圆滚滚的发包上轻揉了一下,温声道:“你我本是兄妹,称声哥哥并无不可。” “唔……” 阮诺心跳的有些快,脸蛋儿也红了红,喃喃地哦了一声。 傅远舟高出阮诺许多,一低头就能看到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儿,不由得心弦一动。 小鲛人哪里都肉肉的,瞧着很好摸的模样。 不过阮府到底是人多眼杂了些,他倒是不怕这些小厮婢女将此事外传,但也要顾及着小鲛的名声,所以只得按捺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温声道:“有外人在场时,阿阮称我一声皇兄,若是在私底下,叫我哥哥就好。” “嗯啊!” 她应了一声,就跟在傅远舟身后走。 嚯嚯嚯! 不愧是傅远舟!恨不得时刻释放自己的魅力,去勾引各路女人!现在好了!他连我这样一条单纯可爱的小鱼都要勾引,简直是不可原谅! 阮诺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 他神色淡淡、唇角微勾,清风明月般美好,眉眼间不见丝毫羞赧。 哼! 阮诺不满意了。 凭什么害羞的只有鱼鱼一条鱼!这不公平。 虽这样想,但她也没有傻里傻气地去挑衅傅远舟,而是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一边乖乖地跟在傅远舟身后走。 没走两步,她就撞到了一堵墙。 “唔!” 她一头撞到傅远舟的肩膀上,疼得她连忙捂住额头:“你怎么又忽然停下来了!” “疼了?” 傅远舟似乎靠近了许多,阮诺一抬眼,就和他那双淡色的眸子对个正着。 她眼神躲闪了一下,道:“撞到了脑袋,自然是疼的。” 半晌,傅远舟握住了阮诺捂着额头的小手。 阮诺:“!!!” 占鱼鱼的便宜! 虽这样想,但阮诺却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毕竟……傅远舟虽然坏了些,但他这张脸却是没有半点瑕疵的,如此一来,他们之间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呢。 虽然他老早就知道小鲛人浑身都软软的,抱起来的感觉十分美妙,却也不知她这只小手都是这样软嫩的。 小小的一团被他握在掌心,让他丝毫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捏坏了她。 事实上,傅远舟对小鲛人的力气又清楚的很。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却没有过多留意那双手,而是将视线落到小鲛人的额头上。 小鲛并没有说谎,这里确实是红了一片。 啧。 多娇气。 只撞了一下,头上就红了一片。 虽这样想,傅远舟的眼底却闪出一抹疼惜来:“疼坏了?可怜见儿的。” 第105章 饲养值提升 疼坏了?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茫然。 她只是撞了下额头,虽然疼,但也不至于疼坏了啊,听傅远舟这语气,不知道的人会不会以为她的脑袋被撞露了一个洞呢? “唔……也不是很疼的。” 她仰起头,对上傅远舟的眼睛。 不得不说,傅远舟不光这张脸欺骗性十足,便是他的眼睛也不安生,那双本应冷漠的淡色眸子里,竟然藏了许多疼惜! 真是个大骗子! 阮诺撇了下嘴,不去看傅远舟的眼睛:“多谢皇兄关心,阿阮不疼了。” 半晌,傅远舟缓声开口:“怎么不叫哥哥了?” 阮诺:“……” 喂!你的关注点跑偏了诶! “好的,”阮诺从善如流地说道:“多谢哥哥关心,阿阮并无大碍。” 傅远舟轻笑了一声。 “如此便好。” 阮诺偷偷翻了好几个白眼,然后又想跟在傅远舟的身后往府外走。 哪想傅远舟却不让她如愿,几次缓下步伐。 “哥哥?” “阿阮为何要走在后面?”傅远舟看她:“你既非婢女,又非小厮,何至于落于人后?” 阮诺愣了愣。 这是宫里嬷嬷教她的礼仪。 假使她和长辈一同前行,按照礼法,她应该走在长辈的后面,假使对方虽年龄尚幼,但在朝为官,她也要落后于人,甚至即使她和对方平辈平权,对方是男子,她也要避让。 阮诺对这些人类的礼仪烦不胜烦,但碍于身份,也只能暂且忍下。 变成人的这段时间,她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也许是男尊女卑的观念太过深入人心,便是向来不屈于命运的阮长歌也习惯性地站在阮长君的后侧,甚至不觉哪里不对,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长此以往,阮诺怕是也会习惯性地站在男性的身后。 直到傅远舟点醒了她。 说来也怪,连阮长歌都没注意到的问题,居然会被傅远舟看到、并指出。 阮诺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嬷嬷说,男子应该走在女子前面的。” 半晌,傅远舟轻笑了一声。 “阿阮这么听话吗?”他声音带笑:“旁人如何与我无关,但与我同行时,阿阮不必拘于俗礼。” 不知怎么,阮诺竟觉得傅远舟温和的笑声中是藏着野心的。 但此时的阮诺却没有闲心去想那些,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发一言。 变成人后,虽然有很多快乐,但更多的还是憋屈。 她不喜欢和别人勾心斗角,也不喜欢朝谁跪拜,可再多的不喜,都因为受身份所制,容不得她半丝反抗。 许是今天的事触及了她的心弦,也许是她疲惫于这样的生活,总之,她忽然思念起深海来了。 “我想回家。” 阮诺在心里轻喃着。 【滴——】 许久不曾上线的系统发出滴滴的声响,良久,机械的系统音方才传来:【宿主大人。】 阮诺动了动耳朵,问:“你的声音怎么破破烂烂的?” 像年久失修的破烂机器。 【许久没能上线,语音系统出现故障。】 阮诺:“……” 唔,听起来就很废物的样子。 “系统呀,”阮诺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句废话:“如果我想回到深海,就必须完成任务,是嘛?” 系统:【……是。】 阮诺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攻略傅远舟呢?” 系统:【……】 本统要是知道,还能轮得到你这条蠢鱼? “你也不知道吗?”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心道,她这个系统果然很菜呀。 【301号宿主,请注意你的措辞。】 咿呀! 系统是可以听到她的心里话的! 阮诺连忙捂住嘴巴,道:“唔唔!你不菜!我才菜!那你快告诉我怎么攻略傅远舟啊!” 好,她觉得系统应该也不知道,它要是知道的话,自己也不可能是这个劳什子的第301号宿主了…… 果然,系统说道:【这是宿主大人自己的任务,本统无权干涉。】 嚯! 明明就是不知道,你偏说的这样好听。 阮诺切了一声。 完全能听到阮诺心声的系统:【……】 【不过宿主大人将傅远舟攻略下来的可能性很大,只看宿主大人愿不愿意舍身了。】 阮诺:“???” 舍……舍什么? 舍身? 她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人模狗样、浅笑安然的傅远舟:你丫的馋我身子?! 系统人性化地轻咳了一声:【舍身的意思就是……宿主大人是否愿意放弃人形,以人鱼的形态待在傅远舟的身边。】 “啊???” 【傅远舟对你的饲养值已经高达百分之五十,假使饲养值突破百分百,宿主大人也可以完成任务。】 “百分之五十?!” 阮诺瞪圆了眼睛:“你说傅远舟对我的饲养值是百分之五十?这怎么可能!” 她离开瑞王府时,傅远舟对她的饲养值才区区百分之三,怎么这么久不见,他对她的饲养值忽然提升了这么多呢?! 疯了! “那、那我靠饲养值完成任务也是可以的?” 【是的,宿主大人。】 阮诺长舒了一口气,可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好端端的一个花季美人,竟然要靠饲养值完成任务,简直是丢人透顶! 不过想要让傅远舟对自己产生爱慕值,怕是没有半点儿可能,如此,阮诺只能忍辱负重地当一个傻乎乎的小宠物了。 呜呜,鱼鱼好惨! “系统呀,那饲养值要如何获取呢?” 【饲养值没有固定的获取方法,攻略对象对宿主大人的喜爱度、投喂值以及保护欲的综合分数,就是他对你的饲养值。】 唔。 这么说……傅远舟还是蛮喜欢她的嘛! 虽然这一点点的喜欢根本比不了他的宏图霸业,但阮诺心里还是莫名一动。 原来傅远舟也没有那么虚伪呀,原来他也有人类的感情。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这样,她找个机会再变成小人鱼,偷偷潜回瑞王府,刷一刷饲养值,再偷游出来玩乐,似乎也是极好的。 呼。 鱼鱼好累。 鱼鱼又要当公主、又要给陆无心这个杀手阁阁主打工、还要给傅远舟当鱼? 阮诺:“?~?” 第106章 祭拜 “阿阮在想什么?” 傅远舟忽然出声,吓得阮诺连忙从神游状态中脱离,此时再看傅远舟这张脸,倒不觉得可恶了。 毕竟……谁叫他这样喜欢自己呢! 但话说回来,她这条小鱼离开那么久,要是忽然回了瑞王府,傅远舟会不会怀疑她呢? 应该不会,她只是一条小鱼呀!傅远舟又不知道她能变成人形。 虽这样想,阮诺却也不急着变成小人鱼,毕竟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也不急着离开,至于饲养值,她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刷就什么时候刷——谁让傅远舟这么奇怪,哪怕她不在他身边,他也能自己提升饲养值呢! 这样一想,阮诺忍不住露出美滋滋的表情。 傅远舟见她这样,心里好笑,却也没问,只带着阮诺一同朝帝陵的方向行去。 柔妃虽是妃嫔,但当年也受过圣宠,死后虽无法葬在皇陵,但其子女也可以在皇陵附近的山陵祭拜。 阮诺两人到时,山陵内只有几位守陵人。 许是傅远舟经常祭拜,守陵人对他并不陌生,行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唔。 有些奇怪。 按傅远舟和柔妃的关系来看,傅远舟是不应该经常祭拜柔妃的啊。 毕竟柔妃既不受圣人喜欢,也没有强横母族,所以傅远舟演戏给谁看呢?亦或是说傅远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真心祭拜? 不会。 他那么坏…… 唔,似乎也不一定。 他那么坏,对自己的饲养值还高达百分之五十呢,说不定柔妃虽然对傅远舟不好,但傅远舟真心待她呢! 毕竟柔妃可是他亲娘啊! 但……傅远舟杀父杀兄,会是那种顾及亲情的人吗? 阮诺茫然了。 这个人类怎么这么奇怪,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儿呢? 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傅远舟一眼。 入山陵后,傅远舟身边的侍从就没有再跟上来,此处也只剩下他们两人,所以阮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傅远舟尽收眼底。 他没有说什么,只慢下脚步。 阮诺愣了愣,又看他。 这回傅远舟牵起了她的手。 阮诺:“!!!” “别怕,”他温声说:“山陵只有一个入口,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什么嘛! 我才没怕! 虽然这里空荡荡的、阴森森的,但阮诺可是小人鱼呀!她哪里会怕这些东西! 不过傅远舟倒是有那么几分眼色,竟然看出她情绪不对了。 虽然牵了手,但阮诺也没有挣扎。 一是傅远舟这人和太监一样,虽然野心磅礴,但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不可能占自己的便宜,二是在傅远舟的眼里,她是他的亲妹妹,他再不是人,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旖旎心思。 如此,她就不躲开啦! 刚好她有些手冷呢! 此时已经入冬,盛京四季分明,冬日虽不敌辽国寒冷,却也要裹上一层小袄的,阮诺出门前,忘拿了披风,早早就冷的厉害了。 她是小人鱼,夏日倒是不显,冬天却格外的凉,和傅远舟这种冬天手暖、夏天手凉的人完全相反,两人手指相碰的一瞬,阮诺就腻了上去,死活不愿离开。 她先是把小手团成小团放在傅远舟的掌心,然后另一只手又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 傅远舟垂下眸子,视线落到阮诺有些红肿的小手上。 “你很冷?” 阮诺瘪了下嘴巴:“嗯。” “刚刚怎么不说?” 小鲛人怎么越发的蠢了?原本就不聪明,现在怕是又冻傻了许多! 更何况她穿了两件小袄子,怎么手还这样凉? 傅远舟蹙了下眉,摸了摸阮诺袖口的红袄,而后看了阮诺一眼:“出门时怎么不带着汤婆子?” 阮诺愣了愣:“汤婆子是谁?” 傅远舟:“……” 小笨鱼,汤婆子是暖手炉啊! “阿阮不知道汤婆子?” 原本他还以为小鲛人虽然笨,但在阮府想来是受不到什么委屈的,可事实上呢?阮府连汤婆子都不曾给她准备? 一想到小鲛人冷得小脸儿发白地蜷缩在被子里,傅远舟就好一阵不爽。 快了。 再等几日,便是阮诺及笄的日子,到那时,她就会搬离阮家,自立府邸,他得早早准备些暖手、温体的东西,不让着小笨鱼再受委屈。 事实上待在阮府的阮诺也没受过委屈。 一是阮长歌对她好,二是她身份使然,阮府再如何,也是不敢怠慢公主的,只不过近些日子阮长歌事忙,鲜少回府,自然不会想到什么汤婆子,而阮诺的小院子里虽然没有汤婆子,但却暖的厉害,煤炭都是无味的。 “汤婆子?” 阮诺一边吸取着傅远舟掌心处的暖意,一边乖巧地摇摇头:“不知道。” 傅远舟本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奈何小鲛人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升起护她的冲动。 “怎么这么笨。” 傅远舟似乎叹了一口气,而后将自己的外袍披到阮诺的身上,直将这条小鲛从头到尾都护个严实:“可暖和了些?” 阮诺显然没想到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傅远舟会把外袍分给自己,不由得一呆。 “哥哥……” 傅远舟垂着眸子,轻缓地系好衣裳,而后又将阮诺两只冰凉凉的小手握到手心。 唔。 许是知道傅远舟对自己的饲养值提升很多,阮诺对他的防备也不由得低了下来,见他这样,甚至有些感动。 不对。 他是坏人,你不能对他心软! 可这一次,阮诺说什么也无法抽出手来。 毕竟……傅远舟虽然坏,但还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 也许她可以试着不那么讨厌他。 他对她好,她就受着,然后找准时机,把他对她的好还回去,努力做到互不相欠,免得将来他对她下手时,她会顾及往日情分。 这样一想,将阮诺困扰许久的迷雾终于散了去。 是了。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别人对她好,她心生感动,也是正常,对付傅远舟这种口蜜腹剑的人,她做不到绝对的心狠,但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以便随时抽身。 如此,傅远舟对她好,她也尽力全心全意的待他,不然她心中有愧。 第107章 记恨 “哥哥!” 这样想着,阮诺对傅远舟的态度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也微微亮起,好像藏了满天的小星星。 傅远舟最善于把控别人的情绪,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阮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他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柔色。 小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她还是小鲛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她很喜欢自己,每每自己回府,她都早早地游到荷塘里,拄着小下巴往外瞧,一看到自己,她就用力招手,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软糯声音。 她似乎也很崇拜自己。 他练字练琴时,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可自从那日她朝他脸上扔了一小把的鲛人泪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便没有了半点欢喜,余下的尽是厌恶。 他面上不显,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是他的小鲛,是他尽心尽力好生照顾,才堪堪养大的小鲛人,怎么能忽然疏远了自己呢?疏远也就罢了,她还要防备自己…… 可现在,这条又不乖又很笨的小鲛人终于像以前那样看着他了。 她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清澈得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无论生了什么情绪都可以让人一眼看穿,也正是这份通透,将她的眼衬得更美,同时,也将她眼底的欢喜完全显露了出来。 只对视一眼,傅远舟就心弦一动。 他这小鲛人……倒也学会了蛊惑人心的招数。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会莫名心悸呢? 可他却生不起防备的心思,只将这刚刚染上暖意的小手护好,然后将自己身体里的暖意传递过去。 “哥哥,你不冷吗?” 阮诺仰着头看了傅远舟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地问。 傅远舟不曾练武,又瘦得厉害,哪怕有些肌肉,但想来也没甚卵用,如此,他身着单衣,怎么手心还是暖的? 傅远舟摇了摇头,温声道:“阿阮不冷就好。” 唔。 虽然很虚伪,但阮诺还是被触动了一下。 她小心地回握了傅远舟的手,感受着傅远舟手上的暖意和十指相扣时他传递给自己的元气,不由得软声开口:“谢谢哥哥。” 傅远舟没搭话,只垂下眸子看了阮诺一眼。 小姑娘披着不合身的男子外袍,一张小脸儿忽然红润起来,眼神微闪间,竟带了些许旖旎的味道。 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深色。 半晌,他们走入祠堂。 阮诺没敢多看,只用余光留意着傅远舟的动作,见他整理好了一切,撩起衣裳跪了下去时,阮诺也规矩地跪到了地上。 “母妃。” 傅远舟开口,声音略缓:“……儿臣来看您了。” 他不像平日面对旁人时那般的虚伪客套,像是唠家常一般,缓缓地说起了话来。 阮诺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心里渐渐肯定了下来——原着里关于傅远舟和柔妃关系的描述一定是出了错的,不然傅远舟不可能这样自然地和柔妃说话,毕竟他对着自己演戏没有半点意义。 现在想想,傅远舟似乎也挺可怜的。 母妃去世之后,不受圣上待见的他就被赶到了寺庙之中,从皇子之尊沦落成带发修行的小沙弥,他想来也是满心不甘的。 那时的他似乎也只是一个小孩儿。 许是阮诺离得傅远舟近了,她就忍不住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甚至忍不住看了傅远舟一眼又一眼。 傅远舟没有看她,却淡声道:“阿阮有话但说无妨。” 阮诺舔了舔嘴唇,凑近了他,问:“哥哥和柔、母妃关系很好?” 傅远舟淡淡地看她一眼。 小笨鱼。 哪有谁是这么说话的?哪个正常人会问别人你和你娘亲关系很好这样的话? 被他看了一眼,阮诺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蠢话,不由得小脸儿一红,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哥哥和母妃关系这般好,母妃去世之后,你会不会很伤心!” 嚯! 又是一句屁话! 阮诺急了,还要解释,却听到傅远舟缓缓开口:“阿阮呢?” “啊?” “假使阿阮是我,阿阮会伤心吗?” 傅远舟声音很轻,说话时又缓又沉,像是在和阮诺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母妃性子柔,与后宫内的嫔妃都是点头之交,但甚喜佛礼,日日吃斋。” 阮诺微微一愣。 柔妃信佛? 如此倒也解释的通了。 因为她信佛,所以她死后,傅远舟也入了寺庙,又因为她吃斋,所以傅远舟至今不喜荤腥。 以前待在瑞王府时,傅远舟日日都差人给自己准备各种各样的肉肉,可他却一口不吃,当时她不能理解,但现在却明白过来了——傅远舟虽然不善良,但因为习惯,他也吃斋。 这难道也是傅远舟从不自己动手杀人的原因? 他虽心有野望,但却不喜杀人? 阮诺越看越觉得傅远舟矛盾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 傅远舟却没有看她,只自顾自地说着话:“因正是这个原因,母妃与我并不算亲近。” “啊?” 不算亲近? 阮诺忍不住出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 不会不会!傅远舟竟然像原着里那样和柔妃并不亲近!既然如此,他何必假惺惺地前来祭拜呢!而且——他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 阮诺惊了。 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出傅远舟对自己全盘托出的理由! “虽相处甚少,但有着血缘的羁绊,我们也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更何况母妃虽然寡言,但待我不错,各种吃食书本都会准备齐全。” 说着,傅远舟轻笑了一声。 阮诺莫名有些冷,忍不住系紧外袍。 “那时倒不觉得,直到母妃去世之后,众人捧高踩低,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无法果腹之时,我才忆起母妃在时的好。” 啊这…… 哪怕阮诺早早就猜到傅远舟可能过得不太如意,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坦然地将一切都告诉自己。 他是在记恨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还是在怨恨造成这一切的帝王? 第108章 同乘 阮诺莫名胆寒。 “哥哥。” 她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傅远舟修长的指尖,小心地说着:“你不要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都过去了。” 傅远舟看她一眼,轻笑:“是啊,都过去了。” 可他还没有从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身上讨来公道呢。 “哥哥,你别生气了,”阮诺凑近了些,软着声音和傅远舟说话:“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这话倒是真的,未来的日子傅远舟只会欺负别人。 半晌,傅远舟勾了勾唇,回握了阮诺的小手,缓声道:“哥哥也不会放任别人欺辱阿阮的。” 阮诺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红润的唇轻翘了一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哥哥,你真好。” 很快,阮诺也乖巧地对着柔妃磕了两个头。 她嘴上称呼柔妃为母妃,心里却时刻在忏悔解释,直到祭拜结束,她方才起身。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朝外走去。 刚走出祠堂,冷风便吹了过来,阮诺瑟缩了下,忍不住躲到了傅远舟的身后。 哎呀! 让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傅远舟给自己挡风,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呢? “哥哥,你冷不冷?”阮诺解开系在自己项颈的扣子,准备将外袍递到傅远舟的手上:“快穿上衣服,别冻坏了身子。” “不必。” 眼看着阮诺脱下了外袍,傅远舟眉头轻蹙了一下,将衣裳重新围到阮诺的身上。 “哥哥?” 她第一次叫哥哥时,傅远舟忍不住心中悸动,现下习惯了,但也依旧觉得小鲛人的声音好听的厉害,害得他忍不住升起让小鲛人日日叫着他哥哥的念头。 “我不冷,”寒风中,傅远舟冷颤了一下,又恢复如常:“阿阮暖和便好。” 阮诺有些感动:“谢谢哥哥。” 两人很快就走下山陵,等见到守在陵外的马车时,阮诺忽然开口:“哥哥,你和我一起乘坐马车好不好?” 他们来时,阮诺坐在马车上,傅远舟骑着白马护在车的一侧。 不过现在傅远舟只穿了一件单衣,阮诺怕他染上风寒,便提出了让他与自己同乘的建议。 显然,等待她的是傅远舟的拒绝:“不必,如此天气,不算大寒。” 阮诺:“……” 傅远舟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是太过守礼了呢? 大渊国男女大防虽不比前朝森严,但未婚男女同乘还是太过亲密了些,可问题是傅远舟和阮诺是名义上的亲兄妹啊,他们何必惧怕那些流言呢! “哥哥!” 阮诺拉着傅远舟的袖子,道:“哥哥!你和阿阮同乘!” 说完,她也不等傅远舟反应,就自顾自地拉着傅远舟往马车上走,一边走一边道:“你我是亲兄妹,不会被人传出闲话的!” 等话说完,阮诺已经将人连拖带拽地拉进马车了。 出门太急,阮诺坐的轿子只靠一马拉车,相对较小,阮诺一个人坐时倒不觉得,等人高马大的傅远舟坐进来,轿子瞬间挤的厉害。 另一边,傅远舟也是身形微顿。 女儿家出行的轿子多是熏香的,但阮诺不同,她不喜香料,轿子里便没有了刺鼻的香气,反倒因为贪吃,轿中总是淡淡的糕点味道。 她娇气的厉害,轿内的坐垫都软的让人心慌,傅远舟只看一眼,就匆匆地收回视线,道:“轿外不算太疼,我……” “不要。” 阮诺拉住他,道:“轿外冷不冷我会不知道?再说,你的手都不如刚刚那样热乎了,还说自己不冷?” 傅远舟哑火了。 “坐嘛!” 阮诺拍了拍身侧柔弱的坐垫,示意傅远舟坐过来:“你快坐过来暖暖身子嘛!” 傅远舟只得顺从地坐过来。 刚一落座,他就被这软到极致的坐垫震住了。 不同于阮诺的“视软如命”,傅远舟更喜欢硬一些的东西,府里的床铺,虽用了上好的布料,但却不软,瓷枕也是硬的,哪里坐过这样软绵绵的东西? 不过他倒没觉不喜,只是有些拘谨。 这坐垫和小鲛人一样,都是软绵绵的,他想接近,但又怕一不小心碰坏了对方。 娇气又傻里傻气。 两人坐得很近,阮诺也没想着什么男女大防,就随心所欲地伸直了双腿,摇了摇有些发酸的脖子,时不时地会碰傅远舟那么两下。 他也不在意,只静静地坐在那儿。 没一会儿,无聊得很的阮诺就搭起话来。 “哥哥,到哪了?” 傅远舟没有掀起帘子,就道:“城郊。” “哇!” 阮诺有些夸张地拍拍手:“哥哥你可真厉害!我怎么就感觉不到马车行到哪了呢!” 半晌,无人应声。 阮诺:“……” 额。 傅远舟什么情况,他怎么忽然又不搭理她了? 阮诺憋了憋嘴唇,乖乖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这时,傅远舟才纡尊降贵地瞥了阮诺一眼。 他的眼神轻飘飘的,带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但还是淡淡地搭了话茬:“许是阿阮鲜少出门,对盛京还不熟悉的缘故。” 嚯! 他刚刚是懒得搭理自己还是懒得搭理自己呢? 不过…… 傅远舟刚刚说的这句话似乎也不太对劲儿,什么叫她对盛京还不熟悉呢?小公主生在盛京、长在盛京,怎么可能不熟悉盛京的地形? 这样想着,阮诺忍不住偷看了傅远舟一眼。 他坐得笔直,脸上无甚表情,见阮诺看他,他还回看了阮诺一眼。 唔。 他应该只是随口说说,是我自己想多了。 虽这样想,阮诺却歇了继续和傅远舟搭茬的心思,只乖乖地坐在轿子里,低头扣着手指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小人儿摇摇晃晃地靠了过来。 傅远舟垂下眸子。 小鲛人许是困了,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闭着,嘴唇红润微张,正东倒西歪地磕着头。 半晌,傅远舟小心地抬起手,将人揽到自己怀里来。 小鲛人的触感果然和坐垫相似,都软软的、肉肉的,让人不敢多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捏疼了她。 可破坏欲又哪里是常人能控制得了的?没一会儿,傅远舟的眸色就暗沉了下来。 第109章 相拥 傅远舟从来不是什么有心软的人,对阮诺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了,可偏偏这小鲛人笨的厉害,明明知道他狼子野心,也丝毫没有设防,只靠在他的身上,敞着柔软的小肚皮供人磋磨。 真笨。 傅远舟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阮诺的脸上。 见第一面时,他只觉得这小鲛还算有趣,丝毫不觉得她哪里漂亮,可越是相处,他越觉得她漂亮的紧,从头到脚全都精致。 特别是这张小脸儿,更是一副勾人的模样。 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那些被吹捧成天下第一美人、盛京第一才女的女子,似乎也不及小鲛人之万一。 不愧是他一手养大的小人儿。 傅远舟的唇角轻翘了一下,眼底却闪过一丝深色。 他抬手,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小鲛人的耳垂。 就在今天,他轻捏了两下,这白玉样的小耳朵就显出了一点点的红,红色越发浓郁时,好似一颗小巧却艳红的珍珠,惹眼的厉害。 他不自觉地微微用力,那耳垂果然又现出了一抹红。 不知怎么,傅远舟莫名喉间干涩。 他的手指缓缓地下移,落到小姑娘白嫩的小脸儿上。 一如他所想的那般的软。 怎么这么软呢? 让人平白地升起一股破坏欲来,想看她被捏得小脸儿红透的模样,也想听她哭喘。 他还记得她哭时眼角滴落珍珠时的模样。 漂亮的紧。 傅远舟的眸色越发的沉,眼底翻涌着的欲色已然浓郁,可他却自己无知无觉,只当这破坏欲是出自自己对小鲛人的喜爱。 这里…… 傅远舟的手指滑到阮诺的脸颊上。 小鲛人真心笑起来时,这里会有两个小巧的梨涡。 半晌,傅远舟忽而轻笑了一声。 这才多久,他便这般了解她了。 这是他的小鲛,他一个人的小宠,虽然她不听话地去亲近别人,但最后把她养在身边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他的东西,便是死了,也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多碰,谁都不能带走。 他轻轻地揽着阮诺的身子,下巴抵在阮诺的耳边,从后侧将她完全拥入怀中。 明明肌肤相亲、距离很近,傅远舟却总觉得哪里还不够。 但向来不近女色的傅远舟自是不懂这些,只出于内心的野望,更用力地将小鲛人搂在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睡着阮诺感觉马车稍停,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唔……” 一个大火炉拥着自己,两人距离极近,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打到了她的耳朵上,吓得她想要挣脱。 “阿阮。” 是傅远舟的声音。 阮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哥哥?” 对方没动。 良久,傅远舟才轻声开口:“阿阮醒了?” 他说着话,却丝毫没有收回手的意思,甚至说话时,他的嘴唇还轻轻地擦过了阮诺的耳朵! 阮诺身形一僵。 傅远舟是不小心碰到的,对? “哥哥,我刚刚睡迷糊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太雅观的事?”阮诺小心翼翼地问。 半晌,傅远舟轻笑了一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近了些,他一笑,阮诺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企图藏住自己的小耳朵。 但好在傅远舟这人虽然禽兽,但也还算知礼,并没有做出什么让阮诺生厌的事,只相拥了一会儿,就慢慢松开束缚,放任她离开。 乍一离开温暖的怀抱,阮诺的后背就微微发凉,她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不自然。 “哥哥。” 纠结良久,阮诺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刚刚哥哥为什么抱着阿阮呢?” 虽然她不太懂,但还是本能的觉得相拥的动作实在的亲密了些。 “嗯?” 软乎乎的小鲛人离开了怀抱,傅远舟莫名觉得空落落的,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如常,听到阮诺的问话,也只是轻挑眉梢,缓声说着:“阿阮睡梦间一直唤着冷,我无法,这才拥住了阿阮。” 说着,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微苦:“……阿阮虽与我血脉相连,但到底还是唐突了。” 唔。 阮诺小脸儿一红。 她就知道傅远舟不是主动抱她的人! 再说,他们只是抱抱而已,有什么唐突的,毕竟她和傅远舟可是名义上的亲兄妹啊! “对不起啊,我睡着之后很不老实的……”说着,阮诺还真诚地对着傅远舟道了一声谢:“多谢哥哥的照顾。” 傅远舟的视线落到阮诺的脸上。 半晌,他笑了笑:“既是兄妹,又何必言谢。” 阮诺也笑。 没一会儿,轿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傅远舟轻嗯了声,那人便小心地撩帘入轿,继而规矩地跪到地上:“奴婢晚香,见过两位殿下。” 傅远舟微微颔首。 晚香不过十五六岁,却端是一副大丫鬟的做派,见傅远舟点头,就恭敬地将汤婆子和各种糕点一一奉上。 “咿呀!” 阮诺眼前一亮。 那个圆滚滚又暖烘烘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它旁边那些香喷喷的糕点果脯,她却是知晓的,不由得脆生生地叫起人来:“哥哥!” 傅远舟失笑:“可是喜欢?” 阮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喜欢喜欢!喜欢得紧!” 跪在轿中的晚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 殿下脾气好,宫里那些皇子公主各个都喜欢找殿下玩乐,可殿下对待他们,向来是爱护有余,而亲热不足,哪怕是和殿下关系最近的九公主,殿下也不会让她近身共乘。 可眼前这位…… 晚香埋首垂眸。 殿下的外袍披在这位公主的身上,内衫却有些乱了,衣角处还有明显的褶皱,似乎经历过磋磨一般。 可殿下的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殿下总是爱笑,可现在这笑和她以往见过的那些笑都不一样,似乎更真切了,也更亲热了。 也是。 小公主流落在外,几经波折,才堪堪回到皇室,受过了太多的苦,作为小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殿下心疼她也是正常。 “你且下去。” 傅远舟淡薄的声音响起,晚香就僵直了身子,而后小心地退了下去。 第110章 汤婆子 晚香退下后,阮诺也不再矜持,亮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傅远舟:“哥哥!这些都是给阿阮的吗!” 傅远舟起身,将精致暖和的汤婆子递给阮诺:“拿着它暖暖手。” 阮诺一愣,接了过来,入手温暖。 “咦?”她有些惊讶:“这是暖手炉?” “是汤婆子,”傅远舟缓缓开口:“阿阮若是冷了,就一直抱着它,这样能暖和一些。” “嗯!” 阮诺重重点头。 虽然傅远舟这个人坏的厉害,但不得不说,他对待别人,也是真真儿的用心,别说那些不了解他的人,就是阮诺,都忍不住心中感动。 “谢谢哥哥,”她看着傅远舟,笑着说:“你真好。” 两个小巧可爱的梨涡出现在她的脸上。 傅远舟眼神微顿,而后也露出浅显的笑意来:“阿阮喜欢便好。” 说话的功夫,马车再度行驶。 刚刚阮诺睡得沉了,傅远舟就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瑞王府,而后又让婢女奉上些糕点果脯,等阮诺醒来,马车才继续朝阮府行去。 “唔……真好吃!” 果脯入了口,甜甜的,却又不腻,阮诺瞬间喜欢上了,眯着眼睛又吃了一口:“太好吃了!哥哥!你要尝尝嘛?” 傅远舟笑着摇头:“阿阮吃。” 阮诺美滋滋地吃了好一会儿,眉眼弯弯的,转而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见他含笑地望着自己,阮诺又忍不住露出笑,将糕点递到傅远舟的唇边:“哥哥,尝一尝嘛!” 傅远舟正要笑着避开,却对上了阮诺的视线。 小鲛人的眼睛向来清澈,一眨不眨地看人时,眼里带着希冀,像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罢了。 不过是一块糕点。 这样想着,傅远舟便抬起手,准备将糕点接过来。 哪想阮诺见傅远舟的表情松动,误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投喂,心中一喜,就将一整块糕点完全塞到傅远舟的嘴巴里。 傅远舟:“!!!” “好吃嘛!”阮诺眼睛亮晶晶地问。 好吃? 傅远舟不光没尝到什么味道,还被这桂花糕噎了满口,捂着帕子轻咳起来:“咳咳……咳,尚好咳咳咳……” 尚、尚好? 你现在是“尚好”的样子吗! 阮诺脸上一呆。 “哥哥!你没事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也急了,一边拍着傅远舟的后背,一边焦急地问:“你好些了吗?” 傅远舟很白,却是那种不易接近的冷白,谈笑风生时好似玉人,当下轻咳着,玉样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些许的薄红,连耳间都染上了红晕,好像遗世独立的谪仙忽然跌落了凡尘,多了一股子的红尘劲儿。 他可真好看啊。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的脸,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比她在深海里养着的那些人类好看一百倍……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好看的人儿呢? 阮诺一边歉意地拍着傅远舟,一边肆意地打量着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活像是被勾了魂。 良久,傅远舟才咳意渐消。 他本就不喜甜腻,经今天这一遭,更是对桂花糕之类的糕点彻底厌烦了,至于他身边这个丝毫没有心疼他的小鲛人,他也忍不住想要揍她一顿。 “好些了吗?” 阮诺一脸担忧。 “无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傅远舟又轻咳了一声:“咳……让阿阮关心了。” “不,”阮诺连忙摆手,愧疚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不知深浅,哥哥也不会被噎到,对了,这桂花糕是不是很好吃呀?” 傅远舟:“……” 光顾着咳了,哪里还会在意什么味道。 阮诺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回答,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那哥哥再尝一口?” 傅远舟:“……” 他笑着拒绝:“不了,阿阮这么喜欢,还是阿阮吃。” 说完,他又深知小鲛人不懂客套,只得再补充一句:“我不喜甜腻。” 阮诺“哇”了一声。 傅远舟看她。 阮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真的有人不喜欢吃甜呀,好奇怪。” 说着,她忍不住嘀咕起来:“你说你既不喜欢吃甜的,又不喜欢吃肉,你喜欢吃什么呀?好没劲的样子。” 傅远舟看她一眼:“阿阮怎知我不喜荤腥。”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阮诺却猛地一僵,整个人都呆住了。 糟糕! 傅远舟不吃肉的事是身为小人鱼的阿阮才知道的!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 “我我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道:“而且这哥哥清风明月般的谪仙美貌,一看就是吃露水长大的,怎么会吃肉呢!” 傅远舟看着她,不说话。 阮诺有些慌,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鱼尾巴就暴露出来:“唔,所以哥哥不吃肉?” 半晌,傅远舟轻笑了声:“阿阮猜对了。” 呼—— 阮诺松了一口气,以后和傅远舟说话时还是不能太放松啊,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抓住小辫子的! 这样想着,她就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傅远舟猜到了她的心思,却也没有再问。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阮诺撩起轿帘,朝外看了一眼,见车听到了阮府门口,不由得勾起了唇,转而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递给傅远舟:“谢谢哥哥,你快些穿上,不要着凉。” 这回傅远舟没有拒绝。 毕竟他要是穿着内衫走下马车,实在是不太雅观。 待傅远舟系上外袍,两人便一同下了车。 只是阮诺个头小,看起来娇了些,傅远舟下车之后,又伸出手,搀着阮诺从马车上走下,对阮诺照顾的十分周到。 阮诺道了声谢,两人就走入阮府。 此时已是下午,傅远舟自然不好多留,只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阮诺抱着汤婆子朝他摆了摆手,然后乖巧地站到阮长歌身侧。 “大哥哥,阿姐。” “可是冷了?”阮长歌看着阮诺手里的汤婆子,心中惭愧:“晚间就差人给你再裁一件厚些的衣裳,莫要染了风寒。” “嗯!” 第111章 细心 小姑娘穿着红色小夹袄,照得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小小一个站在那儿,倒是有些惹眼。 阮长君不自觉地多看她一眼。 瑞王似乎待她很好,临行时,小姑娘的脸色不算好看,等回来时那张小脸儿竟这般红润了,再一看她手里拿着的汤婆子和下人拎着的糕点果脯,就知道瑞王对她有多上心。 老早就听说三殿下是皎皎君子,如今可看,确实如此。 “这些都是瑞王殿下送予你的?” 阮长歌轻声问。 “嗯!”阮诺眼珠一转,把到了嘴的哥哥二字咽了下去,笑着说:“这些都是皇兄送我的呢!大哥哥阿姐!你们喜欢吃桂花糕吗?” “阿阮吃,”阮长歌掩住眼底的情绪,说:“阿姐这里还有。” “唔……那大哥哥呢?大哥哥喜欢嘛?” 阮诺歪着头问。 “我不喜欢,”他话音落下,面前的小姑娘就略显失落,阮长君顿了顿,补充道:“还是阿阮吃。” “嗯!” 堂内一时沉默下来。 没有外人时,他们时而称呼阮诺为公主,时而像今天这样叫她阿阮,阮诺不觉得有什么,但每次被叫阿阮时,她都忍不住开心许多,今天也不例外。 可她左看看右看看,依旧没有人说话,就忍不住垂下脑袋:“阿姐,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阮长歌应了一声,道了句我送你,转而对着阮长君微微点头:“大哥,我带着阿阮去后院歇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说完,两人便朝阮诺的小院落里走。 一路无言。 等到了院落,阮长歌便张罗着给阮诺准备膳食,等饭菜摆好,阮诺动起筷子,阮长歌才问:“……今日,阿阮和瑞王相处的如何?” 阮诺想了想:“自然是很好的。” “他不光给我拿了好吃的,还怕我冷,送了我一个汤婆子,还帮我披了件衣裳,”阮诺说着,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最好的还是他送给我的桂花糕,好吃的很!阿姐也尝尝?” 听着阮诺如数家珍地念着瑞王的好,阮长歌忍不住想要叹气。 这瑞王……到底还是位谦谦君子。 如此也好。 阿阮年幼,无心情爱,倒也免了些磋磨,瑞王能站在兄长的角度待她好已经足够了……只求他没有逾越的心思。 现在想想,阮长歌依旧觉得自己一家愧对瑞王。 “呐!” 阮诺把桂花糕递到阮长歌的手心:“阿姐!你快尝尝嘛!香而不腻,很好吃的!” 阮长歌这次没有拒绝,小小的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这糕点是瑞王在何处买的?”她随口问道:“改日阿姐也给你买一些。” “唔……” 阮诺瘪了瘪嘴巴:“这是瑞王府的糕点师傅自己做的,外面买不到。” 阮长歌长睫一颤。 “阿阮去瑞王府了?” “啊?没有呀,”阮诺唉了一声:“是我在轿子里睡着了,醒来时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这些糕点也是皇兄差人从府里拿出来的。” 阮长歌看着阮诺这张无知无觉、单纯无害的脸,心尖微微一颤:造孽,这瑞王对待阿阮,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上心…… 她轻叹了一声。 “阿姐?” 阮诺歪着头,眼底带着茫然:“阿姐怎么忽然叹气了?” “无事,”阮长歌抬手轻轻地揉了下阮诺的脑袋瓜儿,而后安抚地轻拍两下:“阿姐只是想到过几日阿阮就要及笄了,心中感慨,对了,阿阮可还记得自己原本的生辰?” 这是在问阮诺自己的生日。 阮诺有些心虚。 她都三百多岁了,自然不记得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听阮长歌这一问,她只能垂着眸子摇头:“不记得了呀,阿姐,有什么事吗?” “原想着阿阮若是记得,阿姐就私底下给阿阮补办一个生辰礼,”阮长歌轻声道:“不过忘了也没关系,阿阮就当小诺的及笄之日是你的生辰。” 提起小诺,阮长歌眼神微涩。 也不知道她的小诺现下如何了…… “嗯!” 阮诺乖巧地点头:“谢谢阿姐!” 阮长歌没说话,只安抚地拍了拍她。 两人用过膳,阮长歌就没有多留,和阮诺嘱咐几句,就独自离开了阮诺的小院子。 “唉。” 阮诺轻叹了声,实在无聊,就自顾自地躺到床榻上歇息去了。 如此,她又过了忙碌且无聊的几天。 转眼便是腊月十五。 这日,天罕见地放了晴,许久不曾露面的阳光挂于天际,光是看看,便给人一种暖洋洋的错觉。 阮诺天没亮就起了身,被丫鬟们伺候着穿上镶嵌着金纹的喜庆衣裳,净面之后,又是上妆,额间点了抹花钿,唇上染了层口脂,再戴上华贵至极的金色头饰,竟真真儿地给阮诺添了几分贵气和雍容。 但此时她的脸上却只有倦意。 好困…… 从昨日开始,她就一直未今天的及笄之礼做准备,不单洗了一次百花澡,还修了指甲,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为了穿衣服好看,她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曾进食! 又困又饿的阮诺脸色恹恹。 待一切准备就绪时,天已然亮了。 阮诺端坐在房中,静等着百官宾客入场。 期间,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阿阮。” 阮长歌见她这样,难免心疼,刚一进门,就挥了挥手,招呼着丫鬟将早已备好的糕点奉上。 阮诺眼前一亮,张开了小嘴,等待投喂。 “阮小姐。” 伺候在阮诺身侧、一直无言的嬷嬷忽然出了声:“今日非比寻常,这糕点是入不得小公主的口的。” 阮长歌张了张嘴,有心再说,可到底还是闭了嘴。 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立下这般规矩自然不是故意刁难阿阮,她自是无从下口,只是心疼地轻叹了一声。 “阿姐……” 阮诺可怜兮兮地唤着她。 被她这样叫着,阮长歌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但也只能歉意满满地望着她:“阿阮再忍忍,等过了午时,便可以用膳了。” 午时…… 阮诺小脸一苦,整条鱼都散发着可怜极了的气息。 第112章 册封 阮诺虽然是条称霸深海的小人鱼,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娇气的,只不过这些娇气在饿肚子面前都显得不足挂齿了。 饿肚子。 她怎么想不到变成人之后,她竟然也会饿肚子。 这个世界对鱼鱼未免也太不友好啦! 阮诺瘪着小脸儿,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阿阮,”阮长歌心疼地看着小姑娘厚重的头饰,心中又是一叹:“重不重?” “唔?” 阮诺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阮长歌担忧的视线之后,她才迟疑地指向自己:“我吗?” “戴着这样的头饰,确实是辛苦了些,”阮长歌轻叹了声:“阿阮再忍忍。” 唔…… 阮诺欲言又止。 前几日和傅远舟一同去祭拜柔妃,两人肢体相处极多,阮诺也积攒了不少元气,虽说挥霍了些,但到底还是足够用的。 有了这些元气,阮诺自然是力大无穷,区区头饰,才不会让她感到疲惫呢! 只是不觉疲惫不等于感觉不到,哪怕阮诺对重量丝毫不惧,也是知道手中之物具体多重的,但……她现在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头饰有多重。 难不成大渊这么抠门儿?连册封公主的日子都要在公主的头饰上偷工减料? 不至于。 “回阮小姐的话,”板着脸的嬷嬷微微欠身,行礼道:“这头饰原本是重金而制,华贵雍容,但瑞王殿下担心头饰过重,会给小公主带来不便,就改用了羽怜金。” 阮诺愣了。 是傅远舟? 他连这些小事都注意的到? 该说不说,这男人也忒会了些,连阮诺这样一条小人鱼在听到这样的话时,都忍不住心尖一颤,更别说旁的女子了。 这才是高手啊。 阮诺心中悸动的同时,不由得有些警惕。 虽然她前些日子就决定接受傅远舟的好,但遇到这样的珍视时,还是有些心乱。 呜呜,傅远舟怎么就不是好人呢?他若是和阿姐在同一阵营,她又何必纠结啊! 阮诺一脸纠结,阮长歌也不好过。 和阮诺一样,她也被傅远舟的细心触动心弦,也正是因为触动,她才眼里更涩、心中更愁。 假使阮诺没有阴差阳错地来到阮家,那阮诺和傅远舟也不失是一对玉人,嫁予瑞王,阮诺自然是一生无忧,可现在…… 阮长歌的指甲扎进掌心,一直过了许久,她才深吸了两口气,将理智重新找回。 也许傅远舟并似是她所想的那般凄苦。 毕竟傅远舟是堂堂瑞王,他一个皇亲贵族,哪怕对阮诺用情再深,也不会放弃一切,只求娶阮诺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的。 这样一想,阮长歌方才身子回暖。 阮诺不知道阮长歌在想什么,看了她一会儿,就小心地挪动了两下位置,靠在椅子上,眼皮子越来越重。 此时距离册封还有一段时间,嬷嬷便没有将她叫醒。 又过了一个时辰,阮诺才听到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到了册封的时辰。 她强打起精神,起身朝殿外走去。 她册封的地点在皇陵以左,地广人稀,可今日到底是不同往常,朝前一看,目之所及,均是人影。 阮诺打了个哈欠,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便听得一声声尖锐的太监音:“长乐公主到——” “长乐公主到——” 临山而建的皇陵,哪怕是其左侧,也是山林环绕的,这一声声呼喊之后,山间尽是回音,但因为现场的人有近千之数,倒也不觉诡异,甚至给人一种庄重之感。 阮诺作为一条见过世面的小人鱼,虽不觉紧张,但也没有敷衍了事,只按照礼仪嬷嬷要求的那样自山下缓缓而来,行动时,发饰不乱、长裙不摇。 明明还未入宫,身上的贵气却已然展现。 礼仪更是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被侍女太监一路簇拥着的阮诺终于站到了长阶之处,她微微颔首,朝前看去,入眼处便是万千台阶,台阶之上端坐着的庆宣帝更显帝王之气! 难怪那把龙椅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它确实有那个资本。 在今天以前,阮诺一直不能理解傅远舟为什么对帝王之位有那般的执念,但今天她懂了。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注定被天底下的所有人恭敬对待,谈笑间便能执掌别人生杀大权,特别是现在,他坐在最高处,俯视人群。 而立于人群中的臣子世家全都恭敬跪拜。 这样的权利怎么能不叫人心动呢? 阮诺想了想,如果她不是一条咸鱼,而是生在皇宫里的一位皇嗣,她怕是也会对那个位置起心思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上台阶。 台阶足有几千阶,从最下方走到平台也需要许久,但没有人催促,没有人谈笑,有的只是太监时而的呼喊声和阮诺虽缓却稳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阮诺终于看到了站在平台处的人。 在所有人全都行跪拜之礼的时候,只有平台上的皇子皇女们沉默静立,再往上看,又是几十个台阶,庆宣帝和他的皇后正端坐垂眸,也无言语。 这等级分明的皇权至上制,如何不让皇子们心动呢? 阮诺咋舌,视线忍不住在她的这些便宜皇兄身上扫过。 不得不说,庆宣帝和他后宫美人的基因都是极好,这一大堆皇子皇女,各个儿都是顶尖儿的好看,其中,傅远舟的相貌更是异常的出彩。 阮诺只一眼,就穿过一众皇子皇女,看到了傅远舟。 巧的是傅远舟也在看她。 今天傅远舟罕见地换了身带着颜色的长袍,腰间系着黑色镂空的丝带,墨发高束,瞧着带着些许的锋芒。 也许是他对自己的相貌太过了解,生怕这般出彩的气质会引人注意,所以他一直是嘴角带笑的,如此一来,他有些冷情的脸上倒是少了些许的傲然。 两人对视的瞬间,傅远舟的唇角轻勾了一下。 阮诺眨巴了两下眼睛,收回了视线,望向别处。 抛去傅远舟,这一众皇子依旧有几人格外出彩,其中一人自然就是原着中的男主傅远清了。 第113章 及笄之礼 傅远清和傅远舟这种文弱书生不同,他自幼习武,却善诗善画,原本的气质自然是天之骄子的浑世佳公子,可惜被废后,几经磋磨,瞧着竟远不如二皇子傅远辰出彩了。 但阮诺知道,这是一枚蒙尘宝珠,一旦寻到机会,他就会剥开自己灰扑扑的外壳,露出耀眼的自己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册封大殿上见到傅远清。 他一个被废掉的太子,竟然也能像其他皇子一样站在平台之上? 原书中的阮诺早早去世,自然也不会有册封,阮诺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傅远清有没有重受庆宣帝的重视,但推算时间线之后,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书中的剧情和现在总是有一些出入…… 算了,有没有出入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还是早早地完成册封,然后去干饭! 阮诺的视线从灰扑扑的傅远清身上挪开,便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紫衣男子。 她没见过他,但料想这人应该是二皇子,也就是现太子傅远辰。 不得不说,这位也是一顶一的牛人,甚至以他的条件,若是在别的小说里,定能登上皇位,可惜他遇到的是藏尽锋芒的废太子、口蜜腹剑又野心勃勃的瑞王、还有状似纨绔实则阴狠毒辣的七皇子傅远哀…… 如此,他也只能黯然退场了。 啧,这怕不是修罗场! 乍一触及到傅远辰不太好看的眼神,阮诺就赶忙收回了视线。 这傅远辰和他的妹妹傅明珠确实是有那么几分相像,脸色难看时更是相似的厉害,只不过一人的怒气是对着阮诺、另一人则是对着傅远清。 也是。 废太子归京之后受到重视,面上难看的自然是他这位真太子啊! 遥想当年,废太子傅远清文才武略、天下无双,又无丝毫错处,却还不是被庆宣帝抓到了把柄,贬出盛京了吗! 这样一想,傅远辰心中难免不安。 而傅明珠则从阮诺现身开始,就一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一张脸板紧,一副对阮诺厌恶极了、不屑极了的模样。 阮诺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略显疲惫。 但她还是脚步很稳地走上了平台,而后按照礼仪嬷嬷教她的步骤,小心地跪到地上,连扣三首,头抵着地,等待册封。 阮诺跪在地上,自然看不到庆宣帝的动作,只听得太监一声高喊,而后掌印太监缓缓走来,将手印放到阮诺的手上。 “长乐公主——封!” 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喊,一道又一道的山谷回音,震得阮诺忍不住眯了下眼。 她一边听着掌印太监的册封之词,一边神游在外。 良久,她方才在掌印太监的搀扶下起了身。 “多谢公公。” 阮诺小声道。 掌印只笑了笑,道:“殿下客气了。” 是玉珠落盘般的温柔声音。 阮诺愣了愣。 她对太监了解不多,但也大致知道这类人不同寻常,声音多是尖细的,可这掌印太监不同,他丝毫没有女子的阴柔,反倒如真正的男子一般。 阮诺不由得看他一眼。 这人三十多岁模样,有些白胖,笑起来如弥勒佛一般喜人,见阮诺看他,他又回予了她一抹笑。 唔……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 阮诺翘了下唇角,方才收回视线,敛起衣裳后,又朝着帝后方向行了一礼。 如此,就算礼成。 公主的册封之礼与寻常人家的嫁娶自是不用,阮诺并不需要披着盖头等在后宅,而是要马不停蹄地换下华袍,而后赶去前殿与其他贵女说笑寒暄。 这也算是一种社交。 只是阮诺向来不喜这些,又满心满眼都是干饭,只央着长歌放她离开。 只可惜未能如愿。 傅氏先辈立下来的规矩自然不是那么好破坏的。 如此,阮诺只能按照嬷嬷所言,换下衣裳,而后行至前殿。 许是贵女们早早就对她生了好奇之心,也许是阮诺的忽然出现,让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总之她刚一入场,就被一众贵女行了注目之礼。 阮诺苦着一张小脸往前走。 呜呜,她好饿,好想吃大肘子和大猪蹄,还想吃鸡爪爪…… 越是这样想,她的肚子就越叫得厉害,对周遭的一切也越发地提不起心思来。 “恭喜啊,皇妹。” 一道略显阴阳怪气的女声忽然响起。 阮诺转过头,便看到了盛装打扮、妆容得体的傅明珠,她看着自己,嘴角带笑,眼底却是冷的:“说起来今天还是皇妹及笄的日子呢。” 她微微抬手:“柳香。” 唤作柳香的丫鬟缓缓上前,恭敬地奉上檀木色的木盒:“殿下。” “皇妹,”傅明珠笑着说道:“这玉镯便是皇姐送予你的生辰之礼,可还欢喜?” 阮诺微微一愣,而后接过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露出清绿色的玉样小镯。 她对玉不算了解,但单是看这玉的色泽便知道这应该是质地上乘的好玉,再一看周遭人惊讶又艳羡的眼神,阮诺心中稍定。 傅明珠再讨厌她,也要做到面子上过得去,送劣质玉石的没品事儿自然是做不出的。 这样想着,阮诺便弯起了眉眼,道:“多谢皇姐,我很喜欢!” 我? 听到傅明珠这般称呼自己,傅明珠的眼底一抹不屑。 终究是个养在民间的商户女,竟如平民百姓一般自称,也是着实可笑,不过看在她虽然讨厌,但还算诚实的份上,傅明珠不愿与她多做计较了。 毕竟……前几日她还夸自己文采卓越呢! 傅明珠哼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闺蜜朋友们走远了。 阮诺抱着檀木小盒站在那儿。 没一会儿,又依次有人过来送礼。 寻常的官宦人家哪怕身份再高,都不能直接送予阮诺礼物的,能亲自过来、并送上礼品的几乎都是大渊的皇子皇女,阮诺接个满怀,自然是笑意渐浓。 那些说不上姓名的皇子除外,便是太子都亲自上前了。 只是阮诺为女眷,又初回皇室,对谁都谈不上熟识,太子又不是多话的性子,只浅淡地说了两句,便自若地走远了。 阮诺暗暗咋舌。 这么漂亮的头饰一看就是花费良多,太子真是富裕啊。 第114章 礼物(一) 太子走后没多久,傅远清便走了过来。 作为废太子出席这样的场合,傅远清自然也是饱受白眼的,只不过他自若得很,并没有在意那些恶意的眼神,而是对着阮诺微微颔首。 阮诺连忙行了一礼:“大皇兄。” 傅远清微微颔首。 说起来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前段时间阮诺经历刺杀时,傅远清就救过阮诺一次,所以两人对彼此都被不算陌生。 特别是阮诺,更是早早就读过原着,对傅远清了解颇多。 见傅远清送予自己一个金色佛像,阮诺也只怔愣一下,就露出笑来:“多谢大皇兄!” 半晌,傅远清回了句:“不客气。” 阮诺:“……” 男主怎么比太子那个反派还要寡言?! 事实上,傅远清虽然沉默,但却一直沉寂在思考之中,看向阮诺的眼神也是昏暗不明。 这小姑娘以一人之力战败十几死士的事是他亲眼所见,但是当时的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心中狐疑,却也没有调查,如今她成了自己的皇妹,傅远清却升起了探究的心思。 毕竟这人儿身上的疑点确实颇多。 比如养着深闺中的长乐公主为何会精通武艺、比如那女人因何频频入他的梦,是偶然还是谁故意为之、再比如自己设法将消息传给阮长君之后,阮长君救来的人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阮诺…… 傅远清眸色深沉,却也没有多留,半句寒暄没有,就朝阮诺微微点头,而后离开。 阮诺满头雾水。 按理说傅远清对自己应该比傅远辰对自己热络一些呀…… 算了,这些关她什么事,她还饿着肚子呢!阮诺踮了踮脚,见没有人再朝自己走过来,就小心翼翼地挪到白玉桌前,偷偷地顺出了一块糕点,然后一整个儿塞进嘴巴! “皇妹。” 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身后响起,阮诺身形一僵,捂住嘴巴,缓缓地转过头来。 来人正是七皇子傅远哀。 他是几个夺位的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同样也是心狠程度不弱于傅远舟的那一个,只是他和无心无情的傅远舟不同,他还有软肋和牵挂,所以他的疯批只是对敌人而言。 他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生了一双桃花目,唇不笑而勾,端是一副风流又喜人的模样。 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也是唯一宠爱的皇子,傅远哀确实有嚣张的资本,事实上,他也的确嚣张,只不过太子一方向来不将傅远哀放在眼里,诸多皇子中,唯一被太子视为对手的是废太子傅远清。 也正是因为风流和年龄的保护色,让傅远哀在前几年狂敛势力,等近来太子意识到傅远哀的威胁时,他已经能够做到和太子分庭抗礼了! 这位也确实是个人物。 而这个人物自然也是早早就和阮诺见过面的。 当初阮诺知道傅远舟的真面目,逃出瑞王府之后,曾在街上与傅远哀偶遇过,之后又在青楼目睹过傅远哀捉拿林郎的那一幕,不得不说……还真有些尴尬。 当然,此时的阮诺也是尴尬的。 她双手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呜呜了两声,就企图吞下糕点。 只是不知为何,往日入口即落肚的糕点今天格外的难咽,竟然一整个儿都粘到了阮诺的喉咙上,让她说不出话来。 “唔!” “皇妹莫急,”傅远哀的桃花美目微微弯起,道:“慢慢来。” 阮诺别过脸不看他,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将糕点咽到肚子里,而后难掩敷衍地行了一礼:“见过七皇兄。” 笑笑笑! 你凭什么对我笑! 你就是杀害小公主的主谋!虚伪的家伙!等将来我一定会为小公主报仇雪恨的! “想不到皇妹瞧着稚气未脱,其实已经及笄了啊,”傅远哀说着,忽然轻叹了一声:“若是皇兄早些时日见过皇妹,也不至于让皇妹在外流落啊。” 呵呵! 你要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我还能活到现在? 阮诺心里妈卖批,表面笑嘻嘻:“阮家待我也是极好,虽然吃穿用度不如宫中,但这些年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这句话她的重点在于“这些年”。 这三个字一出,就说明她是养在阮府的好多年嘞! 傅远哀却像是没听出阮诺的言下之意一般,继续和阮诺聊了起来:“皇妹忙碌了一上午,怕不是饿了?” 阮诺顿了顿。 “这宴会本就是为你准备,你又何必这般客气,想吃什么就差婢女呈上来。” 唔,算了。 这宴会上糕点的味道和阮家师傅做的没什么两样,和傅远哀那日送的桂花糕相比,更是难吃的厉害,阮诺只吃一口,就噎的不行,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吃了。 “嗯!多谢皇兄提点!” 阮诺虽心里不耐,却还是脆生生地道了句谢。 哪想傅远哀竟没有像傅远清几人那样告辞离开,而是敛起衣袖,坐到了阮诺的身侧,道:“皇妹也坐。” 坐…… 坐你个大头鬼啊! 阮诺气得厉害,却不能发作,只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哦,多谢皇兄。” “皇妹太客气了,不过是请你坐下歇息而已,何必言谢呢?”说着,傅远哀微微抬手,就有侍女快步上前,呈上一把折扇。 “皇妹觉得此扇如何?” 此扇由绢布所制,其上绘着山水墨迹图,扇侧还有题字,阮诺不懂欣赏,但料想这也算上等货色,就只愣了愣,道:“……极好。” “皇妹喜欢便好。” 他说着,那把折扇就落到了阮诺的手上。 阮诺愣了:“皇兄?” 他不会是要把折扇送我??? 这大冷的天儿,我是会用扇子扇风的鱼? “皇妹收下便是,此扇虽然珍贵,但也与皇妹相配,”傅远哀道:“皇妹既然喜欢,便莫要推辞。” 阮诺:“???” 我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 而且这扇子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像是女子所用的啊! 她想要推脱,一抬头就对上了傅远哀藏了一丝不舍的眼睛——他竟然是真心喜欢这把折扇的! 第115章 礼物(二) 阮诺有些震惊。 这是何等的大男子主义又是何等的自信!竟然会让他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一定喜欢?! 别人阮诺不知道,反正她是不喜欢这个折扇的,但哪怕不喜,她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尬笑两声,道:“多谢七皇兄。” 傅远哀眼神微凝。 小姑娘一如几月前那般清澈纯良,眼底藏不住丝毫情绪,甚至说违心话时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就像现在。 她软团子一样笑着,可眼睛里写满了拒绝。 啧。 小小年纪就这般虚伪。 傅远哀应了声,却也不急着走,只坐在这里,和周围人说着话。 他不走,阮诺自然也不好离开,只能苦着脸坐在这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远哀方才起身。 阮诺眼前一亮。 许是她这过于急切的表情引起了傅远哀的不满,他起身之后,竟然没有像阮诺想象中的那样告辞离开,而是再度和阮诺说起话来:“前日公主府就已经修缮完毕,皇妹准备何时乔迁新居?” 喂!你怎么还不走! 阮诺在心里哼了一声,道:“今明两天。” 说完,她又补充道:“只带过去一些常用的衣物就好,不算麻烦,就不用皇兄忧心啦!” 这就绝了傅远哀去公主府道贺乔迁之喜的心思了。 傅远哀明白她的心思,心中冷笑,你还不想让我过去?你还真当你那公主府是什么仙居神所?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呵!可笑! 他心中嗤笑,面上也笑,却笑得还算友好:“原来如此,那便提前恭喜皇妹了。” 阮诺笑弯了眸子。 两人均是笑着,端是一幅兄妹相亲相爱的美图。 没一会儿,傅远哀终于告辞。 阮诺只觉得自己历了一场劫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却没有放松,因为她知道重头戏还没上场,真正的演员还等在最后…… 果然,傅远哀刚走一会儿,傅远舟就走了过来。 阮诺兴致缺缺地看他一眼,正要扬起虚伪的笑脸,哪成想只一抬眼,就让她看到了傅远舟手里提着的食盒! 阮诺:“!!!” 难道—— “哥哥!” 她眼前一亮,像个小炮仗一样跑了过去! 另一边,刚走几步的傅远哀在听到这脆生生的一声“哥哥”后,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朝后望去,然后就看到刚刚对着自己敷衍至极的小姑娘一脸开心地扑进了傅远舟的怀里。 傅远哀那双含着水气桃花眼瞬间染上了冷凝。 很好。 这完全相反的待遇属实是好极了。 “呵。” 他嗤了一声,转头就走。 蠢物。 三皇兄看上去明月清风一般,其实最是废物不过,将来也与帝位无缘,与其对他摇尾乞怜,还不如讨好我来的痛快,我比那傅远舟有价值多了! 傅远哀的脚步快了些。 不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就傅长乐这废物模样,也配近他的身? 另一边,阮诺丝毫不知道傅远哀的想法,此时她正双眼放光地望着傅远舟:“哥哥!哥哥!你怎么来啦!” 很好,问了一句废话。 傅远舟那双浅色的眸子落到阮诺的身上,却没有半丝凉意,只温声道:“阿阮莫不是饿了?” 不等阮诺点头,她的肚子便率先咕噜一声叫。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唔,好饿。” 傅远舟上前,将食盒放到白玉桌旁,而后掀开盖子,道:“早就知道宴上的膳食会不和你的胃口,尝尝这些。” 肉香四溢,阮诺不自觉地吞了两下口水。 好香…… 她舔了舔嘴唇,偷偷地看傅远舟一眼,见她还淡笑着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耳热。 话说傅远舟对她真的蛮好的,虽然这好中掺杂了多少利用,她不清楚,但光是体贴地知道她什么时候肚子饿就已经足够让阮诺感动了。 “谢谢哥哥,”她小声说:“哥哥最好了……” “嗯?” 阮诺忽然有些说不出口,眼神闪烁了一下,就自顾自地吃了一口流油的肉泥丸子,而后回味般地眯起眼睛:“唔,好好吃……哥哥,你要尝尝吗?” “阿阮吃。” “嗯!” 谦让一次后的小人鱼听话地干起饭来。 她吃的多,也吃的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傅远舟带来的食盒吃空,只剩下一堆被啃得乱七八糟的骨头和糕点渣渣,看着空荡荡的食盒,阮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真好吃……” “还想吃吗?”傅远舟看她。 阮诺摸了摸自己明显圆滚滚的肚子,摇头:“不啦,我已经吃饱了!” 说着,她又一脸向往地看向傅远舟:“哥哥,我好羡慕你的。” 傅远舟轻挑眉梢,淡淡道:“是吗。” “是!”阮诺回:“你看啊,你府里的厨子做饭这么好吃,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我要是你,我一定天天待在王府,让厨子片刻不停地给我做饭!至于别人,嫉妒去!” 傅远舟失笑。 “口腹之欲罢了,除了阿阮,谁会重视。” “谁说的!”阮诺不满了:“你们人、不、不对!是老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你、你懂!” 阮诺一时失言,后续的话就难免磕绊,到最后干脆闭上了嘴巴,看向白玉桌上的各类糕点,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这宴会上的糕点是谁做的,怎么这么难吃。” 按理说册封公主这样的大事,后厨不应该多做重视吗?怎么弄来这么些难吃的东西倒人胃口! 傅远舟笑了下:“阿阮可曾见到旁人在此处用膳?” “咦?” 阮诺愣了下,摇头:“他他、他们都不吃这些糕点吗?那岂不是浪费了?” 傅远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诺悟了。 膳房师傅应该也是知道这些糕点没人会吃,才会偷工减料的!啧!他们也不怕被庆宣帝发现,然后拖下去砍头! 显然,傅远舟猜到了阮诺的疑惑,可他只是笑了笑,说:“以后你就懂了。” “唔……”阮诺瘪了瘪嘴巴:“好。” 两人随即陷入沉默。 半晌。 傅远舟开口了:“阿阮,这是皇兄送你的及笄礼,可还喜欢?” 第116章 向善 听到又有礼物到手,阮诺眼前一亮,连忙看向傅远舟。 这是一顶头饰,不如今日阮诺册封大礼上的金饰华贵,但胜在符合阮诺的气质,特别是那颗小巧却精致的夜明珠更是将整个头饰点缀的异常好看,夜明珠周围的透明小珍珠也亮眼的厉害…… 等等,透明小珍珠? 阮诺呆了呆,凑过去仔细瞧:“你你——” 小珍珠圆润且透明,晶莹剔透地镶嵌在夜明珠的两侧,足有六颗之多,阮诺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又戳。 神他娘的小珍珠!这明明是鱼鱼的眼泪! 她整条鱼都怒了! “傅!远!舟!”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着傅远舟的名字,看向傅远舟的眼神凶恶得几乎可以杀人:“你混蛋!!!” 你居然把鱼鱼的眼泪当成珍珠镶在头饰上送给别人?! 坏人! 坏死了! 阮诺猛地站起身,当即要走! “阿阮?” 傅远舟连忙拉住阮诺的手腕,茫然开口:“你怎么了?” 对上傅远舟无辜的视线,阮诺的理智才慢慢回归……不要冲动,她现在不是鱼鱼,而是阮诺、是傅远舟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但她心中的怒意却更浓了。 傅远舟是人吗?! 他竟然把鱼鱼的眼泪当做人情送给了别人!虽然又送回了自己的手里,但阮诺还是很不开心! “你。” 阮诺深吸了一口气,瞪圆一双眼睛看他,最后还是把气咽回了肚子里:“……没!事!” 傅远舟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迟疑和困扰:“阿阮不喜欢这头饰?” 头饰!头饰! 你还敢和我提头饰?! 这是我的眼泪!你这个大混蛋! 阮诺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头饰上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咬牙道:“它……是哪来的?” 两人对视着,半晌傅远舟才轻咳一声,道:“这珍珠是——” “是什么?” 眼看着小鲛人的眼底喷了火,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表情,傅远舟终于不紧不慢地解释:“这是家里养的一条小鱼送予我的礼物。” 阮诺:“???” 家养的?一条小鱼?送你? 我那是用珍珠打你的脸好!神他娘的送! “哼!” 阮诺别过头,扬起下巴道:“鱼会送人礼物吗?我不信。” 傅远舟笑了下,声音微软:“遇见她之前,我也不信。” 瞧这话说的! 阮诺莫名有些耳热,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气:“好,我信了你的话,但你把小鱼送给你的珍珠转手送给别人,真的好吗?” 傅远舟抬眼:“不可以吗?” 他的眼睛颜色很淡,看谁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但和人对视时,却能吸走对方的全部注意力,阮诺扬起下巴:“换位思考一下,你把你的东西送给了我,但我转手给了别人,你会开心吗?” 傅远舟笑了。 “小鱼很喜欢我,如果她知道,她也不会生气。” 阮诺:“???” 人类,你的脸呢? “而且阿阮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的自然就是阿阮的,把小珍珠送予阿阮有何不可?”傅远舟看着阮诺,缓缓开口。 你的都是我的? 啊呸!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虽心里不信,但阮诺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儿,转而又道:“那、那这么说,你把小珍珠送给我当礼物的事,小鱼并不知道?” 说话间,阮诺时不时地偷瞄傅远舟一眼。 这个无心无情的家伙对小人鱼的饲养值居然高达百分之五十,这说明他对鱼鱼是满心喜欢的,当下她这样一问,傅远舟也许会露出一点点伤感? 果然,阮诺话音落下,傅远舟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他刚刚还是笑着的,可转瞬间的功夫,那双含笑的眼睛便盛满了落寞,似乎在失落,又似乎在感伤。 阮诺心尖一颤。 他当真会因为鱼鱼的忽然消失而难过…… 不知怎么,阮诺鼻子莫名酸了一下,很快,他便听到傅远舟轻声开口:“我的小鱼……走丢了。” 阮诺张着嘴巴,怔然地看着他。 “怎、怎么会丢呢。” 不是丢,而是小鱼自己跑路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鱼鱼不告而别、忽然跑走之后,傅远舟居然可以独自提升对鱼鱼的饲养值,这点真是很难让人用常理解释啊! 光是想想傅远舟一个人坐在池塘边望着荷叶、想着鱼鱼时的画面,阮诺就忍不住觉得他可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 “不知,”傅远舟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太多失落的情绪,但那双眼睛却淡得厉害,好像万物都入不得眼了一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忽然消失了。” “我……” 是啊,在傅远舟的角度,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喜欢的小鱼扔了一脸的珍珠,他想要去问,可寻遍了整个荷塘,他却连一条鱼尾巴都寻不到。 有点可怜。 阮诺垂着头,嘴唇轻抿了一下。 说起来原着里关于傅远舟所描写的杀父、杀兄,现在连个苗头都没有呢,至于坑杀女主,他更是不曾做过,毕竟此时的阮长歌还入不了他的眼。 傅远舟的坏还没有真正显露呢。 所以他的坏还真的是坏吗? 那些恶事,他还没有做过呢! 他就像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阮诺知道他将来会十恶不赦,但此时又不忍心下手,可观望间,她又害怕将来他成为恶人后,自己控制不住他。 呼…… 太纠结了。 阮诺原本红润的唇瓣被抿得发白。 不,这是不对的。 现在的傅远舟还没有做坏事,自己也就没有资格给他定罪,既然如此,她只需防备他就好了呀! 这样想着,阮诺不自觉地看向傅远舟。 他面若美玉,似遗世谪仙。 一时间,她心跳得飞快,甚至莫名升起一股野心来。 傅远舟喜欢她。 他喜欢身为小人鱼的她。 如此一来,她是否可以利用傅远舟对自己的喜欢,引他向善呢? 让原作中的第一反派向善…… 阮诺心跳得更快,只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可这念头一旦升起,就不是那么容易甩开的,甚至这个野心在傅远舟温柔的眼神间越发浓烈。 她疯了。 她想引他向善。 第117章 头饰 阮诺这样一条咸鱼,哪怕穿越了,她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时刻记着任务,或是听从系统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工作,因为她一直都想着偷懒,为了休息,她甚至把系统都藏到了脑海深处。 可现在,她居然主动地想要引傅远舟向善。 这对一条咸鱼来说,是多么大的突破啊! 想要将傅远舟引上正路,光是那区区百分之五十的饲养值自然是不够格,甚至百分百的高分也不会让阮诺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傅远舟不是普通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为了那把龙椅,他可以兢兢业业地图谋十几年,不去接触任何娱乐活动,甚至于他都没有女人,如此可见,区区一个宠物,对他的影响还是有限。 甚至阮诺都觉得,假使把傅远舟十分喜欢的宠物和龙椅放在一起,让他选择,他都会不假思索地走向帝位,与此同时还会一刀插进宠物的身体…… 阮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别乱想,应该不会的。 得到帝位的方法有很多,傅远舟又不是非要杀掉男女主。 阮诺的拳头紧了又紧。 明明她是害怕的、拒绝的,可她却怎么也歇不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这条懒得翻身的咸鱼忽然燃起了些许的斗志。 假使她真的能够做到引傅远舟向善,她就能护住阿姐了啊!到时候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阿阮,”傅远舟轻声开口:“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说:“只是在想哥哥的小鱼去哪了,也许她没有走,而是藏在水池里了呢?” 傅远舟微微抬眼,视线落到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蛋儿上。 不消细想,他就猜到了小鲛人的言下之意。 “不会。” 他轻声道:“我的小鱼贪吃的厉害,光是荷塘里的那些吃食根本不够她过冬的。” 阮诺:“……” 唔。 她确实是能吃了点,但傅远舟就这么把她的秘密告诉别人,未免也忒坏了些! 阮诺气鼓鼓地瞪了傅远舟一眼,说:“哦,能吃是福。” 傅远舟:“……” 他失笑:“阿阮说的对。” 那当然! 鱼鱼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所以这头饰阿阮喜欢吗?”傅远舟看她。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眸子轻垂,就看向那顶清雅又高贵的银饰,再一看那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她的唇角轻翘了一下:“哥哥,这头饰是谁做的呢?” 莫不是你亲自动手制作而成的? 人鱼泪是晶莹的透明的,珠内含诸多元气,食之,可延年益寿。 同样,这人鱼泪也有它的一大特点,那就是被人类触碰之后,人鱼泪的元气会被人气蚕食,整颗小珍珠都会变得雾蒙蒙的一片。 但眼前的这六颗小珍珠却依旧剔透晶莹——这说明将人鱼泪制成头饰的人类与人鱼族颇有渊源,那这个人类除了他傅远舟,还能有谁呢? 这个猜想让阮诺难免震惊。 按理说傅远舟对自己只是利用,应该是没有闲心讨自己欢心的,但这小珍珠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为什么要亲手给自己制作头饰呢? 事实上,傅远舟一开始确实是没有时间亲事亲为的,只是那鲛人泪落到别人手里,就会变得通体暗沉,不复当初剔透,他无法,只能自己穿珠引线…… 现在想想,这小鲛的眼泪和她这个人一样,都娇气的厉害,还一身的坏毛病。 啧。 “阿阮觉得呢?”傅远舟笑了下:“算是我和那几个小师傅共同制作的。” 是是!我就知道是你亲手做的! 阮诺眼睛一亮,一眨不眨地望着傅远舟,一副“小样儿,还不是被我拿捏”了的表情。 “皇兄!” 一声娇呵从身后响起,阮诺茫然转头,就见傅明珠正站在不远处,眼睛冒火一般盯着阮诺手里的头饰。 阮诺脸一板,把头饰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傅明珠:“!!!” 你怎么敢! 她一口怒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对阮诺的怒意也更浓了。 好啊! 我之前还当你是个蠢物,想不到竟是扮猪吃虎的货色!不过是一顶头饰而已,本公主还能偷抢了不成?! 头饰。 提起头饰,傅明珠鼻子一酸,忍不住涌上一股泪意。 她刚刚都听到了,这个头饰是三皇兄亲手做的,可明明她也是他妹妹,她都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妹妹了,怎么三皇兄就只对这个刚回来的家伙好呢?! “你哭了?” 见傅明珠眼角湿润,阮诺微微一愣,上前两步:“皇姐,你哭了呀?” 哭?! 傅明珠震惊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眼泪在哪?! 她明明只是红了眼睛! 混蛋!坏女人!恶毒的家伙!谁会因为你那一个破头饰就哭鼻子!你这样说出来,让别人怎么看本公主! 傅明珠气得要命,一张俏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紫。 “你你、你——” “呐。” 阮诺小心地将头饰放好,然后拿出手帕,递给傅明珠:“皇姐,给你啦!” 给我?! 我根本没流泪!谁要你的破手帕! 许是因为愤怒,傅明珠的眼圈更红了,眼里微热间,她才惊觉地摸了摸脸颊—— 她她、她真哭了?! 怎么就哭了呢?! 虽然她很委屈、虽然她很生气,但她真不至于哭出来啊!混蛋!都是这个傅长乐!要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这般失态! 再一感受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傅明珠更觉恼怒! 傅!长!乐! 傅明珠到底是不愿意太过丢脸,只一咬牙、一跺脚就转头跑了。 众人:“……” 嚯!九公主被气哭喽! “哥哥?” 阮诺也有些惊讶:“她真的哭了呀?” “……应该。” 阮诺“哇”了一声。 所以傅明珠是被自己气哭的?鱼鱼真的越来越棒啦! “哥哥!这个头饰阿阮很喜欢,”阮诺扬起笑脸,道:“谢谢哥哥!” 傅远舟轻笑了声:“阿阮喜欢就好。” “嗯!” 两人没说几句话,傅远舟就起了身,阮诺知道他是要去安慰傅明珠,也就没有多留,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第118章 两府相连 正常来说,公主册封这日,帝后是要召见公主的,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阮诺一直等到暮色将至,也不曾等来掌印太监的传讯。 阮诺:“……” 还好。 还好傅远舟给她带了膳食,不然她怕是要饿肚子了! 不过没有被帝后召见,也是省了些麻烦,阮诺乐得自在,不过暗地里看她笑话的也大有人在,尤其是走到殿外的过程中,阮诺更是被人行了一路的注目礼。 阮诺在心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往前走。 没一会儿,她就与阮长歌会合,而后行向公主府。 一如阮诺所言,她留在阮府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包裹,但阮长歌显然担心阮诺孤身一人待在公主府受人欺负,早早就将金银搬入库房。 这些金银再加上册封之日众人送她的首饰礼品,阮诺如今也算是有家底的人家了! 马车在公主府外停下。 阮诺缓缓地走下马车,然后四下望去,莫名觉得此处有些眼熟:“阿姐,这里是……” “临近瑞王府。” 阮长歌声音略沉。 先帝在时,盛京的公主府大大小小足有近十处,这几个公主府中,只有长公主府临近皇宫,地段繁华,而小公主府虽设在城郊,但宛如行宫,其余的几座公主府也是各有千秋。 而阮诺现在住着的公主府则是最平平无奇的一处地方。 论地段,它不如长公主府,论华贵,它不如小公主处,唯一还算不错的地方就是它临近瑞王府。 出于庆宣帝的考量,阮诺失散多年,乍一认祖归宗,就面临及笄册封,根本没有时间和兄弟姐妹们相处亲近,所以将公主府设在瑞王府旁,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阮诺与瑞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不过…… 阮长歌摇头苦笑。 自己真是越发魔怔了,瑞王是何等人物,哪怕再喜欢,也不可能枉顾伦理的。 “瑞王府?” 难怪她觉得眼熟的紧!原来公主府和瑞王府紧密相连啊!如此也好!免得她来回来去地四处乱跑了! 阮诺有些惊喜:“这是皇帝特意安排的吗!” “该改口了,”阮长歌提醒道。 “哦哦,父皇,这应该是父皇安排的。” 阮长歌微微颔首,没有回答。 帝王之意,哪里是臣民可以枉自揣测的? “阿姐,我还不曾进去看过呢!你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阮诺拉着阮长歌的袖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半晌,阮长歌轻叹了声。 “阿阮已经开宫立府,在外时,应该自称本宫。” “本宫?” 阮长歌点了点头。 “唔,反正现在没有外人,我就不说什么本宫了,听着好奇怪的!” 说起来傅远舟面对她时,也是自称为我,很少说什么本王的…… 这样想着,阮诺就轻翘了一下唇角,然后拉着阮长歌往公主府走。 虽说皇帝没有召见她,但对阮诺还是用了些心思的,公主府的佣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宫中女子,一时之间,阮诺也分不清皇帝的用意。 他是重视自己还是轻视呢? 亦或者这些侍女都是监视她的? 她实在想不通,便也不再纠结,挽着阮长歌的手和阮长歌一起游逛,等夜色更深了,阮诺才不得不放阮长歌归家。 阮长歌走后,阮诺在公主府内就没有一个熟人了。 “呼。” 她躺进被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房梁。 再忍一天。 明日阿姐就会让花花过来,花花既会武,又对她好,阮诺喜欢她。 这样想着,阮诺轻轻地勾了下唇角,翻身闭上眼睛。 可不知是怎么回事,阮诺今日罕见地失眠了,身子乏累不堪,想要入睡,偏偏脑子清醒的厉害,时而想着书里的剧情,时而又想到了傅远舟。 也不知道傅远舟现在干什么呢。 阮诺又翻了个身,心道:他干什么关我什么事!睡觉睡觉!鱼鱼好困。 可傅远舟那张脸就像是被刻在了阮诺的脑海里一般,怎么也无法挥散…… 说起来,她还是要引他向善的。 一想到这个艰巨的任务,阮诺哪里还有半分睡意了?几次折腾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地坐起身来! 她要去见傅远舟! 以小人鱼的身份见他! 阮诺的拳头紧握着,给自己打好了气,就穿上夜行衣,潜出了公主府。 虽然她早早就从阮长歌那里知道公主府与瑞王府相连,但也没想到居然可以连到这种程度!公主府的后门竟然与瑞王府的花园完美相接! 这倒是方便了阮诺,她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才一个闪身,冲向后门! 很快,阮诺出现在了瑞王府。 相比于这个陌生的公主府,阮诺对自己生活了很久的瑞王府明显更为熟悉,不消细想,她就轻车熟路地行入瑞王府的主殿。 殿内灯火通明,竟是亮着的。 这个时辰,傅远舟还没睡吗? 阮诺不由咋舌,难怪他能苟到最后,就这拼命三郎的劲儿,他不赢谁赢? 她感慨一番,又有些泛难。 唔…… 鱼鱼忘记拿初始形态时应该穿的衣裳了。 她总不能一丝不挂地在水里游?鱼鱼也是要脸的! 但既然来了,想让阮诺临时放弃,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几次纠结之后,她一咬牙,再度潜入春草的婢女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偷春草的衣裳,想来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看了眼睡得无知无觉的春草,阮诺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偷了春草的一件外袍,然后迟疑了好一会儿,又从自己的鞋边处扣下来几个小金珠放到春草的柜子里。 如此,阮诺这才安下心来。 初始形态时,阮诺穿着春草的外袍,自然是不合身的,但阮诺动了动脑子,小心地撕下几块布料和几缕薄纱,轻轻地围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呼! 美美哒! 半晌,一条小人鱼顺着河水一路游入瑞王府的主殿。 一边游,阮诺一边心中感慨。 傅远舟待她确实是极好的,她离开了这么久,傅远舟也不曾修缮王府,只任由错综发达的河流遍布在王府的各个角落…… 这对阮诺来说确实很是方便,但对其他人呢? 第119章 说谎 阮诺怀着满心的感动,游入了主殿。 她的动作很小心,但还是在水面上泛起了点点涟漪,正堂里垂眸练字的傅远舟身形一顿,淡漠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抹笑意。 水下的小鱼自以为动作隐秘,无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暗自窃喜间,小心地靠近水面,然后怯怯地露出小半个脑袋。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傅远舟。 明明夜色已经深沉了,但傅远舟却依旧没有换下赴宴时穿着的长袍,只缓缓地练着字,丝毫不受外界所扰。 他面如冠玉,好似神祗。 真好看…… 阮诺的眼神落到了傅远舟的身上,就说什么也没办法挪开了,只得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底写满了垂涎。 唔,他好好看。 好看到阮诺都怀疑起自己的动机不纯了。 她究竟是想引他向善,还是想单纯地和他待在一起养养眼呢?阮诺摒除杂念,仔细思索着,最后还是诚实地承认两个原因都有了。 呜呜。 鱼鱼是条坏鱼! 阮诺心里唾弃自己,可眼睛却粘到傅远舟身上一般,说什么也舍不得挪动。 好美,美的人模狗样的。 阮诺在水里看了他许久,却丝毫没有看腻的迹象,她深知这样太过危险,连忙伸出小胖手对着自己的腰掐了一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堪堪找回神智。 也不知过了多久,谨慎的小人鱼终于游到了最靠近傅远舟的地方。 半晌,她张了张小嘴,怯怯地“啊”了一声。 只一声,傅远舟握笔的手微微一紧,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的表情变幻,心里美得冒泡! 嘻嘻嘻。 你是不是不敢相信鱼鱼忽然回来了呀!你是不是很激动?是不是想有很多话想对鱼鱼说?嘻嘻,傅远舟原来这么喜欢我呀! 阮诺美滋滋地翘起了唇角。 可很快,她就连忙抿住嘴唇,将笑意压了下去! 嚯! 傅远舟怎么那么敏锐!她只是偷笑了一下而已,居然被他发现了?! “咿呀!” 阮诺嫩生生地叫了句,试图让傅远舟放下警惕。 她原本的声音就软软的、糯糯的,当下幻化成了小人鱼,声音更是娇的厉害,带着股童稚和单纯。 傅远舟抬起眼,视线落到阮诺的脸上。 四目相对。 一深沉、一懵懂,一情绪翻涌,一傻傻微笑。 傅远舟勾了勾唇。 他谪仙般的美貌,偏眸色是淡的,嘴唇也是淡的,看起来便更出尘了几分,但他刚刚这一勾唇,竟驱散了傅远舟脸上的所有清冷,转而涌上邪魅! 阮诺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告诉她此时非常危险,骇得她忍不住后游了两步。 “咔嚓——” “哐当——” “轰隆——” 一声声巨响从水下响起,阮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近十道铁栏围到了她的身边。 阮诺:“!!!” 疯了! 傅远舟想囚\/禁她?! “啊啊!呀!”阮诺一边脆生生地喊着,一边不掩愤怒地伸出小胖手指着围栏。 坏人! 放鱼鱼离开! 铁栏将阮诺团团围住后,傅远舟终于缓缓地起了身。 他一身赴宴华袍,墨发高束,行走间,腰带微飘,发丝微乱,但他走的不紧不慢,嘴角也是含着笑的,只是这笑有几分真,阮诺就不得而知了。 在宴上时,傅远舟也穿着这身衣裳,也是嘴角挂笑的,可那时的他却给人一种仙人入世、温润无害般的错觉,但眼下的他,眼底却是寒着的,一步步走来时,更是压迫感十足。 恍惚间,阮诺好像看到后期崛起的瑞王正自若地指点江山一般! “啊!” 她给自己打气,企图用气势吓退傅远舟。 但显然,傅远舟并没有退缩,反倒勾起了一抹冷冰冰的笑。 阮诺心尖一寒。 话说……傅远舟为什么不在自己面前伪装了呢?难不成他真的升起了关押自己、永不放生的心思? 天!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傅远舟要是只用一个铁栏子围她,阮诺自然是可以逃生的,但问题是这样厚重的铁栏足足有十道!这简直是没给阮诺留活路啊! “啊哈!” 阮诺拳头握紧,板着一张小脸儿,摆出应敌对战的动作。 半晌,傅远舟啧了一声。 只一声,阮诺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麻麻! 傅远舟好像变态啊! 书里的他顶多是阴狠了些、野心磅礴了些,但绝对不是这种变态好? “阿阮是慌说多了,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了,是?” 傅远舟轻声开口,声音如碎玉落盘一般清冽悦耳,但却像一股凉风,不自觉间就吹了过来,让人莫名胆寒。 阮诺吞了吞口水,丝毫不知道傅远舟在说什么。 我做过什么? 我顶多是离开瑞王府那日用小珍珠砸了傅远舟一脸而已! 所以傅远舟是在记仇? 不对不对,一定还有她遗落的事情,比如、比如…… 靠! 阮诺猛地睁圆眼睛! 之前她已经在傅远舟的身边掉马了!傅远舟也知道她会说话啊! 啊啊啊! 救命!她怎么忽然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忘了也就罢了,她还多此一举地“咿呀咿呀”地说话,那时的傅远舟是不是以为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阮诺皱着一张小脸儿,小手捏住小耳朵,直将耳垂捏得通红滴血。 呜呜呜。 怎么办,社死了。 “你你、你还记得呀,”阮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装作沮丧地说:“我以为你把我忘记了,才这样试探的。” 阮诺:“……” 嚯!这话傅远舟要是信了,那才真是有鬼呢! 阮诺的脸蛋儿越来越红,眼神也躲闪得厉害,时不时地偷瞄傅远舟一眼,又吓得缩了缩脖子,最后实在没忍住,还是把小半个头都藏进了水里,只露着那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她的眼睛很黑,弯翘的睫毛上沾了些许的水珠儿,瞧着湿漉漉的。 “试探?” 傅远舟重复了一声,又是轻笑。 阮诺:“……” 别笑了别笑了!再笑鱼鱼都要哭了! 第120章 狡辩 水里冰凉凉的,但阮诺的脸却红的好像被热水煮了,到最后实在是觉得丢人,只伸着两只小手死死地护住了脸蛋儿。 许是她的手太小了,也许是脸蛋儿实在是肉了些,那两只手竟然没能护住她的一张脸! 阮诺:“……” 再度社死。 她一边护住脸蛋儿,一边掩耳盗铃似地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傅远舟。 四目相对。 阮诺:“!!!” 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一条可可爱爱的鱼鱼经历这种事呢?! 天道不公! “你干什么!” 丢人丢的太厉害了,阮诺也就不再在乎脸面,破罐子破摔地吼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要看我笑话!你坏!” 傅远舟:“……” 啧。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鲛人就原形毕露了。 真是娇气。 这条娇气的小色鱼。 “坏?” 傅远舟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好听,像是含着笑,又像是藏着冰:“阿阮怒而扔珠,是怪我,不告而别,也是怪我?” 唔。 阮诺有点心虚。 不告而别这件事其实她也有责任的。 傅远舟虽然很坏,也骗了她,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伤害自己……等等,没伤害就可以骗她吗! 阮诺正要反问,但又怕掉马,只能把反问咽进了肚子里,支吾道:“我、我……还不是怪你,你要不是……” 她磕磕绊绊地说了好一会儿,傅远舟都很有耐心地听着她说话,丝毫没有打断的迹象。 “不怪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阮诺忽然眼前一亮,道:“怎么会怪你呢?当然,这件事也不怪我的!我拿小珍珠丢你,是我的不对,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呀!”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小珍珠是我珍藏的宝贝,想着你会喜欢,我才送给你的!” 嘻嘻!鱼鱼果然有说谎的天赋! “……是吗。” 用本王的话为自己开脱?这小鲛人真是聪明的很。 傅远舟缓缓开口:“是送我的礼物?” “嗯!” 阮诺重重点头:“是的呀!” “那阿阮为何又说我坏呢?” 啊? 我拿小珍珠扔你的时候,还说你坏来着?啊啊啊!鱼鱼怎么不记得了!明明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哼! “舟舟呀。” 她摇了摇鱼摆摆,游到铁栏前,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企图萌混过关:“舟舟是不是记错了呀?” 傅远舟看着她,神色不变。 他不笑时,看起来很不好相处,脸是冷的,眼睛又是淡的,不怒也似怒,阮诺硬着头皮和他对视,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撑不住了,就朝着傅远舟眨巴眨巴大眼睛:“舟舟?” “也许,”傅远舟淡淡道:“本王记不清了。” 哇哦!记不清了! 鱼鱼赢了呀! 不过……傅远舟忽然自称为本王,真的有些恐怖哦! “是的是的!一定是舟舟记错啦!”阮诺扬着软软糯糯的笑脸,道:“我这么喜欢舟舟,怎么舍得骂舟舟是坏人呢!” 半晌,傅远舟嗤了一声。 阮诺:“……” 额,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阮诺闭上了嘴巴,怎么也不敢再吹彩虹屁了。 傅远舟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笑出声了一般,微微颔首,淡声道:“你继续。” 阮诺:“……” 继续你个大头鬼! 好好的气氛都被你弄没了! 阮诺肉乎乎的小脸带着明显的怒容,但她还是记得自己当下的处境的,深吸了两口气,就将恼怒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转而挤出一抹甜甜的笑来。 “舟舟呀。” 小鲛人露出半个小脑袋,软着声音叫他。 “阿阮没有扔舟舟,也没有骂舟舟是坏人的,这些都是误会,”阮诺摇着鱼摆摆,凑到铁栏前,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可怜兮兮地望着傅远舟:“舟舟,你放阿阮出去好不好?” 傅远舟俯下身子,浅色的眸子对上阮诺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傅远舟低笑一声,温柔道:“不好。” 阮诺:“……” 不好?不好你笑个屁啊!坏蛋! “舟舟~” 阮诺拉长了语调喊他,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你放我出去嘛!舟舟,阿阮最喜欢舟舟了!” 傅远舟不为所动。 阮诺:“……” 她软磨硬泡地一遍遍乞求,得到的永远都只是傅远舟的拒绝,她的脸瞬间垮了,从头到脚都带着股沮丧的气息。 怎么办。 她现在已经是大渊的长乐公主了,明天一早就会有婢女发现她不在寝殿,到时候向上禀告,她又当如何? 光是想想,阮诺都觉惶恐。 “舟舟、舟舟……”她像尾巴尖尖儿着火了一般在水里乱窜,唤着傅远舟的名字。 “呜呜呜,舟舟,我们的误会已经解决了,你怎么还不放我出去啊……” “哪里解决了?” 傅远舟缓声开口,眼神落到阮诺紧皱着的小肉脸上。 小鲛人变成鲛人时的样子,比平时要圆润许多,从头到尾都是圆滚滚的模样,说话时,一双胖出小肉窝的小手手舞足蹈的,看着像个孩童,又偏偏又些成年人的狡黠。 阮诺错愕抬眼:“哪、哪里没解决?” 傅远舟闭口不答,转而问:“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来了来了!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阮诺一阵心紧,忐忑道:“我自然一直待在——” “别告诉本王你一直待在水下,”傅远舟轻笑了一声,声音薄凉。 阮诺“唔”了一声,她确实是想这么说……但一对上傅远舟那双似笑非笑的眼,阮诺就没了勇气,只得迟疑地转了转眼珠儿,道:“我、我……其实、其实阿阮也有自己的事要办的。” “阿阮孤身一鱼来到这里,家里的鱼都不知道,阿阮得给他们报个平安呀!” 阮诺半真半假地说道:“舟舟,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怪阿阮?” 傅远舟看着她,半晌不言。 他总是这样,无论笑还是不笑,他都能将情绪藏的很深,哪怕阮诺凑近了看,也不能揣摩出他的意图。 “舟舟?” “既然已经报过平安了,阿阮就没有其余要紧的事了,对?”傅远舟缓声开口。 阮诺:“???” 套路我? 第121章 飞 阮诺眼珠儿一转,眼底闪过狡黠:“不是的,阿阮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 傅远舟轻挑眉梢。 “阿阮、阿阮还有其他朋友也在盛京,阿阮想和他们在一起玩的!”说完,阮诺又连忙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来:“但阿阮一定每天都回这里的!毕竟这里才是阿阮的家嘛!” 听了这话,傅远舟也神色不变。 阮诺一时猜不出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能紧张地摇着鱼尾巴。 “阿阮要如何见那些朋友呢?”傅远舟的视线缓缓地下移,最终落到阮诺紧张兮兮的尾巴尖尖儿上:“靠它吗?” 靠! 阮诺一拍脑门儿,心中微恼! 遭了!又说错话了! 假使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要出门看望朋友,那她又是如何离开的瑞王府呢?是靠着这条圆滚滚的鱼尾巴,还是幻化成了人形走出去的? 这不是要掉马吗?! 怎么办怎么办!阮诺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说道:“其实,我、会、飞。” “是吗。” “舟舟,你看我。” 阮诺深吸了一口气,嫩生生的小脸儿上闪出紧张,然后闭上眼睛,悄悄地运转元气。 作为一条小鱼,阮诺自然是飞不起来的。 但她可以用元气托起自己! 只不过这样一来,元气会被消耗得异常迅速,甚至可能会给阮诺的本体造成伤害,可眼下阮诺也顾忌不了其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她缓缓地从水里升了起来。 一寸一寸的、速度十分缓慢。 饶是早就知道小鲛人非同寻常的傅远舟,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但他谨慎惯了,哪怕惊讶,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沉着且冷静的看着阮诺。 才飞离水平面,阮诺就有些撑不住了,元气疯狂运转间,她的小脸儿也憋得通红,但傅远舟没说话,她就咬着牙死撑着。 小鲛人漂亮的好像一个瓷娃娃,不止脸蛋儿好看,连尾巴都是蓝中带银的美好,只不过穿着破布一样的裙子,将她这条小鱼衬得好像一个乞丐。 按照小鲛人那喜欢在同一只羊上薅羊毛的性子,这衣服应该也是从那个叫春草的婢女那里偷来的。 想到这儿,傅远舟眉头微蹙。 别人穿过的衣服,她也要穿,不嫌脏? 看来以后他得差人多给那个春草备些衣裳了,他的小鱼是断不能像乞丐一样穿别人的旧衣的。 这样想着,傅远舟的视线再度落到阮诺的身上。 小鲛人所谓的飞和他想象中的飞行完全不同。 她飞行时丝毫不见轻盈,反倒还有些沉重,没有半点美感,傅远舟既嫌弃,又忍不住觉得好笑,最后只轻咳了一声:“可以了。” 他话音一落,半空中的阮诺就猛地脱力,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了下去! 傅远舟呼吸一窒:“阿阮!” 阿阮个屁! 要不是你,我会耗光所有元气吗?! 阮诺十分顽强,哪怕从半空摔进了水里,也只是摇了摇鱼尾巴,就又从水里冒出头来。 只是相比于之前,此时的她异常的虚弱。 刚刚还红扑扑的小脸儿现在已经看不到血色了,嘴唇也白了下来,眼神飘忽间,像是刚大病一场。 “怎么回事?” 傅远舟垂下眸子,声音不复温和:“你不舒服?” “嗯……” 阮诺虚弱地舔了舔嘴唇:“飞行很耗体能的。” 听到这话,傅远舟心中愠怒。 小鲛人为了圆谎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蠢鱼。 这谎话你就是不圆,我还能伤了你不成?这了这么一点小事,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可是值得? 当然,自己也是有些错处的。 比如明知道小鲛人那么笨,他就不该这样逼她的。 傅远舟面沉如水,略冷的视线落到阮诺的身上。 小鲛像是在害怕,触及到自己的视线,她就忍不住朝水里缩了又缩。 傅远舟心中有气,但还是微微颔首,让守在房梁上的暗卫打开了机关。 “咔嚓——” “哐当——” “轰隆隆——” 一声声巨响让阮诺有些黯然的眼睛瞬间明亮,她小嘴微张,一脸惊喜地看着傅远舟:“舟舟!” 傅远舟不说话。 眼看着铁栏一层层地打开,阮诺激动地摇着鱼尾巴游向傅远舟,然后伸出两只小手,仰着头叫他:“舟舟!要抱!” 快抱我! 元气!我要元气! 阮诺眼睛亮的像是妖精见了唐僧肉,恨不得扑上去将傅远舟生吞了一般的表情:“舟舟!” 半晌,傅远舟上前两步。 身边伺候他的人都知道瑞王好洁,不喜旁人近身,偏这小鲛不知道,不光不知道,她还全身都湿漉漉地讨抱。 傅远舟:“……” 若非他知道小鲛人虚弱时需要触碰自己才能补充体能,他是断不会碰她一下的。 “舟舟!” 傅远舟刚一俯身,阮诺就抱住了他的项颈,冰凉凉湿漉漉的小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傅远舟的怀里蹭。 傅远舟:“……” 小混蛋。 寒冬腊月,他被阮诺冰得直打寒颤。 “阿、阮。” 傅远舟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 阮诺才不理那些,她是要抱抱,把自己湿漉漉的小脸蛋儿贴到傅远舟的项颈上,还贪心地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傅远舟的衣裳里,连那条又滑又凉的鱼尾巴也盘到了傅远舟的腰上。 傅远舟:“……” 他想杀鱼。 “松开。” 阮诺抱住他,不松手。 “阿、阮,”傅远舟咬牙。 阮诺死死地抱住傅远舟,小脸儿温顺地蹭蹭他,可怜极了似的开口:“阿阮冷,要抱。” “……本王不冷?” 嚯!傅远舟又自称本王啦! 阮诺猜到他生气了,但实在是舍不得热源,更舍不得元气,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松了松尾巴,小心翼翼地问:“这样可以嘛?” 傅远舟垂下眸子。 小鲛人仰着小脸儿看他,刚刚还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红晕,眼睛也亮晶晶的,哪怕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谁,也异常的讨人怜。 呵。 也就本王会这么对你好。 这样想着,傅远舟才收回视线,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一小团,朝里殿走去。 第122章 共眠 “需要水吗?” 傅远舟淡声问道。 阮诺茫然抬头,见傅远舟抱着自己朝床榻的方向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要!要瓷盆盆!我要待在瓷盆盆里!” 她现在是人鱼的初始形态,不能长时间离水,不然尾巴就会干裂,偏傅远舟又不想抱她,阮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躺在白瓷鱼缸里,依靠和傅远舟牵手补充元气。 虽然这样慢了些,但也好过自己被傅远舟丢下。 “好。” 傅远舟略一颔首,就差人寻来阮诺以前常睡的白瓷鱼缸,把小鲛人放进鱼缸里。 “舟舟!” 眼看着傅远舟要走,阮诺急了:“你去哪!” 他不会把鱼鱼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的元气还没有补充完呢! 傅远舟垂下眸子,视线落到自己湿了一片的衣裳上,而后才抬眼看向阮诺。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他那身华袍被抓湿抓皱,肩膀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手印,阮诺脸一红,眼神有些躲闪,支吾道:“对不起……” 傅远舟淡淡地嗯了一声,举步欲走。 “舟舟!” 阮诺连忙喊他:“你记得回来呀!我会一直等你的!” 傅远舟没应声,背影渐渐消失。 阮诺:“……” 不是不是! 傅远舟不会真的不回来?! 他不回来了,鱼鱼可怎么办呢?没有元气,她连公主府都无法回去呀!混蛋混蛋!他要是不回来,鱼鱼就再也不理他了! 阮诺摇着鱼摆摆在鱼缸里乱转,看上去急得不行。 好在傅远舟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走回内殿。 这回他只穿了一件中衣。 比起白日,此时的傅远舟看上去竟柔和了许多,墨发披散着,有几缕发丝垂至额前,难免凌乱,但也正是这些许的凌乱,让傅远舟看上去更好接近了些。 “舟舟!” 阮诺眼睛一亮,小下巴抵在白瓷鱼缸的边边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舟舟回来啦!” 快过来!握手手! 傅远舟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朝床榻的方向走。 阮诺呆住。 “舟舟?” 傅远舟看她:“怎么?” “我、我呢?”阮诺指了指不远处的床榻,又指了指自己:“我睡在哪?桌子上吗?” 傅远舟似乎不太理解阮诺的意思,微微挑眉:“你想睡在床榻上?” 阮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傅远舟若有所思:“我送你去侧殿?” 阮诺:“……” 我不! “不要!舟舟!我要和舟舟一起睡!”阮诺皱着一张小脸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舟舟,我好乖的,不乱动,只待在瓷盆盆里!真的!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傅远舟沉默了。 阮诺猜出他想拒绝,连忙又说:“我真的超级乖,一动都不动!舟舟~” 半晌,傅远舟才堪堪松口,将阮诺连鱼带缸一同抱到榻上。 阮诺计谋得逞,嘴角轻翘起来。 许是怕阮诺夜深时摔到地上,傅远舟忍着嫌弃,还是把小鲛人放到了床榻的里侧,然后自己才躺到被子里,合上双眼。 一开始阮诺还很规矩,乖乖地躺在浴缸里,一动都不动,但观察了许久,都不曾见到傅远舟睁眼时,阮诺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小手,伸向了傅远舟。 她的动作很小心,但还是有水滴了下来。 咦? 眼看着那滴水就要滴到被褥上,阮诺连忙伸出另一只小手接住水滴,转而自己陷入苦恼之中。 怎么样才能不让水滴到床上呢? 阮诺在心里叹了一声气,躺在瓷盆盆里,高举着两只手,任由水滴顺着手臂滴落。 没一会儿的功夫,阮诺的手上就没有半点水意了,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再度探出小手。 她先是试探性地用手指头戳了戳傅远舟的手背,见傅远舟无知无觉,阮诺才彻底放下心来,小心地将自己的整只小手都放到傅远舟的掌心。 哇哦! 傅远舟没有醒! 阮诺眼睛亮晶晶的,心里一阵欢喜!而后她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趴在瓷盆盆上看着傅远舟。 唔,闭着眼睛的傅远舟也好好看呀…… 睫毛又弯又翘。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他的眼睛。 可她到底没有被这美色蒙蔽双眼,许多念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只小心地握住傅远舟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诺的眼皮越来越重,慢慢进入梦乡。 良久,傅远舟缓缓地睁开了眼,浅色的眸子里竟没有丝毫睡意。 但他没有动,任由那只又小又软的手躺在他的掌心。 小鲛人有些胖,小手圆圆的,摸起来像是没有骨头,握成拳后,则像极了小肉丸子,可爱的紧。 只是傅远舟却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捏坏了手里柔软的云,直等到小鲛人彻底睡熟了,傅远舟才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身子。 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连守夜的侍从婢女也都被他赶到殿外,何时与谁共眠过? 但小鲛人是个例外。 她这样小,又只是一条小鱼,确实很难让傅远舟升起警惕之心来。 小鲛睡熟间,脸蛋儿枕在鱼缸边缘上,直将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压出红痕,瞧着一副可怜样儿。 傅远舟几不可查地啧了一声,缓缓起身,单手捧起阮诺的小脸儿,想要帮她寻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方便她入眠。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一碰到小鲛人的小脸儿,他就因这美好的触感身形一顿。 早就知道小鲛有些胖,但一直没有机会可以捏一捏她的脸蛋儿,直到今天,傅远舟才第一次碰到小鲛人的脸。 软软的、小小的、肉肉的,乍一捧在手心好像是握住了天边的云朵,叫人舍不得松手。 傅远舟此时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固定住阮诺的小脸儿,随后面无表情地伸手戳了又戳。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暗卫:“……” 似乎是手感太好了,傅远舟没忍住又戳了两下。 他手劲儿大,阮诺的皮肤也嫩,只这么两下,就将她戳的脸生红痕,傅远舟这才啧了一声,松开了手,似乎在说:娇气。 第123章 风雨欲来 虽然嘴上嫌弃,但傅远舟还是小心地将捧着阮诺的小脸儿,将她放进了鱼缸。 随后,他又握住了阮诺的一只小手,确保两人有肢体接触,可让小鲛人补充到能量,傅远舟才放心地躺了下去。 一夜好眠。 次日。 傅远舟要上早朝,自然早早就起了身,等他上朝归家时,睡懵了的小鱼才揉了揉眼睛,哑着小嗓音开口:“舟舟回来啦。” 傅远舟淡淡地嗯了一声。 阮诺打了个哈欠,在水里摇了摇尾巴,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运转元气。 “咦?” 她明明睡了一整晚,元气竟然补充完毕了耶! 这也太好了! “用过早膳吗?” 傅远舟随口问道。 “啊?”阮诺呆呆抬头,又连忙道:“没有!没有呢!还没有用早膳!要吃肉肉!” 傅远舟见惯不惯,随口嗯了一声,就差人准备膳食。 不一会儿的功夫,饭菜便已上好。 阮诺趴着鱼缸边边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的食物,时不时地舔了舔嘴唇,一副馋嘴极了的模样,等傅远舟换下朝服,走过来时,一眼就看到阮诺饱含期盼的眸子。 傅远舟:“……” “饿了?” “唔……”阮诺摸了摸瘪瘪的小肚子,点头:“饿。” 傅远舟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亲手将鱼缸抱到饭桌旁:“吃。” “嗯!谢谢舟舟!” 阮诺美滋滋地应了一声,就夹起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塞进嘴巴。 刚想抿一口粥的傅远舟:“……” 刚睡醒就吃油腻腻的东西,她不觉得腻吗? 向来喜欢清淡,早上只喝清粥的傅远舟显然并不能理解阮诺这种食肉者,甚至看着阮诺吃的油光锃亮的嘴唇,傅远舟都有些胃里翻滚。 还好他只在今天和她一起用膳,不然他怕是不会有一点儿胃口。 傅远舟缓缓地放下碗筷。 “唔!好好吃~”阮诺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唧了两下嘴唇,问:“舟舟,你怎么不吃呀?要是嫌粥没有滋味,就吃点肘子肉嘛!尝一尝?” 傅远舟:“……” 呕。 “不必,”傅远舟别开视线,不去看阮诺油光光的嘴巴:“阿阮自己吃。” 阮诺有些奇怪:“你不吃吗?” “……不饿。”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一声响。 “嚯。” 阮诺指了指傅远舟的肚子,笑嘻嘻地说道:“舟舟说谎啦!” 傅远舟面无表情。 “嘻嘻嘻,”阮诺捂着嘴巴笑:“饿了就吃饭嘛!吃肉吃肉!这个很好吃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唔……回味无穷啊!” 说着,阮诺就把自己最爱的那块肥加瘦的红烧肉夹给了傅远舟:“尝尝嘛!里面全是油!” 傅远舟:“……呕。” 阮诺:“???” “舟、舟舟?” 傅远舟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直接起身:“本王不饿,阿阮自己吃。”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的表情。 一直走出老远,傅远舟才停下脚步,心道:还好小鲛人不是日日和他一起用早膳,不然他是说什么也吃不下去的。 怎么就有人那么喜欢吃肉呢?喜欢肉也就罢了,她偏还喜欢肥肉! 不过小鲛到底还是一条好看的小鱼,哪怕是吃肉,她也把脸蛋儿撑得圆圆的,瞧着就一副很可爱的模样,当然,可爱的前提是忽视她油亮亮的小嘴巴。 另一边,阮诺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了所有早膳,还偷喝了一口傅远舟的米粥,才谨慎地四下看去,在确定周围没有暗卫之后,阮诺才飞快地幻成人形。 幻成人形后,春草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就有些遮不住阮诺的身体了。 阮诺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去偷傅远舟的衣服。 很快,阮·惯偷·诺就寻到了一件傅远舟的常服,而后将它小心翼翼穿到身上。 傅远舟很高,要高出阮诺一个头,他的衣服穿在阮诺身上自然是很不合身,但阮诺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一样,匆匆地逃出瑞王府。 她还算谨慎,先靠近公主府的主殿,确定没有人发现她一夜未归,才小心地潜入殿中,换上自己的衣裳。 如此,才算彻底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阮诺难得清闲。 作为大渊唯一一位封号公主,能支使阮诺、吩咐阮诺的人不过一手之数,阮诺自然也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接受谁的邀请,去哪哪赴宴,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拒绝。 而她确实也不是那种喜欢和不熟的人相处的鱼,请帖刚一入手,就都被阮诺一一推拒了。 只是日子过得更无聊了。 阮长歌和阮长君这几天都忙的厉害,阮诺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人影,特别是傅远舟,更是叫人摸不透行踪。 阮诺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各自忙碌的人们,她还是本能的觉得不安。 这日,整天待在公主府的阮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带着几个侍卫,走出公主府。 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华。 吆喝声、打鼓声、叫卖声,声声入耳! 阮诺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就随心所欲地在公主府附近闲逛,时不时地吃一块蜜饯,咬一口糖葫芦,悠闲间,竟真的叫她看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盛京城内巡逻的捕快比往日多上两三倍,还时不时的有穿着常服、但一眼看去就是练家子的人走过。 花花也注意到了这些,见阮诺似乎想要上前,连忙低声提醒:“殿下,咱们该回公主府了。” 阮诺这才停下脚步。 这繁华闹市终究是人多眼杂了些,阮诺有心提问,却也不好开口,只好先行回府。 刚一入府,阮诺就问:“花花,外面怎么这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怎么,花花并没有直接回答阮诺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殿下还不曾用过午膳,奴婢这就差人准备。” 阮诺满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一直等到饭菜备好,阮诺坐到桌前,花花才朝着阮诺身边的嬷嬷微微欠身,缓缓道:“嬷嬷,还是由奴婢伺候殿下用膳。” 第124章 耳熟 嬷嬷的年龄有些大了,平时很少说话,但不怒自威,公主府的这些婢女都唯她马首是瞻,但阮诺喜欢亲近花花,倒也和嬷嬷没有多少交流。 当下见花花主动和嬷嬷搭话,阮诺才抬起头来。 “你们先下去,”阮诺道:“这里有花花就好。” “是。” 包括嬷嬷在内的婢女们一一欠身,才弓着身子缓缓退下。 见人走远,阮诺才瘪了下嘴巴,看着花花:“花花,你是想说什么吗?” 花花心里感动,嘴上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是奉大公子之命来保护小小姐的,平日里很是寡言,不会说什么话,但小小姐却一直待她很好,从不苛责,就连小小姐封为长乐公主之后,她对自己也一如从前,甚至担心嬷嬷会给自己脸色,时刻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不让人死心塌地地追随呢? “临近年关,殿下还是莫要出府的好。” 阮诺有些茫然:“为什么?” “啊!”阮诺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东西:“刚刚在府外,我就看到好多侍卫巡逻,是出了什么事吗?” 花花顿了顿,声音低了许多:“殿下不记得北方的辽人了吗?” 额…… 阮诺一条外来的小人鱼,自然不记得什么辽不辽的,但对辽人这个词还是有些印象。 如此,她就道:“只记得一点点。” “辽人不善耕种,只能靠畜牧为生,每每寒冬腊月,都会有无数辽人冻饿致死,”到这里,花花顿了顿,拳微微握紧,狠声道:“这也是辽人三番五次挑衅大渊的原因。” 啊? 什么意思? 辽人不种地、没饭吃,等天冷了,就来抢大渊百姓的? 人干事儿? “辽人野蛮却骁勇,大渊自建朝开始,就一直饱受侵扰,直到去年腊月,辽人故技重施,挑衅大渊边境,却被大渊将士一路打至边关,情况才有所好转,不然这个月份,大渊早就征兵买马了。” “大哥哥?” 阮诺隐隐猜到了什么,有些惊喜地问道:“是大哥哥吗!打走辽人的是大哥哥的将士!” 花花笑着点头。 阮诺耶了一声,感叹:“大哥哥可真厉害!不过既然把辽人都打跑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呀!他们还敢再来吗?” “正是因为没来,我们才担心的,”花花皱着眉,眼底闪过忧色。 阮诺有些懂了。 辽人因为天寒地冻,不得不攻打大渊,但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辽人还不曾动手,这说明他们另有图谋,大渊只能加强巡逻,防患于未然。 难怪最近阮长君他们都那么忙啊…… “原来是这样,”阮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起来这些辽人可真够坏的,自己不种地,还要抢别人的吃食。” “辽人向来如此。” 花花淡淡道。 阮诺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花花对辽人的恨意似乎很重,但她也没有细问,只勾了勾花花的手指头:“辽人已经被打跑了,他们不敢回来的。” “殿下说的对,有大公子在,辽人别想入关!”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勾起了笑来。 “殿下用膳,再等下去,饭菜就凉了。” “嗯!”阮诺乖乖点头,夹了一块肥得流油的荤菜放到嘴巴里,吃得嘴巴油光光的:“好好吃哦!” 花花笑着为阮诺布菜。 “花花,你说外面的嬷嬷会是谁的人呢?”吃了一半,阮诺忽然忍不住问道。 花花并不意外阮诺会这样问,毕竟嬷嬷这个年纪能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就说明她在此之前一定另有主子,但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一来到公主府就一副愿意为阮诺身先士卒的模样。 阮诺:“……” 鱼鱼虽然自信,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有让人在一瞬间臣服的能力。 所以这个嬷嬷八成是受别人之命,来公主府监视阮诺的,而这个指使她的人,可能是皇后、可能是太子、可能是七皇子……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帝。 “奴婢不知。” 花花皱着眉,沉思片刻,方才开口:“公主府不比家里,殿下做事还是小心为上。” “嗯!” 阮诺应了一声,又吃了起来。 她食量大,吃的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桌上便只剩下残羹剩饭,阮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好吃……” 花花也笑着收拾起碗筷来。 见此处无事,阮诺一边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边美滋滋地往内殿里走。 此时才堪堪傍晚,外面暮色将至。 折腾了一整天的阮诺有些疲惫,沐浴之后便披散着长发躺到了床上,用被子盖好自己,然后才进入甜甜的梦想。 梦里,她正追着一只比她还高还大的鸡腿吃! 鸡腿跑得很快,阮诺一边喊着它的名字,一边疯狂地朝它靠近,眼看着只差一步之遥时,鸡腿瞬间幻化成了一个大铁锤! 