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嫁给了未婚夫的死对头》 第1章 重生,苏婳 “瞧瞧,这还是咱们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嫡女沈檀儿么?怎么跟一条狗似的趴在地上。” 昏暗的柴房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趴在地上,一身素衣早已被血染成鲜红色,她艰难的动着手指,企图让自己爬起来。 她不能死!她要去找允言哥哥,告诉他沈柔儿的真面目! 一双绣花鞋恶狠狠地踩在她的手上,疼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让我猜猜,你是想去找你的允言哥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是不会来的。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从寺庙带出来的?”沈柔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容充斥着快意。 “因为这一切他都知道,只能怪你挡了我们的路!等你死后,大家都会知道你沈檀儿就是个荡妇,假借为父母超度为由,实则是为了躲进寺庙与人私会,被人发现后羞愤自杀而亡。而我会顶替你嫁给允言哥哥,弥补你的过错,成为名正言顺的六皇子妃。” 什么!沈檀儿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她不敢置信这一切,愤怒充斥着她的胸口。 她跟萧允言自幼青梅竹马,本打算这次父亲凯旋归来后定下婚事,可是父亲死后,他就一直将她拒之门外,不肯见她。 “沈檀儿,看在你即将死去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三叔他并非战死,而是被有心人陷害,至于那人是谁……呵,你到黄泉之下亲自去问他!” “至于你母亲,要怪就怪她知道太多!” 话落,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背后刺穿她的心脏。 “啊……” 血色弥漫,黑暗逐渐笼罩,沈檀儿眼底满是绝望和不甘。 —————— 嘈乱的声音掩不过被利刃穿心的痛楚,马车的颠簸让苏婳从梦中惊醒,衣衫被冷汗浸湿。 她紧捂着依旧作痛的胸口,惊魂未定。 木香担心不已:“姑娘,您又做噩梦了?” “没事。”苏婳恍惚了一下,垂下眼帘。 梦中种种不过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如今回想竟恍若隔世。 那日,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挣扎间醒来,却发现自己重生到了这个名叫苏婳的女子身体里。 没错,她是沈檀儿,也是如今的苏婳。 醒后她听人说,大将军之女沈檀儿双亲尸骨未寒,竟跑到寺庙跟野男人厮混,被旁人撞破后,羞愤自尽,沈家姑娘沈柔儿不忍妹妹死后被草席裹尸,尽了最后的情谊,将她厚葬。 听听,多有情有义的人啊。 苏婳扯了扯唇角,满目讽刺。 既然老天爷可怜她命苦,给了她一世重生,她一定会把那些人欠她的东西一一讨要回来!她要为父母报仇,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木香看着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苏婳,担忧的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等苏婳回答,马车戛然停下,主仆二人向前一冲,差点摔出去。 木香扶住苏婳:“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尖利的惨叫:“别杀我!” 第2章 生母蒋姨娘 “姑娘!是姨娘的声音!” 苏婳稚嫩的面容上不见半点慌张,阻止了要下马车的丫鬟,把车窗掀开了一个小缝,看着外面的情况。 马车被一群蒙面的山匪劫住了,车夫倒在一旁,这原身的姨娘已经被人从另一辆马车中拖了出来,瑟缩在地,痛哭哀求。 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另外一个人说道:“老大,不是这个老女人。” 苏婳眸光微深,目标既然不是蒋姨娘,那就是她了?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原因,让他们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子下狠手。 难道这跟原身的死有关? 思索间,已经有山匪走到了她们的马车前,木香颤抖着:“姑娘,婢子保护您!” 苏婳快速的将她拉在身后:“后面跟着。” 另一只手掀开车帘,叫外面的人一愣,而蒋姨娘突然指着她道:“你们抓她,她是我女儿!年轻貌美!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 木香震惊的说不出话,苏婳眼底彻底冷了下去,虽然重生以后见惯了蒋姨娘对这具身体的不待见,但也没想到这种时刻她为了自己逃命能出卖女儿。 见山匪的目光皆看向苏婳,蒋姨娘松了口气,眼珠一转,看准机会爬起来就跑! 苏婳当机立断:“木香!你去跟着姨娘!” 既然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木香离开她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话落,她感受了一下风向,果断拔腿往官道上跑。 