与此同时,阮诺听得“轰隆”一响! “啊!” 阮诺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起身的瞬间,嫩生生的项颈被薄刀抵住,只差存许,阮诺的脖子就会被对方划开! 阮诺大惊! “殿下!” 殿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焦急地叫着阮诺的名字! “无事!” 阮诺一动都不敢动,只能颤着唇,朝着殿外的人解释:“本宫梦魇了,没有事的……” 如此,殿外的脚步声才堪堪止住。 “刀、刀拿远一些。” 阮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推开横在自己项颈处的小刀。 但显然,对方不会让她如愿,阮诺刚一抬手,那刀就瞬间逼近阮诺的脖子! “不要!” 阮诺轻呼一声,连忙道:“我不伸手了!你把刀拿稳一些,千万别松手啊!” 半晌,对方沉沉地嗯了一声。 阮诺动了动耳朵。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看似惊慌失措,其实内地里还是没有太将来人放在眼里,特别是这人身上浓重的血腥之气更是叫阮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想来已是满身伤口了? 不过…… 她怎么觉得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呢? 第125章 阁主 阮诺尝试着歪了歪脑袋。 “是我。” 来人沉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哑意。 “阁主?!” 阮诺连忙转过头来,果然对上了陆无心那张平平无奇、寡然无味的脸! 只不过相比于往日,此时的他异常狼狈。 因为穿着夜行衣,所以阮诺无法从他的身上看到血色,只不过他的肩膀、前胸以及左腿处的湿润还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夜行衣破损的地方,阮诺还能看到一道道狰狞、流血的伤口。 再一细看,阮诺就发现陆无心的脸色较往日要白上许多,浅色的眸子也莫名黯然。 “阁主!你怎么伤成这样!” 说话间,阮诺想要起身,但陆无心横在阮诺项颈处的薄刀却一动不动,直将阮诺死死制住。 阮诺身形微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追杀我。” 陆无心云淡风轻一般开口。 “啊?!既然都有人追杀你了,你还不逃命吗?把刀横在我脖子上做什么!” “逃不了。” 陆无心喉间微涩,声音难免沙哑。 “那你的意思是?” “帮我。” 阮诺:“???” 帮你?你把刀横在我的脖子上,还想让我帮你?不过说句实话,她和陆无心确实没什么交情啊!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她的卖身契还在陆无心的手上…… 但那又怎么样!等陆无心死了,那卖身契说不定就不成立了呢! 再说,谁敢利用卖身契威胁当朝公主啊! “好说、好说,”阮诺假笑道。 帮不帮他,那是以后的事,而她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稳住陆无心,借机求生啊! “这些都好说,但你先把刀拿开……” “咳……” 陆无心闷声咳着,高大的身体看上去异常虚弱,咳嗽间,唇上都溢出了血色,可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着。 “阿阮。” 他哑声说着:“我需要你的帮忙。” 嚯! 瞧你说的那样可怜,其实咱俩根本不熟好! “好好好,”阮诺为了稳住他,不惜说上几句谎:“我帮、我帮还不成吗!但我帮之前,你得把刀拿开——唔!啊唔!” 一枚赤红色的丹药被陆无心塞进了阮诺的嘴巴! 阮诺眼睛瞪圆,满眼惊骇,捂着胸口,接连干呕。 “事成之后,我予你解药。” “……咳咳,”阮诺被噎得半晌没缓过来,只涨红着一张脸,恼道:“阁主!你咳、你不信任我?!” 虽然她不值得信任,但陆无心还是不应该给她下毒啊! 不过下毒又怎么样呢?她又不是人类!那些毒药能让人类命丧黄泉,但能害得了人鱼吗!别忘了她还有元气呢! 只不过被药丸噎在喉咙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以至于阮诺半晌直不起身子来。 “这是断肠散,”陆无心开口,声音沙哑:“它十分之一的药力都可以让恶狼恶虎饱受折磨、断肠而死。” 阮诺猛地抬起头! 只十分之一的药力都能毒死恶狼—— 她的元气想要将药力分解,倒是有些可能,但如此之强的药力会耗费多少元气呢?若是毒性还未解决,元气就消耗殆尽,又当如何? 不会不会!她不会真的要救陆无心! 陆无心却没有给阮诺过多的思考时间,只俯下身子,将大手落在阮诺细腻白皙的后颈处。 那大掌上生有厚茧,只一下,就摸得阮诺缩了缩脖子。 “好好好!” 阮诺恼道:“我帮你还不成吗!不过事先说好,我帮了你之后,你必须把解药给我!不能利用这个断肠散让我做其他的事!” “……好。” 陆无心这才松开了控制阮诺的手。 阮诺轻喘两声,才问:“追杀你的是什么人?怎么现在还没来?” 就这个速度,怎么可能追的到陆无心? 不过…… 阮诺的视线落到陆无心不断滴血的左腿上,话说他伤成这样,确实很容易被对方追上啊! “殿下殿下!” 殿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有人跪到地上,高声禀告:“殿下!司明狱司大人率人围住了公主府!” “什么?!” 阮诺微微一惊,正要提问,就对上了陆无心那双含着深意的眼。 “他、他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阮诺压低了声线,问。 啊啊啊啊啊!难怪追杀陆无心的人还没有追上来,原来人家在这个时候已经将整个公主府团团围住了啊! 不过陆无心不是和傅远舟有合作吗?他为什么不去找傅远舟求救,而是来找她这条无用的鱼鱼? 嗯……话说回来,以傅远舟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帮他的可能性确实小了些! “是,”陆无心缓声回道。 日!司明狱还真是冲着陆无心来的! 这也太棘手了! 今上沉迷美色,昏庸无道,但善用帝王之术,对其下的皇子皇孙都不热络,唯一还算宠爱的就是七皇子傅远哀,但哪怕是傅远哀也远不如司明狱受宠。 甚至有传言称司明狱为圣上亲子,如此可见,司明狱的受宠程度。 作为一个看过原着的人,阮诺也清楚的知道庆宣帝的为人和司明狱对他的意义。 庆宣帝对谁都不信任,他只爱他自己。 他宠信司明狱,并不是因为他信赖他,而是司明狱作为一把刀,听话且毫无人性,如此,庆宣帝有什么理由疏远他呢! 可知道这些又能如何?自己这么个空有封号的公主对庆宣帝而言,怕是远没有司明狱重要! 怎么办…… 阮诺看向陆无心,满脸为难:“你为什么不去瑞王府求助,而是来找我帮忙呢?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拦不住司明狱?” 陆无心没说话。 “你犯什么事了,为什么引得司明狱亲自抓捕?” 陆无心不回答。 阮诺:“……” “别这样,”阮诺道:“那句话怎么说?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咱们得一起想办法,你懂吗?” 陆无心看着她,缓缓开口:“过来。” 阮诺迟疑。 “你、你干什么?” 陆无心伸出手,面无表情道:“……扶我。” 阮诺:“……” 嚯!吓我一跳。 第126章 又见司明狱 阮诺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扶住陆无心的肩膀。 饶是她早就猜到陆无心可能伤势较重,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伤成了这样,不止手臂,他几乎半个身子都有伤口,尤其是左腿处,更是伤势极重,让人不敢想他是怎么逃进公主府的! “你要我扶你去哪?”阮诺一边问,一边小心地揽住陆无心的腰。 唔,他看着瘦,摸起来却是有肌肉的,不愧是习武之人啊! 陆无心微微颔首,示意阮诺扶他到床上去。 阮诺一愣:“你不会想藏在床上?司明狱要是进来,一定不会放过这里,你要是藏在这儿,真是自寻死路。” 陆无心淡淡地看她一眼,而后屏着呼吸,手上用力,一把掀开阮诺的被褥! “你干什么!” 阮诺惊了,大步上前:“你疯了吗?我这床上没有可以藏人的地——” 她话音未落,就见陆无心忽然俯身,快速地在床底按下了一个隐秘的机关!紧接着,床榻塌陷,露出一个深深的地道来! 阮诺目瞪口呆! “这——”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陆无心,他怎么知道我的床榻上有机关?! 等等,陆无心的表情…… 他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淡漠的眼底闪过精芒,像笑意也似寒冰,更像是抓到谁的软肋的恶狼。 阮诺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阁、阁主?” “扶我过去。” “好、好,”阮诺偷看他两眼,见陆无心眼底冷色未消,只得小心地将他扶进地道。 她不敢耽搁,只压下满心的狐疑,快速整理床铺,清理地上的血迹,等确定没有一丝破绽之后,她才穿上披风,朝殿外走去。 此时暮色已深,公主府却灯火通明。 数十将士手拿火把在公主府大肆翻寻。 阮诺上前几步,就看到了司明狱。 他墨色长袍,长发高束,看上去很不好相与,特别是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添了几分阴冷,在月色和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色忽明忽暗,莫名诡异。 “又是你。” 阮诺开口时,声音里夹杂了一声冷哼。 上次在巷子里,就是司明狱伤了她! “见过长乐公主。” 司明狱微微俯身,虽是行礼,却不卑不亢。 “怎么,司大人不记得本宫了?”阮诺缓缓开口,莫名带着拿腔作势的调调儿。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故意的。 没办法,谁让鱼鱼记仇呢! 司明狱早就猜到长乐公主会故意挤兑自己,倒也不觉奇怪,只又一抱拳,道:“下官不敢。” 只要长乐公主没有妨碍他抓捕逆贼,他就没有理由对阮诺出言不逊,毕竟论起来,阮诺这个封号公主还是司明狱的上司呢! “你怎么不敢?”阮诺嗤了声,道:“你连本宫都敢刺伤,还有什么不敢的?” 司明狱眉头一皱,道:“殿下何意?” 嘿! 你和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要不是你拿刀伤了我的脖子,我怎么可能会被蛊虫趁虚而入?! 阮诺微微侧头,露出白嫩的项颈,道:“就是你伤的!你还敢否认?!” 此时虽是夜深,但明月当空,月光散落间,刚好落到阮诺的脖子上,她纤细、脆弱,像是他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捏个粉碎一般。 而那白嫩的项上,偏生了一道红痕,虽已经结痂,但还是狰狞的厉害。 司明狱眉头微锁:“殿下确定此事是下官所为?” 嚯!你还想狡辩?! “当然确定!” 阮诺冷哼一声:“那天只有你对着我亮出了武器!你还敢狡辩?” 说着,她缓缓上前,半仰着头,直视司明狱的眼睛:“你要是陈陈恳恳地认错,我倒是认你是一条汉子,可你现在这般嘴硬,又是为了哪般!” 这话是阮诺跟着阮长君去军营时,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话,现在刚好能用到司明狱的头上。 果然,司明狱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的手下们也是身形一僵,不敢一动,生怕自己触到老大的眉头,各个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垂眸静立。 啧!老大生气了! 当然生气了!长乐公主这话摆明了是不把老大当爷们儿啊!这能忍? 众人心里情绪翻涌,面上却均无表现。 阮诺扬着小下巴看他。 说起来司明狱这个男二确实有些资本,长相虽不比傅远舟,但也能排上等,特别是与人四目相对时,更是压迫感十足,让人望之生怯。 尤其是阮诺矮上他许多,两方对峙时,阮诺在气势上更显弱势。 她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些,不由得有些气闷。 明明人鱼形态时,她那么高大威猛,怎么变成人类后,就成了一个小弱鸡呢? 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后,阮诺当即踮起了双脚,将下巴扬得更高,一副不将司明狱放在眼里的模样。 司明狱:“……” 他大抵是觉得阮诺有些毛病的,原本还有些阴沉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毕竟他清楚的知道正常人不会和傻子对峙太久。 “殿下,”司明狱缓缓开口:“下官的重刀无论如何也划不出这样细小的伤口。” 细小?! 你管这样的伤叫小伤?! 阮诺瞪圆了眼睛,正要说话,就看到了被司明狱半背在背上的漆色砍刀。 嚯! 这刀怎么这么厚?确定它是伤人的、不是砍柴的? 但重刀确实也有重刀的好处,即使他没有将对方一击致命,光是凭借轰鸣声都可以把敌人制服——话说那天她怎么没注意到司明狱的刀呢?难不成就是因为他用重刀也和用匕首一样轻松吗? 话说回来,阮诺脖子上的伤口确实不像是被这把刀伤的。 她的伤口虽然深,但伤势却是九曲十八弯的,像司明狱这样的重刀根本做不到这般灵巧。 所以,阮诺脖子上的伤十有八九不是出自司明狱之手,这样一来,凶手会是谁呢? 那个蓝眼睛的家伙? 不知怎么,阮诺总觉得不会是他…… 那还有谁呢? 除了侍从和手下之外,在场的也只有司明狱、蓝眼睛和林书晨了啊! 难不成凶手隐藏在侍卫之中?! 第127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阮诺若有所思。 见她不再纠缠,司明狱才微微颔首,冷漠的视线落入阮诺的寝宫。 “大人!” 陆续有手下赶了回来,但都是面色凝重,和司明狱对视后也不说话,司明狱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转而对着阮诺略一抱拳:“殿下,得罪了。” “搜!” 他一声令下,就有数人直奔阮诺的寝宫而去。 阮诺不觉意外,毕竟以司明狱的性子,要是真的放弃了搜索才是奇怪的事! 同样,她也不觉紧张。 毕竟……她床下那个机关实在是隐蔽了些,她住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什么,更何况司明狱这些手下呢! 这样想着,阮诺就以看戏的姿态直视司明狱。 哪想,两人的视线竟对了个正着! 阮诺的眼睛里有幸灾乐祸,而司明狱的眼里则是毫不掩饰的狐疑。 阮诺:“……” 露、露馅了? 不会!她什么也没说,怎么就露馅了呢! 等等!露馅的原因可能就是她什么也没说啊!毕竟按照阮诺的性子,她是不可能这般轻松地放任司明狱搜查自己的卧房!除非她想自证清白! 糟了糟了! 阮诺灵机一动,道:“司大人可想好了,你的人今儿若是没从本宫的卧房里搜出个什么来,你当赔何罪呢?” 瞧瞧,瞧瞧! 这才多久,鱼鱼就学会拿腔作势了! 司明狱收回视线,抱拳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切! 阮诺扬了扬下巴,不再理他,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内殿里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去搜查的人就一一走了出来,看他们的脸色,阮诺就知道他们没有寻到丝毫线索。 但她却板着脸,没有做出多余的表情,只微微颔首,看向司明狱,像是在说:看看!本宫是清白的。 司明狱像是并不意外,只略一点头,就对着阮诺拱手道:“未能将逆贼捉拿归案,是下官的失职,也是大渊的隐患,还望殿下海涵,能宽限我等一段时日。” 什么意思? 阮诺有些茫然。 司明狱没有抓到陆无心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让她海涵? 虽然她没听懂,但还是装作我懂了的样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哪想这一声“嗯”刚落下,司明狱就朝着阮诺行了一大礼,而后他略一颔首,手下的官员便有序地行动起来。 阮诺:“???” 什么情况?这些人要在公主府驻扎?! 司明狱疯了吗?! 哪怕是阮诺这种不通礼法的小人鱼都震惊于司明狱的大胆,可想而知他的行为有多么惊世骇俗! 你丫的仗着庆宣帝的宠信,都敢这般行事了?! 难怪小说里总有人骂司明狱是皇上的狗腿子,现在一看,他确实是啊!他不单是狗腿子,还是那种食人的恶犬! “你干什么!” 阮诺急了,提着裙子就跑向了司明狱:“你要软禁我!” “下官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就可以这样吗!”阮诺怒道:“你让人包围本宫的公主府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人搜本宫的闺房!就这!本宫都忍了!但现在你居然想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本宫!” “司明狱!”她直呼其名,怒意毫不掩饰:“你欺人太甚!” 司明狱淡淡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阮诺:“……” “奉命行事奉命行事!”阮诺崩溃地抓了抓头发:“除了奉命行事你还会说什么!” “望殿下海涵。” 阮诺:“……” 海涵你的老母亲! 阮诺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是外面养大的,就可以随意欺辱了?” 这话看似是委屈抱怨,其实已经将司明狱推到了危险的边缘,毕竟阮诺是真的没有法子了,她再不给司明狱挖个坑,陆无心那边八成就会被困死在地窖里。 但显然,阮诺这小小的鱼脑袋根本算计不过司明狱,她话还没说完,司明狱就直接跪了下去。 “下官不敢!” 阮诺:“……” 不敢个屁! 但司明狱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忽然跪倒在她的身前,还是给了阮诺很大的冲击,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躲,但理智还是控制住了本能,阮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双含满怒意的眼睛凶狠地看着司明狱。 司明狱虽然跪着,但神色依旧平静,像是知道阮诺不会再有法子了一般。 事实上,阮诺也确实无计可施了。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司明狱回了一句奉命行事,看似谦卑,实则敷衍,阮诺哪里还有其他办法了? “你、你——”坏! 但聪明的小鱼还是把那孩子气的“坏”字,咽进了肚子里。 “你行!” 阮诺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一扭头,就朝殿内大步走去! 花花紧随其后。 等四下无人时,阮诺方才停下脚步,顺着窗子往外望,就能看到月光下的司明狱缓缓地直起身子,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沾了泥土的衣摆。 她更气了! “殿下,您消消气。” 花花知道阮诺不喜热茶,就递过一杯蜂蜜水,温声劝道:“司大人虽然无礼了些,但也是奉命行事,殿下莫要因为这琐事气坏了身子,更何况此事与殿下并无干系,他想守着,就让他守去。” 当然,这也只是劝着阮诺的话。 毕竟司明狱司大人夜闯公主府的事,明儿一早就会传满盛京,那些皇亲贵女们保不齐会如何看她呢! 到那时怕是会有很多人怀疑阮诺这个封号公主的含金量! 但眼下,花花也只能这般安慰她。 而阮诺这边也是有苦说不出。 要是没有陆无心这档子事,她顶多为难司明狱两句,就让他搜查了,但现在不行啊!陆无心就躺在她床底下呢! 当然,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中了断肠散啊! 她还没活够呢! 不过…… 她和走投无路的陆无心还是不一样的,她有傅远舟啊!只要她在断肠散毒发之前靠近傅远舟,她就能借着那源源不断的元气,一举将毒素蚕食啊! 实在抱歉了,阁主。 你要是不给我下毒,我说不定能为你考虑一下,但现在…… 嚯! 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128章 别扭 阮诺虽这样想,但躺在床上时,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她床下有人啊! 那人不单是无心阁的阁主,还是她卖身契的持有者,更是睡在她床底下的、不知是生是死的一个人啊! 饶是阮诺这样心大的人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话说陆无心伤的那样重,能挺过这一晚上吗? 她轻轻地翻了个身,眉头皱着。 窗外,夜色越发的深。 阮诺接连翻了好几个身,终于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善良”,猛地坐起了身子! 要不……她给陆无心送些食物和外伤膏? 不然他要是真死在她的床底下,她还怎么毫无阴影地日日睡在寝宫呢? 对,她还是送他些吃食! 可阮诺刚一坐起身,就察觉到门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不止门外,平均每三步的距离,就有一个陌生的人在那里看守。 阮诺:“……” 她怕是帮不了陆无心了。 人鱼的歌声也是有有效范围的,超出那个范围,效果就会越来越小,偏偏司明狱的这些手下平均三步站了一个,一但阮诺唱歌,距离阮诺近一些的人就会受到冲击、昏睡过去,但很快,这件事就会被其他人发现,到那时,她该如何辩解? 别是陆无心没救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眼看着那些来回巡逻的侍卫,阮诺眼底的疲惫越来越重,到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了。 唉。 陆无心。 不是本鱼心狠,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 这样想着,阮诺就以死不瞑目的姿态重重地躺到床榻上,眼里无神,呼吸淡淡。 唉。 别怪鱼鱼,鱼鱼也是没办法。 生死有命啊! 这样想着,阮诺拽着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又重重地翻了个身,闭紧了眼睛。 一夜无眠。 很难想象,阮诺这样一条万事不愁的小人鱼也会有失眠的这一天。 而且她失眠的如此明显。 那双漂亮乌黑的眼睛满是黯然,连黑眼圈都生起来了。 但她却没有顾及这些,而是思考着陆无心的死活。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气…… 唉!鱼鱼怎么就这么善良呢?!她要是心狠一点儿,怎么会失眠一整晚呢!要怪就怪陆无心非要藏在自己的床下、要怪就怪陆无心总是叫她阿阮。 天天阿阮阿阮的叫,早就把她的骨头叫软了! 哼! 要不然她才懒得理他呢! 阮诺哼了一声,就直起身,简单地洗漱之后,她就吩咐花花布膳,等吃饱了饭,她才换上衣裳昂首挺胸地走出内殿。 殿外,司明狱长衫而立,正在不远处看她。 见阮诺看过来,他还有礼地拱了拱手。 阮诺白他一眼,大步走远。 司明狱的人看守着整个公主府,不准谁进出,但这个谁不包括阮诺,毕竟以司明狱的身份还不足以将阮诺完全软禁。 于是,最后跟着阮诺一同前往瑞王府的人就是司明狱。 阮诺:“……” 混蛋! 她狠狠地瞪了司明狱一眼,然后快步上前,想要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但奈何她腿太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明狱三两下就追上了自己。 阮诺:“?~?” 她冷着一张小脸儿,凶巴巴地瞪向司明狱。 司明狱面无表情地回望。 没一会儿,阮诺就败下阵来,冷哼一声,率先朝瑞王府的方向走去。 瑞王府与公主府相连的事,想来司明狱也有所耳闻,不然他也不会派人在瑞王府外来回巡逻,只不过他没有证据,没办法像对待阮诺一样对待瑞王。 更何况瑞王与阮诺不同,他是有官职的正经王爷,以司明狱的身份想要包围瑞王府,就只能去请示庆宣帝,得陛下手谕,方能执行任务。 阮诺将这都归结于司明狱的“欺软怕硬”。 鱼鱼真该露一手,让司明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牛人! 这样想着,阮诺又哼了一声,大步上前,让瑞王府大门处的小厮前去通报,没一会儿,老管家就快步赶了过来。 “奴才见过长乐公主!” 阮诺微微颔首,老管家方才直起身子,转而对着司明狱行了一礼:“司大人。” “皇兄不在吗?” 乍一看到老管家纠结的脸,阮诺就猜到了什么。 “殿下公务繁忙,几日不归也是常事……”老管家顿了顿,迟疑地问:“公主可有要事?” 阮诺摆了摆手:“不急,本宫要和皇兄亲自说。” 说完,她又补充道:“等皇兄回府,记得第一时间给本宫传话!” “是。” 见老管家点头,阮诺才稍稍放下心来,对着司明狱道:“白来一趟,走!” 烦! 傅远舟早不在家、晚不在家,偏偏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家! 也不知道断肠散的毒素多久才会发作一次! 阮诺捏着手帕的手越发的紧! 但她也不便多留,只能垂着脑袋往公主府的方向走,刚走过深巷,阮诺就看到公主府外停了一顶淡青色镶金纹的轿子。 轿外,一身天青色长裙的女子正和守门人说着什么。 “阿姐!” 阮诺一脸惊喜地跑过去,一头扎进阮长歌的怀里。 “殿下,”阮长歌连忙护住她,轻轻地拍着阮诺的后背,道:“跑这么急做什么,莫要摔了。” 说话间,她却是看着司明狱的。 司明狱也在看她。 此女名为阮长歌,阮家嫡系大小姐,暗地里掌管盛京阮氏的所有店铺,关系网庞大且错综复杂。虽是女子,却是个难缠的人物。 阮诺和阮长歌咬了几句耳朵,方才离开她的怀抱,站到了阮长歌的一侧,以敌对的姿态直视司明狱。 “民女阮长歌见过司大人。” 阮长歌微微欠身。 她没有官职,司明狱又不喜寒暄,自然是没有回礼,只微微颔首,淡嗯了一声。 啧!没礼貌! 活该你孤独终老! 阮诺在心里切了一声。 小说前期的司明狱也拽得像二五八万一样,最后怎么着?还不是爱上了阮长歌、来了一场追妻火葬场?!不过男二到底是男二,他所背负的、所向往的也与男女主完全不同,如此,他怎么可能抱得美人归啊! 可怜。 第129章 走投无路 阮诺用既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眼神瞥了司明狱一眼。 司明狱:“……” 他收回了探究的视线。 说到底他还是更喜欢和阮长歌这样的聪明人相处,知道自己没办法扭转局面,她不问不说不劝,只来看看长乐公主,丝毫不会多言,他也乐得自在。 不敢想象如果是长乐公主来寻自己,她会说多少无用的废话,他又该怎么推辞…… 同样是被阮家养大,怎么阮长歌就这么聪明伶俐呢? “殿下。” 阮长歌不急不慢地开口,声音温柔:“您若是待腻了公主府,就四处走走,左右司大人也不会拘着你的不是?” 这话虽是看着阮诺说的,但疑问却是冲着司明狱去的。 刚刚还觉得聪明人更好相处的司明狱:“……” 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冷色,对着阮诺行一大礼:“下官不敢!” 阮诺眼前一亮! 这话的意思就是鱼鱼可以自由出入了,对?! 啊啊啊!阿姐好厉害! 不过…… 她现在的处境到底是和软禁不同的,她身中断肠剧毒、床下又有陆无心,哪能随心所欲地离开公主府四处闲逛呢? 这样想着,阮诺难免沮丧。 “唔,谢谢阿姐。” 有司明狱在场,阮诺和阮长歌也不便多聊,匆匆地说了几句,阮长歌就借口事忙,先行告退了。 阮诺看着阮长歌渐渐远去的青色轿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走。” 她抬脚,走进了公主府。 接下来的一整天,阮诺都过得很不美好,连吃饭都做不到专心致志了,一会儿想着陆无心的死活,一会儿又算计起自己还有多少活头了。 而司明狱依旧背着重刀,在院内缓缓地走着。 说起来司明狱这些人也是够能吃苦的,虽是倒班,但每个人的休息时间都不多,连吃饭也只是吃一些干到无味的窝窝头,看上去又落魄又惨然。 不止他们,连司明狱吃得也是干到掉渣的窝窝头。 眼看着司明狱打开手绢,露出里面毫无滋味的吃食,阮诺连忙招呼道:“花花!帮我布菜!” 声音之大,足以让殿外的所有人全都听到。 “殿下,”花花有些迟疑:“在窗边用膳怕是会呛风,您还是到桌上来!” “不要!” 阮诺急着招了招手:“快来这边嘛!” 在桌子上吃哪会被司明狱他们看到呢! 花花知道阮诺的小心思,只觉无奈,叹了一口气后,就将膳食都放到了窗边,阮诺美滋滋夹了块肘子肉塞进嘴巴:“唔~” 殿外众人:“……” “太好吃了!”阮诺眯着眼睛感叹:“香而不腻!好吃!” 司明狱明显顿了一下,转头看了阮诺一眼。 阮诺吃得更起劲儿了。 只是司明狱看她的眼神和阮诺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他的眼神不像羡慕、不像嫉妒,反倒是有几分复杂。 阮诺不懂。 但她吃得更香了。 等她吃完,巡逻的人依旧和阮诺没吃东西时一样镇定自若、目光如炬。 切! 无趣! 阮诺白了他们一眼,就再度趴在桌子上了。 怎么办?陆无心还在床下呢!越想阮诺心里越急,越想她就越烦躁,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偏这公主府又有无数人监视着她,让她丝毫不敢多看床榻一眼。 话说她怎么听不到陆无心的呼吸声了? 人鱼的听觉和嗅觉都十分敏感,只要阮诺想,她能将百步之内所有人的动静全都尽收眼底,虽然她和陆无心之间隔着一道床板,但她也应该能听到陆无心的呼吸声啊! 毕竟昨天夜里她还听到陆无心虚弱的呼吸了…… 不会。 他不会真的出事了? 阮诺强忍着没有看向床榻,只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嘀咕着,也许陆无心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怎么可能! 谁睡觉不呼吸啊! 阮诺捏紧着手绢,神色微顿,难不成她的床底下不单有藏身之地,还是一个隧道不成? 所以这隧道究竟是谁挖的,他的目的是什么?陆无心又怎么会知道? 阮诺蹙着眉思考着。 算了算了,这些都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处理生死不知的陆无心和身中剧毒的自己啊! “殿下。” 嬷嬷从殿外走来,先行一礼,而后恭敬开口:“瑞王府来人了。” 阮诺眼前一亮:“瑞王府?!” 她连忙站起身,提着罗裙往外跑:“你且等着!本宫去去就回!” 啊啊啊! 一定是傅远舟回府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就知道傅远舟是个有用的人! “管家!” 远远的,老管家就听到喊声,他连忙转过头,行了一礼:“奴才见过殿下。” 他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差人到朝廷问话,方才知道王爷出了京城,若无意外,怕是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归京……” 剩下的话阮诺完全听不到了,她满脑子都是“十天半月”、“才能归京”,这八个字好似晴天霹雳,直砸得阮诺半晌回不过神来! 傅远舟出京了,要十多天才能回来。 她怎么办? 她要等死吗? 虽然阮诺不觉得自己这样一条强壮的小鱼会死在人类的手段下,但前段时间那只蛊虫还是给阮诺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小瞧了人类。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傅远舟她是指望不上了,那她唯一能走的只有陆无心那条路了。 说起来除了陆无心之外,其他人类真的就没有断肠散的解药吗!怎么连混迹江湖多年的花花都没听过这等毒草?! 难不成陆无心……他会自己制毒?! 阮诺焦急的厉害,但又不能对别人说什么,只对老管家道了声谢,就蔫头耷脑地往自己的寝宫走。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司明狱。 都是他! 都怪他! 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惨成这样! 她得想个办法,尽早将司明狱赶走,不然陆无心怕是真的没了! 可她要怎么才能将司明狱赶走呢?她只是一个手无实权的公主而已!甚至哪怕她有权利,司明狱也不会放过她!谁让他深得皇帝宠信呢! 等等。 皇帝? 第130章 嫉妒 如果她可以求来皇帝的口谕…… 不用想了,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庆宣帝是什么人想来不会有人比阮诺更清楚了,他的无情远比众人想的还要可怖,他的自私也几乎到了无可逆转的地步! 与其说司明狱是一个人,不如说他是一把刀、一把只为帝王铲平障碍的刀! 司明狱对谁下手就说明这个人已经被庆宣帝排斥在外了。 而现在,阮诺竟然想要去扭转庆宣帝的决定,简直是螳臂当车啊! 但除了乞求庆宣帝,阮诺再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如此,就姑且一试? 虽说是试,但阮诺还是提前想好了说辞,随后才吩咐嬷嬷备车。 “殿下。” 司明狱上前一步,挡到阮诺的身前:“您可以随意进出,但旁人不行。” “去拜见父皇也不行?” 阮诺冷着脸看他。 司明狱似乎愣了一下,多看了阮诺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选择进宫面圣这条死路一般,看来这长乐公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蠢上几倍。 “下官不敢。” 他侧开身子,任由阮诺离开。 阮诺冷哼了一声,坐入轿中,掀起轿帘朝外看时,她就看到了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的司明狱。 阮诺:“……” 还跟!还跟! 混蛋东西! 她气闷地放下轿帘,随口吩咐了一句,就一路行向皇宫。 等了半晌的功夫,阮诺终于得以面圣。 先前等待时倒不觉得,现在越靠近正殿,阮诺就难免惶恐,等余光看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时,阮诺甚至心生了退意。 但此时已经退无可退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父皇。” 她跪到地上之后,才想到自己忘记见礼了,不由得有些懊恼,但此时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规矩地跪在地上。 不同于前两次面圣,这一次庆宣帝没有坐在高台之上,并没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只是单单地批着奏折,却让阮诺半晌说不出话来。 阮诺不说话,庆宣帝也不抬头,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阮诺:“……” 什么意思? 他没看见我不成? 她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敢多言,只乖乖地跪着。 但很快,阮诺就有些撑不住了。 她跪着的地方很硬,不一会儿的功夫,阮诺就感觉到膝盖上的痛意了,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见庆宣帝没有注意到,她又飞快地活动了一下脖子。 “怎么不说话。” 庆宣帝忽然开口,声音寡然,却让阮诺瞬间直起了身子,他微微抬眼:“你怕朕?” 啊啊啊啊啊! 当然怕!谁不怕?! 连你后宫的妃子都怕你,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阮诺憋了半天,道:“不是怕,是敬畏。” 这话落下,无人应声。 阮诺:“……” 妈呀!她又拍马蹄子上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挽救?! 阮诺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补充,就听得一声轻笑,没一会儿,这笑声渐渐重了,到最后整座宫殿都是庆宣帝的大笑声。 阮诺:“……” 麻麻!孩子遇到神经病了啊! 早在上一次面圣的时候,阮诺就见识过庆宣帝恐怖的笑声,没想到今日居然又见识了一次! 这是何等的恐怖啊! 她缩着脖子,跪成了一小团,丝毫笑不出来。 不止是她,便是伺候在庆宣帝身边的老太监和宫女们也都垂眸静立,丝毫不敢吭声,更有甚者被惊得后背都是冷汗! 半晌,庆宣帝的笑声终于歇了下来。 而阮诺的脸色则可以用时青时绿来形容了。 好可怕。 鱼鱼不想和他相处了,呜呜呜。 “过来。” 庆宣帝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低沉:“让朕看看你。” 阮诺身形一僵,从脑袋瓜儿到脚跟底儿都写满了拒绝,但听了庆宣帝的话,还是乖巧的爬了过去,顺从地仰起小脸儿。 庆宣帝浑浊中带着锐芒的眼落到了阮诺的头上。 他的眼神压迫感十足,明明只是一道视线,却给人一种天都压下来的错觉,盯着阮诺的脸时,更是让阮诺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救命!他还在看我吗? 阮诺弯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像蝶翼一般想要起飞,却不得其法。 良久,庆宣帝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此时的阮诺也是满头雾水。 庆宣帝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又像是在追忆,像思念,但更像仇恨,种种复杂的情绪汇聚一起,最后化为入骨的冷寒,叫人不敢直视。 所以,庆宣帝在透着她看谁?或者说他在追忆谁? 柔妃吗? 但原着中的柔妃虽然受宠过一段时间,却远谈不上无上欢宠,如此,庆宣帝还会追忆她吗? 阮诺不懂,但此时她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只能发挥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儿等待时机,向庆宣帝乞求。 忽然,她看到庆宣帝微微颔首。 不知怎么,她心头一跳。 果然,这颔首过后,庆宣帝身边的老太监就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微微抬手,示意阮诺离开。 阮诺:“……” 她还没说话呢! 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庆宣帝。 但没人理她,唯一一个和她搭话的人还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再度抬手,笑道:“小公主,请。” 阮诺瘪了下嘴巴,极不情愿地站起身,又别别扭扭地看了庆宣帝一眼,可一直到阮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大殿,庆宣帝都没有再度抬眼。 阮诺:“……” 坏死了!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大步往外走。 哪想她刚走到拐角处,就和一双含满嫉怒的眼睛对个正着。 此人正是傅明珠! 阮诺:“……” 啊啊啊!姓傅的这几个人怎么都阴魂不散的! 她的下巴微微仰起,一副不将傅明珠放在眼里的表情,但显然,傅明珠不会让她如愿,不等两人擦肩,傅明珠就率先开口。 “傅长乐!你无耻!” 阮诺:“???” 你给我改名改姓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骂我! “你才无耻!” 阮诺回瞪她。 “你还敢狡辩?”傅明珠拳头握紧,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声音狠狠:“傅长乐,你等着!我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第131章 成功 阮诺懵了。 这傅明珠是脑子不太好还是故意找茬的?她怎么从头到脚一副蠢呆呆的模样? “你让开,别挡路!” “我偏要挡!” 傅明珠快速上前,很快就堵住了阮诺的前路:“怎么?刚刚在殿里你不是很伶牙俐齿?你这能让父皇龙颜大悦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比拟的,是!” 一想到她在殿外听到的笑声,傅明珠就心里抽疼,嫉与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那是父皇在笑啊! 从小到大她都不曾听过父皇这般笑过!这个傅长乐又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将父皇哄得如此开心?! 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怎么忽然间就被傅长乐抢走了位置! 这样一想,她要怎么才能控制住心底的嫉妒呢? “说话!刚刚不是很能说吗?现在哑了不成?!”傅明珠怒道。 阮诺:“???” 有病! 她什么时候很能说了? 而且她又什么时候逗庆宣帝笑了?庆宣帝还用逗笑吗?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他就笑得前仰后合了啊! 傅明珠是在挖苦我不是? “让开。” 阮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最后说一遍,你让开。” “不!” 傅明珠恶狠狠地瞪着阮诺,像是一只等待战斗的小公鸡。 “本宫开宫立府,是大渊唯一的封号公主,论品级高出你一倍不止!你怎敢对本宫出言不逊!”阮诺当即扯了大旗护到了自己身上,看向傅明珠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但她在赌。 赌傅明珠对庆宣帝无甚了解,赌傅明珠的母亲不会冲动挑衅! 事实上阮诺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封号公主含金量几何,别说比不了傅明珠,就是后宫里的寻常公主也不是她能比拟的——因为她没有强横的母妃。 假使她有,今日面对傅明珠的挑衅,她就不会选择息事宁人了。 可显然,傅明珠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听到阮诺的话,她只是面色大变,嫉恨几乎要溢出来了,可到底她还是顾忌庆宣帝,没有敢说什么,只道:“你别太得意!你等着!” 阮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哼了一声,就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傅明珠银牙一咬,面上更怒,看向阮诺的眼神几乎能溢出火来。 冷静。 冷静。 不能被傅长乐这个贱女人抓到把柄,不然她就完了! 另一边,阮诺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要是早知道入宫会是这样的情景,她说什么也不会跪求庆宣帝的,现在好了,她不单目的没达成,还被庆宣帝笑了一通,不止如此,她还被傅明珠嫉妒讽刺了! 这简直不能忍! 现在怎么办?求庆宣帝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那她能怎么办呢?只可怜兮兮地等死吗? 阮诺烦的厉害,苦着一张小脸儿,就坐上了马车,一路缓行,最后出宫到达了公主府。 远远的,她就看到公主府外站着的一层又一层的人影。 “嗯?” 阮诺蹙起眉。 是司明狱的人? 他好端端的怎么又把手下集结到公主府外了? 阮诺怒气未消,马车刚一停,她就从轿子上跳了下来,然后快步冲向司明狱:“司明狱!” 正和属下说话的司明狱微微一顿,缓缓抬眼,而后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下官司明狱见过长乐公主。” “你又干什么!” 阮诺怒道:“你围住公主府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集结了这么多人,你想害我不成?!” 司明狱诧异地看了阮诺一眼:“下官不敢。” “你不敢?” 阮诺莫名有点想要冷笑,但却忍了下来,只深吸一口气,道:“司大人有什么不敢的!可笑!” 说着,她直视司明狱:“本宫允许你在公主府大肆翻寻,但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滚回公主府去!现在!立即!马上!懂?!” 话音落下,公主府外鸦雀无声。 司明狱的一众手下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发一言,唯有司明狱听到声音,轻轻地挑起了眉梢:“你确定?” “殿下当真想让下官重回公主府?” “嗯?” 阮诺抬眼。 什么叫做我想?司明狱这话是什么意思?阮诺看着司明狱冷淡的脸,根本看不出他的半点想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晌,司明狱轻笑了一声。 他的五官侵略性十足,哪怕是笑,薄唇也是轻抿着的,眼底带着阮诺没见过的薄凉。 “殿下!” 公主府内跑出了一个小丫鬟,直奔阮诺而来。 “花花?” 花花也不耽搁,快步跑到阮诺的身边,耳语道:“殿下!刚刚圣上口谕,让司明狱的人从咱们公主府撤离!” 阮诺:“???” 阮诺:“!!!” 真的吗?!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阮诺打心底里觉得太不真实! 司明狱要撤出公主府了?还是陛下下的命令?怎么会!刚刚在皇宫时,她根本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请求啊! 难不成庆宣帝有读心术? 等等!这也不对劲儿啊! 庆宣帝是什么人,他能为了自己改变决定吗?当然不会! 可、可谁又敢假传陛下口谕啊! 难怪刚刚司明狱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想来他也很纳闷她是如何得到庆宣帝的青睐的? 阮诺一阵恍惚。 她竟然左右了庆宣帝的决定? 可不知怎么,阮诺不太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她更倾向于是庆宣帝另有目的,才让司明狱放弃在公主府的探寻。 但不管怎样,只要司明狱离开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咳!” 阮诺的手抵住嘴唇轻咳了两声:“咳!既然如此,司大人便退下!” 司明狱轻挑眉梢。 阮诺也不看他,道:“花花,扶本宫回府。” “是。” 花花刚一应声,阮诺就牵起她的手,大步向前,速度之快活像是身后有饿狼追逐! 一直走出老远也不见司明狱追随,阮诺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阮诺停住脚步,往身后瞧时,刚巧看到了司明狱等人的背影。 噢耶! 鱼鱼胜利了呀! 鱼鱼把所有坏人都赶跑了呢! 这样想着,阮诺的嘴唇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第132章 照顾 阮诺虽然满心满眼都是兴奋,但也丝毫不敢耽搁,刚一回府,就借口困倦,将所有人都赶到了外面。 而后,她又谨慎的屏住呼吸,感受身边的气息。 唔。 很好。 守在她寝宫外面的都是她熟悉的人! 如此,阮诺倒也放心地掀开被褥,寻找机关,几次探寻,方才打开地道,然后身子一沉,就钻了进去。 这地道和阮诺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它并不昏暗,甚至有些亮,因为墙体处都悬着烛灯,这有些窄小的地道就被照得通明了,阮诺顺着地道往前看,才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地道是谁设计的,竟然还备了草药!再往地上瞧,就能看到一地的草药渣子。 “呼……” 有这些草药,陆无心应该有活命的可能? 阮诺顺着地道小心地往前走,一步、两步……很多步,最后终于嗅到了些许的血腥气! 是陆无心! 他虽然呼吸微弱,但是并没有死! 阮诺有些惊喜,快步朝陆无心所在的方向跑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陆无心! “陆无心!” 她快步跑上前,刚扶起陆无心的肩膀,就见他的睫毛微颤,下一秒!一双大手扣到阮诺的脖子上!力气之大,几乎能将阮诺一整个儿捏碎! 阮诺:“!!!” 他娘嘞! 陆无心刚刚不是都半死不活了吗!怎么她刚一靠近就被他察觉了?如此倒也罢了,他竟然还要伤她! 想她阮诺为了救他不惜去求庆宣帝,可他呢?他竟然这么对她! 虽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她不承认!!! “唔!” 阮诺喉咙一痛,眼里泛出泪花,条件反射地想要反手将陆无心完全控制,但她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只扣住陆无心的项颈就堪堪作罢! “咳!” 陆无心轻咳几声,这才睁开了眼。 见是阮诺,他肉眼可见地放松许多,紧扣在阮诺项颈处的手也缓缓松开。 “咳咳!”刚一挣脱束缚,阮诺就咳嗽起来,一直咳了许久,她才缓过劲儿来,道:“你咳!你掐我干什么!” 陆无心半靠在墙边,唇干裂的厉害,有血从唇瓣溢出,看上去很是虚脱,好似是生了一场大病。 啧。 有些丑。 “你怎么样?” 阮诺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陆无心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转而又看到了他用破布包扎着的伤口,不由一愣:“伤口都包扎了?” 陆无心动了动唇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只轻缓地点了点头。 “你能站起来吗?” 阮诺问。 陆无心微微抬眼。 他的眼睛和傅远舟很像,都是浅色的,只不过一个看上去清冷,一个看上去阴冷,当下他用这样一双冷淡的眼睛看人时,却没有让阮诺升起一丝一毫的惧意。 他太弱了。 弱到连眸子都有些黯然。 “那我抱你过去,”阮诺也不推脱,当即挽起袖子,不顾陆无心的推阻,抱着他原路返回。 一路上陆无心都闭着眼睛,紧绷着身形,像是不敢看虚弱的自己一般。 阮诺:“……” 切!娇情! 重伤再加上一整日不曾进食让陆无心看起来更加虚弱,阮诺将他抱到墙角时,他也只是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难想象这样虚弱的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忽然暴起、并准确地扣住阮诺的项颈的!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点吃的来,”说完,阮诺又补充道:“等吃完饭,我再给你的伤口换药!” 半晌,陆无心缓缓地点了点头。 阮诺这才从地道里爬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藏好出口,吩咐花花道:“花花!我饿了!” 守在殿外的花花听到声音连忙应声:“奴婢这就备菜去!” “嗯!” 不一会儿的功夫,花花就将鱼肉和温粥端了上来。 阮诺轻咳了声:“放桌子上,我自己来,你……你下去!” 她贪吃的厉害,每次用膳都要准备七八道菜肴,偏胳膊又短了些,所以平日里吃饭都是花花伺候她的,当下阮诺这句话,明显让花花愣了一下。 阮诺怕引起她的怀疑,就道:“就这么几道菜,我能自己夹的,你去休息一会儿!” 花花这才收回疑惑的视线:“是。” 见她应声,阮诺高兴地翘起唇角。 直到花花的背影完全消失,阮诺才重新打开机关,然后端着饭菜钻进地道里:“阁主!我回来啦!” 陆无心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我给你准备了肘子还有猪蹄呢!这些都是我最爱吃的!”说着阮诺就将饭菜放到地上:“你看,这儿还有红烧肉!香得流油!” 陆无心:“……” 他喉间一涩,不知是涌上了血气还是呕意。 阮诺看了看陆无心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你也不吃肉啊……” 他竟然和傅远舟那个矫情的家伙一样,对肉没什么向往!真奇怪!天底下居然有两个不喜欢吃肉肉的人! “……只是今天不想吃,”陆无心虚弱出声。 阮诺明白了。 “没事儿,我不单让花花准备了荤菜,还让她弄了一碗温粥,你先尝尝这个?”说着,阮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平日无肉不欢,要是忽然不吃肉了,就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陆无心明白阮诺的意思,轻轻地点了下头。 “等等。” 阮诺一拍脑门儿,道:“吃饭之前你先喝一些水,润一润喉咙,你看你的嘴巴干的!都起皮了!” 陆无心动了动唇瓣,小心地拿起茶杯。 奈何他虚弱的厉害,哪怕茶杯重量无几,他的手也颤个不停,阮诺连忙帮他一把,才让陆无心喝到水。 他确实是渴了,水很快就被他喝得见底儿了。 “还要吗?”阮诺用手指头戳了戳茶壶,示意陆无心往这边看:“呐,这里还有很多呢,你要是渴,我再给你倒些?” 半晌,陆无心轻点了下头。 阮诺笑了一下,又倒满了水,并小心地将它放到陆无心的唇边。 这时,陆无心忽然抬眼。 四目相对。 第133章 蜜饯 阮诺和陆无心对视过很多次,但在此之前的每一次都是陆无心俯视于他,只有这一次,他们是平视,而是还是阮诺故意放低了些许的姿态。 陆无心的眼睛和往时一样,很淡,有些薄凉又有些冷漠,但四目相对时,却让阮诺莫名心悸了一下。 说起来,这两天她一直不曾想过一件事,那就是——陆无心为什么要逃进公主府。 要说他是走投无路,阮诺是一百个不信的。 无心阁能在盛京乃至整个大渊立足,靠的可不是区区一个杀手营,它最让人骇然的是它庞大的关系网和消息网。 甚至于无心阁的人早已遍布在盛京的各个角落! 如若不然,无心阁又如何能得到全盛京的所有消息呢! 这也是让阮诺最奇怪的地方。 陆无心的手下遍布盛京,但他不去找他的手下,而是来找自己,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他是信任自己吗? 阮诺不信。 对上了陆无心的眸子之后,阮诺更是不信。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无心的眼睛,眼神深得像是想要钻进傅远舟的心里,从而洞悉他的所有情绪!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床下有地道?”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 陆无心并未言语,只淡淡地看着她。 他这样虚弱,脸色苍白,唇也苍白,浑身上下都没有多少血色了,却依旧那么冷静、那么沉着,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两人对视着,无人开口。 半晌,阮诺将脸凑近了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无心的眼睛:“说话。” 许是陆无心并不喜欢和谁近距离接触,在阮诺靠近的瞬间,他的眼底便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不自然,虽然他隐藏的飞快,但还是被阮诺第一时间洞察! 她像是抓到了猎物的把柄,再度凑近陆无心。 陆无心从未这样近地看过一个人,阮诺是第一个。 她的皮肤很好,近看都看不到一丝毛孔,只能在有些肉的脸颊上看到细小的绒毛,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和她一样,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但……太近了。 近到他能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近到他想—— 下一秒,他别过了头。 “我饿了。”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啊?哦!” 阮诺这才朝后退了些许,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她还是有些震惊! 在刚刚的对视中,她竟然让陆无心败下了阵来! 天!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难不成陆无心害怕和人靠近?是了,一定是这样,不然在此之前陆无心都没有躲闪过,怎么偏偏这次躲开了?一定是他害怕了! 既然如此,就算是她抓到了他的把柄! “你饿了?” 阮诺亮着一双眼睛帮着陆无心端了一碗粥:“呐!吃!” 陆无心微微直了直身子,想要伸手拿过碗筷,但阮诺见他虚弱成了这般模样,就将温粥抱回自己怀里,道:“我喂你!” 说着,她又瞥了眼陆无心微颤的手:“你瞧你这哆嗦乱颤的模样,这粥要是到了你的手,怕不是糟践了!呐,我喂你!” 说着,阮诺舀了勺粥,送到陆无心的唇边。 陆无心似乎愣了一下,没动。 “张嘴,”阮诺把嘴巴张圆,“啊”了一声:“快张嘴嘛!” 半晌,陆无心才迟疑地动了动唇瓣,阮诺顺势把勺子塞进他的嘴巴。 “噗。” 见陆无心这副模样,阮诺莫名觉得他有些呆,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继续投喂。 很快,阮诺就从不断地投喂中感受到了些许了乐趣。 难怪在瑞王府时,春草总喜欢喂她吃饭,这投喂别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唉! 就是陆无心长得无趣了些,他若是像傅远舟那般的美貌,虚弱起来不知有多好看呢! 只可惜傅远舟那样的人即使是受伤也只会独自处理伤口,根本不会放任自己虚弱地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阮诺也就没有机会欣赏他病时的美貌了。 阮诺一边感叹,一边小心地喂粥。 陆无心虽然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听话,阮诺的勺子刚一递过去,他就顺从地张开了嘴,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没一会儿的功夫,粥碗就见了底儿。 直将最后一口粥喂进陆无心的嘴巴,阮诺才将碗筷收拾得当,一眨不眨地望着陆无心。 她梳着两个圆滚滚的发髻,乖巧地坐在地上,歪着头看人时,倒是显出几分乖巧,特别是她还故意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神情,确实有那么几分讨人怜惜。 但她不说话,陆无心也不主动开口,两人一时僵持了起来。 半晌。 阮诺率先败下阵来。 “阁主呀,”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望着他:“你吃饱了嘛?” 陆无心点头。 “好吃吗?” 陆无心嗯了一声。 “那……” 阮诺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步入了正题:“那我的解药呢?” “我已经尽我所能的救你了!”提起这个,阮诺的脸色闪过一抹怒容:“你不知道司明狱那厮有多坏!他带人将公主府包围了,还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你猜我是怎么赶走他的?” 陆无心淡淡地看着她。 阮诺:“……” 和陆无心这样无趣的人交流确实很让人恼怒,他居然连最起码的捧场都做不到!这还叫鱼鱼怎么继续往下说嘛! 她也觉得有些无趣,兴致缺缺地开口:“我去找了皇帝。” 这一次,陆无心应了句声,但也只是简单的“嗯”而已。 阮诺:“……” 我稀罕?!要不是——等等! 阮诺猛地抬起头,看向陆无心平静的脸! “陛下会站在我这边,你不觉得意外?!” 以陆无心的关系网自然早早就知道庆宣帝的性子,可即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意外于庆宣帝的决定,那是为什么呢? 阮诺紧紧地看着他。 陆无心的眸色很淡,但此时,这淡色的眸子中分明闪过一抹浓重的情绪,像是偏执、像是执拗、像是窃喜,又像是胜券在握、抓到谁的把柄的孤狼。 这个眼神…… 不知怎么,阮诺竟然觉得陆无心此时的眼神和傅远舟发现地道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第134章 欺骗 但显然,陆无心并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阮诺。 他只微微抬眼,淡淡道:“不想要解药了?” 阮诺:“……” 嚯!威胁我! “阁主!” 阮诺软着嗓子叫了他一声,而后又灵机一动,凑近了陆无心:“阁主!解药~” 你不是害怕别人靠近吗?那我偏要凑近了些!非将这解药的药方从你嘴里要出来不成! 显然,她凑近之后,陆无心确实是身形一僵。 阮诺眼前一亮,像是尝到甜头的小猫儿一样,又凑近许多,仰着小脸儿看他:“阁主呀,你把解药给阿阮好不好呀?”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股甜滋滋的劲儿。 陆无心莫名有些不自然。 他这条小鱼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撒娇手段,只知道靠近人、软着声音叫人,拙劣的厉害。但也偏偏是这笨拙又生疏的撒娇,才更让陆无心心颤。 怎么这么笨。 怎么又这么滑头。 “你……” 他顿了顿,良久方才开口:“以后莫要这般行事了。” 她对着他这样撒娇倒是还好,因为他知道她还小,只是一条傻乎乎的小笨鱼,但别人呢?,那些人见到阿阮这样笨的小姑娘,八成会把她吃的连渣子都不剩! “哦——” 阮诺拉长了语调应了一声,一看就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阁主呀,”她像是知道自己奸计得逞了一般,歪着脑袋叫他:“阿阮想要解药呢!” 说话间,她非但没有远离陆无心,反倒凑近许多。 陆无心莫名有些气。 这小鲛人太不听话了,这么小还这么不听话的小鱼,怎么可能不被别人骗呢? “过来。” 他缓缓开口。 阮诺愣了下,过去?她都离他这么近了,还叫她过去? 她迟疑着又凑过小脸儿。 陆无心:“……” 他有些没眼看,就别过了头,道:“衣服里,自己找。” “啊!” 阮诺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无心:“衣服里面?!真的吗!” 这么简单? 她只靠近了他一些,他就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糊弄的人! 阮诺美滋滋地翘了翘唇角:“那我找了呀!” 说着,她伸出两只手,丝毫没有避嫌地解开了陆无心的外衫,然后在陆无心的衣服里摸索着。 陆无心:“……” 不知羞。 不知羞的小色鱼。 “咦?” 手刚身进去,阮诺就一把摸到了一个油纸做的小袋子,她脸上一喜,连忙拿了出来! 嗯? 这油纸袋子怎么不像是装解药的东西呢? 阮诺有些茫然,但还是把纸袋子解开:“是蜜饯!” 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徐记蜜饯! 她眼前一亮,还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当下最重要的是解药啊!就连忙放下蜜饯,朝着陆无心伸出了小手。 “……够了。” 陆无心微微侧身:“你仔细看看这蜜饯,不觉眼熟吗?” “昂?” “有点眼熟……”阮诺想了想:“徐记家的对不对?之前我在瑞王——之前我吃过的!很好吃呢!怎么啦?” “……再仔细看看。”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难道、难道这不是徐记家的蜜饯?” 陆无心:“……” 他看着阮诺无知无觉的脸,隐隐觉得头痛。 “这蜜饯与你那日吃的断肠散可是相像?” “啊?” 阮诺呆了一瞬,而后不住地摇头:“不像!才不像呢!断肠散吃了之后噎得慌!蜜饯是甜腻腻的!” 说完,她又瞪向陆无心:“你不想给我解药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找这样的借口呢?你当我是傻子吗!” 半晌,她也不见陆无心应声,这才迟疑着去打量他的神情。 唔,这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会。 那天陆无心喂给自己的东西,不会真的是蜜饯? 可蜜饯是甜的唉! 阮诺的眼珠乌溜溜地一转,然后伸手从油纸袋子里拿出一个有些圆的蜜饯塞进嘴巴,唔,甜甜的,香香的…… 虽说味道不太对,但仔细想想,那日被阮诺咽进肚子里的“断肠散”,似乎也是扁圆扁圆的形状! 难不成她那天真的把蜜饯咽进肚子里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陆无心。 “你确定那天喂我吃的东西不是断肠散,而是蜜饯?”阮诺一眨不眨地望着陆无心,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他的表情:“快说话嘛!” 陆无心重伤未愈,身子不爽,刚要开口就先溢出几声轻咳,没一会儿,他苍白的脸上就显出了些许薄红,看上去更为病态。 “是。” 他刚咳过,声音难免沙哑:“那日阿阮吃的确实只是蜜饯。” 阮诺:“???” 只是蜜饯?! 不知怎么,听到这个答案之后,阮诺心里既庆幸又忍不住恼怒。 “你确定?”阮诺凑近了些:“你看着我的眼睛,发誓好不好?你说你没有骗人,如果骗了,你就天打五雷轰?” 陆无心:“……” “信与不信都随你,”他显然没有心情陪阮诺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但也正是陆无心这样的表情,才让阮诺更认定了自己猜测:他真的没有给自己喂毒药! 只不过阮诺是一条十分谨慎的小人鱼,哪怕心里信了大半,面上却没有显示,只盯着陆无心的眼睛问:“那你的身上为什么有蜜饯,你喜欢甜?” 半晌,陆无心才轻飘飘地瞥了阮诺一眼:“卖给一个小没良心的吃的。”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莫名有一种陆无心是在骂自己的错觉。 呼,一定是错觉。 不然陆无心怎么可能给自己买好吃的呢! 阮诺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开口:“所以,我吃下的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蜜饯,对?” 说完,她也不等陆无心应声,就自顾自地站起身,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继续帮你?” 这话落下,阮诺转身就走。 她以前倒是以为陆无心是什么工于心计的聪明人,但现在一看,他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毕竟如果她是陆无心,她绝对不会把“断肠散就是蜜饯”的秘密传出去的!除非她伤势痊愈,有能力自保,她才会告诉别人真心。 但陆无心呢? 真蠢! 第135章 纯良 阮诺冷着张小脸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只是……陆无心为什么不给自己下毒呢? 也许他当时没有毒药? 既然如此,他更没有理由把蜜饯就是断肠散的事告诉自己啊! 阮诺眉头一皱,看上去很是烦躁。 好烦,如果陆无心只是单纯的坏,她倒也不会这么纠结,怕就怕在他坏、但没那么坏上,而且她和陆无心本质上是没有仇怨的。 她的卖身契虽然在陆无心的手上,但陆无心并没有以此为由,要挟过阮诺,更没有胁迫她让她做什么不好的事,他只是时不时地口头上欺负她一番…… 啊啊啊!烦死了! 阮诺一握拳,还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怒气冲冲地回头看。 都怪你! 要不是你逃到我这里来了,我至于这么纠结吗?!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一回头就对上了陆无心带着淡笑的眼,他此时的笑和以前都不一样,不是那种居高临下、暗含嘲讽的似笑非笑,而是清明的、干净的、甚至带着些许少年气的浅笑。 他像是笃定阮诺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一般,丝毫不见急色,只靠在墙上笑意浅浅地望着她。 阮诺:“……” 混蛋! 他这是吃准我不会丢下他了?啊啊啊!早知道他这么笃定,她就该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直到把他的脸打肿、把他的自信踩到脚下为止! 阮诺怒气未消地瞪他一眼。 “阿阮。” 陆无心忽然开口,声音淡淡,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干嘛!” “阿阮。” 阮诺恼了,瞪他:“你要干什么!” 半晌,陆无心笑了笑,道:“只想叫叫你。” 叫一叫这条心软的小笨鱼。 怎么会有这么心软的人呢?哪怕他骗她、他让她整日恐慌,她也没有对他动过杀念,甚至现在还要救他。 笨,真笨。 陆无心的心却软的一塌糊涂了。 这是他的小鱼,他一个人的小鱼,以后也只会被他养在房里的小鱼。 他必须小心地照顾她、保护她,不然这条小笨鱼就要被别人吃得连渣子都不剩了。 想到这儿,陆无心的眼神淡了下来。 可惜这小鱼不是和自己一条心的,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什么大哥哥和阿姐,却不知人家是有怎样恶心的心理来利用她的纯良。 陆无心垂下眸子,掩住眼底情绪。 但愿他的小鱼不会为了外人做出什么危害他利益的事,不然…… 不然他也舍不得伤她。 陆无心烦躁地蹙了下眉,抬眼间就看到了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的小鱼,不由得啧了一声。 “你好烦,”阮诺一字一顿地评价道。 陆无心不以为耻,只点头:“嗯。” 嗯? 嗯个屁! 你个烦人精! “我可不是不忍心才回来找你的,”阮诺说道:“我是为了地道着一事而来。” 她顿了顿,问:“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床下有地道的?” 陆无心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无言。 这个地道对他而言,十分熟悉,因为他瑞王府的地下也有着一样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挖此地道的人是谁、目的何在,所以一直不敢声张。 直到他看到阮诺的床下有一个和他寝宫一模一样的地道,他才恍然。 有人想暗中保护他们。 这个人身居高位、有滔天权势。 所以,他是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只是这个结果让陆无心感到意外罢了,毕竟以他的关系网在调查这人时,都只是得出一个自私自利、无心无情的结论,这样一个人又岂会把别人放在心上? 但事实却是他真的把他和阿阮放在心上了。 多有趣。 陆无心眼底带着点点笑意,可细看时却像是蕴着些许的薄冰。 他这样明里暗里的对自己好,想来是不介意自己走向那个位置的,对? “喂!” 见陆无心出神,阮诺不由得皱了下眉头,道:“你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呢!你快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床下有地道的!” 地道? 陆无心轻笑了声。 不止地道,他连公主府里藏有那人的心腹都知道,不过那人不会伤害阿阮,他自然也不必那般防备了。 “猜的。” 陆无心缓缓道。 阮诺:“……” 她被噎了一下,面上更恼:“猜的?你当我会信吗!” 陆无心只浅笑着,并无言语。 阮诺很快就败下阵来,磨着牙说道:“陆无心。” “有没有人说过你,你这个人特别特别讨厌!” 陆无心闷笑了声,像是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道:“阿阮是第一个。” 阮诺面无表情:“那是因为别人都不敢说。” 陆无心还笑:“所以阿阮是最勇敢的姑娘。” 阮诺:“……” 她现在很怀疑她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不然她怎么完全听不懂他是在说什么屁话呢? “你有什么可笑的?”阮诺蹙眉:“你看你一身的伤,还只知道笑,活该被人打成这样。” 半晌,阮诺又瞥了他一眼:“该换药了。” 陆无心看着她,不说话。 阮诺:“……” 她烦躁地皱起眉头,凶巴巴地瞪了陆无心一眼,然后从地道里拿出许多草药来,让陆无心一一分辨,然后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说完,也不见陆无心有什么反应,阮诺只得重复一遍:“快点!” 烦! 陆无心一个大男人怎么做起事来磨磨蹭蹭的? 阮诺白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拽陆无心的衣服,哪想她的手刚一碰到陆无心的衣领,他就猛地闪了身。 “你干嘛!” “我自己来,”陆无心接过草药。 阮诺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背上的伤也自己来?” “嗯。” 半晌,陆无心又补充道:“背上只有划伤,不需要伤药。” 阮诺一脸迷惑。 “为什么?” 她看着陆无心的眼睛,问:“为什么不让我伤药。” 陆无心眸色淡淡。 你说是为什么? 他脸上、手上、脖子上都戴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所以阮诺即使接触自己,也不会察觉到什么,但后背不一样、伤口也不一样,只要阮诺碰到他,她就一定会有所怀疑。 没办法,谁让这条小鱼有奇怪的“妖术”呢? 第136章 男女授受不亲 陆无心自己都拒绝了,阮诺自然也不会劝阻,只狐疑地看着陆无心。 “男女授受不亲,”陆无心淡淡道。 阮诺:“……”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的很! 之前你又是捏我脸、又是抱我的,怎么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 她瞥了陆无心一眼,冷哼一声:“那你自己涂药!” 说完,她就抱着肩膀看着陆无心。 陆无心:“……” “出去。” “啊?”阮诺呆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让我出去?” 这里是我的家唉! “男女授受——” “别说了别说了!”阮诺堵住耳朵,恼道:“天天都是这话术,我都要烦死了!你上你的药去!谁稀得看你!” 说完,阮诺转身就走,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噔噔噔地跑到了地上。 半晌,陆无心才垂下眸子,解开衣裳,缓缓上药。 小笨鱼。 我舍不得你被占便宜,你居然还觉得我烦? 笨。 可阮诺这对他不设防的姿态到底还是取悦到他了,不自觉间,陆无心的唇轻轻勾起,眼底也带着点点笑意。 另一边,回到地面上的阮诺还坐在床榻上,细细地思索起来。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了呢? 到底是忘了什么—— 嚯!她让花花准备的那些肘子和猪蹄儿陆无心都没有吃!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这样想着,阮诺连忙站起身,快步朝地道里跑! “咦!” 她刚跑进地道,一眼就看到陆无心身上狰狞的伤口,他低着头涂药,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像是丝毫不觉疼痛一般,甚至眼底还带着点点笑意。 与其说他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不如说他是享受疼痛的变态。 阮诺:“!!!” 她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听到声音,陆无心微微抬眼,视线微凝,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你来干什么?” 阮诺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无心的不满,连忙挪开视线,实话实说:“那些肘子和猪蹄再不吃就凉了!我拿上面吃去!再见!” 说完,她拿起猪蹄转身就跑! 陆无心:“……” 嚯! 可算跑出来了! 回到地面的瞬间,阮诺就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刚刚那一幕,还是忍不住咂咂嘴,陆无心瞧着人模人样的,其实背地里还是这么个变态,真是人不可貌相! 感叹过后,阮诺就坐在桌前,将猪蹄和肘子啃个干净,直到只剩下那一点点的骨头渣,阮诺方才罢休。 “花花,我吃好了!” 没一会儿,花花就快步走了过来,小心地将盘子和小碗全都拿了下去。 阮诺将油光光的小嘴巴洗干净,又坐回了床上。 此时天还没黑,但阮诺已经思考起晚上的事了。 等夜深时,她该让陆无心从地道里出来吗?那里虽然不黑,但潮的厉害,对伤口肯定是不好的。 只不过阮诺又有些担心司明狱那厮去而复返,趁着夜幕降临将陆无心抓了个人赃并获,那可如何是好啊! 阮诺抓了抓头发,一脸烦闷。 一炷香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潜回了地道。 “陆无心?” 她探头探脑地往前走,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那个脸色微白的人。 较之刚刚,陆无心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些,但到底还是有些白,见阮诺走来,他也不抬眼,像是早就猜到阮诺会来一般。 阮诺撇了下嘴巴。 “你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陆无心淡淡地嗯了一声。 阮诺一脸不满:“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还‘嗯’上了?” “好些了。” 说完,陆无心又顿了顿,然后才缓缓开口:“不用担心。” 阮诺:“!!!” 担心?! 放屁!哪个担心你了呀!我是怕你死在我的床底下,给我留下阴影罢了! “你胡说!”阮诺小脸儿一板,道:“傻子才关心你!” 半晌,陆无心的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来,抬眼间也带了抹温和。 “喂!” 阮诺急了:“不许你这样看我!我才不是傻子呢!而且我刚刚还救过你,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公?无心阁阁主忘恩负义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江湖上的人不会耻笑于你?!” 这话落下,陆无心明显愣了一下。 见陆无心有所反应,阮诺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到时候江湖上的人哪个还会把你当成铁血的汉子!他们八成会以为你是一个娇柔的小娘们儿!” “住口!” 陆无心的脸色冷了下来:“谁教你混话?” 自然是军营的人教的呀!当然,这也不算是他们教的,而是阮诺好学,自己主动去学的! 但陆无心冷到这种程度的脸色,阮诺还是第一次见,她有些慌神,但还是嘴硬道:“要你管!你忘恩负义!” 陆无心的声音一重,脸色更寒:“阮诺!” 阮诺瘪了下嘴,不吭声了。 两人对视着,一个冷若寒冰,一个不忿又茫然。 偏偏是阮诺这种不服气的劲儿,让好不容易才平息心情的陆无心不由得更怒! 他的小鱼在外养了几天,竟然学得了满口的混话! 事实上,陆无心也早就发现了阮诺的成长,除了有求于人必须撒娇时,他的小鱼都不会像以为那样软乎乎地说话了。 她长大了。 一开始陆无心也有些不适应,他更喜欢那只胖乎乎、软乎乎的小鱼,他喜欢她对他撒娇,也喜欢她软乎乎地叫他……但小鱼幻化成了人,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她要学着世家女子的端庄,也要学会隐藏情绪。 这些陆无心都可以理解,但他不明白她的小鱼学了这么久,怎么就学来一句那种话? 陆无心闭上眼睛,半晌才压下心底翻涌着的情绪。 “阮诺。” 他开口,声音不复刚刚的冷,却依旧有些沉:“你为什么要用那句话骂我?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阮长君教你的? 除了他之外,陆无心再想不到其他可以和小鱼相处的外男了。 “哪句话?” 阮诺莫名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了两下,才说:“我没有骂人啊。” 陆无心面无表情。 第137章 骂人 两人一时僵持。 半晌,陆无心再度打断沉默,问:“你管小娘子叫娘们儿,难道不是骂人?” 阮诺不吭声,只低着头扣手,直将粉嫩嫩的手指头扣得通红,才小声辩解:“没有骂人……” 她只是觉得这句话会让陆无心生气才这么说的,哪想陆无心真的生气了,她又有些心虚。 明明她也用类似的话术对付司明狱了啊! 不过现在想想,司明狱当时的脸色确实也不太好看,只不过司明狱的生气是冲着自己来的,而陆无心则是因为自己学了骂人话才生气。 二者之间有什么不同,阮诺也说不清楚。 但本能的,她做不到硬气地回复陆无心。 “没有骂人?” 陆无心微微抬眼,道:“过来。” 阮诺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她一直走了好几步,才终于站定。 “阿阮不知道那是一句骂人话吗?”陆无心问她。 阮诺心虚地眼神躲闪:“……不知道。” 陆无心:“……” 那就是知道。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句骂人话的具体含义。 “那阿阮可不可以先告诉我,这句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阮诺低着头,扣了好一会儿的手,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可以不说吗?” 陆无心看着她,不说话了。 很快,阮诺就心虚地再度开口:“是我想要学武,就戴着人皮面具去了军营……” 军营? 陆无心看着她。 军营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哪怕阮诺伸手极好,也不可能肆意的在那种地方进出,除非是有人用光明正大的方法将她带进去的。 至于那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一想到这些,陆无心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阮长君是有多蠢,居然会将一个小姑娘带到军营里去! 他只知道阮诺隐藏了身份,就不会毁了阮家小小姐的清誉,但他不会去想阮诺这样一个小姑娘到军营里、接触那些嘴没把门儿的男人之后,会学成什么鬼样子! 更何况那些男人根本不知道阮诺是女郎,就不会有所顾忌…… 一想到阮诺在那里都听到了怎样的污言碎语,陆无心就忍不住揉了揉剧痛的额心。 “阿阮,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陆无心几不可查的轻叹一声,隐约间他竟觉得自己是一个操心过头的老父亲。 “世人对女子很是不公,即使是互相谩骂,也要将女子扯入其中,以此来攻击对方,这对女儿家是不公平的,”陆无心顿了顿,看着一脸迷茫的阮诺,缓缓说道:“像‘娘们儿’这三个字,就是男子看低女子时常用的骂人话,阿阮,你可懂了?” 阮诺呆呆地看着陆无心。 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陆无心会做到这个份上,他不但告诉她不能骂人,还会把那句侮辱女子的骂人话解释给她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他好像很关心她。 阮诺有些懵。 为什么呢? 陆无心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如果说他是为了让自己照顾他,从而讨好自己,阮诺是绝对不信的,可若是说他真的关心自己,阮诺又找不到理由。 毕竟他们也没认识多久,更没有多少深的交情。 难不成鱼鱼就这样讨人喜欢吗? 哪怕只见过几面的人,都会喜欢鱼鱼? 阮诺站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子,凑到陆无心的身边,小声回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用这句话骂人了……” 原来娘们儿虽然是骂人话,但却是侮辱女子的词啊。 可明明女子没有掺和到他们的争吵中,怎么也无辜被骂了呢? 阮诺抿了抿唇瓣,直将红润的小嘴抿得发白。 陆无心瞬间就猜到了阮诺的愧疚,轻叹了声,温柔地把阮诺的碎发别到了她的耳后:“不怪阿阮,阿阮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怎么怪得了阿阮呢?” “可是骂人的人是我啊……”阮诺小声说着。 副官。 大哥哥身边的副官是坏人!就是他每天都这样骂人的!他骂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小娘子掺和进来! 坏! 一想到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也用过侮辱女子的话骂过人,阮诺心里就塞塞的。 她吸了吸鼻子,拉着陆无心的袖口:“还、还有什么是骂人话?” 陆无心抬眼。 “你告诉我哪些话是用来骂女儿家的,我以后都不会用那样的话骂人了,”说完,阮诺握紧了小拳头,一脸愤怒:“以后我只骂男人!” 陆无心:“……” “别。” 他稍稍直起身子:“别这样,男人也有好人的。” 阮诺板着小脸儿,不说话。 陆无心知道她是说气话,倒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气鼓鼓的包子脸,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入手娇嫩。 真好。 他的小鱼哪里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他们还说了很多别的骂人话,”阮诺告状似的说完,又抿了抿唇:“我不知道那些话的意思,你可以告诉我吗?” 她眼神清澈地看着陆无心:“你知道我——唔!唔!呜呜!” 不等她说完,陆无心就一把捂住了阮诺的小嘴巴。 他之前虚弱得连拿碗都拿不稳,现在却能强横地将阮诺的嘴巴完全堵住。 “唔!” “不许胡说!”陆无心警告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些骂人话的具体意思,你只确定以后自己不再骂了就好,懂吗?” 阮诺“唔唔”了两声,然后对着陆无心用力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陆无心这才松开手。 但松手之前,他又威胁道:“你要是再骂人,我就——揍你。” “嗯嗯!” 阮诺乖巧点头:“我不骂人了,我保证!我要是骂人,不需要你揍我,我自己打我自己!” 陆无心这才揉了揉阮诺的发顶:“阿阮真乖。” “也不是很乖……”阮诺小声说:“我刚刚还骂你来着。” 真奇怪。 刚刚她还骂他呢,怎么忽然间,他们的关系就这样近了?近到她恍惚间觉得他是自己的长辈。 “阿阮知错就改,怎么不乖了?”陆无心轻声说着。 阮诺小脸儿一红,点头:“我乖。” 听她这样说,陆无心眼底微柔。 第138章 道谢 半晌,阮诺才歪着头说:“谢谢你。” 陆无心看她。 “要不是你,我会一直这样骂人的,”阮诺抿了下嘴:“所以我想谢谢你提醒我这样说不好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话,陆无心靠在墙上眸色清浅地看着她,心里早已经软的一塌糊涂了。 他这小鱼总是在无意识间做出讨人怜的举动,真是招人喜欢。 陆无心忍了很久,小鱼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傻乎乎地看着他,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个伸手,就将这软绵绵的小人儿拉进了自己怀里。 刚一相拥,陆无心就将这柔软的小姑娘抱个满怀。 最重要的是小鱼并不拒绝他的触碰,她甚至会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无心喉咙一紧,莫名升起一股冲动来。 可他又不知这悸动从何处而来,更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只抱着他的小鱼,力道微微重了一些。 好软。 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的软。 明明相拥会让扯开他的伤口,但陆无心却依旧没有松手,只抱着她,享受着短暂的温馨。 很快,阮诺就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阁主?” 陆无心“嗯”了一声。 “男女授受不亲呀……” 陆无心身形一僵。 “刚刚阁主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又抱阿阮了,”阮诺从陆无心怀里仰起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陆无心:“……” 他老脸一红。 说起来他一开始也是不喜欢和小鱼有肢体接触的,可越是相处,他越是想靠近她,甚至觉得单纯的相拥都没有浇灭他心头的野望,可他却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也许他把小鱼带回家,将她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小鱼时,他才会真的开心。 “为什么呀?” 阮诺问他。 陆无心虽然心虚,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抬手将阮诺的小脑袋压进自己怀里,面不改色道:“因为阿阮可爱、招人喜欢。” 哇哦! 承认了! 我就知道鱼鱼是最可爱的! 阮诺有些想翘尾巴,整条鱼都美滋滋的,她之前还奇怪呢,怎么陆无心不逃到别处去,偏偏要来她公主府呢!原来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信任他呀! 难怪他会把“断肠散是蜜饯”的事告诉自己…… 哦豁! 鱼鱼好棒! 阮诺忍不住翘起唇角,开心地晃了晃脑袋。 虽然陆无心丑了一点儿,但人还是很不错的,她不该嫌弃他,既然他想,那她就让他抱一小会儿! 半晌,陆无心终于松开了手。 阮诺也从他的怀抱里脱离。 “啊!你的伤!” 眼看着陆无心包扎好的伤口溢出了血,阮诺心头一紧,道:“你怎么回事啊!明明受伤了还偏要——” 偏要抱我…… 这下好了,伤口裂开了。 阮诺有心骂他,但一想到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她就有些不忍心:“以后别这样了,你伤得本来就重,要是再扯开伤口,岂不是更难愈合了?” 说完,阮诺又搓了搓手:“这地道里太冷了,你再待下去,怕是着凉,等晚上了,我就带着你到地上去!至于现在……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拿件衣服去!” 话音落下,阮诺就快步朝地道外跑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又“噔噔噔”地跑回了地道。 “快!把这件衣服换上!”阮诺晃了晃手里男子穿着的中衣和外袍,道:“穿完再披上我的披风,这样应该不能冷了!” 陆无心却没动,只将视线落到那件月白色的长袍上。 阮诺:“……” 唔,这件衣服是她从傅远舟那里偷来的。 那天她幻化成了初始状态,混进瑞王府,但出来后却没有衣服穿,实在无法,这才偷偷顺了件傅远舟的衣服。 “这、这是坏——” 唔……其实傅远舟也没那么坏的。 “这个虽然是别人的衣服,但你放心,那个人很干净,衣服也一点儿都不脏,你别嫌弃呀。” 谁会嫌弃自己穿过的衣服? 陆无心又多看了阮诺一眼,人皮面具下的耳尖儿微微泛红。 但这件衣服不止自己穿过,阿阮也穿过,而且她穿的时候,想来是没有里衣的…… 不知羞。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贴身穿过的小衣给别人呢? 陆无心有心劝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就只能硬着头皮将中衣和外袍全都接过。 “你换,”阮诺翘了翘嘴角:“我背过身。” 但一直等到阮诺将身子完全背过去,陆无心都没有动作,他只拿着手里的中衣,直将指尖握得发白,心跳得比以往都快。 不知羞。 这条不知羞的小鱼。 指间薄薄的布料柔软且滑腻,陆无心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不止脸红,心也都是乱的,良久,他才缓缓地脱下早已脏透了的衣服,换上这件柔软的中衣。 小混蛋。 他看着阮诺的背影,喉间干涩,却只是缓缓地穿着衣服,藏起了眼底的暗芒。 “穿好了嘛?” 半晌,陆无心轻嗯一声。 阮诺连忙转过头。 陆无心很高,也很瘦,在身形方面和傅远舟很像,但两人的容貌却相差许多,只不过阮诺歪着脑袋看了陆无心好几眼,最后才道:“嗯……也还行。” 虽然没有傅远舟好看,但也能勉强入眼。 陆无心:“……” 也还行? 你让我穿这个,就是想评价评价我吗? “既然换好了衣服,咱们就到地上去,”阮诺想了想,道:“现在外面也快黑了,我们上去,你放心,我睡觉的时候不会有人擅自闯入的,哪怕真的有人进来,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到时候我再把你塞进地道里就好了!” 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补救:“你也知道,我身手很好的!能听到外人的脚步声也不奇怪?” 嘶…… 说起来陆无心似乎看过她哭时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有人哭出小珍珠啊! 阮诺有些忐忑。 陆无心唇角微扬,道:“我自然知道阿阮武艺高强。” 也知道阿阮是一个小鲛人。 第139章 司明狱又闯公主府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阮诺露出笑来:“我抱你上去,你伤了腿,容易扯到伤口的。” “不必。” 陆无心撑着墙,刚要起身,却被阮诺一把揽住腰身! 他眼皮一跳! “我抱你!”阮诺嬉皮笑脸地对着陆无心眨眼睛,然后稍一用力,就将陆无心抱到怀里,然后快步往外走。 陆无心:“!!!” 你这条不听话的小废鱼! “不客气!” 阮诺笑嘻嘻地把陆无心放到床上。 陆无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咳,”阮诺莫名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了两下,道:“你、你怎么这样看我,我也是怕扯伤你的伤口而已。” 说完,她又偷偷地瞥了陆无心一眼。 “你你、你不会生气了?” 半晌,陆无心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阮诺:“……” 嚯!我信了! “我抱着你上来,你没扯到伤口,但我要是没抱你呢?你自己走上来的话,你的腿岂不是会更严重?所以你就不要想那么多啦!”说完,阮诺朝外看了一眼:“呐。” 陆无心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窗外漆黑一片,只见得半牙皎月。 “怎么?”他问。 “外面天黑了啊!”阮诺道:“天黑了,咱们就早点睡觉!” 陆无心:“……” 就这? “你昨天一个人待在地道里,又冷又潮又饿,竟然没有生病,也是够厉害的!” 陆无心经常受伤,倒也没觉得怎样,只点了点头。 阮诺就从床上爬起来,小心地铺着被褥,然后身子一沉,也钻进了被窝里。 陆无心平躺着,双手放在小腹上。 阮诺侧着身子躺着,一眨不眨地看他。 “你看我干什么?” 陆无心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还不睡呢?等你睡了我再睡。” “不用,你先睡。” 阮诺拒绝:“你生病了,我得照顾你,你要是渴了饿了,我还要给你倒水呢,你先睡。” 陆无心看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他常年失眠,又向来眠浅,哪怕闭着眼睛,也丝毫没有困意,但他不想让小鲛担心,就一直没有活动。 直到身侧的小鲛以为自己睡熟了,窸窸窣窣地脱下外袍,陆无心才忍不住颤了下睫毛。 小笨鲛。 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儿防备人之心呢? 与男子同眠共枕也就罢了,她居然敢只穿一件小衣?! 陆无心虽然闭着眼睛,但听觉却无法将那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屏蔽,明明他什么也没看到,可光是听这声音,他都觉得自己热的厉害。 连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不敢想如果现在躺在阮诺身边的是别人,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良久,身侧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 小鲛人睡熟了。 陆无心却不敢睁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可身侧的人却丝毫没有身为女儿家的自觉,睡熟之后竟然朝着他凑了过来。 陆无心:“……” 他又烦又燥,朝床里挪了挪。 没一会儿,小鲛人又挤了过来。 陆无心:“???” 他这才睁开了眼睛,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这小鲛比他想的聪明多了,虽然脱了衣服,但也只是脱了件外袍,身上还穿了件中衣,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只着寸缕。 呼。 白担心了。 只不过睡熟了人儿终究是没有多少意志力的,哪怕是阮诺,也在不自觉间蹭开了中衣,露出了红色肚兜的衣角。 有些刺眼。 陆无心心头微热,却只是小心地将那中衣系牢,一不小心碰到那柔软时,他只觉指尖发烫,热意一直蔓延到心尖。 热。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头微锁。 他发烧了。 他这次的伤势本就很重,在这种情况下发烧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陆无心的脑袋有些胀痛,正想着起身给自己倒杯热水,忽然听到了轻浅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熟睡着的阮诺也从睡梦中惊醒! 有人来了! 来人的气息与司明狱极其相像! 混蛋!竟然真是司明狱! 起床气极重的小人鱼恨不得把司明狱从房顶上拽下来,然后狠狠地摔到地上,但理智还是让她第一时间摸向机关! “别。” 陆无心一把握住阮诺的手! 阮诺惊觉! 是了!以司明狱的速度很快就会赶过来,此时才打开机关,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阮诺眉头皱紧,脑中飞速运转,正在想着办法,与此同时,身侧的陆无心忽然欺身压上! 陆无心有些重,还有些热,阮诺忍不住想要躲。 “别动。” 他沉声提醒了句,而后对着阮诺的耳朵,轻声道:“叫。” 叫? 阮诺茫然看他。 外面有些黑,但阮诺的寝宫却是亮的,所以陆无心能清楚的看到阮诺那双干净、澄澈、还单纯的眼睛。 陆无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上微微用力,掐得阮诺惊呼一声。 “对,就这样叫。” 陆无心鼓励似地用唇碰了碰阮诺的小耳朵,说道:“阿阮,学会了吗?” 他舍不得用力掐她,但如果阮诺没有学会,他也只能直接动手,可好在小鲛人聪明的厉害,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声声的轻叫起来。 她的声音很娇,带着软劲儿,明明没有其他意思,陆无心却忍不住升起许多旖旎心思。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他听到了房顶轻轻的脚步声,也听到了掀起瓦片的声音,更听到司明狱那声近乎鄙夷的嗤笑。 陆无心知道他在笑长乐公主不知检点。 司、明、狱。 陆无心眸色寒了又寒。 他要杀了他。 他必须杀了他。 他拥着身下的小人儿,心里又酸又涩又心疼,但还偷藏了一丝隐秘的窃喜。 毁了小鲛人清誉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傅远舟。 难道生病之后,他不止身上难受,连脑子也会变蠢不成?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窃喜呢? “他走了!” 一直竖着耳朵听房上动静的阮诺终于松了一口气:“阁主!司明狱那个坏人走了!” 走了? 陆无心想要起身,但身子却没有动,他的脸已经紧贴着小鲛人的耳朵。 小小的、嫩嫩的耳朵。 第140章 醒悟 “是因为我叫了,所以他才离开的吗?” 阮诺有些茫然,就问道:“为什么呢?” 陆无心身形一僵,如梦初醒般地直起身子,连伤口裂开也顾不上,就赶忙避开阮诺的身体,靠到床边。 “你怎么了?伤口又裂开了?” 说话间,她直起身子。 此时的阮诺只穿了肚兜和中衣,因为事出突然,中衣被卷到了手肘,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和一点勾人的红。 “这是……什么?” 陆无心哑声问,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很响。 “啊?这个吗?”阮诺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解释道:“这是守宫砂呀!” 真的是守宫砂…… 他的小鱼竟然也点上了守宫砂。 原来她已经这么大了,原来她不再是那样小小的一只,原来——原来他对她生有的竟是这种心思。 在陆无心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率先握住了阮诺的手腕。 入手嫩滑。 小鲛的守宫砂也小小的,生在雪白的腕子上,看上去美好又勾人。 陆无心心里火热,薄唇缓缓地贴了上去,动作很轻,也很虔诚。 “你做什么?” 阮诺茫然地看着他。 陆无心不说话,只用唇轻轻地吻着阮诺腕上的嫣红,没一会儿,他又克制不住似的轻舌忝,而后又用牙齿轻磨…… “疼。” 阮诺皱着眉头,用手推了推陆无心的脑袋:“你走开!” 等等! 她怎么感受到元气了呢?! 阮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向陆无心,眼底闪过一抹震惊,难不成—— 难不成傅远舟穿过的衣服也含有元气?! “陆无心!” 阮诺重重地唤了他一声,恼道:“你再这样我就对你动手了!” 良久,陆无心终于轻喘着起了身。 “都红了!” 阮诺一看到自己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腕子,就忍不住更气了:“陆无心!你属狗的!好端端的咬我作甚!明明我刚刚还救你来着!你忘恩负——” “对不起。” 不等阮诺说完,陆无心就轻声道歉:“是我的错。” 阮诺:“???” 她狐疑地看了陆无心一眼。 许是因为刚刚咬过阮诺的腕子,所以陆无心的唇很红,眼神也有些亮,眯眼看人时,带着一股奇怪的劲儿,可偏偏阮诺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蹙着眉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无心笑了下。 “我的阿阮都长大了啊。” 既然长大了,他再做什么似乎也不用有所顾忌了。 阮诺:“???” 神经病! 我一直这么大!别说的好像是你把我养大了一样!本鱼都三百多岁了好!你祖宗都未必有我大呢!鱼鱼只是面嫩! “真好。” 陆无心眸色暗了下来,声音喑哑着开口:“乖阿阮,我会对你好的。” 阮诺狐疑地望着他:“陆无心,你不对劲。” 陆无心笑了。 “阿阮,我想通了一件事,很开心。” 不知怎么,阮诺的头皮莫名的麻了一下,隐隐觉得危险,但她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危险,只防备地看着陆无心。 陆无心还在笑。 笑得有些让阮诺害怕。 原来他确实是想养着她,只不过不是养宠物的那种养,而是养娇娘的养。 果然。 他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么无私善良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对一个人好呢?原来是他喜欢她、还想要她啊。 啧,可她是一条小鱼。 也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生下一条小鲛…… 还是算了。 他有点接受无能。 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是很新奇、很美妙的,哪怕陆无心伤得很重又发了烧,他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欢喜。 甚至一想到他会和小鲛有一个小小的孩子,他就忍不住激动。 但理智还是让他歇了这个心思,毕竟一个鲛人儿子对他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子嗣什么的,他可以去找其他女人。 这个想法让陆无心莫名有些艰涩。 一是他不想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二是他害怕那个女人会欺负他的小鲛。 如果阿阮也是人该有多好。 左右他爱洁,不喜和旁人接近,他完全可以为了她摒弃后宫,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可偏偏她只是一条小鲛…… “阿阮,”他忽然问道:“你能接受你的丈夫和别人有子嗣吗?” 阮诺:“???” 什么鬼?为什么问鱼鱼这件事? “我的丈夫和别人有孩子?”阮诺蹙了下眉:“我的丈夫为什么会和别人有孩子?” 陆无心:“……” 果然。 他就知道小鲛接受不了。 “……假如,你不能生,”陆无心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生?”阮诺恼了:“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厉害着呢!一次可以生很多很多!” 真不把人鱼族的种族天赋当回事儿?! 他们人鱼和鱼一样,一次可以生几百条小人鱼的! 虽然最后能在深海中活下来的只有一两个,但你要说人鱼不能生,我可不同意! 陆无心:“……” 一次能生很多很多? 好像更接受不了了。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她还不是人呢??? “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懂吗?” 阮诺皱着眉,嘟囔了半天这个假设不成立,然后才说:“我不能生,他就找别人了?” 陆无心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阮诺想了想,软着声音说:“如果他比我强,我会杀了那个女人,再掐死那个孩子,然后暂时跑路,寻找机会,杀掉他,如果他比我弱,那我会杀了他全家。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无心:“!!!” 不至于? 只是生一个孩子而已,就要杀全家?大渊的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而且为什么连他也要杀掉? 但换位思考一下,他似乎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难怪他会被小鲛人吸引,原来他们相像的地方这么多啊。 陆无心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确实喜欢阮诺,为了她也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前提是一切都不能威胁到他的大业…… 子嗣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他不能没有孩子。 所以,陆无心看向阮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第141章 跑路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阮诺皱着眉:“你看你把我咬的!全都红了!” 陆无心:“……” 是了。 现在想那些太远了,现在别说生鲛人了,便是碰一碰小鱼的守宫砂都会被她质问。 “阿阮。” 陆无心身子一斜,就要往阮诺的身上靠,阮诺想躲,却被他揽住了腰身:“我难受。” 说话间,陆无心忍不住用唇轻轻地碰了一下阮诺的小耳朵。 阮诺不舒服地躲了躲,道:“你哪里难受?喂!你别黏糊糊地贴着我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的!” 日日将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边的陆无心:“……” 他之前怎么那么蠢呢? 这么长的时间,别说亲了,就是抱,他也只正儿八经地抱过她两次! 明明不是什么好人,他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他就应该把她骗到床上—— 算了。 她那么笨,骗起来虽然简单,但他还是舍不得,更何况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即使在一起了,也是无名无分。 不知道阮诺能否接受,反正他是接受不了阿阮在毫无名分的情况下和别人有了首尾。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靠!】 一声惊呼让阮诺微微直起身子,心中问着:“系统?” 半晌,系统才搭上信号,断断续续地回复:【……是我。】 不知怎么,阮诺觉得它的声音好像有些虚。 “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被傅远舟的喜好惊到了。 系统面无表情。 就在刚刚,傅远舟对宿主的爱慕值忽然直线提升!直接冲到了百分之六十五!这绝对是它接任系统以来唯一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天! 傅远舟!他竟然有爱慕值了! 而且从百分之零到百分之六十五,他只用了一个呼吸! 太震惊了! 傅远舟竟然喜欢宿主这个类型的姑娘?! 明明之前那几百个宿主里也有软萌这一挂的啊!怎么没见傅远舟对她们有半点好感呢! 现在这个宿主何德何能?! 难不成就是因为她力气大、她好说话、她特别蠢、她特别自信、她特别能吃、特别狡猾、特别矫情、特别……好,她确实挺特别的。 【没事,只是系统正常翻修,无意打扰,】系统断断续续的回道。 它不能把事情的经过完全告诉宿主,不然以宿主的愚蠢,在激动之余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毕竟此时的傅远舟哪怕有饲养值的加成,对阮诺的爱慕值也堪堪才到百分之六十五,宿主想要依靠这区区百分之六十五的爱慕值根本无法脱离这个世界。 更何况后续爱慕值的提升要远比前期还要困难几十倍,毕竟傅远舟此人自私自利,人生中只看中他的大业,想要让这样一个人百分之百地喜欢她,宿主要做的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对,就是这样! 它暂时不能将这样的好消息告诉阮诺! 这样想着,系统再度进入了休眠状态。 阮诺:“……” 她的系统确实应该翻修了。 “你是不是发热了啊?”阮诺皱了皱眉:“你好烫,呼吸也好热,你过来,我摸摸。” 她伸出手,碰了碰傅远舟的额头。 “啊!真发热了!” 阮诺连忙起身:“这怎么办?我去找郎中!” 重伤时发烧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不敢耽搁,就要走,但却被陆无心一把拉住:“地道里有药,我去找找。” “你行吗?” 阮诺有些急:“我去,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药,我自己去拿!” 说完,她又想到了一个好招。 她的眼泪可以延年益寿,想来对伤者也能有些许的好处? 但阮诺还是先打开机关,下了地道,根据傅远舟的指点从地道里拿出了草药,几次煎煮,终于将药喂到陆无心的嘴里。 而在此之前,阮诺还帮着陆无心用温水敷上额头。 但陆无心的虚弱却越发严重了。 也许他一直很严重,只是阮诺没有留意到罢了。 毕竟以陆无心克制的性子,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对着阮诺搂搂抱抱,更不可能对着阮诺的守宫砂上下其手…… “你怎么越来越烫了?” 阮诺摸了摸陆无心滚烫的额头,眉头皱了起来:“现在怎么样?很难受?” 半晌,烧得满脸通红的陆无心才勉强发出声音:“……还好。” 这就是很不好的意思了。 阮诺抿了抿唇瓣,直将红润的小嘴抿得发白,而后她闭上眼睛,仔细地想着能让她留出眼泪的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泪从阮诺的眼角滚下。 人鱼泪并不像世人想象中的那样收放自如,哪怕是阮诺也只能挤出这么一滴。 而这滴被挤出来的人鱼泪自然远没有有感而流的眼泪效果好。 但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阮诺小心地捧着手心里晶莹剔透的小珍珠,捏开陆无心的嘴巴,准备将小珍珠塞到他的嘴里。 哪想阮诺刚一动作,陆无心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明明他早已烧得迷糊,但睁眼的瞬间还是带着一丝寒芒,见是阮诺,他明显一顿,身形稍稍放松,却依旧藏了几不可查的防备,问:“这是什么?”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鱼鱼的眼泪呀! 只不过阮诺不准备告诉陆无心真相,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掰开他的嘴巴了。 “是药丸子呀,”阮诺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说:“这是能缓解疼痛的药丸,你快吃下去嘛!” 饶是知道小鲛人害自己的可能性为零的陆无心,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多看了那所谓的“药丸子”几眼。 啧。 有点眼熟。 这不是小鲛人的眼泪吗? 他身子烫得厉害,脑子也被烧得不如往日精明,只躺在床上任由阮诺将那个小珍珠放进自己的嘴巴。 没一会儿,困意上涌,陆无心昏睡过去。 折腾了一晚的阮诺也打着小哈欠爬到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也睡得熟了。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阮诺睁眼的时候,床上就只剩下了自己。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之后,依旧没有在屋子里看到其他人时,她终于震惊了! 陆无心居然跑了?! 第142章 拜贴 陆无心怎么就跑了呢? 等等,他说不定没有跑,而是藏进了地道里!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阮诺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床下的机关,在地道里摸索了好一阵,她都没有寻到陆无心的身影,这才堪堪罢休。 “真的跑了……” 阮诺不可置信地轻喃着。 他伤势重得连走路都费劲儿,竟然还真的跑了。 他也不怕自己死在外面! 说起来她还没有问他,司明狱为什么追他呢! 罢了,问也是白问,陆无心不可能告诉她的。 阮诺撇了下嘴,将床铺重新铺好,才吩咐花花将饭菜端上来。 平日里阮诺领地意识极强,除非是元气耗尽、无力自保、只能依靠暗卫护住自己的时候,否则她不会允许不熟悉的人近身,所以昨晚阮诺下令不让任何人靠近公主寝宫后,哪怕是花花也没有过多怀疑。 “殿下,奴婢给您布菜。” 说完,花花就轻手轻脚地上前,按照阮诺平日的口味,一一为她布置菜肴。 没一会儿的功夫,阮诺就吃得肚子圆圆。 如此,花花才堪堪说道:“殿下,今日一早明珠公主就下了拜贴,想要见您一面。” 阮诺:“???” 傅明珠? 她们不是昨天还在皇宫里见面来着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们当时是不欢而散的,对?既然如此,她和她还有什么可见的? “我不见!” 说完,阮诺想了想,问道:“我可以不见?” “明珠公主是皇后所出,向来受宠,但毕竟没有封号……”花花迟疑道:“在身份上还是低殿下一重的。” “耶!” 阮诺丝毫没有在意花花语气里的迟疑,兴奋道:“那就让她滚蛋!我不要见她!” 花花:“……” 行。 “左右已到年关,与明珠公主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花花道:“这次奴婢便回绝了。” 阮诺不住点头:“嗯!” 待花花退下,阮诺又打了个哈欠,隐隐又觉困意上涌,就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她还没走几步,就听得花花通报:“……殿下,明珠公主来访了。” 阮诺脚步一顿,困意渐消:“谁?” 花花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是明珠公主。” 阮诺:“???” 有病! 傅明珠她有病! 她明明已经回绝她了啊!她怎么还主动凑上来!烦不烦! 阮诺气道:“她已经进来了?” 花花一脸纠结。 她自然知道自家公主不喜傅明珠,但奈何对方身份高贵,根本不是公主府这些侍卫能够阻拦的,就只能应是。 阮诺冷哼一声。 “她要见我,便让她见!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花花,我们走!” 说完,她就大步朝殿外走去! 很快,她就见到了傅明珠。 傅明珠妆容虽是上乘,但眼圈却是微微发红的,似乎受了谁的教训,哭了整日一般,见阮诺走过来,她先是眼神一冷,转而又挤出了一丝笑意来:“长乐啊。” 阮诺被她叫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明昨天她们就撕破脸皮了,怎么今天傅明珠又和自己玩起了姐妹情深那一套呢? 阮诺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傅明珠银牙一咬。 她也不想来的,但奈何母后昨日刚刚训斥了她,今日又将带着傅长乐出门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哪怕她不愿,也左右不了母后的决定,只能硬着头皮地顶上来。 而傅长乐确实和她想的一样,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 她只觉自己说尽了好话,笑也笑僵了,才看到对面的傅长乐偷偷地打了一声哈欠。 傅明珠:“……” 混蛋!!! 她就知道傅长乐这个女人心机似海,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亏她之前还当她是个蠢的!原来蠢货竟是她自己! 傅明珠银牙咬紧。 天知道母后为什么非要让她带着阮诺出门,但母后下的任务,傅明珠是怎么也不敢敷衍的,只能压低了身段请求傅长乐和自己逛街。 至于阮诺,自然是直接拒绝。 开玩笑!谁能把困得要命又向来咸鱼的小宅鱼喊出公主府啊! “长乐。” 傅明珠眼圈微红:“你莫不是还在计较昨日的事?” 阮诺看着她演戏,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昨日是皇姐做的不对,皇姐这就给你道歉,”说着,傅明珠朝着她微微欠身,道:“长乐愿意原谅皇姐吗?” 阮诺:“……” 不知怎么,她觉得傅明珠和阮梓依在某些方面真的有些像,不同的是傅明珠是千娇百宠地长大,而阮梓依则是在夹缝中求生。 许是因为想到了阮梓依,阮诺莫名顿了一下,面上却只冷冷地嗯了一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哪想傅明珠忽然破涕为笑,一脸欣喜地望着她:“长乐愿意原谅皇姐了?” 阮诺:“???” 鱼鱼什么时候说要原谅你了?! 你不要自作多情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诺狐疑的看着傅明珠:“别告诉我,你过来就是单纯地想向我道歉,我不信。” “皇姐确实只是为了道歉而来,但假使长乐原谅了皇姐,皇姐就想着带你出去走走,”傅明珠缓声说着,眼珠一转间似乎还偷看了阮诺好几眼。 “就这?” 阮诺看她,道:“我要是和你出去了,你就不来烦我了?” 傅明珠:“……” 干什么说的这么直接啊! 再说,谁稀得过来烦你,要不母后下令在先,她连这公主府都懒得来! 傅长乐这个贱女人!要不是她,三皇兄依旧只会对她一个人好,是她分走了三皇兄对自己的宠爱!还有父皇!那样威严易怒的父皇居然会在傅长乐面前大笑,属实是傅明珠没想到的,更何况在大笑之后,父皇竟然真的解决了傅长乐的麻烦! 光是想想,傅明珠都想呕血! 父皇怎么会为了傅长乐把司明狱从公主府召唤出来呢?那可是司明狱啊!父皇最宠信的司明狱!也是被她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啊! 傅明珠想着,又觉气血翻涌,心中又嫉又怒。 “……是。”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声道:“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再也不来烦你了!” 天知道她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多么的屈辱! 第143章 计谋 阮诺看了她两眼,眼神狐疑:“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出府,不会是想害我?” 傅明珠脸一绿,恼道:“才没有!” 母后只让她带着傅长乐出府,却没说要害她啊!不过、不过以她对母后的了解,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害她的可能…… 但她不承认! “真的没有?” 阮诺凑近了些看她:“你确定?” 傅明珠:“……” 即使是有,你也不应该直接问?!你这样让我很难接话诶! “嬷嬷!” 阮诺回过头,高声喊道:“嬷嬷!本宫若是没能回来,记得去禀告父皇呀!” 说完,她也不看嬷嬷忽变的脸色和复杂的眼神,转而看向傅明珠,道:“走。” 傅明珠:“……” 她忍住了白她一眼的冲动,率先朝公主府外围走去。 阮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虽说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但也没有蠢到孤身一人和傅明珠离开公主府的地步,随行的不止有丫鬟小厮,还有暗中保护她的侍卫。 众人一路行至正街。 傅明珠看似稳妥,其实并不记路,时不时地朝婢女方向瞄那么一眼,才堪堪能寻得路来。 一路无言。 阮诺早就猜到傅明珠会耍花招,便一直没有放下防备,看似懒散,实则她身上的人鱼气息早已将身边人完全笼罩。 只听得一声马的嘶鸣! 下一秒,一匹雪白色大马迎面而来! “让开!快让开!不想死的都滚开!!!” “马惊了!马惊了!救命啊!” 繁华闹市,一匹雪色大马横冲直撞,直奔阮诺所在的方向而来!一路上,状若癫狂的大马撞倒了不少商贩的摊位! 咒骂声、尖叫声、求救声——不绝入耳! 阮诺眉头微皱。 这就是傅明珠的计谋吗?想靠着这么一匹受惊了的马杀掉自己? 她也太小瞧鱼鱼了! 她板着小脸儿,不避不让,一双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迎面而来的大白马,一副要与它决一死战的模样! “傅长乐!” 被宫女侍卫小心地护到一侧的傅明珠瞳孔一缩,失声叫道:“不要!” 下一秒,她一把推开阮诺! 只不过她虽做了救助阮诺的事,但她看向阮诺的眼神却恨得几乎想要杀人,像是在说:好你个傅长乐!竟然要用这种自损的方式害我!贱人!你休想得逞! 但她到底还是冲动了些,等那大白马的蹄子蹬向自己时,傅明珠才堪堪升起悔意…… 等等,她救傅长乐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要是出了好歹—— “公主!” “明珠——”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与此同时! 一道娇小的身影飞速上前,以迅雷之势抬起左腿,一个横扫,就砸到白马的长颈之上! 大白马高声嘶鸣! 仰面跌倒!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尘埃乍歇时,阮诺才抬起手,摸了把脸上被白马扬起来的灰尘,朝傅明珠的方向看去。 她刚刚竟然救自己了! 虽然傅明珠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是要杀她,但她的动作确实是帮她的——真是让人矛盾。 嗯?等等! 傅明珠呢?! 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确实是吓了她一跳,好在她一个回身,看向身后,就看到了被一个壮汉抱在怀里的傅明珠。 也许壮汉这个词用来形容这个男人也不恰当,因为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小山。 这个小山似的男人长着和大渊人相似的面孔,但他明显更壮、更黑,满是络腮胡的脸上生了一双灯笼似的大眼,亮晶晶的看人时,更是可怖的厉害。 傅明珠这样千娇百宠的姑娘家哪见过这样的人,当即白了小脸:“你、你……” “放肆!” 还是伺候傅明珠的宫女率先回过神来,呵道:“哪来的蛮人!放开我家公、放开我家小姐!” 傅明珠这才缓过神来,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她也顾不得害怕,怒道:“放本公、本小姐下去!混账!” 抱着她的傻大个儿显然是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话,只小声的嘀咕了句什么。 阮诺听懂了几个字,他应该在说什么什么公主。 公主? 这个小山似的男人认识傅明珠吗? 但看傅明珠明显难看的脸色,阮诺又迟疑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僵持多久,两个呼吸的功夫,一身紫色华袍的傅远辰就大步走了过来。 他刚一上前,就对着大汉微微颔首。 阮诺愣了。 咦?这个男人是谁啊!怎么连太子都对他恭敬有加呢! “太子哥哥!” 怪物似的男人将她放下,她又一眼看到了自己的依靠,傅明珠当即就红了眼眶,朝傅远辰跑去,哭道:“呜呜,太子哥哥,你差点就见不到明珠了!” 傅远辰的表情微滞一下,道:“莫要胡说。”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难掩恼怒。 早就和母后说过明珠蠢笨,不堪大用,偏母后不信,非要把这样的大事交给她处理,现在好了,“英雄救美”的事确实出现了,可应该被救的人从来都不能是傅明珠啊! “真的!” 傅明珠跺了跺脚,眼圈发红,种种委屈化为愤怒全都冲向了刚刚抱她的大汉。 “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 她大步上前,看向对方的眼神几乎能喷火:“说话!” 明明傅长乐都已经把大白马踹走了,这个男人还偏要冲过来,冲过来也就罢了,他还偏偏抱她!甚至还抱了那么久!!! 这样近距离的一看,这个汉子明显更吓人了,但傅明珠却丝毫不惧,因为她的靠山就在她身后。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傅远辰在,全天下除了父皇,就没有人再敢欺负她! 这是她的皇兄,也是她的太子哥哥! 大汉的视线落到傅明珠的身上。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简单地看了她一眼,傅明珠却瞬间怒不可遏! 她竟然从这个傻大个的眼里看到了嫌弃! 他在嫌弃自己! 只不过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好大的胆子! 傅明珠银牙一咬,一把拽出缠在腰间的火红长鞭,而后朝汉子的脸上猛地抽去! 第144章 耶律雄蛮 “明珠!” 傅远辰面色一沉! 傅明珠却自以为有太子哥哥保护,丝毫没有顾忌,这一鞭子又狠又重,带着浓重的怒气! 她没真正地学过武,但作为大渊公主,骑射之道倒也算是精通,鞭术也略有涉猎,再加上她身份高贵,平日里用鞭打人时,也无人敢躲,这便极大的增强了她的自信心…… 但显然,这一次她失手了。 对面的汉子一把握住她的鞭尖,一个用力,就将傅明珠拽了个趔趄! 傅明珠:“!!!”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像是在说你怎么敢! 只不过此时的耶律雄蛮对身前的少女倒是提了几分兴趣。 原本他是不喜欢中原女人的,毕竟他的品味一直和他这个人一样,只对野的、糙的感兴趣,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他必须要娶一个公主回去,他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主动接近这个长在中原的娇娥。 只可惜大渊这位刚刚得了封号的长乐公主不喜出门,让他寻不到机会接近,眼看着寒冬已至,他越发的焦躁起来,哪想就在这个时候,大渊的太子竟主动示好、愿意帮助于他,这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这位太子目的何在,又与他何干呢? 左右他又不准备在渊国多留。 但作为男人,他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妻子还是有些好奇的,只不过今日这一见,他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失望了。 这个大渊公主善心有余、但果敢不足,又是个胆小怕事的,瞧着无趣,哪像他大辽的女人,各个儿都是打猎的好手…… 他正想着,就见眼前娇滴滴的大渊公主忽然扬起了手中长鞭,猛地朝自己的脸上挥来! 他不怒反喜! 好! 这才是他耶律雄蛮的女人! 不过这么野的女人却是需要驯服的,他大笑一声,一把握住的长鞭!正要开口,就见眼前的女人再度对着自己扬起了手。 这一次,她拿的是把匕首。 耶律雄蛮:“!!!” 他连忙闪身,躲开攻击! “拿下!” 傅明珠娇呵一声,道:“刚刚他用哪只手碰的本公主,你们就砍断哪只!任何人不得医治、不可外传!” 众人:“……” 这么多老百姓在场,怎么可能不外传? 但傅远辰何其智慧,早在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命人驱逐百姓,不然怕是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愣着干什么!给本公主动手!” 傅明珠呵道。 阮诺傻傻地看着她,一时分不清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青天白日之下,傅明珠竟然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不怕自己会使皇室蒙羞吗? 更何况那个小山似的男人明显不是等闲之辈啊! 没看你亲哥的脸色都气绿了吗? 显然,傅明珠并没有看到。 她甚至连婢女侍卫们惶恐又迟疑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只顾着怒声训斥:“反了、反了……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阮诺:“……” 废话。 公主和太子孰轻孰重,那些侍卫还是分得清的。 “明珠!” 傅远辰沉着脸,看向傅明珠:“向耶律太子道歉!” “谁?” 傅明珠愣了愣:“太子?哪来的太子?” 除了她的太子哥哥,谁敢自称太子?! 等等! 耶律? 难不成—— 傅明珠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耶律雄蛮:“你、你是辽——” 傅远辰先一步猜到自家妹妹会说什么蠢话,当即呵斥了一声:“明珠!” “太子哥哥!” 傅明珠急得跺脚,一个劲儿地指着耶律雄蛮,气道:“他姓耶律!是辽人!你怎么可以和他认识呢?!” 傅远辰眼皮一跳。 自然是父皇吩咐的,不然他一个大渊太子怎么可能和辽人多做接触? 也不知道耶律雄蛮能不能听懂傅明珠的话,总之她说完,耶律雄蛮就微微直身,对着自己的胸膛猛拍两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见面礼。 傅明珠看都不屑于看他一眼,只对着傅远辰问:“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傅氏儿女多貌美,傅远辰这位太子自然也是面若冠玉、气宇轩昂,又因其出身高贵,行走间又自带了一股子的贵气,在高大如巨人一般的耶律雄蛮的身边,也不见丝毫弱势。 他没说话,但眼却落到了傅明珠的身上。 傅明珠这才回过神。 太子哥哥是在警告她…… 她和太子虽是一母同胞,但却并没有在一起长大,昔年太子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皇后便对他寄予厚望、多加管教,哪怕是傅明珠这个妹妹,也是没有多少时间和傅远辰一见的。 所以在这些皇兄中,傅明珠和三皇兄傅远舟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傅远辰,至于关系最差的毫无疑问就是七皇子傅远哀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太子亲妹呢! 当下,这位太子哥哥沉下了脸,哪怕是向来无法无天的傅明珠也不敢吭声了。 “明珠顽劣,让耶律兄见笑了,”傅远辰苦笑着拱手,叹息间,宠妹的姿态溢于言表。 站在耶律雄蛮身侧的少年听了傅远辰的话,似乎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将事情的经过翻译给耶律雄蛮听。 耶律雄蛮微微挑眉,视线从傅明珠的身上滑过,转而落到站在最角落的阮诺的脸上。 阮诺:“……” 喂! 你这个大块头儿,看本鱼做什么! 很快,耶律雄蛮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回了傅远辰一大串叽里咕噜的话来。 少年再次翻译。 傅远辰于说笑一道还是有些研究的,哪怕他惊愕耶律雄蛮语言不通,他也能含笑交流。 过了半晌,傅远辰见耶律雄蛮的注意力不再放到傅明珠的身上,才寻来借口,让傅明珠率先离开。 傅明珠自然早就待不住了,听了傅远辰的话,眸子一亮,道:“太子哥哥回见!” 说完,她又狠狠地剜了阮诺一眼:“走!” 阮诺“唔”了一声,乖巧地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两人便随着一众侍从走得越来越远了。 一路上,傅明珠都阴着一张俏脸儿,断断续续地骂着:“混账……混蛋……辽狗……” 第145章 入局 阮诺慢吞吞地跟着她走,并不言语。 可沉默明显不能让傅明珠消气,甚至只会让傅明珠将怒火转嫁到阮诺的头上:“傅长乐!” 她忽然拔高了的声音吓了阮诺一跳。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傅明珠眯起她睿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阮诺这张明显无辜的脸:“你故意不躲,为的就是被大白马重伤,然后去和父皇告状,对是不对?!” 阮诺:“???” 喂! 你蠢是你自己蠢,可别想方设法地拉鱼鱼下水呀!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鱼鱼绝对不会做! “呵!” 傅明珠抱着肩膀,娇俏的下巴微微扬起,眼底全是讥讽:“但本公主可不是吃素的!你的小算计早早就落到了本公主的眼!啧,傅长乐,你奸计未能得逞的心情是不是很不美好啊?” 阮诺:“……” 救命!哪里来的脑补帝?! “……你想多了,”阮诺面无表情:“我一腿能把大白马砸晕,我为什么要躲?” 傅明珠呆了呆。 是呢,傅长乐只一个抬腿就把状若癫狂的大白马制服,哪里还用得着躲呢?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明珠只觉自己的脑袋瓜儿不够用了。 而且慌乱之时,傅长乐挡到了自己的身前镇定抬腿的模样,就像是刻到了她的脑海里一般,让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傅长乐。 傅明珠眯起眼睛。 这个养着商户的小土鳖,本公主早晚都会教训到你的! “所以那匹白马为什么会忽然受惊,又是谁指使的耶律雄蛮!”傅明珠嘴上喃喃,脑子里飞速运转,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人全都猜测了一遍,但却一直想不通。 “耶律雄蛮?” 阮诺脚步一顿,歪头看她:“也许是耶律雄蛮偶然间救了你呢?不一定非是别人指使?” 耶律雄蛮出现的瞬间,正是阮诺对付大白马之时,背对着他们的阮诺自然没能看到耶律雄蛮忽然抱起傅明珠的那一幕。 “哼!” 傅明珠冷笑一声:“本公主站的好好的,他偏要过来假惺惺地救我!怎么可能不是受人指使。” 嚯! 阮诺眉目微挑,竟然是这样! 难怪那个充当翻译的少年会叽叽咕咕地和耶律雄蛮说了那么多的话,言语间还会将她带出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耶律雄蛮真正准备英雄救美的对象不是傅明珠,而是自己! 只不过耶律雄蛮在此之前并没有看过她的脸,紧要关头,竟错将傅明珠抱到了怀里…… 阮诺小脸儿一板,对太子一党的观感又差了几分。 难怪傅远辰会是最早被淘汰出局的,他活该啊他! 不过阮诺倒是很意外,辽人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大渊,庆宣帝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将辽人擒拿…… 毕竟这寒冬腊月里,辽人的粮食所剩无几,想来他们饿晕头之前会朝着大渊发起总攻的,可这个时候,他们不准备进攻,反而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大渊又是所为何事呢?庆宣帝为什么不制止,反而让太子跟随呢?这件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阮诺不懂,眉头忍不住轻皱了一下。 “究竟是谁想害本公主……”傅明珠眯了眯眼睛,看向阮诺,一字一顿地开口:“是你,对吗?” 阮诺:“……” 话说无论是庆宣帝还是庆宣后,亦或是大渊太子,他们不说是多智近妖,那也是异于常人的智慧,怎么偏偏轮到傅明珠,她就蠢成这样了呢?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连鱼鱼都想通了,怎么傅明珠就是看不出来呢? 不单看不出来,她竟然连鱼鱼都敢怀疑! “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或许和你想象中的完全相反呢?”阮诺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想害我,但你误打误撞走进了局中呢?” 傅明珠愣了愣。 什么意思? 有人想害她?开玩笑!谁会想害她啊!她不过是一个空有封号、没有母族的——等等!也许真的有人要害她! 傅明珠脸色微变,猛地停住了脚步! 母后命她将傅长乐带入正街的目的—— 不会! 耶律雄蛮是母后派来对付阮诺的?只不过误打误撞被自己搅乱了计谋? 完了。 母亲若是知道了,还会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难怪当时太子哥哥的脸色那么沉…… 傅明珠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最后只凶狠地瞪了阮诺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阮诺:“……” 有病! 她看着傅明珠极速离开的背影,一脸嫌弃。 “殿下。”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往何处走,阮诺知道他们的顾虑,只微微颔首,道:“回府。”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公主府行去。 另一边,傅明珠不敢耽搁,第一时间赶到了坤宁殿。 刚一入殿,她就看到了阴沉着脸的母后和面无表情的太子哥哥。 傅明珠:“……” 完了。 还真让傅长乐那个贱人说准了! “母后……” 她小声见礼:“明珠见过母后。” 半晌,无人应声。 傅明珠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低着头站在那儿,小脸儿发白,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般。 “跪下。” 庆宣后缓缓开口,声音温柔,且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寒。 傅明珠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地跪到了地上。 “你可知错?” 庆宣后缓声问着。 傅明珠低下头,难免羞愧:“明珠知错,愿母后重责。” “如此,便罚你禁足十日、《女戒》十遍、戒尺十尺,”庆宣后轻柔地说着话,不像是在罚人,反倒有那么几分奖励的味道。 傅明珠却第一时间变了脸色。 “母后!” 她小脸雪白,神色欲泣,膝行上前:“母后!禁足和罚写都可以!这戒尺还是免了!明珠求您了!” 庆宣后不为所动:“刚刚不是你让本宫重责的吗?怎么?你在消遣本宫不成?” 傅明珠向来畏惧自己的母亲,若是往时,她怕是早就歇了心思,但今天不同,她受不住那重重的十余戒尺啊! “母后……” “母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146章 傅远舟来访 傅明珠可怜兮兮地抬起眼,看向忽然开口的傅远辰。 “母后,”傅远辰缓声开口:“今日之事,明珠此前并不知晓,即使出错,也不能将错处完全归于明珠的身上,这十余戒尺还是免了。” 呜呜呜! 她就知道太子哥哥一定疼她!呜呜。 皇后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许,她这一双儿女相貌虽都是人中龙凤,但性子却相差甚远,尤其是明珠,被她养的良善有余,但智慧不足,很容易受人蛊惑欺辱。 她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人世,明珠再度惹祸,远辰这个兄长袖手旁观…… 但现在一看,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明珠虽然任性蠢笨了些,但到底算是纯良,又向来听话,远辰也愿意护她。 “对对!”傅明珠不住点头,哀求着看向皇后:“母后!那戒尺就免了,明珠求您了!” 庆宣后这才松口。 此间事了,她便让傅明珠率先退下,自己和傅远辰商议起事情来。 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都不复刚刚那般喜怒行于色。 “耶律那边有何动静?” 庆宣后想的长远,不由得脸色微沉。 傅远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来京数日,想来是将大渊的数位公主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聪明人不需多言,就能明白彼此的话中深意,庆宣后当即冷下了脸来! 她相貌艳丽,虽着华服,却自带了一股慵懒之气,眯眸间含艳含冰,气势乍显! “他也配!” 庆宣后嗤了一声,怒意依旧未消,再一抬手,就将满桌的琉璃盏打翻在地:“人事不通的蛮夷莽徒,也配肖想明珠!” 大渊的众位公主中,唯有二人身份最为尊贵,一是得有封号的长乐公主,另一位则是母族强横、有皇后和太子相护的明珠公主。 辽人入京求娶公主,自然是要接近身怀封号的那一位,只不过在盛京待了这些时日,辽人也大致摸清了远国公主的地位,如此一来,阮诺的身份就不够看了。 有傅明珠这珠玉在前,谁还会想要别人? 但辽人想来也是知道想要求娶明珠公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倒也没有挑明,只在言语间试探了一番,但仅仅是试探,便已经足够让傅远辰恼怒了。 他的妹妹作甚要远嫁辽国、任人作践?! 他这一生兄弟姊妹无数,但真正被他放在眼里的也只有明珠一人,哪怕是向来听话的傅远舟,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条还算有用的狗罢了! 明珠虽蠢,但性子单纯,年少时他活在废太子的阴影之下,即使日日苦学,也只能做那人的背景板,不见天日,只有明珠不顾他无趣呆闷的性子,几次来找他玩闹,即使被他赶走,她也会偷偷地寻来吃食送予自己。 别人他都无所谓,但明珠不行。 这是他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她搏上一搏。 “母后,”傅远辰缓声开口:“明珠也到了说嫁的年纪了。” 庆宣后抬起美目。 两人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深意。 “盛京的儿郎……”庆宣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明珠与旁人多有不同,她性子单纯,偏又活泼,规矩多的世家反倒会拘束了她。” 说着,她微微一顿,又道:“还是找个听话些的夫婿才好。” 傅远辰哪里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眉头微微一皱,道:“母后多虑了,明珠的婚事由不得任何人安排、利用。” 包括他自己。 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将明珠嫁给世家的好处,但他不想,也不愿,因为一旦他行了这一步棋,明珠便会从他的妹妹变成一个拉拢世家的筹码,假以时日,他得偿所愿,也定会第一时间铲除世家,到那时,明珠又该何去何从? 左右他最不缺的就是皇妹,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其他妹妹嫁予世家,至于明珠,还是让她随心所欲地嫁人。 更何况明珠实在是笨了一些,即使他将她当做筹码、嫁给世家,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报酬,既然如此,他何必苦了她呢? 在这一点上,傅远辰和庆宣后不谋而合。 但来自母后的试探还是让他忍不住地蹙眉。 “很好。” 庆宣后红唇微勾,眼底闪过点点笑意:“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另一边,阮诺也赶回了公主府。 她先是用了晚膳,吃饱喝足后又简单地活动了一会儿,才躺到了床上熟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阮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是看向自己的身侧。 依旧是空荡荡的。 看来陆无心真的走了。 阮诺双眼空空地看着头顶,忍不住又去想关于陆无心的事,比如他为什么会被司明狱追杀、再比如他现在逃到了哪里去,又比如他还活着吗。 算了。 他要是没有足够的信心,也不可能强忍着伤痛离开,说不定人家就是不怕疼,也死不了呢! 这样想着,阮诺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无聊的厉害,整日待在公主府,只有阮长歌来看她时,她才会提起梳妆的兴致来,不然她能窝在床上一整天。 但她也知道,清闲的日子不多了。 因为大渊最盛大、最隆重、最热闹的日子即将到来。 阮诺作为一个有封号的公主,除了换新衣、办年货之外,还有祭祀、拜天等一系列的活计,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累的厉害。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将到年关时,公主府来了客人。 “瑞王?” 阮诺微微直起身子,有些惊讶:“他怎么来了?” 前几天她主动找他,他不在家,现在她无事求他,他倒是主动上门了! 但来者是客,阮诺断没有赶走他的道理,只能哈欠连天地让花花备好衣裳,自己穿戴整齐,才堪堪迎客。 “皇兄。” 许是刚睡醒,阮诺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软劲儿,听着倒是可爱的很。 傅远舟抬起眼来,目光浅淡,但又似乎含了抹深意。 第147章 牵手 阮诺垂着脑袋走过来,略显敷衍地行了一礼,倦声道:“见过三皇——” 咦?! 傅远舟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平日里他总穿着素白的衣裳,连花纹都是少有,但今日却是不同,绣着复杂纹路的白衣上系着丝带,腰间还携着玉佩,行走间,自带了一股风流。 打眼一望,倒觉得他衣着朴素,可仔细看去,这人分明从头到脚都细致地打扮过。 阮诺看不懂其中的差别,却打心底里觉得好看,不自觉地出声:“三皇兄,你今天可真俊!” 傅远舟失笑。 “你倒是眼尖。” 虽这样说,但他的唇角却克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啧,他就知道他这条小鱼色的厉害,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阮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脸儿微红:“是三皇兄太好看了,不止是我,便是别人,也能注意到的。” “三皇兄?” 傅远舟长睫微颤,眼底的情绪被尽数隐藏:“数日不见,怎么生疏了许多。” 阮诺呆了呆:“……没、没有啊。” 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巧地仰起了头,说:“哥、哥哥?” 半晌,傅远舟轻笑了声:“阿阮真乖。” 说完,阮诺又傻笑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唔,傅远舟也不说话了。 阮诺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见他依旧含笑看她,既觉得古怪,又难免害羞,她低着头扣了好一会儿的手,才抿着唇,问道:“哥哥,你怎么有时间来公主府呢?” “不是阿阮差人去王府寻我的吗?”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从不用敬词,也鲜少用“本王”、“本宫”之类的自称,听着他们的对话,会让人恍惚的以为他二人真的是寻常的兄妹。 “我?” 阮诺呆呆地抬起头,一脸茫然。 傅远舟一脸惭愧:“前些日子我离京出境,今早才堪堪回来,听管家传报,才知道前几日阿阮那般寻我……” 他揉了揉眉心,问:“不知阿阮有何要事?” 啊。 阮诺明白了。 合着傅远舟是听说自己去瑞王府寻他,他才来公主府询问的啊! “没什么大事,”阮诺挠了挠头,笑着说:“劳哥哥挂心,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如此便好。” 阮诺也笑。 “回府时路过前街,见有店家卖着蜜饯、糕点,就差人包了一下,”傅远舟微微颔首,就有下人弓着身子,将点心奉上:“阿阮可是喜欢?” “给我的?” 阮诺眼睛一亮,忍不住地往糕点的方向瞧:“这多不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一副馋得流口水的模样,叫人不忍心将她打断。 傅远舟笑了笑:“本就是买予阿阮的,何必客气。” 耶! 阮诺一阵惊喜,亮着眼睛看向傅远舟,接连问道:“真的吗!买给我的?都是给我的?” 傅远舟含笑点头。 “啊啊啊!” 阮诺高兴地跳了两下,忍不住去牵傅远舟的袖子,道:“哥哥!哥哥!你怎么这么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哪怕傅远舟知道她是在哄人,也还是忍不住轻翘唇角:“油嘴滑舌。” 阮·油嘴滑舌·诺:“……” 没关系,只要给她好吃的,被骂两句能怎么样呢? 她想得很开,丝毫没有生气,依旧笑得喜人,笑容比刚刚要真切太多:“哥哥!你怎么买这么多蜜饯呀!我们一起吃!” 说完,她也不容傅远舟拒绝,就自顾自地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蜜饯递给傅远舟:“吃嘛吃嘛!” 傅远舟顿了顿,还是接受了阮诺的投喂。 “好吃嘛?” 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傅远舟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 “那当然!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蜜饯果子!”说着,阮诺朝嘴里扔了一块蜜饯,微圆的猫儿眼眯了起来,一副享受至极的小模样。 “唔……”阮诺摇头晃脑:“好好吃哦!” 傅远舟浅色的眸子里染了些许的笑意,像是出尘的神祗忽而染上了红尘,美是美,但又多了些许的人情味儿。 阮诺呆呆地看着他。 今天的傅远舟好好看啊! 看的她忍不住想要多和他说说话,或多和他接触接触。 咿呀! 她是不是该补充元气了? 这几天她虽然没干什么活,但元气却是不停消耗的,但傅远舟不在她的身边,她就没有办法补充元气,只能任由元气消耗。 现在好了,傅远舟主动送上门来,她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呢? 这样想着,阮诺就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拉起傅远舟的手,歪头问:“哥哥,你还要吃吗?” 两手相握,一大一小,一骨节分明、一柔弱无骨,明明都很白,却显出了些许的色差来。 冷白和暖白到底是不同的。 阮诺暖白色的小手,配上微红的指尖,小小一团地放在傅远舟的手里,倒是莫名有些相配。 “咦?” 阮诺迟疑地抬起傅远舟手,看向他的手心。 用眼睛看时可能注意不到,但阮诺用手一摸之后,就能发现傅远舟手心上的厚茧都被小刀磨过,摸起来有些扎手。 他一个贵公子,怎么像练武之人一样生有厚茧呢? 阮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问:“哥哥,这是什么?” 傅远舟看她,声音不咸不淡:“之前手上难看,我就修了下厚茧。” 哦豁!他竟然没有隐瞒! “啊?” 阮诺仰起头,茫然道:“哥哥又没有练武,怎么会有厚茧呢?” 傅远舟看她一眼,似乎有些疑惑:“阿阮怎么会觉得我不练武呢?大渊皇室,以实力为尊,没有人是不会武的。” 阮诺:“……” 是,你练武。 但你练的都是一些花架子,实力啥也不是好! 现在想想,傅远舟可真够可怜的,明明那么努力的学武,把双手都磨出了厚茧来,却学的啥也不是,连寻常都壮汉都打不过,如此,怎能不让人觉得心酸呢? 阮诺同情地看他一眼,叹气。 傅远舟看她:“阿阮怎么了?” “没怎么,”阮诺摇了摇头:“只是一时感慨。” 傅远舟:“……” 小笨鱼,你感慨什么? 第148章 厚茧 “哥哥呀。” 阮诺用手指头轻轻地摸了摸傅远舟手上半新半旧的厚茧,忍不住戳了又戳,最后劝道:“若是不行,哥哥还是放弃学武!” 傅远舟抬眼。 他的眸色很浅,看人时总是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阮诺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落寞。 她叹了一口气,老天何其不公! 傅远舟这样努力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吗?! 咦? 等等。 她为什么要站在傅远舟这一边?明明他以后是要和阿姐分庭抗礼的!他若是努力了,就得到回报,那阿姐还怎么对付他啊! 阮诺又叹息了一声。 “阿阮为何会这样想?” 傅远舟垂着眸子,似乎是想掩住眼底的落寞:“学武绝非一朝一夕,怎能轻言放弃呢?” 唉。 你好执着。 阮诺看向傅远舟的眼神难免怜惜。 “哥哥开心就好。” 她拍了拍傅远舟的手背,说道。 傅远舟:“……” 啧,笨小鱼。 只不过阮诺说完了这句话,却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那双白嫩嫩的小手紧紧地握着傅远舟的指尖,像是在抱着什么稀奇的宝贝。 事实上,元气对阮诺来说,远比宝贝什么的重要太多。 感受着元气不断地涌入身体,阮诺的脸蛋儿漫上了些许的红晕,没一会儿,她就小脸红红了。 殿内伺候阮诺的人不少,但敢抬起头的却一个没有,整座宫殿除了隐藏在暗处保护傅远舟的暗卫和傅远舟本人,再没有其他人可以看到阮诺两人略显亲密的动作。 至于暗卫,他大抵也是震惊的。 毕竟他家殿下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曾见过爱洁如命的殿下和谁这般亲密接触过——除了那条小鲛人。 说起小鲛人,暗卫不由得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小鲛人又躲到了哪里去,他又好几日不曾见到它了。 唉,他要是不是暗卫该有多好。 到时候他也能从房梁上跳下来,亲手投喂那条胖得圆滚滚的小鲛人…… 傅远舟并不知道自家暗卫对小鲛人的觊觎,他正浅笑地看着他和小鲛相握着的手上。 即使知道小鲛人另有目的,他也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 啧,黏人的小鲛。 他忍不住用指腹轻轻地扫过小鲛嫩生生的手背,只觉自己握住了一团柔软的云,不敢重握,更不敢弄脏,只能小心地护着,一动不动地守着。 但这朵云却是爱动爱闹的,小小一团很不老实,时不时地勾一勾自己的掌心,弄得他心尖儿发痒。 “哥哥,你用过午膳了吗?” 阮诺想了想,说:“我差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如何?左右我也饿了,我们一起用膳!” 傅远舟虽然是用过午膳才来的,但还是点了点头,浅笑道:“那就麻烦阿阮了。” “不麻烦不麻烦,”阮诺连连摇头,然后一手牵着傅远舟,一手抱着蜜饯糕点,大步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她与傅远舟虽然亲近,但也不会无礼到将傅远舟带入自己闺房的地步,刚一入外殿,阮诺就停下了脚步。 “花花!你差人帮我和三皇兄准备午膳!” 花花应是之后,阮诺才拉着傅远舟坐下:“哥哥,你坐。” 傅远舟含笑落座,动作却比往日慢上些许,但阮诺并没有注意到。 “哥哥呀。” 阮诺拉着傅远舟的手,感受着元气不断涌入,可嘴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傻兮兮地对着傅远舟笑:“哥哥!” “怎么?” 傅远舟看向她,眼底带笑。 “没事,”阮诺捂嘴笑:“只是想叫叫你。” 傅远舟失笑。 他发现只要是阮诺在他身边,他总是心情很好,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也会觉得放松,就好像他习惯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样。 当初小鲛被养在王府,她也总是不见消停,每日不是乱叫,就是用尾巴拍打水面制造噪音,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升起过将她赶出王府的心思。 在那个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就接受了小鲛人的存在。 “哥哥,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是大渊人最盛大的一个节日,阮诺自然早有耳闻,当下也是想寻个话头和傅远舟说说话罢了,不然总这么呆坐着,也是有些尴尬。 “阿阮想要什么礼物?”傅远舟轻轻地别过阮诺耳边的碎发,有些薄凉的唇瓣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嗯?” “我吗?” 阮诺有些脸红:“我不是想管你要礼物……” “那阿阮想要什么?”傅远舟笑。 阮诺扣了一会儿手,小脸儿红红地说:“想要肉肉、蜜饯、果干和糕点,还想要一个大大的糖罐子。” 傅远舟:“……” 你是真不客气。 但小鲛人也就这么点爱好了,吃的这些小玩意儿可比胭脂水粉、发簪首饰便宜多了,只不过傅远舟对小鲛向来大方,哪怕她没有主动开口,他也早早就准备了头饰手镯。 不过…… 小鲛似乎没有用过胭脂水粉? 傅远舟微微侧目。 身侧的小姑娘离他很近,脸蛋儿有些肉,白皙间带了点点粉嫩,却不见毛孔,即使凑近了看,也只能看得细软的绒毛,看上去可爱的紧。 这是一个顶漂亮的小姑娘。 不需胭脂点缀,也美的浑然天成。 不过傅远舟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小鲛人面带红妆时的模样,想来那时的小鲛也是一顶一的好看…… 他心中微动,道:“阿阮可曾用过胭脂水粉?” “胭脂?” 阮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要!太麻烦了!涂一次要弄好久!” 她记得阮长歌光是修眉、点唇、上妆,就需要整整一个时辰呢!有这个时间,她用来睡觉不香吗? 所以即使是册封公主那日,阮诺也不曾上过真正意义上的妆。 “这样吗?” 傅远舟不觉意外,但难免有些失望。 “那阿阮可想试一试?”他问:“阿阮生的好看,若是上了妆,想来会被很多人喜欢的。” 不知怎的,这话脱口而出后,傅远舟又有些吃味。 小鲛是他一个人的,即使是最好看的模样,也应该被他一个人瞧。 第149章 用膳 “不要。” 阮诺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我不想涂那些东西,麻烦的厉害,你也不要送我胭脂水粉,我库房里有很多呢,我又不用,岂不是都浪费了。” “你有很多?” 傅远舟微微抬眼,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阮小姐送的?” “对啊,”阮诺说:“都是阿姐送我的,阿姐可喜欢这些稀罕玩意儿了,你要是想送,就送给她!” 傅远舟:“……” 傻小鱼。 你真当胭脂水粉是随意送的吗? 即使他和傅明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这些年来他也只是送她头饰玉石而已,何曾送过胭脂水粉呢? 女儿家的胭脂应是情郎送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远舟的眼底染上了几分笑:“阿阮可曾见过自己上妆时的模样?” 阮诺想了想:“册封那日涂了些粉,但我忘记看了。” 傅远舟轻笑了声:“那哥哥帮你上妆,如何?” “你?” 阮诺歪头看他,眼神怀疑:“你会吗?” 傅远舟:“……” 会不会他也不清楚,毕竟是第一次。 但想来是不太难的,他傅远舟学武多年,善剑善刀,还驾驭不了一个小小的修眉刀? “许是会些的,”傅远舟谦虚着说道。 阮诺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傅远舟一眼。 书中的傅远舟会画眉点唇吗? 阮诺不知道。 毕竟全书都是围绕着男女主的爱情线和事业线写的,属于傅远舟的笔墨不多,几乎全都是宫心计和设套路,怎么可能安排他给女子上妆的剧情呢? 想来那左相之女也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说起左相之女,阮诺又觉得她实在是可怜极了,也不知道这位姑娘现在有没有对傅远舟芳心暗许,若是没有,倒是最好,可若是有了…… 阮诺忍不住嫌弃地看向傅远舟。 你总在人家姑娘身前晃,害得人家喜欢上你,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偏你还借此机会假意与左相结盟,最后又屠了左相满门,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为什么会?”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的眼睛,问:“你帮女孩子修过眉?” 傅远舟:“……” 我看起来很像登徒子? 他虽有些气闷,但转念一想,又微微抬起了眼睑——小鲛人这是吃味了? 她以为自己给其他女子上过妆,所以心里不舒服了? 傅远舟看着眼前眼睛瞪得微圆的小姑娘,唇不自觉地翘起:“阿阮觉得呢?” 阮诺撇了撇嘴:“不知道,但哥哥长成这样,想来是不安分的。” 傅远舟:“???” 不安分? 不安分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阿阮多想了,”傅远舟嘴角一抽。 “哦。” 说话的功夫,一众侍女便端着饭菜恭敬上前,阮诺的注意力瞬间被吃食转移,亮着一双眼睛,道:“要吃饭了!” 傅远舟却没死心,问:“阿阮当真不想试一试吗?” 阮诺看着缓缓走来的侍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嘴上却敷衍地应着是:“嗯嗯嗯,试一试,都听你的。” 傅远舟:“……” 很好,有被敷衍到。 没一会儿,饭菜就已经摆放整齐。 “哥哥!快吃!” 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傅远舟微微一顿,视线落到满桌荤素分明的膳食上。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是没想到阿阮会记得他的喜好的,毕竟小鲛人太懒又太笨了,他习惯性地照顾她、保护她,却忘了她也是一个会为别人着想的小姑娘。 她知道自己不喜荤腥,所以只准备了两道荤菜,而这两道荤菜里也是少油的。 她在迁就自己。 这个认知让傅远舟喉间干涩,又心中悸动。 原来,他的小鲛也是会将他放在心上的。 明明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明明他可以为了她碰些荤腥、明明他并不会因为她没有给自己准备素菜就心生不满……明明有这么多的明明,她还是迁就了自己。 “阿阮。” 他不自觉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吃吃吃,”阮诺眼巴巴地看着傅远舟,一副眼馋极了的小模样:“你快吃嘛!” “……好。” 他应了声,便夹来一条肉丝放入口中。 阮诺愣了愣。 “哥哥?” 傅远舟却没看她,只半垂着眸子,淡淡道:“不必为了我委屈了自己。” 他的小鲛就该是肆意的、妄为的,怎么能因为别人的喜好就改变自己呢? “啊?” 阮诺呆了半晌,才明白傅远舟的意思,不由得有些脸红:“我没有委屈自己,这个荤菜是我最爱吃的,还有我的米饭也是拌了些荤油。” 拌、荤、油。 这三个字砸得傅远舟脑袋“嗡”了一声:“……你……” 怎么就这么喜欢荤腥?! 他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光是荤油拌饭就足够让他胃里翻滚了,再加上那慢慢一桌的荤菜,他还会有一点儿胃口吗? 想来是不会的。 因为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傅远舟就有些作呕。 既然如此,他还是别和小鲛一同用膳了。 至于今天…… 傅远舟忍了。 他垂着眸子,闷闷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哥哥,好吃吗?” 阮诺问她。 “……好吃。” 他听到自己忍辱负重般地回答。 “哥哥喜欢就好!”阮诺眉眼一弯,笑意更浓:“喜欢就多吃一些嘛!呐!都给哥哥吃!” 说着,阮诺微微直起身子,将离傅远舟稍远些的素菜递了过去:“吃!” “阿阮。” 傅远舟淡色的眸子闪过点点笑意:“你怎么这么乖呢?” 阮诺唔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红着一张小脸儿笑了又笑。 “乖阿阮,用膳。” “嗯!” 阮诺乖巧点头,听话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她小脸儿微肉,吃饭时又习惯性地往嘴巴里塞了很多东西,这就把本就肉乎乎的小脸儿撑得更胖了,认认真真的吃东西时,更容易增添对方的食欲。 即使是傅远舟在不看她吃的什么都的情况下,也能有那么些许的胃口。 如此,两人便都闷声地用起膳来。 第150章 修眉 用过了午膳,阮诺脸上的笑容比刚刚还要多上几分,一看就是心情很好。 心情不错的阮诺甚至愿意听从傅远舟的建议去内殿给自己上妆,这倒是便宜了傅远舟,一路上他都浅笑吟吟。 “阿阮。” 傅远舟微微颔首:“坐。” 阮诺乖乖地坐到梳妆台前。 虽说内殿是她的地盘,但她却一直不曾坐到过梳妆台这边,甚至在坐下之后,阮诺也难掩拘谨。 “阿阮。” 傅远舟微微俯身,和阮诺对视,那双浅色的眸子里闪出难得的温柔来:“哥哥帮阿阮修眉好不好?” 阮诺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乖乖闭眼。” 阮诺睫毛一颤,闭上了眼睛。 傅远舟眸色暗了又暗。 怎么这么乖。 他的小鲛怎么乖成了这样?让她坐下,她就乖乖地坐了下来,让她闭眼,她也顺从地闭好眼睛,真是一条小乖鲛啊。 半晌,傅远舟才将薄如蝉翼的修眉刀拿入手中,神色不明。 他和阿阮虽是名义上的亲兄妹,但即使是新兄妹,画眉一事也终究亲密了些,所以傅远舟早早就让侍女侍卫们退到了外殿,避免此事外传。 如此,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触碰他的小鲛。 小鲛很乖,乖的有些怪异。 即使傅远舟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戳了又戳,她也只是颤了两下睫毛,却连睁眼都不曾有过。 半晌,傅远舟忽然失笑。 狡猾的小鲛。 他原本还在想小鲛怎么忽然同意让自己画眉了,现在一看,八成是小鲛困得厉害,又必须接待自己,无法,她只能接受自己的提议,并借此机会补上一觉。 而事实也正如傅远舟所猜的那样,阮诺确实是困得很了。 她习惯午睡,每每用过午膳,她就眼皮子打架,但今天不行,今天府里有客人,她必须接待。 如此,面对傅远舟的提议,她只能点头。 哪想刚坐下去,阮诺就难掩倦意了。 小鲛。 傅远舟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捧着阮诺暖玉样的小脸儿,像是在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动作小心且轻柔。 手心里的小脸儿肉乎乎的,摸起来手感很好,傅远舟不自觉地轻戳了一下,白嫩嫩的小脸儿上瞬间出现一个小小的肉窝窝来。 傅远舟眼前微亮,心中更欢喜了一分。 半晌,他又是一个轻戳。 小鲛人并没有睡熟,但依旧困得厉害,哪怕她清楚地知道有人在自己的脸上搞鬼,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颤了颤弯翘的睫毛。 真可爱。 他这小鲛怎么哪哪都这么好呢? 白生生的脸蛋儿看着就可爱极了,傅远舟捧着这张肉乎乎的小脸蛋儿,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却只是克制地用额头碰了碰阮诺的小脑门儿。 哪想只这么一下,阮诺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额头触着额头,距离近得厉害,阮诺睁眼时,弯翘的长睫像小刷子一样扫过傅远舟的眼,弄得他心中一痒。 等回过神来时,他的小鲛已经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她的眼黑白分明,又干净的厉害,眼底的茫然不曾隐藏丝毫,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傅远舟心中一悸。 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迅速起身,不让阮诺看到自己眼底的深沉和暗色,但不知怎么,对上这干净清澈的眼,他忽然升起的心思里,没有呵护,只有浓浓的侵占欲。 他想将这干净的眼睛弄脏…… “哥哥?” 阮诺茫然出声。 说话间,两人的唇瓣相距不过一寸。 什么情况? 阮诺的脸上写满了懵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傅远舟忽然和自己顶脑门儿了?顶脑门儿也就罢了,他怎么还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她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本能地想要退缩。 “哥哥?” 她怯怯地唤着他。 这声落下,阮诺清楚地看到了傅远舟的暗色更浓几分。 下一秒,一双大手扣住了自己的后脑。 “阿阮。” 她听到傅远舟喑哑的声音:“喜欢哥哥吗?” 她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半晌,她才稍稍缓过劲儿来,傅远舟怎么了?他怎么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看自己?他是饿了、想要吃人? 这样危险的傅远舟,她本应该避开的,但她实在是个颜控,根本做不到将傅远舟推开,只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喜、喜欢。” 阮诺小心地往前凑了凑,友好地用自己小巧的鼻尖蹭了蹭傅远舟的鼻梁,软着声音说:“……阿阮喜欢哥哥。” 傅远舟本就燥的厉害,偏这小鲛异常的没有眼色,不单不远离他,还在他的身上恶意地点了把火。 这一瞬,他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只一个用力,他就将乖巧的小鲛人腾空抱起,下一秒,他重新落座。 只是这一次,阮诺坐到了他的腿上。 “哈!” 阮诺轻呼一声,连忙抱紧傅远舟的项颈:“哥哥!” “无事。” 他声音喑哑:“哥哥不会伤了你的。” “哥哥,”阮诺担忧地抬起手,碰了碰傅远舟的额头,蹙眉道:“哥哥病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用几乎可以吃人的眼神看自己呢? 可他吃素啊! 平日里傅远舟连肉都不吃,怎么可能会吃一条可可爱爱的小人鱼呢? 阮诺的声音落下,傅远舟才堪堪找回了理智。 再一看自己和小鲛的姿势,他的声音更哑了几分:“阿阮,乖一点。” 他轻声说着:“别乱动。” 唔。 阮诺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不满地说道:“哥哥,你戳到——唔!” 傅远舟一把捂住阮诺的嘴巴,警告似地说道:“不许胡说!” 这话若是被阮诺说出了口,傅远舟很难保证自己还会当一个正人君子。 他这样的人本不该是柳下惠的,但他对阮诺的感情太不一般了,他养了她那么久,投入了那么多感情,他怎么忍心让他无名无分地被人玩弄欺负呢? 如此,他只能暂时委屈自己了。 “唔!” 阮诺重重点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像是在说:快放开我,我不说话了! “不准乱说,听到没有?”傅远舟哑声说道。 阮诺不住地点头。 第151章 一般般的好看 傅远舟终于松开了手。 他克制地半垂眼眸,但想来此时的他也是不好过的,那张白玉样的脸染上了潮红,连耳垂都现出了粉色,可他却没再做出半点逾越的动作,只克制地开了口:“阿阮,让哥哥起身好不好?” 阮诺却没有动。 刚刚还被傅远舟捂住嘴巴的阮诺正一脸呆相地看着傅远舟。 他怎么这么好看? 原本的傅远舟就是好看的,偏他今天还特意系上丝带、带上玉佩,看上去比往日还要俊美,而现在的傅远舟脸上又现上了潮红,如此看去,竟多了几分秀色可餐的美感。 阮诺本就贪慕好颜色,见傅远舟美成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尖一颤,主动凑上小脸儿。 “你……” 傅远舟想来是没想到阮诺会主动上前的,不由得瞳孔微缩。 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当下露出这样的表情,更是让阮诺觉得稀奇,忍不住想要亲近于他。 “哥哥。” 她用自己的小脸儿轻轻地蹭了蹭傅远舟的脸蛋儿,软着声音问:“哥哥,你怎么了?” 怎么了? 傅远舟眸色更暗,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顾忌,只想遵循本心,肆意地弄脏他的小鱼,可只是那么一瞬,很快他就忍了下来,只将这不知深浅的小鲛人拥入怀中,解馋似地重抱了一下,似乎是想将她揉进骨子里 下一秒,他起了身。 “哥哥?” 阮诺茫然抬头。 傅远舟有些不自然地站立着,但阮诺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皱了皱小鼻子,问:“你受伤了是吗?” 其实在见到傅远舟的瞬间,阮诺就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但说起话来之后,阮诺就把这件事忘了。 直到刚刚傅远舟忽然起身,似乎是扯到了伤口,阮诺这才再度闻到那股血气。 奇怪。 傅远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呢? 阮诺有些奇怪。 而傅远舟则在阮诺开口的瞬间,就暗道自己大意,但他向来机敏,闻言只道:“入京之前惊了马,受了些皮外伤。” “惊马?” 阮诺显然信了,闻言皱眉:“马怎么那么容易受惊呢?那天我也遇到了一匹惊马,还险些被它撞到呢!但好在我没有受伤。” 此事傅远舟自然早已知晓,闻言也不觉意外,可说话间,他脸上的潮红却散去了许多。 他的小鲛被人觊觎了。 哪怕他早有猜测,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动怒,这是他的小鲛、他都舍不得碰的小鲛人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险些被其他人拥到怀里。 如此,他怎能再忍? 你不想嫁你的皇妹,就来算计我的小鲛?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美的事! 傅远舟的眼神微微一冷。 “哥哥,那你伤得怎么样啊?” 此时的傅远舟再没有刚刚的旖旎心思,闻言只轻轻地揉了揉阮诺的脑袋:“无事,只是皮外伤。” 是吗? 阮诺有些不信。 什么样的皮外伤能有这样重的血气呢? 说起来傅远舟这个人确实是个顶厉害的,他明明伤的这么严重,却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来到公主府,甚至如果不是阮诺的嗅觉太灵敏了,恐怕到现在都不能发现他受伤了? 他怎么这么能忍? 阮诺垂下眸子。 明知不应该,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鱼鱼怎么这么心软呢? “阿阮闭眼,”傅远舟轻声说:“哥哥继续帮你画眉。” 阮诺听话地闭上眼睛。 两人一站一坐,没有半分情色,让人根本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甚至除了傅远舟自己,都不会有第二个知道他刚刚有多么的失态。 他的小鲛太勾人了。 傅远舟垂下眸子,他怕自己忍不了太久。 看来有些事情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咦!” “疼了?” 傅远舟连忙回神。 阮诺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说:“没疼,就是有些不舒服。” 傅远舟应了一声,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上了小鲛的芙蓉面,而他的小鲛则顺从地仰着小脸儿任由他的动作。 半晌,傅远舟终于修好了眉。 他本就善刀善剑,修眉一事一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如此,他又进行到了下一步。 很快,他就显得有些笨拙了。 小小一盒的胭脂水粉涂在小鲛的脸上,却多是深浅不一的,就连口脂都有些许涂在了唇外,傅远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眉却是蹙着的,手上片刻不停地为小鲛人上妆。 一刻钟后。 傅远舟看着阮诺这张红一块白一块的脸,陷入沉思。 好看吗? 他化的好看吗? 不用问其他人,傅远舟也知道答案。 但他不能理解。 这些年来,他舞刀弄枪,便是薄如蝉翼的小刀落到他的手中也会变得手指一般灵活,可这样灵活的一双手,却连化妆都做不到? “哥哥?” 阮诺晃了晃发酸的脖子,问:“哥哥,化好了吗?” 半晌,她才听到傅远舟的回声。 “……没有。” “那还要多久啊?”阮诺的声音有些可怜:“我脖子好酸。” 闻言,傅远舟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指尖也跟着泛白,不一会儿,他就淡着一张脸小心地抬起阮诺的下巴。 阮诺再度仰头。 可这一次落在她脸上的不再是香气浓郁的脂粉,而是温湿的手帕。 阮诺一脸茫然。 “哥哥?” “可以了。” 傅远舟淡淡道。 阮诺“哇”了一声,连忙起身,朝铜镜的方向跑:“太好了!终于化好了!快让我看看——咦?” 看到镜子里不施脂粉的自己,阮诺呆了又呆。 “……哥哥?” 我化妆了? 没有? 除了脸蛋儿比平时红了一些,其他地方哪里还和平时不一样呢?不就是被温水净了面,才将脸上显出了几分水气吗? “不好看吗?” 傅远舟缓缓走来,温声开口:“阿阮不施脂粉,也可美得动人心神。” 重点是不施脂粉。 但单纯如阮诺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听到傅远舟这样夸她,她忍不住小脸一红,说:“阿阮只一般般的好看。” 第152章 漂亮与英俊 见阮诺的注意力完全被“好看”两个字转移,傅远舟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他笑了下,道:“阿阮是盛京最漂亮的姑娘,哪里会是一般般的好看呢?” “真的吗?” 知道傅远舟是在夸自己,阮诺的小脸蛋儿红红的,眼神也跟着躲闪起来:“……全盛京最漂亮的姑娘?” 傅远舟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在他眼里小鲛确实是全盛京最好看的。 “比天下第一美人林烟雨、天下第一才女左湘湘都要好看?”阮诺问。 傅远舟微微抬眼,眼神微凝:“阿阮是如何知道她们的?” 阮诺口中的这两位女子都是盛京响当当的人物。 其中,天下第一才女左湘湘乃左相嫡女,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作女红,无所不能,不止如此,她还奉行先辈之礼,极重规矩,是盛京世家都愿邀娶的对象。 而另一位虽与左湘湘并称,但身份却完全不够看,不过是盛京城内颇负盛名的妓子罢了。 阮诺知道左湘湘并不稀奇,毕竟这位向来名声极好、常年受人夸赞,阿阮能够从长辈的口中听到左湘湘的名字,但林烟雨呢? 阮诺是如何得知这样一个妓子的? “自然是听别人说的!”阮诺没有注意到傅远舟的眼神变幻,依旧仰着头问他:“哥哥,我比她们都好看吗?” 傅远舟眸色微淡。 无论是阮府还是公主府,她都不可能听到有关林烟雨的任何事,如此,傅远舟不需细想,就知道一定又是阮长君手底下的将士做的好事。 一想到他的小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听到过那么多男人的污言秽语,傅远舟脸色就有些难看。 “没有。” 他淡声说:“你没有她们好看。” 阮诺:“???” 啥玩意?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吗?现在又是为了哪般?! “喂!” 她气得跺脚:“你说我不是最漂亮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坏!你坏死了!” 傅远舟:“……” 半晌,他才将视线落到阮诺气鼓鼓的小脸儿上。 “……是哥哥失言了,”傅远舟涩然开口:“阿阮就是最好看的。”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傅远舟的违心,但阮诺还是消气了许多:“那、那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我就信你。” “阿阮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傅远舟面不改色道。 阮诺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模样:“哼!我当然是最漂亮的!不止我是最漂亮的,哥哥还是最好看的呢!” 傅·好看·远舟:“……” “……不必。” 他婉拒。 “怎么就不必了?你就是最好看的嘛!”阮诺急了,拉着傅远舟的手腕,拽着他坐下,然后捧起他的脸,说:“你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男人。” 傅远舟:“……” 太客气了。 “最漂亮”这个词不是我能驾驭的。 但小鲛人捧着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话时的模样,实在是有趣了些,傅远舟不自觉地耐下性子解释:“漂亮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阿阮可以说哥哥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 虽然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傅远舟还是有些羞赧。 哪成想阮诺却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你就是最漂亮的男人。” “不,”傅远舟纠正:“我是最英俊的男人。” 他庆幸这里除了他和阿阮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不然他是时候考虑灭口了。 阮诺摇头,说:“最英俊的男人不是你。” 傅远舟:“???” “大哥哥才是最英俊的男人。” 傅远舟一直都知道小鲛人口中的大哥哥等于阮长君,所以他的脸色才更难看。 “……是吗?” 阮诺重重点头,说:“虽然大哥哥长得没有你好看,但他很强壮、也很强大,有实力在身,再加上他还算不错的脸,确实是很英俊英武啊。” 傅远舟面无表情地“呵呵”两声。 原来在阿阮眼里,我只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人。 也对,这样柔弱的自己才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甚至为了“柔弱”二字,他不惜常年用药,连走路时都会刻意地将脚步虚浮,如此,才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现在一看,他的伪装确实是到位。 “……哥哥?” 看着傅远舟忽明忽暗的脸,阮诺试探性地问道:“你、你没生气?” 傅远舟垂眸。 “怎么会,”他淡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阿阮说的是实话不是,既然是实话,本王如何会生气?” 阮诺:“……” 喂!你都用“本王”自称了唉!还敢说自己没有生气? 不过仔细想想,她那样说好像确实有些伤人了。 傅远舟本性如何,阮诺再清楚不过,此人无情无义无欲、却极重权势,为了权力,他可以出卖一切,这样一个极度慕强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屈于人下? 更何况武力值不高、身骨太弱这两件事在傅远舟眼里显然是耻辱一般的存在。 这样两件让他感到耻辱的事,被自己开诚布公地拿出来细谈,傅远舟想来是很厌恶的。 他该不会因此记恨起自己和大哥哥? “哥哥……” 她拉着傅远舟的袖口,微低着头看着坐在椅上的傅远舟:“你生气了,对吗?” 说话时,她一直看着傅远舟的眼睛。 要说傅远舟这个人哪里最好看,别人可能会迟疑,但阮诺却会坚定不移地回答“眼睛”二字,因为傅远舟的眼睛真的很美。 不用于其他人的漆色双眸,傅远舟的眼睛是淡色的,这双淡色的眼睛将他衬得疏离且隔世、出尘却冷然,好似不染纤尘、不食烟火的谪仙。 可没有人知道这位谪仙似的人有多么地向往权势…… 但他的所有野心和贪欲全都被这双淡色的眸子完全遮掩了。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双眼睛。 她知道只要她靠得再近一些,就真的能从傅远舟的眼底看到一丝她想看到、想知道的东西。 于是,她又靠近了些。 第153章 生气了 “哥哥,你生阿阮的气了,对吗?” 阮诺怯生生地看着他,模样有些可怜。 “怎么会?” 傅远舟笑了笑,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阮诺圆润的发包,说:“阿阮这么好,谁舍得生阿阮的气呢?” “真的吗?” 阮诺凑近了去看傅远舟的眼睛。 傅远舟微微抬眼。 四目相对。 一个饱含试探,一个眼里含笑,对视的瞬间,傅远舟就猜到了阮诺的想法,眼里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下去。 但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失态,就已被阮诺完全捕捉。 她心中羞愧。 一开始傅远舟确实没有生自己的气,可在看到自己对他的怀疑之后,傅远舟的脸色明显一变……这能怪傅远舟吗? 当然不能。 “对不起……” 阮诺垂下脑袋,伸手去勾傅远舟的衣袖:“对不起,我刚刚怀疑哥哥了。” 笼罩在她身上的威压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的怀抱。 “乖阿阮。” 她听到他轻声说着。 这一瞬间,阮诺忽然意识到一件大事——傅远舟似乎很喜欢自己。 他不止喜欢人鱼形态的自己,还喜欢变成人后的自己。 因为以傅远舟的性子,即使对方权势极高,他也只会口头上的亲近,断不会主动和谁有肢体接触,傅明珠是、左湘湘也是。 哪怕是原着中,傅远舟为了拉拢左相,主动接近左湘湘时,他也是面上淡笑,身体却极度疏离,不愿与她有任何触碰,不然他完全可以将左湘湘娶入王府,如此一来,拉拢左相的事也顺利的些。 但他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是以准女婿的姿态和左相相处,从未逾越一步。 就连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傅明珠在和他撒娇时,也不敢肆意地去拉傅远舟的手,因为她也知道傅远舟的爱洁。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愿意主动地和自己相拥。 要说他厌恶自己,阮诺是一百个不信的。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从傅远舟的怀里仰起了小脑袋来:傅远舟啊,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妹妹来爱护啦? 她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眼睛里藏满窃喜。 哪想她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傅远舟含笑的眼睛。 傅远舟向来以温柔面目世人,可即使如此,阮诺也不曾见过傅远舟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谁,他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自己的珍宝一般。 阮诺的心跳忽然乱了一下。 他……他这样喜欢我呀? 并不是因为她是小公主才喜欢她,而是因为和她相处之后、觉得她好,他才愿意和她接近…… 可阮诺莫名得有些害羞,眼神也难免躲闪,可她偏又想看傅远舟的眼睛,就只能忍着羞涩,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傅远舟。 气氛一时古怪。 但好在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不然此事外传,怕是会在外面引起轩然大波! “哥哥。” 她仰着小脸儿叫他,手也不自觉地攀附到傅远舟的项颈上。 傅远舟眸色暗了暗。 小鲛人何其单纯,想来是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动作有多么的不妥,但他知道,他心里清楚的厉害,可即使清楚,他也做不到将小鲛推开。 他舍不得。 呜呜呜,傅远舟怎么这么好看啊! 阮诺一眨不眨地盯着傅远舟的脸,眼神从他的下颌滑到薄唇,又从美好的唇形一路滑到鼻梁、眼睛、眉骨……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简直无一处的精致。 这样好看的人正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看着她,这极大地满足了阮诺的颜狗心理:“哥哥……” 傅远舟轻柔地别过阮诺耳边的碎发,指尖在小姑娘嫩白嫩白的小脸儿上轻轻划过,泛起涟漪,美好的手感让他不忍松手。 半晌,他微微俯身,额头抵住了阮诺的小脑门儿。 阮诺呆呆地看着他。 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快,一时间竟分不清谁的心跳更快,可不同的是傅远舟即使心中悸动,也没有丝毫表现,而阮诺则早已红了小脸儿。 可下一秒,傅远舟就起了身。 “阿阮这样好,我怎么舍得生阿阮的气,”他缓声说着。 这一次,阮诺信了他的话。 可傅远舟的忽然起身,却让她的心里莫名地空落了一下。 她刚刚以为……他是想亲她的。 多奇怪。 傅远舟怎么会想亲她呢? 在傅远舟眼里,她是他的亲妹妹啊! 也不对。 谁说亲兄妹就不可以亲近了?万一傅远舟只是亲亲额头不是也很正常吗? 可是……阮诺还是觉得这样好像亲密了些。 但还在她不反感这样的亲近。 唉。 傅远舟也怪可怜的。 父皇不疼、母后不爱,连将他生下来的母妃都不待见他,想来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亲人相处的?真是可怜。 阮诺忍不住同情地看了傅远舟一眼。 “哥哥也好。” 她说:“哥哥也是很好的人。” 说这话时,她早就分不清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傅远舟对她好,也是真心将她当妹妹的,这其实已经足够了她何必去想将来那些烂事呢?以后的事还是留给以后,现在的鱼鱼不想思考那么多! 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应该还回去! 这样想着,阮诺又忍不住拉着傅远舟说起了话来。 她和不熟悉的人话很少,但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时,话就明显多了起来,一张小嘴儿片刻不停地叭叭着。 傅远舟也不觉得她烦,只淡笑着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给她反馈。 阮诺说的更欢了。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在阮府的那些趣事,还有各种好吃的蜜饯糕点,傅远舟都一一记下心来,然后又继续听她说话。 两人说话的时候,手从一开始的紧密相握,到后来阮诺时不时地翻开傅远舟的指尖,无形之间,两人早已亲密太多。 傅远舟将这些变化都尽收眼底,眼里不自觉地染上了笑。 他的小鲛向来是不会防人的。 真可爱。 她任由她的触碰,一直笑着陪她说话。 阮诺也终于确定了傅远舟对自己的喜欢,看看,他们握了这么久的手,傅远舟都没有丝毫反感呢! 第154章 相谈甚欢 两人相谈甚欢,大有彻夜长谈的打算,但两人都是有些理智的,见暮色降临,傅远舟就率先起了身。 阮诺一脸不舍:“哥哥,你要走了?” “天色不早了。” 阮诺还是有些舍不得,明明今天之前她对傅远舟还是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但知道傅远舟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真心之后,她就也心软地准备真心待他了。 但她还是清楚傅远舟的本性的,哪怕是愿意真心相待,她心里还是设下了些许的防备。 “哥哥……” 阮诺撒娇似地换他一声,手勾住了傅远舟的袖口。 傅远舟的心当即软了下来。 这样一条嘴甜会撒娇的小鲛人,谁会不喜欢呢?反正傅远舟不能,他轻轻一拉,就将这条粘人的小鱼揽到了怀里,安抚道:“乖阿阮,改日哥哥再来看你,好不好?” 此时的他早已知道,他这条看似单纯的小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懵懂,她也是贪慕美色、有情有欲的。 甚至她对自己也有那么几分朦胧的喜欢。 但很显然她自己并不清楚。 而傅远舟也不准备戳破她的心意。 毕竟他还没有十足的自信能让小鱼全心全意地喜欢他、毕竟小鱼对自己的喜欢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此时他能做的只有忍。 他要忍住自己的悸动,任由阮诺接近自己,从而让她一点点加深她对自己的喜欢、也确定她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乱了阵脚。 这条笨笨的小鱼一定会自己摇着尾巴游到他的碗里。 “哥哥……” 阮诺用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傅远舟的项颈,直蹭得他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才不再作乱,仰起小脸儿,对着傅远舟一脸认真地说:“哥哥,我会想你的。” 傅远舟有些好笑。 明明只是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事,却被小鱼弄出一副将要生离死别的姿态来。 “好。” 他笑着说:“哥哥也会想阿阮的。” “嗯!” 阮诺这才离开傅远舟的怀抱,牵着他的手往外走,等即将走出殿外时,她停下脚步:“哥哥,你要从后门走吗?” 公主府的后门连着瑞王府的后花园,从后门离开显然比从正门走要近一些的。 傅远舟摇了摇头。 阮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道:“那下次来,你从后门来就成,不用非要下什么拜帖,瞧着疏远。” “后门?” 阮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后门近啊。” 傅远舟没有问阿阮是怎么知道的,此时的他早已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的小鱼怎么这么乖、又这么好呢。 让人无顾地想要欺负她。 “好。” 他点头:“下次哥哥从后门来。” 说这话时,他怕殿外的人听到,特意压低了音量,用这样的声音说这样的话,竟将那“走后门”说出了几分偷忄青的味道。 傅远舟有些耳热。 但阮诺显然没有发现这些,她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与傅远舟相握着的手,道:“我们走。” 殿外有很多侍卫侍女的,若是让他们看到她和傅远舟手拉手,想来是不太好的。 虽然阮诺不觉得“亲兄妹”拉拉手有哪里不对,但顾忌瑞王和长乐公主的名声,她还是松开了手。 两人一同走到殿外。 殿外的侍女侍卫站了十余人,各个都垂眸静立,听到脚步声,他们连忙行礼,却依旧没有试探似的乱看。 一副极重规矩的模样。 呼。 这才像样嘛! 不过藏在暗处的暗卫还是被阮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但一想到暗卫连鲛人会说话的事都知道,阮诺也就没有防备太多,只轻飘飘地扫了眼房梁,就收回了视线:“平身。” 房梁上的暗卫:“……” 天啊撸! 这位冒牌的长乐公主是什么来头,居然连自己都能发现?!该不会是个练家子! 说起来暗卫的心里也有些奇怪。 这个长乐公主既然不是真正的公主,想来和阮家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没有感情就意味着她没有利用的价值,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对她多费心思呢? 而且还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和她待在殿内…… 卧槽! 暗卫眼皮一跳! 他刚刚居然看到这个冒牌的长乐公主用手指头偷偷地勾了下他家殿下的掌心?! 她疯了不成?! 殿下爱洁的要命,除了那条胖嘟嘟的小鲛人,殿下不曾和任何生物接近过啊! 卧槽! 是我疯了?! 我要是没疯,怎么会看到自家殿下被偷偷勾手之后,还笑了呢?! 暗卫揉了揉眼睛,确定傅远舟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太玄幻了,他家殿下居然铁树开花了。 而他铁树开花的对象竟然是和他亲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暗卫:“……” 好可怕、好变态、会被灭口。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真正的长乐公主和冒牌货只是表面上的相像,其内地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毕竟一个懦弱不敢言、一个娇纵话又多,只要是见过她二人的,一定能一眼就将她们分辨出来…… 罢了。 殿下的感情哪里是他一个暗卫能够理解的。 也许这根本不是什么铁树开花,而是殿下的另一场计谋呢! 对。 一定是计谋。 不然以他家殿下的铁石心肠,是不可能在几天之内的时间,就对一个女人完全动心的! 另一边,阮诺偷偷地勾了傅远舟的手信之后,还偷看了傅远舟一眼。 见他嘴角带笑,没有露出丝毫厌恶,她也忍不住翘起唇角,又要伸手试探。 可这一次,她的手却被傅远舟抓个正着。 阮诺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 傅远舟笑着摇头,示意阮诺没事。 阮诺这才看向周围,见那些侍女全都低着头,丝毫看不到自己和傅远舟的小动作,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她又隐隐觉得哪里古怪。 她怎么觉得她和傅远舟现在不像是兄妹之间的亲近,反倒像是背着别人的偷忄青呢? 是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 他们只是拉拉小手而已! 第155章 扑了个空 阮诺一路将他送到正门,才堪堪停住脚步。 “外面风大,阿阮快些回去。” “嗯!” 阮诺乖巧点头,脚却不动,只静等着傅远舟离开。 傅远舟心中一软,却怕阮诺受凉,也不敢耽搁,朝着阮诺略一点头,就朝瑞王府行去。 阮诺这才回殿。 不知怎么,她刚一躺到床上就想到了傅远舟。 他现在应该回到瑞王府了? 不过以他那拼命三郎的架势,想来是没有休息、还在忙碌?啧,都伤成那样了,还忙个屁啊! 阮诺烦躁地翻了个身。 她觉得傅远舟有病。 好,不知傅远舟有病,她自己也好像有什么大病。 明明知道傅远舟不是个善人,偏偏还由得他亲近,甚至还对他有了几分真心,真是病得不轻。 但阮诺又心大的厉害,这些烦心事儿只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就没再细想,而是换上一身夜行衣,偷偷潜出了公主府。 她要以小鲛人的姿态见傅远舟一面。 不然她也不好向傅远舟解释。 这样想着,阮诺就偷偷潜入了瑞王府。 可她却扑了个空。 傅远舟并不在瑞王府。 多奇怪。 他明明说要回府的,却在这深夜里再度出府了,他去了什么地方?又是干什么去的? 阮诺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开心。 这不开心因何而起,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烦得厉害,朝着傅远舟寝宫的方向呸了一声,然后换下湿衣,找来一件傅远舟的外袍,再度回到公主府。 一路上她都在奇怪,怎么这次她没有从傅远舟是衣服上吸取到元气呢? 难道傅远舟这件衣服的时间太短,其上的元气不足以让自己吸食吗? 阮诺不懂。 她没有再想,只谨慎地潜回公主府,等一路行至内殿时,她再度蹙了蹙眉。 殿内有生气。 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她小脸儿一板,当即抽出软剑,一步步地朝殿内走去。 “回来了?” 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床榻内响起。 阮诺眉头一皱。 陆无心。 这是陆无心的声音。 坏人!谁让他躺到鱼鱼的床上的! 而且他不止躺到了她的床上,还放下了帘子!真是坏的要命! 阮诺本就不太好的心情瞬间糟糕透顶,她丢开手里的软剑,大步走向床榻! 哪想她刚一掀开帘子,就被床上的男人一把揽住腰身,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一整个儿压到了身下! 但人鱼作为战斗种族,可不是吃素的,就在她受到攻击的瞬间,战斗的本能就让她猛地挥起拳头,一拳砸到陆无心的胸口上! 他闷哼了一声。 “你有病!” 阮诺怒道。 刚刚受到了攻击,陆无心的脸色有些白,但他的眼睛却异常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没有隐藏的恶意:“阿阮穿成这样,是去见哪个野男人去了?” 自然是去见他的。 他心里清楚,嘴上却恶劣地问着。 阮诺:“???” 野男人?神他娘的野男人。 不过她这样确实是有些可以唉! 夜里不在房间,回来后头发湿透、还穿着男装……但这关陆无心什么事! “我最后说一遍,你赶紧放开我!”阮诺怒道:“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阿阮,你的心好狠。” 陆无心声音沙哑地说着:“我为了见你,几日不曾歇息,好不容易得了空,要予你报平安,可你却见了别人。” 阮诺:“……” 唔,怪鱼鱼喽? 不过她向来吃软不吃硬,假使刚刚陆无心继续冷着脸对她,她一定早就出手了,可一旦陆无心说话时带了些许的委屈,她就不好意思继续生气。 “我、我有事啊,当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公主府呀。” “什么事?” 他垂下眸子,淡漠的视线落到阮诺的前襟,问:“还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回来。” 阮诺莫名觉得陆无心的话有些古怪,却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就说:“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我不要告诉你。” “衣服呢?” 陆无心挑起阮诺的袖口,问:“这是谁的衣服?” 阮诺个子不高,比傅远舟矮上许多,傅远舟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自然是很不合身,瞧着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宽大的厉害,陆无心轻轻地挑起她的袖口,就能看到小姑娘嫩白的藕臂。 他眸色微暗。 阮诺撇了撇嘴,不想说话。 可陆无心却耐心十足,大有她不说就一直问的架势,阮诺只好道:“是傅远舟的,我一不小心掉进了水池里,衣服脏了,就穿着他的衣服出来的。” “这样啊……” 陆无心缓声说着。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却重重点头:“是啊!我骗你做什么!” 当然,关于傅远舟为什么不让她穿婢女的衣服这样的问题,阮诺都没有想到,陆无心也没有再问,而是点了点头,道:“这衣服的布料是江南特贡的细轩绵,应该就是瑞王府的衣物不假。” 是!是! 鱼鱼才没有说谎呢! 陆无心的眉头也舒展了些:“既然是瑞王的衣服,那便是我多想了,阿阮不会怪我?”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为什么呀?” “嗯?” “为什么是瑞王的衣服,你就不多想了?” 阮诺傻傻地落入圈套。 陆无心奸计得逞,却依旧面不改色:“瑞王和阿阮一母同胞,阿阮穿着他的衣服有何不妥?” 啊? 这样吗? “你不觉得这样太亲密了吗?” 阮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无心微微蹙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是说给外人看的,真正的兄妹内地里如何,你如何知道?” 咦? 有点道理。 阮诺想了想:“难道这些规矩都是假的,全都是给外人听的?” 就像在外面时,提起皇帝,每个人都会跪到地上,以示臣服,但如果是在家里呢?如果家里没有外人呢? 而且傅远舟此人再知礼不过,假使他觉得与亲妹相拥是可耻的事,他还会做吗? 当然不会! 阮诺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第156章 避嫌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男女之间全都需要避嫌呢……” 阮诺轻声喃着。 陆无心笑了笑,无言。 半晌,阮诺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半倚在床榻上的人儿,眉头轻蹙了一下:“喂,你怎么还不起来呢?” “我?” 陆无心似乎有些惊讶:“我为什么要起来?” “你又不是我哥,凭什么躺到我的床上!” 阮诺急了。 “阿阮。” 陆无心轻笑一声:“那日我们共枕而眠,不是也什么都没发生吗?阿阮为何忽然在乎起这等俗礼了?” 阮诺避而不答,问:“你到底要干嘛!” “自然是寻阿阮报平安的。” “好,我现在看到你了,你这平安也算是报过了对?”阮诺抱起肩膀,道:“既然报过平安了,你怎么还不走?” “阿阮很讨厌我?” 陆无心抬起眼来。 他虽然身材不错,但相貌却平凡且普通,整张脸上唯一算是入得了阮诺眼的就是他那双淡色的眸子。 这双眼幽深、薄凉,冷漠得与傅远舟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傅远舟的冷似谪仙,陆无心的寒像恶鬼。 阮诺闻言撇嘴。 “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是你先做让我讨厌的事好?”她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外男毫无顾忌地闯入女子闺房,还脸皮极厚得躺到人家的床上,你不觉得有错?” 陆无心含笑看她。 “喂!”阮诺被他这样含笑的眼神激怒了:“你干嘛这样看我!有事说事!” “这是阿阮的闺房,是也不是?” “废话,”阮诺白他一眼:“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不成?” “既然是阿阮的闺房,我为何不能进来?”陆无心笑了下,道:“阿阮莫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什么了?” 阮诺的小脸儿微微冷了下来:“无论我忘什么了,都不是你能肆意进来的理由!那日你受了伤,我将你救入房中,那是权宜之计,但今天不是!” “看来阿阮还记得那日发生的事啊。” 陆无心轻笑了声:“阿阮可知你我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的事一旦外传,会发生什么事,嗯?” “你什么意思?” 阮诺眯起眼睛:“你想把这件传出去?” 说完,她也不等陆无心回话,就先一步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天我明明是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可你呢?!你居然要恩将仇报!你混蛋!” “阿阮。” 陆无心喟叹了声:“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何时外传过?” “说说也不成!”阮诺瞪他:“再说,你就是外传了,又有谁会相信呢!怕不是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 “怎么没人相信呢?” 陆无心笑了,笑容略显恶劣:“司明狱不是人吗?” 阮诺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 全盛京知道她和外男同眠共枕的只有三个人,一是司明狱、二是陆无心、三是阮诺自己…… “呵。” 阮诺心中微乱,面上却冷得厉害,只道:“你这么聪明,怕不是忘记本宫是什么身份了!假使此事外传,你觉得我父皇会放过你?” 陆无心又笑。 “阿阮,你真可爱。” 他闷笑了声,直将阮诺笑得火冒三丈才堪堪停止:“你可知道此事外传之后,陛下碍于颜面,只会将小阿阮嫁于我呢?” 阮诺:“!!!” “不可能!” “阿阮,你太单纯了,”陆无心笑道。 他总是爱笑,偏他笑时笑意从不达眼底,远远看着颇带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瘆人的很。 “我救了你,你还要害我,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阮诺声音微冷,上前两步,道:“陆无心,你在逼我。” “我怎么舍得。” 陆无心笑了:“陆某只会将这件事藏好、藏严,一辈子也不会外传。” “什么?” “阿阮不信?” 阮诺:“???” 她皱眉:“你有病?” “不是你刚刚威胁我的吗?!”她冷声道:“现在又说一辈子都不外传,我信你个鬼!” “信与不信都在阿阮,”陆无心唇角轻扬:“左右陆某舍不得坑害于你。” 阮诺一脸莫名。 这人有病? 说外传的是他,现在改了话头的也是他? “陆某只是想告诉阿阮,你我关系亲密,不必受俗礼所制。” “你什么意思?”阮诺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咱们曾经在一个床上睡过觉,所以即使你擅闯了我的闺房,也不叫过错?” 陆无心笑而不语。 “你混蛋!” 阮诺急了,当即扬起了拳头,一拳砸到陆无心的身上,道:“是我救你了,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混蛋!” 说着,她欺身上前,又是两拳:“我今儿就弄死你,看你还怎么威胁我!” “咳咳……” 陆无心咳了几声,却没有还手,道:“阿阮、阿阮莫急,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阮诺冷冷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会信?”她冷笑。 “为什么不信?” 陆无心身上有伤,又被小鲛连砸了几拳,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红潮,看上去病态更浓:“阿阮这样好,我舍不得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阮诺面无表情:“别说那报平安之类的蠢话,我不信。” 你早不报平安、晚不报平安,怎的偏偏要在晚上过来?一来就是直入闺房? “阿阮当真想知道答案?” 陆无心微微抬眼,淡色的眸子定格在阮诺的脸上,又凉又寒,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躲开。 “自然!” 阮诺高声道。 “我想你了。” 她听到陆无心轻声开口,声音淡的好像能被风吹走 “我想阿阮了。” 这个答案完全背离了阮诺的所有猜测,让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想她了? 好端端的他想她做什么? 但不知怎么,阮诺竟然觉得陆无心此时说的话竟然有几分可信。 他看着她,眸色淡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他的声音也很轻,像是在对着阮诺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像是告白,又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助。 太奇怪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 阮诺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懂。” 第157章 喜欢 陆无心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阿阮不懂也没关系,我懂就好。” 阮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想她了? 谁会在夜里忽然想一个不太熟悉的女人呢? 他喜欢她。 怎么会? 他们明明没接触过几次,他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可…… 可那次陆无心被人追杀时,他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只是寻到了自己,甚至连断肠散都不曾喂给她,而是朝她的嘴里扔了一颗蜜饯…… 他好像真的喜欢她。 阮诺张了张嘴,小脸上闪着茫然。 她活了三百多年,遇见过很多人、也和很多人鱼相处过,大家都很喜欢她,但她知道这种喜欢和情爱无关…… “你喜欢我?” 她问出这句话时,不自觉地用了肯定的语气。 陆无心微微一顿,心中震动。 他以为小鲛不懂这些,也猜不出他的心思的,但显然,他低估了她,她的小鲛什么都懂。 可他却有些紧张。 即使现在的他不是傅远舟,他用着的只是陆无心的皮,但他还是忍不住心悸,连指尖都是酥麻的,只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外人无法看到他的慌乱罢了。 别慌。 左右他只是陆无心,小鲛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千万别慌,慌则漏洞百出。 更何况,以傅远舟的身份行事,他确实多有不便,但用着陆无心的身份表白,他大可试探小鲛一番。 “阿阮觉得呢?” 他抬起眼,淡色的眸子对上阮诺清澈的眼:“阿阮觉得我喜欢你吗?” 说话时,他声音平缓。 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早已溢出了薄汗。 阮诺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喜欢我。” 这一次,她的语气更加肯定。 是的。 虽然她不曾接触过情爱,但她已经猜到陆无心是喜欢她的,因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写满了爱慕和怜惜。 但这份喜欢有多深却不见得。 毕竟他若是深爱着她,又怎么会这么平静的表白呢? 与其说他在表白,不如说他是在告诉她,他喜欢她。 “你喜欢我。” 阮诺重复道。 陆无心轻笑了声:“阿阮这样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啧。 瞧他这句话说的,听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真的吗?” 阮诺微微俯身,靠近了陆无心:“我真的那么好吗?” 果然。 她靠近他的瞬间,陆无心的身形紧绷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这样的变化还是逃不过阮诺的眼睛。 我真蠢,她想。 我之前怎么会觉得陆无心是害怕自己靠近他呢? 他分明是喜欢自己,所以才会紧张啊! 多有趣。 这个人喜欢鱼鱼呢! 鱼鱼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表白,真的是让鱼害羞。 陆无心抬眼,笑道:“阿阮自然是极好的。” 阮诺看着他的眼睛,又问:“我哪里好?” 陆无心:“……” 啧。 小鲛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以为在得知自己被人爱慕时,小鲛会慌张、会害羞,但事实上,他的小鲛只会不依不饶地问他,她那里好、他喜欢她什么。 真可爱。 单纯得可爱。 “阿阮哪里都好,”他说。 阮诺撇了下嘴:“你太敷衍了,那这样,我问你,你是喜欢我美若天仙的容颜还是喜欢我独一无二的气质?亦或是你喜欢的是我无处不在的智慧?” 陆无心:“……” ……滚。 小鲛这么一问,他也有些好奇了。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她有什么优点值得他喜欢? 吃得多、玩得多?还是又懒又能说? 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优点。 为数不多能让他侧目的地方就是小鲛人强到无人能敌的武力值,除此之外,她似乎再没有其他长处了…… 当然,会撒娇卖萌什么的除外。 “阿阮自然哪里都好。” 陆无心违心地说道。 阮诺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陆无心的说法:“我果然这么优秀……不过,陆阁主啊,虽然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的。” 陆无心不觉意外,抬头看她:“那阿阮喜欢谁?” “我不要告诉你。” 说完,她又顿了顿:“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想伤害那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哪个人,阮诺自己都不清楚。 她没喜欢过谁的。 陆无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阿阮,不要喜欢上别人,不然我会很难过。” “切。” 阮诺坐到床榻上,有些宽大的外袍斜到肩膀,瞧着有几分风流:“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别人的,死心。” “为什么?” 陆无心看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阮诺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要是真喜欢上了谁,对方也必须是人鱼,不然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她可不想余生都沉寂在丧偶的痛苦之中。 这话落下,陆无心沉默了许多。 阮诺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人,我会记住你的,但我不会喜欢你。” 她说:“你去喜欢别人。” 陆无心:“……” 啧。 说的真轻松。 没良心的小鱼。 半晌,无人搭话。 阮诺坐在床头,时不时地晃一晃脚丫,又忍不住偷看了陆无心好几眼,见他一直不曾有离开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了:“陆阁主啊,您老什么时候回阁呢?” “阿阮要敢我走?” 唔。 将爱慕自己的人赶走是不是不太好? 但她也不能再收留陆无心一晚,万一这一晚过去,陆无心更喜欢她了,该怎么办? “你该不会是想睡在这里?” 原本陆无心是没这个意思的,但一见阮诺这嫌弃又震惊的表情,他登时不满了,道:“不可以吗?” 这怎么成! 阮诺急了:“男女授受不亲啊!” “那天我们不也是同眠共枕吗?” “不一样!那天你受伤了!” 陆无心轻声开口:“我现在也是受着伤的。” 阮诺:“……”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陆无心:“你想占我便宜,是?” 笨小鱼终于知道有人会占她便宜了。 “不会。” 陆无心道:“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 阮诺翻了个白眼。 就你?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也得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实力! 第158章 说谎 “不要。” 阮诺拒绝:“我想自己睡。” 陆无心微微起身,修长的手指挑开长衫。 “你干嘛?!” 阮诺惊了,连忙站起身:“你想干什么?!” 陆无心似乎怔了一下,转而失笑着从衣裳里拿出一个檀木色小盒。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咦? 她怎么觉得这个小盒子有点眼熟呢? “这是什么?” “阿阮不记得了?”陆无心微微抬眼。 “卖身契!” 阮诺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看向檀木盒,道:“这是我的卖身契!还给我!你快把它还给我!我给你银子!” 现在的鱼鱼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小穷光蛋了! 光是傅远舟送她的那些首饰就足够赎回好几个自己了! “还我!” 陆无心却眉目微挑,将檀木盒藏到了身后,道:“阿阮是准备空手套白狼?” “我都说了,我有银子!”阮诺瞪他:“你把卖身契还我,我给你银子还不成吗?” “不成。” 陆无心淡笑开口。 阮诺:“???”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扒拉了两下小耳朵,确定陆无心当真不愿意将卖身契还给自己,她才震惊地看向他:“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阿阮就必须把卖身契送给阿阮吗?” 阮诺:“……” 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喜欢一个姑娘,还对着这个姑娘斤斤计较,就确定你还能得到对方的芳心? 阮诺虽然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将她的意思完全表现出来了。 陆无心淡笑开口:“既然阿阮不会喜欢我,我又何必卑微讨好呢?” 阮诺:“……”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但、但…… “那你想怎么样!” 她拳头一紧,问:“你要怎样才能把卖身契还给我?!” “我累了。” 陆无心淡淡道。 阮诺:“???”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无心:“你不会是想睡在这里?!” 陆无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敢!” “你刚刚不是说不喜欢我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睡在这里?!”阮诺板着小脸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言而无信!” “不想要了?” 陆无心晃了晃手里的卖身契。 阮诺正要伸手去夺,就见陆无心将卖身契重新塞进檀木盒,并迅速落锁! 阮诺:“!!!” 混蛋啊! “行!” “行!你想住就住!”阮诺冷声道:“自己住去你!我不伺候了!” 说完,阮诺转身要走。 “阿阮。” 陆无心出声:“你陪我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我就走。” 阮诺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真的? 一刻钟之后他就把卖身契还给我,然后人就滚蛋?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哼。 刚刚还说不讨好鱼鱼了呢,转眼就要让鱼鱼陪! 阮诺下巴微扬,转身问:“当真?” “自然。” 阮诺冷哼一声,又往回走,转而坐到榻上,脱下小靴子,然后钻进被窝:“我开始计时了,一刻钟,只一刻钟,多一会儿都不行!” “好。” 一刻钟的时间,小鲛人怕是睡熟了。 陆无心唇角微翘。 阮诺本就不注重什么男女大防,也不是第一次和陆无心共枕而眠,可即使如此,这一次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陆无心喜欢她。 他喜欢她的。 阮诺忍不住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陆无心。 她的领地意识很强,平时睡觉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让别人进入她的地盘,所以她的床上枕头和被子都只有一套,她翻身的瞬间,身后的人就贴了上来。 阮诺:“!!!” 糟老头子! 你果然不老实! “我冷,”陆无心说。 我信你个鬼! 阮诺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儿,道:“那我把被子留给你成?” 当然不成。 陆无心半拥着她,闷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不要。” 虽然陆无心说的很可怜,但阮诺还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我不喜欢你,你松手。” 她对待陆无心和傅远舟向来是两种态度。 哪怕是她讨厌傅远舟的时候,她也不会因为傅远舟的触碰而烦闷,但陆无心碰她,她就莫名不爽。 唉。 颜狗向来如此。 “那阿阮喜欢什么样的人?”陆无心问道。 阮诺转过身来,与陆无心四目相对。 他们此时的距离近了一些,阮诺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眼神,但还是对着陆无心实话实说:“我喜欢好看的人。” 呜呜。 鱼鱼好残忍。 这样说会伤到陆无心的自尊心。 但那又如何呢? 她总不能钓着人家! 陆无心微微抬眼:“好看的人对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唔……” 倒也不是。 如果对方好看到傅远舟那种程度,她是可以和他亲亲抱抱的,这样似乎也叫什么都愿意? 虽然阮诺只迟疑了一下,但陆无心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气闷。 难怪他以傅远舟的身份触碰小鲛时,她不会躲闪,原来她不是喜欢他,而是单纯的喜欢他的脸啊。 她若是遇到其他好看的人,是不是也任由对方索取了呢? 陆无心很是不爽。 每次他用陆无心的脸和阮诺相处时,他都会不爽。 就像现在,他和他的小鲛躺在一张床上,但他丝毫不觉得开心,因为小鲛能和他躺在一起,也能和别人睡在一处,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拒绝小鲛什么的也是不可能的。 他这么喜欢的小鲛对别人也丝毫不设防,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还和其他人这样共枕而眠过…… 陆无心的心莫名抽疼了一下,再一看小鲛人无知无觉的脸,不由得更加气闷。 “阿阮只和我这般亲密过吗?”他问。 当然不是! 鱼鱼还和傅远舟贴贴过呢! 只不过她和傅远舟却没有做到躺在一张床的地步…… “当然不是!” 阮诺嘴硬间,还气鼓鼓地瞪了陆无心一眼:“你才不是什么特殊的!” 陆无心提到心口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 他的小鲛不擅说谎,只一眼他就能看出她的深浅来,就像刚刚,她嘴硬时说的话让他心尖发凉,但她躲闪的眼却让他瞬间放松。 小鲛在说谎。 第159章 貌似无盐 陆无心的唇瓣几不可查地一翘,屈指敲了敲阮诺饱满的额头:“说谎。” “谁说谎了!” 阮诺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儿,当即炸了毛:“我才没说谎!我和好多人都这样并肩躺——唔!” 她话没说完,陆无心的大手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 “阿阮。” 他看着她,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沉色,声音又低又哑:“莫要胡说。” 即使他知道她说的那些都是假话,他也忍不住气闷,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亲手封住这张作乱的小嘴巴。 “唔!” 阮诺的嘴巴被捂住,眼却是可以说话的。 只见她瞪圆了眼,像是对待生死大敌一般,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 可陆无心感受着手下的柔软滑腻却不由得心猿意马…… 小鲛哪里都软软的。 小身子是软的、脸蛋儿也是软的,就连他掌下的小嘴都是软的,这样没有骨头似的、软绵绵的小人儿,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惜呢? 可与怜惜一同升起的却是满满的破坏欲。 这样软的一个人儿,若是重捏了一下,怕不是要哭成泪人? 一想到小鲛人哭时的模样,陆无心眸色更暗,小鲛哭时是无声的,只红着眼圈,任由小珍珠一颗颗地从眼角滑落,美得让人近乎窒息! 真是个精致的人儿。 他想,还好这样的小人儿是他最先找到的。 还好他知道她的所有秘密。 她合该是他的。 这样想着,陆无心不自觉地揽起她的身子,动作轻柔,对上阮诺震惊且愤怒的眼,他也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 一寸、两寸…… 不算细腻的指尖在小鲛白嫩的小脸儿上轻轻滑过,不疼,却让人莫名想要躲闪。 但躲显然是躲不开的,除非阮诺真的对陆无心下死手,否则她永远也挣脱不开对方的束缚。 可若让她当真动手,她又不忍心做的那般决绝。 于是,她能做的只有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那带着厚茧的指腹从她的眉骨缓缓滑下,一路滑到阮诺的眼尾,不消片刻,那眼尾处便泛起了红…… 美。 美的能让人升起施暴欲来。 可陆无心到底是舍不得的,他只缓缓地俯下身来,将唇落到那美好的眼睛上。 眼睛的主人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震惊间不由得长睫一颤。 又弯又翘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在陆无心的唇上轻轻扫过,让他不由得心头一痒,痒后又是淡淡的酥麻。 怎么这样美。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儿。 陆无心的呼吸有些重,半晌才克制地直起身来,刚刚还捂在阮诺唇瓣上的大手早已放下戒备,转而被那小人儿一把拉了下来。 “陆无心。” 她下巴微扬,神色带傲:“你亲我了。” 陆无心心中悸动,酥麻从心尖儿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但他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平淡,连眼睛里除了炙热也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嗯。” 他应了一声:“我亲你了。” 他亲了他的小鲛,但她没有生气,可她偏偏又不喜欢他。 这样的认知让陆无心心中发紧,隐隐带着涩意和闷痛,甚至他此时希望的竟然是小鲛愤怒暴起,拳拳到肉地揍他一顿。 如此,他才能放心地让小鲛离开他的羽翼。 但显然,小鲛并没有这么做。 她甚至对自己的恶劣行径没有太多的厌恶。 陆无心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怒色更盛。 有病。 他想,他真的有病。 病到他连自己的醋都吃得这般津津有味。 “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听到小鲛人缓缓地开口:“你喜欢我不假,但我不喜欢你也是真的,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亲我呢?” 陆无心微微一顿,抬起眼来。 身下的小鲛面色如常,虽带着一点被人喜欢时的矜傲,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说教意味。 “不可以吗?” 他轻声说着。 “当然不可以。” 阮诺想了想:“如果有人喜欢你,她不顾你的拒绝就亲了你,你会开心吗?” 当然不会。 陆无心眸色微冷。 别说是亲,他都不可能会让对方靠近! “看,你也是不喜欢的!” “那阿阮呢?” 陆无心忽然出声:“如果刚刚与你亲近的人相貌上乘,你也会拒绝吗?” 阮诺:“……” 喂!你怎么还问上我了呀! 如果是傅远舟想要亲她,她想,她八成是不会拒绝的,不单不会拒绝,她说不定还会偷亲回去,但如果是别人…… 阮诺想了想,假使有一个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却不是傅远舟的人来亲她—— 唔,不知怎么,她莫名有些反感。 甚至比陆无心亲她还要反感。 陆无心虽然长得一般,但阮诺对他的接近却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顶多是想这人要是再好看些就好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但如果亲她的人是别人,那他能活着离开的可能就是微乎其微了。 为什么呢? 阮诺蹙起眉。 为什么陆无心和傅远舟亲她就成,别人就不可以了呢? 她喜欢他们? 怎么可能! 哪个姑娘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啊!更何况傅远舟无心无情,若是喜欢他,她保不齐会受多少委屈呢!至于陆无心更是不可能,她和他连熟识都不算,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既然如此,她对他们的触碰为什么没有多少抵触呢? 单纯的小鱼愣在当场。 而刚刚提出疑问的陆无心显然误会了阮诺的意思,脸色几不可查地冷了下来。 “阿阮真是有趣。” 他说。 阮诺:“……”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在夸她,因为他语调里的阴阳怪气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你干嘛?” 阮诺小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无事。” 陆无心声音微冷:“陆某一想到自己貌似无盐,就悲从中来。” 阮诺:“……”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看看你说话时阴阳怪气的样子,哪里像是悲从中来了? 不过阮诺到底是有几分心虚的。 这人这么喜欢她,她还嫌弃他丑…… 第160章 兄弟 “也不是……” 阮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安慰道:“其实你只是相貌平庸了些,不算什么貌似无盐。” 陆无心不应声。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阮诺瘪了瘪嘴,又补充道:“我只是不喜欢你,但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谁稀罕。 他才不需要什么朋友呢。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这条小鲛而已。 “陆无心?” 阮诺哄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陆无心神色缓和,这便有些不耐烦了:“喂,你别忘了,现在喜欢我的人是你唉!你能别总端着吗?” 陆·端着·无心:“……” 他什么时候端着了? 他只是在生气好?! “那阿阮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叫好看?” 阮诺愣了愣。 什么意思? 陆无心说这句话时声音阴冷,带着股莫名的寒意。 她迟疑了片刻,说:“傅远舟?” “……傅远舟那样算好看,”她的眼珠儿乌溜溜地一转:“对,像我三皇兄那样的相貌才算得上好看。” “假使你遇到比瑞王还要好看的人呢?” 说话间,陆无心的声音微凉,可细听时,却能听到些许的委屈。 “不可能。” 阮诺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可能有人比傅远舟还好看了。” 在这本书里,傅远舟在一众主角中都是颜值天花板了,怎么可能有人比他还好看?即使有,那人也未必会符合阮诺的审美。 傅远舟这样的长相,多一分锋利过强、多几许柔和则弱,只有他这样的脸、他这样的气质,才这般符合阮诺自己的审美,其他人一概不行。 哪怕真的有人比他还要美,怕也是没有多少出尘气质的。 阮诺喜欢傅远舟的脸,更喜欢他谪仙似的气息。 “三皇兄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他听到他的小鲛这般说道。 陆无心:“……” 他有些雀跃、又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刚刚幼稚行径的质疑和震惊。 他居然会问那样愚蠢的问题! 有病。 真是有病。 他想,这段时间还是不要用陆无心的身份和小鲛相处了,不然他怕是会病得越发严重。 陆无心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倦意。 “原来如此……” 阮诺点了点头:“是啊,在我心里,三皇兄一直都是最好看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人品差了一点儿。 “只不过他是我三皇兄呀,我不会喜欢他的,”阮诺想了想,又含着歉意地开口:“陆无心啊,谢谢你喜欢我,但我不会喜欢你的。” 如果不是你,鱼鱼都不知道被人喜欢是这样的感觉。 陆无心:“……” 小鲛为什么一直强调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她是想逼疯他?! 阮诺也觉得自己残忍了些,就拍了拍陆无心的肩膀:“阁主,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这个人还是没那么差的,咱们可以当兄弟啊!” 对,没错。 就是兄弟! 像陆无心这样的江湖人士最重兄弟情义,想来是不会再继续纠缠了。 “不。” 陆无心拒绝:“我喜欢阿阮。” 阮诺:“……” 等等,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陆无心不是应该黯然神伤许久,然后忍痛接受自己的提议,与她结拜为兄弟,最后一起勇闯天涯吗? 他现在又是为了哪般??? “我没有兄弟,我只要阿阮。” 阮诺:“……” 娘的,你连兄弟都没有? “你不是江湖中人?” 陆无心抬眼:“是。” “你们江湖人不都是称兄道弟吗?”阮诺道:“多个兄弟多条路这句话,你也没听过?” “我不需要兄弟。” 说完,陆无心顿了顿,道:“我有下属。” 他不需要所谓的兄弟情义,只要有那些下属,他也一样能完成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阮诺:“……” 喂!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唉! “那朋友呢?” 她问:“你不会连朋友都没有?” 陆无心顿了一下。 朋友的话,赵止欢算吗? 但赵止欢也算是他的半个下属,他跟着自己更是另有目的,如此,怕是也算不上什么朋友的。 这样想着,陆无心摇摇头:“没有。” 阮诺:“!!!” 大兄弟!看不出来啊!你丫的人缘这么差?! 她以为没有朋友的只有傅远舟一人而已!想不到这就让她碰到了傅远舟的难兄难弟! “你真没朋友?” 她有些不可置信:“那其他人呢?红颜知己?蓝颜知己?能和你有些感情的都没有?” 陆无心想了想,摇头。 阮诺:“……” 此处应有掌声。 “你你、你——难不成你和谁都君子之交淡如水?”阮诺不可置信:“你在我之前喜欢的姑娘,也和你不熟悉?” 陆无心的脸色微微一沉。 “在你之前?” 他说:“我只喜欢阿阮。” 阮诺:“!!!” 讲真,她不敢相信。 在盛京待了这么久,她对人类的了解已经深之又深了,对于男人三妻四妾、红颜成群的事,她虽不满,但也见惯不怪,乍一遇到陆无心这样的人,她颇感震惊! “你难道没去过怡红院吗?” 她问。 陆无心:“……” 他淡色的眸子闪过一抹阴沉,声音也不自觉地沉了下去:“阿阮倒是见多识广。” 连怡红院这种地方她都知道? “唔……”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也不是很知道,喂!现在是我问你话呢!你敢说你没去过怡红院?” “从未。” 陆无心淡声回道。 他虽需要应酬,但去的也都是高雅之地,何曾去过那样腌臜的地界儿? 阮诺张着嘴巴,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 陆无心只喜欢她,除了她之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不曾因为应酬和其他女人有过瓜葛? 盛京城内竟然有这样的人类。 阮诺呆呆地看着陆无心。 “为、为什么?” 她问着。 陆无心抬起眼,看她。 “为什么只喜欢我,为什么单单是我?” 是的。 鱼鱼很优秀,也很可爱,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能让一个满心杀戮的男人爱上自己。 第161章 占便宜 半晌,陆无心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扫过阮诺的脸颊,带着酥麻的痒意:“因为你是阿阮。” 是他养了那么久的小鲛。 哪怕没有喜欢,他也是舍不得伤她的,因为这是他的小鲛,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被他记在心里的小宠。 “唔……” 陆无心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阮诺满意,她瘪了两下嘴巴,可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你快休息,一刻钟的时间马上到了。” 陆无心只淡淡地看着她,半晌,才垂下眸子。 阮诺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陆无心的相貌很是普通,是那种放在人堆里都不会被人一眼发现的长相,他的平凡不单体现在他的脸上,更表现在他的气质上。 只不过在面对阮诺时,他从不会收敛自己身上的戾气,如此,他倒有了几分引入注目的气质。 除了气质之外,陆无心的眼睛也是极美的。 在盛京待了这么久,阮诺只见过两个人有淡色的眼睛,一个人是傅远舟、另一个就是他陆无心,他们两人的出色也都表现在眼睛上。 而当下陆无心垂了眸子,阮诺看不到他的眼睛时,这张平凡的脸便显得越发寡淡了。 不应该的。 阮诺的眉头轻轻蹙着。 有着那样一双美丽眼睛的人不该是这样的长相。 啧。 魔怔了。 谁规定眼睛好看的人,五官必须完美了? 无稽之谈。 阮诺有些失笑,可手却忍不住伸向了陆无心的脸,半晌,她才咬着牙,将指尖落到陆无心的脸上。 不算滑腻。 有些粗劣。 这不太美好的触感和阮诺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而就在阮诺的指尖触碰到陆无心的瞬间,陆无心就睁开了眼睛,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躲闪,只淡淡地望着阮诺,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却意外的带着纵容。 阮诺莫名觉得指尖发烫,忍不住缩回手来。 “怎么?” 陆无心握住阮诺的手腕,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阿阮怎么不摸了?” 阮诺:“……” 喂! 别把鱼鱼说的像登徒子一样好吗! 阮诺瞪圆了一双猫儿眼,像是炸毛的小动物一样,全身紧绷,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半晌,陆无心失笑。 “阿阮真可爱。” 阮诺:“……” 唔,为什么总是夸鱼鱼!鱼鱼没有那么好的啦! 鱼鱼只是有亿点点的好~ “还好,”阮诺唇角微翘,眼睛里闪过浓浓的笑来,看上去可爱到不行:“我只是有一点点可爱哦!” 陆无心没应声,只缓缓地将出吻落到阮诺的指尖上。 阮诺:“!!!” 啊啊啊! 鱼鱼就知道你这厮心术不正!夸完了鱼鱼就占鱼鱼的便宜!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好的事情! 阮诺条件反射地想要甩起尾巴砸向陆无心!但此时的她没有尾巴,踟蹰片刻,她只能抬起那双纤细却有力的长腿—— “阿阮。” 陆无心落下一吻后,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噙着笑,道:“睡,阿阮。” 阮诺:“……” 她僵直着一双准备攻击的腿,半晌才尴尬地将腿缩进被子里。 这回她老实了。 那双曾做过乱的小手被陆无心擒着,不能一动,她也不敢乱动,只能躺在被子里,一眨不眨地数着窗外的星星。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就有些重了。 阮诺打了个哈欠,眼睛终于睁不开了。 没一会儿,便听得她香甜的酣睡声。 陆无心终于睁开了眼。 阮诺睡熟时显然比清醒的时候可爱太多,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弯翘的睫毛趴在小姑娘的脸蛋儿上,看上去异常可爱。 特别是她睡熟之后,没有半点戒心,只将软乎乎的小脸蛋儿贴向自己的胸膛。 陆无心:“……” 他没躲,任由小鱼主动送上门来。 小鲛哪里都软软的,小身子软,声音软,连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儿都是软的,贴在陆无心的项颈处时,还不自觉地用肉乎乎的脸颊蹭了蹭他。 陆无心眸色暗了暗。 磨人的小色鱼。 连睡熟了都不忘占人便宜。 但他却没有向她发难,而是顺从地微微仰头,任由阮诺的小脑袋瓜儿挤了过来,她先是蹭了蹭,然后才用柔软的小脸儿往陆无心的项上贴。 陆无心:“……” 真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阮诺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动了一下,不由得皱了皱小鼻子,然后用小脸蛋儿去蹭陆无心的喉结,发出可怜兮兮的求助声。 她像是在说:唔,它欺负我,快赶走它…… 陆无心:“……” 半晌,他喟叹了声。 连他自己都很难想象自己居然这么能忍。 这样一条爱作乱、又爱捣乱的小鲛,非但没有被他重重惩罚,反倒是被他护在羽翼之下,任由她近乎非礼地对着他动作。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半晌,怀里的小鲛终于睡得熟了,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也不再四处蹭了,陆无心的身形却一如刚刚那般紧绷。 小鲛。 他微微垂眸,就看到赖在他身上仰着小脸儿的小笨鱼。 这样任人索取的姿态…… 陆无心眸色一暗,到底还是舍不得欺负她,只将唇落到小鲛那双狡黠又单纯的眸子上。 小混蛋。 总有一天我会欺负得你哭诉求饶。 可眼下,他却是舍不得的,只能抱着珍宝一般半拥着他的爱人,也垂下了眸子。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 阳光透着窗户散到殿内的地上,将整间屋子都照得暖洋洋的,阮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蹬了蹬小脚,才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唔。 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她这么一个人。 陆无心依旧不在。 阮诺:“……” 说好的收留他一刻钟,结果一不留神就让他在这里睡了整晚! 真是不知羞。 阮诺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唔?” 她只觉衣服紧的厉害,不自觉地低下头,而后瞬间惊醒! 天啊撸!是哪个混蛋把她的衣服系得这般紧!都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啊啊啊! 还能是哪个混蛋!一定是他陆无心啊! 他居然占鱼鱼的便宜!真是不可原谅! 第162章 衣裳 事实上,陆无心却是被冤枉的。 他的身体向来是冬暖夏凉,夜里也暖得厉害,偏他的小鲛人很容易冷,乍一遇到陆无心这样的人形暖炉,她自然是喜欢的紧,不自觉地贴向陆无心。 这一整夜,这条小鲛都软乎乎地贴在他的怀里。 陆无心要上早朝,自然是起得早些,他睁眼时,天色暗沉,殿内却有烛灯照明,而怀里还抱着他心尖儿上的小姑娘。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真的美好到让人沉沦。 可美好只有一瞬,在陆无心睁眼之后,这种种美好就全都化为了惊慌! 难怪他觉得怀里的小鲛又软又滑!原来她的衣服已经脱去大半了! 阮诺穿着的是傅远舟的衣服,很大,很宽,合衣躺在被子里时更是难受得厉害,无知无觉间,她就将那碍事的衣物脱了大半,只留下自己的那只小肚兜。 陆无心:“……” 造孽。 为什么一睁开眼睛,就让他看到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呢? 难不成老天爷不知道他昨晚是忍耐多久,才堪堪睡下的吗???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不自觉地想要往后躲。 但阮诺哪里会让自己的暖炉跑路?陆无心刚一活动,怀里软绵绵的小人儿就哼哼唧唧地贴了上来,一双软绵绵的藕臂环上了他的腰身:“唔……” 小混蛋。 你是在考验本王的忍耐力吗? 陆无心闭上眼睛,呼吸有些急促。 有那么几次,他真的不想再忍了。 这是他的小鲛,他一个人的小鲛,他对她做些什么又能怎么样呢?谁能阻拦?谁又敢阻拦? 更何况小鲛那样笨,哪怕是受了欺负,他随意找个理由搪塞一番,她怕是也会深信不疑,如此,他还忍个什么劲儿呢? 他粗劣的指腹不自觉地抚向小姑娘柔软的腰肢。 入手嫩滑。 她干净、美好、柔软,与自己完全不同。 陆无心莫名又有些不忍心了。 他若是能通过欺骗要了她,别人是不是也能呢? 更何况他现在用的是陆无心的脸,让他用这张脸和小鲛亲热,他心里也是厌恶极了的,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也会升起来。 多奇怪,明明陆无心也是自己啊。 陆无心的呼吸再度急促。 小鲛。 他的小鲛就该是一身红妆、凤冠霞帔地坐在床上,等待着自己,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在无知无觉间,失了贞洁。 是了。 他应该再忍忍的。 陆无心闭着眼睛缓了许久,才堪堪抬眼。 入眼的依旧是刺目的雪白。 小混蛋。 每天都在考验他忍耐力的小混蛋。 陆无心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却是灼热的,很难想象,他那样一双冷淡到了极致的眸子里也会蕴藏炙热。 一冷一热全都汇聚在他的眼里,远远瞧着,莫名觉得此人有那么几分疯魔。 可陆无心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极了。 他像是看不到那些美好一般,只轻垂着眼眸,帮助阮诺缓缓地系好中衣,又帮她套上了外袍,不消片刻,小鲛就穿好了衣裳。 不止如此,他还生怕他走之后,小鲛迷迷糊糊间又脱下了衣服,几次纠结之后,他还是将阮诺身上的外袍系了个结实。 如此,他才算满意。 但小鲛大抵却是不满的。 她像小动物一般轻轻地呜咽了一声,然后试图脱下紧裹着自己的衣物。 显然,她未能如愿。 陆无心勾了勾唇。 小混蛋,衣服穿戴整齐了,我倒要看你怎么勾搭别人。 阮诺闭着眼睛,可眉头却是皱着的,那双雪白的藕臂时不时地抬起,试图脱下身上的衣物,但几次都不能如愿。 最后,她终于放弃了。 可手臂却被旁人握到了手中。 “唔。” 陆无心像是听不到阮诺不满的呜咽声一般,眼神定定地落在小鲛人腕上的点点朱砂之上。 怎么这么美。 洁白的手腕上的那抹红,又美,又勾人心神。 这样的诱惑很难让人狠下心来不去多看,最起码陆无心是做不到的,他半垂着眸子,眼底满是暗沉的欲色。 最后,他只是克制地将吻落到阮诺腕间的朱红上。 …… 但阮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她乍一看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陆无心想要闷死她,要不然他系得这么紧干嘛? 这样想着,阮诺不由得现出几分恼意来。 混蛋! 陆无心这个大混蛋! 他闲来无事为什么非要系她的衣服?! 阮诺板着一张小脸儿解了半天,才解开这层层束缚:“呼……终于解开——咦?” 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腕子上。 前些时日,她的腕子就被陆无心那厮咬得通红,几日不曾消肿,眼看着这处的颜色浅了,今日竟然又显出了红痕来! 不止守宫砂这处,连腕子上都有着斑斑点点! 哪个缺德的虫子干的好事?! 混蛋东西! 你咬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可这一个地方咬?! 这回好了,鱼鱼的半个胳膊上都是红痕! 她有些气闷。 “花花!” 刚睡醒时,她声音微哑,这般叫人时,像是掺了几分哭腔,外面的花花听到声音,连忙应声,然后快步跑进宫殿。 “殿下!殿下!” 她跑过来,急道:“您怎么样?!” “有小虫。” 阮诺挽起袖口,露出自己红痕横生的腕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我被虫儿咬了。” 花花未经人事,自然也是不懂这些,见阮诺的腕子上红了一片,她也是又惊又怒:“哪来的虫儿!这般不长眼睛!殿下莫急,奴婢这就将它寻出来——” 说完,花花就要上前。 也是这时,她才堪堪注意到阮诺身上的衣服。 月白色的长袍披在阮诺的身上,将她衬得越发小巧,也将那外袍显得过于宽大,只一眼,花花就知道这不是自家殿下的衣裳。 她脸色瞬间变白。 “……你,殿下!这衣服是——” 阮诺呆了呆,这才低下头来:“唔。” 她长睫一颤,白嫩的小脸儿带了抹羞红,而后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花花莫急,这是三皇兄的衣裳。” 第163章 生病 瑞王? 花花略一怔愣。 瑞王的衣裳怎么会披在自家殿下的身上?更何况,这外袍之下,小姐也只着了肚兜而已!如此,未免失礼了些! 即使瑞王与殿下是亲兄妹,也是万不该这样做的。 虽说她是奴,殿下是主,奴婢是没有资格对主人家说教的,但奈何花花实在是真心对待阮诺,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受了欺负,如此,她再度问道:“殿下,瑞王的衣裳怎么会在这里?” 她问话时,视线是落到阮诺的脸上的。 阮诺生怕花花猜到自己昨夜偷跑出府,连和花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一双猫儿眼闪了又闪,最后小声说:“我、我……” “前些日子我和皇兄见面时,天很疼,皇兄怕我着凉,就将这外袍披到了我的身上,”阮诺转了转眼珠儿,道:“昨晚我睡的不太踏实,对!就是这样!虫儿咬了我,所以我睡得很难受,为了不让虫儿再咬,我就穿了皇兄的衣裳!” 说完,阮诺回顾自己刚刚的话,仍觉满意,不由得一拍手,道:“对!就是这样!” 花花:“……” 我要是信了,那才是真的蠢了。 “殿下,无论如何瑞王都是男子,虽是兄长,但也不能太过亲密,不然传到外面,于名声无益,”花花委婉地说道。 阮诺却愣了愣。 陆无心昨晚说的话似乎真的有些道理——兄妹之间亲近些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一旦传到了外面,就会被人耻笑…… 原来如此。 阮诺懂了。 “好!”她应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花花你放心!我什么都懂了!” 花花:“……” 她更不放心了。 她还要再劝,就见自家的小殿下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肚子,道:“花花,我饿。” 花花:“……” 她只得作罢,前去备饭。 接下来的几日,阮诺明显变得忙碌了。 越是临近除夕,作为公主的任务也就越多,祭祖、拜天等一系列大型活动全都要举办,阮诺虽不需要提前准备,但光是走个过场,就已经累得长吁短叹了。 早上起床时,天还不曾亮,阮诺就闭着眼睛任由嬷嬷在自己的脸上涂抹,等化好了妆,她又闭着眼睛任人搀扶着往前走。 如此倒也罢了。 最让阮诺无法接受的是祭祖当日不能用早膳的规矩! 天啊撸! 早上不吃饭,全身没有劲儿的好?! 但没有人理会阮诺满是控诉的眼睛,饿得肚子瘪瘪的小人鱼病殃殃地祭完祖,才堪堪吃得一桌的素菜。 是的,没错。 就是素菜。 阮诺:“……” 她看着满桌绿油油的菜肴,差点把隔夜饭呕出来。 以她的性子,是万不能吃下一口素的,但奈何今天她实在是太饿了,人在饿的情况下,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不能吃的,于是,这条贪荤的小人鱼一边摸着瘪瘪的肚子,一边夹起了菜来。 