但是她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能力,不过几息之间,她就双腿发软,实在跑不动,只能被迫背靠着大树停下。 山匪持刀逼近,苏婳冷眼看着他们:“你们是被谁派来的?” 她重生的事无人知晓,原来的苏婳也不过一个内宅不受宠的庶女,并没得罪过谁,谁会大费周章的派杀手来置她于死地? 对方目光冷漠,并不回答,显然训练有素,为首的举刀走向苏婳,刀光锋寒,快速落下,苏婳看准时机,一把扬出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蒙汗药。 到底是动作不便,手腕被刀刃险险刮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 好在蒙汗药顺风散开,所有人猝不及防被迷晕在地。 苏婳松了口气,用帕子捂住了手腕上的伤口,捂住口鼻,摘下了一人腰间的令牌。 这是…… “辉云堂?” —————— 月色已浓,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户部侍郎林府门前。 木香从马车里钻出,忍不住好奇:“姑娘何时学会御马了?” 苏婳唇角微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等蒋姨娘下了马车,随她从侧门入府。 “老爷呢?我要见老爷!肯定是秦氏派人来想要杀我!她就是嫉妒我!她害我被撵到庄子上住了两个月还不够,竟然还想我的命!我一定要跟老爷狠狠地告她!” 苏婳被蒋姨娘吵的脑仁疼,这人对亲生女儿如何脱险漠不关心,一门心思的去争宠。 她的身体本就虚弱,今天为了躲避追杀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 找到木香她们汇合后,又赶了一路的马车,她已经筋疲力尽,只想回去休息,不想再多生事端。 “一切尚没定论,夫人是府里的主母,姨娘说话时还是要注意些分寸,不要被有心人听去,多添事端。” 蒋姨娘本就委屈的不行,听见苏婳这话一下子就炸了:“怎么?我还说不得她了?你这个白眼狼!叫她一声母亲还真以为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竟然还为她说话?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3章 下马威 自从醒来之后,苏婳几乎每天都要被蒋姨娘辱骂几番,她见惯不怪的抬首,对上蒋姨娘嫌弃的目光:“我最后劝姨娘一句,此番你我之所以被赶到别院就是因为得罪了夫人,如果夫人在此时下手,未免太过明显。” 月光洒下,那一张秀气的面庞清丽脱俗,不复从前的唯唯诺诺。 仿若变了个人一般。 蒋姨娘愣愣的看着苏婳那张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更为恼怒:“好啊!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想认我这个姨娘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别以为你是这府里的姑娘就比我高贵!” 苏婳淡淡道:“姨娘想多了。” 话音未落,蒋姨娘一巴掌扇了过来。 苏婳向后躲开,眼底满是不耐。 有这样愚蠢的姨娘,难怪这原身在府里混的谁都不待见她。 蒋姨娘看到苏婳竟然躲闪开,想上前继续教训,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蒋姨娘,夫人命婢子来传话,要您和六姑娘回来后去主院一趟。” 一个丫鬟上前通传。 去主院? 苏婳看着这天色已暗,夫人这个时辰应当已经歇息才是。 “不去!”蒋姨娘看都不看这丫鬟一眼,直接拒绝,虽然她想找秦氏算账,可是苏婳说的也不无道理。 “今日我舟车劳累,谁爱去谁去!”报仇来日方长,她离开这些日子也不知道老爷是不是被其他小妖精迷住了。 说完带着其余的丫鬟婆子直接走了,徒留苏婳主仆二人呆在原地。 苏婳看了一眼蒋姨娘离开的方向,眉头轻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秦氏有什么目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对通传丫鬟说道:“劳烦前面带路。” “姨娘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姑……”木香跟在身后,像以前那样安慰姑娘,苏婳却是毫无反应,索性她也不说了。 只是在心里越发心疼苏婳。 要不是府里人都知道当年蒋姨娘就是靠生下六姑娘才被老爷从外室抬成了姨娘,还以为六姑娘是姨娘捡来的呢! 哪有当母亲的这样日日辱骂自己亲生女儿的? 三人不一会就到达主院,里头倒是灯火通明。 苏婳按照规矩在门外跪下给秦氏请安,等了半晌也没人回应。 春末的夜晚依旧带着浓烈的凉意,主仆二人身上这半旧的春衫丝毫抵挡不住。 过了好一会,里头的灯熄了,还是没有人叫她们起来。 苏婳心下了然,想必是秦氏的气还未消,故意磋磨她们,但凡她心大,这会儿站起身来,里头都会冲出一个人训斥她不敬嫡母。 木香心思单纯:“姑娘,夫人都歇息了,会不会是丫鬟传错话了?您身子没好利索,不能久跪,要不咱们先回去。” 话音刚落,里头快步走出一个婆子,狠狠地扇了木香一巴掌。 “大半夜的在这喧哗,是想打扰夫人休息吗?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今日我便教你这个贱婢学学规矩!” 第4章 玉佩 说完还想再打,却被苏婳拦下。 