阮诺:“……” 呕。 好寡淡的味道。 但是她真的好饿,饿到她没有半点儿脾气,只能可怜巴巴地吃下这一桌子的素食,然后抚着不太舒服的肚子,继续奔波。 接连吃素几日,在临近过年这天,强壮的小人鱼终于病倒了。 对于自己病倒了的这件事,阮诺本人才是真正震惊的。 她。 一条来自深海、力大无穷的小人鱼,居然病倒了?! 这简直是不能再丢脸的事了好?! 于是,阮诺小手一挥,果断道:“花花!不许将我生病的事穿出去!” 花花:“……” “阿阮。” 清冷的女声从殿外响起,阮诺怔了一下,而后亮起了眼睛,猛地坐起身! 奈何她病得实在严重了些,刚一起身,脑子就嗡了一声,疼得她半晌没喘过气来,可即使如此,阮诺还是有些惊喜:“花花,是阿姐吗?是阿姐来了吗?” 说话间,她声音沙哑。 正常情况下,任何人拜访公主府都是需要下拜帖的,但阮诺和阮长歌实在是熟悉了些,就早早地吩咐下去,只要是阮家小姐来访,就一律放行,如此,才会出现阮长歌的声音出现在了殿外的情况。 “阿阮,”阮长歌的步子比平时稍急了一些,刚一入殿,就看到床上病殃殃的小姑娘,心都跟着揪了一下:“怎的病成这样?” 阮诺也很委屈。 她深海一族何其强壮,除非是被人打伤,否则他们是不可能生病的,但变成人类之后,她的身上会出现很多和人类有关的属性,体能也被削弱,如此,她才会生病。 但阮诺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她一直都是那条强壮的小人鱼,只不过那些人类实在是心狠了些,不给她吃肉,不然,她是说什么也不能生病的。 是的。 阮诺觉得自己的病因是在吃素上。 不然怎么吃肉时,她不生病,偏偏吃这么几次素,她就病倒了呢! “阿姐……” 她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 阮长歌对她本就心软,见她病殃殃地躺在床上,心都跟着揪疼,当下听到这样惨兮兮的叫唤,她更是心颤了一下:“阿阮,你怎么样了?还很难受对不对?” 阮诺的脑袋昏涨涨的,脸上也带着不自然的潮红,闻言点头:“难受,还饿。” “饿?” 阮长歌微微蹙眉,而后抬起眼,淡淡地瞥了眼在殿内伺候的嬷嬷,道:“阿阮早上不曾用膳?” 阮诺唔了一声。 “回阮小姐的话,殿下早上是用过膳的。” 阮长歌微微抬眼。 “只不过殿下口重了些,即使是生病,她也不喜素菜,但……”嬷嬷顿了顿,还是苦笑一声:“但御医有言,不准奴婢们给殿下准备荤菜,不然容易落下病根儿。” “才不会!” 阮诺闷声说:“才不会呢!只要让我吃上一口肉,我肯定能满血复活!” 她的身体她清楚的很! 肉肉…… 肉肉…… 她想吃肉肉。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肉肉了。 “阿阮。” 阮长歌几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你啊。” 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奈何殿内人多口杂,她到底没有多言,毕竟在她眼里,自己称呼阿阮的小名,已经是逾越了。 第164章 看望 只不过阮诺向来不注重这些规矩,她甚至觉得她称呼她为殿下,都是在疏远她,如此,阮长歌也只能继续叫她“阿阮”了。 但称呼而已,阮长歌虽觉不太合适,却还是没有记在心上,只不过今天的事,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万事都依着阮诺。 “阿阮,”她叹了口气:“阿姐知道你偏爱荤菜,但你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若是落了病根,可如何是好啊?” 阮诺:“……” 呜呜。 她就是因为素菜吃多了才生病的,怎么没有人相信她呢? 算了,还是别求阿姐、让阿姐为难了。 等阿姐走了之后,她再偷偷起身,潜入后厨,拿上那么几个大肘子就是了! 只不过…… 阮诺看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有些气闷。 她病成了这副模样,连起身都需要废好大的力气,如何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偷离开主殿呢? 这倒是进入了恶性循环。 吃了素菜——生病——病后不能吃肉——病得更重…… 啊啊啊啊啊! 鱼鱼好可怜啊! 阮诺眼神空空地躺在床上,只觉前路曲折。 “阿姐,我明白了。” 阮诺哑着小声音说着:“你别为了我担心……” 阮长歌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滚烫烫的小脸蛋儿,心中发涩,道:“难受得厉害?” 阮诺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问:“阿姐,你怎么来了?是听说我生病了吗?” 阮长歌点了点头。 “不止是我,大哥也来了。” 阮诺一呆:“大哥哥?大哥哥来了?他在哪?我怎么没见到他呢?” “大哥自然是等在外面,”阮长歌回道。 阮诺这才反应过来。 阮长歌是女子,完全可以自由出入阮诺的宫殿,但阮长君不同,现在的他对阮诺来说只是一个外男,别说是侍女们不让他进门,就是阮长君自己在阮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是不愿意主动走近的。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嘛。 “那快让大哥哥进来!” 阮诺想要直起身子,却被阮长歌扶着躺到了床上。 “我虽然躺在床上,但却是穿戴整齐的!没什么不妥!”说着,阮诺对着嬷嬷道:“还不快去将我大哥哥请进来。” “是。” 嬷嬷恭声应是,朝外走去。 不消片刻,一身玄衣的阮长君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多日不见,阮长君依旧神采奕奕,穿着一身玄色儒袍,将他身上的战意掩盖了些,但还是锋芒毕露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为武将。 见到阮诺,阮长君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瞧着有些病殃殃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带着病容,脸蛋儿也不自然地潮红着,但见到自己,她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阮长君避开了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恭身行礼:“见过长乐公主。” 阮诺呆了呆,连忙摆手:“不、不用,大哥哥,你还像以前那样叫我阿阮好不好?” 许是因为生病,小姑娘的声音意外的软,软中又带了些许的哑意,尾音上调,说话也像是在撒娇。 阮长君微微一顿,垂眸道:“殿下。” 阮诺张了张嘴,脸上空白了一瞬。 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阮长君是在故意疏远她。 可再一细看,她又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大哥哥……” 她的声音总是这样软,即使生了病,这声音也是好听极了的,叫人无顾地想要保护她、爱护她、呵护她。 但即使如此,阮长君也不曾正眼看她。 阮长歌以为阮长君是因为阮诺躺在床上,他又是外男,太多接近,多有不便,就先一步走到阮诺的身侧,安抚地抚摸了两下阮诺的手。 “阿姐、大哥哥,”阮诺小声说:“阿阮都想你们了,你们想阿阮吗?” 阮长歌失笑。 都病成这样了,还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可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 “想,阿姐自然是想阿阮的。” 阮诺唇角轻翘了一下,偷偷地瞥了眼阮长君:“大哥哥你呢?” 阮长君这才稍稍抬眼。 小姑娘病殃殃地躺在床上,唇色发白,脸上却带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瞧着病得厉害,他莫名有些不忍多看。 就好像这是一个预兆一般。 似乎以后也会有这样一天,小姑娘病恹恹地躺到床上,脸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连“大哥哥”这三个字也叫不出口…… 啧。 阮长君莫名有些烦躁。 说起来他和阮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很意外的,他总能想到这个小姑娘。 以前他想的多是今天小姑娘吃了什么、吃了多少、玩的开心吗,这样的小事,可等他亲手将小姑娘送回宫中后,他能想到的竟全是小姑娘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偷偷哭鼻子、有没有—— 现在一看,这些多半是有的。 在阮家待了那么久,依旧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刚回皇室不足一月,就被折腾得一脸病容了。 阮长君喉间发涩。 明明是他主动将人送回来了,可到头来,他竟然有些不舍。 他闭上眼睛。 不,他没有错。 他若是不将小姑娘送入皇宫,此时躺在床上的就是小诺了,小诺身体不好,又呆闷的厉害,很容易因为生病而被夺去生命…… 可另一个念头却无顾地在心里升了起来,并且越升越高——小诺的死活与阮诺何干呢? 她也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小姑娘,怎么就非要被他送到皇宫这样的龙潭虎穴呢? 他……好像做错了。 这个意识让阮长君莫名有些恐慌。 他错了? 他怎么会错呢。 可一看到唇色惨白的小姑娘,他心里莫名抽疼了一下。 “阿阮……” 他不自觉地出声。 阮诺眼前一亮:“大哥哥!” 大哥哥愿意叫她阿阮了?!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让人不敢多看,连阮长君都觉哑然,但他面上却没有半丝多余的情绪,只微微颔首,用最温和的语气问:“可是好些了?” 阮诺的小脸儿瞬间垮了下来。 第165章 吃素 怎么会好些呢? 她连肉肉都没有吃到呢…… 光是想想那一盘盘绿油油且毫无味道的素菜,阮诺就觉得自己连脸色都是绿的,提不起半点胃口来。 人类有这样一句老话,阮诺觉得十分有道理,那就是“民以食为天”。 人要是吃不饱,那天就塌下来了啊! 在阮诺这里,她要是吃不到荤菜,她的天也是暗的。 假使她以后都吃不到荤菜了,那她的病想来也是不会好的,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好些呢? 阮诺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怎么?” 阮长君眸色微沉:“出了什么事?” 阮长歌苦笑一声,道:“阿阮生了病,还闹着要吃荤,我不允,她就这般可怜了。” 小姑娘惯会这样的小手段,只一个眼神,就能叫人无顾心软。 “荤菜?” 阮长君声音微沉:“等病好了再吃,如何?” 阮诺:“……” 呜呜,不吃肉,她怎么可能病好啊…… 她有些想叹气,但又不想让阮长君担心,只得闷声点头,糯糯道:“我知道了,大哥哥,我的病很快就能好,你和阿姐都不要担心了。” 说话间,她的声音又哑又低,瞧着病恹恹的,但又可爱的紧。 在阮长君的角度,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她脸蛋儿微肉,又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又可怜又可爱,让人无端地想伸手捏一捏她的小脸,试一试她脸上的手感是否像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这个小姑娘无论是说话还是发呆,都带着惹人怜的味道。 阮长歌也是一阵心软。 “阿阮的身体向来很好,想来这次也能很快痊愈的,”她摸了摸小姑娘不见消瘦的脸蛋儿,轻声说着。 阮长君的视线落到阮长歌轻戳着小姑娘脸蛋儿的指尖。 他早就知道小姑娘的脸蛋儿肉肉的,现在一看,确实如此,特别是指尖轻戳时,简直能把小姑娘的脸蛋儿戳出一个小小的窝窝来,有趣的紧。 “阿姐。” 阮诺吸了吸鼻子,用手指头轻勾着阮长歌的指尖,安慰她说:“阿姐,我不难受的。”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哪里是不难受的道理呢? 阮长歌心疼的紧,陪着阮诺说了许久的话,连阮长君都罕见地多留很久。 “大哥哥,”同阮长歌交流许久的阮诺忽然歪着头看向了阮长君:“大哥哥,你最近还忙嘛?怎么不见你来看阿阮呢?” 阮长君顿了顿。 自然是忙的。 临近年关,辽国却一直不曾出兵,等待两月,方才等到辽国使者的到来,任谁也不知道他们目的何在,但料想也是来者不善,阮长君也是有的忙了。 但看到小姑娘澄澈的眼睛,阮长君竟有些语塞。 半晌,他才堪堪开口:“……还好。” 唔。 还好? 还好就是不忙喽? 不忙的话,他也没有来看我…… 但阮诺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有去看阮长君嘛!等她病好了,她也要换上正儿八经的衣裳,再戴上人皮面具去找他! 这样,她就可以多见几次大哥哥啦! “嗯!” 被子里的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等我病好了,我就去看大哥哥!” 阮长君只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 殿内的三人关系虽好,但阮长君终究是外男,不便多言,多数时候都是阮长歌在说话,阮诺时不时地搭茬,而阮长君则是安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阮诺怕他觉得无聊,有时还会特意问他一两句话。 但显然,阮长君并不觉得自己无聊,听着床榻上软绵温顺的小嗓音,他甚至觉得此时就是岁月静好。 三人待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阮诺用膳的时候。 阮长君不便多留,阮长歌也只得嘱咐了阮诺几句,就起身告辞。 阮诺依依不舍地往外瞧,一直瞧到看不到阮长君他们的背影时,她才堪堪将视线落到满桌子的菜肴上。 长乐公主不喜素菜并不是什么秘密,但顾及公主身体,膳房近几日做的都是些花样极多的素菜,生怕被公主寻到由头、打骂一番或是干脆发买出去。 幸运的是长乐公主虽性子娇,但却没有恶意打骂下人的习惯,不然他们怕不是要遭殃! 事实上,无论桌上的菜肴有多么的好看、多么的勾人食欲,在阮诺这里都是提不起她的半分兴致的。 就像你讨厌肥肉,但有人用肥肉给你做了一桌子看似美丽的菜肴,你会开心吗? 想来是不会的。 阮诺自然也不会,她不单不会,还有些恶心。 她病恹恹地握着筷子,胃里涌着酸水,心里也跟着委屈,可她到底还是饿怕了的,只呆坐了一小会儿,就埋着头扒饭去了! 阮诺胃口好、吃的多,但这都是针对以前有荤菜的时候,现在看着满桌的素食,她又如何吃的下呢?只强忍着呕意吃了半碗饭,阮诺就匆匆地放下了筷子。 嬷嬷们对视一眼,眼里含忧。 “殿下……”花花也担忧地望了阮诺一眼。 “饱了。” 阮诺病恹恹地回道。 说完这句话,她就撑着软绵绵的身体起了身,晕头转向地朝朝床榻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就被花花扶了个结实。 阮诺也不推脱,被花花扶着,她就小心地往花花的身上靠,让她护着自己,一路走到床榻。 此时,她刚用过午膳,就差人退下,自顾自地躺到床上酝酿睡意。 哪想刚酝酿到一半,公主府就来了客人。 “三皇兄?” 阮诺困意上涌,眼皮子有些重,听到传报,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儿,示意他进来。 不消片刻,一身长袍的傅远舟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许是来的匆忙,傅远舟并未换衣,这身衣服上带着寒气很重,所以他进殿后,第一时间就拿下了披风,转而站到距离阮诺稍远些的位置,生怕自己将寒气传给她。 “怎的生病了?” 他也不寒暄,张口便问道。 阮诺嘴巴一瘪,心里全是委屈。 怎么生病了? 当然是天天吃素吃的!她要是再吃,怕不是要病入膏肓了! 第166章 备水 阮诺也不说话,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傅远舟看了她一会儿,也是无言。 此时殿内只有花花伺候,阮诺倒也没太多顾忌,见傅远舟站的太远,就忍不住叫他:“哥哥,你到这边来。” “我身上寒气过重,会传给阿阮。” “啊?” 阮诺呆了呆,乖巧地“哦”了一声,又把半个头埋进了被子里。 此时她又困又冷又难受,被子里的身体很快就蜷成了一小团儿,脸上也显出不自然的潮红来。 傅远舟蹙了下眉。 他冬日里身子暖,哪怕身上染了寒气,也不觉得体寒,当下在殿内站了这么一会儿,衣服上的冷寒也散了下去。 如此,他才走上前来。 阮诺难受得很,眼睛闭着,却不是睡熟,一双弯翘的睫毛时不时地轻颤一下,瞧着有些可怜。 特别是她平日里红润润的小嘴巴干得裂开,更是让傅远舟忍不住心疼。 “备些水来。” 他吩咐道。 “是。” 远处的花花听到声音,连忙快步走上前来,两杯水下了阮诺的肚子,小鲛人的嘴巴才不似刚刚那般干涩,但看上去依旧带着病弱。 “很难受?” 傅远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但如果细听,还是能从中听出几分让人容易忽略的情绪。 “唔……”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想说话,但嗓子干涩的厉害,只能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明明刚刚她还没病成这样的! 都怪素菜! 要不是她见了那一大桌子的素菜,呕意上涌,她能只吃半碗饭就落了筷吗?再说,她还被那一桌子的素菜刺激得头晕脑胀、更觉难受了呢! “哥哥……” 床上的小鲛病恹恹地叫着他。 傅远舟眉心一蹙,走上前来:“阿阮?” 一只白嫩又纤细的小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朝傅远舟探去,傅远舟也没有心情顾忌什么侍卫侍女,当即握住了阮诺的小手。 只一下,傅远舟的眉头就皱得很了。 小姑娘的手很凉,但却是出汗了的。 “阿阮。” 他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将手里软绵绵的小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自己则起身,将帕子浸到温水里,没一会儿,他又走过来帮阮诺擦拭掌心。 站在床边的花花愣了愣:“殿下,还是我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接到了傅远舟赏来的眼风。 真说起来,她是不怕这位瑞王殿下的,毕竟天下人谁不知道瑞王温润、脾气甚好、又爱笑温柔呢?在瑞王身边,花花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直到刚刚,瑞王忽然抬眼,那双冷淡的眸子落到自己身上时,花花方才一惊,连忙闭上嘴巴。 这瑞王……竟也威势不弱! 甚至他刚刚那个眼神,都让她莫名胆寒! 也对。 瑞王脾气再好、性子再温,也是大渊皇室,怎会没有半分脾气呢?倒是她自己着相了。 “退下。” 碎玉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挥之不散的冷凝。 花花愣住。 瑞、瑞王是在让她退下? 不应该啊。 此时殿下身边只有自己一人伺候,现在又叫她远离,谁来照顾殿下呢?难不成是让瑞王? 瑞王虽是殿下亲兄,但到底是个男子…… 花花正迟疑着,就见瑞王抬起了眼来。 这一次,她对上了他的视线。 自幼习武的她从不是胆小之辈,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被这双冷漠到了极致的眸子看得浑身一僵,半晌不能一动! 他的眼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冷得好似谪仙俯视,但又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杀意。 没错,她竟从瑞王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她身形一僵,怔愣地看着傅远舟,但这一次,她却说什么也看不到那些情绪了,只能从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冷凝。 花花迟疑了一下,看向阮诺。 她家殿下向来无知无觉,再加上病得厉害,倒也没管这些无用的事,只自顾自地闭着眼睛。 如此,她也只能恭敬退下。 花花走后,殿内便只剩下了傅远舟和阮诺两个人。 傅远舟握着手里冰凉凉却带着潮意的小手,小心地用温水帕子擦拭,动作轻柔地好像对待什么珍宝。 许是生了病,阮诺的手软绵绵的,像是提不起什么力气来,傅远舟越擦,心里的烦躁就越盛,恨不得让小鲛人立马活蹦乱跳。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不停地将帕子浸湿,然后轻柔地擦拭着阮诺的身体,从手心到腕子、再到…… 察觉不太对劲儿的阮诺睁开了眼睛,见傅远舟的视线落到自己腕间的守宫砂上,不由得愤然开口:“是虫儿!” “我的屋子里有虫儿,它趁我睡着就咬了我!” 她控诉道。 傅远舟:“……”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虫儿?” “嗯!” 阮诺虽然生了病,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但提起虫儿,她还是气得厉害,道:“哥哥!你都不知道,前几天这红痕有多明显!我的腕子上都是印子!这几天红意消了些,但也能看得清楚!” 虫儿? 傅远舟哑然失笑。 他早就知道小鲛单纯,却没想到她竟单纯成这样,难怪她没有暴怒、也没有调查,原来是将他当做了虫儿。 真笨。 这小笨鲛也不想想,什么样的虫儿会专可这守宫砂的地方咬呢? 傅远舟不自觉地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这抹红痕。 一下、两下…… “唔……” 傅远舟微微一顿,问:“疼了?” 阮诺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有些奇怪。” 那处是象征着女子贞洁的地方,就这样被傅远舟有些粗劣的指腹摩蹭着,阮诺会觉得奇怪倒也正常。 “奇怪?” 傅远舟似是不解。 “哥哥不知道吗?”阮诺有些奇怪:“这是守宫砂啊!” 傅远舟看她。 “唔,据说是检验女子贞洁的地方,”阮诺想了想:“我不懂。” 小鲛病得厉害,声音很哑,哪怕是轻声说话,也带着股难言的哑劲儿,傅远舟看了她一会儿,轻叹了声,又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起阮诺的身体来。 从手心到腕子,再从腕子到脸颊…… 第171章 癸水 见系统现身,阮诺再无顾忌,当即土豆子一般把事情的经过完全复述了一遍,最后问:“所以,我为什么会来这种东西,它会影响到我以后的生活吗?” 系统:【……】 当然会。 不然你是要给反派生人鱼崽崽吗! 【宿主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不会对你有什么坏的影响。】 系统一本正经地说道。 阮诺睫毛轻颤:“真的?我不信,除非你愿意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癸水,这是否和你有关。” 系统:【……】 嚯!多日不见,它的宿主聪明了许多啊! 【宿主且放心,本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系统的机械音再度响起:【而且主神也只是稍微改造了一下您的身体,并不会对您有太大的影响。】 阮诺眯起眼睛。 “果然是你在搞鬼。” 系统道:【不过是一月一次的癸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阮诺:“!!!” “你放屁!” 她当即怒了:“你以为这癸水是很好敷衍的吗!我肚子疼、腰疼、骨节疼,还恶心冒虚汗!当然!疼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认为这是大事了!” 说着,阮诺不由更怒:“再说,这玩意儿居然还一月一次!!!” 系统:【……宿主,您稍微了没感觉一下。】 “我根本冷静不了!”阮诺刚要扯脖子喊,下腹就再度传来坠疼,她再不敢一动,只能在心里骂道:“都怪你都怪你!你快把这癸水收走,我不要这玩意儿!” 系统:【……】 【很遗憾,并不能。】 阮诺:“……” 滚啊!!! 她一怒,下腹的热流就更汹涌,气得她忍不住握拳咬牙,一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般的模样,可系统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无论阮诺怎么骂,它都不再应声,最后只留下阮诺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太坏了。 太缺德了。 总有一日,她要报复它、投诉它! 阮诺憋了满肚子的气,最后也只能将身体清理干净,然后按照花花教的那样,系好月事带,穿戴整齐之后,才别扭地走回主殿。 很快,花花也退了下去。 自打知道自己没有生病,而是来了癸水之后,阮诺的心情就一直在烦躁和无助两种情绪上反复横跳,花花走后,她就爬到床上,小心地盖好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忘了什么呢? “阿阮。” 傅远舟的声音忽然响起。 阮诺身形一僵! 傅远舟!她把傅远舟忘记了! 啊啊啊啊啊!老天为什么要让她这样一条可可爱爱的鱼鱼经历这样尴尬的事情呢?! 癸水啊!癸水! 她来个癸水不光惊动了御医,还被自家皇兄知道了? 阮诺抓狂地抓了抓自己的发。 “阿阮可是好些了?”傅远舟问了句,便走上前来,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阿阮莫要害怕,来癸水是说明阿阮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姑娘了,是值得开心的事。” 阮诺:“……” 我才不是什么小姑娘呢!我是鱼鱼呀! 而且鱼鱼已经不小了! “唔……”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再看他,闷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哥哥,今天麻烦你了,害得你白白跑了这么一趟。” 傅远舟顿了顿,上前,小心地将手放到阮诺的肚皮上:“这些小事何必介怀,阿阮还是早些睡。” 阮诺愣了愣。 “等你睡熟,我再回府。” 傅远舟缓声说道。 “我……” 她想要拒绝,但傅远舟的手掌实在是暖和的很,特别是他在她的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揉着的时候,更是缓解了她的疼痛,如此,她怎么舍得推开他呢。 “谢谢哥哥,”阮诺小声道谢。 傅远舟没再多言,只轻轻地揉着阮诺的肚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远舟忽然出声:“父皇有言,明日你无需入宫,在公主府歇息着便可。” 阮诺:“???” 不必入宫?! 明天就是春节,皇宫晚宴何其豪华,怎么能不让她入宫呢?! 虽然她很难受,但她觉得她还是蛮有胃口的呢! “阿阮想吃什么?”傅远舟看她,眼底含笑:“我再带一些过来。” 哇! 他怎么永远都这么周到、这么好呢! “谢谢哥哥!” 阮诺脆生生地应道:“你最好了!” 傅远舟笑了下,没再说话。 阮诺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她到底还是难受的,虽然早早就闭了眼,却一直折腾了将近一刻钟才堪堪睡下,睡着后她也睡得很不踏实,瞧着一副可怜相儿。 傅远舟本该走的,但又怕阮诺在睡梦中惊醒,只能在床边静坐一晚。 平日里,阮诺嗜睡的厉害,但因为身子难受,天刚亮,她就睁了眼。 而后就看到了正靠在床头歇息着的傅远舟。 对比昨日,他不见憔悴,但显然也是疲惫的,不然也不至于靠在床头就能睡着,阮诺张了张嘴,却没有多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吵醒了他。 只是傅远舟向来眠浅,哪怕只是一点小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阿阮可好些了?” 他刚一睁眼,就问向阮诺。 “好、好多了,”阮诺张了张嘴:“是我吵醒你了吗?” 傅远舟揉了揉眉心,眼底的倦意散去了些:“无事,本就该醒了,阿阮睡得可还舒服?” “我?” 阮诺想了想:“我感觉没那么难受了,肚子虽然疼,但比昨晚好太多了,应该是要好了,哥哥,我要是好了,可以去晚宴吃好吃的吗?” 傅远舟失笑:“怎么就知道吃?” 阮诺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因为我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了……” “是吗。” 傅远舟的笑容淡了淡,但眼底还是带着笑的,他揉了揉阮诺乱糟糟的小脑袋,道:“外面天色大亮,我该回府了,阿阮要照顾好自己,晚间若是想去晚宴,就差人寻我,可好?” 哎呀! 要不是傅远舟提醒,她都忘记傅远舟是偷跑进来的了! 怎么办? 这天都亮了,傅远舟还能顺顺利利地赶回去吗? 第172章 百官宴 “哥哥,我送你!” 阮诺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 “不必。” 傅远舟道:“左右无人拦我,便是被人发现,又能如何?” 可……可你最重视名声啊。 阮诺呆呆地看着他 傅远舟却没有多言,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等阮诺回过神来想要追赶时,早已看不到他的人影。 “跑得挺快……” 阮诺喃喃了声,就关上了窗子。 女子来癸水确实是麻烦得厉害,阮诺换完月事带,才堪堪吃上早粥。 等吃好了饭,她又没骨头似的躺到了床上。 公主府只有她一个主子,但管事的下人却有几个,嬷嬷作为势力最大又心腹众多的人,自然早早就差人将公主府收拾完好,鞭炮声随之四起。 阮诺躺了半晌,横竖睡不着觉,这才起了身。 她换好了衣裳、戴好了头饰,就漫无目的地在公主府逛了起来。 她的府邸远不如瑞王府大,但也不算小,还五脏俱全,池塘、假山、长廊一个不少,此时又是新年,放眼望去,四下大红灯笼高挂、春联红纸无边,尽是喜气洋洋之好景。 虽说天气依旧大寒,但人们的脸上却洋溢着喜意。 阮诺看了一会儿,唇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花花。” 她微微颔首:“你去我的库房里拿些赏钱来,送予他们,就当是压岁了。” 花花一愣,笑着应是。 她家殿下虽不通人情世故,但心却是好的,过年也不忘了下人们的赏钱。 至于阮诺则没想太多,只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她就倍感无聊,转身回了主殿。 一晃就是一上午。 待到中午,阮诺仍旧难受,但相比昨日,已经好上太多,这才差人去了瑞王府,告知傅远舟一声,而后,她就换起了衣裳。 新年伊始,她自然是要穿得喜庆一些,花花早早就备好了桃红色襦裙,待阮诺换上,她又给阮诺束了两个圆滚滚的发包,再系上红绳,喜庆得好似年画娃娃。 她长得讨喜,脸蛋儿微圆,猫儿眼也是圆的,梳着这样的发髻更显好看。 花花想了想,又在阮诺的脸上打了些红,衬得她的脸色更红润了些。 如此,阮诺才堪堪出门。 一行人一路行入皇宫。 对比那些早早就来请安的皇子皇女,阮诺应该是来的最晚的,她到时,殿内等了不少人,都在等待帝后召见。 阮诺:“……” 早知道她应该来得再晚一些。 庆宣帝子嗣不少,但阮诺认识的没几个,特别是这一屋子的人,阮诺更是只认识男主傅远清。 当然,傅远清未必认识她。 大渊的诸位皇子中,现太子乃当今皇后所生,身份高贵,自然不用等在殿外,而七皇子傅远哀的生母颇具盛宠,有她在的地方,也没人敢让七皇子多等,就连傅远舟,都靠着自己争气,不必等在殿外。 如此,男主这个等在殿外的废太子就引人注目了些,不少人都用眼神偷偷地打量着他。 这种情况直到阮诺出现,才有些好转。 毕竟她的身份也很尴尬,年少“走失”、及笄方才认祖归宗,刚一回归皇室就被陛下赐予长乐公主的封号,这样的经历怎么能不为人所言呢? 所以阮诺刚一入殿,就瞬间迎来了人们的注目礼。 阮诺:“……” 许是众人目光的忽然转移,让傅远清察觉到了什么,他也微微抬眼,看向了阮诺所在的方向。 唔。 她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 毕竟那次遇刺,可是傅远清救的她啊!若是真算起来,这位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这样想着,阮诺略一点头,向傅远清微微示意。 傅远清神色自若,见阮诺点头,也微微颔首,以示回礼,而后,他方才挪过视线。 阮诺眼神复杂。 唉。 不愧是男主,傅远清这心态真是好到离谱。 作为废太子,他曾享受过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誉,也曾受过无数人的礼遇,如今一夕跌落神坛,他也不再是昔年的天生圣人、大渊太子,天下人对他的明里暗里的打量岂会变少? 这样落差很难让人继续保持平和的心态啊! 但傅远清可以。 作为男主,他的演技比之傅远舟也丝毫不差,特别是被废经年、他重回皇宫时,他更是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和锋芒,将自己变成真正的平庸之辈。 他不再锋芒毕露、也不再拥有最好的名声,他沉默得像一块顽石,默默地接受着所有的恶意。 事实上,他对庆宣帝的自私和无情早已了然于心!甚至早已升起了反叛的念头! 只是他羽翼未丰,根本不足以与庆宣帝对抗,只能暂掩锋芒,回归平庸,可即使如此,众人对他的恶意也依旧不减。 其中,现太子对傅远清的恶意则是异常明显。 此二人一是废太子,一是现太子,生来就该有一战,再加上现太子傅远辰年幼之时,正是傅远清一党强盛之际,他是看过傅远清当年英勇的人,也是生活在优秀太子的阴影下的人,如此,他怎能放心地任由傅远清生活在盛京呢? 皇子之争,很快就会拉开帷幕。 阮诺心里一阵感叹,面上却没有多说一句话,一直等到太监接引,她和一众皇子方才行入保和殿。 此时午时刚过,正是百官宴开始之时,阮诺刚一入殿,便见得满殿官员,她微微抬起下巴,仔细一看,便从最靠近庆宣帝的位置看到了阮长君。 她微微一喜,对着大哥哥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另一边,阮长君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小姑娘穿得喜庆,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恨不得将美貌全都显现出来的打扮,她依旧可爱内秀,瞧着好似个年画娃娃。 他微微颔首,示意阮诺自己看到了。 阮诺忍不住露出了笑来。 一众皇子缓缓前行,而后在长殿之下的位置停了下来,等庆宣帝点头之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也是这个时候,阮诺才看到傅远舟。 对比往日,今天的傅远舟也是好看的厉害,不止腰间挂了配饰,还特意配了香囊,瞧着颇具风流雅致。 只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阮诺多看他一眼。 第173章 辽太子 唔。 傅远舟生气了? 不对啊,他要是真生气,也不可能表现出来啊,再说,这可是百官宴,文武百官、皇子皇孙全都现身的场合!他怎么可能不多加伪装呢? 阮诺不由得多看傅远舟一眼。 果然,这一眼看去,就发现傅远舟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冷色。 他的情绪转变之快好似特意给她看的一般! 额。 特意给她看? 难不成…… 难不成自己刚刚一进殿,就看到了阮长君,还对阮长君笑的事,被傅远舟看到了? 嚯!还真有点尴尬。 一个“亲哥哥”、一个大哥哥,这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唉!下次她可得长点记性,绝对不能再出现只搭理一个人的事情! 这样想着,阮诺就偷偷地对着傅远舟笑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下,但傅远舟的唇角还是轻翘了起来。 他们俩的互动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庆宣帝吸引,他们行礼之后,静站一侧,直到庆宣帝点头,众人才堪堪落座。 也是这时,阮诺才看到这白玉桌上的各种菜肴。 唔。 她来到人类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菜呢!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呵。” 一声冷笑从阮诺的前方传来,阮诺愣了愣,抬起头,就看到了傅明珠那张明显带着讽意的脸。 阮诺:“……” 有病? 她怎么总来找不自在呢? 上一次,她求着要和她逛街,她答应了,结果遇到了惊马,险些受了伤。 这件事阮诺可是都记着呢! 当下见傅明珠对自己的眼神不算友好,阮诺也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地白她一眼。 “长乐啊。” 傅明珠是皇后所出,比阮诺的年龄大一些,仗着年长几岁,她对阮诺向来是直呼其名。 “听三皇兄说你生了病,怎的不在家多多歇息呢?”傅明珠以帕掩唇,笑得不算好意。 阮诺:“……” 关你什么事? 再说,鱼鱼没有生病好?鱼鱼只是第一次来癸水,身体不适应,才有一点点发热的,现在看,自然是早早就好了大半。 “谢皇姐关心,”阮诺欠了欠身,道:“长乐已好大半。” 傅明珠唇角微勾。 她的相貌很像庆宣后,都是一双勾人的美目,只不过因为出身等一系列的原因,傅明珠的美是带着锋芒的,远不如庆宣后魅惑,甚至还因为脾气的原因,她的相貌上还带了些跋扈和嚣张,瞧着就不好相与。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好相处。 只不过碍于身份,她是不能直截了当地给阮诺摆脸色,或是直接讽刺她的,于是,她的那些“狗腿子”就派上了用场。 “哈?也不怕染上病气!”座于傅明珠身侧的桃衣女子嗤笑了声:“我们倒是无事,但要是将病气给了父皇,这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此女自然也是庆宣帝的女儿,只不过身份远不如傅明珠尊贵,生母更是洗脚婢出身,上不得台面,为了自己、为了母妃,她只能攀覆着傅明珠,帮她扫清障碍。 即使因此得罪了人,她也不多在意,因为她知道,傅明珠会护着她的。 就像现在,傅明珠自持身份,不方便出言讽刺,这就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她下巴微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当即讽刺出声。 阮诺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你是?” 你是哪个? 咋还刚一说话就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呢?我惹你了? “长乐,”傅明珠捂嘴笑:“这是你的十一姐姐呢!” 阮诺:“……” 嚯! 啥也别说,她这父皇是真的挺能生啊! 光是皇子皇女就生了十几个!啧啧!这在人类里,也算是翘楚了! 不愧是皇帝! “是吗,”阮诺淡淡道:“原来是十一姐儿,倒是我误会了。” 她虽没有直言,但任谁都听出了阮诺的话中之意,桃衣女子面色微变,眼神带冷。 阮诺倒是不以为然,说完这句话,她也懒得搭理她们,就自顾自地拿起玉筷,吃了起来。 她虽生了病,但今天的胃口却出奇的好,只吃了一口,她就忍不住眯起眼睛,而后她又尝一口。 唔,好吃啊! 不愧是皇宫里的东西。 阮诺这边刚尝上两口膳食,长殿之下便鱼贯般地涌入一众舞女,女子们全都衣着华美,艳而不俗,刚一入殿,殿内琵琶声速起! 乐声入耳后,便是一段柔美的舞蹈。 阮诺一眨不眨地往下看。 嚯!要说这皇帝也真是会享受,自己吃着几十样的菜肴还不过瘾,非要请来这么多的舞姬,这大殿之上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大臣们或微笑、或饮酒、或看舞、或用膳……都是一副开心快乐的表情。 阮诺也露出些许笑意来。 说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她在深海当霸主时,也从没这般享受过呢! 啧。 难怪所有人都想当皇帝,这皇帝的待遇可是真不错啊! 阮诺摇头晃脑地想着,筷子又动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塞满了整个小嘴巴。 傅明珠瞥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像是在嘲笑她是饿死鬼投胎。 但阮诺却没搭理她,只自顾自地吃着。 一舞罢,琵琶停。 坐于高台之上的庆宣帝罕见地露出了还算真切的笑意。 阮诺没有注意到殿内的暗流涌动,依旧吃得畅快,直到庆宣帝笑着说完一堆类似于祝福的话语,殿内忽然出现了点点骚动。 “嗯?” 阮诺迟疑着抬起了头。 咦? 怎么大家都变了脸色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阮诺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直到站于庆宣帝身侧的太监高声喊道:“传辽国太子耶律雄蛮觐见——” 紧接着,殿门口处的太监也高声喊了起来:“传辽国太子耶律雄蛮觐见——” 一声声的传唤过后,殿内难免骚乱。 身居高位的大臣自然早早就知道辽国使者的到来,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多言,甚至他们都害怕自己因此被多疑的庆宣帝盯上,只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震惊表情。 事实上,这帮老狐狸早已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第174章 笑 阮诺也早就知道辽使的到来,但她依旧有些奇怪。 百官宴请来辽使自然可以,可庆宣帝为什么不早早地将他们引入殿中,而是等舞过一巡,百官动筷之后,才请他们进来呢? 阮诺一阵咋舌。 看来庆宣帝对辽国这帮家伙是恨意不减啊! 这赤裸裸的羞辱,谁见了不说一句牛掰。 但这也正常,渊辽两国乃是世仇,世世代代都是厮杀战斗,连庆宣帝年少时也曾前往战场,对辽国早已恨入骨髓。 只不过连他也不敢想有朝一日辽国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数月以前,大渊将士将辽军一路赶出渊国领土,并发起进攻的壮举! 昔日的草原霸主也要蛰伏在他的脚下了。 庆宣帝依旧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耶律雄蛮一如那日阮诺所见的那般高大威猛,他一人站在殿中,都给人一种喘不过来气的窒息感,一身的野性和杀伐之气逼人而来。 大渊重文亦重武,但先天条件还是很难逾越,特别是大渊的官员,大多都是中老年,他们身材消瘦、目若灯烛,和一身煞气的耶律雄蛮相比,倒是落了下成。 庆宣帝将这些全都尽收眼底,面上却没有显示多余的情绪,含笑着示意辽使落座。 而他安排给耶律雄蛮等人的座位也是很有意思。 正是与大渊的一众皇子平级,却是位于大渊皇子的右侧的位置——大渊国以左为尊。 至于耶律雄蛮等人看没看出来庆宣帝的言下之意,没有人知道,众人只见他们朝殿上大步走来,最后坐到了太子的对面。 但耶律雄蛮坐下之后,第一个看向的却是傅明珠。 说来也怪,这殿内女子无数,可唯独这位大渊公主最为亮眼,她下巴微扬,眼底带傲,看人时都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以至于耶律雄蛮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有趣。 他朝着傅明珠的方向勾了勾唇。 傅明珠:“!!!” 我的天! 他刚刚是对着我笑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笑?! 经过了这几天都打探,傅明珠自然早就从母后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辽使的目的,她也因此更为懊恼! 她那天若是没有救傅长乐该有多好,到时候被耶律雄蛮抱住的就是她了!而且以母后的手段,一定能将她和和美美地嫁过去的! 可现在…… 别说傅长乐了,便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这辽国太子耶律雄蛮明显是对自己更感兴趣啊! 我天! 太可怕了! 他像个小山一样,一身的肌肉,又高又壮,脸上还有络腮胡,连司明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不行,她说什么也不能任由自己被他这般觊觎! 她要嫁的是司明狱!也只能是司明狱! 傅明珠眼波流转,不自觉地朝司明狱所在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她看看到了他。 他一身墨色长袍,衣上绣着暗红色的复杂纹络,长发也是高束着的,自带了股阴森之气,他不言语,也不动作,只坐在角落默不作声。 直到傅明珠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他才若有所觉,敏锐地抬起凤眸,隔着人海,寒冰似的视线落到了傅明珠的身上。 傅明珠吓了一跳,当即移开了时间线。 一直过了许久,她的心都跳得飞快,好像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她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心情稍稍平复,她才轻颤着睫毛,再度抬眼,只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看,那人都没有再回头。 傅明珠莫名失落。 也不知道司明狱是没注意到还是故意忽略她…… 应该是没注意到,他虽然自幼习武,但也不是背后长了眼睛,怎么可能会将身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尽收眼底呢? 是她着相了。 傅明珠心里略显空落,再对上耶律雄蛮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她又不由得握紧手帕。 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的想求娶自己? 他疯了不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兄长乃大渊太子吗!母后和皇兄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远嫁辽国的!他就死了这份心! 不过……这等大事应该由父皇做主? 无妨、无妨。 自己怎么说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亲生女儿,哪怕他再心狠,也不至于将自己嫁走的,对? 可不知怎么,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都没来由地慌乱了一下,却也只能自我安慰着。 她这样的身份怎么着也比劳什子的长乐公主更入父皇的眼? 是了。 相比之下,那傅长乐确实远比她更适合远嫁大辽,毕竟她又没出身、又有封号的,只不过话说回来,傅长乐确实有那么几分可怜。 明明是天之骄女,可偏偏刚一出生,她就走失了,被商户养大,一身子的江湖习气和市井陋习,好不容易认祖归宗,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要被远嫁辽国了! 确实可怜。 傅明珠莫名想要叹气,又忍不住地朝阮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气得面色微变、银牙一咬、拳头发紧! 这厮竟然还在吃! 啊啊啊啊啊! 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好端端的,她心疼她作甚?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活该被人卖掉! 傅明珠朝着阮诺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而后就不再理人。 阮诺:“……” 莫名其妙。 她才不理这些无趣的人呢!还是继续吃她的肉肉! 阮诺又朝嘴巴里塞了一大口膳食。 虽然她胃口大好、吃得迅速,可余光还是在打量着大殿上的人类的,如此,她自然早早就察觉到殿内古怪的气氛。 特别是辽使入殿之后,殿内的平静之下汹涌着的暗流,更是让人不由侧目。 连阮诺都忍不住分心观察。 耶律雄蛮看似强壮无脑,但言语间却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无论谁与之对视,他都能勾出一抹浅笑,而后举杯示意。 明明是远在别国,他却给人一种他在自己家的肆意之感,似乎没有丝毫顾忌。 殿内的气氛也越发古怪。 第175章 敷衍了事 殿内的暗流汹涌自然不会只被阮诺一个人察觉到,不少官员都略显难堪,看向耶律雄蛮的眼神也微微带寒。 多年的仇恨确实是难以泯灭,即使是大渊的文臣在面对辽人时,也会眼带厉芒、一身傲骨,一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表情,如此怀有深仇大恨的两队人,如何才能和平相处呢? 答案无人可知。 但在这大殿之上,坐不住的人也越发多了。 很快,便有大渊大臣出言讽刺,他言语平淡,但意味深长,其他大渊臣子听到这句话,无不露出笑意来。 耶律雄蛮却像是个软面团,即使被讽刺了,也像是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一般,笑着敬酒。 这极大地鼓舞了大渊臣子的兴致,再加上庆宣帝的纵容,很快,殿内出言讨伐耶律雄蛮的臣子就超过了一手之数! 眼看着殿内将乱,庆宣帝才不紧不慢地轻咳一声。 殿内瞬间死寂! 皇帝之权,可见一斑! 耶律雄蛮也不由得抬起了眼来。 早在没有入渊之前,他就猜到了自己此行的待遇和困难,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大辽的太子,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 但大渊让他侧目的地方却是太多。 比如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 在辽国,哪怕是出现了重大事件,急需议事时,辽帝也只是和一众大臣坐到火炕之上讨论,远远看去,分不清尊卑。 耶律雄蛮也常常因此而自豪。 他所在的国度虽然贫穷,但很和谐。 直到他来到了大渊。 渊国皇帝的地位至高无上,哪怕是除夕这种阖家欢乐的时候,帝王与民同喜,但身份的差距却依旧这样明显! 特别是皇帝居于高台,于一众皇子臣子间的距离足有数十长阶,其身份更显威严。 这是和大辽完全不同的地界,他们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除此之外,帝王还拥有无数女人! 在辽国,女人和钱财一样稀缺,但男人们却是舍不得换女人的,因为辽国女人太少了,有小半的子民是一辈子也碰不到女人的,至于其他人,也只会拥有那么一个女子。 但辽帝除外,辽帝有一后和两位侧妃。 以前耶律雄蛮最羡慕的人就是辽帝,只想着自己来日若有机会,也要多拥有几个女人,直到他来到了渊国。 在渊国,只有寻常百姓才只有一个妻子,其他的官员或是商户,家中多是三妻四妾,子女成群,与他辽国完全不同。 更何况是大渊的皇帝了。 渊帝的后宫竟有三千佳丽,这委实是惊到他了! 他甚至打心底里的不信,只当是大渊人的吹嘘,直到今天,他入了宫,才真正信了大渊皇帝的三千女人。 不止如此,渊帝还拥有无数会跳舞的女子。 就像刚刚那个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跳舞时姿态婀娜的美人……不胜列举。 耶律雄蛮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绪。 与辽相比,渊国的皇帝才叫做真正的皇帝。 假使有一日…… 他不自觉地想得更远,但此时的处境又让他很难再想太多,只能压抑着心里翻涌着的情绪,接受着大渊臣子的审视。 酒过三巡,殿内众人多已微醺。 庆宣帝也含笑起身,自称不胜酒力,被人搀扶着,朝后殿走去。 如此,才有人敢肆无忌惮地对着耶律雄蛮开腔:“辽太子初来盛京,一待就是一月之久,想来也是被盛京的繁华迷花了眼?” 这话说的异常难听。 首先那句“待了一月之久”,就是暗讽辽人居心叵测,不顾主人家意愿,便在盛京强留。 而那“被繁华迷了眼”,更是在嘲笑辽国地偏人穷,没有可入眼的景色。 说话之人正是左相手下的大臣。 他几杯酒水下肚,气氛已经微醺,若是往日,他断不会这般直接地讽刺他人,可今日不同,庆宣帝不在、他又醉意上头、再加上对辽人的刻骨仇恨,更是让他难以保持理智,陛下刚走,他就忍不住出了声。 很久,耶律雄蛮身边的人就将大臣的话翻译了出来。 耶律雄蛮微微抬眼,却像是没有听出大臣的言下之意一般,含笑点头,磕绊道:“盛京确实繁华富饶。” 这句话他是用汉文说的。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意味深长的挑衅。 是听错了? 当然不是! 一众大臣面色微冷。 大渊当然富饶,若是不富,也不可能被辽国这些狗崽子看中!时不时地准备咬他一口肉啊! 所以耶律雄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在暗讽? 有大臣冷哼一声,再度开口。 耶律雄蛮也再次接招。 如此,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的脸色都不比刚刚好看,显然是都没憋住火,但碍于身份,依旧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直到耶律雄蛮忽然将话题踢到了渊太子傅远辰的身上。 “远辰兄,我对你大渊国的春猎早感兴趣,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一见啊!”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了傅远辰两人的身上。 远辰兄? 辽太子和自家太子未免太过熟悉了! 虽说辽渊两国已经休战,但常年累月的仇恨却不是一时一刻能够消除的,所以在听到耶律雄蛮叫自己远辰兄时,傅远辰的脸色险些绿了! 这人是故意的! 他故意拉我下水,就是要告诉别人,他与我同属一党! 屁! 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很不愉快好!这人还在觊觎他的妹妹呢!怎么就好意思这般害他?! 行。 傅远辰眯起眼睛,你害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耶律太子客气了,”他微微颔首,轻笑着说道:“大渊春猎一年一次,每次都正值正月,再过几日,怕是就能开放猎场了,到时候耶律太子可要赏脸一来啊。” 傅远辰说是春猎,其实这春猎就是春节之后的一次小型聚会,谈不上有多重要,只是为了热闹热闹。 但假使耶律雄蛮参加,这春猎之行就不会敷衍了事了,最起码他也要让阮长君下场参加。 第176章 除夕 傅远辰说完,耶律雄蛮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远辰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蠢货。 真以为你大辽是马背上的国家,就能够肆意指挥铁蹄了!我大渊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春猎的主战场是在大渊! 大渊臣民是不会容忍自己败于他手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都含着笑,但说话的语气却不太好,但傅远辰因为傅明珠的事有所顾虑,言语间还是多有不便。 直到百官宴即将结束,耶律雄蛮才堪堪起身。 阮诺作为公主,晚间时还要和庆宣帝一同参加晚宴,倒也不急着离开,只好奇地朝耶律雄蛮所在的方向看。 这个小山似的男人和傅远辰告辞之后,忽然看向了阮诺的方向。 阮诺微微惊讶,看向了他。 但很快,她就发现耶律雄蛮的目光略过了自己,朝着自己身后看去,阮诺疑惑的转过头,就对上了傅明珠含怒的眼。 唔。 不是在看鱼鱼啊。 也对,她和这个小山似的耶律太子也没什么交集,人家作甚看她呢? “阿阮?” 阮诺抬头,眼睛微亮:“哥、三皇兄!” 此人正是傅远舟。 百官宴刚一结束,他就朝阮诺的方向走了过来:“不是说要参加晚宴吗,怎么百官宴也来了?身子好些了?” 阮诺唔了一声。 “好多了,”她说:“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多谢三皇兄关心。” 说完,她朝着傅远舟眨了眨眼睛。 看,鱼鱼多聪明! 鱼鱼都没有叫你哥哥,而是叫三皇兄呢! 阮诺嘴角轻翘,又说:“三皇兄,祝你除夕安康!岁岁平安呀!” 傅远舟也笑了一下:“也祝阿阮永远开心快乐。” 两人对视着,眸子里都含着真切的笑。 特别是傅远舟,那双冷色的眸子早已被笑意打湿,看起来更美更柔,阮诺不自觉地笑得更开心了。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傅明珠:“……” 她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不是嫉妒就是了。 因为…… 傅明珠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三皇兄和傅长乐刚刚的气氛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她也不清楚,总之她是觉得当时他们两人是气场相合的,甚至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们一般。 可再一细看,她又看不出了。 傅明珠轻咬着唇瓣,眼神狐疑且复杂。 三皇兄待她也是极好,但却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这眼神未免太真切了些,让人觉得既不真实,又心生古怪。 真是奇怪。 这就是血缘吗? 明明才刚刚相逢,他们就能这般亲密了。 但傅明珠却忍不住想到了傅远辰。 太子哥哥也是她的亲哥哥,若是有一天太子哥哥也用三皇兄刚刚的眼神看自己——有点儿腻歪啊! 傅明珠连忙甩了甩头! 啊啊啊!傅明珠!你在想什么啊! 三皇兄冰清玉洁,哪能被自己的这些想法玷污! 另一边,阮诺和傅远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殿上的百官才堪堪退下,她瞥了眼耶律雄蛮的背影,嘴角撇了一下。 “三皇兄,我不太舒服,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去忙你的,”她微微仰头,对着傅远舟说道。 以傅远舟的性子,应该是要和那些官员们寒暄的,哪能因为自己绊住脚步呢? “又疼了?” 傅远舟轻蹙眉头:“来,先坐下歇息一会儿。” “嗯!” 阮诺重重点头,然后道:“哥哥你去忙,我一个人待着也是可以的!” “三皇兄。” 傅明珠的声音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带着笑,又像是有些冷,见阮诺两人都转头看她,她才缓缓地走上前来:“三皇兄若是有事,大可先行一步。” 她说:“长乐这边有我照顾。” 阮诺:“……” 照顾? 我用你照顾? 你能照顾我? 呵!怕不是想借机弄死我!坏女人!真以为鱼鱼是好欺负的?! 傅远舟神色不变,眉眼微抬,道:“那就麻烦明珠了。” 说完,他又对着阮诺缓声道:“待我办好公务,就来寻你。” 傅明珠的心里莫名塞了一下,却又说不清难受在哪里,只看着傅远舟那张含笑的眼,重重地抿了一下唇。 待傅远舟走后,傅明珠脸上的脆弱方才散去,她走上前,问俯身,对着的耳朵冷声说道:“三皇兄都走了,你还装什么?” 阮诺睫毛一颤,抬眼看她:“那你怎么还不走?” 三皇兄都走了,你怎么还留下了呢?难不成你还真想守着我、照顾我不成? 阮诺一脸狐疑。 “你又想害我?” 傅明珠:“……” 她被噎了一下,恼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阮诺想了想,歪着头问:“你确定你没害过我?” 傅明珠:“……” 啊这,那次引傅长乐出府与耶律雄蛮搭线算不算害她呢?不算!毕竟自己也没成功不是! 不过对上阮诺的眼睛,傅明珠还是有些躲闪,心虚之感更盛,最后只道:“那、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再说,我、我也不是害你,你看你现在不也过得挺好吗,不然你能过得这样好?” 阮诺:“……” 嚯,她怎么还承认了?! 鱼鱼只是随口说一下啊!啧啧,看不出来嘛,这傅明珠居然这么傻! 活该你当一个背景板女反派! 阮诺白她一眼,道:“怎么?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你要是非要道谢,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傅明珠笑得很假。 阮诺切了声,又欲说话,傅明珠却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而后又像是和她关系很好一般,亲亲热热地挽住了阮诺的手臂。 阮诺:“……” “你干嘛?” 她一脸狐疑地看向傅明珠,眼底划过一抹警惕:“你又要害我?” 显然,傅明珠并没有和阮诺拌嘴的心思,她的视线被不远处的身影牢牢吸引,捏着阮诺手臂的力道也不自觉地重了许多,疼得阮诺小脸一皱,就要推开她。 傅明珠却没有留意这些,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司明狱的身上。 她看着他缓缓走进,又看着他目不斜视地即将与自己侧身而过…… 第177章 斗牛 司明狱相貌上等,虽面如冠玉,但又不像大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般,自带了一股不易接近的气质。 如果说傅远舟的冷是清淡如水,那司明狱的冷就是寒如刀剑,只望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再加上司明狱本人常年待在狱中,不见天日,身上的气质更为阴冷,寻常女子虽然觊觎他的相貌,但敢主动上前与他搭话的,却是一个没有。 而傅明珠显然就是那个意外。 “司、司大人!” 眼看着司明狱就要与自己错身而过,傅明珠终于忍不住了,急哄哄地开口将对方叫住! 在一众官员都朝外走的现在,只有司明狱一个人是往内殿走的,他要见谁,不言而喻,他受到的宠信,也足以让人胆寒。 但司明狱这把刀从不会因为小事耽搁了自己的任务,即使知道自己成了活靶子,他也丝毫不觉意外,甚至眼底还异常平静。 直到傅明珠将他叫住。 大渊这位明珠公主虽然没有封号,但其地位却不是任何人能够忽略的,她是皇后所出,与太子之间关系亲密,本人又在一众皇女中最为出挑,即使是庆宣帝想来也是愿意多看她一眼的。 司明狱的身份自然没办法将对方忽视,听到这道声音,他也只是神色微凝,转过身来,行礼道:“见过明珠公主、长乐公主。” 说到“长乐公主”时,司明狱语速稍慢,寒意莫名更浓。 傅明珠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在听到司明狱拉长语调叫着阮诺时,心口瞬间发凉,怔愣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和阮诺相熟? 三皇兄是、司明狱亦是。 假使阮诺能听到她的心里话,她一定会给傅明珠一个嘴巴,让她清醒清醒! 喂!你想多了啊!我和司明狱才是不掺假的仇敌好!人家故意拉着语调叫她,也不过是出于挑衅! 挑衅! 你竟然敢挑衅鱼鱼! “不知明珠公主叫住下官,可是有事吩咐?”司明狱淡淡地看了傅明珠一眼,问。 “无、无事。” “不!”傅明珠连忙摆摆手,急着说:“有事!有事!那个……我是想祝你新年安康!” 说着,傅明珠狂跳的心脏才稍微缓下来,对着司明狱露出了最好看的笑容:“司大人,祝你新年愉快、岁岁安康。” 半晌,无人应声。 傅明珠:“……” 很好,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以为司明狱在接受祝福之后,会微微愣一下,然后笑着对自己说“也祝公主新年愉快,万事如意”。 但显然,司明狱并没有这么做。 他的脸上甚至连怔愣都不曾出现,好像丝毫不觉得意外一般。 傅明珠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紧。 怎么办! 怎么办?! 司明狱怎么不说话了!你快说一句话嘛,不然你弄得我很尴尬的! 呜呜呜,不过司明狱冷着脸时泰然自若的模样,也很迷人的。 坏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勾人! 傅明珠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司明狱终于冷淡地开了口:“多谢公主殿下。” 傅明珠唔了一声,脸上绯红。 不客气、别客气!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呢! 她躲闪着的眼睛有些亮。 阮诺看了看傅明珠,又看了看司明狱,脸上闪过明悟——傅明珠是喜欢司明狱! 书中对于这件事只是一笔带过,阮诺也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傅明珠是喜欢司明狱的,但最后她却没有嫁给他,转而嫁给了别人——唔,值得一提的是,傅明珠嫁人的时候,已经不喜欢司明狱了,因为她知道司明狱喜欢阮长歌,所以觉得司明狱眼神不好,配不上自己。 阮诺:“???” 这件事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但一想想这样离谱的事是傅明珠做的,阮诺又能理解了,傅明珠嘛!她啊,她做这种事太正常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阮诺微微咂嘴。 全书都是围绕男女主的感情戏和事业线来写的,对于喜欢司明狱的这个女反派是没用多少笔墨的,阮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傅明珠后期还给阮长歌下绊子开着。 多奇葩。 我不喜欢你了,但我依旧讨厌你喜欢的人。 阿姐她何其无辜!她冤枉啊! 再说,傅明珠是眼睛瘸了吗?怎么会喜欢上司明狱呢? 这厮除了一张脸勉强过关,余下的脾气秉性,简直是让人头皮发麻好! 也难怪庆宣后和太子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废话。 谁想让自己女儿、自己妹妹嫁给一个大冰块儿啊!而且那看块大冰块儿还是有主儿的,哪个人会忍心将傅明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给一把只会杀人的刀。 只可惜傅明珠自己看不清这些。 “也祝两位公主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司明狱行了一礼,缓声说道。 傅明珠的脸蛋儿像是抹了胭脂一样的红,听到司明狱的祝福,更是忍不住眼神躲闪,羞赧道:“……多谢司大人。” 司明狱没再寒暄,而是看向了阮诺。 彼时阮诺正在八卦,但她何其敏锐,在司明狱看向自己的瞬间,她就急忙从出神的状态中脱离,转而瞪向司明狱。 娘的! 你个混蛋还敢看我! 就是你围了我的公主府,还在夜里偷偷地跑到了我的宫殿!若不是鱼鱼机智,及时地轻叫出声!那天陆无心就被你这厮抓走了! 你怎么敢的呢你! 看我?你还敢看我? 阮诺回瞪着他,像是一头含满怒气的斗牛! 司明狱的眼神则是一如既往的冷,但这冷中却好像透着其他情绪,像是鄙夷、像是复杂、又像是阴冷。 那日……是他大意了。 他在听到那种声音后,就先入为主地以为长乐公主不守妇道,但现在想想,长乐公主虽然蠢,但也不至于那么蠢,再说,她连守宫砂都还在,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大意了。 那天和阮诺故意演戏的人,怕不就是陆无心? 他竟然失手放走了他! 司明狱看向阮诺的眼神更冷,好似能生吞活剥了她! 第178章 一刀 司明狱反感阮诺,难不成阮诺会喜欢司明狱吗? 当然不会! 他们完全相看两相厌,眼神都冷的可以杀人,特别是司明狱,他居高临下的看人时,会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好像这里不是皇宫,而是他的地牢一般! 阮诺丝毫不惧,也冷眼看他。 至于傅明珠,她依旧沉寂在自己编织的粉红色泡泡之中,满脸羞涩,直到司明狱半晌无言,她才抬起头。 一抬头,就看到了司明狱和阮诺相对视的模样。 傅明珠:“!!!”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傅长乐!你趁我不注意,竟然要挖我的墙角!你该死啊! 她脸色一冷,正要开口,哪想却被司明狱打断:“属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嗯嗯!嗯嗯!” 傅明珠重重点头:“你去忙!去忙!” 司明狱神色不变,又行了一礼,方才离开。 傅明珠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司明狱的背影,直到他完全从视野里消失,她方才瞪向阮诺:“喂!你和司大人很熟?” 阮诺:“???” 熟?确实很熟! 熟的恨不得弄死对方好! “你干嘛?”阮诺狐疑地瞥了傅明珠一眼:“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司明狱围我公主府的事。” 我们是认识,但却是恨意满满啊! “围公主府?” 傅明珠愣了一下,终于想起这件事来! 哈! 难怪她觉得傅长乐和司明狱早就相识呢!原来他们真的认识,还有这种“渊源”啊! 是了。 她想起来了。 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 看来司明狱多看阮诺几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或是怎样,而是对她有所防备啊! 傅明珠唇角一勾。 阮诺则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傅明珠:“……” “喂!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你喜欢司明狱?”阮诺顿了顿,真心发出疑问:“他哪里好?” 傅明珠:“!!!” 傅明珠:“???” 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司明狱?!我表现的已经这么明显了吗?!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啥叫“他哪里好”?他明明是哪里都好啊! “他?他武艺高强又识文断字,哪里不好!” 阮诺道:“文武双全的人多了。” 男主傅远清不也是文武奇才吗?怎么不见傅明珠对他有半丝兄妹之情呢? “那怎么一样!司大人他独一无二!” 傅明珠道:“我第一次见他时,我才十二三岁!就是在皇宫的御花园,我亲眼看到他处置了忤逆父皇的大太监!没有半丝手软!谁能做到!” 阮诺:“……” 啊这…… 寻常女子在看到这种情景之后,真的不会对司明狱留有阴影吗? 傅明珠怎么就这么不走寻常路? “……怎么处置的?”阮诺有点好奇。 “你在想什么?”傅明珠白了阮诺一眼:“你难不成以为司明狱把那人剥皮抽筋了?我没那么变态好!” 阮诺:“……” 嚯,是我多想了。 “他只一刀,就那么一刀,”傅明珠比划了一下:“手起刀落的功夫,咔嚓一声,就把那人解决了,你都不知道他动作有多么干净利落!那一刻他像是天神下凡、惩治恶人一般!你懂吗?!” 阮诺:“……” 我不懂,也不想懂。 还有,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挺变态吗? 许是阮诺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了,傅明珠忍不住急道:“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司大人当时真的非常厉害的好!你那是没看到,你要是看到了那一幕,肯定也能对他心生爱慕!” 阮诺:“……” 我不信。 傅明珠也读懂了阮诺的表情。 她心中一恼,忍不住白了阮诺一眼:“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说的好像是我求你说的一样……” 阮诺嘀咕一声。 傅明珠:“……” “哼!” 她下巴一扬,嗤了一声,转头就走。 阮诺也不留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她才对着花花咬耳朵:“花花,你说她是不是有点毛病?” “……殿下慎言。” 唔,花花好胆小哦! 阮诺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就半倚着软榻休息去了,直到下腹的痛意稍稍停歇,她才堪堪站起身,跟着宫里的嬷嬷朝着其他宫殿的方向走去。 百官宴和晚宴并不是设在同一个宫殿之中,阮诺自然要早早地到达另一个场地。 又因为身子难受,阮诺走得异常缓慢,但好在此时虽是冬季,但宫中景色向来不错,勾得她一边走、一边赏景,倒也是逍遥自在! 没走几步,阮诺便听得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她步子微缓,转过头去。 来人有近十人,为首的男子十七八岁模样,生的一双含笑桃花眼,但唇瓣却异常薄,看上去带着风流且薄凉的气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十来个太监宫女,见到阮诺,他也怔愣一下,而后含笑上前。 正是七皇子傅远哀。 这位是目前唯一一位和太子撕破脸皮的皇子,其背景与身家不言而喻,平日里,他虽不如太子那般掌权,但也是威势不减,毕竟他生母受宠、母族强大,就连他自己也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呢! 只不过太子虽然打心底里厌恶了他,却不曾真正将他当做过对手。 因为真正被太子放在眼里的只有废太子傅远清。 如此,傅远哀记恨的又岂会是太子一人,他怕是连傅远清也是厌恶得很了! 而且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不好相与,被他盯上,无异于半步踏入了阎王殿,只能等待他一步步地将自己蚕食。 但他盯上的人是男主傅远清,那结局就不一定了。 “长乐。” 傅远哀含笑开口,笑意谈不上多温柔,但也还算友好,让人绝对猜不到真正对阮诺下手、曾意图杀掉阮诺的人就是他。 但阮诺看过原着,自然知道坑杀小公主的幕后主使就是傅远哀,如此,她又岂会相信他表面上的热络? 哼!坏人! 你该不会以为鱼鱼是个傻鱼、什么也不懂! 你错了! 鱼鱼聪明着呢! 第183章 生疑 酒足饭饱的阮诺依旧可以往嘴巴里塞甜点,但因为下腹的痛意,她到底是不敢吃得太饱的,众人酒过三巡时,她也只是吃了些蜜饯解馋。 其余的时间,她多是在听身边人的说笑寒暄。 不得不说,皇帝的女人确实各个都有心眼儿,说话时更是相互挤兑,明里暗里的嘲讽一个都不会少,但阮诺还是特意地留意了那个疑似和柔妃熟识的女子,只见她虽清苦,但却鲜少动筷,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别人说话,不插嘴,也不动作。 至于旁人,更是一副懒得理会她的傲气模样。 也对。 她这个年纪怎么也不可能得到皇帝的盛宠,她们也没必要去找她的不自在。 阮诺又忍不住想到这后宫中的嫔妃来。 那些和庆宣帝同龄的妃子都哪里去了? 怎么只剩下了皇后和这个女人? 还有太后。 阮诺被认回皇室这么久,还是不曾见过太后的,据说这位太后和庆宣帝关系一般,不热络,但也不疏远,一直住在寺庙之中,即使是过年,她也不曾回宫。 所以那句“陛下与太后母慈子孝”的鬼话谁还会信?就连太后和庆宣帝关系一般的话,也不见得是真的! 毕竟如果是真的,仅凭那血缘关系,在年关时,庆宣帝也是应该将太后接回皇宫的啊!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半是水火不相容了。 但这更奇怪了。 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生母,有且仅有庆宣帝一个孩子,她的家族更是在庆宣帝年少之时尽全力地扶持过他,哪怕没有功劳,也应该是有苦劳的,怎么会被庆宣帝这样对待呢? 阮诺拄着下巴,眼神飘忽不定。 这皇宫有太多秘密了。 她得查清楚,也必须查清楚。 因为这些秘密很可能会与自己有关。 如若不然,那个女子不可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阮诺也总觉得庆宣帝对自己的态度异常奇怪,所以,她想查一查。 只不过…… 她没有人手啊! 她的身边真正会对自己好的人有一些,但她不想把这类似于皇家秘闻的事情传到别人的耳朵,不然很容易给那人招来杀身之祸,至于傅远舟,阮诺更是不想求助。 虽说他现在对自己很好,但阮诺可没有足够的自信能让他一心帮助自己。 所以,她能用的人还有谁呢? 花花? 花花是有功夫,但她似乎是大哥哥的人? 她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了,她怎么会让她再去做其他危险的事呢? 阮诺眉头轻蹙了一下。 那就……求人不如求己? 她心跳得有些快,这是她第一次有一种“别人靠边,我自己来”的冲动,并且这种想法还在越发强烈,让她忍不住真的想去搏上一搏。 好!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她亲自上,可比其他人靠谱多了! 一是她不可能背叛她自己,更不可能将此事外传,二是她的武功足够厉害,哪怕遇到了危险,也能够第一时间跑路。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万一她一切准备就绪,并且让其他人探查,结果查个半天,发现屁事儿没有,那岂不是很尴尬? 所以还是她亲自上阵比较妥当! 阮诺唇角轻勾了一下,心中稍定,靠到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身边人说笑寒暄,自己则时不时地往嘴里扔一个蜜饯,一副惬意的神情。 良久,晚宴结束。 阮诺被花花扶着起来后,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定自己吃饱了但没有吃撑时,满意地笑了笑:“花花,我们回家!” “等等。” 花花连忙又回到殿内,取来披风,将阮诺系个严实,又将傅远舟前段时间送来的汤婆子也递给了阮诺。 阮诺唇角轻勾,若有所觉一般地回头望去,就见傅远舟朝自己走了过来。 此时夜色已深,连月亮也见不到,只有宫殿里灯火通明、灯笼亮起,阮诺借着光,这才看到傅远舟玉一样的脸。 他踏光而来,面如冷玉,眸似寒星,可看向阮诺时,他的眼底却带着柔光。 “噗通”、“噗通”…… 阮诺心跳得有些乱。 她还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什么心跳飞快,就见傅远舟淡笑着开口:“阿阮怎么走得这样急?” 心,落了下来。 阮诺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里刚刚心跳震天,可眼下却不再飞快跳动,好似汹涌的情绪忽然平息了一般。 她怎么了呢? 算了,别想了。 总之没有生病就是了。 “唔……天色不早了,我想着回家呀,”阮诺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哥,新年快乐呀!” 傅远舟回的那句“同乐”,在烟花爆竹声中散开,阮诺什么也没听到,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厉害:“放炮仗了!” 傅远舟也朝宫外看去,淡笑出声:“新年了。” “那我们快出去看看!” 说着,阮诺就拉起傅远舟的手腕,快步朝外走:“下午时,我就发现今天的盛京无比热闹,可惜我没有时间多看,现在趁着外面热闹,咱们出去走走!” “阿阮不难受了?” “好多了!” “……” 两人带着一众仆从很快就走出了皇宫,阮诺也不耽搁,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拉着傅远舟的手,大步往前走。 大渊的制度不如前朝那般森严,除夕这日没有宵禁,百姓们也乐得自在,夜里时,盛京城亮得好似白天,端是一副国泰民安之景象! 阮诺看着欢喜,也朝前走去,一路行至正街。 明明已经夜深,但目之所及皆是灯火通明,特别是正街之上,各大店铺都没有关门歇息,门口的舞龙舞狮更是热闹非凡,阮诺甚至还看到一个江湖艺人将蜡烛塞进了嘴巴里,不消片刻,又喷出火来! “哇!” 她轻呼一声,也朝前挤去! “好!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说着,就有人将铜板朝内圈里扔去,江湖艺人笑着拱手,又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 嚯! 好厉害的人类! 阮诺不住地鼓掌。 第184章 不夜城 “再来一个!” 阮诺也像其他人一样喊着,只是她摸了摸腰间,又找了找袖口,也没能找到一个铜板来。 阮诺:“……” 唔,钱到用时方恨少。 还是站在一处护着阮诺、生怕她被人挤到的傅远舟失笑摇头,将腰间的荷包递给了阮诺:“阿阮。” 阮诺回过头,就见到这绣着金纹的银白色荷包,登时亮了眼睛:“谢谢哥哥!” 说完,她解开荷包,从中拿了个碎银,扔到江湖艺人脚下的破碗里。 “兄弟!我也想看喷火!”阮诺喊道。 江湖艺人:“……”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姑娘家叫自己兄弟呢?他从嘈杂的各种声音中分辨出那道娇软的声线,顺着声音,看到了好似神妃仙子的佳人。 这是位一等一的美人。 盛京虽然繁华,但寻常百姓家的闺女却不可能养出这一身白嫩的皮子来,更别说那一身绫罗绸缎和华贵头饰了,这些无一不说明这女子身份超然。 只不过这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怎么会一口一个兄弟地叫着人呢? 江湖艺人正沉思着,就对上了另一道冷淡且薄凉的视线,他抬眼,便看到了傅远舟。 这位公子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站在人群之中分外亮眼,不似凡人,见其相貌气质也知道此人身份了得,应该是与那位小姐同行的人。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惹不得,刚一接触傅远舟的视线,他就心口一凉,正色许多,收回了黏在阮诺身上的视线。 而后,他朝着人群略一拱手,再度表演了一次吞蜡喷火! “厉害!” “牛!” 阮诺疯狂鼓掌。 傅远舟:“……” “阿阮?” 他拉着阮诺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阿阮莫要被人骗了,这只是障眼法而已。” 阮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听了傅远舟的话,多少还是不信,只点头:“哦哦,这样啊!” 傅远舟:“……” 他不死心地指着江湖艺人,小声将江湖人的把戏说了出来。 阮诺:“!!!” 这也行?! 她不可置信。 半晌,她探着脑袋往里瞧,见江湖艺人确实如傅远舟所说的那样行事时,她才一脸震惊地看向傅远舟:“你怎么知道?!” 傅远舟唇角轻翘了一下,没有回答:“走,前面有意思的东西还有很多。” 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只会耍手段的江湖人身上。 他虽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理,总之在看到阮诺那样兴奋地指着一个人,开心地大叫时,他的不满是大于欢喜的。 他不喜欢小鲛人看着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夺走她的注意力,更不喜欢别人用垂涎的眼神看着他的小鲛。 “说嘛说嘛!你快说一说嘛!” 阮诺听话地跟着傅远舟往前走,但却不住地问着傅远舟:“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出来的?我不信!” 鱼鱼的眼力很好呢!鱼鱼都没看出来的事,傅远舟一个人类怎么可能看出来! 一定是他早就知道!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阮诺又想不通了。 傅远舟一个王府里的贵公子,耍着心机玩权谋,倒也正常,他怎么连江湖人的把戏都知道呢?明明他没入过江湖啊! “哥哥,你快说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啊?”阮诺拉着他的衣袖,不住地问:“快说嘛!” 傅远舟唇角轻翘着,半晌才回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 阮诺:“……” 就这?就这?书上连这些都告诉你?她怎么就没看过这样的书呢! 唔。 她毕竟只是一条初来乍到的小人鱼,没看过这种深奥的书也很正常嘛! 但是傅远舟为什么忽然提这么一句呢? 嚯! 他是在内涵我没文化? 阮诺撇了撇嘴,心道,你有文化!你有文化能怎么着?还不是弱不禁风的!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按倒! 这样一想,阮诺倒是爽快了些许。 两人一路往前,说笑声不断响起。 傅远舟的荷包也越发干瘪。 整道街上的美食都让阮诺尝了个遍儿,她倒是开心的,等留意到傅远舟的荷包空空时,她才小脸空白:“钱花光了……” 傅远舟以为她是在内疚,只觉好笑,摸了摸阮诺的头,道:“无妨,王府里不缺银两。” 阮诺幽怨地看向他:“那哥哥怎么不多带一些……” 傅远舟:“???” 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打死你! “没有钱了,都花光了,”阮诺像是一颗蔫了的小白菜,眼睛里没有神采,瞧着可怜兮兮的:“我还想吃。” 傅远舟:“……” 小鱼,你太贪了。 但再贪的小鱼也是他惯出来的,傅远舟无奈之余,还是抬了抬手,让身边的侍从递上了荷包:“阿阮。” “咦?” 阮诺眼睛一亮:“哥哥!你还有钱?!” 傅远舟面不改色:“不多,刚好够你用。” 呵呵。 其实这钱是侍卫自己的。 不过他的侍卫确实是有些眼力,知道他需要钱,就二话不说地把钱送到他的手上,该赏! 傅远舟在心里记了侍卫一功,然后带着自家小鱼继续挥霍钱财。 另一边,和阮诺同处在一条街上的耶律雄蛮就没那般好过了。 大渊越繁华,他心里就越烦闷。 同为国都,渊国的盛京可比他的大辽繁华太多,大辽的夜里,有几家燃得起烛灯?而渊国这边,竟能让整座城市灯火通明,远远看去,这盛京好似不夜之城! 这般繁华的地界竟不属于他大辽,这让耶律雄蛮何等的气闷! 而作为一国太子,他比起大渊太子的待遇可差远了。 辽国尊卑不算明显,即使他是太子,他的叔父也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按着他的脖子揍他,以前他不觉得哪里不对,可来了大渊,见识到大国臣子对待太子的尊敬之后,他很难不升起旁的心思。 在渊国,帝后之下权势最强的人是太子,什么叔父、兄弟,在太子面前,都不过是臣。 可他呢? 他所拥有的能够成为太子吗? 第185章 善良 更何况,渊国是真的繁华。 事实上,他老早就听过父汗说渊国富裕,可他却对这繁华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更是一直不曾将这个常年败于己手的竞争对手放在眼里。 没办法,对比大辽,渊国的将士太弱了。 百年征战,渊国从未从未大捷的战绩更是所有国家口中的笑谈。 你富裕又能如何?强盛又能怎样? 你的金银财宝还不是任人索取? 直到年前,辽军大败,失败像是巴掌一样抽到了辽国上下的脸上,让他们暴怒、郁闷,可到底败了就是败了,再战,他们依旧会败。 因为此时的辽国正处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兵强是真,无将也是真。 昔年的大将军早已衰老,年轻的将士却不堪大用,一到战时,自然是纠纷四起!各自为兵!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辽军怎能不败? 而败的代价就是草原上无数辽国百姓的冻死、饿死! 而作为大辽太子,他能做到的只有假意称臣、得到联姻。 渊国富裕且自大,常常自称为天朝上国,认为所有国家都应是他的子民,只要俯首称臣,大渊就会赏赐黄金与粮食。 以前耶律雄蛮不能理解这种近乎卖国的自大行为,直到他亲自来到渊国。 太有钱了。 渊国太富裕了。 一些钱财来换大渊一整年的国泰民安,对渊国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 因为这一年的时间,大渊臣民可以挣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钱来! 多可怕! 钱,对他们来说竟然只是一个数字!可这对于他们辽人,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公! 太不公平了! 这样肥沃的土地、这样富饶的国度,就该是他大辽的!也只有大辽这样兵马强大的国度,才能驾驭得了这泼天富贵! 可惜,这一切都只属于渊国。 耶律雄蛮的拳头微微握紧,眼底的野心翻涌着、起伏着,最后都归于了平淡。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要像巡逻着自己的领地一般走在盛京最繁华的街道,迎接所有人的朝拜! 他的野心没有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在阮诺眼里就像是没有钱、还想要吃山珍海味的二傻子。 唔,是的。 阮诺看到了耶律雄蛮。 这个小山似的男人站在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瞪着一双灯笼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糖葫芦,看上去又骇人又可怜。 阮诺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心道,我可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鱼鱼。 这样想着,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递给身边的侍卫,然后侍卫就在阮诺赞同的眼神下一步步地走向了耶律雄蛮,伸手递出了碎银。 耶律雄蛮:“???” 阮诺啧了一声,对着他友好地点点头。 “哼!”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和一个硬邦邦的背影。 阮诺:“……” “他太要面子了,”阮诺摇了摇头,感叹道:“如果是我,我一定收下银子,买上几串糖葫芦来!” 傅远舟:“……” “……阿阮果然善良。” 他就知道小鲛的脑回路不一般!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两人说笑着朝前走去,一路安然。 但阮诺毕竟是生着病,没走多久,傅远舟就提醒她不能在冷风里吃东西,直帮她将零嘴儿都装进油纸包里,才带她四处闲逛。 许是因为没有嘴巴空落了,阮诺的身子竟跟着冷了起来。 好在傅远舟对她向来用心,见阮诺的脸色稍白了下来,就赶忙将那双冰凉凉的小手握到手心,蹙眉道:“怎么这样凉?” 说着,他解下自己的披风。 “不用不用。” 阮诺连忙侧开身子,道:“我穿得够多了,也系了披风,再用你的衣服还像什么话!” 傅远舟淡声开口:“莫要着凉。” 他声音清冽,不见暖意,但关心之意却没有丝毫隐藏。 阮诺拒绝得很是果断,看向傅远舟的眼神也带着些许的忧心:“哥!我不冷的,你自己穿着!可别生病!” 瞧傅远舟这脸色,看着比她还白几分呢! 而且说到底自己还是一条身强体壮的小人鱼,身体素质怎么着也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傅远舟强? “你快把披风系好,莫要着凉!”阮诺道。 傅远舟的眉轻轻皱了一下,显然不太认同阮诺的话,但奈何他的小鲛拒绝得太过果断,他也不能强迫着她穿衣,就道:“夜里大寒,你我莫要在此处闲逛了。” “唔……” 果然。 傅远舟是不可能让她继续带病撒欢儿的。 只不过这一路上阮诺已经把该吃的都吃进了肚子里,即使没吃到,她也打了包,如此,她倒是没有多少不舍,听了傅远舟的话,就乖巧地点头:“嗯!回家!” 说完,一众侍卫就随着阮诺和傅远舟调转了方向,朝着公主府一路行去。 来时不觉路远天寒,等回家时阮诺却又冷又累。 傅远舟看在眼里,眉头轻蹙,奈何四下皆是百姓,不方便备车回府,他也只能握着那双小手,试图将自己身体里的暖意传过去。 一直走了许久,一行人才堪堪到达公主府。 今天是除夕,自然不比往日,傅远舟没有迟疑,也跟着阮诺走入府中。 刚一入殿,地龙的暖意就顺着脚底板升到了身体里,傅远舟帮着阮诺解开了披风,任由那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儿抛下自己,朝火炉的方向跑去。 傅远舟:“……” 小没良心的! “哥哥!快来!” 炉火的暖意从指尖蔓延,不消片刻,阮诺的身子就慢慢回暖,那张微白的小脸儿也染上了些许的暖意。 火光灼灼,映得阮诺小脸儿红红。 “这里可暖和了!你快来!”阮诺朝他招手,高声道。 不知怎么,看到小鲛恢复红润的脸,傅远舟的心里也暖了一下。 他虽然不觉得冷,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走了过来。 “暖和吗?” 小鲛人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看上去健康许多,猫儿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人,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傅远舟的唇角几不可查地轻翘一下。 “暖和,”他说。 第186章 暖和 烤了半晌的火,阮诺身子终究彻底暖了过来,她这才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哥哥,你还冷吗?” 一直都没觉得冷的傅远舟很给面子地开口:“不冷了。” 果然,听了这话的小鲛人眼睛一亮,一副舒心极了的表情:“我就知道烤火有用!我也早就不冷了呢!哥哥,你快坐,我有话问你!” 傅远舟不紧不慢地坐下。 “哥哥,”阮诺拄着下巴看着傅远舟,道:“我今儿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皇后的脸,她可真好看、真年轻!” 傅远舟轻飘飘地看她一眼,阮诺身子稍稍紧绷了些,心里有些后悔。 她脑子抽了! 傅远舟有多聪明、又有多警惕,她不是不知道,既然如此,她怎么就敢试探他呢?! 难不成傅远舟的好脸儿给多了,自己真觉得他是好哥哥了? 他兴许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真心,但真心值几个钱?更何况再真的心也不会迷晕傅远舟的脑子啊! 只要他头脑清醒,他还是可以怀疑自己的! “母后,”傅远舟顿了顿:“阿阮应该称她为母后。” 阮诺:“……” 唔,合着你在计较这个? 阮诺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见他神色淡淡,她也没办法从他那里撬到什么信息,就连连点头:“哦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以后我就叫她母后啦!” 说着,阮诺稍稍直起身子,道:“我看傅明珠长得和母后有七八分相像,但和她一母同胞的太子殿下像母后的地方却很少!” 傅远舟淡淡地嗯了一声:“太子肖父。” 唔,傅远舟的意思是太子长得像庆宣帝。 “那我呢?” 阮诺看向傅远舟,问:“我是像父皇还是像母妃呢?” 傅远舟微微一顿,抬起眼来。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觉得傅远舟那双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复杂,可阮诺想要细看,却说什么也看不清了。 “……阿阮的相貌更像本王的母妃,”傅远舟顿了顿,缓声道。 阮诺没有注意到傅远舟的奇怪,闻言眉头轻蹙了一下,心道,看来小公主真的很像早已去世的柔妃呢。 既然如此,那个女人看她时想到的人应该就是柔妃喽? 阮诺想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了谱,但因为傅远舟太聪明了,她怕引起他的怀疑,到底是将其他问题咽进了肚子里。 “这样啊,”阮诺拄着下巴,缓缓道:“我就说我应该是像母妃的呢!” 傅远舟:“……” 你像母妃? 你一个小鲛人怎的会像母妃呢? 小笨鱼。 连你这样笨的小鱼都知道委婉地问我问题了? 傅远舟眼神复杂地看了阮诺一眼,而后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阮诺的小脑袋瓜儿。 “天色不早了。” 傅远舟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大暗,却灯火通明:“阿阮早些歇息。” 说着,他站起了身。 阮诺知道他要走了,心里稍稍有那么一点不舍。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昨天傅远舟走后,就狼狈地爬窗进屋时的模样。 噗。 现在想想,还挺好笑。 傅远舟这么一个最爱装作谦谦君子的人,竟然也会爬墙呢! 不过他是为了自己爬墙的,阮诺心里的嘲意就歇了些,更多的还是想笑。 要不是她亲眼看到,怕是也想不到傅远舟狼狈爬墙时的模样呢! “阿阮在笑什么?” 傅远舟垂下眼睑,淡色的眸子落到阮诺的身上。 “唔……” 阮诺难得地卡了壳,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没笑,我就是想说哥哥慢走而已……” 嚯! 好假! 我连谎话都不会说了! 果然这话说完,傅远舟都没有接话,可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却一直看着自己。 呜呜呜,她后悔了,她不该嘲笑他的,哪怕是在心里嘲笑也是不行的! “是吗。” 傅远舟淡声开口:“阿阮竟然这么担心我。” 阮诺:“……”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傅远舟这话带着几分讽意。 别别别! 阮诺连忙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傅远舟又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笑什么,怎么可能讽刺我呢!一定是我想多了呀! 这样想着,阮诺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傅远舟看在眼里,心里好笑,却也没真的动怒,只揉了揉阮诺的脑袋,说了句“留步”,就朝外走去。 阮诺快走几步,站到殿门口,往外瞧。 傅远舟身修体长,个子高,走在一众仆从身边,看上去更显鹤立鸡群,更别说他那一身不用于世俗的气质了,只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啧。 真是祸水。 哪怕只有一个背影,阮诺都觉得他好看极了。 眼看着临近拐角,傅远舟的身影即将消失时,他的脚步忽然缓了下来,而后,他转过头。 这一瞬,阮诺的心尖儿轻轻一颤。 府外鞭炮声震天,她的心里也带着回响儿,一声声类似于“轰隆”、“砰”的轰鸣声过后,阮诺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能看到的也只有傅远舟那张玉一样的脸。 府内月光昏暗,但灯火通明,红彤彤的灯笼照在傅远舟的脸上,直将他精致清冷的五官完全显现。 但对比平日,他脸上的冷意却少了许多,更多的则是被拉入红尘的烟火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围绕在傅远舟身边的仙气儿像是散了一般,阮诺也不再当他是不能亲近的玉人,她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撒娇乞怜。 他们的关系在无知无觉间早已升温。 虽然阮诺对他的防备有之、警惕亦有之,但感情骗不得人,她早就不再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反派了……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哥哥,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地对着她好,如此,她还如何升得出反叛的心思来呢? 阮诺呆呆地站在那儿。 傅远舟似乎也没想到阮诺回一直站在那里看自己,他也是身形一顿,但紧接着,他的唇角几不可查地轻翘了一下,连淡色的眸子都染上了笑意。 小笨鲛。 原来你也这么在乎我了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眼里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和欲望来。 只是夜色太深,无人看得清罢了。 第187章 调查 “明天见!” 阮诺踮起脚尖儿,朝着傅远舟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高声喊道:“哥哥!我明天就去看你!” 傅远舟没说话,却朝着阮诺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傅远舟的背影消失,阮诺还站在那儿。 “殿下,该回屋了,”花花提醒她:“莫要着了凉。” 见殿下和瑞王关系这般好,花花的心里也不由得软了许多——瑞王毕竟是殿下的亲兄长,他若是不亲近她,殿下该有多可怜啊。 还好瑞王待她好,她也喜欢和瑞王亲近。 “唔。” 阮诺听到花花的声音,才堪堪回神。 不知怎么,她莫名有些耳热,心跳得也有些快,可她又说不清这是因为什么,就只对着花花傻乎乎地笑了笑:“知道啦!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就朝殿内走去。 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调查皇宫,但她到底还是病着的,身子不爽,她也没有多少出府的兴致,就先躺到床榻上,想着过几日身子好些了,就去皇宫里调查。 躺了没一会儿,阮诺就睡熟了。 昨晚她睡得不算好,今晚倒算是补了觉,这一夜睡得很沉很香,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方才起身。 洗漱之后,她要用膳时,花花才说瑞王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只等着她睡醒,才招他进殿呢。 阮诺呆住。 “哥哥?” 她一愣:“他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 花花想了想:“有一段时间了。” “哎呀!” 阮诺一拍脑袋,懊恼道:“我怎么这么能睡!他一定等很久了啊!花花,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瑞王殿下有吩咐,不让奴婢吵醒您……” 花花一脸迟疑。 “唉!” 阮诺连忙道:“那快让他进来!” 不消片刻,傅远舟就走了进来。 “不是说我去看你吗,你怎么亲自来了!” 他刚一进屋,阮诺就喋喋不休地说道:“来也就罢了,你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这也不说啥,你怎么还不让花花叫醒我呢?你看你等了多久啊!” 傅远舟薄唇轻翘,声音染了几分笑:“不久。” 切!不久个屁! 我不信。 “阿阮可好些了?”傅远舟问。 阮诺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挠挠头:“我好多了呀,要不是你问,我都忘记我还来着癸水呢!” 傅远舟:“……” 花花:“……” “殿下!” 花花脸色微变,差点被阮诺这一句话弄得背过气去,她心口一痛,道:“殿下慎言啊!!!” “啊?” 阮诺看她,一脸茫然:“怎么了?” “……无事。” 傅远舟的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这几盒糕点是从城南买回来的,你尝尝,定会喜欢得紧。” 花花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一脸纠结地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家殿下也太单纯了! 来癸水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地说出口呢!还是在男子的面前说的! 虽说瑞王殿下是她的亲兄长,但也不能这么无所顾忌! 罢了罢了! 现在瑞王在这儿,她不便多言,等过一会儿瑞王离开,她说什么也要提醒殿下一番的! “哥哥!你真好!” 阮诺眼睛一亮,接过傅远舟手里的糕点盒,打开之后,闻了又闻:“真香!” 傅远舟唇角微翘。 “你怎么这么好呀!”阮诺心中欢喜,彩虹屁说的毫无压力:“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油嘴滑舌。” “真的!阿阮才没说谎呢!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阮诺说完,又凑近了傅远舟:“哥哥,你明天也来看我好不好?” 拿不拿好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来看看我。 嘻嘻嘻。 如果能拿好吃的自然是更好啦! 阮诺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儿,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好。” 傅远舟应道。 阮诺“耶”了一声,笑得更真切几分,她拉着傅远舟坐下,拄着下巴和傅远舟搭起了话来。 说来也怪,傅远舟算是寡言,虽然性子温润,但却鲜少开口,常人见他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平白地会升起一股疏离感,再不敢多言。 只有阮诺是个例外。 傅远舟的脸色虽淡,但眼底却是带着笑的,不说话时,也静静地看着阮诺,瞧着就耐心十足。 如此,阮诺怎么可能不和他亲近呢? 两人说笑着,时间过得越发的快。 接下来的两天,傅远舟也确实如他们约定好的那般,一有时间就来到公主府,而他也从不空手,带过来的各式各样的小点心以及甜腻腻的蜜饯各个儿都进了阮诺的肚子。 但傅远舟也不是闲人,只放纵了几天,他就要去忙碌春猎的相关事宜,和阮诺相处的时间慢慢变少。 而这段时日已经足够让阮诺的癸水走光了。 所以,阮诺身子干净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穿上夜行衣,趁着夜里无人,一路避着侍卫仆从的视线,暗搓搓地潜出公主府。 而后,她更为谨慎地潜入了皇宫。 啧。 哪怕是皇宫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鱼鱼也能来去自如! 阮诺嘴角轻翘了一下,眼底闪过狡黠。 皇宫大得厉害,她又不知道多少线索,前半个时辰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皇宫之中乱走,若非她武功超然,又有元气护体,怕是一早就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 可即使她武功高强,也不敢有片刻放松。 因为这里毕竟是皇宫,巡逻的侍卫有数十波,时不时地就有人从她身前经过,这怎么会让阮诺放松警惕? 谨慎之余,阮诺也在思考。 她要去哪呢?真相会在什么地方? 庆宣帝后那边阮诺是断不敢去的,即使去了,也未必会有什么线索,如此,阮诺只能握了握拳头,走了下下之策——去找那个疑似与柔妃熟识、但是害怕自己的女人。 可这事说起来简单,但若是想找到她,就太难了。 皇宫有多大,阮诺心里清楚,而这皇宫之中又分了多少个宫殿,阮诺却不知道了,既如此,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呢? 阮诺小脸儿一苦。 看来她还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走! 第188章 寻找 话虽这么说,但阮诺也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呆呆傻傻地翻遍整座皇宫呢? 她是这样想的,夜宴那日女人坐着的位置离主座甚远,她身边的嫔妃也没有几个是受到盛宠的,这说明女人也不招庆宣帝的待见。 如此,她就不该在皇宫的内围寻找! 阮诺眯了眯眼睛,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最后将目光定到远处的宫殿上——这将是她寻人的第一站! 但显然,阮诺并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也并没有在那里找到女人。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见放弃,依旧四处寻着,越寻,她心底的烦躁越盛。 早知道这人这么难找,她就应该早早地调查一番啊!现在好了,寻了这么久,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当然,这也只是阮诺暗地里偷偷想的,若是真叫她事先调查试探,她想来是不可能做的。 懒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害怕打草惊蛇。 如此,她能靠得住的人只有她自己了。 就这样,阮诺在皇宫里寻起了人来,眼看着自己就要将整个外围寻了个遍儿,阮诺终于有些气馁了。 话说她寻人的方向莫不是错了? 万一那个女人只是不喜欢热闹,故意坐在距离庆宣帝最远的位置呢? 啊啊啊!她到底在哪啊! 阮诺的耐心越发少了,体力也消耗了大半,只想着再找不到就赶忙回公主府时,她忽然身形一顿! 咦? 这间屋子怎么是亮着的? 她出门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又找了这么久,怕是早已经到了夜半时分,整座皇宫怕是除了侍卫和伺候主子起夜的宫女太监之外,没有哪个主子的房里是亮着灯的。 这间屋子除外。 阮诺升起了些许的好奇心,脚步若无地走上前。 “主子,您又梦魇了?” 隔着门窗,阮诺就听得女子的说话声,她小心地顺着窗子朝里看去,只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女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本鱼找了你一整晚,你竟然藏在这个地方! 阮诺心里一阵激动,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但她到底还是清醒着的,哪里心里有些想法,手上也没什么动作,只从门外偷偷地瞧着她们。 “主子,您喝些水?” 说话的宫女年纪不小了,生得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因为清苦的厉害,她颧骨很高,脸也很窄,看上去有些刻薄,但对待床上的女人,她却很是上心,说话时她语调里的担忧也不比谁少。 但女人却一直没有搭话,只眼神空洞地坐在床边,赤裸着脚呆坐在那儿。 除夕那日,阮诺见她时,她就已经又瘦又老了,当下脂粉未施,远远看去,她更苍老了几分,发丝带着银白,唇色也不见红润,那双眼睛更是浑浊且空洞,呆呆地望向一处时,甚至还有些诡异。 但宫女似乎并不怕她,见她这样,只叹息着开口:“主子,先喝点水。” 说着,她上前奉茶。 女人眼神空空,直到宫女越来越近,她方才将视线落到宫女身上。 又过良久,她声音沙哑着开口:“……不渴。” “主子?” “你……退下,咳咳。” 她似乎是生了病,瞧着有几分虚弱,说话时声音哑得厉害,甚至话说多了些,她还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咳嗽。 宫女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担忧,可到底还是拗不过自家主子,挣扎之后,也只能缓缓地退了下去。 房内只剩下了女人自己。 不知女人刚刚梦到了什么,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看,甚至带着一股神经质般的偏执,阮诺说不好,也只能继续偷看她。 她也不嫌无趣,只自己一个人傻坐在那儿,丝毫不见孤独。 阮诺在外面看着,无趣之余,莫名还有些心慌。 无他。 实在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太过诡异了。 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眼神空洞地望着一处,眼神黯然,不见丝毫光亮,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让人忍不住胆寒。 可若是细看,阮诺也看不出什么线索来。 女人坐了不知多久,眼神里的空意方才散去了些,她看着一个方向,许久,才叹息了一声。 叹后,她又靠到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 阮诺嘴角一抽,继续看着。 有病?你傻了唧地坐了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屁也不放,就要会梦周公去了? 阮诺一阵不爽,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躺在床榻之上,呼吸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地平稳规律。 她要睡着了。 这个认知让阮诺好一阵不爽! 虽然她早就猜到今晚自己大概率会无功而返,但也受不住有人浪费了她这么久的时间,还半点线索不给她留!这让她觉得自己白干了一晚上! 而女人的呼吸越发地平稳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睡熟了。 呜呜呜。 鱼鱼也应该睡觉的。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就应该一睡睡到天亮,像现在这样一会儿调查这个、一会儿调查那个做什么?耽误她一晚上。 眼看着女人越睡越熟,阮诺这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了。 但难受只是一方面,此时的阮诺拳头更紧、眸色更暗,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的睡颜呢。 她睡着了。 这似乎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 阮诺眯了眯眼睛。 她应该小心地潜入房中,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样想着,阮诺就暗中下定了决心,小心地走向房门,哪想她只是刚刚抬脚,发出一丁点儿的脚步声,屋内的女人就瞬间睁开了眼睛! 阮诺:“!!!” 她大骇!根本留意不到其他,就一头埋到了窗子底下,一动都不敢动。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总之是阮诺蹲得双腿发麻了,才缓缓地直起身子,露出半个小脑袋来。 床上的女人再度睡熟了。 但她睡得很不舒服,一双眉紧皱着,拳头也微微握紧,防备的姿态很重,但脸却是脆弱不堪的。 难怪刚刚阮诺乍一动作,她就惊醒了,原来是因为这人眠浅啊! 第189章 冷宫 阮诺尝试着用手轻轻地触碰一下门窗,眼睛则片刻不曾离开过女人的脸。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哪怕自己只是弄出一丁点儿小小的动静,女人的眉头都会微微皱紧,一副很快就会醒来的架势。 如此,阮诺还敢试探吗? 当然不敢! 这女人的觉也忒浅了!她要是一不小心踩到树枝儿,怕是也能给她吓醒呢!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神经衰弱? 阮诺咋舌,但还是不敢上前,只虚虚地握了握拳,就放弃了上前探查。 唉。 白来一趟。 阮诺想要叹气,但又怕自己的叹息声把屋内的女人吵醒,就只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了小宫女不满的抱怨声。 “大半夜的,她怎么又亮灯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可小声着点,别吵醒了她!这话要是让她听到——” 小宫女切了一声:“听到又能怎么样,她还能罚我不成!之前又不是没听到过!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她不清楚?不会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也不看看除了夏姐姐,谁把她放在眼里!” “嘘嘘嘘,你真是不要命了,她罚不了你,夏姐姐还罚不得吗?别忘了夏姐姐的姑姑可是夏嬷嬷!” 小宫女似乎忌惮了些,但还是不满地嘀咕:“夏嬷嬷要真看中她,怎么着也该给她换个主子,我看啊,她八成是不受夏嬷嬷待见!” “即使不受待见,人家也是叫夏嬷嬷一声姑姑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烦,明明她过得都这个样了,她还总是半夜折腾人,她睡不着也就罢了,害得我也睡不好!你说陛下怎么就不把她打入冷宫呢!左右她也不受待见!” 另一个小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敢妄议君上!” 小宫女也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嘴,两人又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方才歇息。 唔。 阮诺蹙了蹙眉。 看来那女人的处境比她想的还要艰难啊,区区一个小宫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呢! 还有,那个小宫女为什么会提起冷宫呢? 冷宫是什么地方,阮诺也是略有耳闻,但凡是嫔妃,没犯什么大错的,哪怕受了冷遇和忽视,也不会被打入冷宫的,可这小宫女为什么这么说呢? 是她随口一说,还是那个女人真的犯过错? 现在想想,除夕那日,庆宣帝对待她的态度也很是耐人寻味。 女人年纪大了,上一次受到圣宠怕是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可即使如此,庆宣帝还记得她。 说句难听的,庆宣帝就是一个为君不仁、为父不慈、为夫不贞的家伙,这厮贪慕美色,后宫里的美人海了去了,可这些美人能给他留下印象的会有几个? 怎么他偏偏记着这个女人呢? 而且看庆宣帝当时的脸色,想来他对这个女人也是看不上眼的,既然如此,以他的残暴,为何会将女人留到今日呢? 阮诺眉头越锁越深,心里的种种猜测全都涌了上来。 莫名的,她想去冷宫看一看。 庆宣帝后宫里的女人都这么年轻,那年老的妃子去哪了?死了还是被驱逐出宫了?亦或是——被打入冷宫? 阮诺眯了眯眼睛,心中稍定。 她想去冷宫看看。 说干咱就干,她也不耽搁,轻手轻脚地离开宫殿之后,她就踏入了寻找冷宫的新征程。 这回她找的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到了冷宫。 但她却犯了难。 话说……冷宫真的有点吓人啊! 整座皇宫没有哪一处是暗的,即使主子睡了,伺候主子的太监宫女也是掌着灯的,但冷宫呢?放眼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好像深渊里藏着一只恶毒的猛兽,张着大嘴,时刻等待着猎物进门! 这也忒黑了些。 阮诺有些迟疑。 她倒是不怎么怕黑,但这冷宫给人的感觉实在是阴森了些,再加上现在是夜间,哪怕进了冷宫,她也很难寻到她想要的东西啊! 想来胆大包天的阮诺升起了退缩的心思。 可是来都来了,要是这么走掉,也实在是不值当啊! 阮诺纠结了半晌,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潜入了冷宫! 呵! 鱼鱼才不怕呢! 哪怕真有什么危险,也不会有谁会是鱼鱼的对手! “啊!” 她正这样想着,就险些出身未捷身先死!刚一飞入冷宫,她就一脚踩空,从长着青苔的大石头上滑了下来。 “嘶……” 阮诺脚踝先着地,差点疼出泪花来! 疼、疼死了…… 她半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半条腿都废在这儿了,好不容易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脚踝处还是疼得厉害。 离了大谱! 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家门口放一块突兀的大石头啊!!! 好,毕竟这里是冷宫,是她要求太高了,呜呜呜呜,她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也怪她,事先准备的不充裕,她要是拿个照明的东西来,也不至于摔得这么惨啊! 也好在现在不是除夕,天上挂着的月亮谈不上多圆,但也勉强能够照明,阮诺借着月光,也能看到些许的东西,不然她说不定会摔得更惨。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等脚踝上了的痛意稍稍歇了些许时,才一瘸一拐地往冷宫里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里作用,她越往里走,身子就越冷,隐隐的还升起了一股难掩的惧意,话说——她怎么总能听到“呜呜呜”的声音呢? 这是猫叫,还是风声,亦或是——有人在哭。 后者让阮诺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不会是有人在哭。 这大半夜的,有什么好哭的? 这样想着,阮诺心跳得却比刚刚更快了,步子也慢了许多,而这慢下来的代价就是感官被无限地放大,恐惧也在寂静中蔓延。 脚踩雪地的咔嚓声越发的响,风声刮着耳朵,吹得阮诺心底发凉。 那呜咽声越发的近了,隐隐地阮诺似乎还听到有人哼唱着歌谣。 该说不说,这人的声音还算好听,哼唱时却没有多少感情,莫名空洞,明明声音又轻又细,却被阮诺的耳朵瞬间捕捉! 第190章 深井 有人在冷宫里唱歌?! 阮诺头发一麻,身子更冷。 唱歌的人分不清年纪,但知道她是个女子,歌声幽怨中带着些许的慈爱,像是歌谣,也像是唱歌孩子听的摇篮曲,她哼唱着、呜咽着,让寒风中的阮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这冷宫还真的有点吓人。 此时阮诺的心里多半都是惧意,但却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查看。 她只远远地看一眼,不妨事? 她得看看谁在半夜唱歌,装神弄鬼地吓唬人啊!不然这一趟她不是白来了吗!等下次!下次她一定白天来!!! 虽说她胆子不算小,但也经不住这么吓啊! 阮诺脚步轻轻地往前走,一双猫儿眼睁得比平时还要大上几分,近乎一眨不眨地往前瞧。 而她不看脚下的后果就是再度踩中了一块小石头! “啊!” 阮诺惊呼一声,眼看着自己身子前倾,就要跌倒,她连忙伸出双手,虚虚地向下一撑! “啊!不!” 不知是按到了什么,她掌心一痛!身子一空!骇得阮诺险些失声尖叫,而借着月光,刚好能看到她身下的这口深井! 阮诺:“!!!” 我靠! “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倒霉兮兮的小人鱼一头栽了进去! 身子着地之前,阮诺还在想的就是自己为什么要尖叫?哪怕身下都是井水又能怎么样呢?她一条鱼,还能淹死不成?! 怕的是身下的井里面没有水啊!!! 怕什么来什么,阮诺来不及细想,就一头扎到干涸的井底,疼得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诺终于睁开了眼睛。 阳光顺着井口照入井中,哪怕是井内也能借到些许的薄光,阮诺眼珠转了转,咬牙撑了半天,方才直起了身子。 “疼……” 头好疼。 阮诺龇牙咧嘴地伸手摸了摸恼后,入手黏腻,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向手心,果然看到了一手的鲜血! 难怪这么疼!她竟然流了这么多血! “呕……” 阮诺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刺鼻的恶臭呛得干呕咳嗽,她捂着心口,咳得满眼泪花,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昨晚她潜入冷宫,一不小心掉到了井里,而现在,她正待在井下…… 等等,她怎么感觉…… 她怎么感觉有人在看她啊!!! 阮诺头上失血,脸色本就白得厉害,这个猜想一出,更是让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她吞咽着口水,缓缓地转过头来,视线刚好和一个人形的黑影对个正着! 阮诺:“!!!” 她白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但人鱼超强的身体素质让她很难闭上眼睛。 麻麻! 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不知被关在井里多少年了,衣裳早已辨不出颜色,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长发油腻腻地披散着,全身都脏的厉害,而他的身下则是恶臭扑鼻的排泄物。 阮诺:“!!!” 靠!难怪这么臭!这人就在这方寸之地又吃又拉的,怎么可能不臭! 还好现在是冬天,没看到什么蛆虫,不然—— 阮诺又想呕了。 “嘶啊!” 这人似乎在愤怒,又像是害怕,正拼命地想要挣脱困在自己身上的锁链。 但显然,这只是无用功。 他的四肢都被锁了起来,别说挣脱,就是他能活动的范围,都只有一步之远,甚至连走近阮诺的可能都没有。 也好在他走不过来,不然阮诺晕了那么久,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呢! 阮诺有些后怕,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这人说不话出来。 不止如此,这人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 这…… 他是犯了什么错,怎么被庆宣帝锁在这儿了? 别问这件事为什么是庆宣帝做的,因为除了庆宣帝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也没有人这么变态,庆宣帝哪怕是杀了他也是可以的,偏他不这么做,他非让人家活着、每日差人扔些食物给他续命,也要让他活着。 假使这是一个有爱干净、有尊严的人,经此磋磨,怕是已经疯了大半了。 阮诺一阵胆寒。 “嘶啊!” 他还在挣扎,似乎是在和阮诺说话,又像是在咒骂。 阮诺愣了愣:“你认识我?” 这人好像也认识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人曾经认识柔妃,不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应该是这样的。 果然,阮诺的话音落下,这人就更激烈地挣扎起来,他这一挣扎,那并不高大,还有些瘦弱的身形就暴露无疑了。 “你、你是女人?” 阮诺震惊。 这竟然是一个女人! 我滴老天鹅!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得罪的庆宣帝啊,竟然被当做畜生一样对待?! 这人说不了话,只是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呜咽,配合着锁链的声音,真是让人头皮发麻,阮诺忍不住想要后退:“你——” 她想问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但这人的眼神实在是不友好了些,一副要将阮诺生吞活剥的样子真的瘆人,想来她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而且她现在的脑子八成已经不正常了。 毕竟任谁在井里关了这么多年,都很难正常下去啊! 阮诺强忍着昏厥的冲动,站起了身。 “咦?” 她刚一起身,余光就看到这人的身侧有一枚灰扑扑的发簪,阮诺眼前一亮,知道这是猜出此人身份的唯一方法,就连忙上前几步。 但……真的太脏了。 阮诺屏着呼吸,用帕子抱住自己的手,才将那污秽中的发簪捡了起来。 女人似乎更怒了,看向阮诺的眼神继续泣血。 阮诺不敢看她,先用帕子把辨不出颜色的簪子包好,然后就咬着牙抬起头,往井上瞧。 井很深,但阮诺还有不少元气,足够她挥霍,想要离开深井,不算太难。 这样想着,阮诺又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似乎没完全疯掉,见阮诺看她,像是猜到她无计可施,也无法从井里逃出去,只能和自己一样一辈子困在井中一般,忽然笑了起来。 阮诺:“……” 她原本还想着等夜色降临,再逃出深井,免得被人发现。 现在一看,她是真的没办法和这个女人待在一整天啊! 所以,她还是逃! 第191章 等等 阮诺下定了决心,就不准备耽搁,深吸了一口气,试了试深井的硬度,就准备往井上飞。 但身后的笑声实在是魔性了些,让阮诺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她几眼。 这女人脏的辨不清五官,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厉害,似乎是在说:你试个什么劲?这么深的井,你还能跳上去不成! 阮诺:“……” 你别不信,鱼还真能! 阮诺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头上和脚踝处的痛意,猛地上前迈步,借着深井的力,一跃飞到井上! 哈哈哈哈!想不到!爷会飞! 阮诺还没来得及咧嘴笑,就被脚踝疼得差点窒息,井下发出的声音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她生怕自己待在这儿,会遇到给冷宫中人送饭的太监们,刚一站稳,她就赶忙朝无人的地方躲。 该说不说,即使是冷宫像这里这么僻静的地方也是很少啊。 天知道她昨晚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阮诺忍着疼,一步步地往外走。 冷宫不比其他地界,巡逻的侍卫几乎没有,所以阮诺可以放任着自己走得慢些,可一旦出了冷宫,就到了龙潭虎穴,阮诺必须精神高度集中,飞速地运转元气,快速离开皇宫,不然怕是会有危险。 阮诺清楚这些,自然是十分谨慎,哪怕身上疼得厉害,她也咬牙忍了下来,一路上都近乎透支体能地使用元气,终于逃出生天! 但刚逃出皇宫,她就体力不支,险些一头扎到地上。 日。 公主府为什么离皇宫这么远?! 把她累死,她也走不回去啊! 阮诺脑子昏昏涨涨,一脚深一脚浅地扶着墙往前走,心里不断的祈祷。 傅远舟。 傅远舟。 你快出来啊,我要死了…… 阿姐、大哥哥…… 阮诺腿软的厉害,全凭着元气吊着一口气往前走,也没走多久,她就一脚踩空,摔到地上。 娘的。 扶她起来!她还能再战一百年! 但有心无力说的大抵就是阮诺现在的状态,她心里清楚的很,可身上却也没多少力气,只想着先窝一会儿,等缓过来之后,再一举冲回公主府。 可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不让她如愿。 “嘶!” 她听到一道有些尖锐的男音:“快来人把这不长眼的东西拖走!别挡了七殿下的路!” “是!” 阮诺:“……” 拖?拖你妹啊拖! 等等,七殿下? 该不会是—— 阮诺一个激灵,昏昏涨涨的脑袋瓜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脸。 “等等。” 果然是傅远哀的声音…… 阮诺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裳里,但根本不可能如愿,只能听着傅远哀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传来,而后,有人挑起了阮诺的下巴。 唔,动手的是一个太监。 没办法,谁让她身上脏的厉害呢! “啧。” 她听到傅远哀似笑非笑的声音:“带走。” 不要!!! 阮诺内心是拒绝的,身体也呈防备的姿态,一双小手死死地抓着太监的手腕,一副你拽我走,我就捏死的凶狠表情。 但她虚弱的厉害,哪里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呢,不过几下的功夫,受伤的小人鱼就被几个太监扛走了。 阮诺:“!!!” 她一时怒气上涌,真真儿地晕了过去。 一天的时间接连晕了两次,是阮诺也没想到的。 好在傅远哀虽然与她是面上交情,但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将她弄死,等阮诺睁眼时,就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子也清清爽爽的,似乎有人在她昏迷时,帮她换了衣服。 至于她流血的后脑勺以及肿成馒头的脚踝,也没有被对方忽略,早早就已经包扎好了。 唔。 虽然一定不是傅远哀自己帮的忙,但光是吩咐下人帮助自己,就已经足够啦! 说起来还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傅远哀再坏,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家亲妹做什么? 阮诺的眼珠儿动了动,忍着疼撑起身子。 “姑娘,您醒了?” 阮诺这边刚一起身,在她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就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迎了过来。 “您这身子可是好些了?”丫鬟问。 阮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微哑着开口:“多谢你的照顾,若非是你……” 来,说。 说出你真正的主子来! 果然,阮诺这话一出,丫鬟就连忙摆手,笑道:“姑娘误会了,奴婢哪有那样的本事!救姑娘于水火之中的人是我们家公子呀!” 切! 不就是傅远哀那厮吗?说什么劳什子的公子啊! 等等…… 这小丫鬟为什么要称傅远哀为公子?她不知道傅远哀的真实身份?也是,她刚刚不也没有称自己为殿下,而是一直叫着姑娘吗? 所以,这里不是七皇子府? 阮诺眼皮一跳,莫名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傅远哀为什么不带自己去七皇子府? 他另有所图?! 一定是这样! 他将自己带到他的别院,想来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如此一来,他真的想做什么事,就无需顾忌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位不知身份的普通“姑娘”啊! 阮诺小脸儿一白,心里瞬间拉起警鸣! 她现在虚弱不堪,哪怕将元气耗光,也未必能够逃出傅远哀的掌控…… 不行!她得补充体力! “姑娘,您晕了大半天,现在都是傍晚了,”小丫鬟小心地看了阮诺一眼,问:“您可要用膳?” 用!用用用! 当然用!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用!” 阮诺像是被按中了哪个开关儿,瞬间精神了起来。 小丫鬟显然也是被她吓了一跳,但良好的职业素养和肌肉记忆还是让她第一时间躬身应是,而后抽搐着嘴角缓缓退下! 等小丫鬟走了,阮诺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肚子。 说起来,她好像整整一天都没有吃到一粒米了…… 昨天夜里,她潜入皇宫,自然是没有吃饭,等进了冷宫,又掉入了深井,好不容易从井中逃脱,又被傅远哀抓了来,哪里又吃得上饭呢! 唔。 我可真是一条可怜的小鱼儿。 第192章 怀疑 阮诺心中感慨万千,脸上却有些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的模样,瞧着傻乎乎的。 好在小丫鬟并没有让她等上太久,阮诺没思考多久,饭菜就已经被端了上来。 而与这些饭菜一同出现在阮诺面前的人,就是傅远哀。 阮诺:“……” 喂!还想不想让鱼好好吃饭啦! 对着傅远哀这张似笑非笑的死人脸,她要是能吃下去,才是真真儿的奇怪呢! 眼看着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将饭菜备好,而后躬身离去,房间内只剩下自己和傅远哀时,阮诺终于眯了眯猫儿眼:“七皇兄?” 傅远哀微微颔首,算是应声。 他也是怪,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上几句话的,偏偏他就是一副混不在意的表情,甚至与阮诺搭话都不愿意。 阮诺:“……” 她心中的忐忑更上一层楼! 傅远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能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带着自己回到七皇子府,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好!眼下她又称呼他为七皇兄,但他一副爱搭不理人的模样,他这分明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啊! 他想干什么! 阮诺脸上挂着的虚伪笑意隐了去,一双猫儿眼也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想怎样?” 这话一出,就相当于阮诺彻底和傅远哀撕破脸皮了。 对,你到底想怎样,咱们开诚布公地谈,别暗搓搓地使小手段! 阮诺这话一出,傅远哀就轻挑了一下眉梢,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转瞬,他有恢复了冷然:“哦?” 他开口:“长乐莫不是误会了。” 误会? 误会个屁! 这个时候你叫我长乐了!刚刚呢?刚刚你丫的在想什么呀! “误会?” 阮诺扯了扯嘴角:“七皇兄想要什么,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比较好,左右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是呢!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装什么装啊! 这话落下,傅远哀似乎还很无辜:“长乐在说什么?怎么皇兄一句话也听不懂呢?” 话虽这样说,但他那双荡漾着笑意的桃花美目里,却已经闪过了其他情绪。 像是冷凝,也像是失笑。 阮诺皱了下眉。 傅远哀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人是他,现在装无辜的也是他? 阮诺拳头紧了又紧,一张小脸儿板得厉害,一副“我正在思考,你别打扰我”的表情。 事实上,傅远哀也没有打扰她。 “……七皇兄,”阮诺眼珠儿微微一转,计上心来,问道:“这里是你的王府吗?” 来,开始你的表演!让我看看你这条老狐狸是怎么辩解的!哼! 傅远哀倒是没有隐瞒,闻言摇头,轻声开口:“这是城南的别院,并非王府。” 嚯嚯嚯! 你承认了! 阮诺直起身,一双猫儿眼微微抬起,正和傅远哀的桃花眼对个正着。 一个含笑,一个带刺,偏笑着的人冷凝,冷脸的人柔软,瞧着就让人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别院?” 阮诺像是不理解,喃喃一声,道:“怎的不是在王府呢?” 这回傅远哀没有搭话。 阮诺下巴微扬,直视他的眼睛。 “长乐莫不是对皇兄有什么误解?” 傅远哀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有些难过。 阮诺:“……” 你难过个屁!我冤枉你了不成?误解?哪里有误解?这分明是正解好!你丫的当初害小公主时,可记得半分兄妹情义了?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说出口。 无他,主要是她还不想死。 她一旦完全和傅远哀撕破脸皮,想来傅远哀是断不能留她了。 阮诺看着傅远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兄不妨说说你为何带着长乐来到别院,而不是你的王府呢?” 是别有所图! “只是这个问题?” 傅远哀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在难过,闻言,他那双美目都黯然了些。 “长乐身负重伤,又穿着一身的夜行衣,想来是有要紧的事要办,”傅远哀顿了顿,苦笑着开口:“我怕误了长乐的大事,一不小心暴露长乐的身份,这才出此下策,未想,竟让长乐误会了。” 阮诺:“???” 啥玩意? 你咋把球踢到我这边了? 等等,他的意思是他带自己来别院是没有其他目的?既然如此,自己的质问岂不是显得很可疑? 而且!他刚刚故意提起了“夜行衣”和“身负重伤”唉!!! 他这是在怀疑自己? 我可去他鱼的! 本鱼有什么可怀疑的?不过是调查一些小事儿罢了! 再者,她调查的那些东西也和傅远哀无关啊!他有什么可怀疑的? 啊啊啊! 怪她,怪她,都怪她! 是她自己冲动了!刚刚她要是没有质问傅远哀,她何苦落到这般田地呢!等等,其实即使她不质问,傅远哀也是要问她的。 毕竟平时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儿,忽然穿着夜行衣、满身是血地躺到地上,确实是很惹人怀疑啊!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不行,她不能落了傅远哀的套儿,更不能直接解释,她得无视!对!她要无视傅远哀的问题!反正他又没问! “原来如此。” 阮诺惭愧道:“皇兄大善,是我误会您了。” 傅远哀摇头,说:“话虽如此,但皇兄也是有些私心的。” 阮诺:“……” 啥、啥意思。 她怯怯地抬起头来,心中忐忑。 你想说啥? 但显然傅远哀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说完那句话,他就顿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阮诺快受不住了,他才问道:“不过,长乐怎的伤成了这样?” 阮诺:“……” 喂!这个问题怎么又被踢过来啦?! 傅远哀轻叹一声,说:“你伤得这般重,没有半点自保能力,好在是遇上了我,但假使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歹人,又当如何?” 唔。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自己,其实句句都是在怀疑她啊! 阮诺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了又紧,脑子转得飞快,片刻不停地想着对策。 第193章 狡辩 “若非皇兄搭救,长乐怕是……” 阮诺话没说完,就轻叹了一口气,一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表情。 “也怪我太不小心了,”阮诺摇头:“好不容易出门散心,也不小心着点儿,一不留神,就跌到了地上,摔个正着。” 是了,她后脑的伤口一看就是摔出来的,这样说完,想来傅远哀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会细问的。 “既然是出门散心,长乐为何穿着夜行衣呢?”傅远哀问道。 阮诺:“!!!” 刚说完你不会细问,你怎么就问上了?! 你大爷的! 这叫我怎么回答? “是这样的……”阮诺眼珠乌溜溜地转,眉眼间闪着狡黠:“自从前些日子在正街吃到了美食,我就一直记在心里,想着哪晚有时间再出来一趟,但又怕夜里出门,落人口舌,这才出此下策。” 说着,阮诺装作叹息:“哪想我腿脚不利索,竟然从墙上跌了下来!” 对对对! 这就解释通了! 至于傅远哀信不信,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傅远哀:“……” 他要是信了,就真的见鬼了。 这傅长乐真是油嘴滑舌,没有半句真话啊,偏她还笨得厉害,连说谎都能叫人一眼看穿。 不过借着这些话,傅远哀也大抵知道了阮诺的深浅,便也不再为难她,侧着身子,任由阮诺起身。 原本他是以为这满嘴谎话的小姑娘是要第一时间赶回公主府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小姑娘起身之后,就朝着桌上的膳食走去了。 傅远哀:“……” 饿死鬼投胎? “那个……”阮诺轻咳一声:“皇兄也要吃一些吗?” 傅远哀:“……” 大可不必。 他笑着拒绝。 阮诺饿得厉害,倒也不再让,自顾自地拿起筷子,胡吃海塞了起来。 她饭量大,又饿得狠了,自然吃得又快又多,没一会儿的功夫,桌上就不剩什么了。 傅远哀:“……” 他莫名升起了一股想揉一揉眼睛的冲动。 那一桌子的食物全都进了傅长乐的肚子? 傅远哀不自觉地朝阮诺的肚子瞄了一眼,不见明显的凸起。 额。 所以那些东西都被她吃到哪里去了? 阮诺吃完饭,自然不会多留,转身就要和傅远哀告别,但傅远哀是什么人,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让阮诺独自离开,就也披上披风,坐上了马车,带着阮诺一路行至公主府。 马车刚一停下,傅远哀就颔首吩咐:“被看、云墨。” 两个模样上乘的丫鬟连忙扶着阮诺起身,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下马车。 阮诺好不自在,又一道谢后,就差人寻来了公主府的丫鬟,转而正式向傅远哀告别。 傅远哀含笑点头。 好一副兄友“妹”恭的模样。 阮诺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一步步地走进公主府,没走多久,就见不远处有人大步走来,阮诺一愣,惊喜道:“哥哥!” 此人正是傅远舟! 这人走近,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没有表情就已经说明了傅远舟此时的心情,阮诺偷偷地看了他好几眼,试探性地问道:“哥哥,你生气啦?” 傅远舟没说话,只是看着阮诺一瘸一拐的腿微微拧眉。 阮诺虽然被丫鬟搀扶着,但脚上也是要用几分力气的,每每脚踝用力,阮诺都会疼得小脸儿发白,如此几次,傅远舟如何看得下去,当即开口:“你们退下。”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 “退下,”傅远舟重复道。 “是。” “唔……哥哥,”阮诺吸了吸鼻子,朝着傅远舟伸出罪恶的小手:“抱。” 快抱抱我!我的元气都要耗光了呢! 傅远舟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 阮诺:“……” 唔,虽然她不怎么会看人脸色,但也知道傅远舟此时心情不好,她唧唧嘴巴,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双手。 下一秒,她被人腾空抱起。 阮诺:“!!!” “咿呀!” 她吓了一跳,连忙环住了傅远舟的项颈。 傅远舟却不没有应声,沉着一张脸大步朝着阮诺的寝宫走去,阮诺愣了一下,抱着傅远舟身体的双手更紧了几分。 傅远舟虽然文弱,但到底是个男人,力气大,步子更大,没两下的功夫,就抱着阮诺走进了寝宫。 “殿下……” 在寝宫里焦急等待着的花花见到阮诺,也是一愣,连忙上前。 但傅远舟却没有给她伸手的机会,就抱着怀里并不听话的小鱼儿大步朝里殿走去,不消片刻,就将阮诺抱到了床上。 阮诺的眼神躲闪了两下,莫名有点不敢看他:“哥哥……” 傅远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搭话。 “我是想出去玩来着,但是一不小心踩空了,摔到了脑袋,”阮诺小声为自己辩解:“是七皇兄捡到的我。” 也不知道傅远舟信是没信,总之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阮诺一眼,道:“摔破了头?” 在傅远哀面前,再如何她也撑着,但傅远舟现下这么一说,阮诺就瞬间委屈了,当即侧过脑袋让傅远舟看她的伤口:“都破了,疼。” 傅远舟看她。 小姑娘确实伤的有些重,后脑勺被包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溢出了一点血迹,傅远舟眸色微沉。 “疼?” 阮诺嘴巴一瘪,小珍珠差点掉下来,她红着鼻子说:“疼。” “疼还四处乱跑?” 傅远舟说了句,但见阮诺这样,也不忍心深说,就问:“野了一天,可是饿了?” 阮诺:“……” 什么叫野了一天? 鱼鱼才没有四处野好不好! “唔,不饿,”阮诺低头扣手,莫名有点不敢看傅远舟:“我吃过了。” 傅远舟抬起眼。 阮诺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她,此时傅远舟的心情并不美好,她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见他眼神淡淡,这才小心地拉了拉傅远舟的袖子。 “阿阮当时太饿了,一时没忍住,才吃了点,”说完,阮诺又眼巴巴地凑过去:“如果哥哥给我准备了其他好吃的,那我一定还能吃光。” 傅远舟:“……” “美的你。” 第194章 遇刺 见傅远舟愿意调侃自己了,阮诺也知道他的气消了大半,就说:“你放心,我厉害着呢,一般情况下遇不到什么危险,哪怕遇到危险了,我也能跑路。” 这倒是真的,人鱼就是这么自信! “以后有什么事,提前知会一声,莫要自己动手,”傅远舟看她一眼,淡声道:“别出了事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阮诺:“……” 嚯!我那么笨? 不过傅远舟能这样说,倒是让阮诺有些感动。 以傅远舟的脑子,定然早就猜到自己是在说谎了,甚至他八成都知道自己是趁着黑夜做了什么事,但他没有问,只是告诉自己可以相信他。 呜呜呜,阮诺真的有点感动了。 她“唔”了一声,一头扑进了傅远舟的怀里。 “阿阮?” 阮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贴着傅远舟的身体放好,借机收拢元气,嘴上却哼哼唧唧地说:“要抱。” 好在傅远舟只是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她。 阮诺唇角一勾,把头靠到傅远舟的肩膀上。 “嘶。” “怎么?” “一不小心压到腿了,”阮诺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心地把自己肿成猪蹄样的脚收了回来:“好疼。” “也是摔的?” 傅远舟微微蹙眉。 阮诺:“……” 她好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嗯!都是摔的!摔了两次,呜呜呜。” 一次摔到了石头上,一次掉进了深井里,每一次都这么疼,阮诺可怜兮兮地苦起脸儿来:“我还以为我的腿断了呢!” 眼看着傅远舟垂下眸子,阮诺又怕他担心,说:“不过我身体好得很,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好了!对了,春猎是不是要开始了?我也要去?” 傅远舟看她一眼,点头:“不止是你,大渊的世家女还有官宦人家的子嗣都会到场。” “唔……” 这么多人! 春猎还真是大渊的盛事啊! 不过阮诺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些担忧:“春猎之前,我的腿能好吗?” 说着,阮诺又蹙了蹙眉:“我都很久没有骑马了,还得提前练一练呢!” “你要上场?” 傅远舟看她一眼:“女眷即使上场,也都是在猎场外围狩猎。” “啊?” 阮诺呆住:“为什么?” “内围危险。” 阮诺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内围危险,为什么男人可以去?难不成男人都比女人强?我不信。” 傅远舟看她一眼,说:“大渊的女眷大多不喜欢抛头露面。” 阮诺撇嘴。 她才不信!书中女主就是在春猎场上大出风头的! 等等! 春猎? 阮诺猛地坐起身子! 原着里庆宣帝遇刺似乎也是在春猎场上?! 是这次春猎吗? 阮诺脸色微变。 “阿阮?” 傅远舟垂眸,视线落到阮诺红肿的脚踝处:“你的腿好了?” 阮诺低头一看。 红肿的脚踝正卡在床头上! 她疼得脸色一白,后知后觉地叫出了声:“啊啊啊!疼啊!” “疼还不小心着些?” 傅远舟瞥她一眼,这才示意花花上前,帮阮诺脱下足衣,等阮诺的脚洗干净,放进被子里之后,傅远舟才正眼看她:“你再这样不知轻重,腿上的伤就别想好了。” “唔,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说完,阮诺的眼珠儿转了转,目光流转之间,眼尾的狡黠险些溢了出来:“哥哥,你坐过来一点儿嘛!” 对对! 再近一点儿! 咱们排排坐,我还要吸一些元气过来呢! 也不知傅远舟是对她纵容,还是他猜到了阮诺的想法,他竟没有拒绝,而是真的坐到了阮诺的身侧。 如此,阮诺又岂会和他客气,当即伸出了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手冷,”阮诺笑弯了眼睛:“我们贴贴。” 贴贴。 贴贴…… 傅远舟面沉如水。 受了伤的小鲛虽然没有哭唧唧,但确实比往日娇气了许多,哪怕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她秀气的小眉头也是轻轻皱着的,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她的抽泣声。 傅远舟安抚地握着手心里软软的小手,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阿阮。” 阮诺在半睡半醒间被人吵醒,不由得皱了皱鼻尖儿,闷闷地应了一声:“唔。” “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就来问我,可好?” 他轻声开口,声音略淡。 阮诺“唔”了一声,又茫然又惊讶。 傅远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是在调查大渊皇室的事?所以他告诉自己,不用她亲自去查,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找他? 他是这个意思吗? 自打到了人类世界,阮诺都觉得自己越发地废脑子了。 在深海里,她不需要思考,只强大到让人有所忌惮,就能活得好好的,但人类世界不是,你不单要强,还要有权有势!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脑子! 如果没有脑子,你可能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 就像现在。 阮诺分明听出了傅远舟有言下之意,却不知他在说什么,保险起见,她就连声道:“嗯嗯!知道啦!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哥哥!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当然,即使阮诺听懂了傅远舟的话,她也不会真的向傅远舟发问。 她没那么蠢,也没那么信任他。 她承认她心里对傅远舟是有好感的,她愿意和他相处,也愿意和他亲近,但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对他的防备依旧在,平时没有显现,可一到关键时刻,阮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原书中傅远舟的狠辣。 即使傅远舟什么也没做,阮诺对他的防备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这很不公平。 这对傅远舟来说太不公平了。 阮诺睫毛轻颤了一下,鼻尖儿微微发酸。 人心都是肉长的,和傅远舟相处了这么久,她如何看不到傅远舟对自己的真心?他是真心待她好,也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妹妹疼爱的,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傅远舟对自己远比阮长歌待她还要珍视。 她不应该这么对他。 也许,她应该尝试着稍稍信任他一些。 第195章 信任 阮诺的心跳声有些快。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尝试着信任傅远舟,这让她既觉忐忑,又忍不住悸动。 对,试一试。 万一她对他的那些了解只是刻板印象呢?万一他本质上是个好人呢? 好人。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有些想笑。 她眼睛一弯,正要笑出声来,却莫名感觉身边的气压忽然低了好几个度! 阮诺怔愣一下,连忙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一直被她握住的手也被他的主人抽离出了她的掌控。 “哥哥?” 傅远舟起身。 他还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可刚刚还给阮诺温暖的一件衣裳,忽然现出月的高洁和疏离来,冷月样的光辉现出寸许,就让人难以接近了。 更别说傅远舟冷着的这张脸了。 如果说对待别人,傅远舟永远戴着一张伪装的假面的话,那对待阮诺,他似乎显少伪装。 他的每一次不满、每一次烦躁,都不曾隐藏,甚至情绪的转变都能让阮诺第一时间察觉,似乎是他在故意展现自己的软肋一般。 也是。 他若是在外也似对待阮诺这般喜怒形于色,怕是早就让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但阮诺却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是见了傅远舟的冷脸,她心尖儿一颤,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傅远舟的袖口:“哥哥,你不开心吗?” 半晌,傅远舟才纡尊降贵地看她一眼。 这一眼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寡淡的厉害,只匆匆一瞥,就让人感受到他心中的不愉。 小鲛不信任他。 事实上,傅远舟老早就猜到了阮诺对自己的态度,但奈何这段时间的小鲛人太听话太软乎了,对自己的依赖也不似作伪,傅远舟就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疑惑抛了出去。 直到刚刚,他忽然听到小鲛人近乎敷衍的拒绝,他才恍然地明白过来。 他的小鲛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甚至,她还在防备他。 傅远舟的呼吸微微窒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轻颤着,心悸感更重。 小没良心的。 他对她这样好,她竟然从没信任过他。 那她当自己是什么?一个贴上来的零食库? 饶是他不想露出半分多余的情绪,可还是控制不住心头的冷意,只得起身,将那股子近乎脆弱的失落隐藏了去。 他得冷静冷静。 小鲛的话像是冷风一般吹散了他好不容易才升起来的热情。 这段时间,他确实太放纵自己了。 傅远舟闭上眼睛。 以前的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连养鱼逗鸟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在王府,就是在无心阁做事,几乎不曾耽搁。 可自从有了这条没良心的小鲛,他心里总是记挂着她,虽然不至于对正事不上心,但也确实是在阮诺的身上用了很多的时间。 他不该这样。 傅远舟脸上的冷色渐渐淡了下来,眉眼间也不似刚刚那般冷凝,可不知怎么,阮诺却觉得这样的傅远舟是真正和自己疏远了的了。 “哥哥?” “时候不早了,”傅远舟缓缓开口,声音淡淡:“我也该回府了。” “啊?” 虽然阮诺的元气已经恢复了大半,但乍一听到傅远舟要走,她还是惊愕地坐起了身:“哥哥?” 也许是傅远舟近来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以为他不会这么早离开,即使他留得越久,越容易受人诟病,他也不会离开。 “阿阮也早些休息。” 阮诺呆了呆。 明明傅远舟对她依旧还像以前那样,也还笑着叫她阿阮,可她还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她想不通,但本能地觉得不安:“哥哥,你是不开心吗?” 傅远舟身形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阮诺,而后眉眼微弯,失笑道:“怎么会。” “呼……” 是呢。 怎么会。 阮诺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和傅远舟摆了摆手,道:“哥哥慢些走!改日有时间了,记得来看阿阮啊!” “好。” 他说完,便朝殿外走去,不消片刻,身影便消失不见。 阮诺这才收回视线,又看向了自己受伤的脚踝,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而后,她才乖乖地躺到床上。 一夜好眠。 人鱼的自愈能力比人类要强上许多,第二日一早,阮诺的伤口便已经结痂,脚踝处也开始消肿。 又过几天,阮诺的腿已经可以尝试着下地了。 可傅远舟一直都没有来。 阮诺也从一开始的疑惑郁闷,到渐渐地意识到了什么。 傅远舟对自己向来很好,说是宠溺都不为过,特别是前段时间她来癸水,身子不爽的那段时间,傅远舟更是近乎寸步不离的照顾。 甚至有时候阮诺都会恍惚的以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大反派傅远舟。 是呢。 傅远舟是什么人啊。 他生平最重视权势,为了那个位置,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抛弃,甚至连他自己的身体,他都没有太过上心,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浪费时间来照顾自己呢。 可来看她的人偏偏是他。 明明阮长歌因为身份等一系列的原因,都鲜少有时间会来,但傅远舟这样一个为了宏图伟业,四处奔波的人,却能做到日日都到,每次还都带上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甚至会待上一刻钟之久。 如此,阮诺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但他这次好像真的和她疏远了。 阮诺睫毛轻垂,眼底闪过黯然。 从她说出那句“我以后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你之后”,傅远舟身上的气压就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 难道他听出自己的敷衍来了? 也是,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肯定听不出这些来呢。 可、可…… 阮诺扣着手指头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直将白嫩的指尖捏得通红,也不曾回神。 可若是真让她开诚布公地将一切都告诉傅远舟,她又如何做得到呢? 即使她做到了,傅远舟又能保证将一切都告诉她吗? 未必。 他们之间必然会设有心防,这心防不单来自她,还有他。 傅远舟这样的人,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人。 而阮诺又清楚的知道傅远舟的为人,所以更不会毫无防备地站在他的身边。 这是一个死局。 第196章 春猎 莫名的,阮诺有些后悔听了系统的话,看了这本小说。 假使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这么纠结了? 就像刚遇到傅远舟时,她本能地会因为傅远舟的相貌而心生欢喜,忍不住想要接近,而傅远舟虽然心防很重,但没过多久,他对自己不也有了饲养值了吗? 这才是“双向奔赴”? 可后来,她知道了傅远舟的本性,心下就设起了浓浓的防备,哪怕傅远舟待她极好,她也很难撤下心防…… 阮诺的长睫轻轻一颤,眼底闪着黯然。 她不想这样。 现在距离她受伤都过了五天了,傅远舟却一直不曾看过她,是不是以后他们也都会这样了?不亲近、也不互相打扰? 阮诺眼底闪着的落寞,连花花都看出来了。 可到底碍于身份,花花还是没有出声安慰。 又过两日,正值春猎。 脚伤已好大半的阮诺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骑装,又将长发高束起来,带着稚嫩婴儿肥的小脸儿上,倒是显出了几分英气来。 当然,如果能忽略她一瘸一拐的脚脚就更好了。 阮诺还是有些娇气的,虽然腿伤已经好了大半,也可以沾地,但她走起路来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她虽然懒了些,但她还是不想错过这样的盛事,早早就穿戴整齐,坐着马车,一路行至皇家猎场。 她到时,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小马驹。 “只有小马?”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在一侧伺候的仆从看到阮诺的脸,心中一惊,惶恐地行了一礼,而后吩咐马奴牵来了一匹高大的枣红马。 阮诺眼睛一亮。 虽然她不太懂马,但这匹马的颜值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简直就是马中的傅远舟啊! 傅远舟。 想起傅远舟,阮诺的眼底闪过落寞。 马奴以为阮诺不喜,心中更是惶恐,好在阮诺并没有让他忐忑太久,就上前两步,轻轻地摸了摸马背。 唔。 手感不错。 滑且顺,还有点扎手。 “就它了!” 阮诺一锤定音,转头就和自己相中的枣红马眼神交流:“小红啊小红,我的腿受伤了,可受不得颠簸,一会儿你可要慢着些呀!” 花花:“……” 马奴:“……” 贵人就是不一样,都能和马随意沟通! 更厉害的是,枣红马好像能听懂阮诺的话一般,闻言更温顺了许多,服服帖帖地站在那儿,动都不曾一动。 知道枣红马秉性的马奴都是好一阵的惊魂不定! 这可是汗血宝马,烈得厉害! 若非是这位长乐公主主动开口,他区区一个马奴是万万不敢让这样一匹马落到公主手里的,毕竟公主的安全若是出了差池,那可是要了命的大事! 可即使枣红马已经被长乐公主牵着,他心里也是惶恐的。 他一遍遍地祈祷着枣红马一定要听话一些,可别冲撞了贵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这匹又烈又倔的枣红马竟然很是听话? 是听话吗? 马奴眼皮一跳,心道自己还真是魔怔了,不然他怎么会从枣红马的眼里看到它对长乐公主的惧意呢? 它只是一匹马啊!它懂个屁! 要他说还得是贵人厉害,不单奴得了人,还奴得了烈马! 说来也怪。 自打这位长乐公主进了马场,往日那些撒了欢儿似的马们都安静下来,连嘶鸣声都听不到,还傻乎乎地四处跑的只有那些小马驹了。 啧。 奇怪。 另一边,阮诺对这匹枣红马也欣喜的紧,但欣喜之余,担忧还是难免的:“这马瞧着蔫蔫的,别是生病了?” 马奴也有这个怀疑,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汗血宝马怎么可能忽然生病呢? 阮诺也没指望谁来回答她的问题,摸了摸马头,说:“乖马儿,我们走!” 她话音落下,这枣红马就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阮诺的身后,乖巧得像个小媳妇。 这个时候阮诺也不说它蔫了,反倒惊喜地出声:“咿呀!它好乖啊!” 花花也有些惊喜。 原本殿下要骑汗血宝马,她心里是一百个不同意的,毕竟殿下的腿还守着伤呢,要是受了颠簸,再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可眼下看到这样乖的枣红马,她是说什么也推拒不得了! 这马比马驹都乖呢! “是呢,瞧着就像是和殿下有缘的!” 阮诺听了这话,开心得不得了,高束着的马尾辫摇啊摇,一副兴奋劲儿! “咦?” 不知看到了谁,花花忽然轻咦了声。 阮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一道青衫身影,青年二十岁左右模样,相貌上乘,嘴角带笑,温润如玉般的美貌。 竟是林书晨! 自打阮诺“认祖归宗”,她就不曾再见过林家人,说好的要去看林老太,可年后这几日,不是来癸水,就是崴脚受伤,竟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看来这春猎结束,她还得去林家看看呢! 而阮诺连林老太都不曾见过,又哪里会和林书晨见面呢!当下看到林书晨,阮诺倒有几分惊喜。 “林表哥!”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人脚步一顿,看了过来。 大渊的贵女都自持身份,又极重礼节,根本不会出现高声喊人的情况,但阮诺不一样,她无所顾忌。 林书晨也怔了一下,转而轻笑了声,走过来。 他倒是知礼,只走近几步,就停了下来,温声开口:“长乐公主,安。” 他这一开口,倒是让阮诺想起了许多事来。 比如小公主喜欢他,偷偷送了他荷包和玉佩,再比如他也喜欢小公主。 唔。 还有阮梓依。 她也是在向林书晨表白之后,才自缢的。 虽然阮诺不相信阮梓依这样厚脸皮的人类会走上自缢这条路,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容不得她不信,毕竟即使阮诺此后又调查了许久,也不曾寻到半丝线索,她也歇了心思。 也许阮梓依真是一时想岔了…… 当下见了林书晨,阮诺原以为自己会有些尴尬,但事实上,她倒是自在得厉害。 毕竟她想通了,那个和林书晨互生情愫的人是小公主,又不是她,她羞个什么劲儿呢! 第197章 对峙 这样一想,阮诺更是自在的很,就道:“林表哥,好久不见呀!” 林书晨含笑看她。 这人的性子和傅远舟伪装出来的模样有些像,但大抵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傅远舟的温润是装出来的,所以即使他含笑对人,他的眸色也是淡的浅的,清冷异常,但林书晨不是。 他的温润是刻在骨子里的,哪里他不话,只单单地站在那儿,他看上去也很好相处。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如玉。 “林表哥也是来挑马的吗?”阮诺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帮你!” 像林家这样的老牌世家,虽然没落了些,但也是有马场的,只是不知为何,林书晨并没有自己带马来,而是和阮诺一样,来到皇家马场挑选。 不过皇室早有准备,马场中不止有上等的汗血宝马,还有不少上过战场的军马,许多世家子弟都是为了军马才来的皇家马场。 林书晨应该也是这样? 想不到他看上去这么温润,骨子里倒有几分烈性! “看。” 阮诺抬了抬下巴,示意林书晨去看自己的枣红马,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这马不错?而且乖的厉害呢!走,我带你去挑马!” 林书晨倒也没有拒绝,行了一礼,笑道:“那就麻烦小殿下了。” 阮诺的脾气就是这样,别人给她一分好脸儿,她能回人家三分笑来,见林书晨对她笑,她也对着林书晨傻乐了下,又牵着枣红马转回马场。 “咦!” 远远的,阮诺就听到了马场传来的嘶鸣声。 怪了。 刚刚她待在马场时,可是半点儿多余的声音都没听到呢!怎么她一走,马场就沸腾起来了? 听这嘶鸣声,怕是有几百匹马同时在叫? 巧合? 阮诺心下狐疑。 该不会是这些马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了? 在深海里,人鱼族也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周遭的其他种族都是闻鱼色变,对它们怕得厉害,往往刚一察觉到人鱼族的气息,它们就被吓得安静如鸡。 所以猎场里的这些马儿也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血气? 难怪它们这样乖! 咦? 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她不是第一次和马儿相处,之前阮长君也是带着她挑选过一匹小马驹的,怎么那小马驹就不怕她呢? 说来也怪,不止那匹小马驹,便是皇家猎场里的马驹们也是不怕她的,难不成马驹们还小,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气息? 阮诺若有所思。 算了,别想了,是不是她猜的这样,还要等到靠近了马场再看。 很快,她就走近了马场。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还不等她现身,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嘶鸣,嘶鸣声后,马场里再无半丝多余的声音。 成年马们安静得像匹假马,还是小马驹的小家伙儿们则懵懵地歪着头,像是在说:喂!你们怎么忽然不说话啦!还要不要好好玩耍嘞! “呼……” 阮诺深吸了一口气。 日!事情还真像她相信中的那样! 连马都怕她,那猎场里的猎物呢?怕不是闻到她的味道,就跑光了! “公主殿下……” 马奴见阮诺去而复返,也是有些愣神。 阮诺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而后又看向林书晨:“林表哥,你看中了哪匹马?” 林书晨错愕抬头,而后抿唇说道:“我不懂马……” “这有什么!” 阮诺道:“不止你不懂,我也不懂的!不过这相马,就是相个眼缘儿,你看着它舒服,那就带着它走,若是看它不爽,还带它作甚?” “来!”阮诺上前两步:“你再仔细看看!” 马奴:“……” 合着公主殿下不会相马。 既然不会相马,她为什么还这么自信地帮助别人呢?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不过林书晨倒是将阮诺的话听了进去,闻言就微微上前,仔细看了一圈,而后笑容微苦地开口:“其实……温顺些的马更适合我。” 阮诺愣了一下。 也是。 林书晨这身体素质比起傅远舟怕是还不如,就一文弱书生罢了,只不过大渊的文人也要精通六艺,即使是林书晨也应该是自幼学习骑术的,只不过他身子弱,想来在骑术方面是远弱于人后的。 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确实适合那些温顺些的马儿。 不过再温顺的马也是有脾气的,林书晨很难驾驭,如此一来,那马驹儿倒是最适合他。 但林书晨再文弱,也是一个男人,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骑上马驹的? 既然如此…… “林表哥!你看那匹马怎样!” 阮诺手指之处,赫然是一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 这马也是马中上品,不止相貌英俊,身体素质是上乘,只不过对比其他烈马,它的性子似乎更温一些,特别是阮诺走过来之后,它惧得几乎要藏起来! 瞧着就是一个温顺的马儿! 阮诺有些欣喜:“这马俊的厉害,表哥觉得呢?” 林书晨也朝马儿看了过来,而后,他的唇微微抿起,轻声笑:“殿下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就它了。” “不成不成!” 阮诺一听这话,连忙道:“相马相的是你的眼缘,怎么能只看我的眼光呢!” 说着,阮诺又道:“林表哥,你再相看着些,若是遇到更合眼缘的就牵过来,我嘱咐它几句,说不准它就听话了呢!”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除了阮诺,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林书晨也是一阵失笑,道:“殿下误会了。” 阮诺看他。 “殿下一眼就挑出了我最喜欢的马儿,怎么不是眼光好呢?”他说。 阮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笑:“你喜欢就好!嘻嘻,看来我的眼光真是不错呢!” 说话间,马奴就将那匹大白马牵了过来。 马儿很乖,不尥蹶子也不随意地发出嘶鸣,听话地站在那儿,若非它身体温热,怕是会被人当做是一匹假马! 林书晨自是欣喜。 这马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温上几分! 阮诺也走过来和马儿搭话:“小白,你也要听你主人的话哦!” 话音落下,白马温顺地往林书晨的身上蹭了蹭。 第198章 相马 林书晨见马儿这样温顺,也是有些受宠若惊,不自觉地主动伸手摸了摸马头:“还真是个有灵性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挑的!” “啧。” 一声不太友好的轻嗤从身后响起,阮诺眉头微蹙,转过身来,一脸不满地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巧……” 来人正是傅远舟和傅明珠。 距离她和傅远舟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却是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之下。 甚至对上傅远舟那双格外冷淡的视线,阮诺还有一种自己趁着丈夫不在,请隔壁老王来自家喝茶的罪恶感。 阮诺:“……” 日!这是什么该死的想法! 她连忙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不太美好的想法甩到脑后。 不对。 傅远舟也是带着别人来的,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呢?要她说,这即使是背叛,那也是双向背叛好! 虽然阮诺背叛的对象是她表哥,傅远舟背叛她的对象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我倒是不知长乐还是个会相马的,”傅明珠抱着肩膀,下巴微扬,一副不屑的表情:“三皇兄,你可见过长乐相马?” 阮诺:“……” 相个屁马! 再说,咱俩的关系很好吗?你为什么不叫我皇妹,而是称呼“长乐”呢? 仗着自己早出生几天,端的好一副皇姐的架势! 殊不知鱼鱼已经三百多岁了! 阮诺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傅远舟的身上。 她有点想知道傅远舟会怎么说,更想知道现在的傅远舟对自己的态度。 “未曾。” 她听到傅远舟淡淡开口。 这话落下,一股难言的怒气就直接冲上了阮诺的脑门儿! 未曾? 你当然未曾!你丫的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一个空有外表的废物人类! 你一个弱鸡人类竟然和另一个坏人类合起伙来欺负我! 阮诺本就不是什么会隐藏情绪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眼里的火几乎能喷出来,那双猫儿眼早就满是怒气,再配合着微微露出小尖尖儿的小尖牙,给人一种下一秒她就会将谁生吞活剥了的错觉! 傅远舟!你坏! 你也是坏人! 她说不清自己是愤怒更多,还是委屈更多,总之她是想一拳将傅远舟和傅明珠都打成肉饼饼就是了! 可对上阮诺这双满是怒气的眼,傅远舟却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似并没有将阮诺的愤怒放在眼里一般。 可事实上,他的怒并不比阮诺少,甚至升起了破坏欲。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他的小鲛不单会相马,还会站在别的男人的身边,帮着人家相马。 多可笑。 这段时间他心中饱受煎熬,甚至觉得自己生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可她呢? 她还是这样无知无觉,甚至还会和其他男人待在一处。 傅远舟那双淡色的眸子不自觉地落到林书晨的身上。 啧。 世家出身,但家族没落,相貌上称,但远不及我,还端是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怕是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小鲛人的眼光果然是烂进了泥里。 不过…… 傅远舟对上了林书晨的眼睛。 这人倒给他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明明笑得温柔,眼神明亮,可却莫名地给他一种不好接近的错觉。 “你们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阮诺白了傅明珠一眼,道。 “长乐……” 傅明珠一副震惊的表情,一张俏脸写满了茫然和无辜,看向傅远舟求救时,明明没有说话,眼神却一直在告状:三皇兄,你快看!看看这个傅长乐是什么狗德行!明明我什么都没说,她就故意欺负我! 不过傅明珠装得无辜,心里却好一阵窃喜。 呵! 果然是个野丫头,一身的刺儿!你这样说完,看三皇兄还会不会理你! 哼!蠢货! “长乐是生气了吗?”傅明珠西子捧心状,一脸的后悔和心疼:“一定是皇姐说错了,不然长乐怎么会心生不满呢。” 阮诺的一双猫儿眼瞪圆,像是一头压不住怒气的斗牛,却根本不入傅明珠的套儿,直接了当地回道:“对,就是你说错了,不然我怎么会生气呢!” 傅明珠:“……” 喂!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唉! 不过阮诺的话虽然说的不留情面,也冷得厉害,但她心里的小人儿还是抽抽搭搭地委屈着呢。 傅远舟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地忽然不理人了,不理人也就罢了,他还和别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也对。 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母族相护的小可怜儿,怎么能和傅明珠这么一个皇后亲女、太子亲妹相提并论呢! 傅远舟就是利用她,也不可能利用我啊! 阮诺用最阴暗的想法将傅远舟埋汰一通,也不觉解气,只想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身就走! 但她要是直接走了,岂不是她示弱了? 鱼鱼才不要示弱呢! “见过瑞王殿下、明珠公主。” 林书晨行了一礼。 傅明珠这才纡尊降贵地将视线落到林书晨的身上。 嗯…… 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弱的厉害,远不低司大人有威势,呵,废物。 傅明珠在这一点上倒是和阮诺有些相似,两人都不是善于伪装情绪的人,不满和鄙夷稍微一想,就已经写在了脸上。 阮诺微微皱眉,道:“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她自己生闷气也就罢了,可不能平白的拉着人家林书晨和自己受辱! 说完,她就微微仰头,对着林书晨道:“表哥,我们走。” 林书晨虽然温得厉害,但关键时刻还是站在阮诺这边的,听阮诺这样说,又是朝傅远舟和傅明珠行了一礼,而后才随着阮诺离开。 一直走出老远,阮诺还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看得她后背都火辣辣的。 真讨厌! 傅明珠和傅远舟都是坏人! “林表哥,对不起啊……” 要不是她,林书晨怎么会被傅明珠用那样的眼神看呢? 说起来傅明珠这个坏女人真是没有礼貌啊!哪怕心里不爽,也不该迁怒别人啊! 第199章 怀疑 “殿下因何生歉?” 林书晨停下脚步,看向阮诺,声音轻浅:“这等小事,殿下不必介怀的。” 唔。 林书晨果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唉! 她就知道傅明珠那个坏女人蠢的厉害,连她都能看出傅明珠对林书晨的鄙夷,林书晨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不过林书晨没有在意,还反过来安慰她。 “表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报仇的!”阮诺握紧拳头,道。 她非往傅明珠的茶杯里扔小肉虫不可! 林书晨眼皮一跳,失笑道:“殿下说笑了。” 才没有,我非报复她不可! 阮诺撇了撇嘴巴,却也怕林书晨自责,倒没说什么,转移了话题:“表哥,你这马儿也是乖得很呢!” 提起这个,林书晨倒是有了几分兴致:“我从未见过这样温顺的马。” “今儿就叫你见到了!”阮诺笑:“林表哥,你要不要试一试?” 皇家猎场大得厉害,又很是空旷,哪怕是春猎这样的盛事,热闹的也都在主场,至于阮诺他们这边,倒是人少许多,随便上马。 正巧林书晨也有些上马的想法,听阮诺这样说,他也是没有推脱,就要上马。 人与人的差距在上马这一刻就先显现出来。 当年阮长君带她骑马时,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明明是个八尺汉子,却一副身轻如燕的姿态,看上去就好是自在。 而林书晨…… 阮诺觉得他比之自己,都是一百个不如。 连上个马,他都耗费了很大的力气,狼狈得不行。 阮诺:“……” 按道理,林书晨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他那个乖到不行的心上人,既如此,他是怎么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丢大脸的呢? 阮诺有些不忍心看他。 终于,林书晨爬上了马。 讲真,这是阮诺第一次看到林书晨这样俊美的人这般狼狈、又这么笨拙。 他自己倒是没有自怨自艾,还有几分惊喜。 “确实是匹温顺的马儿!” 阮诺:“……” 是呢。 别的马被人连踹好几脚,那是说什么也要跑路的,但这大白马碍于自己在场,倒是一动都不敢动,只能任由林书晨上马。 说到底,还是它错付了。 “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我小时候上马时的情景。” 林书晨坐在马上,白净的脸现出淡淡的潮红,可眼睛却是亮的,他笑着说:“我几次上马,又几次从马上跌下,丢脸的很。” 阮诺:“……” 你也知道。 “偏父亲怕我出事,每每练习骑术,都会差来十几个马奴小心地护着我,”林书晨无奈地笑了笑:“人越多,马儿越容易受惊,我也更是紧张,到最后旁人上马骑射一气呵成,只有我连上马都要人来搀扶。” 阮诺:“……” 好惨。 又好想笑。 难怪林书晨会在自己面前骑马,原来是他在小公主身边丢脸了不止一次啊! 在这种情况下,小公主依旧能对他芳心暗许,倒也是奇了怪了。 林书晨似乎也觉得好笑,轻笑一声后,又有些狼狈地下了马。 “怎么不骑一圈儿?”阮诺疑惑。 林书晨笑了笑:“能骑上马就已是大善,倒也不奢求太多。” 阮诺:“……” 你还挺知足? 合着以前你骑马时都是马奴扶着你的?现在你依靠自己骑了马,想必还挺骄傲! “那春猎开始后,你……” 阮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大渊的春猎可不是一个人春猎,入场的人足有数千,除了那些年龄稍大的、再上不得马的人之外,哪怕是女眷,也是要在猎场上战斗的,到那时林书晨该去哪呢?难不成要和那些骑不了马的老人一样,待在帐篷里?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阮诺就觉社死。 不管怎么说,林书晨也是七尺男儿啊!怎么就弱成了这个样子! 阮诺又是可惜又是心疼。 可怜的林表哥,这些年来,你想必受了不少嘲笑…… 林书晨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阮诺一眼:“我自是要上场的。” 阮诺一愣。 “啊?” “猎场外围,”林书晨笑着补充。 阮诺:“……” 猎场外围就是傅远舟口中女眷的战场?那里汇集了许许多多和林书晨一样、连上马都费劲的人儿? 额,果然。 鱼鱼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才不要被那区区外围困住呢! 哼! “猎场外围……”阮诺重复着,心里飞快地找补,喃喃道:“外围、外围,虽然是猎场外围!但也是会有猎物的!到时候林表哥可要大显身手啊!” 林书晨:“……” 要不是小姑娘的表情真挚又赤诚,他定是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的。 另一边,阮诺说完这句话,就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 咦? 怎么感觉那句“大显身手”,讽刺意味十足呢! 林书晨都弱成这样了,还显个屁的手啊! “啊!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殿下莫不是要入内围?” 阮诺的话还没说完,林书晨就蹙眉问道。 想来聪明如他,已经猜出了阮诺的言下之意。 “啊?” 阮诺呆了呆,而后又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有这个打算。” 这话落下,林书晨不再搭话。 阮诺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出声,这才有些奇怪地抬起眼来,正对上林书晨怔然且略带狐疑的眼:“……殿下何时也善骑射了?” 阮诺:“……” 什、什么意思? 小公主不善骑射? 废话! 阮诺一拍脑门儿,有点被自己蠢到了! 小公主是谁?那可是被养在阮家的小小姐,虽然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自幼受宠! 而小公主又身子虚弱,不善言辞,平时鲜少出门,又怎么可能善骑善射呢? 这样的小公主想来是不会入内围的? 在此之前,阮诺想到了许多东西,什么自己入内围之后,猎上两头大老虎啊!或是自己如何的大显身手啊! 可事到如今,她为了不崩人设,怕是连内围都不能—— 等等! 小公主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阮长君会不知道吗? 阮诺的脸上忽然一片空白! 第200章 鹰鸣 阮诺一直都知道,她和小公主只是形似而神不似,只要相处的时间多了,任谁都能一眼分辨出她们都真伪来。 阮诺性子虽娇,但本质上还是强大好胜的,她只是有些咸鱼,懒得奔波于生计罢了。 但小公主呢? 阮诺虽没见过她,但从认识她的人的话语中,也是能猜出她的大致性子来。 这小姑娘虽然是庆宣帝和柔妃之女,但性子想来是不像父母的,她娇气又体弱,但她身上更多的特点则是韧。 因为韧,她哪怕受了欺负,也不会告状,只会一直忍耐。因为韧,明明知道兄长和长姐视她如亲妹,她也不敢肆意妄为。 小公主的本质上还有些自卑。 这样的小公主怎么和会自信到自恋的阮诺有半分相似呢? 想来相处几日,就会发现阮诺的不对劲儿? 就像林书晨。 虽然林表哥和小公主互生情愫是真,但阮诺也不认为他们能有机会过多相处。 因为他们都是守礼之人。 除了逢年过节,他们是没有机会见面的,哪怕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他们之间的喜欢,想来也是朦胧的。 可即使林书晨和小公主相处的不算多,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那阮长君呢? 大哥哥和小公主相处十几年,怎么会看不出“小公主”忽然的转变呢? 以前阮诺没想过这些,平日里呆的厉害,就知道玩,直到刚刚林书晨那道狐疑的眼神,才将她从呆愣中惊醒。 是了。 阮长君怎么会发现不了自己妹妹的变化呢? 可看出来了,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没有问,也没有多说,而是带着自己学习骑射和武艺? 想来这个时候,阮长君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小公主了? 可他为什么不问一问自己呢? 阮诺的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 还是说阮长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小公主,所以没有心生疑惑呢? 她想不通,但本能地不愿胡乱猜测。 也许阮长君是护妹心切,没有想那么多呢? 这个念头在阮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她甩出了脑后,不会的,如果是别人还有那么几分可能,但阮长君不会。 他可是阮长君啊。 他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会那般懦弱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十有八九是知道自己不是小公主的。 阮诺站在那儿,一双亮晶晶的猫儿眼里闪过了黯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对什么失去念想了一般。 “殿下?” 阮诺出神太久了,久到林书晨不由得出声提醒。 阮诺这才回过神来。 “啊……我、我是有点去内围的打算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大哥哥归家之后,带着我学习了很久的骑射,想来是进步良多的。” 林书晨一愣,转而笑问:“殿下能自己上马了?” 阮诺:“……” 什么鬼! 我进步良多唉!进步良多怎么可能只会上马呢! 林书晨也忒低估她了不是! 哼! 阮诺撇了撇嘴,说:“林表哥可听过一句话?” 林书晨看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林书晨:“……” “我现在可厉害着呢!”阮诺下巴微扬:“你别不信!我大哥哥可是威武将军,他亲自教我骑射,我怎么会没有进步呢?你且看着,等我入了内围,非猎来几头大虫来给你看!” 林书晨自然不信,但即使不信,他也还是笑着说:“……殿下能猎回几只兔儿,也是极好的了,大虫终究是危险了些。” 阮诺:“……” 合着你还不信是? 你要鱼鱼怎么说呢?你口中危险极了的大虫,都不够她一顿的口粮呢! 阮诺虽然被人看低了,但她的下巴却扬了扬。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扮猪吃老虎的感觉吗? 想来她将老虎猎出内围,给林书晨看时,她心里会更爽上几分! 嘻嘻嘻。 别看鱼鱼个子矮,但鱼鱼超棒的! “你且看着就是了!”阮诺道:“定让你刮目相看!” 林书晨见她兴起,以为她是在说笑,倒也没有再劝,只笑着看她。 一声鹰鸣自远处传来! 阮诺和林书晨都朝天边望去:“咦?是鹰吗?” 林书晨顿了顿,道:“想来是的。” 即使是鹰,也是被人豢养起来的鹰。 阮诺心道。 人鱼族的种族天赋极高,对语言的鉴别能力也是很强的,凭借鸣叫,她大致能分辨出对方的情绪来。 但这只鹰有些奇怪。 它像是没有自己的思维,只能根据人类的指令完成任务一般,连声音都是规矩且机械的。 奇怪。 皇家猎场上还有人养鹰不成? 阮诺有些莫名,但林书晨在她身边,她也不好探查,就只轻喃了声,便没有再说。 两人及一众仆从缓缓前进,又走了半晌,林书晨忽然停住了脚步。 “林表哥?” 阮诺差异回头:“怎么了?” 林书晨微微颔首,道:“殿下先行。” 阮诺一愣,朝前看。 不远处就是猎场了。 也是。 她和林书晨的关系有些复杂,养父母一脉的表哥身份也会让林书晨有些不自在,两人若是一同入场,想来是会引人猜疑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还是一前一后入场更好。 啧。 还是林书晨想得周到嘛! 想通之后,阮诺倒也不推拒,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先走一步啦!表哥!猎场见!” 林书晨轻笑点头。 阮诺这才带着一众仆从往前走,一直走出老远,她回头望去,超出寻常人类的良好眼力让她知道,林书晨没有站在原地。 她一愣。 什么情况? 林书晨不是说要一前一后地进入猎场吗?他怎么玩起消失来了? 他藏起来了,还是换了一个方向走了? 阮诺表示自己有些懵。 林表哥可真够奇怪的! 他们的关系是有些复杂,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啊!一前一后入场已经很周到了,他怎么还跑路了呢! 等等。 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们的身子好像不是很正啊…… 毕竟小公主和林表哥可是互生情愫啊!!! 这回,阮诺彻底悟了。 第201章 搭理 她的林表哥不是闲来无事、多此一举啊! 罢了罢了! 左右这又不会让谁误会了他们,倒也是值了! 不过…… 阮诺望了望天儿,心道,林书晨若是早些和自己分道扬镳,她就有机会去寻那只鹰了啊! 可惜了。 现在去寻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还能找到那只奇怪的鹰的人,怕是只有鹰的主人和鹰主人的同谋了? 同谋。 阮诺啧了一声,心道自己可真是奇怪,总是把不好的想法往别人身上安!万一那鹰是皇家猎场的“鹰奴”豢养的呢? 她这样想,倒也不再迟疑,对着花花说了句话,就朝猎场走去。 皇家猎场分为三大区域。 一处是内围。 内围靠近深山,什么豺狼虎豹也是应有尽有,哪怕年关刚过,天气刚刚回暖,猎场里的虎狼也是很多的。 一处是外围。 相比内围,外围的猎场相对安全一些,虽然也有一些猎物,但那些猎物都是兔儿之类的小家伙,谈不上什么危险。 除了内外围之外的另一局域,则被称为帐营。 春猎不是一天,白天时众人可以打猎玩乐,可到了晚间,却是要在帐营里休息的,因为有帝后在此,所以帐营四周重兵把守,出现危险的可能性极小。 为什么说是极小,而不是为零呢? 那自然是因为庆宣帝会在此处遭遇刺杀啊! 等等。 遇刺? 阮诺脚步微顿。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一声声鹰鸣了。 这有没有可能是刺客间在传递信号呢? 想到这儿,阮诺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道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刺客身上呢? 真好笑! 她把脑袋里关于刺客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这才走进帐营。 虽说是临时居住的地方,但帐营内也是极尽奢侈、等级分明的,远远看去,这里不像帐营,反倒像是行宫,甚至连高台都有摆放。 阮诺:“……” 别说,这庆宣帝后的架子是真大啊! 她啧啧两声,继续往前走。 很快,她就到了帐营的内围,也就是人群汇集之处。 她来的不算早,帝后已经下场,不少性子急一些的少年已经策马朝猎场行去,留在原地的人也相互说笑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阮诺踮着脚,往里瞧。 唔,阿姐呢? 阿姐因为大哥哥的身份,也是可以参加春猎的,她自己也算善骑善射,应该是会去内围的?到时候她可以和阿姐组队! 不过…… 阮诺回忆了一下。 如果这里真的是剧情的话,那岂不是发展到庆宣帝即将遇刺这一段了吗? 那这个时间,男女主应该又因为误会撞到一处了? 阿姐要想解决掉男主这个麻烦,怕是需要很长时间,应该不能与自己同行了。 阮诺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这么大的猎场,却没有能和自己同行的人…… 咦? 阮诺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忙朝后望去,当即与傅远舟对上视线! 阮诺:“???” 傅远舟! 你丫的还敢看我?! 阮诺拳头一紧、小脸儿一板,瞬间进入斗鸡模式。 一双瞪得圆圆的猫儿眼里,写满了怒气:傅远舟!你凭什么看我?你怎么敢看我?刚刚站在别人旁边的人不是你吗!刚刚和别人一起嘲笑我、欺负我的人不也是你吗! 她根本没有忍耐,直瞪着他。 傅远舟:“……” 想来他一开始也是满心怒气的,可他到底是个成年男人,怎么着也做不到和一条小鲛人像小孩子一样瞪着眼珠儿,最后那张冷淡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抹不自然。 阮诺将他的别扭,看成了退让,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哼! 你倒是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你现在才知道躲闪是什么意思?刚刚呢?刚刚在马场你怎么不知道避让呢! 鱼鱼才不要原谅你了! 阮诺下巴一扬,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一直走出了老远,她才堪堪停住脚步。 阮诺个子不高,平日里看她都是一副娇娇小小的模样,瞧着就软糯的厉害,但今天不同,她特意换上了骑装,也将满头的乌发高高束起,看着就干净利落。 远远瞧着,她也有那么几分侠女的气质。 特别是她冷着小脸儿,满目含怒时的模样,更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远离。 “殿下……” 别人想的或许是长乐公主心情不好,可莫要触了她的霉头,但花花不一样,在她眼里,公主永远都是她的小小姐,是一个药苦都需要安慰的小姑娘。 “殿下莫要生气了,”花花上前两步,在阮诺身侧站定,而后轻声说道:“瑞王殿下兴许有自己的苦衷,改日就会向您解释,在此之前,您不能气坏了身子。” 别的姑且不谈,单说这瑞王殿下对小公主的情义,花花就不觉得他是会和别人站在一道、欺负小殿下的人! 这些日子瑞王对小公主的好,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更是时不时地送到公主府,这些东西谈不上有多值钱,但绝对用心,特别是一些从城西买来的小点心,被瑞王拿到公主府时,点心袋子都是温热的! 如此,倒也不难知道瑞王有多珍视她! 这样的瑞王会和别人一道侮辱小殿下吗? 花花本能地觉得不会。 另一边,阮诺闻言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扬起下巴,冷冷地哼了一声! 解释? 鱼鱼才不要听呢! 她的脾气大着呢!根本不可能被一点点蜜饯和小点心哄好! 但她心里还是认同花花的猜测的,毕竟傅远舟平时对她有多好,她是记着的,刚刚傅远舟看她时表情的不自然,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此,傅远舟八成是要和自己道歉来的。 阮诺哼了一声,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朝身后撇了一眼。 傅远舟! 你是不是藏在我身后啦! 可现实让阮诺失望得不得了,她几次回头,都不曾在身后看到傅远舟的半点影子。 他没有来。 也没有搭理自己…… 第202章 笨拙的林表哥 阮诺小脸儿更冷,怒气再度冲上脑门儿,可怒得久了,她倒也是恢复了几分冷静。 傅远舟没有来求和,这说明什么呢? 在他眼里,她生气与否根本不重要? 阮诺心里一揪,但本能地不信这个猜测。 正如花花所想的那样,傅远舟对自己的珍视,不止身边人看在眼里,就是阮诺本人,也是记个真切! 她不相信前段时间还事无巨细对她好的人会忽然疏远了她! 更何况刚刚傅远舟还看她来着。 虽说只是简单地对视一会儿,傅远舟既没说话,也没道歉,但却侧面证明了在他眼里,自己还是十分重要的。 不然,傅远舟怎么会在百忙之中看她呢? 可如果不是没有将阮诺放在眼里,还会是因为什么呢?什么事会让傅远舟忽然对自己疏远呢? 阮诺皱着小眉头,脸上不单有怒气,还有些许的忧愁。 他怎么就忽然不喜欢自己了? 傅远舟从公主府离开那日的经过,阮诺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可任由她怎么回忆,也不知道傅远舟究竟是在气个什么。 是。 她说的话确实有些问题,但那似乎不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 阮诺的眉头又皱了下。 人类可真麻烦。 他们明明长了五官,却像是没有长嘴巴一样,根本不懂得交流,他们说的那些多是屁话和寒暄之词,真正能拉近距离、挽回感情的话,他们一句也不说! 这也就罢了! 他们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别人相处! 简直让鱼无法忍受! 在阮诺眼里,有什么事就应该拉到明面上,咱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得两个人都满意了,就和好,若是谈崩了,就彻底拜拜。 可傅远舟呢? 他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好像是个阴阳怪气的机器,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和人交心,等真的恼怒时,也依旧能忍住,不将心里的不满说出来。 阮诺:“……” 就一百个不能理解! 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单拉出来谈一谈不好吗?非要把一切都憋在肚子里? 傅远舟能憋住,但她不行啊! 这件事一天不解决,阮诺这心里就泛嘀咕,时时刻刻都会想着这件事,想来吃饭都无法静下心来! 这还能让鱼继续开开心心地生活吗?! 阮诺拳头紧着,一副斗鸡的模样。 “噗。” 一声嗤笑从阮诺身侧传来,阮诺眉头一皱,看了过去。 正是傅明珠。 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阮诺看到她的瞬间,就几乎控制不住怒气,直想着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一拳将傅明珠揍进地里,打得她头破血流! 可事实上,阮诺并没有动。 因为傅明珠没有看她。 竟然敢不看鱼鱼? 阮诺心里的怒气莫名其妙地更重一重!一张小脸儿板得厉害,一副要冲上去的模样,可到底她还是忍了。 皱成包子脸儿的小姑娘顺着傅明珠的目光看去。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林书晨笨拙的身影。 阮诺:“……” 林书晨是何等的相貌、何等的气质,单是从女眷的身边匆匆走过,都会勾走妙龄少女的爱慕,何时会被人用“笨拙”二字形容呢? 当然是骑马啦! 林书晨上马时的动作,何止是一个笨拙能够形容的! 不过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能耐的,为了不给旁人添加笑料,他特意差人牵着马,一直将马儿牵到临近猎场外围,才要坐到马上! 但这边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无人,林书晨终究是要丢上一些脸的了。 阮诺深表同情。 她这表哥是真笨啊,骑马而已!只一个勾腿、一个用力就能爬到马上的好!怎么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就是学不好呢! 唉。 学不好也就罢了,他还要被人当做笑柄嘲笑! 傅明珠! 你这样嘲笑一个努力的人,心里就没有半点儿愧疚吗?! 阮诺瞪向傅明珠。 傅明珠自然是不愧疚的,她笑得前仰后合,连礼节都不顾了:“呦!这不是刚刚和傅长乐站在一处的那位吗!” 说着,她又忍不住问:“他谁啊他?” 林家虽然是世家,但早已没落,这些年来更是被顶级世家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傅明珠作为大渊公主殿下,不知道他也正常。 “林家,林书晨,”伺候在傅明珠身边的宫女恭声道:“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主儿,据说有不少人压他会在春闱拔得头筹!” 傅明珠丝毫没有在意,甚至还轻嗤了声:“文弱书生啊……” 啧。 她平生最讨厌这样弱鸡似的男人,根本没有半点儿男人该有的英勇!哪像司大人那般身手!也是,司大人是什么身份,哪是他比得了的!平白拉低了司大人的身价! 而且他这么弱,连骑马都这般费劲…… 傅明珠啧啧两声,心道,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嫁给这个废物。 好在林书晨的马儿是个听话的,被阮诺含笑叮嘱之后,他更是温顺得厉害,虽然被自家的主人踹了好几脚,它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来,依旧乖乖地站在那儿。 等林书晨好不容易上了马,他才感激似地摸了摸马头,像是在说:谢谢你的不踹之恩,老伙计! 阮诺:“……” 她也有点想笑了。 不过傅明珠在她不远处,她是断不能笑的,就强行将脸上的笑意忍住,冷哼了一声。 傅明珠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看向阮诺所在的方向。 “……长乐?” 阮诺:“……”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明明是想直呼我的名姓! 阮诺下巴一扬,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若是往时,傅明珠见她这样,定是掉头就走的,可今儿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扬着下巴朝阮诺走了过来:“长乐啊,你是准备在外围狩猎?” 可她这言语之间,分明没有将外围放在眼里。 阮诺撇她一眼:“当然不是。” “哦?” 傅明珠有些惊讶:“怎么?你也要入内围?” 阮诺挑眉:“不成?” 傅明珠:“……” 不是不成,是怕你不行! 第203章 比试 傅长乐没有认祖归宗之前,一直是被养在阮府的,几乎没出过门,但即使如此,傅明珠还是知道她不善骑射的。 当下听到阮诺这么说,傅明珠狐疑地瞥她一眼。 “你去内围作甚?” 莫不是想把命赔进去? 傅明珠语调里的怀疑实在是太明显了,阮诺听着就不爽,不由得白她一眼:“去内围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狩猎了!” 傅明珠:“……” 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 “你善骑射?”傅明珠看她。 阮诺瞥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你说呢?” 傅明珠:“……” 那想来应该是真的会了。 想不通啊! 傅长乐这么矮,哪像个善骑善射的! “一起?” 傅明珠眼前一亮,忽然说道:“咱们一起!” 阮诺白她一眼,直接拒绝:“不要。” “别啊!” 傅明珠上前,劝道:“咱们试着比一场?看谁猎的猎物多、看谁猎的猎物好?赢了的就叫对方答应自己一件事,如何?”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咄咄逼人了些,若是传了出去,于名声无益。 如此,她眼珠儿一转,连忙补救:“那个……我的意思是咱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看——” “成!” 阮诺一锤定音,看向傅明珠:“成!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傅明珠:“???” 答应的这么爽快,该不会有诈? 不会不会,这比赛可是她提出来的,就是有诈,也是她诈她啊! 不过傅明珠还是谨慎了些,见阮诺自信满满,她就轻咳一声,道:“你我二人一路同行,互相监督,整场比赛只有你我参与,婢女侍卫等一律不得掺和,如何?” 正合我意! 阮诺当机立断:“成!” 傅明珠:“……” 你还这么果断?不允许有人帮你唉!你懂不嘞?! 难不成傅长乐对自己的实力也很自信吗? 傅明珠不信。 “那我若是赢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傅明珠想了想,说:“嗯……让你给我一个东西也成。” “你想要什么?” 阮诺看她。 傅明珠:“……” 我想要阿兄送你的所有礼物,可这叫我怎么说? 说了不是在欺负幼妹吗? 虽然她确实很想欺负她,但她没想着要这么明目张胆啊! 她傅明珠要暗搓搓地、偷偷地把傅长乐这厮踩在脚下,直把她那张肉乎乎的脸蛋儿踩得又脏又丑!不然难解她心头之恨! 阮诺这边也是这样想的。 她和傅明珠一样,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闻言就是点头:“成!那如果我赢了,我就要一千两黄金!” 傅明珠:“……” “啊?!” 她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一千两黄金?! 她当然有,但她是公主啊!公主!公主的府里都是金银首饰玉坠银萧好!张口闭口就是金子,这多俗啊! 而且传出去不好听啊! 哪有两个公主要用黄金打赌的? 傅明珠的拳头紧了又紧,咬牙道:“成!” “但打赌之事,你我都不得外传!” 傅明珠又补充道。 用黄金打赌这样的丢脸事,她才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呢! 这个提议正中阮诺下怀,她当即勾了勾唇角,说道:“一言为定!” 傅明珠下巴一扬,眼里闪着自信的光。 她心道,等着,小矮子,一会儿非让你跪地求饶不可! 阮诺心道:等着,蠢货,改明儿就叫你哭着道歉!你这么蠢,也配和我比赛? 两个各怀心思,目光撞到一处时,几乎闪着火花! “走了!” 阮诺高喝一声,纵身上马! 另一边,傅明珠也不落下乘,看到阮诺的上马速度之后,她也就收起了看低阮诺的眼神,态度也跟着正视许多,低声吩咐了句,也跃到马上! 下一秒!两道身影快速地朝猎场之内行去! 留在原地的一众仆从也不是傻的,见阮诺两人行得飞快,他们也纷纷上马,不消片刻,就追上前去! 但作为仆从,他们还是不能与主人家并驾齐驱的,就不远不近地跟在阮诺两人的身后照应。 初入猎场,阮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傅明珠也不急着走,见阮诺停下,她也一拉缰绳:“你想干嘛?” 阮诺不理她,和马儿小声说了句什么,就朝不远处行去。 前方,一男子坐于马上,虽身修体长、相貌上乘,但还是略显狼狈,眼神躲闪间,更是会闪过些许的慌乱。 此人正是林书晨。 “表哥!” 阮诺策马上前,招呼道:“原来你没走远啊!” 是呢。 明明她们是在猎场之外见面的,她又和傅明珠那个坏女人争论许久,才定下的比赛,几经耽搁,方才出发,可没行几步,她就遇到了林书晨。 唔……你说他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就不加点速呢? 阮诺啧啧称奇。 “殿下?” 林书晨看到阮诺也是有些意外,那双美好的眸子里也闪过笑意来:“真是巧,竟又遇见了。” 阮诺:“……” 可不! 还不止遇见了这么一次! 刚刚在猎场之外,我还眼见着呢往马上骑呢! 但话到嘴边儿,阮诺却是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开口的,她对林书晨的印象很好,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这么一张破嘴,被林书晨疏远了啊! “是啊是啊!” 阮诺点头附和。 “切。” 一直立于阮诺身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傅明珠“切”了一声,抱着肩膀,白了阮诺一眼。 傅长乐她什么眼光啊! 这个男人这么弱,她还一口一个“表哥”地叫他? 恶不恶心! 再说,我可是傅长乐的皇姐!傅长乐要是叫他表哥,那自己该叫他什么呢! 烦! 真烦! 傅长乐的表哥和傅长乐这个人一样,都很招人烦! “你切什么?” 阮诺回头瞪她:“你闲得慌?” 傅明珠:“???” 喂!这里有外人在呢!你怎么就和我撕破脸皮了? 我这个时候要是不骂你几句,岂不是认怂了? 不成不成! 她傅明珠是什么人?她的一生就没写过“怂”字! 第204章 她不配 这样一想,傅明珠瞬间进入了备战模式。 她下巴一扬,眼睛微眯:“关你什么事!” 对!我爱切就切!你凭什么关我?哼!你要是不满意,就来和我打一架!我手上的鞭子可不是摆设! 不过她还是有些分寸的,虽然手已经放到了鞭子上,但还是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一会儿给傅长乐一点儿教训就成,可别一不小心把她抽死,不然自己也要受罚。 再者,傅长乐说什么也是自己的皇妹啊! 傅明珠撇了撇嘴。 她对傅长乐讨厌的很,自然不重视什么血脉,更不觉得皇室会有姐妹情深,甚至她觉得傅长乐死了也是善事,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此事与她无关啊! 她才不想因为把傅长乐打残而受罚呢! 傅长乐她不配! 另一边,阮诺听了傅明珠的话,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满意,她小脸儿一板,暗道:你个蠢货,你信不信只要鱼鱼给你的马儿一个暗示,它就能把你甩到地上,乱蹄踩死? “哼!” 阮诺别过头。 要不是这里人多,她非教训她一顿不可!然后再好生地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什么时候必须闭嘴,还有,当着我朋友的面,你不许“哼”,也不许“切”! 阮诺心里的那些霸道自然只是憋在心里,当着林书晨的面儿,她不想和傅明珠撕破脸皮,就不再搭理傅明珠,自顾自地和林书晨说话:“表哥,你身边的仆从呢?” 是了。 自己和傅明珠身后都有不少仆从呢,怎么林书晨就孤身一人啊? 他的那些下人这么放心他吗? 林书晨闻言抬了抬下巴,示意阮诺往前看。 阮诺茫然。 她这么好的眼力都没看到半个人影,也不知道林书晨是在让她看什么。 “我们在前处回合。” 说完,林书晨就对着阮诺笑问:“殿下是要赶去内围?” 阮诺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那就早些去,”林书晨牵着马儿,微微侧身,给阮诺让路:“莫要误了时辰。” “不急不急。” 阮诺连连摆手:“我和傅明——我和皇姐搭伴儿,不会掉队的,表哥,左右咱们现在是一个方向,还是同行?” 林书晨这样的文弱书生一个人留在这里,阮诺是真的不放心。 不过她心里还是纳闷,林书晨家的下人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哪有自己先行,把主人家留到后面的道理呢! 而且他们的主人还这么弱! “殿下莫要担心。” 林书晨何其聪明,自然听出了阮诺的言下之意,但他也不觉得冒犯,只温声笑着:“猎场外围没有大虫,不会有危险,殿下先行也不无不可。” 那不成那不成! 你这么弱,哪怕这里只有兔子,我都害怕它们冲撞了你! 阮诺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连看了林书晨好几眼,才轻咳一声:“不急不急,咱们还是同行,正好我一个人无趣,想寻个伴儿呢。” 傅明珠:“……” 傅明珠:“???” 一个人无趣?想找个伴儿? 不是。 傅长乐!你丫的把我当人了吗?!我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站在这里,你讽刺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无视我呢! 傅明珠重重地咳嗽一声。 “咳!” “咳咳!” 傅长乐!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皇姐我还站在这儿呢! 阮诺果然看向了她。 “你干嘛?”她皱着眉,问:“你不舒服就赶快回去,比赛什么的立马作废,可别故意忍着病和我比,我胜之不武。” 傅明珠:“!!!” 傅长乐!你丫的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从头到尾哪里像个正常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假笑:“长乐啊,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皇姐不是站在这儿吗?你怎么会是一个人无聊呀?” 呵,想装傻? 门儿都没有。 “嗯?” 阮诺茫然抬头:“你说什么呢?” 刚刚那句“我一个人无聊”,只是阮诺随口说的一句话罢了,她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现下听到傅明珠这指向意义极重的话,她也是一头雾水。 将阮诺的茫然尽收眼底的傅明珠:“……” 啊啊啊啊啊! 傅长乐!你这头蠢骡子! 离本公主远一些!蠢,真的会传染啊! 被她这么一打岔,傅明珠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又懒得和阮诺搭话了,冷哼一声,就驾着马往前走。 她到底还是急着自己和阮诺的比赛的,哪怕心里有气,她前行的速度也不快,一副“姐在等你,你看着办”的拽样儿。 阮诺翻了个白眼儿,对着林书晨道:“表哥,咱们走!” 林书晨无奈,只得跟在阮诺的身侧。 两人不紧不慢地朝前行着。 “殿下,”林书晨看了眼傅明珠的背影,有些失笑,但还是继续说着:“看到殿下能交到朋友,我很开心。” 殿下……交到……朋友…… 朋友。 朋友? 阮诺看了傅明珠一眼,直接麻了。 另一边,傅明珠距离阮诺也不算远,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她故意拉了拉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下来,然后僵直着身子偷听林书晨说话。 什么?傅长乐交到朋友了? 就她? 谁傻了才和她交朋——等等!那个弱鸡在说谁?! 她不会是在说我?! 不会不会!不会真有人看不出来本公主和傅长乐是敌人?! “我没有!” 她听到阮诺忽然拔高的声音:“我才没有和她交朋友!她不配!!!” 不配的傅明珠:“……” 呵呵! 你配? 你配和本公主交朋友?不要脸!你这样的矮子就该天天在田地里插秧除草,根本不配和本公主站在一处! “表哥!”阮诺生怕林书晨误会了自己和傅明珠的关系,连忙驾着马上前,道:“表哥有所不知,我与傅明珠可是有仇的?” 林书晨看她。 “嗯……具体有什么仇,我也忘了,反正你记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点儿都不好就成!”说完,阮诺又小声提醒林书晨,道:“表哥!你可别觉得我们是闺中密友啊,她这个人坏得很!” 第205章 单纯大方 “表哥,你就是太单纯。” 阮诺摇头晃脑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林书晨:“……” 他莫名觉得阮诺是在挖苦自己,但眼前的小姑娘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又实在无法勾起他的警惕来,最后他也只能半迟疑半尴尬地会道:“这……是吗,我见明珠公主明艳大方、爱笑单纯,是个好相与的。” 是是! 想不到你个弱鸡还挺有眼光! 一直偷听林书晨说话的傅明珠在心里连连点头。 本公主明艳大方、爱笑单纯,嘻嘻嘻,怎么这么夸我呢?咱们才只见两面唉,叫人怪不好意思的!本公主还是太优秀了,唉! 优秀如我,很难不让人心生爱慕啊! 可这该怎么办呢?本公主只喜欢司大人啊! 傅明珠脸上的表情像是拒绝,但其中的沾沾自喜还是要溢出来了! 好在阮诺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见不得傅明珠的脸,不然她非吐出来不可! “表哥!你什么眼神?!” 阮诺震惊:“她哪里大方?哪里单纯了?!” 林书晨:“……” 客套话而已,怎么还当真了了?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面上却是温和的笑:“明珠公主与殿下一路同行,平白的加了个我,也不曾心有埋怨,怎么不是大方呢?” 傅明珠:“……” 唔,也不是没有埋怨的。 不过你放心!埋怨只是暂时的!本公主对你的欣赏才是永远的! 想不到本公主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你虽然弱了些,但和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弱书生还是不一样的,本公主记下了。 而且现在想想,他似乎也没那么一无是处嘛。 虽然弱,但他高啊。 光论身高,他怕是和司大人相仿! 不止身高,他的脸也是不错的,虽然还是白皙了些、文弱了些,但是不招人讨厌……这就足够啦! 傅明珠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根本不知道这只是林书晨的客套之言。 可显然傅明珠和阮诺能走到一起,就说明两个人本质上都不太聪明,特别是阮诺,听到林书晨这句话,差点炸了毛。 “表哥!” 阮诺急了:“根本不是!表哥你信我!她刚刚肯定在心里骂你了!我发誓!” 林书晨:“……” 倒也不必发誓。 “傅长乐!” 这回傅明珠也忍不了了,当即转过头,恼道:“你有什么话小声点说不行吗?别让我听到!我听了心烦!再者,你这是在背后讲人坏话!!!” “你敢说你没在心里骂我表哥吗?!” 阮诺下巴一扬,问! 傅明珠:“……” 她的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 唔,弱鸡算是骂人吗?不算……毕竟她只是在形容他的特点啊! “我没有!” 傅明珠瞪着阮诺:“本公主才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 “我没有!!!” “你有!!!” 林书晨:“……” 怪他。 他不该多话的。 “咳,”林书晨轻咳一声,弱弱道:“两位殿下……” 回应他的只有:“我没有!”、“你有!”两句话。 林书晨:“……” 毁灭。 他累了。 两人争论良久,都有些口干舌燥,傅明珠更是朝着阮诺冷哼了一声,然后朝下人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很快就有婢女将茶水奉了上来。 阮诺目瞪口呆。 这都成?! 哪有出门还让婢女带着茶水的?! 她虽这样想,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希冀的,于是,她就亮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花花。 花花:“……” 四目相对,一炙热,一呆愣。 阮诺眼里的热切慢慢散去…… 花花好像没有带茶水出门。 也对。 谁出门会随身带着茶水呢!更何况花花以前也没参加过皇室的春猎,不懂这些很正常? 这样一想,阮诺就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自己干巴巴的唇。 刚刚不觉得怎么渴,可现下看到傅明珠喝水,她这嘴巴就干得厉害了。 唔。 她好可怜。 小人鱼在心里可怜兮兮地想着。 可她到底还是不想让旁人看出来的,哪怕渴的厉害,她也只是悄悄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就把头撇到一边,冷哼一声:“矫情!” 说完,她一夹马肚儿,当即出发! 林书晨愣了下,朝着傅明珠微微拱手,也尽全力往前跟。 “喂!” 傅明珠急了:“傅长乐!你疯了!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吗?你怎么抛下我了?!你混蛋!你给本公主站住!” 回应她的只有一连串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她娇俏的脸蛋儿笼了一层薄灰。 傅明珠:“……” 她一咬牙,干脆不再喝水,当即朝前方冲了去:“傅长乐!你给我站住!!!” 两人一追一赶,很快就行了很远的路。 至于林书晨也没有落后太远,那匹马儿虽然不喜欢它的主人,但十分听话,一个劲儿地跟在阮诺的身后,试图往前冲。 如此行了数里之后,林书晨的脸色都微微发白了。 阮诺这才拉住缰绳。 “哼。” 她下巴一扬,看向傅明珠:“你这么矫情,来春猎作甚?干脆待在皇宫多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岂不自在!” 若说有什么话能第一时间戳中傅明珠的肺管子,那一定就是讽刺她“矫情事多”了? 毕竟傅明珠可是经常自诩不弱于男子的人呢! 果然,傅明珠一听这话,脸色就冷了下来:“呵,说的好像你多强一样!” 阮诺唇角一翘,不再言语,但眼神里的自信却丝毫不曾隐藏! 傅明珠看在眼里,嘴巴撇了一下。 傅长乐对自己还真是自信!也不知道她的实力是否与她的自大相匹配!她若是输了,本公主非要好生嘲笑她一番不可! 两人斗了一会儿的嘴,阮诺忽然眼皮一跳,隐约想起一件事来。 “……表、表哥呢?” 她连忙朝后看去。 不远处有一骑一马跌撞行来。 “表哥!” 阮诺一夹马肚儿,急着朝前冲去! 傅明珠也愣了一下,跟着上前。 “表哥!” 还未行到林书晨的身边,阮诺就喊着道:“表哥!你怎么样?!” 她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林书晨此时的状态真的不太好了…… 第206章 一路前行 往日的林书晨虽然文弱了些,但这份“弱”也只体现在气质之上,若是不认识他的人,自是看不出他的深浅来的。 但现在不一样,此时林书晨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了。 “……殿、殿下。” 马儿刚停下来,林书晨就吃力地从马上滑了下来,动作狼狈异常。 “表哥?” 阮诺也连忙下马,伸出手来准备扶起林书晨。 林书晨摆了摆手。 他此时的虚弱十分明显,一张脸儿白得厉害,但眼尾处却带着不太自然的潮红,看上去有些可怜儿。 阮诺张了张嘴,最后愧疚道:“……表哥,对不起,若不是我刚刚那么任性,你也不会追过来,更不会难受成这样,我……” 林书晨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说:“殿下忘了吗?以前我坐在马上也是经常会有晕眩之感的,这不怪殿下。” 阮诺吸了吸鼻子,虽然不信,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愧疚地望着他。 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林书晨都虚弱得厉害了,他的脸却比平时还要让人挪不开眼。 特别是他虚弱着微笑时,更像是一朵在风中凌乱着的青莲,带着脆弱又韧性的美感。 唔,总之就是很好看。 连傅明珠看他都有些呆。 但美色只会让人短暂的怔愣,却不会永久的失智,很快,傅明珠就重重地甩了甩头,然后从呆愣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回过神时,她的脸上一片空白。 我、我刚刚居然看他看愣了? 怎么会! 我喜欢的人是司明狱司大人啊!我怎么可以多看别人呢!这是对司大人的不忠!我不能这样! 她脸色白了白,退后了一步。 显然,她是被自己的花心惊到了。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她竟然不觉得林书晨弱鸡了,明明一个七尺男儿骑马是很正常的事,不会才是奇怪,但她竟然不觉得林书晨因为骑马而虚弱是一件丢脸的事!!!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夸了自己一句? 傅明珠的脸上有些复杂。 难道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别人一夸,她就忘记了一切,随随便便地就将对方当做好了? 似乎也不是…… “表哥,你好些没有?” 阮诺每看林书晨一眼,心里的愧疚就浓了一分,很快,她连看她都不敢了,一双猫儿眼总是闪烁得厉害,似乎不敢喝林书晨对视。 但林书晨却没有怪她。 明明虚弱的人是他自己,难受的人也是他自己,但安慰阮诺的却是他。 “我这本就文弱,平日也是鲜少骑马的,这如何怪的了殿下呢?”林书晨看她:“殿下无需自责。” 身前的小姑娘低着头,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儿板得厉害,猫儿眼里也带着自责,瞧着可怜见儿的。 这样的小姑娘瞧着可怜儿,可林书晨却莫名觉得她像是一只呆呆的小兽,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柔软劲儿,哪怕生气了,也像是会用肉垫打人的小可怜儿。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林书晨的眼神缓缓地淡了下来,落在阮诺身上的视线也慢慢挪开。 良久,林书晨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可这马儿,阮诺是断不会让他坐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林书晨这小命儿,她也是愿意牵着马和他一起走着前进的。 而让阮诺感到意外的是傅明珠竟然也下了马,跟着他们往前走。 多奇怪,她傅明珠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当然不是! 阮诺狐疑地看了傅明珠一眼又一眼。 一开始傅明珠还回瞪她,后来她的眼神越发的躲闪,到最后傅明珠几乎不敢对上阮诺的视线了。 阮诺:“……” 不对。 你肯定有事儿! 但当务之急还是把表哥送到他的仆从身边,阮诺也就没有和她拌嘴,只哼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 皇家猎场何其的大,哪怕几人一路策马而来,林书晨的仆人又等在靠近外围边缘的位置,他们也是走了好久,才堪堪和林书晨的仆从汇合。 两方拜别之后,阮诺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这一次陪在阮诺身边的人,除了奴仆,便只剩下了傅明珠。 两人关系本就一般,又相互看不上眼,一路上都在拌嘴,到最后几乎都骂出了火气,几次都要动手。 阮诺也不惧她,见傅明珠的手摸向她腰间的长鞭,阮诺冷哼一声,讽刺道:“怎么?皇姐想对我动手不成?” 傅明珠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那口恶气吞了下去,冷笑一声:“怎么会,我这鞭子金贵得厉害,可别沾了污血!” 阮诺:“……” 这能忍? 两人又吵了起来。 吵吵闹闹间,一行人朝猎场内围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什么,只吵得不可开交。 疾行一路,一行人终于行到了内围。 此时太阳炙热,正值正午。 阮诺望了望天,又舔了舔干裂的唇。 说来也是有趣,自打阮诺说完傅明珠矫情,她竟真的没再喝水,这操作简直让阮诺目瞪口呆! 我不喝水是因为我没水!你呢?你也没水? 不!你有! 有水的情况下,她居然因为一句嘲讽的话不去喝水,这简直是让人不能理解啊! 毕竟如果是阮诺,她一定做不到这一点。 这样想着,阮诺又有些渴了。 可她不想表现出来。 因为她一旦喝了,傅明珠就有了名正言顺喝水的机会,到时候她没有水,傅明珠却在她旁边喝水,她该有多么可怜啊!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傅明珠看出来! 阮诺哼了一声,朝内围行去。 傅明珠舔了舔干裂的唇,也跟了上去。 两人朝前走着,还是阮诺率先发觉不对味儿的。 “这猎场上是没有猎物吗?怎么走了一路连跟毛儿都没看到,”阮诺皱了皱眉。 确实。 不止内围,便是刚刚走了一路的外围也是寻不见一点儿牲畜的。 所以,大虫呢? 这猎场合着是一个摆设吗? 听阮诺这么一念叨,傅明珠也觉得纳闷:“再往前走走,也许猎物都在前面呢。” 说完,她又忍不住喃喃出声:“不对啊……以前我来猎场,能看到很多猎物的啊……” 第207章 一无所获 两人都不死心,继续往前走。 又行了将近一个钟头,依旧是毫无所获。 阮诺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像是在和阮诺对话吐槽,而她则板着小脸儿,装作“肚子叫的人不是我”的模样。 但显然傅明珠虽然蠢,却也没那么蠢,很快她就将视线落到阮诺的肚子上。 阮诺:“……” 她不动声色地朝后缩了缩。 傅明珠倒也没在意这些,只望了望天,就絮絮叨叨道:“都快下午了,怎么还没有猎物,别是这猎场上没大虫了!” 阮诺莫名有点心虚。 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猎场里的大虫都不是豢养在院里的小家伙,对于危险的感知力强到离谱,假使他们嗅到了自己的气息,还怎么敢随意上前呢?怕是早就桃之夭夭了! 不过……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万一这猎场压根儿就没有猎物也是说不准的啊! “算了。” 傅明珠撇了撇嘴,从马上翻身下来,道:“还是填饱了肚子再继续!” 说着,她朝奴仆的方向略一伸手,就有奴婢快步将食物送了上来。 阮诺:“……” 她“唧唧”嘴,看上去更可怜了。 她饿。 她好饿。 不单饿,她还渴,她想吃肉肉,也想喝水。 但她不想让人看出来,就背对着傅明珠坐到树根儿底下,默默地用手指头戳了戳自己的脚尖儿。 你记住了,明儿狩猎前一定要带上满满一包的食物啊!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注定是要饿肚子的。 “殿下……” 花花张了张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不等她告罪,阮诺就小声和她咬耳朵:“你也是第一次来,忘记这些也很正常,我不是很饿的!” 这话听得花花更难受了。 看,她家小殿下多好啊,怎么能让这样的殿下饿肚子呢! 这样想着,花花也小声回着:“殿下,要不您和明珠公主知会一声,让她把点心分你一些,等回了帐篷,我们再还给她,如何?” 阮诺咽了下口水,艰难道:“……我不!” 鱼鱼的尊严也很重要! “傅长乐?” 此处没有外人,傅明珠干脆直呼阮诺的名姓:“你干嘛呢你?” 阮诺懒得理她,道:“待着。” “你怎么不用膳?” 阮诺:“……”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专门往鱼鱼的心窝子扎? 原本她就饿,听了傅明珠的话之后,她更是饿了几分,但饿的同时,她又有些恼怒地回道:“我不想吃!!!” 傅明珠吓了一跳。 “你不想吃就不想吃!吼什么?就你长嘴了?!” 阮诺别过头,留给她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傅明珠也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虽说是春猎,但傅明珠吃的东西却是精致且温热的,几道菜有荤有素,闻着就叫人食欲大增,阮诺的馋虫儿被勾了起来,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咕噜。” “咕噜噜。” “咕噜咕噜。” 一连十几声,哪怕是耳朵不灵光的人也听到了。 傅明珠愣了愣,看向阮诺的后脑勺:“你……你的肚子?” 阮诺:“……” 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她哼了一声,道:“是我的!怎样!” “……你这不是饿了吗?装什么装!”傅明珠讽刺道:“饿了就吃,还说别人矫情,呵!” 阮诺不理她。 傅明珠这才渐渐回过味儿来:“……傅长乐?” 阮诺恼道:“干嘛!” “你没带饭,对?” 阮诺:“……” 她不理她。 傅明珠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不由得凑上前来:“傅长乐!你没带吃的,对是不对?!” “关你屁事儿!” 阮诺像是被戳中弱处的小刺猬,当即竖起一身的刺儿来:“要你管!” 傅明珠瞪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你没带吃的没带喝的,也不叫别人喝?”傅明珠一想到自己这一路没喝到一点儿水,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你坏得冒水儿!” 阮诺嘴巴一瘪,有心反驳,但傅明珠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吸了吸鼻子,别过了头,再度回给傅明珠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儿。 傅明珠也不理她了,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但她听着那一声声“咕噜噜”的肚子声,心里也烦得厉害,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你要是饿,就赶紧过来!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话音未落,阮诺就冲了过来。 傅明珠:“……” “谢谢你!” 阮诺不太真诚地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说完,她就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根大鸡腿,塞进嘴巴,眨眼睛的功夫儿,阮诺就吐出了一根骨头。 傅明珠:“……” 她揉了揉眼睛。 阮诺又迅速解决掉一根鸡腿。 傅明珠:“!!!” “你住口!!!” 傅明珠连忙道:“我还没吃饱呢!你停!你停!你不许这样吃!” 其实她早就吃得差不多了,但见阮诺吃得香,她心里不对味儿,忍不住想和阮诺抢。 但傅明珠区区一个人类,哪里是干饭种族的对手?只见阮诺鼓着小嘴巴,没一会儿就将大半的食物全都塞进了肚子里。 傅明珠:“……” 傅长乐这么能吃吗? 她也不胖啊!!! 她只是脸上有些肉,但却是有腰的,小腰细的一手就能握住,很难想象那些食物都被她吃进什么地方去了! “你给我留一点儿!”傅明珠急着去抢:“我还没吃饱呢!” 两人你抢我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吃光了傅明珠准备的所有膳食。 傅明珠:“……” 她就不该心软!傅长乐这个蠢女人不值得她心软!!! “都吃光了?!” 傅明珠瞪着一双眼睛,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愤怒异常地说:“怎么就都吃光了呢?!” 虽然她已经吃饱了,但她还说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阮诺听了这话,也是难得的沮丧,低落道:“是啊……怎么就吃光了呢。” 傅明珠:“……” 怪我喽? “哼!”傅明珠白她一眼,直接道:“还不是你太能吃,不然怎么可能吃光!” 第208章 空手而归 听到傅明珠这句话时,她正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闻言也只是呆了呆:“你没吃吗?” 傅明珠:“……” 她也恼了,道:“我才吃多少!还没有你的一半儿多!” “唔……” 阮诺摸了摸肚子,垂着眼睑说:“我也没吃饱。” “呵,你没吃饱还怪我不成?”傅明珠看她一眼,撇了撇嘴,冷声道:“傅长乐!本公主认清你了!以后我再给你吃一口东西,我就是狗!” 阮诺歪头。 “你看我干嘛!” “谢谢你。” 阮诺小声说着,声音里难得地多了两分真诚:“我刚刚饿得很了,吃得有点多。” 傅明珠呆了呆。 “……啊?” “你没吃饱的话,我们就会内场,”阮诺道。 嚯! 奇了怪了! 她傅长乐还会道谢?! 原本傅明珠看她那是鼻子不对比鼻子、眼睛不对眼睛的,可这句“谢谢你”一出,她倒是不好继续挖苦她了。 傅明珠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就别过头,道:“哼!我没某些人那么矫情!我抗饿着呢!回内围作甚!你我还未分出胜负呢!” “你不饿了?” “不饿!” “当真不饿了?” “不饿不饿!傅长乐!你好烦!!!” 阮诺:“……” 鱼鱼只是怕你饿傻了。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刚刚她吃得多了些,不消片刻,就将傅明珠的食物风卷残云般全都吞进了肚子,害得傅明珠没吃饱,这确实是她的问题,她也有义务想方设法地给傅明珠填饱肚子。 不过傅明珠说她不饿了,那她就不上赶着投喂她了。 等过些日子春猎结束、回了盛京,她送她些礼物,也算是还了两分人情! “既然不饿了,那咱们就继续走!” 傅明珠动了动耳朵,也起了身:“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着。 又是一个钟头,阮诺和傅明珠的脸上都没了多少喜色,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特别是傅明珠,更是一副被火烧了屁股的焦急表情。 “要不然咱还是回去……” 阮诺迟疑道。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傅明珠喃喃着:“往年春猎,我再不济也是能猎到几只野兔的,怎的今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阮诺:“……” 也许,怪我。 十有八九是她把猎物吓走了。 “咳,”阮诺清了清嗓子,道:“今年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傅明珠皱了皱眉:“这倒是。” 天气越冷,动物们就没有吃的,数量会变少倒也正常。 “那咱们还是回去,”傅明珠心里有些不满意,但还是没有办法,只能说:“反正咱们猎不到猎物,别人也一定猎不到!走!” 阮诺也点头:“走!”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内场行着。 一路无言。 皇家猎场大的厉害,阮诺一行人自打入了猎场,就没再遇见过旁人,等从内围走出,才堪堪见得几道人影。 傅明珠美目圆瞪,道:“他们怎么猎到猎物了?!” 阮诺:“……” 看来真的是她的问题。 因为动物们怕她,所以刚一闻到她的气息,就一溜烟儿地跑掉了,最后他们只能空手而归。 “运气、运气,”傅明珠眯了眯眼睛,道:“一定是他们的运气太好了!” 说完,他们又继续往前走。 越往内场走,他们遇到的人就越多,几乎除了阮诺一行人,再没有谁是空手而归,傅明珠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念着:“运气、运气,一定是运气惹的祸!” 一开始她是气恼别人的运气好,等麻木了之后,她又懊恼自己太过倒霉。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阮诺见她这样,也有些不忍心,劝道:“也许明儿就能猎到些了。” 对,明儿你自己去,一定可以满载而归。 “行!” 傅明珠向来不服输,闻言眼底闪过战意:“咱们明天再战!” 阮诺:“……” 倒也不必。 她婉拒:“还是你自己——” 话没说完,傅明珠就打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和我同行?你怕了我?哼!你要是怕了,就直接给我头饰和首饰就成了!到时候可别说本公主欺负你!” 阮诺面无表情:“你贪得无厌。” 要头饰也就罢了,她连她的首饰都要收罗? “一起就一去!”阮诺看她,下巴微扬:“我怕你?” 只要你不后悔就成! 假使她猜的没错,明儿他们依旧是猎不到一身猎物皮毛的! “谁后悔谁是小狗!” 傅明珠说完,就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阮诺偷偷地撇了下嘴,紧随其后。 越接近内场,他们遇到的人就越多,看着别人满载而归,傅明珠嫉妒得双眼滴血,握着缰绳的手越发的紧。 阮诺倒是没注意那些,她只一眼就看到了林书晨。 林书晨应该是在等人,不然好端端的他何必守在进入内场的必经之路呢?阮诺见了他,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当即上了前:“林表哥!”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让林书晨抬起眼来,在看到阮诺的一瞬间,他淡泊的眼底好似落满了星辰。 “见过两位殿下。” “你是在等我们?”傅明珠有些惊讶:“咦?你猎到猎物了?!” 连林书晨都能猎到猎物!老天不公啊!!! 若是旁人,傅明珠定是嫉妒了,但眼前之人是林书晨,是夸她善良大方的人儿,她就不好计较了,只在心里恼着自己。 林书晨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只兔儿都不是我猎来的……” 也是,林书晨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能猎到野兔的。 傅明珠点了点头:“没事,你能遇到猎物也是极好的。” 话音落下,林书晨动作微顿。 傅明珠:“……”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屁话?这不是讽刺人家呢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傅明珠连忙补救:“我没有瞧不起你!” 林书晨:“……” 倒也不必解释。 阮诺也道:“是啊,林表哥,傅明珠是真的觉得你运气不错,我们在内围逛了一天,连个兔毛都没遇到呢!” “你叫谁傅明珠呢你!” 傅明珠瞪她。 阮诺:“……” 第211章 道歉 傅远舟喜欢自己,阮诺一直清楚。 只不过这喜欢与男女之情无关,只是单纯的喜欢,但这已经足够让鱼震惊了。 毕竟傅远舟可是大反派啊,这样无心无情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把别人放在心上? 可知道归知道,阮诺还不敢想傅远舟会对自己这么好…… 阮诺怔怔地看着他走来。 此时正值初春,屋外正冷,傅远舟走来间,身上自是带了股寒气,可这寒气却莫名地没有给阮诺带来多少冷意。 她看着他走来,看着他将玉肌膏放入自己的手中,又看着他轻柔地将自己拥入怀里。 阮诺:“!!!” 她和她怀里的兔子一样,同时竖起了两只耳朵! “抱歉。” 她听到他裹着哑意的声音,感受着那人的体温,听着他轻柔的叹息:“我不该和阿阮发脾气,对不起。” 阮诺呆呆地动了动耳朵。 傅远舟……是来道歉的? 他、他也会道歉吗? 而且道歉也要抱抱吗? 阮诺不懂,但莫名的她会因为傅远舟的靠近,而消散了怒意,她没推开他,却也想知道原因:“为什么?” 她顿了顿,问:“那天为什么忽然生气?” 半晌,无人应答。 阮诺最服的就是傅远舟这一点。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他非在心里合计许久,方才开口,像是害怕失言了一般。 可这样的小事,即使说错了又能如何? “……阿阮。” 傅远舟忽然开口,声音微哑:“你多信我一些,好不好?” 阮诺心头一震,怔愣抬头。 “不要一直防备我,疏远我,”傅远舟像是很难将话完整地说出口,顿了良久,他才继续道:“……阿阮试着多信任我一点,好吗?我不会伤害你。” 阮诺被傅远舟这一番话震得几乎哑然! 原来他那天真的听出了她的敷衍,也真的感受到了她的防备!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真的疏远自己,而是主动求和,甚至求着她,让她多信任他一些。 多不可思议。 傅远舟怎么可以这样卑微呢? 不知怎么,听了傅远舟的话,阮诺的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傅远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永远无心无情,受不得任何人的伤害和侵扰,可现在…… 阮诺恍恍惚惚的想着,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只是因为他以为他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吗? 未必。 小公主和他不也有血缘?他还不是该利用利用、该伤害就伤害吗? “我……” 阮诺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她才小心地贴上前,用脸颊蹭了蹭傅远舟的衣襟,抱紧怀里的兔子,下定了决心,说:“我、我试一试。” 试一试完全的信任他。 试一试真心地待他好。 假使只是因为原着中的那些事,就彻底将傅远舟定罪,那对傅远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呢。 心机又怎样?狠辣又怎样?那都是原着里的傅远舟!现在的他并没有杀父杀兄,也不曾对她的身边人下手! 傅远舟高出自己许多,相拥时,她的整个脸蛋儿都可以埋在傅远舟的怀里,亲密之间,她几乎能清楚地听到傅远舟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一声接着一声。 阮诺喉间一涩,涌上一股哑然和酸意来。 谁说傅远舟无心无情、对谁都不会真心实意的?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心跳也会这么快?感情也会这般炙热? 她不信。 她想赌。 赌傅远舟对自己是有真心在的,赌傅远舟并非是原着中那个弑父杀兄的恶人。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生性爱洁,身上带着股自然的冷香,闻之气爽,好像无形之间,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了一重一般。 良久,阮诺开口了。 “哥哥……”她出声,微哑的声线:“我试一试。” 话音未落,她就明显感受到傅远舟瞬间紧绷的肌肉,下一秒,虚抱着自己的人儿忽然大力拥住自己,力气之大似乎是要将阮诺揉进骨头里! 她看不到傅远舟的表情,但阮诺莫名觉得他此时也是激动的。 事实上,傅远舟确实如此。 就在小鲛人叫他哥哥的一瞬间,他就心头悸动,汹涌的占有欲让他失措又沉迷,可他到底是怕吓到她,哪怕心神完全被勾走,他也只是将他的小鲛拥入怀中罢了。 只是力气大了些。 小鲛。 他的小鲛。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儿呢?这人偏偏是他认识的、又偏偏是他所爱慕的…… “殿下,奴婢寻来伤药了!” 帐外传来花花的声音,帐内的两人闻言色变,受惊般飞快地分开。 特别是阮诺,更是面色大变,急着道:“等一下!花花!你且等一下!我衣服还没穿好呢!” 说完,她就拉着傅远舟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乱转。 帐篷不比宫殿,没有什么木柜梳妆台,自然也就没有傅远舟的藏身之处,阮诺寻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牙,将傅远舟拉到床上。 “哥哥,你快到床上去!” 阮诺急着朝帐外看了一眼,只见得花花的身影,她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你躲到床上,我把帘子落下来,等花花进来,你也不要出声。” 说完,阮诺就快速落下床帘。 确定床上的傅远舟不会被人发现之后,阮诺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稳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撑出一分笑:“花花进来。” 不会的、不会的,花花不会留意到床上的。 忐忑之余,她又有些纳闷。 明明她和傅远舟是名义上的亲兄妹,怎么还要像做贼或是偷情一般四处躲藏呢? 她们之间清清白白啊! “殿下。” 花花走进来。 她对阮诺的性子很是了解,自然从阮诺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东西,不由得蹙了下眉,正要说话,就听阮诺问:“花花,伤药拿回来了吗?” 花花这才收回探究的视线,道:“自然。” 说着,她将贴身放好的玉色药膏递给阮诺,蹙眉道:“春猎几日玉肌膏消耗甚快,只剩下这雪沫柔了。” 第212章 玉肌膏 玉肌膏和雪沫柔都起生肌作用,只不过前者疗效更好,又不会留疤,盛京贵女常用的也都是玉肌膏。 “这样啊……” 阮诺是眼神恍惚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傅远舟拿给她的就是玉肌膏? 他是早早就备好了,还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取的呢?明明那个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出难受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受伤的呢? 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头子朝阮诺的心口砸来,激起了一片涟漪,让人不由得心神微恍、喉间发涩。 无论傅远舟是如何知道的,他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的,如若不然,他又怎会将自己放在心上,连这种小事也都完全放在眼里呢? “殿下的腿可是难受得厉害?”花花难掩担忧地看了阮诺一眼。 阮诺别扭地动了动双腿,瞧着有些不自然:“没事的,我好多了,等晚间我再上药。” 花花顿了一下:“……殿下。” “昂?” “奴婢帮您上药,如何?” 自家殿下是什么性子,她自然清楚,平日里哪怕是午睡,她也不喜有人待在她的身边,沐浴时更是连个伺候她的人都没有,一副不喜外人接近的模样。 只不过受伤和午睡什么的是两码事,花花很难依着她的性子,让她自己来。 “啊?” 阮诺呆了呆,想到傅远舟还在身后,莫名有些尴尬,就一个劲儿地摆手:“不不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成!” 说完,阮诺清了清嗓子,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去!” 花花迟疑着开口:“可……” “没事没事!我要是弄不好再寻你来不就成了!”阮诺道:“去去,你也累一天了,且去休息!” 半晌,花花才低下头,道:“奴婢告退。” 眼见着花花的身影从帐篷里离开,阮诺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转头拉开帘子。 床上,傅远舟半倚在榻间,那双冷玉似的手轻柔地放在兔儿的小身子上,时不时地轻抚一下,动作温柔,却又透着股漫不经心。 一时间,阮诺竟分不清兔子对自己的吸引力更大,还是傅远舟更勾人…… 啊呸呸呸! 勾人? 什么勾人?! 瞎了你的狗眼! 他可是傅远舟!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勾个屁的人! 阮诺在心里一遍遍地谴责自己,可无论如何,她都舍不得挪开目光,怔怔然地看着傅远舟那双抚摸着兔儿的手。 一下、两下。 冷玉般的手修长白皙,连指尖都泛着清冷,可手下的兔儿却柔软美好,云彩般小巧可人。 阮诺不自觉地蹲下身子,凑近了看。 “……阿阮?” 傅远舟开口,碎玉般的声线。 阮诺莫名有些不自然,耳尖儿也稍红了一下:“……哥哥,你喜欢兔子吗?” 傅远舟看她一眼。 “阿阮觉得呢?” 大抵是不喜欢的。 阮诺回忆着原书中关于傅远舟的描述,也越发觉得他喜欢小动物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事实上,他是不喜欢它们的。 可眼下,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假使傅远舟真的不喜欢小动物,他为什么会投喂自己呢? 他对自己饲养值已经远超及格线,不就是说明他对小动物也是很喜欢吗? “喜欢?” 阮诺顿了顿:“我记得哥哥说过,瑞王府养过一条小鱼,不是吗?所以你应该也会喜欢小兔子?” 半晌,傅远舟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会雪团一样求摸的兔儿。 “阿阮。” 阮诺歪头看他。 “我只喜欢那条小鱼,”他说。 话音落下,阮诺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他只喜欢那条小鱼? 那条小鱼不就是自己吗? 他只喜欢我? 可、可这句话他不是应该对着小鱼形态的自己说吗?为什么要告诉现在的自己? 可无法否认的是,在听到这句话后,阮诺的心跳快了许多,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连呼吸都略显急促。 “是、是吗,”阮诺磕绊着回应:“想来那鱼儿是讨人喜欢的。” “自然,”傅远舟的唇角弯了弯,眼底闪过一抹柔色:“她自然是极好的。” 啊啊啊啊啊! 阮诺的脸瞬间爆红! 明明她清楚的知道傅远舟夸的只是小鱼形态的自己,她还是忍不住红透了脸蛋儿,眼神都躲闪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傅远舟一定非常喜欢我!!! 看! 他喜欢我喜欢到愿意四处夸赞呢! 啊啊啊!这叫鱼鱼怎么好意思呢? “唔……” 阮诺红着小脸儿,不住地扣手,直将嫩生生的指头扣红,才被傅远舟的眼神制止住,转而将罪恶的小爪子伸向兔儿。 但傅远舟明显快她一步,长臂一伸,就将小兔子捞到了怀里。 他的动作谈不上粗鲁,但也不算温柔,小兔儿受惊一般颤了颤耳朵。 “哥哥?” 阮诺茫然抬头,问:“……你、你也喜欢兔子?” 你刚刚不是还说只喜欢小鱼的吗?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傅远舟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淡声道:“这兔儿是阿阮猎来的?” 阮诺:“……” 扎心了啊。 我连根兔毛儿都没看到,上哪里猎这么大的兔子来! “我……” 阮诺瘪了瘪嘴巴,道:“不是,我没猎到猎物,这小兔子是林表哥给我的。你认识林表哥吗?不认识也没事儿,你们以后也会认识的。” 这倒不是假话。 过段时间的春闱,林书晨会拔得头筹,正儿八经地入仕,到时候自然会和傅远舟认识啦! 以傅远舟的眼力和林书晨的能力,傅远舟将来一定就将林书晨当做拉拢的对象的! 阮诺想的简单,可这话被傅远舟听到耳朵,却莫名地听出了其他意思来。 他抬起眼,淡漠的视线落到阮诺的脸上。 小姑娘应该和那个所谓的林表哥还算熟悉,说话间透着股亲昵和信任,像是认准了对方将来一定会让自己刮目相看一般。 多可笑。 他的小鲛竟然这么信任另一个人。 “怎么说?” 傅远舟淡声开口。 “啊?” 阮诺愣了下,什么怎么说? “不是说以后有机会认识吗?”傅远舟淡淡道:“为什么这么说?” 阮诺:“……”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 第213章 可爱 阮诺转了转眼珠儿,装傻道:“啊?那个……你不知道吗?林表哥可厉害了,读书写字都是一等一的好,将来春闱,一定能让你刮目相看的!” 说完,她又赶忙转移了话题:“呐,这只小兔子就是他送我的,可爱叭?” 半晌,傅远舟才垂下眸子,淡声说:“尚可。” 阮诺:“……” 尚可? 这么可爱的兔兔,你居然只评价了一个尚可? 虽然我希望你没那么喜欢兔兔,永远只喜欢我,但我不希望你变成瞎子啊! “你确定?” 阮诺也爬到床上,小心地将小兔子捧到手心,轻轻地摸了摸它柔软的毛毛,问:“你确定只是尚可?你不觉得它毛茸茸、软乎乎的,很可爱吗?” 傅远舟忽然轻笑了一声。 无论他在她面前笑过多少次,她都很难免疫,一见他笑,阮诺整个人都呆了。 明明是再冷淡不过的五官,偏偏笑起来之后,眼底都会撒满星辰,好似天上的神祗被拉入了凡尘,染得了红尘俗气,但无形之间,疏离感渐消,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阿阮不可爱吗?” 他淡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阮诺:“……” 唔,可、可我是人啊!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类去和小兔子比较,谁更可爱呢? 等等,我好像也不是人类。 “我、我……哪有!”阮诺莫名地红了脸蛋儿:“我哪有小兔子可爱!小兔子最可爱了,它毛茸茸的!” 这话音落下,傅远舟的脸色明显淡了下来。 阮诺没看出傅远舟的意思来,抱着小兔儿,说:“你看,它又白又软的,多招人喜欢,对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你狩猎时,是去的内围还是外围?” 傅远舟虽然不善武艺,但总归是强于林书晨的,骑射虽不出挑,但也不至于远落于人后。 “内围。” 傅远舟淡淡道:“不然阿阮觉得呢?” 阮诺:“……” 我以为你在内围。 “唔……”阮诺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内围哪有外围安全……” 傅远舟垂着眸子,不再搭话。 阮诺也哑住了。 天! 我这嘴巴怎么这么欠?傅远舟是何许人?最是不喜落于人后,自己特意问了一句他在内围还是外围,岂不是瞧不起人家的意思吗? 啊啊啊! 好烦啊! 早知道她不问这些好了!好不容易他们才和好的! 等等,和好? 这就和好了? 傅远舟只不过是道了一声歉,他们就和好了? 道歉唉…… 阮诺又有些犹豫,傅远舟居然会向自己道歉,这说明在他心里,自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虽然她还有一点生气,但想到这里,气也消了些。 “哥哥?” 阮诺一手抱着小兔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向傅远舟,还试探性地勾了勾对方的手指头。 唔。 傅远舟的手指都很好摸呢! 好看的人不分哪里,全身上下都是好看的,真叫人羡慕。 “哥哥?” 阮诺凑过去,仰着一张小脸儿企图萌住对方:“哥哥呀,你不开心了嘛!”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股撒娇的甜劲儿,怕是毫不相干的人听了也会不由心软,更何况是傅远舟呢? “未曾。” 傅远舟垂下眸子,淡淡道。 “唔……” 没不开心? 切!这话你还是拿去骗骗别人!骗我可是不成!你刚刚脸冷的都要上霜儿了,还敢说自己没有生气? 不过阮诺也没有戳穿他的打算,闻言只支吾了两声,又凑了过去:“哥哥开心就好。”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哥哥呀。” 傅远舟看他。 “你知道的,我不是很会说话,很容易在说话时得罪别人,要是哪天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呀。” 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但大概意思已经被阮诺阐述清楚了,只希望下次傅远舟生气时,能提前给她一个心理准备,不让她独自懊恼就好。 阮诺心意玲珑,又不加隐藏,傅远舟自然瞬间就能明白她的心思,却还是问:“阿阮何出此言?” 阮诺:“……” 喂! 你非要鱼鱼直说吗? 上次你忽然生气,从公主府离开,不就是疏远我了吗! 虽然那一次我也有不对,但你当时稍稍提醒我一下,咱俩何至如此啊! “就是……” 阮诺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扣手:“你、你不要总生闷气,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傅远舟半晌无言。 阮诺这才又将罪恶的小手伸向傅远舟,柔软的指尖在傅远舟的手心轻轻划过,带着痒意和涟漪,她顿了又顿,才轻声说:“就像这几天,不止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话音落下,傅远舟方才抬起眼里。 小姑娘半垂着眸子,白里透粉的小脸儿带着明显的落寞,弯翘的睫毛时不时地轻颤一下,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只一眼,他就知道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原来你也是不开心的。 原来你不开心依旧可以和别人玩的肆意…… 想到林书晨,傅远舟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蹙一下,但碍于阮诺正看着他,他倒没有表现出来。 “阿阮也不开心吗……” 他轻声喃着。 阮诺:“……” 你这叫什么话?我难不成会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 阮诺神色微恼,道:“好端端的忽然被疏远,我连我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能在春猎场上遇见,还要去看你和傅明珠的脸色!” 提起傅明珠,阮诺就想到在马场里傅远舟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不由得鼻子一酸,控诉道:“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 这话音中,已然带了明显的哭腔。 傅远舟的心也被泡到了酸水里,明明有太多想问她的话,可见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偏他又什么都问不出了,只想着将人儿抱在怀里,好好地哄上一哄。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阿阮。”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可又带着淡淡的哑意:“是哥哥的错,不要难过好不好?” 第214章 亲亲 傅远舟的脸是冷的,气质和他那张脸一样,也都带着股出尘的冷清,可偏偏怀抱是暖的,相拥时,阮诺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一下接着一下。 炙热且滚烫。 她心里难免委屈,可到底还是不想哭的,但谁能想到傅远舟会忽然抱着她哄呢? 一瞬间,各种酸涩、不满还有委屈纷纷都溢了出来,阮诺紧紧地抓着傅远舟的衣襟,一双漂亮的猫儿眼红的好像兔子,眼尾间,一滴泪半掉不掉地挂在长睫上,好似下一秒就会凝结成剔透的珍珠。 傅远舟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它吸引。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小鲛人变成人形后,也端是一副好相貌,特别是哭泣间,鼻尖和眼尾通通都是红的,好似被谁欺负得狠了一般,带着股脆弱的风情。 怎么有这么美好的人儿呢?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他不喜欢的。 就像现在。 理智告诉他,这是他的小鲛,他该哄哄她,让她破涕为笑,可他心底却早早地升起了破坏欲来,他想看她哭,哭得满床的珍珠,哭得眼尾通红,哭得只剩轻喘。 想来那时的小鲛也是极美的。 傅远舟喉结滚动了一下,淡色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暗芒。 可怀里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危险,依旧用那双漂亮、单纯的猫儿眼看他,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求宠。 “哥哥……” 一声明显含着委屈的小嗓音忽然响起,带着小姑娘独有的软糯。 下一秒,炙热的吻落到了她的眼尾。 阮诺:“!!!” 他在亲她?! 虽然只是在亲眼睛,但也是在亲她啊! 鱼鱼、鱼鱼是你可以亲的吗?! 阮诺本能地想要推开傅远舟,可不知怎么,她的身子软绵的厉害,连手上也没有半分力气,只能瞪着一双猫儿眼,震惊地看着他。 瞳孔微震间,眼尾那滴泪凝结成珠,彻底落了下来,转而就被傅远舟含入口中。 阮诺呆呆地看着他。 他像是在亲她,又不太像是单纯的亲。 唇齿磋磨间,她的眼尾早已通红一片。 “哥……哥哥……” 她无助地抓着傅远舟的袖口,小声地唤着他。 良久,傅远舟方才依依不舍地挪开唇瓣,但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欲色。 “你、你哥哥……” 阮诺张了张嘴,莫名有些难以开口了。 哪怕她再不通人事,此时也有了些许的怀疑,兄妹之间,亲密是正常的,他可以亲她的额头,也可以亲她的眼睛,可亲她时,他为什么要那样? 好像、好像他要把自己拆碎了,重新吞下一般。 难不成这就是傅远舟表达亲昵的方式? “阿阮,”他开口,声音喑哑:“乖阿阮……” 他的小阿阮无论哪里都长得精致可人,叫他无法拒绝。 他半垂着眸子,视线落到小姑娘微红的眼尾处。 那里依旧美得厉害,但却带着不清不楚的红痕和湿意,再一看小姑娘荡着水色的眼,向来再不通人事的人也能看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可惜这里只有他。 他无论看到什么,都只会珍藏在心底,不会宣扬。 他的小鲛人或哭、或笑,都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傅远舟的眸色又暗下些许。 小姑娘明明受了轻薄,可依旧无知无觉,荡着一双水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红润的唇也时不时地轻颤一下,好像想问什么,又好像不方便多问。 这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嫩生生的小人儿,叫人无端地欢喜,又无端地升起破坏欲来。 他想亲她。 不单只是碰一碰眼尾解馋,还想让她真真儿地知道他的欲念,让她害怕,让她哭着求饶。 可……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小姑娘看着胆大,其实胆小的厉害,想来知道真相后,就会被吓得缩进壳壳里,再也不敢露面了。 “我、我们刚刚……” 阮诺张了张嘴,几次想问,又几次将问题吞下,可最后,她还是一狠心、一咬牙就问了出来:“刚刚、刚刚哥哥是在亲我吗?” 这话落下,阮诺明显感受到傅远舟身上的气场更重了一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压了过来,让她难以喘息。 下一秒,她的额头被印上一吻。 依旧炙热。 她的心忽然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又好像有种子被埋入了土壤,怯生生地发了新芽儿。 “是。” 他开口,带着明显哑意的声线:“哥哥在亲你。” 阮诺身形一震,连心尖尖都悸动起来。 他真的在亲她。 他没有狡辩、没有反驳,而是承认自己真的在亲她。 怎么、怎么这样呢? 难不成这样的亲亲也是合乎常理的?不然傅远舟怎么会没有隐瞒埋呢?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为、为什么亲我?” 是呢。 你不是有洁癖吗?你不是爱洁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亲鱼鱼呢?你不嫌鱼鱼脏吗? 鱼鱼不脏是肯定的,但你确定你不嫌弃? 你不是连生你养你的庆宣帝都嫌弃吗?为什么不嫌弃我这个假的皇妹呢? 半晌,傅远舟闷笑了一声。 “阿阮可爱,哥哥想亲,”他轻笑着说。 阮诺:“!!!” 唔!鱼鱼可爱就会被亲吗?! 不知怎么,此时的阮诺心跳的厉害,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又寻不到半点踪迹,她只能呆呆地听着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可可、可爱?” 傅远舟轻轻地别过她耳边的碎发,说着:“我们阿阮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姑娘。” 唔。 有点害羞。 阮诺的脸上慢慢现出了潮红,眼神也微微躲闪了些,看着傅远舟时,带着莹莹水光,好似万事万物,唯有傅远舟一人能入她的眼一般。 傅远舟呼吸一窒。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小鲛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小鲛不懂这些,也不通人事,只以为这是兄妹间的依赖和欢喜。 怎么会呢。 兄妹怎么可以这样亲密呢? 真笨。 傅远舟想笑,可心却软的一塌糊涂。 他的小鲛这么笨,他得好生护着,不然一不小心她就会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第215章 美丽 “哥哥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哥哥。” 怀里的小鲛如是说道。 傅远舟:“……” 美丽。 这个形容词如利剑一般插到了傅远舟的心上,让他满腔的粉红泡泡全都碎了一地。 他想说你形容错了,应该说我英俊,可话到了嘴边儿,他又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是这么纠正阮诺的,可那时阮诺怎么说?她说“不是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因为最英俊的人是大哥哥呀!” 很好。 真是好极了。 活该你这么笨,活该你被人欺负!连英俊和美丽都分不清的小鱼就该被欺负得整日哭泣! “那……” 阮诺张了张嘴,问:“我们是可以亲亲的?” 傅远舟垂下眸子。 “嗯?” “有何不可?” 她话没说完,傅远舟就眼皮一跳,一把捂住了阮诺的嘴。 “唔!呜呜!” “不可胡说!” 说完,傅远舟顿了顿,补充道:“你我可以,是因为我们心意相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可旁人待你如何,你又怎么知道?” 阮诺:“……” 啊这…… 这句话一出,傅远舟的反心几乎可以溢出来了。 他居然说庆宣帝的坏话! 不过阮诺却没有多想,因为她知道傅远舟是真心待她好的。 再说,傅远舟又年轻又美貌,和他亲亲,自己又不吃亏,但若是旁人呢? 光是想想,阮诺都觉恶寒。 “原来是这样……” 阮诺莫名有些脸红,心道自己可真是有病,居然会觉得傅远舟能占自己的便宜。 傅远舟是什么人? 断情绝爱啊他! 这样一个人会喜欢谁吗? 阮诺可不信。 而且她和小公主长得这么像,傅远舟又不曾见过小公主,想来一定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货的,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可防备的? “那以后……”阮诺想了想,歪着头问:“那我们以后可以随意亲亲了?” 傅远舟呼吸一窒。 良久,他方才开口:“……阿阮喜欢?” 唔。 阮诺想了想,她确实是喜欢的。 傅远舟亲她时,她虽然心慌,但却忍不住激动,又舍不得推开他,这说明她也是很想亲亲的? 这样想着,阮诺就没有顾忌,诚实地点了点头,说:“我想的。” 傅远舟瞳孔一缩。 “我想和哥哥亲亲!” 说话间,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盛满了小星星,一眨不眨地看人时,更是让人心尖发软,连傅远舟都忍不住眼神微暗。 可不等他动作,小姑娘就先他一步起了身,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项颈,软乎乎的脸蛋儿就贴了上来。 傅远舟呼吸一窒,半晌不能一动,只任由小姑娘软乎乎的小脸蛋儿蹭着自己,心都泡到了蜜水里,指尖麻得轻颤。 但事实上,阮诺也只是用嘴唇轻轻地碰了傅远舟一下,就挪开了身子。 “唔……” 没啥感觉。 阮诺心想,就是傅远舟的脸挺滑的,亲起来冰冰凉,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其他感受了。 “哥哥。” 两人都坐在床榻上,但阮诺远不如傅远舟高,连坐在床上都是小小的一团,歪着头看人时,她脸上的表情更是与呆乎乎的小兔子如出一辙,瞧着就让人心软。 “这回你同意了吗?”她问着。 良久,傅远舟才声音喑哑着开口:“……什么?” “以后要是生气了,就告诉我,别让我猜好不好?”阮诺有些苦恼地垂着头:“我好笨的,猜不出。” “……好。” “那以后你也不能和傅明珠合伙欺负我!” 说完,阮诺又有些后悔。 这么说会不会显得鱼鱼很弱呀?鱼鱼这么厉害,就算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又能怎么样呢? 而且、而且她这么直接了当地把无辜的傅明珠拉下了水,是不是不太好呢? 切! 她坏! 被拉下水也是她活该!哼!鱼鱼才没有错呢!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不能——”阮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紧着拳头:“我……”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傅远舟带着哑意的声音:“好。” 阮诺怔然抬头。 “好,”傅远舟薄唇轻启:“都听阿阮的。” 都听阿阮的…… 阮诺莫名耳朵一热,脸上现出了薄红来:“唔,那、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恶霸了些,就眼神躲闪了两下,问:“那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要是我哪里不好,你也要告诉我哦!” “阿阮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傅远舟淡笑了下:“怎么会做错呢。” 阮诺:“……” 虽然她很爱听彩虹屁,但也不能太假好? 人活在世,谁会一辈子不出错呢! 啧。 傅远舟还说她油嘴滑舌,其实仔细想想,傅远舟可比她能说会道多了! 好在鱼鱼聪明着呢,才没有被那些“花言巧语”冲昏头脑! “我才不信,”阮诺小声反驳:“你又哄我!” 说着,她顺手捞起床榻上的小兔子,抱入怀中,轻轻地顺着兔儿的毛,一下又一下:“小兔子呀,你也要聪明些哦,谁要是夸你夸的特别厉害,你可是不能信的!” 小兔子自然听不懂阮诺的话,还在挣扎着蹬腿儿,瞧着呆呆的。 傅远舟轻飘飘地看了兔子一眼:“想不到你竟然喜欢这种东西。” 阮诺:“……” 这种东西? 这是小兔子!才不是什么东西呢! 第216章 醋 阮诺不满地看了傅远舟一眼。 “它是小兔子,才不是什么物件呢!你不可以这样说话!” 傅远舟:“……” 不过是旁人送她的一个小畜生罢了。 “而且它多可爱啊,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小一团,摸着就让人欢喜!”阮诺说着,就把兔儿递给傅远舟:“呐,你摸摸它!” 傅远舟:“……” 他拒绝。 “你不是挺喜欢小动物的吗?”阮诺蹙眉:“我记得你不光喜欢这些小家伙,还喜欢各种奇石异草呢!” 说完,阮诺顿了顿,难免后悔。 她刚刚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竟然直接撕开了傅远舟的伪装?他若是看出自己的怀疑来,可如何是好呀! 阮诺正紧张着,就听得一道淡淡的声音:“不算喜欢。” “啊?” 阮诺呆呆抬头,就对上了傅远舟的眼,当即怔住。 他和平时很不一样。 在外时,他总是温柔的、爱笑的,虽然笑意多不达眼底,但他也会尽全力维持自己的温柔,可现在不一样,他的眸光是淡的,神情也带着寡然,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 可为什么呢? 傅远舟为什么不防备她,而是对她实话实说呢? 难道他不怕自己和别人好了吗? 他……他就这么信任她吗…… 阮诺的脸上好一阵空白。 原来这就是兄妹间的情义、原来自己这样被他看重啊…… 有这么一瞬,阮诺甚至在想,假使有一天自己真的挡在了傅远舟所向往的权势面前,他也许真的会犹豫,甚至,在自己死后,他还会落泪。 这似乎已经足够了。 什么为了自己放弃权势啊,阮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别说傅远舟,就是旁人也未必能够做到啊!更何况是为了那个位置努力了十几年的傅远舟!他可以牺牲一切,但永远不会放手。 阮诺不自觉地想了很多,傅远舟似乎也知道阮诺在想什么,并没有出声打断,只是不咸不淡地看着阮诺手上碍眼的小兔子。 良久,阮诺方才回神。 “……不、不算喜欢吗?”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看来传言有误啊。” 傅远舟道:“也不算完全有误。” 阮诺茫然抬眼。 四目相对。 毫无准备的阮诺就这样闯入傅远舟淡色的眸间,依稀间,她甚至能从傅远舟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傅远舟眼里的自己呆呆的,还有点傻乎乎。 阮诺:“……” “毕竟……”傅远舟笑了笑:“我喜欢小鱼是真的。” 阮诺:“!!!” 她的头皮好一阵酥麻,连呼吸都停滞了! 啊啊啊啊啊! 傅远舟他好会啊!居然当着鱼鱼的面夸鱼鱼!这简直叫人不能再害羞了呢!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呀! 不止喜欢身为妹妹的我,还喜欢初始形态的我呢! 好在此时的阮诺是人形,不然她的尾巴非翘起来摇摆一番不可! “哦。” 阮诺甜甜地应了声,嘴角克制不住地翘起,看着软乎乎甜腻腻的:“哥哥一定很喜欢她?” “她很可爱。” 傅远舟笑着说:“阿阮若是见了,也会喜欢的紧。” 啊啊啊啊啊! 傅远舟! 你也很好!你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天啊!怎么会有傅远舟这样会说话的人呢?总是不动声色地说到别人的心坎儿里,让人暗自欢喜,眉眼带笑! 真是好本事! “那、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嘻嘻嘻。 除非让鱼鱼照着铜镜,不然鱼鱼怎么可能完全看到自己呀! 嘻嘻嘻。 不过阮诺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哪怕早已被那不动声色的彩虹屁吹晕了头脑,她也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激动,虚伪道:“真羡慕哥哥能有那么可爱的鱼鱼。” 傅远舟:“……” 他的小鲛一如既往的自信。 不过她说的倒也是对的,若是旁人也见了他的小阿阮,怕也是会喜欢得紧。 “不过我的小兔子也不差很多的,”阮诺顿了顿:“虽然它比不上鱼鱼可爱,也不如鱼鱼聪明漂亮,但、但它软乎乎啊!我蛮喜欢的!” “太小了。” 傅远舟淡淡道:“阿阮若是喜欢,皇兄明天就猎来更好的兔子给你。” 阮诺:“……” 小兔子、小兔子,越小才越可爱嘛!若是太大了,她抱着它也是费劲的! 而且傅远舟也弱得厉害,说不定连弓都拉不开呢! 但这话阮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只能婉拒:“不要了,我有这一只小兔儿就已经很好了,别的兔子我未必会喜欢。” 林书晨也是个顶厉害的他居然能完全拿捏住自己的喜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兔子送给了自己,谁见了不竖起一根大拇指! 她这表哥确实有几分本事呢! 另一边,傅远舟听了这话,含着笑意的眸子微微一顿。 别的兔子未必喜欢? 是别的兔子未必喜欢,还是别人送的兔子不会喜欢? 她单喜欢那人送她的? 傅远舟垂下眸子,掩起自己的情绪。 不应该的。 小鲛虽然不谙世事,但他不是不懂,他的小鲛看他时,眼底分明写着朦胧的欢喜,想来是喜欢他的,不过她不懂这些,也就没有深想,不然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如此一来,她又怎么会喜欢旁人呢? 是他吃了飞醋罢了。 傅远舟眸色微暗。 小混蛋。 你倒是逍遥自在的厉害,徒留我一个人忍受这等苦楚,真是好狠的心肠!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阮诺脸颊上的软肉,直将小姑娘的脸蛋儿捏出一点点红痕来。 “唔,你干嘛……” 阮诺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用小手去拍傅远舟的大手。 “不……要捏我……” 傅远舟眸色暗了暗。 何止捏你,我想做的那些事只怕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受得住的。 招人疼的小玩意儿。 傅远舟微微一揽,就将浑身都软绵绵的小姑娘拥到怀里,任由她没骨头似地靠在自己身上:“阿阮。” 他开口。 “唔?” “怎么还不上药?” 他说着,声音喑哑。 第217章 雪狼 药…… 伤药…… 若非傅远舟提醒,阮诺险些忘记了这件事。 “呀!” 她一拍脑门儿:“我忘记上药了呢!我说怎么这么疼!对了,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小鲛娇嫩的厉害,皮肤吹弹可破,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虽然这一路他只看了她两眼,但料想她也是骑了一路高头大马的,如此,她自然会被磨破了腿。 他也没怎么想,只是一见到她,心里就会忍不住担忧,各种容易让她受伤的事都会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上一遍,他也就安耐不住心底的想法,将玉肌膏送了来。 “阿阮娇得厉害,想来会受伤的,”他如是说道。 阮诺:“……” 不知怎么,她莫名有些耳热。 阿阮娇的厉害? 我那么娇气吗? 叫鱼鱼怪不好意思的! 她本就只是一条小人鱼,根本不通人事,若是旁人,怕是早就从傅远舟的语调中听出了什么,偏她听不出,她只知道傅远舟关心她、宠着她,却丝毫不知道那宠爱之下藏着怎样肮脏的念头,也不知道将自己拥入怀中的人早已不规矩地缠绕起她的秀发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傻乎乎地敞着软乎乎的肚皮,任人磋磨。 直到傅远舟微微低头,炙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阮诺才忍不住想要缩一缩身子。 “小娇娇。” 她听到傅远舟轻声叫着她。 “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耳边炸来了一般,让她心跳加速,半晌不能一动。 小、小娇娇? 他为什么这么叫我?这是兄妹间的爱称吗? 可她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她呆呆地仰起小脸儿来。 “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总是软软的,带着股甜劲儿,即使是现在,也只是多了些许的茫然罢了,这小人儿从头到脚都是一副任人摆布、随意欺负的气息。 傅远舟被她叫的心头一荡,眸色更暗。 “怎么又叫哥哥了?”他轻声说着,呼吸都打在小鲛人的耳朵上,让怀里的小姑娘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嗯?” 你就是哥哥呀。 不能这么叫吗? 阮诺晕乎乎地想着,整个人都像是被泡进了蜜水里,连身子都是软的,只能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在傅远舟怀里:“哥哥。” 她又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傅远舟身形一紧,眸色暗沉,但也只是克制地吻了下阮诺的额头:“该上药了。” “唔……啊?” 阮诺傻傻地抬起头:“什、什么?” “再不上药,腿会更疼,明天就无法骑马了,”傅远舟缓声开口。 这倒也是。 不过…… 阮诺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和傅远舟相处,她这身子就软的厉害,说什么也直不起来,好像没有骨头一般。 好在傅远舟在她身后虚虚地扶了她一下,不然她怕是摔了。 真奇怪。 明明她没有受伤,怎么会软了身子呢! 难不成这就是腿伤后遗症。 “唔……”阮诺想了想:“那好,你先到那边去,等我上好了药,你再过来。”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着。 傅远舟倒也没有失望。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阮诺一向都是珍之重之,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自然也不忍在这种时候占她便宜,刚刚那一问,不过是出于试探罢了。 小鲛人太单纯了,在自己身边这样倒是可以,但若是对旁人也这样,岂不是会被那些人吃得连渣子都不剩了? 眼看着小鲛防备心渐重,他也稍稍放下了心。 “好。” 傅远舟没有犹豫,应了声,就起了身。 阮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也并不反感傅远舟,但心里还是觉得他们这样未免亲密了些,不过现在看来,傅远舟确实是个有分寸的…… 眼看着傅远舟起了身,又帮她把帘子拉得不漏半丝,阮诺才小心翼翼地拿出玉肌膏来,慢吞吞地涂着药。 腿内侧的伤到底还是不容易上药的,阮诺折腾半天,也只是涂了个大概。 她也不好意思叫傅远舟来看,见涂的差不多了,就小心地系好衣裳、拉开围帐,侧过身子,对着傅远舟道:“我上好药啦!” 如此,傅远舟才堪堪转过身来。 “哥哥!”阮诺问:“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明天还要狩猎,莫要累了身子才好!” 傅远舟:“……” 赶我走? 不过他的小鲛是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假使她真的不喜自己、想让自己离开,也断不会是这个语气。 傅远舟心下好笑,面上却不显,问:“阿阮明日可要狩猎?” “自然!” 阮诺道:“我当然是要狩猎!上午我还和傅明珠比试了呢!哼!” 虽然比试的结果她已经猜到了,但她绝对不主动求和! “……好。” 傅远舟顿了顿:“猎场的后山有不少雪狼,阿阮若是喜欢,我明日猎来一只雪狼崽送你,如何?” 雪狼的幼崽可比你怀里那种又蠢又丑的破兔子强多了。 小兔子:“……” 它骂骂咧咧地跳走了! “雪狼?” 阮诺的眼睛亮了一下:“雪狼是白色的狼吗?你要猎雪狼崽崽?我也——” 等等!我不能去! 我若是去了,那些成年雪狼岂不是要被吓得四处逃窜了?到时候别说雪狼幼崽,就是雪狼的皮毛也见不到一两根! 啊啊啊! 烦死了! 鱼鱼为什么这么厉害!鱼鱼要是稍微弱一点儿就好了…… “哥哥,你真的要猎雪狼崽崽吗?” 说完,阮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补充:“哥哥!你真的要差人帮我猎来雪狼崽崽吗?” 瞧,她多么的善解人意! 她知道傅远舟弱的厉害,干脆不让他尴尬,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雪狼幼崽是谁猎来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你送的呀! 啧啧啧,我要是傅远舟,一定会很感动的! 傅远舟:“……” 呵呵。 很好。 在小鲛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蛋。 第218章 无功而返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阮诺起了身,仰着小脸儿可怜兮兮地问:“你不想送雪狼幼崽给阿阮了吗?” “阿阮喜欢,怎会不送?” 傅远舟微微抬眼,眼神轻飘飘地落到了阮诺怀里的小兔子身上:“不过雪狼难养,怕是要吃不少活物。” 阮诺愣了愣:“啊?” 要吃活物吗? 她倒是不觉得吃活物残忍,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在人类的地盘,寻来活物喂予雪狼,会不会很麻烦? 阮诺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小兔子,小家伙柔软的小身子让她爱不释手,却又不敢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轻摸着。 一下又一下。 傅远舟看出她的退缩,道:“不过等回了京城,倒也不会太过麻烦,只吩咐膳房备些野鸡野兔便可。” 嗷嗷。 阮诺心道,这样还行,少了不少麻烦呢! “好!那我就再养一只小雪狼!”说着,阮诺又将怀里的兔子举高高,笑眯眯道:“兔兔!明天你就有新的伙伴啦!” 傅远舟:“……” 你倒也不怕雪狼吃了你的兔子! 不过雪狼幼崽到底还是太小了,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将那只兔子当做盘中餐吞之入腹。 “哥哥!你到时候一定要猎来最好看的一只小雪狼哦!”阮诺想了想,笑道:“最好还是和我的小兔子一样可爱,白白的、软软的!” “……好。” 傅远舟暗道,他得猎来一只兽性未泯的雪狼来,一口就把兔子吞下,不过……罢了!还是猎只小一些的雪狼,别伤了他的小鲛。 两人这便约定好了,阮诺也露出了笑模样,眼巴巴地看着傅远舟顺着帐篷内侧的窗子钻了出去,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小兔子。” 阮诺用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小白兔的尾巴尖尖儿:“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你一来,哥哥就和我和好了呢! 一想到傅远舟又亲近了自己,阮诺的唇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和小兔子说了几句,她就满意地钻进了被子里,闭好眼睛,渐渐睡熟。 次日一早,阮诺打了个哈欠,方才起身。 腿上也没有了多少痛意。 她作为一条小人鱼,自愈能力自然是远超于寻常人类的,虽然皮肤娇嫩了些,但好的快自然是比什么都强的,再者,她又用了傅远舟送她的玉肌膏,想来一晚痊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样想着,阮诺就勾起了唇:“花花!我睡醒啦!” “奴婢这就备菜!” 帐外,花花应了一声,就赶忙准备早膳。 待阮诺吃饱喝足之后,又穿上昨日那身骑装,将长发束得高高,才仰着下巴走出帐篷。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傅明珠一行人。 “你起的倒是早。” 乍一看到阮诺,傅明珠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可叫我们好等!” 阮诺:“……” 她摸了摸鼻尖儿,有些尴尬:“不是说好了吃完早膳再见吗?” “谁像你一样睡到现在才起!”傅明珠没好气地骂了句,翻身上马:“赶紧出发!别误了时辰,到时候猎不到好猎物,我就把你装进笼子里送给父皇!” 阮诺:“……” 嚯! 你好残忍! 这话一出,阮诺是说什么也不敢当了了,当即翻身上马,临走前还不忘问花花带没带食物。 花花:“……” 昨天的教训已经足够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带! 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出发。 无论是阮诺还是傅明珠,她们本性里还是带着几分野性的,骑上了马就不再耽搁,快速朝猎场内围行去。 转眼过了一刻钟,一行人便入了猎场内围,傅明珠这才摸向自己身后的弓箭。 可没有猎物,光是拿着武器也是没有半点儿作用的,傅明珠拎着手里的弓箭,皱着眉,一路前行。 如昨日一样,连只兔儿毛都不曾见到。 傅明珠:“……” 阮诺:“……” 咳,她有点心虚。 “怎么会呢,”傅明珠蹙起眉,一脸的烦躁:“怎么会一只猎物都看不到呢?难不成真是我的运气太差了?” 阮诺:“……” 不是,是我的实力太强大了。 “不行!”傅明珠不死心,咬牙说道:“我们再往前走走!” 越是往前,道路就越是崎岖,到最后就会是爬上深山,也就是说里面要远比这里危险,但此时的傅明珠听不得劝,说什么也要进后山碰碰运气,奴仆们又如何能劝,只能拿出弓箭,硬着头皮想要护到她的身前。 “麻烦!” 傅明珠恼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如我厉害,挡在前头作甚!再说,这里有劳什子的危险?本公主连根毛都没看到!” “殿下……” “后山不比内围,野兽们大多兽性未泯,奴才害怕伤了殿下您啊!” 傅明珠:“……” 兽性未泯、受到伤害的前提是她得遇到那些野兽啊! 众人又行了一路,步入后山,傅明珠的脸肉眼可见地急躁起来:“怎么还是没有猎物?耍本公主不成?!” 众人安静如鸡,无人搭茬!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着:“怎么就没有一只野兽。” 阮诺抱着自己怀里的小兔子,附和道:“是呢,怎么一只野兽都没有呢?” 两人好似在风中凌乱。 可事实上,真正凌乱的只有傅明珠一人而已,阮诺只是有些尴尬罢了。 “不行!” 傅明珠眯了眯眼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阮诺眼皮一跳,看向她。 “什么?” 你什么意思? “咱们分头行动!等会和时,谁的猎物多,谁就赢!”傅明珠目光一闪,看向阮诺:“你觉得如何?” 阮诺:“!!!” 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要么别比,要么一起比!死也不能让傅明珠单独行动! “不如何!” 阮诺道:“谁知道在狩猎的过程中,你有没有让别人帮你射箭呢!” 傅明珠脸色一变:“你!” “呵!还是操心你自己!”她冷声说:“我可不是作弊的人!” 阮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傅明珠:“……” 第219章 左湘湘 傅明珠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阮诺气晕过去!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拳头握紧,咬牙道:“即使是作弊,也是你自己在作弊!来人!” “你干嘛?” 阮诺警惕地看向她:“你想对我动手?” 傅明珠:“……”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这样,我让我的人跟着你行动,你的人跟着我行动,让他们记一下我们猎来的猎物,如何?” 阮诺:“……” 嚯!你变聪明了! 你再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小傻蛋儿了! “不要,”阮诺下巴一扬:“我不要和你比了。” 傅明珠脸色微变:“为什么?!” “你运气不好,”阮诺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和你一起狩猎,连只兔子毛都遇不到,这说明咱们八字不合,我不能继续和你待在一起了,再者,这比试没有一点儿意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这和我运气不好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阮诺看她:“你要是运气好,我们会遇不到一只猎物吗?” 傅明珠:“……” 你!你你你你骗人!你胡说!你胡搅蛮缠! 她的拳头紧了又紧,满肚子都是愤怒,最后只能咬牙道:“这也未必是我运气的问题,也许是你运气不好拖累我了呢!” 阮诺耸耸肩:“谁知道呢。” 傅明珠:“……”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她好气! 不过她心里也是有几分迟疑的。 难不成她真的是运气不好?不然她怎么连一只猎物都遇不到呢?而且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她确实是倒霉的厉害…… 不会…… 傅明珠眼皮一跳,越想越是心慌。 阮诺瞥她一眼,见她眼神恍惚,也知道她是信了几分,不由得在心里道了一声罪过,然后继续说:“既然如此,咱们的比试就到此为止!花花!我们走!” “是!” 阮诺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猎场外围行去,只留傅明珠等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皇家猎场大的厉害,阮诺从内围行入外围,就用了一个多时辰,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她却连午饭都没吃到,所以刚入外围,阮诺就率先下了马。 接连骑了几刻钟的马,阮诺的腿内侧早已疼的厉害。 下马时,双腿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儿。 “殿下小心。” 花花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了阮诺。 嘶…… 腿好疼。 阮诺嘴巴一瘪,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没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早已铺好毯子的地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花花把膳食一样样地拿出来。 “花花,”阮诺拄着下巴:“你真好。” 花花忍不住笑了一下:“殿下才是最好的人。” 不,我是最好的鱼! 阮诺闻着香喷喷的饭香,已被勾起了馋虫,忍不住夹了一大口菜放到嘴巴里:“唔!好吃!”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凉了。 花花怕她吃坏了肚子,特意准备了不少糕点,阮诺也算听话,只吃了几口菜,就奔着糕点抓了去。 一行人正吃着,忽然,阮诺猛地抬起头来!距离阮诺最近的花花也第一时间起身抽剑! “谁?!” “殿下!保护殿下!” “不必,”阮诺倒没显示出半分惊慌,只问:“来者何人?可否上前两步?” 来人的脚步略显沉重,不是受了伤,就是累得狠了,总之不像是一个会伤害到他们的人。 更何况在花花拿出武器之后,那人明显受了惊,藏到了树后,怎么也不敢出来。 好在阮诺率先出了声,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半晌,终于听得一道女声。 “……长乐公主?” 阮诺微微颔首,道:“正是本宫。” 那女子似是在整理仪容,待长发不像刚刚那样凌乱时,她才堪堪上前。 在看到她的瞬间,阮诺在心里轻呼一声。 哇! 好美! 女子十五六岁模样,端是一副神妃仙子的俏脸儿,面若桃花眼似杏,黛眉微蹙间,更是美的不似真人,周身上下也无烟火之气,却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端庄之感。 这样的美貌怕是盛京也是少见。 阮诺自认自己长得不错,但也不能和此女相提并论,甚至连天选之女阮长歌,在对方的面前也难免逊色。 当然,这只是皮囊罢了,阮长歌的气质可不是谁都比得了的。 “你……” 不等阮诺张口反问,女子就率先欠身:“左相之女左湘湘,见过长乐公主,公主万安。” 阮诺:“……” 阮诺:“!!!” 左相之女?!左湘湘!!! 这不是在原书中被傅远舟骗心骗权的小可怜儿吗?!她居然长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左湘湘好看,但阮诺也没想到她居然好看到这种程度,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傅远舟都舍得骗? 他还算个男人? 阮诺拳头微紧,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半晌,她才堪堪缓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左、原来是左姑娘。” 左湘湘也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位长乐公主。 说起来她和这位封号公主在此之前并未见过,但因为和明珠公主还算交好,她倒是从傅明珠那里听过长乐公主的名字。 当下一见…… 左湘湘敛起眸子,不再回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盈盈一拜,说起事情的经过来。 她原是随着闺中密友一同入的猎场,开始倒是一路相依、其乐融融,可后来遇到了猎物,两行人便各自寻捕,哪成想阴差阳错间,她们竟行了岔路! 左湘湘无法,只得分出两个随从,让他们去寻好友,自己和一众仆人便在原地等待。 但寻了良久,也不曾见到好友的身影,连去寻找她们的仆人也不见了踪影,左湘湘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只得率着一众随从原路返回。 路上,忽闻一声惨叫! 众人都是一惊,左湘湘连忙差人上前查看,自己则被几个随从慌忙地护着退后,没走多远,又听得一阵惨叫声! 几人又惊又骇,慌忙逃走,逃亡间,左湘湘竟落了单。 听完经过的阮诺:“……” “你的随从把你抛下了?” 阮诺有些不可置信。 第220章 危险 自打阮诺来到人类世界,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随从! 这还没遇到什么天大的危险呢,你丫的就把你主人扔下了?而且左湘湘是什么身份?左相之女啊!你把她扔下了,你觉得左相能饶过你吗?! 说起来也是奇葩,左相为毛不给自家闺女配些忠心的随从呢? “并非如此。” 左湘湘顿了顿,有些尴尬地开口:“是随从们断后,民女才得以脱身的……” 啊。 这还差不多。 不过…… 要真是遇到危险了,几个断后的仆从都出了意外,怎会单单留下左湘湘一个人呢? 想来说什么也会把她灭口的啊!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的险?”阮诺开口:“且带本宫瞧上一眼。” “殿下!” 花花面色微变。 不止花花,几个随行而来的仆从都露出了些许焦急。 左相之女虽不如公主高贵,但也是盛京数一数二的贵女,身边带着的侍卫又岂会是俗人,这样一批人都遇了险,她家殿下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花花连忙劝道:“殿下,此处距离营帐也不算远,还是先回去搬些救兵为好啊!” 左湘湘也是点头。 她可不希望长乐公主因为自己出事,这责任她可担不起! “……好。” 阮诺耸了耸肩,道:“听你们的。” “左姑娘,你可会骑马?” 左湘湘愣了下,脸上现出些许的薄红:“不必,还是殿下……” “不用,”阮诺道:“本宫骑了一整日的马,早就累的狠了,还是你上去休息一会儿!” 左湘湘心下感激,对着阮诺欠了欠身,就在花花的搀扶下上了马。 她为了逃命,跑了许久,不止发簪是乱的,连脚也被磨破了皮,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声张,当下被长乐公主让了坐骑,她如何不心生感激呢? 一行人朝营帐方向行去。 左湘湘不愧是左相府中唯一的嫡女,得知她出事之后,左夫人和一众庶姐妹全都迎上前来嘘寒问暖。 只是不知怎么,左湘湘的脸色不大好看。 “湘湘,你莫要担心,陛下已经差人去寻宛娘了,不会出事的,”左夫人拍着左湘湘的手背,说道。 左湘湘不知说了句什么,左夫人目光闪了闪,就让府里的一众庶女全都退了下去。 阮诺将这些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就寻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阮诺轻声喃喃着。 “无论遇到什么事,那位宛姑娘的名声怕是都会有损……”花花摇摇头,为阮诺备上茶水,轻声叹息。 阮诺一愣,小声问:“左湘湘和宛姑娘不是闺中密友吗?” “殿下何处此言?” “既然这件事传出去,对宛姑娘名声无益,她何不去寻宛姑娘的父母,而后再禀告陛下呢?如此兴师动众,岂不是将此事宣扬了吗!” 花花闻言,微微一顿,道:“殿下有所不知,左家……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阮诺愣了愣。 春猎是大渊的盛事,庆宣帝都会到场,安全自然也成了重中之重,一旦宛姑娘遇袭是真,就说明贼人极有可能是为了庆宣帝而来,如此一来,无论是左湘湘还是左家,都是不敢欺下瞒上的。 所以左湘湘的脸色才会这般苍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庆宣帝派去的那行人终于赶了回来,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左湘湘的仆从以及宛姑娘的身边人。 阮诺蹙了蹙眉:“那个宛姑娘呢?” 花花摇了摇头。 “想来不是什么大事,”阮诺稍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些人全军覆没了呢,原来他们只是一不小心踩了猎夹!” “宛娘呢?” 左湘湘也连忙起了身:“可寻到了宛娘?” 来人摇了摇头。 左湘湘身形一晃,左夫人连忙扶住女儿,道:“不必忧心,许是宛娘贪玩,去了别处,陛下已经差人去寻了!” 阮诺看了她们一眼,才收回视线。 “走。” 花花一愣,她以为自家殿下还会再凑一会儿热闹呢。 阮诺没有解释,就带着花花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 “殿下可要用膳?” 阮诺摇了摇头。 花花顿了顿,问:“殿下心情不好?” 阮诺这回不再摇头,却也没有说话。 她要怎么说她已经知道事情正在和原书中的刺杀渐渐重合呢? 如此一来,那位宛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止她这样想,想来那个左湘湘也猜到了什么。 毕竟如果宛娘没出事,她一个落单的弱女子,一定是第一时间往营帐方向赶的,她没有回到营帐,就说明她要么受了伤,要么已经遇害。 而这些庆宣帝会猜不到吗? 想来此时他也会暗中加强防备! 此时日头偏西,已然是下午,阮诺拄着下巴往窗外瞧,就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自己所在的帐篷行来,为首之人正是傅明珠。 阮诺:“……” 好,她已经知道傅明珠是来炫耀的了。 她偏不让她得逞! “傅长乐!” 还未入帐,阮诺就听到了傅明珠的声音:“快来看看本公主带了什么好东西!” 阮诺:“……” 还能是什么? 你猎来的猎物呗! 切! 她撇了撇嘴,上了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来我这儿了?说,想干什么?” 傅明珠:“……” 她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住了,下巴一抬,道:“我让你看看我的猎物!” “看!” 傅明珠的声音罕见地多了些兴奋劲儿:“这些都是我猎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强多了!之前和你待在一起,我连个兔儿毛都见不到,现在呢?我还不是猎来了这么多的猎物!” 说着,傅明珠忍不住啧了一声:“要我说,这倒霉的人未必是我啊!” 阮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猎物。 唔,不得不说,她有点嫉妒。 但嫉妒归嫉妒,她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闻言,阮诺也只是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呢。” 傅明珠:“……” 她眼皮一跳,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221章 粮帐起火 阮诺不看傅明珠,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知道这些猎物是不是你自己猎来的呢!” 傅明珠:“!!!” “傅长乐!” 她气得脸蛋儿通红,指着自己身边的侍从,说:“你说!这些猎物是不是我猎来的!” 侍从心中叫苦,但不等她回话,阮诺就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你!” 傅明珠气红了眼:“你故意的!你故意气我!”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腰,那里正别着一根长鞭,但不等她出手,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她不由更恼:“谁在外面鬼叫!叫他们闭嘴!” 隐约间,她似乎又听到了哭声。 傅明珠眼皮一跳:“且慢,先问问出了什么事!” 阮诺隐约猜到了什么,喃喃道:“果然出事了……” “什么?” 傅明珠看她:“谁出事了?” 阮诺想着傅明珠是本土的盛京人,应该和宛娘认识,就道:“应该是宛娘……我们到外面看看。” “宛娘?”傅明珠一愣:“哪个宛娘?等等我!” 她们到时,只看到了掩面而泣的几个妇人,左湘湘也被几个奴婢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眼里含泪。 “怎么回事?” 傅明珠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连忙上前:“湘姐儿,这是出了什么事?宛娘……是哪个宛娘?” 还能是哪个? 几乎哭晕的妇人不正是赵家夫人吗! “我儿……” 赵夫人三十有余,犹见昔日美貌,可此时她却丝毫不顾忌形象,哪怕被婢女搀扶,腿也软得厉害,脸上布满泪痕:“我可怜的儿啊,怎的从崖上跌下去了!呜呜呜……” 跌落悬崖? 阮诺微微蹙眉。 赵夫人既然这么说了,想来是见了宛娘的尸身了,只不过她究竟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别人推下去的却未可知。 庆宣帝也断不会让别人知道,以他那谨慎的性子,也断不会因此打草惊蛇。 “宛、宛娘……” 傅明珠张了张嘴,身形晃了晃。 阮诺看她一眼,到底还是伸手扶了下。 傅明珠果然认识宛娘。 原书中傅明珠是和左湘湘交好的,而宛娘又是左湘湘的闺中密友,如此一来,傅明珠和宛娘要是关系不好,也是说不过去的。 现在一看傅明珠苍白的脸色,阮诺也基本知道了她们的交情。 但春猎这等盛事,从出现之初到现在,几乎每年都会出现类似的事,除了出事的那一家可以先行离开,其他人还是要继续春猎的。 眼看着赵夫人被人搀扶着入了营帐,傅明珠张了张嘴,但也不方便打扰,只能看向左湘湘。 左湘湘从下午一直等到了晚间,滴水未进,早已撑不住了,一张脸白得厉害,被左夫人搀扶着往营帐里走。 “怎么会这样……” 傅明珠的声音赫然带了哭腔:“怎么会这样……” 阮诺没说什么,只对着花花微微示意,就带着她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等入了营帐,再无旁人,傅明珠终于大哭出声。 “给你,”阮诺把手绢递给她:“先擦擦眼泪。” “怎么会是宛娘呢……” 傅明珠接过帕子,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哽咽着说:“呜呜呜,宛娘命大着呢,一定是哪个混账东西杀害的她!”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不自觉地坐直身子,道:“对!如若不然,她的身边为什么没有下人护着呢!他们又怎么敢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山崖?!” “你等等!” 阮诺连忙拉住傅明珠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去找我父皇!”傅明珠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悲愤,擦干脸上的泪水,道:“父皇一定会为宛娘主持公道的!” 阮诺:“……” 无了个大语!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你冷静冷静!”阮诺拉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以为父皇不知道吗!” 傅明珠怔然。 “什、什么意思?”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事,都不是咱们管得了的,”阮诺皱着眉,道:“你能想到的那些,别人也能想到,现在你能做的就是闭好嘴。” 真笨。 这人类还不如鱼鱼聪明呢! 不过她也不知道那些幕后之人是否还敢继续动手了,毕竟宛娘的事一出,想来已经有不少人猜到这背后的暗流涌动的。 但那伙人会轻易放弃吗? 未必。 这一次刺杀,那些人不知道准备了多久,一旦错过这次,就要等到来年,避免夜长梦多,他们铤而走险、直接动手也是正常。 不管怎样,这些都不是他们可以管的。 “难不成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宛娘冤死吗!” 傅明珠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声音中也带了难掩的哭腔,没一会儿,手帕就被打湿,她也像是听懂了什么,不再叫嚣,但哭声却未停歇。 阮诺坐在床榻边上,荡了荡自己的双脚,也不再出声。 毕竟安慰在这个时候显得太过虚假。 傅明珠虽然是个公主,但却不似寻常女子一般病弱娇气,哭了一个时辰也只是脸色微白,却不见多少虚弱,瞧着就是个顶厉害的。 夜色渐深,阮诺也不好让她离开,就自顾自地说道:“你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我睡在外面的软榻上。” “呜呜呜……” 傅明珠哭得伤心,听到阮诺的话,道:“呜呜,我不睡,你自己睡去……” 阮诺:“……” 你一直哭,我哪睡的下? 但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傅明珠,就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在和花花吩咐一声,让她给傅明珠准备些膳食之后,阮诺就到外间休息去了。 接连春猎两日,阮诺也是累坏了,刚侧身躺到软榻之上,眼皮就睁不开了。 不消片刻,就渐渐进入梦乡。 夜,越发的浓。 临近午夜时,睡梦中的阮诺忽然眉心一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声音!” 她轻呵一声,迅速披上外袍! 守夜的宫女跌撞地跑了过来:“回殿下的话!是粮帐方向起了火!” 起火?! 阮诺脸色微变! 第222章 寻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着中庆宣帝似乎就是在起火之后,遭受的刺杀? 要说庆宣帝这个皇帝,也是个惨的。 他残暴嗜杀,不喜朝政,却鼓弄权术、苛政于民!除盛京外的其他地界提起朝廷都是恨得牙根痒痒,地方起义时时出现! 但大渊建朝数百年,根基早已稳固,区区地方起义,他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经常是哪里起义,渊朝的大军就将其一举歼灭,转而再去其他起义的地界。 而地方起义的人中,也有不为权势、不怕死,只一心想要拉庆宣帝下马的人。 这些人组织到了一起,才出现了这次刺杀。 虽说刺杀没有成功,但此次事件却是书中的一个转折,也是大渊由盛转衰的导火索,从此之后,庆宣帝的几个儿子就开始了真正的夺权战场! “起、起火?” 另一厢的傅明珠脸挂泪痕,憔悴之相溢于言表,刚一开口,就带了浓浓的哑意:“何处起了火?” “回公主的话,是粮帐方向起了火。” 傅明珠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粮帐……” 粮帐距离她父皇母后可远上太多,便是出事,也断不会是他们出事,如此,傅明珠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粮帐出了问题,也绝对不是小事,因为这就说明从明天开始,春猎就要结束,且不再有热乎乎的食物了。 一想到自己要灰溜溜地回到盛京,傅明珠就蹙了下眉。 “粮帐怎的会无端起火?莫不是哪个下人不尽心!” 守夜的丫鬟垂着头,自是不敢吭声。 “啊啊啊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忽然响起,傅明珠脸色一变,连忙披上外袍,与此同时,握紧手中的长鞭:“怎么回事!” 阮诺大步上前。 “你作甚?” 傅明珠一把拉住她,神色严肃:“外面出事了!” “我知道!” 这场刺杀虽说是有组织的,但带头的却是对大渊深恶痛绝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只对庆宣帝一个人下手呢?说不定会有无辜的官宦人家被卷入其中! 傅明珠定定地看着阮诺,最后一咬牙,道:“我也去!” “你?” 阮诺蹙眉:“你去作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花花,你护着它!” 花花自然知道阮诺的本事,闻言便道:“是!” “你!” 阮诺不再理她,大步往帐外走! 此时应是夜半时分,天色大沉,只有一轮弯月勉强照明,但临西之处,却是火光冲天!火染红了半边天! 阮诺心头一跳。 着火的何止粮帐!距离粮帐最近的几个营帐也是火光四起了! “不好!” 一想到今日风大,火势极有可能四处蔓延,阮诺就面色一变,连忙回到自己的营帐,道:“快穿好衣服!我们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 傅明珠连忙上前:“离开这里要去哪?父皇母后怎么办?!” “粮帐失火,火势极大,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整片营帐都会被火笼罩!我们先撤!” 好在皇家猎场的营帐距离深山树林还有一段距离,不然阮诺简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若是林间起了火,怕是不止小动物们逃不出去,他们所有人也都会被埋葬其中! 这暗中动手的人真是狠辣至极! “母后他们……” “他们比你聪明一百倍!八成早就撤了!”阮诺道:“先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再带着几个人回来救火!快走!” 说着,众人便快步朝外跑去。 不止阮诺他们,周围的营帐也渐渐跑空了,贵女们虽然被仆从们护个严实,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惊慌,有人尖叫,有人哭诉,好不惨然! 眼看着就要跑出营帐,阮诺停住了脚步:“花花!你带他们先跑,我去寻我阿姐!” 虽然阮长歌是女主,但她武艺一般是真,无自保能力也是真,只要没见到她彻底安全,阮诺很难放下心来! “不!” 花花道:“我是殿下的人,生死只随着殿下!更何况明珠公主身边有这么多人护着,怎么可能——” “傅明珠呢?!” 阮诺瞳孔一缩,道:“她哪去了?!” 众人脸上一白,面面相觑间,心头渐慌。 “怎么会……” 伺候在傅明珠身边的宫女也是脸上一白:“刚刚殿下还在……” “我去寻她!” 阮诺一咬牙,说道:“会武的人跟上!我们分头去寻明珠公主!” “是!” 傅明珠到底哪去了! 阮诺拳头一紧,脸色不算好看。 傅明珠虽然是大渊最受宠的公主,但却没有半点实权,日日都被拘在皇宫,见不得外人,自然也得罪不了谁,哪怕是造反的人,也不可能越过重重阻碍非要掳走她! 可她怎么就不见了? 她自己跑的还是别人掳走的? 若是自己跑的倒也罢了,可要是掳走,阮诺一时也想不出谁会对她动手了! “分头找!” 阮诺一声令下,众人就分散开来! 她也是不知目标,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寻,偶尔遇到几个需要搭救的贵女,也能搭一把手,可她想找的两个人,却说什么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阮长歌也正常,可为什么傅明珠也找不到呢? 她真被掳走了? 营帐越发的乱了,尖叫声四起,阮诺很难从一众尖叫中,分出谁是谁来,神色不由得越发焦急。 “长乐公主!” 四个侍卫模样的人手握长剑,似乎也是在找着人,见到阮诺,他们微微一愣,先行一礼,才道:“公主,您可曾见过明珠殿下?” 阮诺:“……” 见过,但找不到了。 这四个侍卫应该是皇后或者太子的人! 出了这等大事,想来就是庆宣帝的一众儿子表忠心的时候,自然是要护到父皇身前的,但太子只有傅明珠一个妹妹,自然是要早早地为自家亲妹打算的。 说起来,傅远舟应该也会派人来保护我? “唔……” 阮诺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刚刚我们是在一处的,可眨眼的功夫,皇姐就不见了,本宫只能差人四下寻找……” 第223章 残暴 侍卫们闻言,脸色都难看了一分。 明珠公主若是出了事,可不是他们能够担待的起的,更何况太子殿下只是看上去温润如玉,但实际性子如何,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傅明珠一旦有事,他们不死也要被扒一层皮! “此处火势甚大!殿下还是先到外面避一避!”一个侍卫说道。 “不必!本宫自幼习武,身手大好,无需忧心!”说着,阮诺忽然目光一闪,快步上前,就从地上捡起一枚珠钗,道:“这是皇姐的头饰!” 一时间,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傅明珠……十有八九是被人掳走的。 怎么会。 阮诺的拳头紧了又紧。 傅明珠虽然身手一般,但也算是个习武之人,这样一个人会在人群中被人轻而易举地掳走,可想而知掳走她的人武功是何等的高强! 更何况这人居然能逃过阮诺的感知,这就有些恐怖了! 最起码阮诺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阮长君和陆无心两人有这样的本事。 “继续找!” 侍卫长脸色微冷:“找不到就提头来见!” “是!” 阮诺拿着手里的珠钗,拳头攥紧,眼神也冷了下来,会是谁呢…… 她眯了眯眼睛,料想继续找也不会找出名堂来,就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营帐上。 庆宣帝等人应该还在那里。 阮诺只是略一迟疑,就大步向主帐方向行去。 一如她所想的那般,这的的确确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不等走近,阮诺就从烧焦了的烟味儿中闻到了血腥气。 越走近,血气越浓,直到看到满地的尸骸,阮诺才轻蹙了一下眉头。 这一眼望去,地上最起码也躺了几十人! 这还只是外面,营帐之内如何,她还是不知道的。 阮诺往前走,一眼就看到守在帐外的侍卫,他们显然刚经历过战斗,身上和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血迹,借着月光,也能勉强看到他们脸上浓浓的戒备。 不等阮诺走近,一把长刀就直奔阮诺而来! 她眸子一闪,赶忙侧身,与此同时,一个抬脚,就欲踹向此人面门! 这人似乎早已料到阮诺的出手顺序,只一个闪身,就一脚踹到阮诺的屁股上,而后淡淡出声:“原来是长乐公主。” 阮诺:“!!!” 她怒目而视,正对上司明狱那张冷脸。 你故意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信你一个习武之人在圆月之下,还看不清本鱼的脸! “你!” “事出有因,多有得罪,”司明狱略一抱拳,脸上不见丝毫愧色:“还望包涵。” 包涵你妹啊! 你故意踹我屁股! 虽然不怎么疼,但真的很屈辱! “你公报私仇……”阮诺气得磨牙。 司明狱瞥她一眼,冷冷道:“下官与殿下无仇无怨,哪来的公报私仇?” 放屁! 阮诺拳头一紧。 但现在却不是拌嘴骂架的时候,饶是有太多的气愤,阮诺也只能咽进肚子里:“……父皇和母后如何了?我可能进去?” 司明狱没说话,却微微侧身。 阮诺就大步往前走。 她个子矮,但却走得很快,没两下的功夫,就要入帐,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薄凉的声音:“殿下果然不似常人。” “嗯?” 阮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司明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却意外地让人冷彻心扉! “哪怕满地尸骸,殿下也毫不生惧,实在是非常人也,”他淡淡开口,像是随口一说,也像是别有深意。 阮诺瞬间僵在那里。 是啊! 寻常的姑娘家看到那一地的尸体,不说是失声尖叫,也应该脸色苍白啊!可她呢?她可曾表现出半分害怕了? 难怪司明狱这厮一直怀疑我! 阮诺抿了下嘴唇,直将红润的唇瓣抿得发白。 司明狱只说一句,便不多言,几个侍卫对着司明狱略一行礼,就让开了入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刚一入殿,阮诺的视线就落到殿中心瑟瑟发抖的舞姬之上! 这些舞姬大多都是十五六岁,比阮长歌还要小上一些,相貌也多是上乘,年龄不大,但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风情,只不过面对着满殿的侍卫,她们大多惧得发抖。 再往上看,庆宣帝面无表情地坐于龙椅之上,辨不清神色,但眸色深沉,不怒自威,手边的玄剑还在滴血。 他的身侧坐着庆宣后,她一如往常一般美貌,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庆宣后的脸色比平日要白上许多,连裙角都沾了血迹,正是舞姬之血。 只匆匆的一眼,阮诺就从庆宣帝身侧站着的一众皇子中,看到了傅远舟。 他的脸色比平日要白上许多,衬得胸前的伤口更惨烈了几分,好在伤口经过处理,此时已经不再流血,但傅远舟苍白的脸色之下,似乎藏了一抹残暴。 阮诺怔了怔,不自觉地看向傅远舟。 他的怀里,一只雪白的幼狼正满身是血地蜷缩着。 这、这是……雪狼幼崽?是傅远舟想送给她的雪狼幼崽?他当真猎来了? 只不过这幼狼与傅远舟一般,伤得极重,只剩下了一口气,小身子颤颤巍巍地缩在傅远舟的怀里,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 “陛下。” 站在阮诺身侧的司明狱率先行了一礼,庆宣帝深沉的眸子落到司明狱的身上,而后,他微微颔首。 阮诺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行礼,就见他身侧的司明狱忽然上前! 下一秒!惨叫四起! “不要!” “救命啊!陛下饶命——” 饶是舞姬们早就猜到自己会因此受刑,却也没想到庆宣帝会这般残暴,竟然会在大殿之中直接动手! 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盖过了所有喧嚣。 可司明狱是什么人,他手下的侍卫又是什么人!他们怎么可能因为舞姬的求饶而心慈手软?不过是一个呼吸间,大殿中便听不得半丝哀嚎! 舞姬们尽数躺到了地上。 阮诺头皮一麻,第一次升起想要躲避的心思。 虽说反贼藏匿在舞姬之中,舞姬当被连坐,但也不至于尽数诛杀! 第224章 疯 自从看过原着,阮诺就没对书中的庆宣帝抱有过任何希望,但这些日子以来,庆宣帝却是没做过什么污人眼的事,阮诺倒也忘了他的残暴。 直到今天,阮诺方才对残暴二字有了些许感悟。 若是旁的皇帝遇到这样的事,即使会怪罪舞姬,也会是私下行刑,像庆宣帝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让人动手的帝王,实在是普天难觅啊! 阮诺正想着,就听得一道低沉的声音。 “长乐可是怕了?” 虽然她和庆宣帝接触不多,但还是第一时间听出这是庆宣帝的声音,她心尖一颤,慌乱地垂下眸子。 废话!废话! 这要是两军交战倒也罢了,偏偏这些舞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叫人怎么能不升起旁的心思呢! 再者!你为什么忽然提起鱼鱼了? 别说是父女情深!你庆宣帝的子嗣可多着呢,哪个被你放在心上了?这个时候忽然提起我,莫不是想要害我? 阮诺忐忑地偷看了庆宣帝一眼。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庆宣帝此时的脑子不太好,准确的说,是他现在有点神经质。 虽然阮诺老早之前就猜到庆宣帝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感知到这些呢! 庆宣帝在看她,但也不像是在看她,他的视线落在阮诺的身上,却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这眼神谈不上温柔,更不算是关心,空洞得让人想要退缩。 阮诺的唇瓣轻颤了一下,可磕绊着开口:“……还、还好……” 她这样说成吗? 只一句“还好”?她是不是应该说上一句“父皇圣明”? 正忐忑间,阮诺就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忽然一松,再一抬头,果然看到挪开了视线的庆宣帝。 “呼……” 阮诺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放松了下来。 “老三。” 又是庆宣帝的声音。 傅远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神色淡然:“儿臣在。” 阮诺:“……” 庆宣帝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可着她和傅远舟嚯嚯呢?而且他竟然还叫傅远舟老三,说着还挺亲昵呢! 他该不会是想拿傅远舟做活靶子? 阮诺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果然发现太子和七皇子的视线都落到了傅远舟的身上,但单看眼神,她还是看不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的。 当然,她要是看出了什么才奇怪呢!太子等人的心机哪里是她能猜得透的?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庆宣帝。 这厮该不会是疯了? 外面都火烧连营了,你丫的还不急着跑?再等一会儿,你这主帐也要被烧个彻底! 但话说回来,饶是出了这等的大事,庆宣帝的脸上也不见急色,像是没有将火放在眼里,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一般,谁见了不说一句神经病呢? 而且也不怪阮诺这么想,连庆宣后这么一个和庆宣帝同眠共枕多年的人,此时看向庆宣帝的目光都是夹杂着忐忑的,更何况是旁人呢? 难不成书中庆宣后他们背地里叫庆宣帝疯子,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觉得庆宣帝疯?也真的见过庆宣帝的疯状? “老三,”庆宣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除了那双眸子比平时空洞了一些之外,他倒也一切如常:“伤口可曾包扎?” 阮诺敛了敛眸子,心道,看来傅远舟身上的伤确实是救庆宣帝时受的。 “父皇切勿忧心,儿臣无碍,”傅远舟缓缓开口,声音如常,似乎没有察觉到庆宣帝有哪里不对一般。 他说完话,殿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庆宣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一双眸子空洞异常。 一开始,众人倒也随着庆宣帝一并站着,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越发的坐不住了,等烧熏了的味道传入主帐,庆宣后才清了清嗓子,温柔出声:“陛下,今日风大,火势已然蔓延,到了应该撤离的时候了。” 良久,庆宣帝终于嗯了一声。 悬在众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行人尽数起身,将帝后护在中间,一路朝外行去。 距离阮诺入殿,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火势就已经蔓延到了主帐,哪怕早有侍卫救火,火势蔓延的速度也只比之前稍慢一重,却无停下的趋势。 阮诺望了望天,而后放缓了步子。 “阿阮。” “哥哥!” 阮诺看了眼依旧被傅远舟抱在怀中的雪狼幼崽,张了张嘴:“它……死了。” 半晌,傅远舟嗯了一声。 “没事的,”阮诺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本就不怎么喜欢雪狼,没了就没了,反正哥哥还在就好。” 说着,阮诺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你疼不疼啊?” “不疼。” 傅远舟顿了顿,又说:“皮外伤。” 怎么可能。 阮诺一百个不信。 刺杀庆宣帝的人怎么可能只给傅远舟造成皮外伤呢?若真是皮外伤,傅远舟怎么可能流那么多血!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你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就躲远一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了。 首先,下次这个词就不应该出现。 谁敢说庆宣帝会经历下一次刺杀,那不是找罪受呢吗! 再者,要真是遭遇了第二次,谁会不去救庆宣帝呢?哪怕别人不救,傅远舟也是会救的,不是因为他和庆宣帝的父子之情,为了他自己,他也是会豁出去救他的。 这样一想,傅远舟还真是又惨又活该啊。 可话虽这么说,但阮诺一见傅远舟这幅虚弱的模样,心里就一百个不是滋味儿。 他又没学武,又这么弱,何苦为了点权利伤了自己呢? 最主要的是,他这么弱!!! 阮诺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周围人太多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用欲言又止地眼神看着傅远舟。 “阿阮。” 傅远舟忽然开口,阮诺便仰起了头:“嗯?” “人各有命,”他淡淡开口:“护好自己才是根本,别想着去搭救别人,免得伤了自己。” 阮诺:“……” 啊? 你这话不应该告诉你自己吗?为毛要和鱼鱼说? 第227章 暴起! “哥哥,傅明——”阮诺顿了一下,又说:“我皇姐可寻到了?” 傅远舟揉了揉眉心,点头。 阮诺有些惊讶:“真的寻到了?!我还以为——她还真是福大命大!那她人在那儿?我怎么没看到呢?”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问完之后,才注意到傅远舟的脸色。 阮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她不会是……” 像是猜到了阮诺的想法,傅远舟摇了摇头,说:“是耶律太子救的她。” 阮诺:“……” 啊这…… 默默地给傅明珠点根蜡烛。 这么拙劣的英雄救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耶律雄蛮自导自演的啊!难不成是他故意差人掳走了傅明珠,又假装救的她吗? 那傅明珠可真是倒霉,居然被那么个家伙盯上了。 不过…… 阮诺微微蹙眉,在那样危险的时候,耶律雄蛮会第一时间差人掳走傅明珠?他怎么知道傅明珠会在自己身边?他差人跟踪她了? 而且从起火到傅明珠失踪,期间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们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做完这些的事呢? “那现在呢?”阮诺问:“她现在在哪?还晕着吗?” 傅远舟点了点头。 阮诺:“……” 真惨啊。 等傅明珠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再度成为了耶律雄蛮英雄救美的对象,那时候她岂不是会疯? “夜冷风大,阿阮还是到轿中歇息,”傅远舟说道。 在火势没有蔓延时,还是有聪明人拉着轿子逃进山里的,伺候皇帝的人更是精明的很,早早就备好了步辇,庆宣帝自然不会在这天寒地冻的地界儿过夜,已经入了轿。 阮诺看了看阮长歌,有些迟疑:“我……” “阿阮可以带着阮姑娘一起。” “可以吗?”阮诺有些惊喜,可话没说完,她就看了眼躺在软垫上的傅远清,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傅远清虽说是废太子,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嗣,在皇子躺在地上的情况下,她带着阮长歌入轿,真的可以吗? 别的倒是无事,她就怕会给阮长歌添麻烦。 阮诺正沉吟着,就见躺在地上的傅远清忽然动了动唇瓣:“不要!”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下一秒,就见傅远清脸上的表情越发痛苦,隐隐还带着泪痕:“长歌——” 这一声喊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阮长歌也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而后慌忙起身! 傅远舟眉头一蹙,上前两步:“皇兄,你——” 不等他说完话,傅远清猛地抬起眼,在看到傅远舟的瞬间,他面色大变! 一瞬间,无数杀意全都迸发出来!傅远舟瞬间身形一紧! 下一秒!傅远清提拳上前! “啊啊啊!” “不要!” “皇兄!” 一时间!尖叫四起! 傅远舟也是怔住,刚刚他虽然从傅远清的身上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恨意,但还是没想过他会自己对自己动手,那一瞬他险些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但在紧要关头,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强忍着没有做出反击的举动! “哥哥!” 阮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就在这时,傅远清猛地摸向腰身!薄如蝉翼的寒刀瞬间飞了出来! 阮诺面色大变,再不敢托大,直接上前,一把拎起傅远清的领子,与此同时捏向对方的手腕,直将薄刀扔到地上,怒道:“你有病!” 说完,她也不顾傅远清的脸色,全力一拉,就将人拽到一旁,自己则扶着傅远舟起身:“你怎么样?没事?” 阮诺担忧地扶起傅远舟,看着他的脸,她对傅远清就更没有了好脸色。 什么人嘛! 怎么打人专打脸?! 要不是她来的及时,傅远舟这么帅的一张脸,会被打成什么样?! 就这,傅远舟都受伤了! 他原本就伤了身子,当下连脸都伤了,嘴角还带着抹血色,看上去更添一分虚弱的病气,但他的脸上却不见怨恨,更多的则是惊疑和不可置信。 “皇兄……咳……” 傅远舟以手抵唇,轻咳两声,薄唇之上血色更浓:“你……” 他这惊疑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疑惑、真的不可置信!傅远清是疯了!为什么忽然打他?他做了什么?暴露了? 即使暴露了,也和他傅远清无关! 傅远清被废那年,他羽翼未丰,哪怕有踩他一脚的心思,也是有心无力啊! 更何况傅远清被废多年,什么都忍了下来,还整日装出一副对昔日旧仇混不在意的模样,怎么今天就忽然动手了? “大皇兄!” 阮诺也护在傅远舟身前,瞪着傅远清:“你好端端的,作甚对三皇兄动手!三皇兄不过是关心你的伤势罢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男主,又是阮长歌未来的丈夫的面子上,阮诺非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可! 至于傅远清,看上去也比平日虚弱。 甚至看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虚汗,还会给人一种他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的错觉! 而事实上,傅远清确实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长歌遇害之后,他没有一天是安稳熟睡的,只要闭上眼睛,长歌就会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 他本就不是权欲重的人,当年回到盛京,也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真相,长歌去世之后,他更是没有了目标,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唯一能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那满腔的恨意。 陆无心、傅远舟…… 这两个名字在他心里一遍遍地念着,让他恨不得吞其血肉!食其骨髓!特别是傅远舟! 如果说对陆无心,他只是想让他死,那对待傅远舟,他就真的是想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了! 毕竟他对陆无心只有一味的恨意,不像傅远舟!一想到自己竟然和杀害了长歌的仇人曾称兄道弟,傅远清心底的恨意就绵绵不绝! 哪怕最后他报仇了血恨,也没能如愿地将傅远舟折磨至死!这是他永远的恨!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离世之后,再一睁开眼,就看到傅远舟迎面朝自己走来,脸上带着熟悉且虚伪的笑意! 那一瞬,他如何还能压制的住自己心底的恨意?! 第228章 重生 不过眼前的一切却容不得他冲动了。 傅远舟没死、父皇还在、就连长歌…… 一股酸意涌了上来,傅远清的眼前变得越发模糊,痛、悔、恨!种种情绪翻涌着、澎湃着!让他几经哽咽! 与此同时,无数记忆纷纷涌入脑海。 梦、相遇、再见、重逢…… 他,重生了。 上天竟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傅远清的拳头紧了又紧,强行压下心底的种种情绪,再度睁眼时,眼底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是的,他重生了。 甚至在重生之前,他也抓住了许多机会! 这一世还未入京时,他便频频入梦,梦中有一女子身着青衣、神色淡雅,永远不紧不慢、不急不躁,恍若天人。 但这时的他却满心防备,甚至怀疑对方是妖女入梦! 现在想想,那些想法是何其的可笑! 也好在自己见到梦中女子哭泣哀伤时,心里也跟着微微刺痛,如此,刚一回京,他就按照梦中的指引,差人护住阮家小妹,又暗中将人送到了阮长君的身边。 如此,也算挽回。 可梦终究是梦,多数时候,梦是颠倒且不全的,他无法从这些零零碎碎的梦中得到什么真相,也就不知傅远舟的真正为人。 好在刚刚他受了重伤、撞坏了脑袋,这才阴差阳错间忆起前世来! 傅远清的后背溢出了些许的冷汗,后怕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若是他没有重生,若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那这一世的他会不会也被傅远舟这个阴险小人耍弄的团团转?! 可恨! 这厮何其可恨! 傅远清闭上眼睛,拼尽全力才勉强将恨意压了下来。 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他已经抢占了先机,阮家小女阮诺并没有死、长歌也还在、阮家也没有被害……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挽回。 不过…… 傅远清看向阮诺。 这人并不是阮家的小女,他早就知道,毕竟原本的阮诺是他差人救走的,他自然对那个小姑娘有些了解,也就知道此阮诺非彼阮诺,所以眼前的少女十有八九是阮长君设下的挡箭牌。 可既然是挡箭牌,长歌又何必付出太多真心呢?难不成她们之间也是有些感情的? 傅远清略一沉吟,便也不再细想。 长歌若是愿意亲近她,他也可以护上她几分,如若不然,这等眼瞎心盲、早已被傅远舟控制的女子,他不救也罢! “……皇弟,咳咳……”傅远清垂下眸子,才勉强将恨意压了下来,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便一如往常了:“……我梦魇了。” 这话落下,周围人也无人敢言。 是不是梦魇,除了傅远清谁也不知道,但任谁不愿在这个时候触人霉头,便纷纷闭口不言,只眼神微闪间,带着浓浓的狐疑和探究。 “原来如此……” 傅远舟怔然之后,就是一笑:“我道皇兄怎会忽然动手,原是如此……” 他本就是好相貌,笑时更是温文尔雅,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傅远清只看他一眼,就恶心得几乎作呕,只恨不得一拳揍死这个披着羊皮的狗东西不可!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忍着恶心,歉意开口:“伤了皇弟,实在是我的不是……” 傅远舟连忙摆手,淡笑出声:“无妨的,左右不过皮外伤。” 阮诺听着他们说话,拳头紧了又紧,满心的不是滋味儿! 胡说! 才不是梦魇呢! 梦魇的话怎么可能那么久还没反应过来?梦魇的话为什么还会动手?动手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拿刀? 别以为鱼鱼没看出来!他就是想杀他! 但这个时候,阮诺也不能说什么,一旦她失言,害的可能就不止傅远清了,她只能吸了吸鼻子,心疼地小声说:“什么皮外伤,明明都打脸上了……” 傅远舟淡笑了下:“那也只是皮囊外相。” 阮诺:“……” 屁! 脸比什么都重要好! 你长得要是丑,哪怕你是我亲哥,我都不喜欢和你亲近! 你还不好好地护好你的脸?! 傅远清一看傅远舟淡笑着的脸,心里的恶心就要溢出来了,他实在是不想同傅远舟演什么兄友弟恭,起身之后,就转移了话题。 只有阮诺还心疼地看着傅远舟。 这里人多口杂,傅远舟倒也没说什么,但眼神却比平时柔了许多,还轻轻地揉了揉阮诺的脑袋瓜儿。 “阿阮,三殿下,”刚刚走开的阮长歌脸色也不太好看。 阮诺看了看傅远舟,又看了看阮长歌,连忙跑到阮长歌的方向,扶住了她。 “阿姐,你也醒了?” 阮长歌:“……” 怎么可能不醒?谁被人那么撕心裂肺地喊上一嗓子,还会继续沉睡? 想到这儿,她的脸色微微一沉。 事实上,她与大皇子傅远清并不熟稔。 初遇那日,正是她和阿阮遭遇刺杀之时,幸得大皇子出手相救,才得以脱身,而在那之后,她总是会在各种场合与这位大皇子碰面,巧合的让人生疑。 一开始,她也怀疑过大皇子居心叵测,极有可能是为了拉拢大哥,才特别“关照”自己,但每每看到傅远清那张黑的好像要死人一般的脸色,她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毕竟谁拉拢人会摆出一副死人脸呢? 而阮长歌本人也不是任人磋磨的好脾气,只是碍于救命之恩,一直不曾完全地与大皇子撕破脸皮,哪怕心底百般不爽,也全都忍着,一直在等还回恩情的那一天——也就是今天。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好不容易还了傅远清的救命之恩,一个更大的陷阱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傅远清竟然在睡梦中叫她的名字!!! 杀千刀的! 他何其可恨! 为达目的,他竟不惜要毁掉她的名节! 原本今日出了这般多的乱子,哪怕自己是和傅远清一同被救出的,也鲜少有人会给他们过多的关注,但现在不一样了!刚刚傅远清忽然喊了一声“长歌”! 当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可以后呢? 等归家之后,他们明白过来,她又当如何呢? 第229章 前世今生 光是想想,阮长歌都恨得牙根痒痒! “阿姐,你好些了吗?还能说话吗?想喝些水吗?”阮诺望着她,神色担忧。 阮长歌克制着心底的恨意,不去看傅远清一眼,只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发顶,道:“殿下莫要担心,已经好些了。” 阮诺“唔”了一声,脸上的忧色却丝毫不曾褪下。 别看阮长歌说她好多了,其实阮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阮长歌一定很难受!毕竟谁被烟呛了那么久,还会像没事儿人一样?更别说阮长歌的脸色难看,声音也很沙哑了。 另一边,傅远清并不知道阮长歌对自己的误会,他看到眼前人的瞬间,万般酸楚和思念全都迸发出来,真挚且浓郁的感情让人完全招架不住,一时之间,他指尖酥麻,眼底赤红,似乎只要一开口,他就会发出哽咽。 他强忍着心底汹涌着的情绪,怔怔然地看着她,一直等到心潮渐歇,才堪堪出声:“长……” 长歌,我好想你。 你还在,真好。 这辈子我一定会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话到了嘴边儿,他却只能垂下眼睑,装作知礼明仪的模样,对着阮长歌微微颔首,说:“阮姑娘。” 阮长歌:“……” 好你个腌臜东西!居然还不死心! 你周围站了这么多人,你偏偏叫我的名字,又偏偏只和我打招呼!你怀的是怎样恶心的心思,你自己清楚! 还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什么“长……”长歌?你想直接叫我长歌? 不要脸!!! 阮长歌转过身的瞬间,脸上便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浅笑之后,便对着傅远清盈盈一拜:“见过大殿下。” 阮诺虽然不善交际,但一直和阮长歌要好,单看阮长歌嘴角勾起的弧度,就猜出她此时心情不美。 巧的是此时的阮诺看见傅远清,也是几百个不自在,她当即冷哼了一声,挽上阮长歌的手臂,道:“阿姐,既然你身子不爽,那就到轿上歇息片刻!” 说着,阮诺也不看傅远清的脸色,就拉着阮长歌往轿内走。 阮长歌老早就想遁走,却一直寻不得机会,直到阮诺动手拉她,她才悄悄地勾了下唇,说:“如此,便麻烦殿下了。” “不麻烦不麻烦!” 阮诺笑嘻嘻地应声。 此时已是凌晨,夜里正暗,虽有圆月与火光照明,却也远不如白天,可即使如此,傅远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阮长歌脸上的笑意。 她……正因为逃离自己而感到开心? 傅远清身形微僵。 似乎确实是这样。 他在未能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便频频做梦,梦中的女子一直都是长歌,那时,他自是百般的疑惑和不解,甚至还会怀疑阮长歌是一个妖女,而入梦也是妖女的手段之一,如此,他又怎会给长歌好脸色呢? 一想到自己之前对着长歌那般冷脸,傅远清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止如此,刚刚他也确实冲动了些。 原本他在睡梦中喊了她的名字,就已经是十足的出格了,好在周围人都被自己对傅远舟动手之事吸引,倒也没有太过怀疑,可刚刚他居然还按耐不住地主动和长歌说话,那就足够惹人怀疑了。 难怪长歌会不给自己好脸色,她八成是以为自己另有所图? 傅远舟脸色微苦。 他怎么舍得?重来一世,他只想好生地护着她和她白头到老,另外,再手刃傅远舟,这就已经足够了。 什么权利、什么皇位,还是他们去争! 而当务之急还是让长歌不再像之前那般厌恶自己。 他目送着她们入轿,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不动声色地回望,就对上傅远舟淡笑着的脸。 傅远清的拳紧了又紧,恨意再度迸发。 虚伪!恶劣! 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纯良! 可饶是他心里有太多的恨意,他也尽数压了下去,因为作为对手,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傅远舟,他看自己这一眼,绝对不是无意为之,他也在探究,也要试探。 探究什么? 自然是他发现自己对长歌的不同寻常了。 可恨! 傅远清握拳的力气之大,几乎可以将一块鸡蛋大的鹅卵石完全捏碎! 而傅远舟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看了傅远清一眼,就颔首示意,转而朝另一顶轿子行去。 好。 很好。 他果然看出了什么! 黑夜里,傅远清的眸色比往时要暗沉太多!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趁着此时傅远舟羽翼未丰,他定要捏碎他的臂膀,让他这辈子也无法升空! 傅远清的心思自然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阮诺刚一入轿,就小心翼翼地捧来一个汤婆子递到阮长歌的手中。 “阿姐,你暖一暖手。” 此时虽是初春,冰雪乍融,但也谈不上温暖,特别是晚间,更是冷的厉害,阮诺的一双小手早就冻成了小红萝卜,瞧着粗粗短短的,可怜的很。 阮长歌一看阮诺的手,哪里还舍得把汤婆子留给自己用?当即推拒:“殿下用着,莫要生了冻疮。” “这里又没有外人,还是叫我阿阮,”阮诺小声嘀咕一句,也坐到软垫上,双手捧着汤婆子说:“我们一起暖手好不好?” 阮长歌这才没有拒绝。 “咦。” 阮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赶忙掀开轿子,对着守在轿外的花花说:“花花,你也快进来,外面太冷了。” 花花愣了一下,自是推拒。 阮诺道:“你快进来嘛,这种时候分的那么清做什么,再说,这么多人只有你穿了一件单衣,等回了公主府,你别是要染了风寒!” 花花这才听劝地抱着小兔子进了轿。 小兔子小小一团,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畏寒一般往花花的怀里缩,毛茸茸的小尾巴颤颤巍巍的。 “小兔子!” 阮诺挪了一个位置,示意花花坐过来,顺便拉过软垫,道:“把小兔子放到垫子上,别冷坏了!” “是。” “刚刚还不觉得怎么冷,一进轿子里,才发现手脚都冷得发麻了,”阮诺吸了吸鼻子,说。 第230章 抓伤 阮诺的脸蛋儿微圆,有些肉,白嫩的皮肤被冷风吹了一通,已经通红了。 阮长歌见她这样,也是心疼的很,就用手捂着阮诺小萝卜似的小手,道:“那就好好暖一暖,若是困了,就眯上一会儿,等天亮,我们就往盛京赶了。” “嗯!” 阮诺乖巧地点点头,就专注地捧着汤婆子暖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才堪堪回暖,眼皮也稍微重了些许,靠着轿子,酣睡过去,却也是浅眠。 第二日天刚亮,阮诺就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了。 “唔……” 在外可不比帐中,洗漱换衣都不方便,好在阮诺不是个娇气的,只漱了漱口、抹了把脸,就彻底清醒了。 阮长歌前半夜未眠,等到了后半夜又照顾着睡得无知无觉的阮诺,直到天亮才刚刚合眼,阮诺不想吵醒她,就小心地下了轿,朝喧哗之处行去。 “哥哥。” 阮诺有些惊讶地看着傅远舟:“你也起的好早,出了什么事吗?” 傅远舟没说话,就听到轿内传开傅明珠又气又恼的声音:“混账!混账!一定是他故意的!他故意掳走我,又假意救了我!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被人掳走的,才不是被东西砸晕的!对了!” 傅明珠的声音微微拔高,道:“疤痕!我在那人的手背上挠出了一道疤!只要把耶律雄蛮的人都带来站成一排,我就能找到那个手背有疤的人!母后,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人掳走的!” “住口!” “我不!”傅明珠的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我不!我要是住口了,耶律雄蛮求亲怎么办?到时候我就要嫁给他吗?凭什么——” “啪!” 一声脆响之后,轿内半晌无声! 良久,轿子里才传出傅明珠不可置信的声音:“……母后,你打我?” “明珠。” 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较之以往,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你再多言,此事不出一日就会传遍盛京!” 阮诺:“……” 庆宣后和太子为了傅明珠可真是太操心了! 虽说皇室的轿子和盛京的大臣贵女们距离尚远,也有侍卫把守,但傅明珠那般喊叫,难保不会把谁惊醒,一旦此事外传,受苦的也只有她傅明珠了。 没一会儿,轿内便传来一阵阵啜泣之声。 阮诺咂咂嘴,也觉得傅明珠实在可怜。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被耶律雄蛮的人掳了去呢? 虽说傅明珠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就挠破了那人的手背,可这能怎么样呢?无论是庆宣帝还是庆宣后都不会做主让耶律雄蛮和他的侍卫露出手背的,一旦他们这么做,忘恩负义的名头就会彻彻底底地扣到大渊皇室的头上! 等等…… 伤了手背? 阮诺的脸空白了一瞬,怔怔然地看向傅远舟裹着白布的手背。 昨天她就从傅远舟的手背上看到了抓痕,当时傅远舟说那是雪狼幼崽抓的…… 不、不会。 眼看着阮诺的眼神落到自己的手背上,傅远舟也不躲不避,笑得云淡风轻:“阿阮在想什么?” 阮诺一个激灵,差点儿跳起来。 “我我……我没有,我就是……”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了一半,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傅远舟。 他淡笑着看着自己,浅色的眸间也都是她的倒影,温柔、淡然,又莫名的带着冷意。 他…… 真的是他吗? 他掳走的傅明珠,又将她打晕,最后让她被耶律雄蛮捡走? 不会的,不会的……他没有必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即使傅明珠真的和耶律雄蛮联姻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阮诺张了张嘴,莫名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嫁给耶律雄蛮的人不是傅明珠,还会是谁呢? 自己? 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儿,脸色也白上许多。 傅远舟为了不让自己嫁给耶律雄蛮,所以设计掳走傅明珠?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知道火势渐起时,自己一直在寻找傅明珠,所以他才会告诉自己不要总想着别人,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一想,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可阮诺又莫名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傅远舟对自己的感情真的这么深?比他爱护了多年的妹妹还要深? 别忘了,傅明珠也是他的妹妹,而且是他护了十几年的妹妹,哪怕阮诺早就知道他对待傅明珠没什么感情,在这个时候,她也依旧觉得胆寒。 傅远舟的心……未免太狠了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傅远舟年幼时,庆宣后对他做过什么,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阮诺的心很乱,种种情绪交织着、汹涌着,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又究竟在怕什么,只能依靠本能傻傻地站着。 也许是她想多了? 傅远舟的手背或许真的是雪狼抓弄的…… 阮诺正想着,就见傅远舟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别过她耳边的碎发,近乎喟叹地开口:“阿阮。” “你乖一些,”他说:“我会护着你的。” 阮诺怔怔地看着他。 她发现自己真的是笨的厉害,很多时候脑子都是跟不上旁人的,就像现在,她明明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明明感到恐惧,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而傅远舟也从不会把话说开了,将一切都告诉她。 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吗?傅远舟的那句话是不是在默认,他是否在说“阮诺,只要你听话,我可以一直保护你”? “我好笨。” 阮诺垂下眸子,弯翘的睫毛轻轻一颤:“我什么都听不懂。” 傅远舟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头,没说话。 他的小鲛不是听不懂,是不敢听懂。 她害怕自己。 她明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清风明月般的谪仙人,却也不愿看到自己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可他能怎么办? 他若是做事全凭她的喜好,他能走到今天吗? 他若是不动手,太子那边会放过阮诺吗? 怎么可能。 明明一开始推着小鲛、想让小鲛去和耶律雄蛮联姻的人,就是太子一党啊。 第231章 试探 傅远舟不觉得自己有错。 因为他若是不动手,等待他的只会是小鲛和辽太子的联姻。 如今耶律雄蛮更中意于傅明珠,无异于是在挖庆宣后和太子的心头肉,可他们算计小鲛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这些? 不过是胜败之常事罢了。 “阿阮不笨,”傅远舟轻声说:“阿阮只是太好了。” 她太美好又太善良了,哪怕对傅明珠并无好感,她也不愿让傅明珠掉进火坑,这样的小鲛是和旁人不一样的,她鲜活又美好,热烈如骄阳。 阮诺抿了下唇瓣,红润的唇微微苍白。 “哥哥……” 她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儿,却只问:“你的伤,还疼吗?” “好些了,”傅远舟淡淡道:“不过是皮外伤。” 说起皮外伤,阮诺的思绪才堪堪转移,视线也落到傅远舟微微发红发青的嘴角之上,虽说这样的傅远舟也算好看,但那青痕属实是碍眼了些,看得人不自觉地想要皱眉。 阮诺也顺势转移了话题:“哥哥,大皇兄昨晚真的是梦魇了吗?” 说着,她怎么小声嘀咕:“像是得了癔症!” 傅远舟眸色微淡。 傅远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知晓,但料想这人对自己也是不少敌意的,若无意外,在归京之后,他就会对自己下手,到时候他应该猜得出傅远清意欲何为了。 “谁知道呢。” 傅远舟淡淡道:“也许真的梦魇了。” 阮诺:“……” 你真信? 我都不信,你居然信? 但仔细想想,除了梦魇,阮诺还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傅远清砸晕了头之后,一睁眼就一副想要杀掉傅远舟的表情,谁见了不震惊? 这样想着,阮诺蹙了蹙眉,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心他一点儿,我看他这人危险的很,你不要——” 等等。 傅远清是男主,傅远舟才是反派啊! 她为什么要告诉反派,小心男主一点儿呢?明明男主才是真正的好人! 不过……傅远舟对她好是真的,她和傅远清交情浅薄也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要和傅远舟站在同一战线啊!当然,前提是傅远舟没有做坏事。 但阮诺一看傅远舟这张脸,她就觉得他不做坏事的可能性为零。 “阿阮是在担心哥哥吗?” 傅远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唔。” 阮诺莫名有些脸红,可一看傅远舟那被打出淤青的脸,她的羞涩就淡了许多,迟疑一会儿,还是道:“哥哥呀。” 傅远舟看他。 “要不我教你学武?” 阮诺越想越觉得可以,当即道:“对!我教你学武,到时候你就不会像昨天那样,被人按着打了!” 等等,按着打? 阮诺猫儿眼瞪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她怎么可以说傅远舟被人按着打呢?傅远舟他不要面子的吗?! 傅远舟:“……” 按着打。 这三个字他都认识,但放在一起,他就迟疑了。 他昨日有多庆幸自己没有还手,今天他就有多震惊小鲛的脑回路,不过话说回来,小鲛确实不知道他学武多年,会这样想,倒也正常。 “……阿阮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精通武艺呢?” 傅远舟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又带着盈盈笑意。 阮诺:“……” 嚯!你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谁不知道你天天练剑,但学的都是些花把势呢?你要真的厉害,昨晚能被傅远清打成那样?要不是鱼鱼出手的及时,傅远清的刀就插你胸口上了! 你咋不长点心呢! 阮诺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学的那些剑术不对路子,只是花把势呢?” 傅远舟:“……” 两人对视着,沉默着。 良久,阮诺才舔了舔嘴唇,掩饰性地轻咳两声:“咳咳,哥哥,你开心就好。” 傅远舟:“……” 两人说话的功夫儿,就行到了马车的另一侧,也不知道轿内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太子傅远辰就从轿中走了下来。 他的脸色不算好看,但眉眼间的情绪却隐藏的极好。 刚一下轿,他就看到了傅远舟,随即轻挑了一下眉梢,想来刚刚明珠的叫喊声,将这两人引来的。 既然对上了视线,傅远辰就不好不打招呼,微微颔首,就走上前来。 “皇兄。” 阮诺也欠了欠身。 “昨夜诸事缠身,不得空闲,也不曾看望于你,”太子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些许疲色:“也不知远舟的伤势如何了?” 当今的局势是太子与七皇子分庭抗礼、废太子王者回归,只有傅远舟一人看不出野心,永远都在权势斗争之外,所以无论是太子还是七皇子,对待傅远舟都会留些好脸色。 特别是最喜兄友弟恭戏码的太子,更是对傅远舟热情异常。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劳烦皇兄挂念,”傅远舟笑道:“早已大好。” 太子闻言一笑,拍了拍傅远舟的肩膀,道:“你啊。” 余下的话,他却闭口不言。 傅远舟为救庆宣帝受了伤,这伤不单被庆宣帝看在眼里,便是太子和七皇子他们也会多加上心,毕竟他们也想知道这个向来无心权势的瑞王,究竟有没有野心,又想从庆宣帝的手里拿到什么好处! 假使他野心勃勃,定会好好利用这刀伤,装病几月,谋取好处。 但显然,傅远舟并没有这么做。 他受伤第二日就下了轿,从外表看,也看不出他伤的如何,只是脸色较平时白了一些,他这是在告诉别人,他的伤并不严重,也并无图谋。 但他的伤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已经大好吗? 当然不会。 当时他流了多少血,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即使如此,他还要装作无事,也是在侧面告诉所有人,我无心权势、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 如此一来,太子又岂会疑心于他? 那句“你啊”,像是无奈,实则感叹,至于感叹什么,除了太子本人,谁又知道? 只是在明面上,太子对傅远舟更为亲近了。 第232章 欺骗 而阮诺虽然站在这儿,却也没看出个知乎所以然来,只是看到太子用手拍了拍傅远舟的肩膀,心里觉得别扭罢了。 喂! 傅远舟有洁癖的! 你好端端的摸人家做什么?!真讨厌!等你走了之后,我一定好好地帮傅远舟擦一擦肩膀! 哼! 阮诺在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低着头乖乖巧巧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等太子寒暄过后,她才抬起头,小声嘟囔:“他可真是……”虚伪。 等等,太子再虚伪,也没有傅远舟虚伪? 啊这…… 阮诺登时闭紧了嘴巴。 傅远舟猜出了她的小心思,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有点破,毕竟太子身边都有暗卫,他们又没走多远,若是开了口,难保不会被对方听到。 另一边,在轿中浅眠的阮长歌也睁开了眼。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轿内的黑衣身影! 这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不然她怎么会在阮诺的轿子里看到大皇子呢?! 阮长歌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前之人依旧站在那儿,不动亦不言语。 阮长歌:“……” 登徒子! 混账! 他在这种时候潜入轿中,简直是居心叵测! 一股子怒气顶到了嗓子眼儿,阮长歌的脸色自然不算好看,开口也带了丝讽意:“殿下又梦魇了?这回不杀人,而是进错轿了?” 傅远清心口微涩,虽被暗讽一通,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因为阮长歌这句话而升起了不少担忧:“长——” “——阮姑娘,”他张了张嘴,还是道:“瑞王此人狼子野心、骗人成性,你莫要信他。” 阮长歌:“……” 瑞王? 瑞王傅远舟? 这个名字一出,她就越发觉得傅远清被废真的很正常,别的不说,就是这人太奇葩了,虽然实力强、长得俊,但也架不住他得了失心疯啊! 他还让她不要信瑞王? 可笑! 她和瑞王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好?若是没有阿阮,她都不能认识人家!再者,虽然她与瑞王并不熟识,但从这短暂的几次相处来看,瑞王绝对是位端方正气的君子! 傅远清竟然说瑞王狼子野心、骗人成性? 简直可笑! “大殿下若是想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还是请回,”阮长歌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淡淡:“毕竟瑞王是不是狼子野心,我不知道,但想来大殿下是位有心思的。” 这话说的可谓是半点没有客气,语气之冷淡几乎算是与傅远清彻底撕破脸皮了。 傅远清果然面色微变。 他变了脸色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担心长歌被那傅远舟所哄骗! 傅远舟是什么人,重活一世的他自然再清楚不过,此人无心无情且异常狠辣,为了权势,他可以抛弃一切,所谓的盟友对他而言,不过是利用的对象罢了! 上一世傅远舟就是利用阮家对阮家小妹的感情,搭上了阮长君的关系,而后与整个阮家结盟,合作之初,倒也算皆大欢喜。 可最后呢? 在傅远舟知道自己与长歌的关系之后,他立马怀疑起阮家来,而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他就会将其连根拔起,下手之狠辣可谓是丝毫不顾及同盟之义! 这样的人也值得别人的信任吗?! 当然不配! 傅远清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疲色。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不曾入睡,时而忐忑,时而恐惧,又时而激动,而这一切的情绪都与长歌相连,这让他如何才能割舍得下呢? “阮姑娘,瑞王为人如何,你将来自会清楚,”傅远清抬起眼来,漆色的眸子落到阮长歌的身上:“而现在,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瑞王此人,断不可信。” 他知道阮长歌不信任自己,自是多说无益,于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他就不再耽搁,一个闪身从轿上跃下! “你——” 阮长歌的脸上空白一瞬,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拉人,但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阮长歌:“……” 合着他来只是想告诉自己,瑞王不可信吗? 这瑞王和他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被他盯得这样狠? 虽这样想,但她对傅远清的话却信了几分。 毕竟他没有必要骗她,而是这样的欺骗没有丝毫意义,只要她稍一调查,就会发现其中的漏洞,所以——瑞王当真另有心思? 回忆起傅远舟那张温文尔雅的脸,阮长歌眸色微暗。 若当真如此,那此人确实是危险了些。 一个从幼年时就已经学会了伪装自己,并将伪装这一学问练就得炉火纯青的人,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这样一来,瑞王的动机就再明确不过了。 阮家。 他想要阮家成为他的助力? 阮长歌的眉头轻蹙了一下,眼底笼过一抹愁思,假使当真如此,阿阮又当如何?她对瑞王的依赖不是假的,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哥哥,你就送到这儿。” 轿外传来阮诺已经压低了的声线:“我阿姐睡觉呢!我不准备吵醒她,等一会儿大家出发,我再告诉她一声!” 轿内的阮长歌微微直起了身,侧耳听着。 傅远舟一如既往地话少,只轻声地嘱咐两句,阮长歌就听到了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阮诺就掀开了轿子。 “阿姐!你醒了呀?!”阮诺惊讶道。 一想到自己刚刚贴着轿子,偷听阿阮和瑞王说话的窘事,阮长歌就有些脸热,她轻咳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尴尬,道:“阿阮起的好早。” 阮诺揉了揉眼睛,也坐上轿子:“是呢!我都没睡好呢!” “那就再眯一会儿。” “不要了,”阮诺摇摇头,道:“等往京城走的时候再说,唔,我好饿,阿姐饿吗?” 阮长歌自然也饿,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揉了揉阮诺的小脑袋,说:“还好,阿姐不饿。” “真羡慕你,居然可以不饿,”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子,苦恼道:“我总是饿。” 阮长歌被她弄的有几分想笑,道:“饿了就休息一会儿,睡熟了就不饿了。” “嗯!” 第233章 左湘湘 这一觉阮诺睡得还算过瘾,再度睁眼时,轿子已经行向盛京了。 她掀开帘子朝外看了又看,说:“阿姐,我睡好了,你也休息一会儿。” 阮长歌摇了摇头:“阿姐不困。” 阮诺倒也没有再劝,只眼神空空地望着轿外,道:“来时感觉盛京离猎场近的厉害,怎么回去的路就这般远了?饿得我难受的很。” 说着,她又往窗外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晃悠悠地行向了盛京,远远的,就能看到盛京的朱红色高墙。 阮诺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果然,马车行近了之后,城墙之上的守卫也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地下了城墙和领头的人交涉,没一会儿,马车就朝着盛京之内行去。 这么一大排车队浩浩荡荡地入京,自然是少不了关注的,不少百姓都垫着脚往轿内瞧,可又看不到什么。 “难怪我们要分两批回京……” 阮诺小声说。 阮长歌道:“马车不够。” 马车不够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点是百姓们都会对他们有所关注啊,稍微露出一点儿狼狈,可能就会成为笑谈。 当然,他们是不敢大张旗鼓地议论了,可即使是小声嘲笑,也不是庆宣帝想看到的。 庆宣帝此人颇爱面子,明明猎场被烧、一行人狼狈不堪,可他还是乘着步辇,高高在上般地行入盛京,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并不狼狈。 说起来,他也是倒霉。 辽人几百年不入京一次,好不容易过来,大渊未显雄风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人家看了短处!这叫庆宣帝如何自在的了呢! 当然,庆宣帝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因为耶律雄蛮根本没觉得大渊皇帝遇刺是一件狼狈且见不得光的事。 在辽国,遇刺是难免的,他们时常会有吃饭时忽然遭遇敌袭的状况,所以他非但不觉得庆宣帝遇刺狼狈,反倒会因为百官对待庆宣帝的态度而心生艳羡! 渊国的臣民等级未免太过分明了些! 明明都遭遇了刺杀,别人还都冷着身子、饿着肚子,可庆宣帝却依旧能待在豪华至极的步辇之上,香炉熏香一个不少、膳食点心各个精美!可即使如此,也不会有大渊人提出抗议! 这简直是耶律雄蛮梦想中的样子! 当然,他代入的绝对不是饿着肚子的文武百官、官宦世家,而是在代入享受着绝对皇权的庆宣帝! 耶律雄蛮一遍遍地在心里想着,这样的风气就该被带入到他们大辽! 那个时候,他这太子才会显得格外有意义! 两人阴差阳错间都不甚明白对方的意思,庆宣帝落了个没脸儿,干脆直接行入了皇宫,其间,他只召见了司明狱。 这样的态度足够让百官们心中一凛! 看来刺杀一事,庆宣帝是不会轻易放过了! 另一边,阮诺却没有多少旁的心思,马车刚一停,她就下了轿,目送着侍卫们一路护送阮长歌之后,她才走进公主府。 从昨晚到今天中午,她都不曾进食,自然已经饿得厉害,刚一入府,就差人备好膳食,自己则大吃特吃了一通! 接下来的几天,阮诺依旧吃了睡、睡了吃,再时不时地活动片刻,日子过得异常自在。 而这一段时间,朝廷上也是风起云涌! 一是耶律雄蛮递上了求和书,庆宣帝因此大喜,赠予了辽国不少的布匹粮食,可耶律雄蛮却只是让属下将粮食送回大辽,自己则待在了大渊朝中。 二是辽太子耶律雄蛮二救明珠公主一事传满盛京,一时之间,联姻传闻不绝入耳! 三是猎场刺杀一事寻到了眉目,几个与此案有关的家族被司明狱连根拔起!世人无不胆寒于他的手段! 而第四件事,则是春闱将至。 以上几件事都是朝廷之上的事,与阮诺关系不大,她关注的只有她那一亩三分地,什么阮长歌和男主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啊、什么林书晨要参加春闱啊、什么傅远舟越发忙碌了啊…… 说起傅远舟事忙,阮诺就忍不住蹙了蹙眉。 从春猎归来到今天,阮诺一共也不曾见过傅远舟几次面,每次他都是匆匆过来,留下些许的小玩意儿,又匆忙离开,身上带着难掩的疲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书中并没有提到与这相关的事,阮诺心里有些担忧,就自己调查了一番,随即发现傅远舟安插在太子和七皇子身边的人都被秘密铲除了,而下手之人则于男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倒是奇了怪了。 原书中男主和傅远舟明明是后期才对上的啊!怎么这才刚刚开始,男主就对傅远舟下手了? 更奇怪的是傅远舟何其谨慎,别说旁的,就是他安插在各处的那些人,除了他自己,怕是连赵止欢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男主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他也看到了这本小说,或者是他也有了系统? 阮诺难免担心。 不过傅远舟到底是傅远舟,疲惫了这一阵子,最近两天似乎也将局势扭转了些,只是不知道男主那边还会动手做什么了。 值得一提的是傅远舟扭转局势的契机和原着中一般无二,那就是和左相结盟。 这就不得不让阮诺想起左湘湘了。 难不成傅远舟被逼无奈之后,当真又准备去骗人家小姑娘了? 真是坏的厉害! 这左湘湘也真是的!明明长得那么美为什么单单眼神是不好的?眼神不好也就罢了,她怎么还是个恋爱脑? 活该她被人骗啊! 阮诺啧啧两声,就继续吃起自己的小点心了。 毕竟这件事……与她无关嘛! “殿下。” 有侍女脚步轻轻地走了过来,先行了一礼,而后才恭声说道:“左相之女左湘湘求见。” “咳咳……” 阮诺差点呛住,接连咳了好几声,才堪堪缓过来,问:“谁?你说谁求见?左湘湘?” “是。” 阮诺:“……” 这叫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话说回来,左湘湘求见她干什么?她们之间有交情吗? 第234章 相见 既然有人求见,阮诺自然不会落了人家的面子,当即起了身,行入了正厅。 不一会儿的功夫,左湘湘便走了进来。 她刚一露面,阮诺的眼底就划过了一抹惊艳。 她一身素白襦裙,胸口处系着银色的丝带,行走间,丝飘带舞,恍若仙子,偏偏这般的美貌,她却不曾多加修饰,只在发间插了白玉色珠钗,却莫名更加勾人。 真是好看…… 这样好看的人倒是与傅远舟有那么几分相配。 假使傅远舟对她有情,也不曾生起过半分利用的心思,想来他们也称得上是一对璧人了。 这两人不光都是独一无二的美貌,还都是出尘若仙的气质,看得人忍不住心里酸酸的,阮诺忍不住又朝嘴里扔了块儿小点心。 唔。 她有点难受,心里塞塞的,要吃好多小点心才能好。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那么好看、腰细腿长的,而她只有一双小短腿呢?她差啥了?她不也是个可可爱爱的鱼鱼吗? “见过长乐公主。” 左湘湘欠了欠身,声音轻细温软:“春猎之时幸得殿下相救,民女才得以脱身,原该是早日拜谢,奈何民女久病缠身,恐将病气染给殿下,就耽搁了下来,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阮诺呆了呆。 啊这……原来是来拜谢的啊。 “不怪罪不怪罪,”阮诺想了想,道:“而且我也没帮你什么忙,不过是捎你一程罢了。” 左湘湘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阮诺,道:“此举对殿下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民女却是恩重如山。” 啊这…… 阮诺也没想到左湘湘会这么认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再一看左湘湘身后下人们备着的礼品,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就道:“那、那坐?” 左湘湘和阮诺相处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个不拘小节的,见阮诺示意她坐下,左湘湘也没有推拒,大大方方地落了坐。 阮诺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左湘湘满口的礼仪道德说个通透,她又不知该回些什么,落得两方尴尬。 当下一看,却是她想多了。 左湘湘虽是世家养出的贵女,身上倒没有什么娇纵气,比起那个傅明珠,不知是强上多少倍,说话也足够风趣,没一会儿的功夫,阮诺就邀请她吃些小点心了。 她也没有拒绝。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阮诺对她的认同感也就越深,同时也越发看出了自己和人家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她真心觉得傅远舟配不上人家。 人家小姑娘家室好、长得好、人也妙,凭什么非吊在傅远舟这颗歪脖子树上? 傅远舟要是对她有情有义,那倒是好,可事实呢?傅远舟只是利用她啊! 阮诺真真儿是有些看不下去。 只不过现在的左湘湘对待傅远舟是什么态度,阮诺并不清楚,就像她并不知道左湘湘究竟是为何而来一样。 向她道谢? 也许是有这个原因。 但更重要的呢?她是不是想通过自己这个妹妹,多多了解傅远舟一些呢? 阮诺有些愁。 眼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跳进火坑,阮诺是真的感到不忍心,一想到左湘湘未来的惨状,阮诺都替她感到不平,更别说左湘湘的性子很对阮诺的胃口,几句话的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无端地拉近了。 左湘湘不算健谈,但每每说话,就会让人心生好感,聊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阮诺就已经完全放松警惕了。 而左湘湘这边也大致摸清楚了阮诺的性子,她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作为世家女,左湘湘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责任,也从未想过逃避,但作为一个女子,她对未来也是有所期望的,她也希望自己能在维护家族利益的同时,能够过的好一些。 对于未来的丈夫、婆母还有小姑子,她也是有些许向往的,而瑞王的为人,她少时便已清楚,对于嫁给他,左湘湘顶多是有些失望,却不至于反感,毕竟相比于其他的世家公子和皇亲贵族,瑞王是一顶一的君子。 至于柔妃更是过世多年,自然不会在未来搓磨凌辱于她,如此一来,她便只有一个小姑子需要重视了。 只不过这一炷香的时间下来,左湘湘也清楚了长乐公主的性子,相比于明珠公主的娇纵任性,长乐公主明显更好相处一些。 她也愿意与这样的女子打交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对彼此的感官都算不错,距离也慢慢拉近,很快,左湘湘便提出了明日一同闲游的邀请。 “去哪?” 阮诺明显有了几分兴趣:“在盛京里吗?” 左湘湘含笑点头:“自然。” “唔……” 阮诺支吾了两声,问:“我皇姐也会来?” 她说的自然是傅明珠了。 左湘湘与傅明珠交好的事,她自然早就知道,约好友相游的事,左湘湘十有八九是不会把傅明珠落下的,如此一来,阮诺也八成要和傅明珠一同出游。 左湘湘无奈道:“这些日子明珠殿下也不如意,应当散散心了,明日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也是。 耶律雄蛮意图向傅明珠求亲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只是被庆宣后和太子压了下来,可他二人的能力到底是不够的,想来不出多久,不断向太子一党施压的大臣就会将联姻一事完全落实,到那时,太子等人再反对,也是无济于事! 傅明珠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绝对不是蠢货,想来是看得清朝内局势的,如此,她如何才能开心的起来? 更何况前些时日在春猎场上坠崖的宛娘,不止是左湘湘的好友,也是傅明珠的闺中密友。 各种烦心事加在一起,傅明珠是不可能顺心的。 只不过…… 阮诺虽然没那么讨厌傅明珠,但也绝对不喜欢她,一想到游玩时还要加她一个,阮诺打心底有几分不愿。 左湘湘似乎看出阮诺的拒绝来,笑着说:“明珠殿下性子直,倒没有多少旁的心思,也算是个妙人。” 确实如此。 傅明珠虽然讨厌,但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 第235章 怄气 阮诺这样想着,面上便松动了许多。 左湘湘也算是察言观色的老手,自然从阮诺松动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来,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真切了些。 虽然只是一点小事,但一看长乐公主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极其好相与的,不然她怎么会愿意与明珠殿下同游呢?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省了许多的事。 不然明珠与长乐两位公主关系紧张,她作为中间人也会难做,当下看到阮诺愿意与明珠殿下同游,左湘湘怎么可能不心生喜意呢? 两人说笑间,便定下了日子。 阮诺也算开心,一直送着左湘湘走到公主府的大门,她脸上的笑意都没有褪下来。 说来也是巧,阮诺刚一站定,正要同左湘湘告别,就见瑞王府的轿子在公主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阮诺:“……” 这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啊? 要真的是巧合,为什么会这么巧?! 她和左湘湘刚走出公主府,就能和傅远舟碰面?俗话说的好,天底下没有真正的缘分巧合,只有一方的蓄谋已久,如此一来,是谁在故意为之呢? 左湘湘? 阮诺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左湘湘都和自己待在一起,期间不曾和任何人碰过面,怎么可能知道傅远舟会来看自己呢? 可即使是这样想,阮诺也没有放弃对左湘湘的怀疑,而是偷偷摸摸地瞧了左湘湘一眼,刚好还对上左湘湘明显惊讶的实现。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傅远舟碰面! 傅远舟! 一定是傅远舟故意的! 一瞬间无名之火笼罩到了阮诺的心头,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一张小脸儿板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才开心起来的阮诺,哪还有刚刚半分的喜色? 都怪傅远舟! 他坏! 他利用人! 他故意接近左湘湘! 另一边,傅远舟刚一下轿,就对上了一双盛满了控诉的猫儿眼,原本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好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尖尖儿的小兽,怒气横生的同时,她的脸上还带了些几不可查的委屈。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被谁抛弃了呢。 傅远舟走近时,才注意到小鲛人的身边还站了一人,竟是左相家的嫡女。 他不自觉地轻蹙了一下眉。 所以……左相之女欺负他的小鲛了? “左相之女左湘湘见过瑞王殿下。” 左湘湘盈盈一拜,姣好的身姿瞬间展现出来,几缕发丝没入她的衣领之中,莫名引人遐想,偏她却没有半点美貌勾人的自觉,依旧规矩守礼,未曾出格半分。 阮诺看在眼里,心里苦苦的。 呜呜呜,她好好看,为什么鱼鱼没有她好看呢? 鱼鱼要是长了她这张脸,一定……一定怎么样呢? 阮诺莫名呆了一下。 她愣神的时间,傅远舟也回了左湘湘一礼,也不知道是不是左湘湘的错觉,她总觉得傅远舟对待自己的态度,冷淡的让人意外。 长袖之下,左湘湘嫩白如玉的指尖微微握紧,心中忐忑。 难道……自己试探长乐公主的事被瑞王发现了?还是说瑞王也觉得这次的偶遇太过巧合,所以迁怒于自己了? 左湘湘嘴角微沉。 她根本不知道瑞王会在这个时候看望长乐公主,瑞王的迁怒未免太不可理喻了些?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虽然不敌皇子珍贵,但她到底还是个重臣之女,左相嫡出的身份足够她在盛京之中随意挑选夫婿了。 她甚至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升起让自己和瑞王联姻的意图,毕竟瑞王不喜权势,也从未参与过权利斗争,父亲将宝押在瑞王的身上确实奇怪。但仔细想来父亲这举必定是对家族是有几分好处的,如此,她岂会拒绝? 而这在明眼人的眼中,她与瑞王,自然也算是高攀的,至于是哪一方的高攀,众人心中自是如明镜一般! 在大渊朝中,想要求娶左家嫡女的人如过江之鲫!便是向来嚣张跋扈的七皇子也对左湘湘有意,至于这意究竟是为人为权,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由此可见,以左湘湘的身份与瑞王联姻,绝对不是高攀瑞王,如此,她又何必拉低自己的身价,故意接近于他呢? 联姻一事,本是相互成就、各取所需罢了! 谁又低谁一等? 只是这番偶遇未免太巧了些,饶是淡然如她左湘湘,也是有几分不自然。 罢了。 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她还是先行告退! 左湘湘下定了决心,自然是不想拉低了身价在此处多留,盈盈一拜后,就寻了个由头,缓缓退下。 至于阮诺早早就沉寂到了愤怒之中,见左湘湘告退,她欣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留她?于是便道:“那我们改日再见!” 左湘湘笑着应是。 一直等到左湘湘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阮诺才收回视线,转而瞪了傅远舟一眼:“哼!” 她别过了头,大步往公主府走。 傅远舟:“……” 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小鲛人嫌弃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赶一追,一直入了殿,方才停了下来,可阮诺尤觉不解气,又故意“哼”了一声,继续不理人。 “阿阮。” 傅远舟无奈地拉过阮诺:“怎么闹脾气了?” “闹脾气?谁闹脾气了?我怎么不知道?”阮诺一脸无辜地气人:“难不成你闹脾气了?” 傅远舟:“……” “……左家的姑娘惹你生气了?” 阮诺:“……” 你是怎么有脸问出这么一句话的呢?左湘湘怎么可能惹我生气?我们玩的很开心好! 哼! 傅远舟一看阮诺的小表情,就猜到小姑娘不是在和左湘湘怄气了,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微微挑眉。 “阿阮在生谁的气?” 傅远舟微微低头,看她:“我吗?” 他问这话时,声音很轻,却不带一丝敷衍,甚至言语间还带了一些无辜,其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阮诺的心莫名一悸,弯翘的睫毛也是颤了又颤。 傅远舟……对她真的很好。 而她的气也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第236章 无名之火 虽说傅远舟为了勾搭左湘湘,故意来看自己是有错,但自己也不应该这么生气的。 毕竟、毕竟……毕竟什么? 阮诺的心头莫名酸涩了一下,紧接着鼻子也跟着酸酸的,满心的不是滋味儿,就像是自己即将被谁抛弃了一般。 “没、没有。” 阮诺半垂着头,眼神闪烁了一下,一看就是没有说真话。 傅远舟几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道:“阿阮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不要憋在心里。” 阮诺的嘴巴憋了憋,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酸涩很快就被委屈覆盖。 “我是不是很笨?” 她垂着头,说:“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一定很嫌弃我?” 傅远舟眸色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阿阮为什么会这么想?谁同你说什么了?” 左湘湘? 想起左湘湘那张脸,傅远舟的眉头几不可查的一蹙。 左相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一心想要扶自己上位,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以往,为了得到左相的支持,他定然是要将计就计,娶来那左家嫡女的。 但他认识了阿阮。 明明之前他想好了自己会和阿阮相守到老,但其间,他是要娶一女子生下子嗣的,可不知怎么,即使知道这位左姑娘为人品貌皆是上乘,他也很难升起求娶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他对小鲛的感情竟然越发的深了。 但细细想来,不娶左湘湘也是有些许好处的,例如太子及七皇子会继续无视自己,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可如此一来,他手上的筹码就少了。 左相此人……看似深情,实则最是冷血不过。 思及此,傅远舟的眸色更沉。 阮诺等了半晌,依旧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等的答案,就势抬起了头,正对上傅远舟幽深的眼。 阮诺:“……” 好啊你!你居然还真思考上了?! 你真觉得鱼鱼蠢?帮不了你? 她猫儿眼瞪圆,一个抬脚就朝着傅远舟的鞋子重重地踩了过去! 傅远舟毫无防备地被踩了一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阿阮?” “你真觉得我蠢?” 阮诺瞪圆眼睛看他,大有“你只要说,我就直接动手”的架势。 傅远舟:“……” 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 “怎么会?”傅远舟的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笑道:“阿阮这么聪明,怎么会是个蠢人儿呢?” 不是蠢人,那便是一条小蠢鱼? 小小的、蠢蠢的鱼? 傅远舟的嘴角不自觉地轻勾一下。 “是吗?” 阮诺一脸不信:“你觉得我聪明?真的吗?那你觉得是我更聪明还是左湘湘更聪明?” 傅远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果然和左湘湘有关? “当然是阿阮,”他面不改色道。 “我不信!”阮诺急得跺脚:“你刚刚停顿了一下!你迟疑了!你就是迟疑了!” 傅远舟:“……” 无理取闹? 不过小姑娘无理取闹时,端是一副委屈巴巴的姿态,好像被谁欺负了一般,非但不让人心生厌恶,还会忍不住怜惜。 “并不是,”傅远舟温声道:“阿阮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 阮诺:“……”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的很! 你之前不也说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吗?结果呢?结果人家左湘湘还不是比我好看! “我不信!” 阮诺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些委屈:“我不聪明,没有她聪明,她帮的了你,我帮不了。” 傅远舟微微抬眼,淡色的眸子落到阮诺的身上,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眉梢轻挑了一下:“阿阮,那是巧合。” 阮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没说话。 “我不知道她在,”傅远舟顿了顿,说:“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利用阿阮接近任何人。” 你……不知道?也不会利用我? 真的吗? 阮诺怔怔地看着傅远舟。 所以这只是巧合,对吗? 她的心莫名软了一下,一股无名的涩意涌了上来,不同于之前的酸苦,此时的涩意是多了一分悸动的。 傅远舟……知道自己在怀疑他? 也对。 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连自己防备他、并不信任他,都完全看在眼里的!自己的小心思又怎会在他面前隐藏呢? 他什么都知道,但依旧对自己这样好,甚至他很少会避开自己,很多时候,他都会把事情开诚布公地讲出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傅远舟怎么这么好? 他明明不应该这么好呀…… “你、你要是想接近左湘湘也可以,”阮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脏也莫名刺痛,可她又不知道这酸涩是因何而起,就尽全力将其压了下来。 她顿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但你不能……利用我,我不喜欢。” 还有,你也不要欺骗左湘湘,最好还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阮诺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她并不希望傅远舟对左湘湘真情实感一般? 可她明明挺喜欢左湘湘的,也不喜欢她步前世的后尘啊! 难道……难道鱼鱼真的这么自私吗? 她不希望左湘湘过的好? 不是的…… 一瞬间,她心乱如麻,各种思绪全都翻涌上来,隐约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似乎有什么都没有懂,直到傅远舟忽然开口:“阿阮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和左湘湘比?” 阮诺心头一乱。 是呢。 明明所有的事都是傅远舟做的,每一件事也只和傅远舟有关系,可她为什么总想着和左湘湘比呢? 她和左湘湘比谁更聪明,又有什么意义? 那她为什么执着于要和左湘湘比? 阮诺的脸上空白一瞬。 傅远舟也不逼她,更不催促,只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可越是这样的眼神,越是让阮诺招架不住,好像傅远舟已经完全看清了她的小心思一般! 可她又有什么小心思呢? 无非是……自私了些。 阮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隐约间,她似乎明白自己心烦意乱的原因了。 第237章 无理取闹 傅远舟对她很好,这一点阮诺一直都很清楚。 可她并不知道这样好能持续多久,甚至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傅远舟就会对别人好了,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就像刚刚,她一直都不想让左湘湘和傅远舟有交集,究竟是完全为了左湘湘的未来,还是自己也有私心呢? 阮诺的脸色微微发白。 她好坏,她好自私。 虽然傅远舟不是她的亲哥哥,她也依旧不希望他对别人好,甚至无法接受傅远舟和别人更亲近……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明明对待阮长君和阮长歌时,她不是这样的。 她甚至会因为他们有新的朋友而感到开心,可为什么独独对待傅远舟是不一样的? 似乎无形之中,她的占有欲只落到了傅远舟身上。 “我……” 阮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眼神空空的。 “罢了。” 傅远舟几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道:“不要想了,阿阮。” “我……” 傅远舟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发顶。 他的手如白玉一般美好,却远不似白玉细腻,掌心处似乎还有厚茧,可却莫名地让阮诺心头一涩,鼻子发酸。 “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总之是说了出来,说完,压在她心里的气似乎顺了一些,接下来的话她也说出来了:“我不该那样想你的,你很好,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我、我不能怀疑你。” 这一段话被她说的磕磕绊绊,可大概意思却已经说明白了。 她在为怀疑傅远舟而道歉,而更深的歉意则被她压在了心口。 原来她真的是一条坏鱼鱼…… 原来她竟不希望傅远舟的身边有别人,也不希望别人和他好,她想让他只有自己,只对自己好。 怎么会这样呢? 阮诺怔怔地看着傅远舟。 他总是这样好看,哪怕不说话,也是好看的,他不止对他温柔,还异常体贴,哪怕没有时间,也会差人给她送来各种小点心。 他对她这样好,好到无知无觉间,她竟很难离开他了。 “阿阮聪明些也是好的。” 傅远舟缓声开口,似乎并没有在意阮诺的怀疑:“免得被谁骗走。” 阮诺:“……” 骗走? 才不会! “唔……”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哥、哥哥呀。” 傅远舟抬眼。 阮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莫名又想到了左湘湘。 假使真如傅远舟所说,他这次并没有故意接近左湘湘,那以后呢?以后他会娶左湘湘为正妃吗?到时候左湘湘就是她嫂嫂了? 嫂嫂…… 这个词莫名让阮诺有些不爽,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刺痛难忍。 她不想要嫂嫂。 哪怕对方是性子不错的左湘湘,她也不想要。 “哥哥……”阮诺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要给我娶皇嫂了?” “皇嫂?” 傅远舟的眉梢轻挑了一下,淡色的眸子落到阮诺的身上,莫名有些深沉:“阿阮想要皇嫂了?” 当然不想! 她才不想要什么皇嫂呢!傅远舟、傅远舟就让他孤寡去! “不!” 阮诺半点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虽然傅远舟没出声,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很惹人怀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阮诺的眼珠儿转了转:“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想要皇嫂!!!对!只是现在不想!不是以后都不想!你要是想娶谁,记得告诉我!我、我帮你参考参考!” 傅远舟看她。 阮诺的眼神越发躲闪:“真的!” “是吗,”傅远舟淡淡出声:“我以为阿阮不想要皇嫂呢。” 阮诺:“……” 什么意思? 他在试探我? 他发现我不想让他娶妻了?那他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坏? 阮诺紧张兮兮地看着傅远舟,见他的神色依旧淡然,她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我,我没有!才没有呢!” 说完,她又有些心虚,根本不敢去看傅远舟的眼睛:“反正这是你的事!我才不管呢!” 傅远舟失笑。 “我听阿阮的。” “啊?” 傅远舟看着她,眉眼含笑。 阮诺的心跳莫名乱了一下,磕磕绊绊地问:“什、什么听我的?你你、你说话怎么不叫人听懂呢!” “阿阮知道我在说什么,”傅远舟轻声说着。 “你、你哄人!” 阮诺别过脸,道:“我不让你娶妻,你就能不娶了?哼!哄人的把戏!” 傅远舟:“……” 他笑了一下:“阿阮不说,怎么知道我只是在哄人?” 阮诺的心跳更乱,也越发地不敢看傅远舟的眼睛,就别着头,磕磕绊绊地开口:“谁、谁知道呢!” 说完,她就忙不迭地想要转移话题,道:“……反正、反正这是你的事,我才不要管!对对、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近来朝中事多,许久不曾看望阿阮,阿阮可是生气了?” 阮诺莫名有些不自然。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你把我想的也太小气了!”她别过头,又忍不住想问:“那你手头上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傅远舟眸色微沉。 正如阮诺所言,他近些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不止是朝中琐事,便是自家的人手问题也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饶是他早就猜到傅远清极有可能对自己动手,也早早地有所防备,却也无济于事! 傅远清如有神助一般知道他的所有部署,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他安插在太子府中的暗桩连根拔起!速度之快,让人骇然! 而事实上,关于太子府的部署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知道,哪怕是各个暗桩彼此接头时,也并不知道对方是何人,可饶是如此,傅远清也能寻出各个暗桩,这就让人惊骇了。 傅远清是如何知道他的部署的? 内奸? 未必。 可除了内奸,还会是什么? 傅远舟看向阮诺的眼神微微暗沉。 难道傅远清的身边也有一个像阿阮一样的小妖吗? 第238章 出府 傅远舟这般想着,自然也要试探一番。 他借着对方修整的空挡,在太子一党安插了新的眼线,但等了多日,依旧不见傅远清有所动作时,傅远舟终于猜出了什么。 想来那傅远清的身边并没有所谓的妖精神术,有的不过是知道他前期部署的些许手段罢了! 如此,傅远舟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来公主府看望他的小阿阮。 “阿阮放心。” 傅远舟轻飘飘地说道:“那些琐事自然早就解决好了。” 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似乎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可越是这样淡然的态度,越是叫人头皮发凉,好像他已经解决了的不是琐事,而是傅远清的项上人头一般。 说来也怪,明明以前的阮诺是和男女主站在统一战线的,而在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和傅远舟越发亲近了。 这份亲近虽然不至于让阮诺疏远阮长歌,却足够让阮诺对傅远清有几分恶感了。 老天多不公平。 明明傅远舟长的比傅远清俊、才学比傅远清好,就连脑子也比傅远清快,可偏偏傅远清才是男主!偏偏一切都只属于傅远清!这多不公平! 虽然傅远舟坏了一点,但、但他…… 等等! 她怎么好像是在帮傅远舟开脱呢? 不不不! 阮诺连忙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全都甩了出去,转而恭喜傅远舟:“真的吗!哥哥!你可真厉害!” 傅远舟笑了一下,差人将早已备好的糕点呈了上来。 阮诺的注意力瞬间被糕点转移,再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吞咽之余,她也不忘吹彩虹屁:“哥哥!你真好!” 傅远舟但笑不语。 相比于前些日子,这次傅远舟留在公主府的时间相对长了一些,可到底是不比以前的,天色刚刚暗下来,傅远舟就起了身。 阮诺满心的不舍也只能压下,站在门口往外瞧。 傅远舟刚一回首,就看到那小小一团的身形,心里不由更软。 他这小鲛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明明她对自己已经有了男女之情,偏她自己不知道,只能不清不楚地解释着,瞧着就一副懵乎乎的模样。 好在傅远舟有的是耐心,也不急着逼她,就只顺其自然地护着她,等着她自己开窍。 不然像她这样的小蠢鱼,怕是早就被人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咿呀!” 眼看着傅远舟忽然回头,阮诺忍不住激动地跳了一下,连忙挥手,喊道:“改天见——” 傅远舟笑着点头,随即入了轿。 直到瑞王府的轿子从视线里消失,阮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刚一回头,就对上了花花略显复杂的眼。 阮诺也算了解她,当即问道:“怎么了?” 花花像是吓了一跳,慌忙回神,眼神莫名躲闪:“回殿下,无……无事。” 阮诺一脸狐疑。 “真的没事?”她凑近了些:“要是有什么事,你可要告诉我呀!我帮你做主!” 这一番话说的花花心里暖暖的,她也更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属实是恶心了些。 瑞王殿下与自家殿下之间明明就是兄妹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多了! 但她想得多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瑞王对自家殿下实在是太好了些,好到很多时候都模糊了兄妹之间的界限。 而自家殿下呢? 花花看向阮诺的目光难掩担忧。 自家殿下太单纯了些,从里到外都没有半点花花心思,只一眼就能完全看清她的想法,所以,她也不难看出殿下对瑞王的依赖,甚至很多时候,她都觉得殿下和瑞王的关系比和大公子还要亲近! 可事实上,一直陪着殿下长大的人是大公子啊!瑞王与殿下不过才认识几月而已!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 花花莫名地心头一震。 可这依赖当真是对的吗?花花看着眼神懵懂的阮诺脸上闪过担忧。 但愿是她想多了…… 花花垂下眸子,道:“奴婢明白。” 她明白,但阮诺就不明白了。 阮诺也想不通刚刚好好的花花怎么忽然满脸愁思了,但花花不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就小心地牵起花花的手,一同朝殿内走去。 虽然没说话,但阮诺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她在说,你不要怕,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花花心中暖意更甚。 等入了殿,阮诺和花花又小声说了几句话,才渐渐睡下。 次日中午,她应邀走出了公主府。 原是闲游,便是四处玩乐,阮诺和左湘湘去的早,便先一步在醉仙楼等待,等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傅明珠才姗姗来迟。 一见到阮诺,傅明珠就先一步出声:“你来的倒是早。” 阮诺撇了撇嘴巴,道:“总比让人等着强!” 傅明珠像是不想和阮诺继续斗嘴,闻言冷哼一声,别过了头,问左湘湘:“可用过午膳了?” 左湘湘这便笑着与她说起话来。 阮诺早就知道这两位的关系亲密,但也没想到她们竟然这样好,左湘湘虽说是重臣之女,但和傅明珠到底还是有些差别,可即便如此,傅明珠也没有在左湘湘的面前摆架子,左湘湘对待傅明珠时,虽不至于完全肆意,但也还算放松。 只看她们相处时对彼此的态度,就能猜出她们的关系。 几次闲话,三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些许。 阮诺虽和傅明珠相看两厌,但说话时却也有几分共同语言,再加上数日不见,傅明珠脸上的憔悴很浓,阮诺也不好出言讽刺。 她……确实挺惨的。 虽说她要是不惨,惨的就是自己了,但阮诺看她这副模样,也是有些不忍心。 说起来傅明珠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正是整日玩闹的小姑娘时期,却要忧愁于自己的未来,倒也可怜。 最重要的是傅明珠的年龄还不及自己的零头呢!整日和她拌嘴,阮诺也有些脸热。 但好在鱼鱼的年龄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然她怕是要丢好大的脸! 这样想着,阮诺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些。 第239章 哭诉 三人用过午膳,闲话愈多。 左湘湘也终于开了口:“殿下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明明她只问了她过的如何,可傅明珠的眼圈却瞬间红了,她到底是高傲了些,不喜在别人面前表现弱势,就别过头,道:“自然是好着呢!” 左湘湘见她不愿多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可越是没人问,傅明珠就越有些崩不住情绪,哪怕别着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委屈。 阮诺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你要哭就哭出来。” 这话落下,傅明珠当即转过头,瞪着阮诺,道:“哭?谁哭了?” 阮诺一脸茫然:“你啊!” 傅明珠:“……” “傅长乐!!!” 傅明珠大吼一声,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胡说!我才没哭!要哭也是你哭!” 阮诺:“???” “你真奇怪,”她蹙眉:“我都看出来你想哭了。” 傅明珠:“……” 她嘴巴一瘪,莫名有些绷不住了,眼圈更红,正要张嘴反驳,却带出了一句哭腔,她登时怔住,然后彻底哭了出来。 全程看戏的左湘湘:“……” 这该怎么说? 棋逢对手? “都怪你!都怪你!” 傅明珠抹了把眼泪,哭诉道:“我过的不好又怎么样?总比你强一百倍!你一个商户养大的,还能比我如意不成!你凭什么笑话我!” 阮诺:“???” 她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笑话你了?你很莫名其妙唉! “呜呜呜……” 傅明珠却不看阮诺的表情,只自顾自地哭:“湘湘……” 左湘湘无奈地看过来,提醒她说:“殿下失态了。” “呜呜呜。” 失态? 在阮诺面前,她失态太多次了。 而她也看清楚了,这醉仙楼的上厢房隔音的很,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哭声,而厢房之内的两人,一个是见惯了她失态模样的闺中密友,一个是和她针锋相对、处处看她出丑的生死大敌,都是见过了她各种模样的人,再加上哭意已经上涌,哪怕她想压下来,也是无济于事,如此,她还不如放纵自己一次。 “失态又怎样?” 傅明珠嘴硬道:“她还能进宫告诉父皇不成?!” 阮诺:“……” 你看看我的脸,我像是很闲的样子? 但傅明珠哭在兴头上,可不理会那些,只顾着自己哭诉着:“呜呜呜,我心里苦啊!” 说完,她还不忘给自己挽尊:“虽然我苦,但也是比别人好太多了,呜呜……” 阮诺:“……” 左湘湘:“……” 阮诺不可置信地看向左湘湘,眼睛里写满了“喂!你怎么会和傅明珠这种人交朋友?!” 认识傅明珠这么长时间,阮诺也是知道她的性子的,这人谈不上是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相处的,那张嘴更是讨人厌的很,怕是除了她的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再没有人能招架的住! 听听她那话说的,还她比别人过的好? 好个屁! 你最后死的多惨,你怕不是不知道! 阮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不再理人。 左湘湘倒是习惯了傅明珠的口出惊人,闻言只是淡淡地说道:“殿下身份尊贵,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傅明珠边哭边道:“你和旁人不一样。” 左湘湘但笑不语。 她虽哭诉着,可哭的那些多是些无用之言,等过了很久,才堪堪将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怎么办啊,本公主该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蛮人?呜呜呜,什么东西,他配吗他!” 这话简直叫人不知该怎么接,毕竟她谩骂的对象是辽太子耶律雄蛮,左湘湘作为臣女,是说不得太多的。 而傅明珠也没准备听其他人的话,只自顾自地哭诉:“他怎么敢……呜呜,还敢说什么救命之恩,简直是太可笑了,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怎样,谁不知道呢!” 阮诺听了这话,莫名心虚。 左湘湘究竟是被谁打晕抓走的,还未可知啊! 但这话她是断不会说出来的,就像傅明珠即使哭诉,也不会将自己被掳走的事讲出一般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傅明珠哭了半晌,一双像极了庆宣后的桃花眼肿得通红,连嗓子也跟着沙哑了,她这才将心里的委屈堪堪宣泄出来。 而在场的两人,无论是左湘湘还是阮诺,都不是个多话的,哪怕傅明珠哭成那个惨状,两人都没有多话,等傅明珠哭声渐消,左湘湘才起身倒了些茶水给她。 傅明珠低低地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她哭了一通,心里的委屈宣泄了出去,眼神也清明许多,可越是清醒,她越觉得自己刚刚痛哭流涕的样子异常的丢人,害得她半晌不敢抬头与人对视。 半晌,茶水便见了底儿。 傅明珠也抬起眼,偷偷地看向左湘湘和阮诺。 这两人一个自顾自地扣着自己腰间的香囊,另一个神色淡淡地品着茗,都是一派与世无争、不理俗事的模样。 傅明珠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左湘湘不是那种盯着人看的人!当下一看,果然如此! 至于傅长乐她就压根儿没有一个同情心,自然也不可能理会自己! 但这样一来更好,她还害怕见到她们俩露出同情和担忧的表情呢! 哼! 本公主不接受任何人的同情! 任!何!人! 傅明珠将茶水全部咽下,而后大手一挥:“出去玩!” 声音之大,让阮诺和左湘湘同时抬起了头! 阮诺:“……” 她变脸的速度好快…… 不过这样也挺好,刚巧她也坐累了,那就出去走走!盛京的正街还有不少好吃的糕点香串等着她呢! 不过三人的品味大抵还是有些差别的。 左湘湘想去书舍、傅明珠想入猎场,至于阮诺则满心满眼都是好吃的点心。 三人:“……” “书舍……我不是很想去,”傅明珠委婉地说道。 左湘湘笑了笑,没有不满,只道:“猎场倒是有趣,只是我不善骑射。” 两人全都看向了阮诺。 阮诺:“……” 第240章 玩乐 “……你们平时都去哪玩?”阮诺问道。 既然左湘湘和傅明珠交好,那想来她们是经常见面玩乐的,既如此,何不去她们常去的地方呢? 但阮诺却忘了,与傅明珠、左湘湘两人交好的人还有宛娘。 宛娘在的时候,她们三人时常带着仆从相约玩乐,时而棋舍问奇、时而茶舍品茗,再不济她们也可以相约去胭脂铺子。 如今,宛娘不在了。 无论是傅明珠还是左湘湘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自然不愿去那些地方触景伤情,这才说了两个不常去的地方。 当下听了阮诺的话,两人的脸上瞬间闪过落寞。 “还是听你的,”傅明珠别过脸,道:“你想去哪,我们跟着去。” 阮诺没想太多,闻言眼睛一亮,道:“那感情好!我们去吃好吃的!” 左湘湘自然没拒绝,三人带着一众随从朝正街行去。 大渊男女之防虽不算严重,但作为世家皇族出身的贵女,还是受礼节所困的,一行人中无论是左湘湘还是傅明珠都戴了一层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 阮诺见此,也只能让花花寻来一块面纱。 可美人即使是蒙着面,也是美人,更何况那面纱遮住的只是下半张脸,却露着一双美好的眼型呢?众人只要一看,就知道这三个女子均是貌美的佳人。 可即使知道,也是没有人敢多看的。 毕竟无论是阮诺傅明珠还是左湘湘,都身着绫罗绸缎,衣着更是当下最时兴的,再加上她们身后的一众仆从,谁再没有眼力也是知道她们身份超然。 所以一路走来,落在三人身上的目光中,仰慕虽有,但敢肆无忌惮打量的却是不见一个。 三人也落得自在,继续走着。 除了阮诺之外的两个人虽然也喜玩乐,却鲜少有来正街的时候,当下看到身边的一切,眼里闪过惊奇。 阮诺则早已被香气远飘的香串吸引,欢喜道:“我要这个!” 左湘湘看了一眼,笑着点头,自己却没有上前。 毕竟那小小的店铺实在是简陋了些。 反倒是傅明珠见阮诺买了香串,不肯服输,也要了两串,等肉入了口,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确实好吃!” 她身边的仆人都是宫里出来的,见傅明珠没有让人试毒,就直接让香串入了口,都是吓了一跳:“殿——” 傅明珠没理会这些,直接将手里的那一串递给左湘湘:“你尝尝,真的不错!” 左湘湘不好推拒,这才接了过来。 但站在街上吃东西,对于左湘湘来说还是头一遭,面纱刚一拿下来,她的脸上便现出了一抹红,见阮诺在看她,她还回了一笑。 阮诺:“……” 唔,她好美。 嘴里的肉肉瞬间就不香了! 左湘湘很白,皮肤嫩的厉害,害羞时脸颊是微红的,眸子里也闪着水色,恍人的很。 偏她自己美不自知,笑得坦然。 “怎么样?” 傅明珠凑过来:“是不是味道不错?” 左湘湘浅尝一口,唇角微微上扬:“确实不错。” “那当然!”阮诺接过话头,道:“我的眼光高着呢!我说好吃,一定好吃!走!前面还有更好的东西呐!” 三人一路前行,且行且吃,转眼暮色将至。 可三人都没有离开的心思,各个都被阮诺介绍的美食迷得移不开步子,好不容易吃饱了肚,她们又被各式各样好看的花灯吸引了。 “咦?” 阮诺眼尖儿,最先看到那个兔儿模样的花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看!” “猜灯谜?” 傅明珠也看了过去,眼底带着兴味:“猜灯谜我最拿手了!走!过去瞧瞧!” 不等她说,阮诺就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一双猫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兔儿灯,问:“它多少钱?” 白胡子老大爷闻言笑呵呵地朝前指了指。 “猜、灯、谜?” 阮诺轻声念着,满眼疑惑:“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是诗吗?怎么猜?” “呵!” 傅明珠嗤了一声:“你难不成连学堂都不曾上过?” 阮诺皱起眉头,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你知道似的!” “我当然知道!” 傅明珠自得地抬了抬下巴,高声道:“画!谜底就是画!” “这和画有什么关——” “恭喜!”老大爷笑道:“姑娘想要哪个花灯?” 阮诺不可置信:“这就对了?真的假的?谜底真的是画?” 傅明珠呵呵一笑:“你不明白也正常,呐,我要这个!” 她抬手一指,就拿走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花灯。 阮诺:“……” 审美堪忧啊! “下、下一个!” 阮诺踮了踮脚,往里瞧,虽然她对于灯谜一窍不通,但她还是蠢蠢欲试。 傅明珠确实像她所说的那样,在猜灯谜方面算是个好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拿走了三个花灯,至于左湘湘则一直含笑地站在一侧,等傅明珠猜不出了,她才堪堪开口。 但阮诺相中的兔儿灯却是所有花灯中最好的,它的谜语自然也难得厉害,哪怕是左湘湘下了场,也是无济于事。 “会是什么呢?” 阮诺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想啊想,越想越是迷糊:“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这是什么呢?” “你又不会,念个什么劲儿,”傅明珠也蹙着眉。 阮诺:“……” 你看不起鱼鱼!!! “你不也不会吗!”阮诺哼了一声:“吹牛倒是厉害!” “你!” “莫要闹了,”左湘湘出声,声音温柔。 两人这才消停一些。 但兔儿灯的谜底实在是难了些,三个女儿家想了半晌,也是寻不到头绪,一人一个答案说了十几个,也全是有误。 左湘湘和傅明珠都没有泄气,依旧绞尽脑汁地想着。 反倒是阮诺这个相中了兔儿等的人率先泄了气,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儿,一副沮丧的模样:“怕是猜不对了。” 傅明珠恨铁不成钢:“这才多久你就放弃了?真笨!” 阮诺也不反驳,只拄着下巴痴痴地看着兔儿灯,一副喜欢极了,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第241章 猜灯谜 “云。”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身后响起,阮诺连忙望了过去,就见林书晨。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的翡色玉佩与长袍下摆绣着的青竹相得益彰,衬得他美好如松、高傲似竹!走来间,脸上却挂着抹淡笑,无端地给人很好接近的错觉。 “林表哥?!” 阮诺惊喜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呦!” 刚刚还似笑非笑的老大爷忽然惊讶出声:“公子好眼力!这谜底确实是云!这兔儿灯就归您了!” “殿——” “嘘!” 阮诺连忙制止,眼神四下扫了又扫,一副“周围好多人呢!你不要乱说话哦”的表情。 林书晨也明白了过来,笑着点头,改口道:“诺表妹。” 阮诺笑呵呵地唉了一声。 “谜底竟是云……” 左湘湘思索半晌,就像是想通了,眼底的迷惑也散了些:“原来如此……” “林、林家公子,”傅明珠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欠身开口:“好久不见。” 林书晨似乎有些意外傅明珠也在这里,而后回了一礼。 “林表哥,你可真厉害!” 阮诺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道:“这么难的谜底,你竟然直接猜出来了!” 不愧是未来能名满盛京的状元郎啊! 而且林书晨出场时真是帅的让人移不开眼呢!没看傅明珠刚刚的眼神都迷离了一下吗!啧啧啧!又有才学又相貌英俊,谁会不喜欢? “诺表妹过奖了。” 林书晨谦虚道。 “哪有!”阮诺道:“我们猜了这么久都没猜不出来!你一来就直接猜到了,怎么不算厉害呢!” 左湘湘、傅明珠:“……” 心脏中了一箭,好疼。 阮诺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问题,连忙补救道:“不是不是,她们两个、特别是左湘湘,她非常厉害!之前得了好几个花灯呢!” 傅明珠、左湘湘:“……” 这解释大可不必。 “公子,您慢着些,”老大爷笑呵呵地把兔儿灯递给林书晨。 林书晨摆了摆手,示意阮诺上前,道:“本是诺表妹看中的花灯,接着便好。” 唔! 林书晨真的好好哦! 他担心他把花灯送给阮诺,再传出闲话,就说这花灯本是阮诺看中的,如此善良、如此体贴!林书晨可真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啊! 阮诺一脸感动地看向他:“表哥……” 小姑娘向来不善隐藏情绪,喜欢便笑脸相迎,不喜就退避三舍,当下开心了,就仰着小脸儿一眨不眨地望着人,丝毫不知避讳。 林书晨轻咳一声,没言语。 “既然如此……”阮诺眼巴巴地看了眼兔儿灯:“这花灯我就拿走了!” 说完,她也不再客气,直接伸手拿过精致的小灯。 “林表哥!”阮诺一本正经地抱拳,道:“一灯之情!绝不相忘!他日必百倍偿还!” 林书晨:“……” 左湘湘、傅明珠:“……” 傅明珠尬笑一声,道:“报恩这一套,倒是让你学明白了。” 阮诺也不生气,提着手里的兔儿灯,歪头看着:“真好看!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灯!而且是小兔子的!它和我的那只小白兔长的一模一样呢!” 林书晨笑道:“诺表妹喜欢就好。” 阮诺笑嘻嘻地点头。 “咦?” 刚刚还和阮诺说着话的傅明珠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林书晨也看向了那一处。 “怎么了?” 阮诺不明所以地问。 “刚刚那个人……”傅明珠的手还朝前处指着,脸上的表情又茫然又震惊。 阮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人流涌动,却没看出个什么花样儿来:“怎么了?林表哥,你看到什么了吗?” 林书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曾。” “喂,你到底看到谁了嘛!”阮诺不满地嘟嘟嘴:“让我猜我可猜不出。” 傅明珠眼神恍惚了一下:“……你。” “啊?” “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说完,傅明珠又顿了顿,蹙眉思考:“不过现在天色也暗了,我也没怎么看清……许是和你有七八分相像的。” 阮诺:“……” 七八分相像??? 不来人类世界,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长了这么一张大众脸! 她和小公主撞脸也就罢了,毕竟她们的名字也是一样的,但这回她竟然撞上了路人甲? 等等。 七八分相像……会这么巧吗? 那人该不会是—— 阮诺想到这儿,忍不住摇头,不不不,小公主早就不在了,哪怕真的是撞脸,那人也未必是小公主! 可……万一呢? 万一小公主没有死,而是生活在盛京之中呢? 大哥哥和阿姐一直不曾放弃希望,从未停止过寻她的脚步,小公主若是真的还在,大哥哥、阿姐一定会很开心? “真的假的?” 阮诺装出不信的模样:“天底下还有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我不信!你说她往哪边走了?我去看看!” “都说了许是看错了!” 傅明珠道:“你看她做什么?闲的慌?” 阮诺却不理她,留下这个话,就快步朝前走,她身后的随从连忙跟了上去。 眼看着阮诺越行越远,傅明珠急得跺脚:“你!” 林书晨也没耽搁,匆匆行礼之后,就快步跟上! “等等!等等我!” 傅明珠也要追上,只是她速度慢了些,很快就见不到阮诺的身影,不由恼道:“走那么快做什么!连等都不等一下!” 左湘湘似乎猜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一下:“有林公子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傅明珠一脸不满:“她可真是麻烦,不过是遇见了一个长的像自己的平民罢了,非要追上去证实!真是闲的厉害。” 左湘湘笑道:“你若是她,就没有半分好奇吗?” 傅明珠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如果当真有人和自己像,自己也是会忍不住追上去一探究竟的,她得知道自己和对方有几分像啊! 这样一想,傅明珠的疑惑就散了许多。 左湘湘见傅明珠不再纠结这些,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看向远处的眼神带着一抹沉思之色。 第242章 初见 阮诺追了半晌,终于看到了那个与自己神似的少女! 她十五六岁模样,很瘦,看着有些羞涩,行走间也不敢抬头,像是胆子极小,但身上的衣物却都是顶好的,一身嫩黄色小夹袄衬得她脸色红润了些许。 “这……” 阮诺怔怔地看着女孩儿,半晌无言。 虽然她不曾见过小公主,但根据书中的描写和阮长歌的描述,她的脑海中隐约有了小公主的形象,当下看到这少女,阮诺莫名觉得小公主就该是这副模样的! 这一瞬,阮诺来不及思考其他,只被这欣喜包围,连忙朝前跑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对方,那少女竟拐了个弯儿,朝另一侧走去。 阮诺生怕自己追不上,连忙急着喊:“你等一下!” 说着,她加快了速度! 好不容易要追上了,她的身前忽然堵上了一道肉墙,阮诺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个满怀,鼻子一疼,眼圈都跟着红了! “唔!” 眼看着阮诺就要摔倒,那人单手一捞,就将阮诺拥入了怀中。 阮诺吃痛抬头,眼底的薄怒瞬间转化为惊喜:“大哥哥?!” 来人正是阮长君! 不同于阮诺平日里见他时的模样,今天的阮长君看上去格外的好亲近,甚至还穿了一身暖色的长袍,眼底似乎还带着来不及消散的笑意。 “阿阮?” 阮长君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小姑娘,眼神明显有些不自然,他错开身子,改了口:“殿下怎么——” “阮诺!” 阮诺却来不及寒暄,手舞足蹈地朝前指了指:“是、是阮诺!快追!” 说完,阮诺就要朝前跑! 但阮长君的速度明显比阮诺快上许多,阮诺刚要跑,就被阮长君一把拎住后领! “大哥哥?” 阮诺急着道:“真的!我真的看见了!快追呀!”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一看就不是作伪,阮长君看在眼里,眸色不由得一暗:“不是她。” “什么?” “她不是小诺,”阮长君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道。 “不、不是吗……” 阮诺怔然:“可是她真的很像……” 没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离谱了些,自己和小公主从未见过的情谊,哪里比得上阮长君对小公主的了解呢? 阮长君说她不是,那想来就不是了。 阮诺失望道:“原来是我看错了。” “你……” 阮长君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很单纯,但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没有半点旁的心思,毕竟一但小诺回了家,那无论是阮家还是皇室,都不会有小姑娘的立锥之地。 可她呢? 她毫不在意,甚至还会为此而担忧。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也只有这样笨的小姑娘才会让他一次次地心软。 “还好大哥哥看到了,不然惹了误会,还会让你们更伤心的,”阮诺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下次我一定擦亮眼睛,好好看一看。” 对上小姑娘漂亮的猫儿眼,阮长君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头。 “咦?” 阮诺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你也是来玩的?” 阮长君这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贪玩的,可既然这样,他又怎么会出现在正街呢? 难不成他是来执行任务的? “诺表妹?!” 另一边,一直跟着阮诺身后的林书晨也匆匆赶来,见到阮长君,他也是一愣,行礼道:“大表哥?” 阮长君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林书晨,微微挑了一下眉,而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将视线落到了阮诺身上。 阮诺一脸茫然,歪头看他。 不知怎么,阮长君莫名有些不爽,甚至还有一种自家小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拱了一样的感觉。 可细细想来,林书晨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再加上他相貌堂堂、才华出众,配上阮诺也不为过。 不过阮长君对林书晨的眼光却越发挑剔,总觉得林书晨虽然才学不错,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实在是落了下乘! “咦?” 阮诺也有些惊讶,道:“晨表哥,你怎么追来了呀?” 林书晨笑了笑:“自然是担心殿、表妹。” 唔。 自己刚刚忽然跑掉,确实是蛮让人忧心的,也难怪林书晨会追上来。 林书晨这样清风明月的人居然也会跑得脸带潮红、额间带汗,好像忽然落到了凡尘,倒有几分好看。 阮长君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甚至还因为林书晨这句近乎讨好的话,而微微蹙眉:“书晨,你与殿下一同来的?” 他一开口,就直接挑明了阮诺的身份,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林书晨颇感意外地抬了抬眼,似乎没想到阮长君会这样开口,可他温润惯了,饶是被看低,也丝毫没有生怨,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表哥误会了。” 阮诺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我和晨表哥是在街上偶然遇到的!” 阮长君轻蹙着的眉头稍微松了些许,但很快他又因为阮诺的回护而微微不爽。 半晌无言。 良久,他方才抬起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疯了。 哪怕阮诺当真和林书晨生了情意,又与他何干呢?他于她,不过是一个认识了半年有余的路人罢了,谁又会把他当真呢? 更何况他也不应该这样。 她并不是小诺,也不是他的妹妹,他所谓的为她好、担心她,根本没有半点意义,因为他从一开始对她的心思就只有利用。 人的忘性真是太大了。 他和她相处的越多,感情也会越发深厚,随之而来的不忍很快就将他完全淹没,可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他淡忘,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一切都露到了明面儿上,她对自己怕是会生恨的。 阮长君的心像是被什么忽然刺了一下,不疼,但很不舒服。 他想,他还是不希望小姑娘知道那些腌臜事的,就像今天他忽然挡到了她的身前,让她追不上小诺的衣角一般——这件事就让它永远埋葬到地下。 第243章 开心 “大哥哥?” 阮长君的眸色越发地暗沉,让阮诺忍不住地歪头询问:“你怎么了?” 阮长君眸子微闪,就将眼底的情绪完全隐了去,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该回府了。” “唔……” 阮诺望了望天,眼见着暮色已至,她才点了点头,道:“那好,大哥哥也早些休息。” 说完,她又摆了摆手,道:“大哥哥再见,林表哥再见。” 林书晨含笑点头:“回见。” 阮长君没看林书晨一眼,只上前一步,道:“臣送殿下。” 阮诺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自己虽说是个冒牌公主,但也确实是个公主,阮长君在自己面前自称为臣,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她听着莫名有些别扭罢了。 阮诺干巴巴地笑着,又对着林书晨告了次别,这才随着阮长君一同朝公主府行去。 良久无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不见,两个人疏远了才这般寡言,总之是走了一路,阮诺都一边走,一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手扣到了一处,纠结着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与阮诺的局促相反的则是完全享受于沉默的阮长君。 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无论是对亲人还是对属下,他都习惯性地快速解决一切麻烦,自然也是能不说话就绝不开口,所以他并不觉得此时的沉默有什么尴尬的,甚至,他还享受其中。 半暖不凉的天气、星月齐现的夜晚、热闹却不喧嚣的人群…… 这一切都比往时要美好太多。 以往他是没有半点欣赏美景的兴致,但今天不一样,他莫名觉得风比往日和煦、夜比以前美好,连走了十几年的小路都顺眼的厉害,一切都像他的心情一般,谈不上雀跃,但又格外让人舒服。 阮长君垂眸,视线落到身旁的小姑娘身上。 她不高,也不胖,瞧着就小小一只,走路时自顾自地低着头,只露出两个圆滚滚的小发包和嫩生生的后颈,像是一只脆弱的、还未曾断奶的小兽。 这小姑娘的身上就是有这样的气质,总会在无端间拉进她与对方的距离,让人格外舒适。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她。 这种喜欢与欲无关,只是单纯地愿意和她相处,也愿意多和她说些什么,甚至并不会因为她那些毫无意义的话,而感到无趣、麻烦。 确实算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阮长君垂下眸子。 如此,他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彼时的心思了。 但总将小诺藏在宅院之中,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假使今天小诺遇见的人不是阿阮,而是谁的走狗,那后果绝对不是他想见到的。 再快一些。 还要再添一把火。 待夺嫡一事尘埃落定,他再寻个法子将小诺带回皇室,顶替阿阮,倒也不失是一个办法。 想到这些,阮长君更庆幸于小姑娘的纯良。 假使她贪慕权势,一心只想居于皇室,这法子就行不通了,不过小姑娘不喜权贵是她的事,他愿不愿意为她斩断后顾之忧却是自己的事了。 而他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她离宫之后,住在阮家,他该给她什么身份呢? 阮长君微微头疼。 婢女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若是主子…… 阮家的小姐倒是不少,可众人一起长大,彼此熟识,若是将小姑娘当作年幼失散的小妹,怎会不让人心生怀疑? 阮长君长睫一颤,隐约地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这个办法实在是羞耻了些,饶是他的好心性,都忍不住红了耳朵,不敢深想。 良久,他长舒一口气。 当下最该想的还是太子、废太子以及七皇子,谁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阮长君的眉心微微一跳。 如今废太子归京、七皇子受宠,看似对太子造成威胁,但阮长君看的却远比别人更远,甚至他真的觉得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七皇子两人依旧不是太子的对手。 但…… 眼下的局势未免太眼熟了些。 当年废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似乎也稳得厉害,可最后如何了?还不是被废? 大渊这位陛下心里想着的究竟是什么,谁会知道?甚至朝中大臣连他最属意哪位皇子接任,都不清楚,如此,又有几人敢轻易战队? “大哥哥。” 阮诺忽然出声,打断了阮长君的沉思:“前面就是公主府了,你不用再送了,早些回家的。” 阮长君正要说话,阮诺又道:“我知道你很忙的,但再忙也不要忘记休息呀,回家之后,好好睡一觉嘛!我们改日再见!” 半晌,阮长君终于点头:“好。” “殿下也早些歇息,”他说。 “嗯!” 阮诺重重点头,对着阮长君笑出一排小白牙,而后才朝公主府走去。 夜色很快就将她的身影完全吞噬。 夜,越发的沉。 一路行回皇宫的傅明珠还在想着在正街上,阮诺忽然跑掉的事,越想她越是不满,最后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哼声落下,便听得殿内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这笑声很好听,却莫名带了股嗤意。 傅明珠眉头一蹙,正要训斥,又莫名觉得那笑声颇为熟悉,顿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母后?” 她稍稍加快了步子,绕过长廊,朝殿内一拐,就看到了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庆宣后。 “母后?!” 傅明珠惊讶出声:“母后您怎么来了?!” 平日里都是她给母后请安的,怎么今天母后忽然来她的宫里了?! 傅明珠第一反应就是出了什么大事,眼看着四下无人,她快步上前,嘴上问着:“母后母后!是发生了——” “半点规矩都没有,你身边的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 庆宣后淡声开口,话音未落,殿内的宫女嬷嬷就全都跪了一地! 傅明珠这才想起自家母后的脾气,连忙恢复正常的站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庆宣后依旧一副爱答不理似的表情,也不看她,只淡淡出声:“今天很开心,是吗?” 傅明珠眼皮一跳。 第244章 隐瞒 傅明珠是有些害怕庆宣后的。 不止庆宣后,连庆宣帝和她的太子哥哥,她都是有些害怕的,她也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平日里一般不会去打扰他们,都自顾自地玩,只有看到他们心情不错时,才敢上前。 而另一方面,今天的傅明珠还有些心虚。 母后虽然没说过自己不喜欢傅长乐,但她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母后对傅长乐的不满,可即使如此,她今天还是偷跑出去和傅长乐闲逛一整天。 所以听到庆宣后的问话,她本能地心虚。 而心虚之余,她第一反应就是赶快说谎,把这件事藏起来。可话到了嘴边儿,她又隐约反应过来了什么。 话说…… 母后来找自己,应该是早就知道真相了? 呼…… 傅明珠长舒一口气,心中庆幸! 还好她嘴慢了些,要是一不小心说了出去,今天怕是又要被母后罚写了! 当然,罚写倒也无事,最可怕的是禁足啊!!! 傅明珠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近乎夸张地开口:“母后!孩儿知错了!” 庆宣后见惯了女儿这副模样,倒也没有惊讶,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明珠自知这是一个赎罪的机会,连声道:“母后!我今天确实是偷偷出去玩了,也、也确实是见了那个傅长乐,至于玩的怎么样……” 她一想到傅长乐最后丢下了自己直接跑掉,心中的不满占了上风,直接道:“玩的也就一般!” 庆宣后这才抬起眼来:“是吗?” 傅明珠打开了话匣子,快速道:“是!一点儿也不好玩!我相中的那个兔儿灯,都被林公子送给傅长乐了!” 说完,她又有些心虚。 其实她和傅长乐在一起玩,也是蛮有意思的,还吃了不少好吃的,但母后的脾气她很清楚,她要真说自己玩的开心,怕是才会出事儿呢! “林公子?” 庆宣后开口,声音柔柔:“哪位林公子?” 傅明珠的眼皮莫名地跳了两下。 她……她是不是说错了? 虽说她不怎么喜欢傅长乐,但对林书晨还是挺有好感的,可刚刚她那句话让母后直接注意到了林书晨,这会不会给他添麻烦呢? 这样想着,傅明珠稍微谨慎了许多,说:“……林家的二公子,林书晨。” 说完,傅明珠又偷偷地看了看庆宣后的表情。 很快,她就失望了。 因为庆宣后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一般。 傅明珠微微皱了一下眉。 “来。” 傅明珠茫然地抬了抬头,见母后是在和自己说话,这才小心地上了前:“母后?” 庆宣后摸了摸傅明珠的发顶,声音温柔又轻飘飘的:“乖。告诉母后,你见到的那人和傅长乐有几分相像?” 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声音,傅明珠却忽然瑟缩了一下,连身子都微微发冷。 “母后……” 庆宣后依旧笑着:“嗯?” “几分像?” 傅明珠张了张嘴,脸上一片空白:“……你派人跟踪我?”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虽然她对庆宣后是害怕的,但这种怕一直是因为本能,多数时候,庆宣后待她是和其他母亲一般无二的,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自家母后虽然寡言冷淡,但对自己极好。 可眼下她的母后居然派人跟着她了。 为什么? 母后怀疑她? 傅明珠本能地不愿往那个方向想,但对上庆宣后冷淡又莫名幽深的眼,她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寒意。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半晌,庆宣后轻叹了一口气。 “跟踪?” 她说:“是保护罢了。” 傅明珠怔怔地仰着头,然后“啊呜”一声,哭道:“母后……你真好呜呜……” 庆宣后垂着眸子看她,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也不知明珠这性子是随了谁,怎的没有自己的半分聪慧呢?这样的女儿家,如何能嫁到那水深火热般的辽国去? 如此,还不如寻个由头,早日把明珠的亲事定下来。 “呜呜……” 傅明珠捏着帕子,哭得眼圈通红,心里的恐慌和委屈终于散了去,心中道,我就知道母后是真心待我的!这样的母后怎么可能跟踪自己呢! 哭了半晌,傅明珠终于歇了歇。 歇息的空挡,庆宣后才近乎温柔地开口:“明珠。” 傅明珠仰起头看着庆宣后,唇瓣轻颤了一下。 难不成母后还要再问? 若是问了,她该怎么说?实话实说还是敷衍了事? 可…… 傅明珠的心里难免纠结。 对于傅长乐,她是一百个不喜的,也想看她走霉运的模样,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若是让傅长乐饱受折磨,最后死在自己眼前……光是想想,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但她不觉得这是自己心软,而是将一切都归于左湘湘。 对!就是这样! 因为左湘湘和傅长乐还算要好,所以看在左湘湘的面子上,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放傅长乐一马的! 但她想放了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也是真的。 母后的决定,从不是她能够更改的,假使母后想要动手,她又当如何? “母、母后……” 傅明珠轻颤着唇瓣,开口。 庆宣后几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而后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傅明珠的头,道:“明珠,你要知道母后和你太子哥哥是永远都不会害你的人,对待我们,你无需隐瞒任何事情。” 傅明珠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想哭了。 出身皇室,她比谁都清楚亲疏远近的差别,哪怕自己的父皇是大渊的帝王,她也从不会升起亲近的心思,因为庆玄帝对她不喜,也从不与她多话。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清楚谁才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母后和太子哥哥,除此之外,便是母后的母族对自己好,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母后的女儿、太子哥哥的亲妹、大渊的明珠公主。 可知道归知道,在面对他们时,傅明珠还是很难做到毫无隐瞒,就像今天她并不想让傅长乐暴露一般。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第245章 状元郎 傅明珠垂着头,眼泪要掉不掉的。 她心里也有些憋屈。 那个和傅长乐长得格外相似的女人究竟和傅长乐有什么关系?是巧合还是…… 原本她是没想太多的,毕竟事情就像左湘湘所说的那样,假使看到有人和自己长得相像,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追上前去,所以她并不觉得傅长乐这么做,有哪里奇怪。 但现在不一样了。 假使傅长乐追那个女人是正常的,那母后又为何要亲自询问自己呢? 她的心跳得微微快了。 所以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认识傅长乐?还是说她和傅长乐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这叫什么事儿啊! 傅明珠有些抓狂,只恨不得立即将傅长乐揪出来,然后拎着她的衣领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此时的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她该怎么办? 说出来还是…… 若是说了,她可能会害了傅长乐,若是不说,还会误了母后的大事。 “母……” 庆宣后轻轻抬手,打断了阮诺的话,淡淡道:“你且记着母后和太子不会害你就是了。” 傅明珠怔怔抬头:“母后……你不问了?” 庆宣后那双漆色的眸子落到了傅明珠的身上,半晌,终于听得一声轻笑。 这笑声很轻,听着轻飘飘的,但格外的引人注意。 “你说呢?”她笑着开口。 傅明珠这才恍然。 她母后的人既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跟着自己,那他们想必是很有手段的,既然如此,在看到那个神似傅长乐的女人时,他们怎会轻而易举的放过?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此时的女人已经被母后的人跟上了? 可…… 既然如此,母后又何必来问自己呢? 难不成她只是想告诉我,要永远相信她和太子哥哥不成? 傅明珠的眼里带着茫然,但庆宣后却没有解释,反倒转移了话题,与傅明珠说起了旁的事,而傅明珠本身也不是一个能记事儿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忘记了自己的疑惑。 另一边,闲来无事的阮诺也早早地入了睡。 接下来的几天,她过得还算自在,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她来做,就整日待在殿内,拄着下巴朝窗外看,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回暖,身上的衣物也一点点地轻简,她便知道,春天来了。 而春闱也在这闲雅中缓缓走来。 虽然阮诺提前知道剧情,对于林书晨的实力没有半分怀疑,但她还是在春闱之前给林书晨加了油,还换上常服与阮长歌几人一同送他入了考场。 而事实也确实如阮诺所猜的那样,林书晨一举成名,入了殿试! 至于殿试如何,阮诺自是不知,但状元郎的身份一出,谁还会猜不出呢?想来在殿试之上林书晨的才学也让庆宣帝刮目相看了! “真是了不得……” 傅明珠顺着醉仙楼的窗子朝外看,一眼就望到了林书晨。 人群中,三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来,为首之人正是林书晨。 不同于当初在猎场时他上马的笨拙,今天的林书晨看上去格外的潇洒,若不细看,想来是会忽略他紧握着缰绳的手,误以为他骑马当真自如。 他的左侧是一位上了些许年纪的男人,留着花白的胡须,脸上却带着哪怕极力克制,却也依旧难以掩饰的激动。 而林书晨右侧本该大出风头的探花郎,却在林书晨的对比下,略显黯然。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左湘湘也轻声叹道。 “哼。” 傅明珠下巴微仰,道:“谁说出风头的都是探花郎的?我怎么觉得林公子比那探花郎俊多了!” 每每殿试结束,在盛京大出风头都是探花郎,因为相比于其他两人,探花郎大多俊美,盛京的女子妇人对他的关注也就随之增多。 但今年不同。 今年的探花郎虽算英俊,但对比林书晨,还是落了下乘,特别是两人一路同行,对比会更加强烈,几乎所有人都会将目光落到林书晨的身上。 可状元郎再俊,也不是闺中女子可以议论的,傅明珠那一番话,直听得左湘湘眼皮一跳,正要开口,就想着周围也没有外人,也就没有反驳。 傅明珠说完,就继续朝下看。 啧。 虽说林书晨不通武艺且文弱的厉害,对比司明狱,只是“普普通通”,但从这个角度看他,傅明珠莫名觉得林书晨长得还真是顶好的。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下,正要开口,就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书晨忽然朝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他似乎只是随意一扫,眼尾便从自己的身上划过,而后,他看了过来。 隔着人海,两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傅明珠只听得震耳欲聋般的轰鸣声! 她的心跳得飞快! “咦?” 阮诺也发现林书晨在看自己,当即激动地挥了挥手,朝他比了一个“你最厉害”的手势。 林书晨显然接收到了阮诺传来的信号,当即笑了一下。 也正是这一笑,让傅明珠回过了神,她顺着林书晨的目光看,就看到了笑嘻嘻的、正和林书晨打招呼的阮诺。 傅明珠:“……” 她拳头一紧,骨节都被自己捏得嘎嘎作响。 阮诺敏锐地转过头,警惕道:“你干嘛?” 傅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微恼。 合着是她自作多情了!原来人家林书晨根本没有看她!一想到自己刚刚心跳飞速的模样,傅明珠又忍不住脸热。 奇了怪了。 自己明明喜欢司明狱啊!怎么还会因为林书晨而脸红呢? “咦?” 阮诺皱起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做什么了?” 傅明珠:“……”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热的!我热还不成吗!” 阮诺一脸奇怪。 傅明珠不想看到阮诺,当即别开了脸,但不一会儿,她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轻咳一声:“喂。” 阮诺眼皮也不抬一下。 “皇妹?” 阮诺:“……” 嚯!有事叫皇妹,无事傅长乐? 第246章 心悦 阮诺一脸狐疑地看向她:“你想干嘛?” 傅明珠被阮诺这副防备的姿态气得牙根痒痒,但还是凑上前,问:“你和林公子自幼相识,想来关系不错?” 左湘湘抬眼看她。 阮诺:“……” 我和林书晨? 这叫她怎么说才好呢?是,小公主以前虽然没和林书晨说过几句话,但这两人却早已对彼此生了心思,只奈何有缘无分。 “……嗯,”阮诺支吾道:“还算可以。” 傅明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你对他有意?” 阮诺的一双猫儿眼当即瞪圆了:“什么?!” “怎么可能!”阮诺道:“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只算是关系还行,是正常表哥表妹的关系好不好!你怎么会这样想?!” 傅明珠耸了耸肩:“我猜的。” 林书晨那么优秀,又和傅长乐一起长大,难保傅长乐不会喜欢上他。 至于林书晨会不会喜欢傅长乐,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那么优秀,而傅长乐…… 啧。 傅明珠轻飘飘瞥了阮诺一眼,一副嫌弃极了的模样。 不过他们俩有没有意关自己什么事?她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都怪傅长乐!都怪她刚刚偏偏站到自己身后,让自己误以为林书晨在和自己对视!!! 要不是对视这么一眼,她至于想那么多吗! 她喜欢的明明就是司明狱! 傅明珠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这才洗脑似地将司明狱的名字重新刻到了脑海之中。 可一直等到三人分别,傅明珠回宫之后,她还在想着刚刚和林书晨对视的那一幕,该说不说,那种他在人群中耀眼夺目,可他的目光却穿过人海落到自己身上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震撼了。 震撼到如傅明珠这般骄傲的人也忍不住浮想联翩。 她正脚步轻浮地走着,就看到了守在宫门口、相貌熟悉的哑奴,她这才堪堪回过神。 母后的人? 傅明珠连忙回想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每一件事似乎都不能引得母后亲自过来,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来。 很快,她入了殿。 “母后。” 庆宣后慵懒地抬了抬手,傅明珠就听话地走了过去。 “不必拘谨,”庆宣后道:“母后不过是想与你说说家常罢了。” 傅明珠:“……” 家、家常? 原本还没有拘谨的傅明珠,瞬间紧张了起来。 “你父皇钦点的状元郎就是你口中的林书晨,林二公子?”庆宣后缓缓开口。 傅明珠:“!!!” 还说是聊家常?!你这开口就是王炸! 她紧张地直吞口水,一瞬间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怕的事全都考量一遍,然后又迟疑又惶恐地点了点头。 庆宣后点了点头,又问:“你心悦他?” 傅明珠:“!!!” 什么?! 我没说!我没有! “不不不!”傅明珠连忙摇头,摆手解释:“不是的,我没喜欢他!真的!母后你一定要相信我!” 等等。 母后怎么会这么想? 难不成她又派人“保护”我了? 那天母后是这般解释的,所以她就没有细想,等夜里入睡,再回忆起白天的经过,她才堪堪醒悟!那些人或许真的是保护她的,但其一开始的目的一定是监视她! 在母后眼里,我就这么蠢?她总觉得我会出错? 真离谱到家了! “母后!你又让他们监视我!” 傅明珠不满地跺了跺脚:“您怎么可以这样!” “所以,你可是心悦于他?” 傅明珠:“……” “我没有!!!” 她崩溃似地吼了一声,眼见着庆宣后表情一冷,她才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吼,我、我只是在解释……” 庆宣后像是没有在意,闻言只淡淡说道:“那你对他便是没有半分情谊了,对吗?” 傅明珠:“……” 她不知怎么忽然顿了一下,唔……她应该是不喜欢林书晨的,毕竟她喜欢的人是司明狱啊!但她却莫名地迟疑了一下。 只一下,她就迅速摇头:“我不!我没有,我才没喜欢他呢!” 这一段话被她说的果断且快速,她料想母后不会因此生疑,才仰起了头来,正对上庆宣后那双冷淡的眼。 作为母亲,庆宣后远比傅明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在傅明珠还没有说话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傅明珠的小心思——她确实对那位林二公子有意。 庆宣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明珠的性子远不比其他皇室贵女,自幼受宠的经历让她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半点不通,甚至还远比其他人还要善良。 而在皇室,善良是最无用的特质,身为皇家女,不为皇室谋取利益,又怎会被人重视呢? 但无论是庆宣后还是太子,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想过利用傅明珠的幸福来拉拢权臣,只想着让自家妹妹嫁给一个能真心待他的人罢了。 原本他们还是有时间慢慢挑选、慢慢等待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辽国太子对傅明珠虎视眈眈一事,怕是盛京之中没有几人不知道了,而作为兄长和母亲的庆宣后两人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只想着快速将傅明珠从那水深火热之中救出!而救出她的办法只能是早早地定下她的婚事。 此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也难的厉害。 首先,他们要寻一个品貌必须俱佳、又能被傅明珠喜欢的人,这点就很不容易了。毕竟傅明珠之前那副只想在司明狱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模样,庆宣后也是略有耳闻。 而另一方面,想要彻底定下婚事,还需要庆宣帝点头。 这一点远比外人想象中的还要难! 庆宣帝是何许人,庆宣后这个枕边人再清楚不过了,此人自私自利,且无利不起早,一旦他认定了联姻能得到好处,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改主意。 但好在此时的庆宣帝还没有点头,他的心意如何,也暂时没人知道。 庆宣后和太子能够做的只有想法设法地定下这门婚事。 第247章 嫁娶 傅明珠说完,也不见有人应声,这才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庆宣后。 “母后,”她软下声音,问:“您问这些做什么呢?” “自然是想给你许个人家,”庆宣后内地里心思百转,但面上却一直都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傅明珠:“!!!” 许个人家?! 林书晨?! 母后疯了吗? 林书晨虽说是个状元郎,但在目前看,也不过是虚名罢了,甚至在朝中还不曾有个一官半职,至于林家,虽说是老牌世家,但如今早已没落,家中子弟纨绔无能者居多、入仕为官的长者又无人身居要职…… 这样的林家想要求娶京中还算有些名声的贵女都算高攀,更何况是和她傅明珠成亲呢! 而在这件事中最离谱的是想要定下这门婚事的人竟然是母后!!! 她、她不应该让自己嫁给阮长君那样的人吗? 傅明珠没什么心机,心里有什么疑惑,面上就全都表现了出来,就像现在,哪怕她没有提问,只是微微歪头,庆宣后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但她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蠢话,声音依旧如常:“你才疏学浅又笨手笨脚,京中的贵子哪个会对你刮目相看?嫁过去也只是丢人惹祸罢了。” 傅明珠:“……” 母、母后? 您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她听了这些,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但她心里又清楚,母后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不够聪明,即使被嫁到世家,也不能为皇兄出谋划策,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她还会误了皇兄的大事。 如此一来,倒不如嫁到一个没落世家来的自在。 更何况林书晨虽然出身一般,但本人却是个顶厉害的,在整个盛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儿郎,配上自己也不为过。 更何况林书晨与阮长君又是表兄弟关系…… 傅明珠虽然笨,但还是知道一些大渊如今的大致局势,也清楚的知道阮长君的能力,诸多皇兄中,无论是太子哥哥还是七皇兄,都将其视为拉拢对象。 但阮长君却油盐不进,不曾接受过任何人抛过来的橄榄枝儿。 傅明珠也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阮长君不近女色,哪怕是自己以公主之尊下嫁于他,也未必能够让他点头,如此又何必在他的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倒不如“曲线救国”。 阮长君的为人和性子,盛京之中鲜少有谁不知道,所以即使是“与世隔绝”的傅明珠也曾听闻他的事迹,如此,她更知道阮长君对身边人的看中。 所以在盛京里打阮长君妹妹主意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连她的太子哥哥都对那个叫阮长歌的姑娘有意,更别说是七皇兄等人了。 只是有意归有意,那女子却没有半分想要嫁人的意思,日日早出晚归、抛头露面,甚至还学着父亲的模样在盛京经商,这也着实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阮长歌这一条路行不通,阮家剩下的那些庶子庶女和阮长君之间的情义,甚至比不上表亲的林家!如此一来,她嫁予林书晨,还是有些作用的? 只不过…… 她喜欢司明狱啊。 想到司明狱,傅明珠本以为自己会异常难过,但奇怪的是她竟没有半丝痛苦的感觉,一时之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庆宣后显然误会了傅明珠的表情,黛眉轻蹙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没……” “司明狱?” 傅明珠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瞳孔都跟着放大许多!而后她就听到庆宣后冷冷一笑:“你莫不是以为司明狱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难道……不是吗?” 二十余岁就这般受父皇重视的人,至今也只有司明狱一个罢了! 而且司明狱武艺高超,虽未必比得上阮长君,但他也是大渊数一数二的高手!这样的人怎么不能用厉害形容呢? 傅明珠一脸惊疑。 “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庆宣后淡声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不,应该说只是一把用着顺手的刀而已。” 他在庆宣帝眼里,连一条狗都不算。 傅明珠都眉头狠狠一皱:“母后!” 母后怎么可以这样说呢!父皇那般重视司明狱,无论什么事都会交由司明狱办理,这怎么可能是对到“刀”的态度?! 庆宣后笑了一下,道:“你以为司明狱不知道?” “不,他知道,”庆宣后掩唇一笑,声音中带着一股娇意:“他什么都知道呢。” 傅明珠的头皮莫名麻了一下。 她本能的不想相信母后的话,可她又知道母后不会骗她,她既然说了,就说明父皇当真是这么想的。 怎么可以这样? 司明狱帮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哪怕没有功劳会有苦劳啊,既如此,父皇又怎么忍心! 傅明珠的拳头紧了又紧。 “他……” “他如何都是他自己选的,”庆宣后道:“你能做的只有点头。” 点头? 点什么头? 傅明珠茫然地看向庆宣后,随即就明白了自家母后的意思,她只能张了张嘴,问:“母后,儿臣必须做出选择吗?” “时不待人。” 是啊。 再不定下婚事,她怕不是真的要被嫁到辽国去了! 傅明珠的脸上微微空白。 虽然母后不曾挑明过这些事,但傅明珠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嫁给司明狱的,哪怕自己非嫁不可,母后也只会打断了自己的腿,然后把她嫁到别处。 无他,不过是因为司明狱太过阴冷了些。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所以傅明珠早早的就帮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哪怕母后让她嫁到别的人家,她也会点头,但在等成亲之后,她是一定会给那人脸色瞧的,然后再在不动声色间将那个所谓的驸马踢出公主府! 她想的倒是极美,但她却没想到母后居然让自己嫁给林书晨。 虽说她对林书晨也没有喜欢,但这人确实是个顶好的,要让她在洞房花烛夜将林书晨赶出公主府傅明珠怕是做不到。 如此,她还是让他睡到客房! 这样想着,傅明珠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第248章 帝心难测 又过半晌,傅明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母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嗯?” 庆宣后淡淡抬眼。 “如果嫁不了司明狱,那我嫁谁都一样!便是林书晨,我也能答应,但林书晨呢?”傅明珠想到这儿,莫名想要皱眉:“他要是早定了婚约呢?” “不曾,”庆宣后深深地看了傅明珠一眼,道。 不曾订婚啊…… 傅明珠的唇角不自觉地轻勾了一下,很快又问:“那他有没有心上人呢?” 啊啊啊!这点实在是太重要了! 万一林书晨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怎么办?自己还要嫁他吗?他能娶自己吗? 傅明珠的心瞬间悬高,莫名还有些惶恐:“母后,他若是有心上人了该怎么办?” “慌什么,”庆宣后淡淡道:“少年郎不曾定性,待娶你之后,那所谓的心上人就会被他抛到脑后。” “可……” 可她也不能逼人家娶自己啊。 傅明珠一想到林书晨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却被自己活生生地拆散,就是好一阵的心紧,生怕将来见面会看到林书晨的冷脸。 “再说,他也未必会有心上人,”庆宣后说道。 傅明珠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能在这个年纪中举,并成为状元郎的人,一定是苦读数年,期间有没有休息的时间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有心思瞧那些风花雪月呢? 但林书晨已有心上人的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就很难将它甩掉了,傅明珠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飞快。 只是庆宣后的决定却不是傅明珠能够更改的,哪怕傅明珠有心阻拦,庆宣后也不曾给她半点开口的机会,当天下午就宣来了太子傅远辰。 母子二人好生考量,最后还是将此事定了下来。 很快,二人便面见了庆宣帝。 其间,傅明珠一直待在自己的宫殿静静等待,时不时地起身四处走动一会儿,又经常性地问身边嬷嬷自家母后可曾回宫。 待晚膳结束,她才起身去了坤宁宫! 刚一入殿,傅明珠就被里面的低气压惊得面色微变,再一抬眼,就见母后和太子哥哥均铁青着脸,像是克制不住怒火一般。 傅明珠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了什么:“母后……” 见到傅明珠走过来,庆宣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道:“陛下已经下旨,将婚事定在一个月后。” 傅明珠微微惊讶。 父皇居然答应了?! 她以为父皇是想将自己嫁到辽国去的!毕竟两朝联姻之后,对大渊也是好处多多!以父皇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会拒绝母后的。 但现实却与傅明珠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父皇同意了。 他是也受父女之情影响了吗? 但一看母后和太子哥哥的脸色,傅明珠又觉不对。 按理说婚事已定,母后不该是这副表情啊!难不成——为了这门婚事,母后付出了什么? “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傅明珠焦急地问道。 庆宣后和太子对视了一眼,太子才淡声说道:“不妨事。” 傅明珠心中一急,隐隐升点慌意来:“不妨事是什么事?太子哥哥,你总要告诉就是了!不然这亲不成也罢!再者,若是……总之我若是想查,也是查的到的!” 庆宣后的脸色比平时要难看几分,看向傅远辰的眼神里,隐隐还藏了抹愧色,看得傅明珠一阵心紧。 偏庆宣后不说,太子也不说,只任由傅明珠猜疑着。 “明珠。” 庆宣后几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道:“你且记着,这婚事是本宫与太子亲自求来的,你若是任性,只会将我二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母后!” 傅明珠忍不住跺脚,还要哀求,却见庆宣后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疲色。 她心头莫名一酸。 她少时,母后还不是母后,日日都哄着她、带她玩乐,与寻常母亲无异,先皇后去世之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父皇竟立了母后为后,从此以后,她便在不曾看到母后的脸上露出半点弱势来,甚至连疲惫母后都会尽数隐藏。 但今日不同,母后看起来比平日里要疲惫太多。 饶是傅明珠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此时都不忍细问,直到看到庆宣后挥了挥手,傅明珠才压下心底的酸涩,应了声是,安静退下。 待傅明珠走远,殿内再度陷入沉默。 “母后莫要忧心,”傅远辰低声开口:“此事……并非永无转机。” 听了这话,庆宣后的脸色稍稍缓过来些许,但很快,她又像是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猛地一挥衣袖,手侧的茶杯尽数砸到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欺人太甚!” 怒极之时,庆宣后保养的极好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了细皱,但此时她却半点不曾顾忌这些小事,只拳头紧握,咬牙开口:“许淑兰——” 说的正是七皇子生母淑妃。 傅远辰的眉头却轻蹙了一下:“母后当真觉得是淑妃搞鬼?” “不是她还会有谁?” 殿内并无外人,只有几个心腹伺候,庆宣后自然是无所顾忌,冷嗤一声,道:“剥了你手里的权,得益的会是谁?” 庆宣后的眼神微冷:“本宫倒是没想到她竟这般心急,早知今日,当初便留她不得!” 傅远辰微微抬眼,示意左右退下,而后上前两步,缓缓开口:“当局者迷这话着实不假。” 庆宣后眸色一闪:“何意?” “母后当真以为父皇会被淑妃迷惑至此?” 庆宣后心头莫名一跳:“你是说——” 母后二人对视一眼,庆宣后的瞳孔瞬间放大,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几近恍然! “……怎会?” 她身形一晃,像是无力支撑,手心也蔓上了凉意,她张了张嘴,轻喃着:“他竟是这般想的……” 傅远辰的眼底闪过冷色,却道:“不然母后以为傅远清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帝心难测……” 庆宣后脸色微微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傅远辰也是无言。 母子二人都未说话,冷意却在殿内蔓延。 第249章 当年 在今天之前,庆宣后一直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她足够幸运。 她出身世家,精通书画又才貌俱佳,少时入宫,不过数月,就颇得盛宠,一路晋升到四妃,无大敌、无忧患。 而她又足够聪明,宫中女子的小伎俩基本逃不过她的眼睛,若是一不小心吃了亏,也有陛下和母族撑腰,年少不经事时,她也如寻常嫔妃一般对俊美才高的庆宣帝生过心思,甚至为此想过争宠,但最终她却不曾施过半点手段。 因为她足够聪明。 年轻时的庆宣帝不似如今这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性子极好,对宫中嫔妃也很是优待,从不苛刻,也从不发怒,甚至没人猜得透他的喜好。 当年的庆宣后也是因为他这副皮相和气质而渐渐心动,可她在宫中待得久了,也渐渐地悟出了什么。 这位看似温柔和善的年轻帝王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无害。 他少时继位,权利由宦臣太后所把控,但不出三年,原本还被宦官握在手里的权利就尽数被他握于掌中,甚至隐隐还和太后生了间隙。 庆宣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并时不时地与父兄传信,渐渐也从父亲的嘴里知道了庆宣帝的另一个模样。 那时的她就隐隐觉得心焦,但又不敢胡乱猜疑,就只在和庆宣帝相处的过程中多加关注,而这一探究,竟真让她发现了什么。 这位看似温柔,甚至对她颇为宠爱的年轻帝王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数时候是没有半点温度的冷,只有和自己对视时,他才会露出点点笑意。 那时的庆宣后只觉手脚发凉,面对庆宣帝时,也是防备大于欣喜,很快就从爱慕之中脱离出来。 不受情爱所扰的她自然也不会升起争宠的心思,毕竟那时的她有母族、有地位,还有一对聪明可爱的儿女。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曾升起过利用儿子争权的心思。 一是当年的太子太小,二是先皇后绝非等闲之辈。 先皇后长她几岁,待字闺中时,也是盛京之中最有才学的贵女,她出身极高,又有太后相助,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进宫一年,就生下了废太子傅远清。 废太子天资聪颖、骨骼惊奇,不过十岁就已名满盛京,才学武艺皆是上乘,连庆宣后都惊艳于他的聪慧。 这样的太子谁又生的起反叛的心思呢? 便是有,也只会落得草席卷尸的下场! 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话说的属实不假,就在废太子如日中天之时,先皇后的父亲忽然战死,母族也传出贪污之丑事,与此同时,蜀州大旱,废太子收敛钱财之嘴脸再度传入盛京,这时,庆宣帝终于忍无可忍,选择了废太子! 如今想想,废太子一事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先皇后的父亲刚一战死,她的家族就爆出丑事,紧接着儿子也被拉下了马…… 以前没有多想,倒也不觉怎样,但如今知道庆宣后的心思,她又如何能不多想? 所以先太子被废一事也是庆宣帝故意为之? 这如何不让人毛骨悚然! 先皇后可是庆宣帝的发妻!是陪着他一路上位、一路敛权,借母族之力助他的人啊!他不喜她也就罢了,竟要坑杀她满族?甚至连自己都儿子也不放过? 他所图为何? 难道—— 庆宣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难道他是怕太子威望太高,遮住了自己,所以才废掉了太子?!可那一年的太子才十四五岁!哪怕颇有威望,也只是天才之名,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早知他自私成性,却万没想到他竟自私到了这般地步! 庆宣后的眸子里闪过恨意。 当年废太子威望甚高,他便废了太子,如今我儿颇有声望,他难不成也要—— 细细想来,他八成是生了此念! 他故意借着自己为了明珠向他求一个婚事的由头,逼着太子交出了权利,此意只在夺权! 想来不过几日,他就会将这权利赐予七皇子,到时候不知真相是自己必定会与淑妃对上,她们两方互相消磨,自是有渔翁得利! 好狠的心肠、好毒的阳谋! 便是她已知道了他的心思,也只能像他所想的那样与七皇子一党争个头破血流!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了一己私欲,在诸多皇子之中养蛊又杀蛊,他就不怕他去世之后,无人继位,大渊走向没落吗?! 庆宣后心里满是恨意,开口时近乎咬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庆宣帝藏了这等心思,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太子又是如何猜到的? 傅远辰垂下眸子,道:“猜的。” 庆宣后眉头轻蹙,微微抬眼。 “儿臣见大皇兄回京之后,从不出任何风头,只将自己关在府中,似乎无心争权,”说着,傅远辰顿了顿,继续道:“父皇却还是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多次与儿臣对上……” 这话听的庆宣后脸色更沉,最后还忍不住冷笑一声:“如此自私冷性之徒,也配为君为父!” 说完,她慢慢冷静了下来,问:“此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大皇兄。” 傅远辰毫不犹疑,直接开口。 也对。 废太子一夜之间从众星捧月的太子殿下变成了贪财愚笨的废太子,也失去了身边所有亲人,这样的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但显然对方绝非蠢人,此处归京,他想来也是另有打算。 “不要动他,”庆宣后眯起眸子,道:“先按陛下所想的那样,与老七对上。” “不。” 庆宣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这样难免惹他怀疑,倒不如再加上一把火。” 说着,她抬起眼,与傅远辰对上视线,而后同时开口:“断臂求生!” 你不是想让我与七皇子一党对上吗? 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惊喜,把废太子也拉下马!到时候他们两方二对一,我直接“元气大伤”,退于人后,不也算是合了你的心意? 只是这元气究竟伤没伤到根本,就只有我知道了。 第249章 当年 在今天之前,庆宣后一直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她足够幸运。 她出身世家,精通书画又才貌俱佳,少时入宫,不过数月,就颇得盛宠,一路晋升到四妃,无大敌、无忧患。 而她又足够聪明,宫中女子的小伎俩基本逃不过她的眼睛,若是一不小心吃了亏,也有陛下和母族撑腰,年少不经事时,她也如寻常嫔妃一般对俊美才高的庆宣帝生过心思,甚至为此想过争宠,但最终她却不曾施过半点手段。 因为她足够聪明。 年轻时的庆宣帝不似如今这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性子极好,对宫中嫔妃也很是优待,从不苛刻,也从不发怒,甚至没人猜得透他的喜好。 当年的庆宣后也是因为他这副皮相和气质而渐渐心动,可她在宫中待得久了,也渐渐地悟出了什么。 这位看似温柔和善的年轻帝王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无害。 他少时继位,权利由宦臣太后所把控,但不出三年,原本还被宦官握在手里的权利就尽数被他握于掌中,甚至隐隐还和太后生了间隙。 庆宣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并时不时地与父兄传信,渐渐也从父亲的嘴里知道了庆宣帝的另一个模样。 那时的她就隐隐觉得心焦,但又不敢胡乱猜疑,就只在和庆宣帝相处的过程中多加关注,而这一探究,竟真让她发现了什么。 这位看似温柔,甚至对她颇为宠爱的年轻帝王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数时候是没有半点温度的冷,只有和自己对视时,他才会露出点点笑意。 那时的庆宣后只觉手脚发凉,面对庆宣帝时,也是防备大于欣喜,很快就从爱慕之中脱离出来。 不受情爱所扰的她自然也不会升起争宠的心思,毕竟那时的她有母族、有地位,还有一对聪明可爱的儿女。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曾升起过利用儿子争权的心思。 一是当年的太子太小,二是先皇后绝非等闲之辈。 先皇后长她几岁,待字闺中时,也是盛京之中最有才学的贵女,她出身极高,又有太后相助,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进宫一年,就生下了废太子傅远清。 废太子天资聪颖、骨骼惊奇,不过十岁就已名满盛京,才学武艺皆是上乘,连庆宣后都惊艳于他的聪慧。 这样的太子谁又生的起反叛的心思呢? 便是有,也只会落得草席卷尸的下场! 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话说的属实不假,就在废太子如日中天之时,先皇后的父亲忽然战死,母族也传出贪污之丑事,与此同时,蜀州大旱,废太子收敛钱财之嘴脸再度传入盛京,这时,庆宣帝终于忍无可忍,选择了废太子! 如今想想,废太子一事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先皇后的父亲刚一战死,她的家族就爆出丑事,紧接着儿子也被拉下了马…… 以前没有多想,倒也不觉怎样,但如今知道庆宣后的心思,她又如何能不多想? 所以先太子被废一事也是庆宣帝故意为之? 这如何不让人毛骨悚然! 先皇后可是庆宣帝的发妻!是陪着他一路上位、一路敛权,借母族之力助他的人啊!他不喜她也就罢了,竟要坑杀她满族?甚至连自己都儿子也不放过? 他所图为何? 难道—— 庆宣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难道他是怕太子威望太高,遮住了自己,所以才废掉了太子?!可那一年的太子才十四五岁!哪怕颇有威望,也只是天才之名,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早知他自私成性,却万没想到他竟自私到了这般地步! 庆宣后的眸子里闪过恨意。 当年废太子威望甚高,他便废了太子,如今我儿颇有声望,他难不成也要—— 细细想来,他八成是生了此念! 他故意借着自己为了明珠向他求一个婚事的由头,逼着太子交出了权利,此意只在夺权! 想来不过几日,他就会将这权利赐予七皇子,到时候不知真相是自己必定会与淑妃对上,她们两方互相消磨,自是有渔翁得利! 好狠的心肠、好毒的阳谋! 便是她已知道了他的心思,也只能像他所想的那样与七皇子一党争个头破血流!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了一己私欲,在诸多皇子之中养蛊又杀蛊,他就不怕他去世之后,无人继位,大渊走向没落吗?! 庆宣后心里满是恨意,开口时近乎咬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庆宣帝藏了这等心思,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太子又是如何猜到的? 傅远辰垂下眸子,道:“猜的。” 庆宣后眉头轻蹙,微微抬眼。 “儿臣见大皇兄回京之后,从不出任何风头,只将自己关在府中,似乎无心争权,”说着,傅远辰顿了顿,继续道:“父皇却还是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多次与儿臣对上……” 这话听的庆宣后脸色更沉,最后还忍不住冷笑一声:“如此自私冷性之徒,也配为君为父!” 说完,她慢慢冷静了下来,问:“此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大皇兄。” 傅远辰毫不犹疑,直接开口。 也对。 废太子一夜之间从众星捧月的太子殿下变成了贪财愚笨的废太子,也失去了身边所有亲人,这样的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但显然对方绝非蠢人,此处归京,他想来也是另有打算。 “不要动他,”庆宣后眯起眸子,道:“先按陛下所想的那样,与老七对上。” “不。” 庆宣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这样难免惹他怀疑,倒不如再加上一把火。” 说着,她抬起眼,与傅远辰对上视线,而后同时开口:“断臂求生!” 你不是想让我与七皇子一党对上吗? 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惊喜,把废太子也拉下马!到时候他们两方二对一,我直接“元气大伤”,退于人后,不也算是合了你的心意? 只是这元气究竟伤没伤到根本,就只有我知道了。 第250章 赐婚 事情正如庆宣后所想的那样,不出三日,庆宣帝就将原本属于太子的权利交给了七皇子,一时之间,朝野动荡! 七皇子一党走路生风,连笑声都比往日大上几分! 太子看在眼里,眸色深沉,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而与此同时,明珠公主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阮诺一如往常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林书晨的婚事都是从傅远舟口中得知的,当时她正吃着小糕点,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死过去! 傅远舟帮着她顺气,眼神温和:“怎么呛到了?莫不是觉得这婚事不妥?” 阮诺一边咳一边点头。 不妥!不妥!当然不妥! 林书晨怎么可能会和傅明珠成亲?原着里分明没有提及过此事啊!更何况他们俩根本不熟!根本不熟好?! 傅明珠不是喜欢司明狱吗?林书晨不是喜欢小公主吗?!怎么他们忽然就要成婚了?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有何不妥?” 傅远舟眸色一沉,淡声问道。 阮诺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抓着傅远舟的袖口问:“这婚事是从哪传出来的?可是真的?又是谁求来的?” “父皇下旨赐婚,你说呢?” 赐婚?! 合着是傅明珠求来的? 疯了!!! “林书晨同意了?”阮诺的猫儿眼微微瞪圆,问着。 他不是喜欢小公主吗?! “自然,”傅远舟淡淡一笑,道:“陛下赐婚、公主下嫁,谁舍得拒绝。” 阮诺:“……”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傅远舟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阿阮似乎很关心他们的婚事,”傅远舟看着她,缓缓开口:“莫不是生了旁的心思?” “嗯?” 阮诺茫然抬头,没听懂傅远舟的意思,但还是道:“也没有很关心,就是觉得奇怪,明明他们两个不互相喜欢,为什么要被赐婚。” “阿阮怎知他们不互相喜欢?” 阮诺:“……” 我就是知道嘛! 说起来林书晨也挺奇怪的。 他在原着里是向阮长歌求过亲的,可偏偏他喜欢的是小公主,而现在准备和他成婚的人却是傅明珠? 这是不是太乱了些? 阮诺表示自己有点懵。 “我、我猜的,”阮诺眼珠儿一转,道:“再说,他们成不成婚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到了傅远舟的心坎里,让他不由一笑:“阿阮说的对,不关我们的事。” 阮诺一脸古怪。 “傅明珠也是你妹妹好?怎么不关你的事了?” 话说傅远舟在她面前怎么一点儿都不隐藏心思呢?!知道你对傅明珠的好是装的,但你也不用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传出去吗? 傅远舟看着一脸软乎的小姑娘,眼底染上笑意,轻轻地吻了吻阮诺的额头,道:“我只有阿阮一个妹妹。” 阮诺的心跳忽然快了许多,抬头看着傅远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傅远舟越来越好看了,甚至这样近距离看他时,还会忍不住升起亲他的冲动。 她不知道亲兄妹之间的界限如何,但她却知道她的一些念头肯定是不应该的。 比如亲兄妹是不可以亲嘴巴的,但她想亲傅远舟的嘴巴。 唔。 没办法,谁让傅远舟的嘴唇薄薄的、粉粉的,看着就很好亲呢? 呜呜。 她不应该这样的。 傅远舟拿她当妹妹,她却想色人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鱼鱼呢? 可是傅远舟也太好看了,鱼真的把持不住啊! 阮诺看着傅远舟偷偷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软乎乎地王他身上靠,心道,唔,反正她不能亲他,那就在旁处寻些利息! 多抱抱像傅远舟这样好看的人类,也是很好的嘛!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她在想她如果完成了任务,可不可以向系统申请把傅远舟也带回她的世界,让他在深海里生活呢? 到时候她一定也会对他很好的,每天都喂给他最好吃的小鱼!然后想亲就随便亲他,还要生出好多好多的人鱼崽崽! 等等。 生……什么? 人鱼崽崽? 不成!!! 她只是垂涎他的美色!但不想对他负责啊! 什么人鱼崽崽,还是不要生啦! 站在他们身后的花花脸色微微发白。 以前的她只是怀疑,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瑞王必然心思不纯了 花花又是恐慌又是愤怒,连冲上前去与瑞王理论的心思都有了,可她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一下——瑞王看到了她。 他平日里是温润如玉、貌若谪仙的,看上去极守规矩,花花何曾看过他这副慵懒又冷然的模样,当即怔在了原地。 他甚至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余光一扫,就收回视线,继续和小殿下低声说话。 花花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直等到傅远舟起身离开,她才堪堪上前。 “花花?” 阮诺有些惊讶地看着花花:“你端着什么?” 她看了一眼,迟疑地问:“……凉茶?” 这茶看上去似乎泡了许久了,早已经凉透,但花花还是端着它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阮诺觉得奇怪,就走了过来。 “殿下……” 花花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怎么了?” 阮诺注意到她眼圈发红,眉头轻蹙了一下:“是有人欺负你吗?” 花花连忙摇头,眼里的泪意更重了两分。 “殿、殿下,”花花哽咽着开口:“奴婢只是担心殿下……” 担心我? 阮诺奇怪地看着她。 第250章 赐婚 事情正如庆宣后所想的那样,不出三日,庆宣帝就将原本属于太子的权利交给了七皇子,一时之间,朝野动荡! 七皇子一党走路生风,连笑声都比往日大上几分! 太子看在眼里,眸色深沉,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而与此同时,明珠公主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阮诺一如往常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林书晨的婚事都是从傅远舟口中得知的,当时她正吃着小糕点,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死过去! 傅远舟帮着她顺气,眼神温和:“怎么呛到了?莫不是觉得这婚事不妥?” 阮诺一边咳一边点头。 不妥!不妥!当然不妥! 林书晨怎么可能会和傅明珠成亲?原着里分明没有提及过此事啊!更何况他们俩根本不熟!根本不熟好?! 傅明珠不是喜欢司明狱吗?林书晨不是喜欢小公主吗?!怎么他们忽然就要成婚了?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有何不妥?” 傅远舟眸色一沉,淡声问道。 阮诺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抓着傅远舟的袖口问:“这婚事是从哪传出来的?可是真的?又是谁求来的?” “父皇下旨赐婚,你说呢?” 赐婚?! 合着是傅明珠求来的? 疯了!!! “林书晨同意了?”阮诺的猫儿眼微微瞪圆,问着。 他不是喜欢小公主吗?! “自然,”傅远舟淡淡一笑,道:“陛下赐婚、公主下嫁,谁舍得拒绝。” 阮诺:“……”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傅远舟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阿阮似乎很关心他们的婚事,”傅远舟看着她,缓缓开口:“莫不是生了旁的心思?” “嗯?” 阮诺茫然抬头,没听懂傅远舟的意思,但还是道:“也没有很关心,就是觉得奇怪,明明他们两个不互相喜欢,为什么要被赐婚。” “阿阮怎知他们不互相喜欢?” 阮诺:“……” 我就是知道嘛! 说起来林书晨也挺奇怪的。 他在原着里是向阮长歌求过亲的,可偏偏他喜欢的是小公主,而现在准备和他成婚的人却是傅明珠? 这是不是太乱了些? 阮诺表示自己有点懵。 “我、我猜的,”阮诺眼珠儿一转,道:“再说,他们成不成婚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到了傅远舟的心坎里,让他不由一笑:“阿阮说的对,不关我们的事。” 阮诺一脸古怪。 “傅明珠也是你妹妹好?怎么不关你的事了?” 话说傅远舟在她面前怎么一点儿都不隐藏心思呢?!知道你对傅明珠的好是装的,但你也不用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传出去吗? 傅远舟看着一脸软乎的小姑娘,眼底染上笑意,轻轻地吻了吻阮诺的额头,道:“我只有阿阮一个妹妹。” 阮诺的心跳忽然快了许多,抬头看着傅远舟。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傅远舟越来越好看了,甚至这样近距离看他时,还会忍不住升起亲他的冲动。 她不知道亲兄妹之间的界限如何,但她却知道她的一些念头肯定是不应该的。 比如亲兄妹是不可以亲嘴巴的,但她想亲傅远舟的嘴巴。 唔。 没办法,谁让傅远舟的嘴唇薄薄的、粉粉的,看着就很好亲呢? 呜呜。 她不应该这样的。 傅远舟拿她当妹妹,她却想色人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鱼鱼呢? 可是傅远舟也太好看了,鱼真的把持不住啊! 阮诺看着傅远舟偷偷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软乎乎地王他身上靠,心道,唔,反正她不能亲他,那就在旁处寻些利息! 多抱抱像傅远舟这样好看的人类,也是很好的嘛!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她在想她如果完成了任务,可不可以向系统申请把傅远舟也带回她的世界,让他在深海里生活呢? 到时候她一定也会对他很好的,每天都喂给他最好吃的小鱼!然后想亲就随便亲他,还要生出好多好多的人鱼崽崽! 等等。 生……什么? 人鱼崽崽? 不成!!! 她只是垂涎他的美色!但不想对他负责啊! 什么人鱼崽崽,还是不要生啦! 站在他们身后的花花脸色微微发白。 以前的她只是怀疑,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瑞王必然心思不纯了 花花又是恐慌又是愤怒,连冲上前去与瑞王理论的心思都有了,可她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一下——瑞王看到了她。 他平日里是温润如玉、貌若谪仙的,看上去极守规矩,花花何曾看过他这副慵懒又冷然的模样,当即怔在了原地。 他甚至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余光一扫,就收回视线,继续和小殿下低声说话。 花花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直等到傅远舟起身离开,她才堪堪上前。 “花花?” 阮诺有些惊讶地看着花花:“你端着什么?” 她看了一眼,迟疑地问:“……凉茶?” 这茶看上去似乎泡了许久了,早已经凉透,但花花还是端着它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阮诺觉得奇怪,就走了过来。 “殿下……” 花花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怎么了?” 阮诺注意到她眼圈发红,眉头轻蹙了一下:“是有人欺负你吗?” 花花连忙摇头,眼里的泪意更重了两分。 “殿、殿下,”花花哽咽着开口:“奴婢只是担心殿下……” 担心我? 阮诺奇怪地看着她。 第251章 心思不纯 阮诺虽然觉得自己过得很好,根本不需要担心,但还是问:“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花花咬了下唇,唇上瞬间现出了白痕,半晌,她才开口:“……殿下觉得瑞王为人如何?” 阮诺:“……” 额。 这还真不好说。 要说是好人,那肯定是假话,但要说是坏人,但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阮诺斟酌良久,道:“他待我极好。” “难道殿下不觉得他待您过于好了吗?!”花花脱口而出,脸上带着些许的急色! 阮诺愣了一下。 过、过于好吗? 确实是很好很好,但、但我是他名义上的亲妹妹啊,他对我好些似乎也不为过? “什、什么意思?”阮诺唇瓣轻颤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花花:“你直说好不好,我听不太懂的。” 花花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一想到自家殿下年龄尚幼,还不通人事,就觉得自己是应该告诉她的,便咬着牙,开了口:“殿下可知……兄妹相处也是需要注意分寸的?” 阮诺愣了愣。 “大渊男女之防不算严重,但世家大族的子女也多是三岁不同席,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断不会做出搂搂抱抱的举动!”花花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可曾见过大公子和大小姐举止亲密了?” 不、不曾。 阮长歌虽然和阮长君关系很好,但却没有过一点儿肢体接触,跟别说什么亲密举动了。 只是、只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万一傅远舟觉得亲兄妹之间不应该有界限呢?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极低,但要说不是因为亲兄妹的关系,阮诺又想不通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 花花抿了抿唇,还是说:“奴婢怀疑……瑞王对殿下心思不错纯。” 阮诺呆了呆:“你的意思是他对我——” “——不可能!”阮诺直接否认:“傅远舟以为我是他亲妹妹、不对!我和他就是亲兄妹!他怎么可能占我便宜!” “殿下!” 花花语重心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阮诺:“……” 不可能啊! 傅远舟要是真喜欢我,系统肯定早就提示了啊! 系统:【……】瑟瑟发抖中。 更何况那可是傅远舟!他放着好端端的美人儿不喜欢,为什么喜欢我这个“亲”妹妹?! “不会……” “怎么不会!” 花花急道:“他若是只当你是妹妹,怎么可能亲——咳咳!你呢?!” 阮诺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 难不成傅远舟当真—— “系统!” 阮诺在心里喊道:“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系统:【……】 【滴……系统故障维修中,滴……滴滴……】 阮诺:“……” 她就知道这系统不靠谱!!! 现在怎么办?!趁着傅远舟没走远赶快追上他问个清楚? 但要是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以傅远舟的聪明,岂不是直接把花花出卖了?到时候花花要是因此受了牵连,阮诺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再忍忍。 不急。 等下次傅远舟过来,她再试探一番,而后名正言顺地问! 对!就是这样! 阮诺拳头一紧,小脸儿也板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对着花花道:“花花,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不能外传,你可明白?” 花花重重点头。 阮诺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大哥哥和阿姐也不能说!” “奴婢明白!” 她虽是大公子手底下的人,但说句实在话,她没和大公子有过多少接触,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反倒和小殿下的主仆之谊越发地深,再加上这等私密事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外传的! 见花花应的痛快,阮诺也就没有再说,只是脚步虚浮地往殿里走。 她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得傅明珠前来拜访的消息,只得起身相迎。 阮诺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傅明珠刚一入殿,就见阮诺眼神空洞地瞧着一处,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有些落寞,她不由得心头一跳! 不会! 傅长乐不会真喜欢林书晨! 这怎么成! 傅明珠当即示意左右退下,然后快步上前,直接问:“你喜欢他?!” 阮诺瞳孔一缩,心脏险些跳了出来:“你是什么?!” “你喜欢林书晨?!对是不对!” 阮诺:“???” 啥玩意? 她刚松的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过去:“谁?你说林书晨?开什么玩笑!”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收好你的小心思!” 阮诺一脸离谱,震惊道:“你喜欢他了?” “没有啊。” 傅明珠抬了抬下巴,道:“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你对他有意思,怎么了?” 阮诺:“……” 没怎么,就是挺有病的。 “想多了,我和林表哥没你想的那么熟。” “哼!” 傅明珠别过脸:“这样最好!” “你来干什么的?” 阮诺看她:“有事就快说,我没时间和你说些闲话。” 傅明珠白了阮诺一眼,寻个位置坐下,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林公子知道赐婚一事后是什么反应。” 阮诺:“……” 问我? 我怎么知道?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你们被赐婚了好? 傅明珠一看阮诺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道:“呵,不过眼下一看,问你也是白问!” 阮诺也不生气,道“问这个有什么用,他要是不同意就别接受呗?” 傅明珠:“……”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阮诺:“你不会觉得赐婚还有拒绝的余地?!” “什么意思?” “父皇赐下的婚事,就是让他和一条狗,他也不能拒绝!”傅明珠有些急了:“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阮诺震惊:“竟然如此?!” 赐婚还不允许别人拒绝了?! 那林书晨—— 他面上接了旨,心里可是同意的? 怕是困难! 毕竟他之前看起来对小公主情真意切的,让他直接转娶他人,确实是有些困难,不过天子赐婚,他也莫敢不从啊。 难怪傅明珠会这么问! 说起来林书晨也真是够惨的,好端端怎么就被赐婚了呢! 第251章 心思不纯 阮诺虽然觉得自己过得很好,根本不需要担心,但还是问:“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花花咬了下唇,唇上瞬间现出了白痕,半晌,她才开口:“……殿下觉得瑞王为人如何?” 阮诺:“……” 额。 这还真不好说。 要说是好人,那肯定是假话,但要说是坏人,但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阮诺斟酌良久,道:“他待我极好。” “难道殿下不觉得他待您过于好了吗?!”花花脱口而出,脸上带着些许的急色! 阮诺愣了一下。 过、过于好吗? 确实是很好很好,但、但我是他名义上的亲妹妹啊,他对我好些似乎也不为过? “什、什么意思?”阮诺唇瓣轻颤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花花:“你直说好不好,我听不太懂的。” 花花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一想到自家殿下年龄尚幼,还不通人事,就觉得自己是应该告诉她的,便咬着牙,开了口:“殿下可知……兄妹相处也是需要注意分寸的?” 阮诺愣了愣。 “大渊男女之防不算严重,但世家大族的子女也多是三岁不同席,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断不会做出搂搂抱抱的举动!”花花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可曾见过大公子和大小姐举止亲密了?” 不、不曾。 阮长歌虽然和阮长君关系很好,但却没有过一点儿肢体接触,跟别说什么亲密举动了。 只是、只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万一傅远舟觉得亲兄妹之间不应该有界限呢?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极低,但要说不是因为亲兄妹的关系,阮诺又想不通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 花花抿了抿唇,还是说:“奴婢怀疑……瑞王对殿下心思不错纯。” 阮诺呆了呆:“你的意思是他对我——” “——不可能!”阮诺直接否认:“傅远舟以为我是他亲妹妹、不对!我和他就是亲兄妹!他怎么可能占我便宜!” “殿下!” 花花语重心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阮诺:“……” 不可能啊! 傅远舟要是真喜欢我,系统肯定早就提示了啊! 系统:【……】瑟瑟发抖中。 更何况那可是傅远舟!他放着好端端的美人儿不喜欢,为什么喜欢我这个“亲”妹妹?! “不会……” “怎么不会!” 花花急道:“他若是只当你是妹妹,怎么可能亲——咳咳!你呢?!” 阮诺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 难不成傅远舟当真—— “系统!” 阮诺在心里喊道:“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系统:【……】 【滴……系统故障维修中,滴……滴滴……】 阮诺:“……” 她就知道这系统不靠谱!!! 现在怎么办?!趁着傅远舟没走远赶快追上他问个清楚? 但要是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以傅远舟的聪明,岂不是直接把花花出卖了?到时候花花要是因此受了牵连,阮诺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再忍忍。 不急。 等下次傅远舟过来,她再试探一番,而后名正言顺地问! 对!就是这样! 阮诺拳头一紧,小脸儿也板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对着花花道:“花花,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不能外传,你可明白?” 花花重重点头。 阮诺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大哥哥和阿姐也不能说!” “奴婢明白!” 她虽是大公子手底下的人,但说句实在话,她没和大公子有过多少接触,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反倒和小殿下的主仆之谊越发地深,再加上这等私密事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外传的! 见花花应的痛快,阮诺也就没有再说,只是脚步虚浮地往殿里走。 她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得傅明珠前来拜访的消息,只得起身相迎。 阮诺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傅明珠刚一入殿,就见阮诺眼神空洞地瞧着一处,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有些落寞,她不由得心头一跳! 不会! 傅长乐不会真喜欢林书晨! 这怎么成! 傅明珠当即示意左右退下,然后快步上前,直接问:“你喜欢他?!” 阮诺瞳孔一缩,心脏险些跳了出来:“你是什么?!” “你喜欢林书晨?!对是不对!” 阮诺:“???” 啥玩意? 她刚松的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过去:“谁?你说林书晨?开什么玩笑!”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收好你的小心思!” 阮诺一脸离谱,震惊道:“你喜欢他了?” “没有啊。” 傅明珠抬了抬下巴,道:“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你对他有意思,怎么了?” 阮诺:“……” 没怎么,就是挺有病的。 “想多了,我和林表哥没你想的那么熟。” “哼!” 傅明珠别过脸:“这样最好!” “你来干什么的?” 阮诺看她:“有事就快说,我没时间和你说些闲话。” 傅明珠白了阮诺一眼,寻个位置坐下,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林公子知道赐婚一事后是什么反应。” 阮诺:“……” 问我? 我怎么知道?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你们被赐婚了好? 傅明珠一看阮诺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道:“呵,不过眼下一看,问你也是白问!” 阮诺也不生气,道“问这个有什么用,他要是不同意就别接受呗?” 傅明珠:“……”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阮诺:“你不会觉得赐婚还有拒绝的余地?!” “什么意思?” “父皇赐下的婚事,就是让他和一条狗,他也不能拒绝!”傅明珠有些急了:“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阮诺震惊:“竟然如此?!” 赐婚还不允许别人拒绝了?! 那林书晨—— 他面上接了旨,心里可是同意的? 怕是困难! 毕竟他之前看起来对小公主情真意切的,让他直接转娶他人,确实是有些困难,不过天子赐婚,他也莫敢不从啊。 难怪傅明珠会这么问! 说起来林书晨也真是够惨的,好端端怎么就被赐婚了呢! 第252章 打探 “为什么要赐婚?” 阮诺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纳闷,就问:“你不是说那个司明狱挺好的吗?既如此,你为什么会被赐婚?” 傅明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司大人……” “嗯?他怎样?” 阮诺的眼珠儿转了又转,隐隐猜到了什么:“难不成你、母后不同意?” 司明狱虽然颇受圣宠,又相貌上乘,但盛京之中的贵女怕是没有几个敢对他生有心思的,便是有,父母也不会同意。 原因无他,实在是司明狱的为人太过阴狠。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傅明珠是太子亲妹,一旦傅明珠下嫁司明狱,难保不会让庆宣帝怀疑太子居心不良,意在拉拢权贵,到时候怕是连司明狱也会受到牵连! 果然,阮诺问出这句话后,傅明珠的眼神就波动了一下:“……是。” 阮诺眉头更皱:“所以你便选了林表哥?” 怎么可以这样! 你明明心有所属还要嫁给旁人,你让那人如何自处?! 傅明珠似乎也有些心虚,被阮诺逼问之后,她也没有了往日那般的嚣张气焰,只不住地闪烁着眸子,说:“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嫁给那个蛮人的!” 假使辽太子未来求婚,她倒是有太多的时间去选择夫婿,但如今不行,她必须速战速决! 阮诺听了一怔,点了点头,说:“唉……” 等等! 耶律雄蛮?! 傅明珠被赐婚了,那耶律雄蛮还会娶谁呢?大渊又剩下了哪位公主?! 莫不是要轮到鱼鱼了! 阮诺猫儿眼一圆,差点站起身来! 庆宣帝的子嗣不算兴旺,抛却傅明珠和阮诺,也有几位公主,可这几位公主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更是不曾有过封号,以辽太子的身份,八成不会选择那样的公主。 而阮诺这“长乐公主”的名头想来会直接成为活靶子! 耶律雄蛮不会是要求娶自己! 傅明珠有皇后和太子护着,可她呢?谁能护着呢? 傅远舟吗? 阮诺抓着袖口的手紧了又紧,不一会儿的功夫,衣服便皱巴巴了,可她像是并不在意,只眼神空空地看着一处。 傅远舟会帮她吗? 假使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傅远舟想来定会助她脱困的,但以庆宣帝的自私,他会让傅远舟轻易的得偿所愿吗? 不会。 想要阮诺脱身,必定要有一方付出相应的代价来。 而付出代价的人不会是傅远舟。 阮诺眼神一凉,半晌不能一动。 她想,她对傅远舟是不是太了解了?想来除了傅远舟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这样了解他了。 他待自己好,但前提是这不会危及到他自身的利益,一旦二者有所冲突,第一个被放弃的人只会是自己。 阮诺不觉意外,但莫名的还是有些心酸。 鱼鱼这么好,怎么会有人舍得抛弃鱼鱼呢? 不过…… 要真等到那么一天,她可不会坐以待毙的!毕竟她留在大渊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可任务没有完成,就被人驱逐,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长乐?傅长乐?” 眼见着阮诺眼神空洞,傅明珠忍不住推了阮诺两下,问:“你想什么呢?瞧着呆的厉害!” 阮诺一脸复杂地看着傅明珠。 “……你这么看我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阮诺依旧不言语。 傅明珠:“……” 她正要恼她,但还是忍不住深想一些,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而后看向阮诺:“你……” “嗯哼。” “我……” 傅明珠张着嘴,一副欲哭无泪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那蛮人该不会是想求娶你?!” 阮诺嘴巴一瘪,嘟囔着:“谁知道呢?” 这话一落,傅明珠明显是有些坐立难安的,但这不安是因何而起,想来除了她,也没人知道了,她干巴巴地开口:“许、许是你想多了。” 说完,她还故意打了个趣儿,道:“你倒是比我强上一些,竟直接想到了这一点!” 阮诺:“……” 废话! 危险转移到我这一边了,我当然知道! 不过…… 阮诺眯了眯眼睛。 傅明珠和林表哥被赐婚一事是傅远舟告诉她的,以傅远舟的聪明想来也会想通这一点的,既如此,他为何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呢? 甚至他待自己还一如往常那般亲近? 难不成……他真想帮自己? 阮诺的长睫轻颤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通。 “喂。” 傅明珠等了半晌,也不见阮诺搭话,忍不住偷偷地瞥了阮诺一眼,然后道:“你不会是在怪我?” “那可不成!” 不等阮诺说话,傅明珠就继续道:“我要是不这么做,掉进火坑的人就是我了!我也是为了自保!你、你要是不想嫁,也得想想办法了。” 她虽这么说,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毕竟自己脱身是因为太子哥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傅长乐该如何脱身呢?三皇兄帮的了她吗? 虽然她很喜欢三皇兄,但又不得不承认三皇兄无心权势,在势力方面远落太子哥哥下乘,既如此,他又如何付得起代价。 这样一想,傅长乐还真有几分可怜。 “你、你要是真的去了辽国,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那边又冷又凉,要多带些衣物过去,他们也没有多少粮食,更没有你爱吃的那些糕点……” 说着这些,傅明珠心里都跟着酸酸的,不住地想要吸一吸鼻子。 阮诺看了看她,瘪了下嘴:“也未必轮的到我呢。” 傅明珠:“……” 你还挺乐观! 不过见阮诺不想细说,傅明珠也不好一直败她的兴,没说几句,就将话题重新转到了林书晨的身上。 阮诺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你作甚一直说这个?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一副“你别害我”的表情。 傅明珠被噎了一下,眼神微微躲闪,道:“咳,我是想说……你能不能……” 阮诺一脸防备。 “能不能到林家看一看?” 阮诺:“???” 第252章 打探 “为什么要赐婚?” 阮诺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纳闷,就问:“你不是说那个司明狱挺好的吗?既如此,你为什么会被赐婚?” 傅明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司大人……” “嗯?他怎样?” 阮诺的眼珠儿转了又转,隐隐猜到了什么:“难不成你、母后不同意?” 司明狱虽然颇受圣宠,又相貌上乘,但盛京之中的贵女怕是没有几个敢对他生有心思的,便是有,父母也不会同意。 原因无他,实在是司明狱的为人太过阴狠。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傅明珠是太子亲妹,一旦傅明珠下嫁司明狱,难保不会让庆宣帝怀疑太子居心不良,意在拉拢权贵,到时候怕是连司明狱也会受到牵连! 果然,阮诺问出这句话后,傅明珠的眼神就波动了一下:“……是。” 阮诺眉头更皱:“所以你便选了林表哥?” 怎么可以这样! 你明明心有所属还要嫁给旁人,你让那人如何自处?! 傅明珠似乎也有些心虚,被阮诺逼问之后,她也没有了往日那般的嚣张气焰,只不住地闪烁着眸子,说:“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嫁给那个蛮人的!” 假使辽太子未来求婚,她倒是有太多的时间去选择夫婿,但如今不行,她必须速战速决! 阮诺听了一怔,点了点头,说:“唉……” 等等! 耶律雄蛮?! 傅明珠被赐婚了,那耶律雄蛮还会娶谁呢?大渊又剩下了哪位公主?! 莫不是要轮到鱼鱼了! 阮诺猫儿眼一圆,差点站起身来! 庆宣帝的子嗣不算兴旺,抛却傅明珠和阮诺,也有几位公主,可这几位公主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更是不曾有过封号,以辽太子的身份,八成不会选择那样的公主。 而阮诺这“长乐公主”的名头想来会直接成为活靶子! 耶律雄蛮不会是要求娶自己! 傅明珠有皇后和太子护着,可她呢?谁能护着呢? 傅远舟吗? 阮诺抓着袖口的手紧了又紧,不一会儿的功夫,衣服便皱巴巴了,可她像是并不在意,只眼神空空地看着一处。 傅远舟会帮她吗? 假使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傅远舟想来定会助她脱困的,但以庆宣帝的自私,他会让傅远舟轻易的得偿所愿吗? 不会。 想要阮诺脱身,必定要有一方付出相应的代价来。 而付出代价的人不会是傅远舟。 阮诺眼神一凉,半晌不能一动。 她想,她对傅远舟是不是太了解了?想来除了傅远舟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这样了解他了。 他待自己好,但前提是这不会危及到他自身的利益,一旦二者有所冲突,第一个被放弃的人只会是自己。 阮诺不觉意外,但莫名的还是有些心酸。 鱼鱼这么好,怎么会有人舍得抛弃鱼鱼呢? 不过…… 要真等到那么一天,她可不会坐以待毙的!毕竟她留在大渊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可任务没有完成,就被人驱逐,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长乐?傅长乐?” 眼见着阮诺眼神空洞,傅明珠忍不住推了阮诺两下,问:“你想什么呢?瞧着呆的厉害!” 阮诺一脸复杂地看着傅明珠。 “……你这么看我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阮诺依旧不言语。 傅明珠:“……” 她正要恼她,但还是忍不住深想一些,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而后看向阮诺:“你……” “嗯哼。” “我……” 傅明珠张着嘴,一副欲哭无泪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那蛮人该不会是想求娶你?!” 阮诺嘴巴一瘪,嘟囔着:“谁知道呢?” 这话一落,傅明珠明显是有些坐立难安的,但这不安是因何而起,想来除了她,也没人知道了,她干巴巴地开口:“许、许是你想多了。” 说完,她还故意打了个趣儿,道:“你倒是比我强上一些,竟直接想到了这一点!” 阮诺:“……” 废话! 危险转移到我这一边了,我当然知道! 不过…… 阮诺眯了眯眼睛。 傅明珠和林表哥被赐婚一事是傅远舟告诉她的,以傅远舟的聪明想来也会想通这一点的,既如此,他为何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呢? 甚至他待自己还一如往常那般亲近? 难不成……他真想帮自己? 阮诺的长睫轻颤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通。 “喂。” 傅明珠等了半晌,也不见阮诺搭话,忍不住偷偷地瞥了阮诺一眼,然后道:“你不会是在怪我?” “那可不成!” 不等阮诺说话,傅明珠就继续道:“我要是不这么做,掉进火坑的人就是我了!我也是为了自保!你、你要是不想嫁,也得想想办法了。” 她虽这么说,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毕竟自己脱身是因为太子哥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傅长乐该如何脱身呢?三皇兄帮的了她吗? 虽然她很喜欢三皇兄,但又不得不承认三皇兄无心权势,在势力方面远落太子哥哥下乘,既如此,他又如何付得起代价。 这样一想,傅长乐还真有几分可怜。 “你、你要是真的去了辽国,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那边又冷又凉,要多带些衣物过去,他们也没有多少粮食,更没有你爱吃的那些糕点……” 说着这些,傅明珠心里都跟着酸酸的,不住地想要吸一吸鼻子。 阮诺看了看她,瘪了下嘴:“也未必轮的到我呢。” 傅明珠:“……” 你还挺乐观! 不过见阮诺不想细说,傅明珠也不好一直败她的兴,没说几句,就将话题重新转到了林书晨的身上。 阮诺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你作甚一直说这个?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一副“你别害我”的表情。 傅明珠被噎了一下,眼神微微躲闪,道:“咳,我是想说……你能不能……” 阮诺一脸防备。 “能不能到林家看一看?” 阮诺:“???” 第253章 兴味 “看一看?” 阮诺的眼睛微微瞪圆,然后摇头:“不要!” 她确实应该去林家看看林老夫人,但不应该是现在啊! “就看一眼嘛!” 傅明珠苦着脸:“我想知道林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阮诺见她说的认真,脸上的表情倒也松动了些许,但还是说:“那我改日同我阿姐一起去。” 傅明珠还想再说,阮诺就打断道:“赐婚一事太过突然,你总要给林家反应的时间,我和阿姐到底还是外人,今日前去,难免唐突,还是改日的好!” “也对……” 傅明珠松了口,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林公子愿不愿意,唉。” 恕我直言,有点困难。 林家祖上,世代为官,但落到了林书晨的父辈,就稍显后劲不足,家族也逐渐走向没落,等到了林书晨这一代,更是除了林书晨之外,没有一个出彩的小辈,所以林家的希望便都寄托到了林书晨的身上。 而林书晨本人又是个勤勉且聪慧的人,想来早早就对官场有所研究。 赐婚一事一出,林家人倒是可能欢喜,但一心想入仕途的林书晨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毕竟成为了驸马之后,就算是彻底断了仕途。 唉。 真是惨。 阮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坐在那儿听着傅明珠的抱怨和嘀咕,等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她才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几次叮嘱阮诺莫要忘记答应她的事之后,方才起身。 傅明珠走后,阮诺便与阮长歌传信,将拜访的日子定在了两日之后,阮诺才算放下了这件事来。 可与此同时,阮诺也不忘关注朝廷之上的风起云涌。 原本她只是想留意辽太子耶律雄蛮的动向,哪想朝廷上的另一桩大事却引得了阮诺的注意,那就是七皇子一党和太子一行终于对上了! 这速度可比原着中还要快上一些! 只是阮诺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太子冒进了些,可具体如何,她又不太懂,只能差人仔细跟着。 转眼就过了两天,很久就是拜访林府的日子。 阮诺与阮长歌碰面之后,说了许久的话,才堪堪朝着林府行去,未入林府,便见阖府上下喜庆的红。 阮诺:“……” 看来是她想多了,林府对待这门婚事很是看中呢! 也对。 毕竟林书晨若是走仕途,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还未可知,但若是娶了公主,就一跃成为了驸马,到时候林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了! 两人下了轿。 门房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阮长歌的身份,连忙笑着上前,一阵恭维。 阮长歌但笑不语,被人引着入了林府,也是第一时间就拜访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一如往常,只是看着满面红光,似乎也是因为圣上赐婚而感到欣喜,见到阮诺,还想要行礼,被阮诺连忙扶住,就拉着阮诺说起了话来。 在林老夫人这边带了近一个时辰,阮诺两人方才起身。 事实也证明阮诺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 林府虽已落寞,可宅院却是大的,想要在这一路不动声色地遇见林书晨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而阮诺作为闺中女子,又不好言明想要和林书晨见面,就只得慢吞吞地往外走,祈祷着能见上林书晨一面。 只可惜她没能如愿。 一直出了林府,阮诺也不曾遇见林书晨。 阮诺:“……” 她只得差人给傅明珠传信,将在林府的所见所闻和林府对她的欢迎程度诉说一通,而后才说没能见到林书晨的事。 “殿下与明珠公主关系尚可?” 阮长歌若有所思地问。 阮诺:“……” 我没有!别胡说! “没有……”阮诺一脸纠结:“唔,也就很一般,总是拌嘴。” 阮长歌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阮诺忽然脚步一顿,若有所觉般朝身后看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辽太子耶律雄蛮。 阮诺:“!!!” 这是巧合? 我不信! 这厮莫不是想对自己下手了?难不成他要像对待傅明珠一样,玩那一手“英雄救美”吗! 站在阮诺身边的阮长歌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身后之人,她眉头一蹙,侧身挡到了阮诺身前,将阮诺整个人挡的严严实实,才温声说道:“不必理会他。” 阮诺重重点头,然后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阮长歌冷冷地扫了耶律雄蛮一眼,方才收回视线。 另一边,耶律雄蛮却满眼的兴致缺缺。 初来渊国时,他就对那明艳如火的明珠公主有些兴趣,几经努力,好不容易才让渊帝稍稍松口,哪想没几天的功夫,渊帝就将明珠公主许给了一个文弱书生! 他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还是有些脑子的,只能装作无事,将目光落到另一位公主的身上。 讲真,他对这位长乐公主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兴趣。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一眼都不曾看过这位,是完全忽略了她的程度,如此,他怎会对这样的女子起心思呢? 这倒不是说长乐公主长得丑,而是她看着就一副不耐用的模样,娇气兮兮的,一点儿都不像他草原上的姑娘! 一想到自己要娶这么一个人,耶律雄蛮就忍不住想皱眉,这长乐公主都不如她旁边那位有意思。 “长乐公主虽然无趣了些,可到底是身份了得,”耶律雄蛮身侧的干瘦男人忽然说道。 耶律雄蛮嗤了一声,无言。 能成为公主的,自然都是渊帝的女儿,哪个身份不了得呢? “您有所不知,”干瘦男人眼底闪着精芒,低声道:“这位长乐公主年少失散,是在阮家养大的。” 说完,他用更低的声音说:“阮长君的阮。” 耶律雄蛮瞳孔微缩:“当真?” “自然!” “哈。” 耶律雄蛮笑了一声,眼底终于闪过了些许兴味:“这样才有意思。” 阮长君杀了多少他大辽儿郎,他可是一笔笔地都记着呢!如今他不能对你动手,但你这妹妹却是任人宰割了! 第253章 兴味 “看一看?” 阮诺的眼睛微微瞪圆,然后摇头:“不要!” 她确实应该去林家看看林老夫人,但不应该是现在啊! “就看一眼嘛!” 傅明珠苦着脸:“我想知道林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阮诺见她说的认真,脸上的表情倒也松动了些许,但还是说:“那我改日同我阿姐一起去。” 傅明珠还想再说,阮诺就打断道:“赐婚一事太过突然,你总要给林家反应的时间,我和阿姐到底还是外人,今日前去,难免唐突,还是改日的好!” “也对……” 傅明珠松了口,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林公子愿不愿意,唉。” 恕我直言,有点困难。 林家祖上,世代为官,但落到了林书晨的父辈,就稍显后劲不足,家族也逐渐走向没落,等到了林书晨这一代,更是除了林书晨之外,没有一个出彩的小辈,所以林家的希望便都寄托到了林书晨的身上。 而林书晨本人又是个勤勉且聪慧的人,想来早早就对官场有所研究。 赐婚一事一出,林家人倒是可能欢喜,但一心想入仕途的林书晨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毕竟成为了驸马之后,就算是彻底断了仕途。 唉。 真是惨。 阮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坐在那儿听着傅明珠的抱怨和嘀咕,等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她才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几次叮嘱阮诺莫要忘记答应她的事之后,方才起身。 傅明珠走后,阮诺便与阮长歌传信,将拜访的日子定在了两日之后,阮诺才算放下了这件事来。 可与此同时,阮诺也不忘关注朝廷之上的风起云涌。 原本她只是想留意辽太子耶律雄蛮的动向,哪想朝廷上的另一桩大事却引得了阮诺的注意,那就是七皇子一党和太子一行终于对上了! 这速度可比原着中还要快上一些! 只是阮诺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太子冒进了些,可具体如何,她又不太懂,只能差人仔细跟着。 转眼就过了两天,很久就是拜访林府的日子。 阮诺与阮长歌碰面之后,说了许久的话,才堪堪朝着林府行去,未入林府,便见阖府上下喜庆的红。 阮诺:“……” 看来是她想多了,林府对待这门婚事很是看中呢! 也对。 毕竟林书晨若是走仕途,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还未可知,但若是娶了公主,就一跃成为了驸马,到时候林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了! 两人下了轿。 门房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阮长歌的身份,连忙笑着上前,一阵恭维。 阮长歌但笑不语,被人引着入了林府,也是第一时间就拜访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一如往常,只是看着满面红光,似乎也是因为圣上赐婚而感到欣喜,见到阮诺,还想要行礼,被阮诺连忙扶住,就拉着阮诺说起了话来。 在林老夫人这边带了近一个时辰,阮诺两人方才起身。 事实也证明阮诺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简单了。 林府虽已落寞,可宅院却是大的,想要在这一路不动声色地遇见林书晨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而阮诺作为闺中女子,又不好言明想要和林书晨见面,就只得慢吞吞地往外走,祈祷着能见上林书晨一面。 只可惜她没能如愿。 一直出了林府,阮诺也不曾遇见林书晨。 阮诺:“……” 她只得差人给傅明珠传信,将在林府的所见所闻和林府对她的欢迎程度诉说一通,而后才说没能见到林书晨的事。 “殿下与明珠公主关系尚可?” 阮长歌若有所思地问。 阮诺:“……” 我没有!别胡说! “没有……”阮诺一脸纠结:“唔,也就很一般,总是拌嘴。” 阮长歌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阮诺忽然脚步一顿,若有所觉般朝身后看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辽太子耶律雄蛮。 阮诺:“!!!” 这是巧合? 我不信! 这厮莫不是想对自己下手了?难不成他要像对待傅明珠一样,玩那一手“英雄救美”吗! 站在阮诺身边的阮长歌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身后之人,她眉头一蹙,侧身挡到了阮诺身前,将阮诺整个人挡的严严实实,才温声说道:“不必理会他。” 阮诺重重点头,然后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阮长歌冷冷地扫了耶律雄蛮一眼,方才收回视线。 另一边,耶律雄蛮却满眼的兴致缺缺。 初来渊国时,他就对那明艳如火的明珠公主有些兴趣,几经努力,好不容易才让渊帝稍稍松口,哪想没几天的功夫,渊帝就将明珠公主许给了一个文弱书生! 他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还是有些脑子的,只能装作无事,将目光落到另一位公主的身上。 讲真,他对这位长乐公主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兴趣。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一眼都不曾看过这位,是完全忽略了她的程度,如此,他怎会对这样的女子起心思呢? 这倒不是说长乐公主长得丑,而是她看着就一副不耐用的模样,娇气兮兮的,一点儿都不像他草原上的姑娘! 一想到自己要娶这么一个人,耶律雄蛮就忍不住想皱眉,这长乐公主都不如她旁边那位有意思。 “长乐公主虽然无趣了些,可到底是身份了得,”耶律雄蛮身侧的干瘦男人忽然说道。 耶律雄蛮嗤了一声,无言。 能成为公主的,自然都是渊帝的女儿,哪个身份不了得呢? “您有所不知,”干瘦男人眼底闪着精芒,低声道:“这位长乐公主年少失散,是在阮家养大的。” 说完,他用更低的声音说:“阮长君的阮。” 耶律雄蛮瞳孔微缩:“当真?” “自然!” “哈。” 耶律雄蛮笑了一声,眼底终于闪过了些许兴味:“这样才有意思。” 阮长君杀了多少他大辽儿郎,他可是一笔笔地都记着呢!如今他不能对你动手,但你这妹妹却是任人宰割了! 第254章 试探 另一边,阮诺还在因为耶律雄蛮的眼神而微微皱眉。 她说不好他的眼神,总之是让她满心的不喜,可阮长歌连问她几句,阮诺都怕她担心,没有直言。 两人说笑间慢慢分别,很快,阮诺就回了公主府。 接下来的几日,朝中府外也不再有新鲜事传来,阮诺日日待在家中,出门机会甚少,平日里更是见不到多少人,就连傅远舟似乎也陷入了忙碌之中,许久不得一见。 直到这日晌午,阮诺昏昏欲睡间,听到传报,这才见到傅远舟。 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傅远舟的身影,这人依旧月白色长袍,清高似竹,走来时眉眼带着一抹淡笑,看上去温柔却莫名淡漠,直到见了阮诺,他才轻翘了一下唇角。 阮诺怔了怔。 傅远舟……可真好看啊。 有些人的脸是第一面惊艳,而后慢慢归于平淡,而有些人则是第一面寡然,却越看越有滋味儿,但傅远舟是个例外,阮诺第一次见他就觉惊艳,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每见到傅远舟,阮诺都觉此人貌似仙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 这样好看的人居然有可能喜欢我? 衣袖之下,阮诺的手指握得青白,待傅远舟走近,阮诺也不顾花花的眼神劝阻,直将傅远舟代入内堂,直到左右无人,方才落座。 傅远舟依旧淡笑着,像是丝毫不觉得阮诺的行为有异一般。 “哥哥。” 阮诺垂眸间,眼珠儿狡黠一转,而后抬头:“怎的这几日都没有来?是朝中事忙吗?” 她问话时,眼底故意闪过茫然之色。 傅远舟笑道:“确实是疏忽阿阮了。” “唔……”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不行!不行!她不能把节奏掌控到傅远舟的手中,她得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然后一步步地引着傅远舟进入圈套。 “不妨事不妨事,”阮诺连连摆手:“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想哥哥罢了。” 傅远舟的嘴角轻翘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阮诺的发顶,道:“阿阮真乖。” 他对掌心一如往日一般温柔,但阮诺的头皮却莫名地麻了一下,甚至还升起了想要退缩的冲动来。 话说……傅远舟要是真的喜欢自己,那未免太变态了些。 他知她是他亲妹,还哄骗她亲她吻她,这是人干事儿?若非傅远舟好看了些,阮诺都觉得他近乎可怕! “那、那当然!”阮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哥哥,前几天我去林家了呢!” 傅远舟神色不变,轻嗯了一声:“所为何事?” 阮诺笑道:“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我瞧着林府灯笼高挂、四下贴满了喜纸,也觉得欢喜的很!待我成婚,也要置办得这般热闹!” “阿阮想的倒远,还未定婚,就想着成婚了?” 阮诺没有从傅远舟的声音中听出什么来,隐隐觉得不甘,但细品这句话,倒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她不由得想笑。 可她到底是不敢笑出声的,就抿着唇瓣,强行将笑意压了去,道:“想的很远吗?我已经及笄了呀,想来用不了多久,也是要成婚的!哥哥,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配我呢?” 她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的脸色。 只见傅远舟神色不变,轻笑开口:“自然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小阿阮。” 阮诺:“……” 你要是真对我起了心思,那实在是好笑了些! 怎么有人敢那样夸赞自己呢?! 清风明月? 就你?就你? 阮诺明显被噎了一下,半晌不能一动,但这种时候她又生怕自己失态,就闪烁着眼睛,道:“哥哥说的也太笼统了些。” “那阿阮觉得呢?” 傅远舟说完,稍微顿了一下,笑问:“阿阮觉得何人配得上你?” 总之不是你! 呸呸呸! 不对! 应该说没有人类能够配得上她!人类的寿命太短了,瞧着就没有一点儿意思,让她在如花似玉的年纪,看着那个和自己相守的人类一步步地走到生命尽头,那想来是很不好受的。 所以阮诺从没想过要和人类成婚。 不过…… 傅远舟确实是个顶好的人。 阮诺也承认自己对他的色相异常着迷。 她这般想着,就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面上莫名地现出些许薄红,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她不能和人类相守,那她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让傅远舟也失了对自己的心思,她想了想,还是道:“与我相配的人自然要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傅远舟:“……” 不等他开口,就听小鲛人继续说着:“不止如此,他必须身高八尺有余,且形貌上佳,除此之外,品行也极其重要,他要尊师重道、克己守礼!知进退!明得失!” 阮诺的眼珠儿转个不停,只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词全都放到那人的身上,她一口气说完一箩筐的要求之后,才问:“哥哥,你觉得这样的人可与我相配了?” 傅远舟:“……” 人不大,心气儿倒是高的厉害。 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人还不好说,便是有,人家又能看得上她这样的小笨鱼? “还不够。” 傅远舟面不改色道:“家室也很重要,那人若想与阿阮相配,最差也应该是顶级世家出身。” 最差是顶级世家,那最好呢? 皇室子弟? 阮诺心头一跳,眼神更是躲闪。 “这、这样吗……” 她轻咳了两声,道:“我也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 虽然鱼鱼一直都很自信,但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还是有些许的脸红。 傅远舟也不知是顺着她还是怎样,闻言又是一笑,但却不似往日那样抱她了。 等等。 抱她? 阮诺的眉头轻蹙了一下。 她细细回想着,忽然发现以前他们有肢体接触时,要么是她不舒服、生了病,要么就是自己主动地贴上去,然后傅远舟不躲不避,顺从地拥过她…… 额。 为什么都是她主动? 第254章 试探 另一边,阮诺还在因为耶律雄蛮的眼神而微微皱眉。 她说不好他的眼神,总之是让她满心的不喜,可阮长歌连问她几句,阮诺都怕她担心,没有直言。 两人说笑间慢慢分别,很快,阮诺就回了公主府。 接下来的几日,朝中府外也不再有新鲜事传来,阮诺日日待在家中,出门机会甚少,平日里更是见不到多少人,就连傅远舟似乎也陷入了忙碌之中,许久不得一见。 直到这日晌午,阮诺昏昏欲睡间,听到传报,这才见到傅远舟。 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傅远舟的身影,这人依旧月白色长袍,清高似竹,走来时眉眼带着一抹淡笑,看上去温柔却莫名淡漠,直到见了阮诺,他才轻翘了一下唇角。 阮诺怔了怔。 傅远舟……可真好看啊。 有些人的脸是第一面惊艳,而后慢慢归于平淡,而有些人则是第一面寡然,却越看越有滋味儿,但傅远舟是个例外,阮诺第一次见他就觉惊艳,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每见到傅远舟,阮诺都觉此人貌似仙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 这样好看的人居然有可能喜欢我? 衣袖之下,阮诺的手指握得青白,待傅远舟走近,阮诺也不顾花花的眼神劝阻,直将傅远舟代入内堂,直到左右无人,方才落座。 傅远舟依旧淡笑着,像是丝毫不觉得阮诺的行为有异一般。 “哥哥。” 阮诺垂眸间,眼珠儿狡黠一转,而后抬头:“怎的这几日都没有来?是朝中事忙吗?” 她问话时,眼底故意闪过茫然之色。 傅远舟笑道:“确实是疏忽阿阮了。” “唔……”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不行!不行!她不能把节奏掌控到傅远舟的手中,她得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然后一步步地引着傅远舟进入圈套。 “不妨事不妨事,”阮诺连连摆手:“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想哥哥罢了。” 傅远舟的嘴角轻翘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阮诺的发顶,道:“阿阮真乖。” 他对掌心一如往日一般温柔,但阮诺的头皮却莫名地麻了一下,甚至还升起了想要退缩的冲动来。 话说……傅远舟要是真的喜欢自己,那未免太变态了些。 他知她是他亲妹,还哄骗她亲她吻她,这是人干事儿?若非傅远舟好看了些,阮诺都觉得他近乎可怕! “那、那当然!”阮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哥哥,前几天我去林家了呢!” 傅远舟神色不变,轻嗯了一声:“所为何事?” 阮诺笑道:“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我瞧着林府灯笼高挂、四下贴满了喜纸,也觉得欢喜的很!待我成婚,也要置办得这般热闹!” “阿阮想的倒远,还未定婚,就想着成婚了?” 阮诺没有从傅远舟的声音中听出什么来,隐隐觉得不甘,但细品这句话,倒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她不由得想笑。 可她到底是不敢笑出声的,就抿着唇瓣,强行将笑意压了去,道:“想的很远吗?我已经及笄了呀,想来用不了多久,也是要成婚的!哥哥,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配我呢?” 她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的脸色。 只见傅远舟神色不变,轻笑开口:“自然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小阿阮。” 阮诺:“……” 你要是真对我起了心思,那实在是好笑了些! 怎么有人敢那样夸赞自己呢?! 清风明月? 就你?就你? 阮诺明显被噎了一下,半晌不能一动,但这种时候她又生怕自己失态,就闪烁着眼睛,道:“哥哥说的也太笼统了些。” “那阿阮觉得呢?” 傅远舟说完,稍微顿了一下,笑问:“阿阮觉得何人配得上你?” 总之不是你! 呸呸呸! 不对! 应该说没有人类能够配得上她!人类的寿命太短了,瞧着就没有一点儿意思,让她在如花似玉的年纪,看着那个和自己相守的人类一步步地走到生命尽头,那想来是很不好受的。 所以阮诺从没想过要和人类成婚。 不过…… 傅远舟确实是个顶好的人。 阮诺也承认自己对他的色相异常着迷。 她这般想着,就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面上莫名地现出些许薄红,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她不能和人类相守,那她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让傅远舟也失了对自己的心思,她想了想,还是道:“与我相配的人自然要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傅远舟:“……” 不等他开口,就听小鲛人继续说着:“不止如此,他必须身高八尺有余,且形貌上佳,除此之外,品行也极其重要,他要尊师重道、克己守礼!知进退!明得失!” 阮诺的眼珠儿转个不停,只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词全都放到那人的身上,她一口气说完一箩筐的要求之后,才问:“哥哥,你觉得这样的人可与我相配了?” 傅远舟:“……” 人不大,心气儿倒是高的厉害。 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人还不好说,便是有,人家又能看得上她这样的小笨鱼? “还不够。” 傅远舟面不改色道:“家室也很重要,那人若想与阿阮相配,最差也应该是顶级世家出身。” 最差是顶级世家,那最好呢? 皇室子弟? 阮诺心头一跳,眼神更是躲闪。 “这、这样吗……” 她轻咳了两声,道:“我也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 虽然鱼鱼一直都很自信,但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还是有些许的脸红。 傅远舟也不知是顺着她还是怎样,闻言又是一笑,但却不似往日那样抱她了。 等等。 抱她? 阮诺的眉头轻蹙了一下。 她细细回想着,忽然发现以前他们有肢体接触时,要么是她不舒服、生了病,要么就是自己主动地贴上去,然后傅远舟不躲不避,顺从地拥过她…… 额。 为什么都是她主动? 第255章 直言 原本阮诺觉得傅远舟还真有几分可能对自己有意,但细细想来,她又觉得很不对味儿。 傅远舟这厮绝对不是正人君子,他要是当真对自己有意,为什么只是克制的亲抱一下呢?还从不自己主动?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但要说傅远舟对自己无意,那在自己靠近他时,他为什么不躲开呢? 以他爱洁的劲儿,八成是想离开的啊! 真是奇怪。 阮诺的眉头皱了又皱,心中的试探之意却不减反增,她时不时地偷看傅远舟一眼,见他一直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觉不甘,她一咬牙,便起了身。 “阿阮?” 小姑娘不偏不倚刚好勾住了自己腰间的丝带,傅远舟眸色微暗,但再度抬眼时,却没有露出半点多余的情绪来。 “哥哥,”阮诺低头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可阿阮至今还不曾遇见过那般文韬武略的人物呢。” 傅远舟笑了下:“不急,时机到了,那人自会出现。” 阮诺像是不信,只自顾自地把弄傅远舟的腰带,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像小兽一样慢吞吞地凑了过去。 傅远舟眸色微暗,更是猜透了她的小心思。 可阮诺却依旧无知无觉,见傅远舟毫无反应,她又是一咬牙,决定再添一把火,小腰一扭,就坐到了傅远舟的腿上。 说句实在的,之前的阮诺虽然和傅远舟亲密,但也没近到这种程度,阮诺刚一坐下,就隐隐升起了一股悔意。 但显然已经晚了。 傅远舟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几乎在阮诺还未落座的时候,就先一步揽住阮诺的腰身,将娇娇小小的人儿禁锢到了自己的腿上。 阮诺:“!!!” 她有些慌! 不会!不会!傅远舟该不会真的喜欢她?! 虽然阮诺早有预料,但在接近真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这可是傅远舟啊!原着中丝毫不近女色的傅远舟!三百个任务者迟迟攻略不下的傅远舟啊! 虽然鱼鱼很优秀,但、但你怎么能这么喜欢鱼鱼呢? 阮诺的脸越发的红,很快红晕就蔓上了耳朵尖尖,不一会儿,小姑娘整个人就红透了。 “哥、哥哥?” “嗯。” 傅远舟的声音依旧淡淡,像是不觉得这样的举动亲密一般。 阮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然后忍着心底的慌意,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只一眼,她就对上了那双暗色汹涌的眸子。 阮诺:“……” 麻麻,崽崽怕! 她用力捏着自己的裙角,直将它捏皱捏破,然后才张了张嘴,磕绊道:“哥、哥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傅远舟开口:“哪里不好?” 阮诺:“……” 你问我? 你丫的就不能问问你自己吗?! 阮诺的拳头微微一紧,隐隐有揍他一拳的冲动! 她第n次感叹皮相的重要性。 假使傅远舟相貌普通、行迹猥琐,她怕是连他近身都不让,怎么可能任由他半拥着自己呢?但偏偏傅远舟张了这么一张让人难以拒绝的脸…… 阮诺不止舍不得把他推开,甚至还有些眷恋傅远舟给她的温暖。 “往常不也是如此吗?”傅远舟轻笑了一下:“那时阿阮怎么不觉得于理不合?” 你也知道于理不合!!! 阮诺猛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于理不合?” 傅远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倒笑了笑:“不然呢?” 阮诺:“!!!” 她震惊地看着傅远舟,一双猫儿眼瞪得圆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张着一张小嘴呆滞地看着傅远舟。 傅远舟轻柔地别过阮诺耳边的发丝,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小姑娘红透了的耳垂,笑道:“不然阿阮以为兄妹之间可以同眠共枕、耳鬓厮磨?” 阮诺:“!!!” 啊啊啊啊啊! 傅远舟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变态啊!我的天! 属于人鱼族的求生本能让阮诺忍不住拳头紧握,但她却紧咬着牙冠,没有对傅远舟动手,问:“为什么?” 傅远舟低笑一声。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心悦于你。 别管他面上是如何的云淡风轻,他的心跳都是偏不了人的,此时的他远没有阮诺想的那般自如,甚至连指尖都轻颤了一下。 这么久了,小鲛才知道他的心思。 这速度比他想的还要慢上太多。 若非他故意露出了马脚,小鲛怕是还当他是什么疼惜妹妹的好皇兄呢。 真笨。 傅远舟唇角轻翘:“自然是因为喜欢阿阮。” 不止是因为他喜欢她,更是因为她对他也有意,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如若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哄骗她的。 毕竟高傲如他,也不屑于此等行径。 另一边,阮诺直接被傅远舟这句“喜欢”炸得头皮一麻!恍如五雷轰顶! 他喜欢她?! 他竟然真的喜欢她! 人类世界也太疯狂了!!! 更何况傅远舟怎么可以喜欢她呢!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啊!阮诺的嘴巴张得圆圆,根本无法合拢。 “喜、喜欢我?” 傅远舟笑而不语。 “你疯了?!” 阮诺用力推了傅远舟一把,却没有推开,忍不住骂道:“傅远舟!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傅远舟轻挑眉梢。 阮诺眼皮一跳,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傅远舟轻柔得近乎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不是更有趣了吗?” 阮诺:“!!!” “啊啊啊啊啊!” 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骇得脸色发白:“你、你——” 说话间,她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傅远舟见此也不敢再逗她,连忙拉住阮诺乱挥的手,道:“话虽如此,但阿阮是我的亲妹妹吗?” 正在尖叫中的阮诺瞬间哑了火! 是亲妹妹吗!!! 傅远舟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亲妹妹?! 阮诺瞳孔微微放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远舟,颤着声音开口:“你、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255章 直言 原本阮诺觉得傅远舟还真有几分可能对自己有意,但细细想来,她又觉得很不对味儿。 傅远舟这厮绝对不是正人君子,他要是当真对自己有意,为什么只是克制的亲抱一下呢?还从不自己主动?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但要说傅远舟对自己无意,那在自己靠近他时,他为什么不躲开呢? 以他爱洁的劲儿,八成是想离开的啊! 真是奇怪。 阮诺的眉头皱了又皱,心中的试探之意却不减反增,她时不时地偷看傅远舟一眼,见他一直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觉不甘,她一咬牙,便起了身。 “阿阮?” 小姑娘不偏不倚刚好勾住了自己腰间的丝带,傅远舟眸色微暗,但再度抬眼时,却没有露出半点多余的情绪来。 “哥哥,”阮诺低头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可阿阮至今还不曾遇见过那般文韬武略的人物呢。” 傅远舟笑了下:“不急,时机到了,那人自会出现。” 阮诺像是不信,只自顾自地把弄傅远舟的腰带,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像小兽一样慢吞吞地凑了过去。 傅远舟眸色微暗,更是猜透了她的小心思。 可阮诺却依旧无知无觉,见傅远舟毫无反应,她又是一咬牙,决定再添一把火,小腰一扭,就坐到了傅远舟的腿上。 说句实在的,之前的阮诺虽然和傅远舟亲密,但也没近到这种程度,阮诺刚一坐下,就隐隐升起了一股悔意。 但显然已经晚了。 傅远舟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几乎在阮诺还未落座的时候,就先一步揽住阮诺的腰身,将娇娇小小的人儿禁锢到了自己的腿上。 阮诺:“!!!” 她有些慌! 不会!不会!傅远舟该不会真的喜欢她?! 虽然阮诺早有预料,但在接近真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这可是傅远舟啊!原着中丝毫不近女色的傅远舟!三百个任务者迟迟攻略不下的傅远舟啊! 虽然鱼鱼很优秀,但、但你怎么能这么喜欢鱼鱼呢? 阮诺的脸越发的红,很快红晕就蔓上了耳朵尖尖,不一会儿,小姑娘整个人就红透了。 “哥、哥哥?” “嗯。” 傅远舟的声音依旧淡淡,像是不觉得这样的举动亲密一般。 阮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然后忍着心底的慌意,偷偷地看了傅远舟一眼,只一眼,她就对上了那双暗色汹涌的眸子。 阮诺:“……” 麻麻,崽崽怕! 她用力捏着自己的裙角,直将它捏皱捏破,然后才张了张嘴,磕绊道:“哥、哥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傅远舟开口:“哪里不好?” 阮诺:“……” 你问我? 你丫的就不能问问你自己吗?! 阮诺的拳头微微一紧,隐隐有揍他一拳的冲动! 她第n次感叹皮相的重要性。 假使傅远舟相貌普通、行迹猥琐,她怕是连他近身都不让,怎么可能任由他半拥着自己呢?但偏偏傅远舟张了这么一张让人难以拒绝的脸…… 阮诺不止舍不得把他推开,甚至还有些眷恋傅远舟给她的温暖。 “往常不也是如此吗?”傅远舟轻笑了一下:“那时阿阮怎么不觉得于理不合?” 你也知道于理不合!!! 阮诺猛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于理不合?” 傅远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倒笑了笑:“不然呢?” 阮诺:“!!!” 她震惊地看着傅远舟,一双猫儿眼瞪得圆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张着一张小嘴呆滞地看着傅远舟。 傅远舟轻柔地别过阮诺耳边的发丝,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小姑娘红透了的耳垂,笑道:“不然阿阮以为兄妹之间可以同眠共枕、耳鬓厮磨?” 阮诺:“!!!” 啊啊啊啊啊! 傅远舟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变态啊!我的天! 属于人鱼族的求生本能让阮诺忍不住拳头紧握,但她却紧咬着牙冠,没有对傅远舟动手,问:“为什么?” 傅远舟低笑一声。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心悦于你。 别管他面上是如何的云淡风轻,他的心跳都是偏不了人的,此时的他远没有阮诺想的那般自如,甚至连指尖都轻颤了一下。 这么久了,小鲛才知道他的心思。 这速度比他想的还要慢上太多。 若非他故意露出了马脚,小鲛怕是还当他是什么疼惜妹妹的好皇兄呢。 真笨。 傅远舟唇角轻翘:“自然是因为喜欢阿阮。” 不止是因为他喜欢她,更是因为她对他也有意,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如若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哄骗她的。 毕竟高傲如他,也不屑于此等行径。 另一边,阮诺直接被傅远舟这句“喜欢”炸得头皮一麻!恍如五雷轰顶! 他喜欢她?! 他竟然真的喜欢她! 人类世界也太疯狂了!!! 更何况傅远舟怎么可以喜欢她呢!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啊!阮诺的嘴巴张得圆圆,根本无法合拢。 “喜、喜欢我?” 傅远舟笑而不语。 “你疯了?!” 阮诺用力推了傅远舟一把,却没有推开,忍不住骂道:“傅远舟!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傅远舟轻挑眉梢。 阮诺眼皮一跳,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傅远舟轻柔得近乎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不是更有趣了吗?” 阮诺:“!!!” “啊啊啊啊啊!” 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骇得脸色发白:“你、你——” 说话间,她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傅远舟见此也不敢再逗她,连忙拉住阮诺乱挥的手,道:“话虽如此,但阿阮是我的亲妹妹吗?” 正在尖叫中的阮诺瞬间哑了火! 是亲妹妹吗!!! 傅远舟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亲妹妹?! 阮诺瞳孔微微放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远舟,颤着声音开口:“你、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256章 表明心意 一瞬间,阮诺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傅远舟竟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 冒充皇嗣,可是天大的罪行!弄不好整个阮家都要陪葬啊! 傅远舟想干什么? 用这件事来威胁阮家? 阮诺拳头握紧,一张白玉似的小脸儿早已惨白,眸子闪烁间更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恐慌:“你、你怎么——不是!你胡说什么!我就是你的亲妹妹!” 这般说着,阮诺像是找到了可以对付傅远舟的办法一般,整个人都有了力气,她下巴一扬,恼道:“你莫不是知道对我动情,有违伦理!所以才故意说我不是你的亲妹妹的?哼!你想的倒美!我就是阮诺!如假包换的阮诺!” 鱼鱼本来就叫阮诺,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阮诺闪烁着眸子,道:“你别碰我!不知羞耻的恶贼!” 不知羞耻·傅远舟·恶贼:“……” 小鲛人莫不是入戏太深了。 他轻笑了一声,道:“阿阮,你真可爱。” 阮诺:“……” 在今天之前,傅远舟不知夸过阮诺多少次可爱、招人疼,但那时的阮诺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更不觉得哥哥夸妹妹有什么不对,直到今天! 傅远舟夸自己的语气未免太暧昧了些! 他怎么可能这样! 他竟然这样! 他不是应该一心权势却又清心寡欲的吗!你丫的崩人设了啊! “你你你、你不许这样说!” 阮诺恼道:“我可爱与否与你何干!总之我就是阮诺!是你的亲妹妹!你喜欢我就是有违伦理!” 傅远舟漫不经心地挑了挑阮诺的发丝,道:“阿阮若是这么想,本王也没有办法,只能将阿阮当做本王的皇妹来疼。” 阮诺:“……” 这和她想象中的解决办法如出一辙,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哪里不对! 傅远舟这话中的意思是根本不相信阮诺的话,还故意哄骗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呢! 阮诺嘴巴一瘪,气得眼圈微红,她连着试探几次,傅远舟依旧不为所动,阮诺只能咬着牙开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远舟似乎怔了一下,紧接着他眉梢轻挑:“阿阮这是何意?” 他反问道:“这般难道不是如了阿阮的意吗?” 阮诺:“……” 啊啊啊啊! 混球! 你故意欺负我! 阮诺一咬牙,恨不得一拳砸得傅远舟满脸花,但她又只能压下那满心的怒火,说:“你要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这些是想做什么?” 威胁阮家助你? 可笑! 哪怕这件事当真能够威胁到阮家,阮长君也不是受人所制的性子,哪怕名义上被傅远舟束缚,暗地里一定会使个绊子,到时候只会将阮家推的越来越远! 小姑娘说不得什么谎话,因为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她原本的情绪,所以傅远舟不消细看,就看到了阮诺的防备。 他眼神微沉:“阿阮觉得我所图为何?” 阮诺不喜欢傅远舟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就冷哼了一声,故意别过头去,道:“你图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无非就是——唔!” 傅远舟一把捂住阮诺喋喋不休的小嘴巴,近乎咬牙地开口:“我并无此意!” 在小鲛的心里,他就是那般模样? 如此倒也罢了,在她自以为猜出了他的心思之后,她竟然站到了别人的身边和别人一起对付自己?! 没良心的小废物! 阮家待她明明利用大于喜欢可偏她看不出来,只知道一心一意地对着人家! 可他呢? 他待她还不够好吗?明明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不曾捂热他的心? “唔!呜呜!” 阮诺猫儿眼瞪圆,一副震惊的模样! 傅远舟看着瘦弱,又不曾学武,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单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都没办法挣脱开? 当然,她也没敢全力挣脱。 毕竟……她也怕自己一不小心误伤了他不是? 而且傅远舟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没想利用这件事威胁阮家?那他所图为何?难不成——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心悦自己? 怎么可能! 傅远舟这样的人也会喜欢别人吗? 他应该是冷心冷肺且冷情的! 可他掌心的温度却那样的炙热,连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似往日一般薄凉,甚至在靠近时,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又有些快速的心跳声。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 她怔怔然地看着他,半晌才伸出小手拍了拍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手。 傅远舟见她似乎冷静了许多,掌上的力度稍稍松了一些,但却没有完全放手,他微微低头,用额头轻轻地碰了碰阮诺的小脑门儿,低声开口:“阿阮,不要那样想我。” 他说:“我不开心。” 阮诺的心跳忽然乱了一下,手上再没有了半点力气,连看着傅远舟的眼神都闪烁了。 傅远舟待她……一如既往的好。 好到只要他开口,阮诺就会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刚刚傅远舟那句近乎示弱的话,实在是让人动容,连阮诺这种不通人间情爱的人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只想道歉。 半晌,傅远舟终于松开了捂着阮诺嘴巴的手,可阮诺却再说出一句强硬的话来。 她挪开视线,不再看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后才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若说傅远舟别无所求,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想要什么呢? 自己? 阮诺的心跳更快了,快得几乎要跳到她的嗓子眼儿,她不由得想,假使傅远舟说出这些,当真只是为了自己,她又当如何。 她喜欢傅远舟。 但这种喜欢又含了多少真情呢? 阮诺甚至不知道她是更喜欢傅远舟的皮相,还是更喜欢他这个人,如此,她还能分辨得出真正的喜欢吗? 所以,拒绝他? 阮诺心头一涩,却根本狠不下心来。 第256章 表明心意 一瞬间,阮诺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傅远舟竟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 冒充皇嗣,可是天大的罪行!弄不好整个阮家都要陪葬啊! 傅远舟想干什么? 用这件事来威胁阮家? 阮诺拳头握紧,一张白玉似的小脸儿早已惨白,眸子闪烁间更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恐慌:“你、你怎么——不是!你胡说什么!我就是你的亲妹妹!” 这般说着,阮诺像是找到了可以对付傅远舟的办法一般,整个人都有了力气,她下巴一扬,恼道:“你莫不是知道对我动情,有违伦理!所以才故意说我不是你的亲妹妹的?哼!你想的倒美!我就是阮诺!如假包换的阮诺!” 鱼鱼本来就叫阮诺,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阮诺闪烁着眸子,道:“你别碰我!不知羞耻的恶贼!” 不知羞耻·傅远舟·恶贼:“……” 小鲛人莫不是入戏太深了。 他轻笑了一声,道:“阿阮,你真可爱。” 阮诺:“……” 在今天之前,傅远舟不知夸过阮诺多少次可爱、招人疼,但那时的阮诺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更不觉得哥哥夸妹妹有什么不对,直到今天! 傅远舟夸自己的语气未免太暧昧了些! 他怎么可能这样! 他竟然这样! 他不是应该一心权势却又清心寡欲的吗!你丫的崩人设了啊! “你你你、你不许这样说!” 阮诺恼道:“我可爱与否与你何干!总之我就是阮诺!是你的亲妹妹!你喜欢我就是有违伦理!” 傅远舟漫不经心地挑了挑阮诺的发丝,道:“阿阮若是这么想,本王也没有办法,只能将阿阮当做本王的皇妹来疼。” 阮诺:“……” 这和她想象中的解决办法如出一辙,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哪里不对! 傅远舟这话中的意思是根本不相信阮诺的话,还故意哄骗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呢! 阮诺嘴巴一瘪,气得眼圈微红,她连着试探几次,傅远舟依旧不为所动,阮诺只能咬着牙开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远舟似乎怔了一下,紧接着他眉梢轻挑:“阿阮这是何意?” 他反问道:“这般难道不是如了阿阮的意吗?” 阮诺:“……” 啊啊啊啊! 混球! 你故意欺负我! 阮诺一咬牙,恨不得一拳砸得傅远舟满脸花,但她又只能压下那满心的怒火,说:“你要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这些是想做什么?” 威胁阮家助你? 可笑! 哪怕这件事当真能够威胁到阮家,阮长君也不是受人所制的性子,哪怕名义上被傅远舟束缚,暗地里一定会使个绊子,到时候只会将阮家推的越来越远! 小姑娘说不得什么谎话,因为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她原本的情绪,所以傅远舟不消细看,就看到了阮诺的防备。 他眼神微沉:“阿阮觉得我所图为何?” 阮诺不喜欢傅远舟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就冷哼了一声,故意别过头去,道:“你图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无非就是——唔!” 傅远舟一把捂住阮诺喋喋不休的小嘴巴,近乎咬牙地开口:“我并无此意!” 在小鲛的心里,他就是那般模样? 如此倒也罢了,在她自以为猜出了他的心思之后,她竟然站到了别人的身边和别人一起对付自己?! 没良心的小废物! 阮家待她明明利用大于喜欢可偏她看不出来,只知道一心一意地对着人家! 可他呢? 他待她还不够好吗?明明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不曾捂热他的心? “唔!呜呜!” 阮诺猫儿眼瞪圆,一副震惊的模样! 傅远舟看着瘦弱,又不曾学武,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单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都没办法挣脱开? 当然,她也没敢全力挣脱。 毕竟……她也怕自己一不小心误伤了他不是? 而且傅远舟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没想利用这件事威胁阮家?那他所图为何?难不成——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心悦自己? 怎么可能! 傅远舟这样的人也会喜欢别人吗? 他应该是冷心冷肺且冷情的! 可他掌心的温度却那样的炙热,连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似往日一般薄凉,甚至在靠近时,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又有些快速的心跳声。 不知怎么阮诺莫名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 她怔怔然地看着他,半晌才伸出小手拍了拍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手。 傅远舟见她似乎冷静了许多,掌上的力度稍稍松了一些,但却没有完全放手,他微微低头,用额头轻轻地碰了碰阮诺的小脑门儿,低声开口:“阿阮,不要那样想我。” 他说:“我不开心。” 阮诺的心跳忽然乱了一下,手上再没有了半点力气,连看着傅远舟的眼神都闪烁了。 傅远舟待她……一如既往的好。 好到只要他开口,阮诺就会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刚刚傅远舟那句近乎示弱的话,实在是让人动容,连阮诺这种不通人间情爱的人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只想道歉。 半晌,傅远舟终于松开了捂着阮诺嘴巴的手,可阮诺却再说出一句强硬的话来。 她挪开视线,不再看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后才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若说傅远舟别无所求,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想要什么呢? 自己? 阮诺的心跳更快了,快得几乎要跳到她的嗓子眼儿,她不由得想,假使傅远舟说出这些,当真只是为了自己,她又当如何。 她喜欢傅远舟。 但这种喜欢又含了多少真情呢? 阮诺甚至不知道她是更喜欢傅远舟的皮相,还是更喜欢他这个人,如此,她还能分辨得出真正的喜欢吗? 所以,拒绝他? 阮诺心头一涩,却根本狠不下心来。 第257章 秘密 阮诺的眉头轻轻皱着,满是思索。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让她和傅远舟继续亲密地待在一起,但又不需要她负责呢? 鱼鱼好愁呀。 唉! “自然是因为心悦阿阮。” 傅远舟的回答并不出乎阮诺的意料,他只轻声说着:“阿阮也不必对我有所防备,因为阿阮的一切,我都知晓。” 阮诺:“……” 噗—— 你倒是敢说! 我根本不是人!只是一条可可爱爱的小鱼鱼,你也知道嘛!吹牛谁不会呢!哼!我还说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呢! 阮诺的眼底闪过自得。 她是小人鱼的事,天底下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样想着,阮诺忍不住翘了下唇角,心里也跟着傲了许多,再抬眼看看傅远舟,就对上了那双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淡色眸子。 阮诺:“……” 错、错觉?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是鱼鱼呢?一定是我想多了! 可傅远舟的眼神未免太笃定了些,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穿透力极强,好像真的能穿过自己,看到人鱼模样的她一般! 阮诺心头一乱,忍不住想起很多之前她就觉得古怪的地方。 傅远舟……为什么叫自己阿阮。 他知道小人鱼模样的自己叫阮诺,所以就给自己起了个“阿阮”的爱称,可在见过人类模样的自己时,他又将“阿阮”的爱称送给人类自己了。 这一点着实奇怪。 傅远舟对待小人鱼不是没有感情,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把自家爱宠的名字送给别人的,更何况是刚见了几面的人呢! 既如此,他为何会有这般举动? 难不成那个时候傅远舟就有所怀疑了吗? 还有就是傅远舟对待自己的态度。 在她还是一条胖乎乎的小人鱼时,傅远舟起初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的,就连一开始有的那些接触都是出于意外,但随着感情加深,他也渐渐不再那般洁癖,抱她的次数也越发的多。 但对待人类模样的她时,傅远舟似乎没有半点嫌弃她的意思,很轻易和她有肢体接触了。 这实在是奇怪了些。 毕竟谁不知道傅远舟的洁癖呢?在原书中,他为了权利拉拢左相、接近左湘湘的时候,可不曾碰过她一丝一毫啊! 难不成傅远舟知道她是小鲛,所以才对她另眼相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比如在她不再用小人鱼的身份和傅远舟相处时,傅远舟对她的饲养值却不减反增! …… 一时之间,阮诺整个人都懵了。 “你……” 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她怕傅远舟原本不知道,但自己一说,他就有所差距了,就只颤着睫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你、你知道什么?” “怕了?” 傅远舟失笑:“放心,不会有人把你当做小妖怪捉起来的。” “轰隆——” 像是有庞然大物忽然坍塌!巨响惊得阮诺身形一僵,表情呆滞,再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瘫软地靠在傅远舟怀里。 傅远舟也不恼,只更为小心地拥着她。 天、天啊! 傅远舟竟然真的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他要是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叫自己小妖怪? 阮诺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傻了一般,呆呆地坐在傅远舟的怀里:“你……” “别怕,”他轻声说:“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阮诺张了张嘴。 他……真的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那条小人鱼呀! 怎么会这样?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阮诺哑着声音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远舟笑了些:“你虽然长大了些,但眉眼却是没有多少改变的,只要相处的多了,自然会认出你来。” 说的简单。 阮诺只觉喉咙干涩。 见过她人鱼模样的人不止傅远舟一个,可除了傅远舟之外,即使是林郎和阮长歌都不曾认出她来。 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他对她的用心了。 他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 “你……” 阮诺声音艰涩:“为什么不早说?” 傅远舟笑了一下:“我若是说了,岂不是会吓到你。” “那你今天怎么说了?” 怀里的小人儿软乎乎的,好像是没有骨头,哪怕是在质问,她的小身子却还是靠在自己身上的,一副依赖人但又不自知的小模样。 傅远舟笑了笑,道:“今天若是不说,以后还有机会吗?” 唔。 阮诺有些心虚。 傅远舟可能以为自己会拒绝他的喜欢,所以直言他知道了自己的所有秘密,让自己没有后患之忧,但他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拒绝他。 唔,他这么好看,她可不忍心拒绝。 阮诺低头扣手,时不时地偷看傅远舟一眼:“那、那你当真是喜欢我了?” “不然呢?” 明明早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喜欢了,阮诺还是会因为这一句“不然呢”,而心乱如麻,整个人好像被谁泡进了蜜水里,又甜又麻。 虽然她很喜欢美人的色相,但还是第一次对谁有这种心跳如雷的感觉。 “那、那你是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更喜欢小人鱼模样的我呀?” 傅远舟微微一怔。 “都喜欢。” 他说:“但阿阮现在的模样更方便一些。” “哦……” 阮诺没太懂傅远舟的话,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时不时偷瞄傅远舟那么一眼,心里也是一股子的甜。 “那阿阮呢?” 傅远舟缓缓开口:“阿阮可是心悦于我?”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许是心悦的? 她也不太懂自己现在的感情,只知道他不讨厌傅远舟的靠近,也不对傅远舟感到反感。 眼看着阮诺的眼里现出了茫然,傅远舟终于轻叹了一声:“还是什么都不懂吗?” “谁说的!” 阮诺皱眉:“我懂的可多了!” 傅远舟看她一眼,没搭话。 他的小鲛连喜欢谁都不知道,又懂个什么呢?看来即使已经表了白,他想要得到小鲛,也依旧是任重道远啊! “喂!” 阮诺一眼他不信,也急了:“我真的懂!我们人鱼族最懂这个了!” 第257章 秘密 阮诺的眉头轻轻皱着,满是思索。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让她和傅远舟继续亲密地待在一起,但又不需要她负责呢? 鱼鱼好愁呀。 唉! “自然是因为心悦阿阮。” 傅远舟的回答并不出乎阮诺的意料,他只轻声说着:“阿阮也不必对我有所防备,因为阿阮的一切,我都知晓。” 阮诺:“……” 噗—— 你倒是敢说! 我根本不是人!只是一条可可爱爱的小鱼鱼,你也知道嘛!吹牛谁不会呢!哼!我还说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呢! 阮诺的眼底闪过自得。 她是小人鱼的事,天底下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样想着,阮诺忍不住翘了下唇角,心里也跟着傲了许多,再抬眼看看傅远舟,就对上了那双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淡色眸子。 阮诺:“……” 错、错觉?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是鱼鱼呢?一定是我想多了! 可傅远舟的眼神未免太笃定了些,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穿透力极强,好像真的能穿过自己,看到人鱼模样的她一般! 阮诺心头一乱,忍不住想起很多之前她就觉得古怪的地方。 傅远舟……为什么叫自己阿阮。 他知道小人鱼模样的自己叫阮诺,所以就给自己起了个“阿阮”的爱称,可在见过人类模样的自己时,他又将“阿阮”的爱称送给人类自己了。 这一点着实奇怪。 傅远舟对待小人鱼不是没有感情,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把自家爱宠的名字送给别人的,更何况是刚见了几面的人呢! 既如此,他为何会有这般举动? 难不成那个时候傅远舟就有所怀疑了吗? 还有就是傅远舟对待自己的态度。 在她还是一条胖乎乎的小人鱼时,傅远舟起初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的,就连一开始有的那些接触都是出于意外,但随着感情加深,他也渐渐不再那般洁癖,抱她的次数也越发的多。 但对待人类模样的她时,傅远舟似乎没有半点嫌弃她的意思,很轻易和她有肢体接触了。 这实在是奇怪了些。 毕竟谁不知道傅远舟的洁癖呢?在原书中,他为了权利拉拢左相、接近左湘湘的时候,可不曾碰过她一丝一毫啊! 难不成傅远舟知道她是小鲛,所以才对她另眼相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比如在她不再用小人鱼的身份和傅远舟相处时,傅远舟对她的饲养值却不减反增! …… 一时之间,阮诺整个人都懵了。 “你……” 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她怕傅远舟原本不知道,但自己一说,他就有所差距了,就只颤着睫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你、你知道什么?” “怕了?” 傅远舟失笑:“放心,不会有人把你当做小妖怪捉起来的。” “轰隆——” 像是有庞然大物忽然坍塌!巨响惊得阮诺身形一僵,表情呆滞,再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瘫软地靠在傅远舟怀里。 傅远舟也不恼,只更为小心地拥着她。 天、天啊! 傅远舟竟然真的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他要是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叫自己小妖怪? 阮诺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傻了一般,呆呆地坐在傅远舟的怀里:“你……” “别怕,”他轻声说:“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阮诺张了张嘴。 他……真的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那条小人鱼呀! 怎么会这样?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阮诺哑着声音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远舟笑了些:“你虽然长大了些,但眉眼却是没有多少改变的,只要相处的多了,自然会认出你来。” 说的简单。 阮诺只觉喉咙干涩。 见过她人鱼模样的人不止傅远舟一个,可除了傅远舟之外,即使是林郎和阮长歌都不曾认出她来。 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他对她的用心了。 他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 “你……” 阮诺声音艰涩:“为什么不早说?” 傅远舟笑了一下:“我若是说了,岂不是会吓到你。” “那你今天怎么说了?” 怀里的小人儿软乎乎的,好像是没有骨头,哪怕是在质问,她的小身子却还是靠在自己身上的,一副依赖人但又不自知的小模样。 傅远舟笑了笑,道:“今天若是不说,以后还有机会吗?” 唔。 阮诺有些心虚。 傅远舟可能以为自己会拒绝他的喜欢,所以直言他知道了自己的所有秘密,让自己没有后患之忧,但他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拒绝他。 唔,他这么好看,她可不忍心拒绝。 阮诺低头扣手,时不时地偷看傅远舟一眼:“那、那你当真是喜欢我了?” “不然呢?” 明明早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喜欢了,阮诺还是会因为这一句“不然呢”,而心乱如麻,整个人好像被谁泡进了蜜水里,又甜又麻。 虽然她很喜欢美人的色相,但还是第一次对谁有这种心跳如雷的感觉。 “那、那你是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更喜欢小人鱼模样的我呀?” 傅远舟微微一怔。 “都喜欢。” 他说:“但阿阮现在的模样更方便一些。” “哦……” 阮诺没太懂傅远舟的话,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时不时偷瞄傅远舟那么一眼,心里也是一股子的甜。 “那阿阮呢?” 傅远舟缓缓开口:“阿阮可是心悦于我?”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 许是心悦的? 她也不太懂自己现在的感情,只知道他不讨厌傅远舟的靠近,也不对傅远舟感到反感。 眼看着阮诺的眼里现出了茫然,傅远舟终于轻叹了一声:“还是什么都不懂吗?” “谁说的!” 阮诺皱眉:“我懂的可多了!” 傅远舟看她一眼,没搭话。 他的小鲛连喜欢谁都不知道,又懂个什么呢?看来即使已经表了白,他想要得到小鲛,也依旧是任重道远啊! “喂!” 阮诺一眼他不信,也急了:“我真的懂!我们人鱼族最懂这个了!” 第258章 难题 阮诺倒是没有说谎,人鱼族能在深海之中称王称霸也是有这方面的一些原因。 雌性人鱼可一次性排出几千鱼卵,假使这些鱼卵都能存活,那整个深海都将是人鱼族的族人,只可惜人鱼鱼卵太过依赖环境,存活率也低,这才给深海中的其他族民得以喘息的机会。 “哼!” 提起自己的种族,阮诺显得十分高傲:“我们人鱼族一次可以生几千个人鱼宝宝!” 唔。 事实上,不过是几千鱼卵罢了。 但这世间毕竟只有阮诺这么一条小人鱼,自然也就没有谁可以拆穿她的谎言,连智慧如傅远舟都忍不住惊讶地看向阮诺:“当真?” 阮诺眸子一闪,隐隐有些心虚,但还是下巴一扬,道:“真的!” 傅远舟忽然笑了一下:“阿阮竟这般厉害,倒是我小瞧于你了。” 哼! 那当然! 我可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小人鱼呀! 阮诺唇角轻翘了一下,眼底也蔓上了喜色,一副骄傲的小模样,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曾从傅远舟的身上退下来,只软乎乎地靠着他。 半晌,傅远舟才堪堪开口:“阿阮。” “嗯?” 阮诺抬起眼,茫然地看着他。 “阿阮呢?”傅远舟轻声开口,声音莫名喑哑:“阿阮可愿接受我的心意?又可曾心悦于我?” 唔! 这么直接吗?! 我、我…… 阮诺张了张嘴,一脸呆愣,但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却早已经出卖了她, 不动声色间就将她的羞涩全都显露了出来。 她想她应该是有些喜欢傅远舟的, 不然她也不会任由傅远舟这么亲近她,但这份喜欢又有多深呢?似乎也不见得。 阮诺待他的更多是对于皮相的垂涎和他本人的些许欢喜, 却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情真意切的。 “我我、我并没有很喜欢你……” 她张了张嘴,懦懦道。 话音刚落,就见傅远舟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他却还算理智, 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可怖了些, 倒也没准备吓她,只用额头轻轻地碰了碰阮诺的小脑门儿,问:“那便是无意于我了,是吗?” 唔。 倒也不是。 阮诺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她对傅远舟还算喜欢, 也愿意和他亲近, 但却不想直接和他确定关系…… 假使傅远舟知道了她的小心思,说不定会让人打掉她的脑袋瓜儿! 这样想着,阮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偷偷地抬起眼来,未想,竟然与傅远舟对上了视线! 只一眼,阮诺便怔在当场! 傅远舟半垂着长睫,眼底闪着黯然,他像是没想到会和自己对上视线一般,整个人都不似平日神采,看上去落寞又可怜。 阮诺心跳忽然乱了一下。 他……好喜欢我呀。 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会不会让他很难过呢? 而且傅远舟连落寞时的模样都这么好看, 这也太让鱼抓狂了!见了他这张脸,她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他呢?! “哥哥……” 阮诺怔怔地张了张嘴。 傅远舟没说话, 脸上的落寞并没有隐去,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发顶。 “我……” 阮诺喉间一涩, 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我并非对你无意, 只是、只是这太突然了,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而且你还不够了解我呢……” 傅远舟看她,道:“我自是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阿阮可愿告诉我?” 阮诺鼻子一酸,垂下头, 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欺骗不了自己了,毕竟她对傅远舟确实是有些许好感的,而这一份好感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不然阮诺也不可能因为傅远舟的落寞表情而感同身受的心疼。 只是这份喜欢越多,阮诺害怕的也就越多。 人鱼族的寿元是人类是上百倍,阮诺眼里的短短几十年,对傅远舟来说却是一生,假使两人当真走到了一起, 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傅远舟走向衰老、死亡。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残忍的,哪怕是阮诺这种乐天派, 也会对那样的未来生起惧意。 她向来藏不住心思,只一个眼神,就让傅远舟看出了什么, 他眉头轻蹙了一下,低声问:“阿阮,你在害怕什么?” 阮诺长睫一颤, 半晌无言。 她自认她对傅远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人看似随和,实则高傲得厉害,他八成是无法面对自己日渐衰老,而爱人容颜不变的未来的……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痛苦比阮诺还要更甚一重。 “傅远舟。” 阮诺深吸一口气,罕见地直呼其名:“你可是我多大年纪?” 傅远舟长睫轻颤,垂下眸子,淡色的眼落到了阮诺的身上。 他向来聪明,不需阮诺多言,他就了大致猜到了阮诺意思,眸色几不可查地暗了下来,可失态只有这么一瞬,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知。” 他说。 阮诺深吸一口气, 忍着心中的酸楚, 看着傅远舟:“我已经三百多岁了, 比你的祖父、不,应该说是比大渊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你……明白吗?” 说话间,她一直看着傅远舟的眼睛。 眼是心灵之窗,哪怕是傅远舟这种向来不见喜怒,也一直不动声色的人,也能被人从眼里看出些许情绪。 就像现在,阮诺明明清楚地看到傅远舟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可下一秒,那眸底的暗色就被他隐了去。 “三百多岁吗?” 傅远舟轻笑一声:“原来阿阮已经不是小妖怪了。” 阮诺:“……” 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小妖怪了,难不成是老妖怪吗! “傅远舟!” 阮诺急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呀!我是说我已经三百多岁了,还这么年轻,我的脸哪怕再过一百年,也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但你不行,你会变老的!你能接受得了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我吗?”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刚在一起时,他们山盟海誓、唯愿两不相离,可眼见着爱人容颜不改,而自己的眼尾渐生细纹时,再好的心性,也会被磨个精光。 走到最后,最先放手的永远都是那日渐衰老的一方。 无一例外。 第258章 难题 阮诺倒是没有说谎,人鱼族能在深海之中称王称霸也是有这方面的一些原因。 雌性人鱼可一次性排出几千鱼卵,假使这些鱼卵都能存活,那整个深海都将是人鱼族的族人,只可惜人鱼鱼卵太过依赖环境,存活率也低,这才给深海中的其他族民得以喘息的机会。 “哼!” 提起自己的种族,阮诺显得十分高傲:“我们人鱼族一次可以生几千个人鱼宝宝!” 唔。 事实上,不过是几千鱼卵罢了。 但这世间毕竟只有阮诺这么一条小人鱼,自然也就没有谁可以拆穿她的谎言,连智慧如傅远舟都忍不住惊讶地看向阮诺:“当真?” 阮诺眸子一闪,隐隐有些心虚,但还是下巴一扬,道:“真的!” 傅远舟忽然笑了一下:“阿阮竟这般厉害,倒是我小瞧于你了。” 哼! 那当然! 我可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小人鱼呀! 阮诺唇角轻翘了一下,眼底也蔓上了喜色,一副骄傲的小模样,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曾从傅远舟的身上退下来,只软乎乎地靠着他。 半晌,傅远舟才堪堪开口:“阿阮。” “嗯?” 阮诺抬起眼,茫然地看着他。 “阿阮呢?”傅远舟轻声开口,声音莫名喑哑:“阿阮可愿接受我的心意?又可曾心悦于我?” 唔! 这么直接吗?! 我、我…… 阮诺张了张嘴,一脸呆愣,但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却早已经出卖了她, 不动声色间就将她的羞涩全都显露了出来。 她想她应该是有些喜欢傅远舟的, 不然她也不会任由傅远舟这么亲近她,但这份喜欢又有多深呢?似乎也不见得。 阮诺待他的更多是对于皮相的垂涎和他本人的些许欢喜, 却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情真意切的。 “我我、我并没有很喜欢你……” 她张了张嘴,懦懦道。 话音刚落,就见傅远舟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他却还算理智, 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可怖了些, 倒也没准备吓她,只用额头轻轻地碰了碰阮诺的小脑门儿,问:“那便是无意于我了,是吗?” 唔。 倒也不是。 阮诺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她对傅远舟还算喜欢, 也愿意和他亲近, 但却不想直接和他确定关系…… 假使傅远舟知道了她的小心思,说不定会让人打掉她的脑袋瓜儿! 这样想着,阮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偷偷地抬起眼来,未想,竟然与傅远舟对上了视线! 只一眼,阮诺便怔在当场! 傅远舟半垂着长睫,眼底闪着黯然,他像是没想到会和自己对上视线一般,整个人都不似平日神采,看上去落寞又可怜。 阮诺心跳忽然乱了一下。 他……好喜欢我呀。 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会不会让他很难过呢? 而且傅远舟连落寞时的模样都这么好看, 这也太让鱼抓狂了!见了他这张脸,她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他呢?! “哥哥……” 阮诺怔怔地张了张嘴。 傅远舟没说话, 脸上的落寞并没有隐去,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阮诺的发顶。 “我……” 阮诺喉间一涩, 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我并非对你无意, 只是、只是这太突然了,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而且你还不够了解我呢……” 傅远舟看她,道:“我自是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阿阮可愿告诉我?” 阮诺鼻子一酸,垂下头, 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欺骗不了自己了,毕竟她对傅远舟确实是有些许好感的,而这一份好感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不然阮诺也不可能因为傅远舟的落寞表情而感同身受的心疼。 只是这份喜欢越多,阮诺害怕的也就越多。 人鱼族的寿元是人类是上百倍,阮诺眼里的短短几十年,对傅远舟来说却是一生,假使两人当真走到了一起, 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傅远舟走向衰老、死亡。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残忍的,哪怕是阮诺这种乐天派, 也会对那样的未来生起惧意。 她向来藏不住心思,只一个眼神,就让傅远舟看出了什么, 他眉头轻蹙了一下,低声问:“阿阮,你在害怕什么?” 阮诺长睫一颤, 半晌无言。 她自认她对傅远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人看似随和,实则高傲得厉害,他八成是无法面对自己日渐衰老,而爱人容颜不变的未来的……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痛苦比阮诺还要更甚一重。 “傅远舟。” 阮诺深吸一口气,罕见地直呼其名:“你可是我多大年纪?” 傅远舟长睫轻颤,垂下眸子,淡色的眼落到了阮诺的身上。 他向来聪明,不需阮诺多言,他就了大致猜到了阮诺意思,眸色几不可查地暗了下来,可失态只有这么一瞬,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知。” 他说。 阮诺深吸一口气, 忍着心中的酸楚, 看着傅远舟:“我已经三百多岁了, 比你的祖父、不,应该说是比大渊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你……明白吗?” 说话间,她一直看着傅远舟的眼睛。 眼是心灵之窗,哪怕是傅远舟这种向来不见喜怒,也一直不动声色的人,也能被人从眼里看出些许情绪。 就像现在,阮诺明明清楚地看到傅远舟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可下一秒,那眸底的暗色就被他隐了去。 “三百多岁吗?” 傅远舟轻笑一声:“原来阿阮已经不是小妖怪了。” 阮诺:“……” 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小妖怪了,难不成是老妖怪吗! “傅远舟!” 阮诺急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呀!我是说我已经三百多岁了,还这么年轻,我的脸哪怕再过一百年,也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但你不行,你会变老的!你能接受得了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我吗?”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刚在一起时,他们山盟海誓、唯愿两不相离,可眼见着爱人容颜不改,而自己的眼尾渐生细纹时,再好的心性,也会被磨个精光。 走到最后,最先放手的永远都是那日渐衰老的一方。 无一例外。 第259章 及时行乐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死寂。 阮诺心跳一乱,隐隐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接,可能会伤害到傅远舟,但又觉得自己必须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不然将来她该怎么办! “……阿阮会嫌弃我的,是吗?” 傅远舟淡笑一声,开口道。 阮诺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她显然没想到事已至此,傅远舟竟然还没有放弃的意思! “我没有!我只是——” “既然没有,又何必多言?” 傅远舟声音一淡,打断了阮诺的话头。 阮诺怔愣地看着他。 虽然傅远舟在极力忍耐,但阮诺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烦躁,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依旧如往日那般云淡风轻,试图粉饰太平! 可问题就摆在那里,即使他不想多提,他们也必须解决这道难题。 傅远舟微微颔首,月白色的长袍被阮诺坐得微皱,看上去有些凌乱,他也不再像是那个坐在云端的谪仙,反而染上了红尘气息,他笑着开口:“谁不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美娇娘呢?” 阮诺鼻尖一酸,心道,才不是那样呢! 假使傅远舟是好色之徒, 他的身边早就应该有其他女人了, 怎么可能等到现在还没有侍妾?他向自己表明心意,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除了自己之外,他再不会喜欢旁人。 可他偏偏要将自己说成一个贪慕美色、只好年轻女子的人,为的不就是安抚她、让她心安吗! 他越是这样,阮诺心里就越难受。 傅远舟这样的人儿, 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那样的未来呢? 她嘴角微苦。 她想的太多了。 明明傅远舟才刚刚表白, 她却把他们几十年后会遇到的难题,一一摆了出来,甚至没想过他们能否走过这几十年。 要知道原着里的傅远舟可没有那么长的寿命啊。 等等。 没有那么长的寿命?! 阮诺猛地坐起身子! 嚯! 所以她这是在纠结什么?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寻找办法,让傅远舟不再那般贪权、与此同时再保住他的小命吗!!! “阿阮?” 阮诺忽然起身, 傅远舟怕她摔倒, 连忙扶住她的腰身:“怎么了?” “你说的对!” 阮诺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傅远舟:“现在想那些还是太早了!” 傅远舟:“……” “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 他有些跟不上阮诺转变话题的速度了。 “傅远舟!” 傅远舟眼皮一跳:“怎么?” 阮诺拳头握紧,在心里道, 我一定会看好你!不让你做坏事!然后多活几年的! 她不说话,傅远舟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见阮诺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还萦绕在心头的烦躁也终于散去了些许。 “没、没什么。” 阮诺眼神一闪,撒谎道:“只是想叫叫你罢了。” 傅远舟:“……”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阮诺,也不说话,但阮诺却莫名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喂!”阮诺恼了:“你不信我?” “信。” 傅远舟淡淡一笑, 说:“怎么可能不信。” 阮诺:“……” 唔, 她为什么感受到了阴阳怪气? “喂,”阮诺下巴微扬, 凑近了小脸儿去看傅远舟的眼睛, 道:“我不能叫你吗?” 怀里的小人儿软乎乎的,连质问都带了些撒娇的软劲儿, 叫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 傅远舟眸色微暗, 单手揽住小姑娘的腰身, 声音喑哑着开口:“当然可以,阿阮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阮诺脸一红, 眼神微微躲闪。 可躲闪之余,她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忍不住偷看傅远舟几眼,只一眼,就对上了他暗沉的视线。 阮诺:“……” 唔。 傅远舟的眼神好吓人,像是要把鱼鱼吃到肚子里一样! 阮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头埋进傅远舟的项颈,不再去看他的眼睛,不止如此,她还用手锤了下傅远舟的肩膀,恼道:“不许那样看我!” 傅远舟闷笑一声, 也不生气,只轻轻地拍了拍阮诺的后背, 安抚似地开口:“好。” 唔。 傅远舟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啊啊啊啊! 好讨厌啊! 她倒是希望傅远舟能够普通一点,最好是相貌上等、气质普通就好,并不需要他事事完美啊!他这么完美, 她还怎么忍心拒绝他?! 好。 她心里确实不怎么想拒绝,甚至还自私地升起了想多和傅远舟相处几十年的念头。 唔! 鱼鱼好不知羞啊! 两人像是忘记了一般,都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年纪的事情, 说了很久的话,阮诺才从傅远舟的身上站起来,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开。 一直等到对方走远,阮诺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花花:“……” 她怎么觉得自打她挑明了瑞王对自家殿下的感情之后,殿下对瑞王竟越发亲近了呢?! 一定是错觉! 她拳头一紧,在心里想着,就是错觉!一定是! 花花勉强安抚好了自己,这才走上前来准备和阮诺搭话,哪想刚一上前,她就一眼看到了阮诺红扑扑的小脸儿和亮晶晶的眸子。 花花:“……” 要出大事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花花都蔫得像只将要凋零的花, 整日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家殿下的变化。 嚯! 今天殿下穿了一件新衣裳——是为了见瑞王! 啊! 今天殿下涂了胭脂——是为了见瑞王! 哦! 今天殿下——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见瑞王, 甚至有一天, 花花还看到自家殿下的口脂被弄花了!!! 花花:“……” 她眼前一黑, 差点晕过去。 但她能怎么办,只能旁敲侧击地打探、暗戳戳地提醒,可无论她怎么说,自家殿下都一副认准了瑞王的模样。 别…… 你们是亲兄妹啊! 传出去是要被万人唾弃的! 但花花又哪里敢外传,她生怕这件事一不小心暴露,就连累到自家殿下!整日提心吊胆,甚至还有硬着头皮为他们打掩护! 这是人过的日子?! 在花花又忧又怕间,日子悄然过去。 转眼就是数月。 第259章 及时行乐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死寂。 阮诺心跳一乱,隐隐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接,可能会伤害到傅远舟,但又觉得自己必须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不然将来她该怎么办! “……阿阮会嫌弃我的,是吗?” 傅远舟淡笑一声,开口道。 阮诺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她显然没想到事已至此,傅远舟竟然还没有放弃的意思! “我没有!我只是——” “既然没有,又何必多言?” 傅远舟声音一淡,打断了阮诺的话头。 阮诺怔愣地看着他。 虽然傅远舟在极力忍耐,但阮诺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烦躁,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依旧如往日那般云淡风轻,试图粉饰太平! 可问题就摆在那里,即使他不想多提,他们也必须解决这道难题。 傅远舟微微颔首,月白色的长袍被阮诺坐得微皱,看上去有些凌乱,他也不再像是那个坐在云端的谪仙,反而染上了红尘气息,他笑着开口:“谁不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美娇娘呢?” 阮诺鼻尖一酸,心道,才不是那样呢! 假使傅远舟是好色之徒, 他的身边早就应该有其他女人了, 怎么可能等到现在还没有侍妾?他向自己表明心意,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除了自己之外,他再不会喜欢旁人。 可他偏偏要将自己说成一个贪慕美色、只好年轻女子的人,为的不就是安抚她、让她心安吗! 他越是这样,阮诺心里就越难受。 傅远舟这样的人儿, 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那样的未来呢? 她嘴角微苦。 她想的太多了。 明明傅远舟才刚刚表白, 她却把他们几十年后会遇到的难题,一一摆了出来,甚至没想过他们能否走过这几十年。 要知道原着里的傅远舟可没有那么长的寿命啊。 等等。 没有那么长的寿命?! 阮诺猛地坐起身子! 嚯! 所以她这是在纠结什么?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寻找办法,让傅远舟不再那般贪权、与此同时再保住他的小命吗!!! “阿阮?” 阮诺忽然起身, 傅远舟怕她摔倒, 连忙扶住她的腰身:“怎么了?” “你说的对!” 阮诺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傅远舟:“现在想那些还是太早了!” 傅远舟:“……” “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 他有些跟不上阮诺转变话题的速度了。 “傅远舟!” 傅远舟眼皮一跳:“怎么?” 阮诺拳头握紧,在心里道, 我一定会看好你!不让你做坏事!然后多活几年的! 她不说话,傅远舟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见阮诺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还萦绕在心头的烦躁也终于散去了些许。 “没、没什么。” 阮诺眼神一闪,撒谎道:“只是想叫叫你罢了。” 傅远舟:“……”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阮诺,也不说话,但阮诺却莫名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喂!”阮诺恼了:“你不信我?” “信。” 傅远舟淡淡一笑, 说:“怎么可能不信。” 阮诺:“……” 唔, 她为什么感受到了阴阳怪气? “喂,”阮诺下巴微扬, 凑近了小脸儿去看傅远舟的眼睛, 道:“我不能叫你吗?” 怀里的小人儿软乎乎的,连质问都带了些撒娇的软劲儿, 叫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 傅远舟眸色微暗, 单手揽住小姑娘的腰身, 声音喑哑着开口:“当然可以,阿阮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阮诺脸一红, 眼神微微躲闪。 可躲闪之余,她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忍不住偷看傅远舟几眼,只一眼,就对上了他暗沉的视线。 阮诺:“……” 唔。 傅远舟的眼神好吓人,像是要把鱼鱼吃到肚子里一样! 阮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头埋进傅远舟的项颈,不再去看他的眼睛,不止如此,她还用手锤了下傅远舟的肩膀,恼道:“不许那样看我!” 傅远舟闷笑一声, 也不生气,只轻轻地拍了拍阮诺的后背, 安抚似地开口:“好。” 唔。 傅远舟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啊啊啊啊! 好讨厌啊! 她倒是希望傅远舟能够普通一点,最好是相貌上等、气质普通就好,并不需要他事事完美啊!他这么完美, 她还怎么忍心拒绝他?! 好。 她心里确实不怎么想拒绝,甚至还自私地升起了想多和傅远舟相处几十年的念头。 唔! 鱼鱼好不知羞啊! 两人像是忘记了一般,都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年纪的事情, 说了很久的话,阮诺才从傅远舟的身上站起来,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开。 一直等到对方走远,阮诺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花花:“……” 她怎么觉得自打她挑明了瑞王对自家殿下的感情之后,殿下对瑞王竟越发亲近了呢?! 一定是错觉! 她拳头一紧,在心里想着,就是错觉!一定是! 花花勉强安抚好了自己,这才走上前来准备和阮诺搭话,哪想刚一上前,她就一眼看到了阮诺红扑扑的小脸儿和亮晶晶的眸子。 花花:“……” 要出大事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花花都蔫得像只将要凋零的花, 整日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家殿下的变化。 嚯! 今天殿下穿了一件新衣裳——是为了见瑞王! 啊! 今天殿下涂了胭脂——是为了见瑞王! 哦! 今天殿下——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见瑞王, 甚至有一天, 花花还看到自家殿下的口脂被弄花了!!! 花花:“……” 她眼前一黑, 差点晕过去。 但她能怎么办,只能旁敲侧击地打探、暗戳戳地提醒,可无论她怎么说,自家殿下都一副认准了瑞王的模样。 别…… 你们是亲兄妹啊! 传出去是要被万人唾弃的! 但花花又哪里敢外传,她生怕这件事一不小心暴露,就连累到自家殿下!整日提心吊胆,甚至还有硬着头皮为他们打掩护! 这是人过的日子?! 在花花又忧又怕间,日子悄然过去。 转眼就是数月。 第260章 大婚 七月中旬的盛京,热闹非凡。 新科状元求娶当朝公主的风流事,多是在话本中出现,但今年却大有不同,圣上的亲自赐婚足以让无数人将目光聚集到婚事之上。另一边,太子与七皇子等人的党争也到了关键时刻,两方都容不得出半分差池,就只能紧赶慢赶地将婚事定在了七月中。 大婚当日,红妆十里。 入目皆是喜庆的大红色。 阮诺早早就梳洗打扮,换上正装,提前入场,一路上倒不算引人注意,安然地行入其中。 傅明珠的婚事刚定下的那一段时间,阮诺生怕自己会引起耶律雄蛮的注意,日日忐忑,无事时根本不敢离开公主府,总担心“英雄救美”的倒霉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但也不知是不是傅远舟的人暗中动作的原因,总之是那天在街上偶遇了耶律雄蛮之后,阮诺就再不曾见过他,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辽人像是把她忘到了脑后了,不然怎么可能不对她下手呢? 她虽这样想,但也不是个傻的,心中有疑之后,她特意差人调查一番,才知道那天偶遇确实是耶律雄蛮故意设计的,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才让耶律雄蛮忽然歇了求娶自己的心思。 会发生了什么呢? 耶律雄蛮那几日似乎只求见过庆宣帝? 阮诺的第一反应就是傅远舟帮了她,她也不是能藏住事的人, 心里有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傅远舟当时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依旧淡然得紧, 只叫她放宽心, 自会有人帮她。 这话听得阮诺直皱眉。 除了傅远舟,谁还会帮她? 而且傅远舟也知道那个人在帮她? 阮诺揉着眉心,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更让她惊讶的是耶律雄蛮居然真的就此罢手了! 这位辽国太子在盛京待了个八儿月, 终于得偿所愿,娶走了刚被庆宣帝封为封号公主的皇女,便离开了盛京。 阮诺:“???” 就这?就这?就这么完事了?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整个大渊, 除了庆宣帝,谁有这样的能力? 可庆宣帝又怎么可能帮她呢? 阮诺想不通,便也不再细想,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便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因为成婚的原因,傅明珠也被庆宣帝亲封为明珠公主,并赐下府邸,连大婚都是在明珠公主府置办的。 阮诺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余光便扫到了阮长歌, 她眼前一亮,连忙招了招手。 阮长歌走了过来。 “阿姐!” 阮诺有些激动:“你来的好早呢!” 阮长歌笑了笑, 说:“这大喜的日子, 自然是赶早不赶晚。” 说话间,她就坐到了阮诺的身侧。 阮长歌平日里一般都只穿着那身天青色长裙, 看上去清高又淡雅, 鲜少有身着艳色衣服的时候, 但今天不同, 因为喜事的原因,阮长歌特意换了身桃红色的襦裙, 瞧着面嫩又喜人,罕见的露出了小女儿家情态。 不止如此, 阮长歌还上了妆。 她是冷白皮,平日里看她,总觉得高不可攀,但上了腮红后,倒显出几分魅态来,说话间,珠钗轻荡,好不好看! “咦?” 阮诺微微直起身子,看向阮长歌头上的珠钗:“它……” “怎么?” 阮长歌也有些迷惑, 茫然地看着阮诺。 阮诺却没有解释,反倒是凑上了前, 仔细地打量着金钗,越看她越觉得这钗子像极了那日在冷宫井下捡来的金钗,除了金光耀眼程度不同之外, 便是钗身上的花纹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它、它……”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阮长歌的头顶。 “殿下?” 阮长歌微微错愕, 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似乎就想到了什么,轻轻抬手,就将那金钗从发顶拿了下来:“殿下可是在看它?” 拿的近了,阮诺更觉二者像到了极致,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这金钗和阮诺捡来的那支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 “阿姐!”阮诺急着去握阮长歌的手,问:“这金钗是从何处而来?” 哪想阮长歌闻言竟是一顿,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来。 阮诺将她这份迟疑看到眼里,也跟着心头一跳,莫非—— “这金钗……” 阮长歌轻咳了一声,本就上了胭脂的脸颊忽然多了些醉人的薄红, 竟是罕见的羞赧,但面对阮诺,她还是没有表现出太多了,只问:“这金钗有何不妥?” 阮诺张了张嘴。 虽然阮长歌什么也没说, 但阮诺还是从阮长歌羞红的脸上瞧出了不少东西。 比竟阮长歌是女主,除了傅远清之外,她几乎不可能喜欢上别的男人,更不会接受别人的礼物,所以这金钗十有八九是男主送的。 这便有些奇怪了。 剧情才开始多久啊,阮长歌就接受了傅远清的金钗?这比原剧情快上数倍不止! 更奇怪的是这金钗竟然是傅远清送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深井里的疯女人可能和傅远清认识? 等等! 金钗?! 阮诺猛地坐直了身子! 在原着里,傅远清和阮长歌定下心意之后,傅远清似乎也送了阮长歌一支金钗,说是先皇后留给他的…… 所以这金钗究竟是不是先皇后留下的那支?如果是,那深井之下的女人又是谁? “没、没什么不妥。” 阮诺的眼睛躲闪了一下,道:“只是见它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眼熟?” 阮长歌微微惊讶。 “许是看错了,”阮诺干笑了一声。 阮长歌见她不想多言,倒也没有多问,笑着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想着改日有时间一定要找傅远清仔细问问。 两人没聊多久,殿内就热闹了起来,转而又忽然鸦雀无声,阮诺和阮长歌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恭敬行礼。 而后皆呼万岁! 竟是庆宣帝亲自到场! 众人面上不显,但眼神都亮了一下,若非场合不对,想来是有不少人愿意席地畅聊的! 毕竟这可是陛下亲临啊!在场的不少女眷都是第一次直面圣颜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朝中的许多言论似乎不太准确…… 第260章 大婚 七月中旬的盛京,热闹非凡。 新科状元求娶当朝公主的风流事,多是在话本中出现,但今年却大有不同,圣上的亲自赐婚足以让无数人将目光聚集到婚事之上。另一边,太子与七皇子等人的党争也到了关键时刻,两方都容不得出半分差池,就只能紧赶慢赶地将婚事定在了七月中。 大婚当日,红妆十里。 入目皆是喜庆的大红色。 阮诺早早就梳洗打扮,换上正装,提前入场,一路上倒不算引人注意,安然地行入其中。 傅明珠的婚事刚定下的那一段时间,阮诺生怕自己会引起耶律雄蛮的注意,日日忐忑,无事时根本不敢离开公主府,总担心“英雄救美”的倒霉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但也不知是不是傅远舟的人暗中动作的原因,总之是那天在街上偶遇了耶律雄蛮之后,阮诺就再不曾见过他,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辽人像是把她忘到了脑后了,不然怎么可能不对她下手呢? 她虽这样想,但也不是个傻的,心中有疑之后,她特意差人调查一番,才知道那天偶遇确实是耶律雄蛮故意设计的,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才让耶律雄蛮忽然歇了求娶自己的心思。 会发生了什么呢? 耶律雄蛮那几日似乎只求见过庆宣帝? 阮诺的第一反应就是傅远舟帮了她,她也不是能藏住事的人, 心里有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傅远舟当时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依旧淡然得紧, 只叫她放宽心, 自会有人帮她。 这话听得阮诺直皱眉。 除了傅远舟,谁还会帮她? 而且傅远舟也知道那个人在帮她? 阮诺揉着眉心,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更让她惊讶的是耶律雄蛮居然真的就此罢手了! 这位辽国太子在盛京待了个八儿月, 终于得偿所愿,娶走了刚被庆宣帝封为封号公主的皇女,便离开了盛京。 阮诺:“???” 就这?就这?就这么完事了?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整个大渊, 除了庆宣帝,谁有这样的能力? 可庆宣帝又怎么可能帮她呢? 阮诺想不通,便也不再细想,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便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因为成婚的原因,傅明珠也被庆宣帝亲封为明珠公主,并赐下府邸,连大婚都是在明珠公主府置办的。 阮诺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余光便扫到了阮长歌, 她眼前一亮,连忙招了招手。 阮长歌走了过来。 “阿姐!” 阮诺有些激动:“你来的好早呢!” 阮长歌笑了笑, 说:“这大喜的日子, 自然是赶早不赶晚。” 说话间,她就坐到了阮诺的身侧。 阮长歌平日里一般都只穿着那身天青色长裙, 看上去清高又淡雅, 鲜少有身着艳色衣服的时候, 但今天不同, 因为喜事的原因,阮长歌特意换了身桃红色的襦裙, 瞧着面嫩又喜人,罕见的露出了小女儿家情态。 不止如此, 阮长歌还上了妆。 她是冷白皮,平日里看她,总觉得高不可攀,但上了腮红后,倒显出几分魅态来,说话间,珠钗轻荡,好不好看! “咦?” 阮诺微微直起身子,看向阮长歌头上的珠钗:“它……” “怎么?” 阮长歌也有些迷惑, 茫然地看着阮诺。 阮诺却没有解释,反倒是凑上了前, 仔细地打量着金钗,越看她越觉得这钗子像极了那日在冷宫井下捡来的金钗,除了金光耀眼程度不同之外, 便是钗身上的花纹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它、它……”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阮长歌的头顶。 “殿下?” 阮长歌微微错愕, 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似乎就想到了什么,轻轻抬手,就将那金钗从发顶拿了下来:“殿下可是在看它?” 拿的近了,阮诺更觉二者像到了极致,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这金钗和阮诺捡来的那支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 “阿姐!”阮诺急着去握阮长歌的手,问:“这金钗是从何处而来?” 哪想阮长歌闻言竟是一顿,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来。 阮诺将她这份迟疑看到眼里,也跟着心头一跳,莫非—— “这金钗……” 阮长歌轻咳了一声,本就上了胭脂的脸颊忽然多了些醉人的薄红, 竟是罕见的羞赧,但面对阮诺,她还是没有表现出太多了,只问:“这金钗有何不妥?” 阮诺张了张嘴。 虽然阮长歌什么也没说, 但阮诺还是从阮长歌羞红的脸上瞧出了不少东西。 比竟阮长歌是女主,除了傅远清之外,她几乎不可能喜欢上别的男人,更不会接受别人的礼物,所以这金钗十有八九是男主送的。 这便有些奇怪了。 剧情才开始多久啊,阮长歌就接受了傅远清的金钗?这比原剧情快上数倍不止! 更奇怪的是这金钗竟然是傅远清送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深井里的疯女人可能和傅远清认识? 等等! 金钗?! 阮诺猛地坐直了身子! 在原着里,傅远清和阮长歌定下心意之后,傅远清似乎也送了阮长歌一支金钗,说是先皇后留给他的…… 所以这金钗究竟是不是先皇后留下的那支?如果是,那深井之下的女人又是谁? “没、没什么不妥。” 阮诺的眼睛躲闪了一下,道:“只是见它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眼熟?” 阮长歌微微惊讶。 “许是看错了,”阮诺干笑了一声。 阮长歌见她不想多言,倒也没有多问,笑着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想着改日有时间一定要找傅远清仔细问问。 两人没聊多久,殿内就热闹了起来,转而又忽然鸦雀无声,阮诺和阮长歌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恭敬行礼。 而后皆呼万岁! 竟是庆宣帝亲自到场! 众人面上不显,但眼神都亮了一下,若非场合不对,想来是有不少人愿意席地畅聊的! 毕竟这可是陛下亲临啊!在场的不少女眷都是第一次直面圣颜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朝中的许多言论似乎不太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