她站起身来,眼神直直的盯着婆子:“管嬷嬷,丫鬟担心我这个主子情有可原,可你这不分青红皂白,越过我教训我身边的人可经过我的同意!” “再者,嬷嬷这嗓门震耳发聩,可一点不比外面的打更人差,若再不收声,这附近的人可都要被惊醒了。” 说完甩开她的手,看也不看,心疼的看着瑟缩在旁边的小丫鬟:“疼么?” 木香捂着脸,偷偷的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管嬷嬷,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疼。” 管嬷嬷懵了,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小贱种竟然会因为一个丫鬟顶撞讽刺自己自己!还真是反了天了! 想再教训这对没规矩的东西,却被苏婳的一个眼神定住,竟不敢再造次。 思及夫人的嘱咐,管嬷嬷收敛住心中的怒气。 “六姑娘说的是,不过老奴也是担心夫人。” “老夫人前些日子病倒,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如今老夫人病好了,夫人好不容易有个安稳觉,不想听到外头吵闹,老奴心急之下才没注意到竟是六姑娘在这。” “六姑娘一向孝顺,想必也能理解老奴的一片苦心。” 呵,这一番话即为自己打人开脱,又给自己塑造一个忠仆形象,还暗踩了苏婳一脚。 要是她还想计较,倒是成了对主母不孝了。 可是,她的人,不能白白被人欺辱。 苏婳双膝忽然一软,整个人趴在了管嬷嬷身上,不着痕迹的将指甲里的药粉抖在了她领口。 管嬷嬷嫌弃的推开苏婳,似乎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木香惊呼,连忙将苏婳扶稳,生气的看着管嬷嬷,偏偏又不敢说什么。 苏婳勉强的笑笑:“瞧我,这身子可真是够弱的,竟是都站不稳了。” “时辰不早了,六姑娘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夫人还等着您服侍!” 管嬷嬷不耐烦搭理她,绷着脸扔下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回到住处,木香一脸自责,很是替苏婳担心。 “姑娘,都怪奴婢,明日夫人肯定又要想方设法的磋磨您,您才落水没几日”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傻丫头,身为庶女侍奉嫡母,这是应该的。与你何干。”苏婳浅浅一笑,眼瞳有些模糊。 曾经她身边也有个这般忠心的丫头,只可惜…… 想到那满地流淌的鲜血,苏婳袖中的拳头紧握。 “府里但凡是个喘气的都想来踩您一脚,一想到您被人欺负,婢子就难受。” 木香的眼泪终没忍住。 苏婳瞧着只能转移话题,让木香将药箱取来。 “是。”木香转身去取,那药箱是姑娘落水醒来之后准备的,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多问。 苏婳用烈酒擦拭伤口消毒,抹药包扎。 还好伤口不算太大。 前世,因为父亲每次征战归家都带着一身伤,苏婳便暗中学习医术,期望有一日能为父亲祛除伤痛,可她才刚刚学成,未来得及给父亲医治一次,父亲便…… “对了姑娘。”木香的声音打断了苏婳的思绪。 “您落在别院的玉佩奴婢给清洗干净了,只是那络子断了几根,我又给您重新编了一条!本来早就想给您的!回来的时候太匆急就给忘了!” 玉佩? 第5章 朱砂泪痣 苏婳放下手中的药膏,接过木香手里的玉佩,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双淡漠的凤目。 那日她从寺庙祈福结束回别院的路上,被一个失血过多晕倒在路间的黑衣男子挡住了去路,她将那人带回了别院医治,但是没等天亮,他就离开了。 想到那人的脸……苏婳神色有些别扭。 换了一世,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还能跟他扯上联系,还顺手救了他一条性命。 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让那人承了她的恩情。 这块玉佩应该是那人落下的。 苏婳微微颔首:“你有心了。” 木香腼腆笑笑:“对了姑娘,婢子从前怎么没见您戴过这块玉佩?” “这是庙里一位有缘的师父相赠。” “这样啊。”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处院落,灰衣侍卫匆匆入府。 “主子,派人去寻了,东西不在那处,至于那个女子,应是户部侍郎苏浅青的六女儿,名叫苏婳。” 简朴的房间内,侍卫跪于地面。 对面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水墨色长袍,矜贵非凡,那副绝佳的皮相称的一双如墨染般深沉的凤眼越发勾魂夺魄。 男子目光始终停驻在手中兵书之上,侍卫继续说道。 “只是属下回城的时候恰好遇到她被辉云堂的人追杀。” 男子终于有了点反应,凤眸微抬:“如何?” 侍卫不敢直视,垂首道:“毫发无损,且她还收了那些人身上的令牌。” 倒是有点意思。 他放下书简,低声沉吟:“也该回去了。” ———— 木香走后,苏婳看着镜子里的女子,一阵失神。 这张面孔她已经看了几日,依旧觉着陌生,唯一叫她熟悉的,是眼下那颗朱红的泪痣。 前世她在这个位置生了颗一样的,曾几何时,她极为讨厌这颗泪痣,每次梳妆都要刻意遮掉它,但如今,这却成为了她唯一的慰籍。 苏婳长得也好看,比起曾经倾国倾城的她来说也不遑多让,只可惜…… 她手指从手腕上挪开,眼底浮现一抹冷意。 只可惜这副身子从小就被人喂养了慢性毒药,羸弱了些,面色也苍白的厉害,遮住了姑娘家的大半颜色。 纤细的手指抚着镜中女子的泪痣,她低喃出声:“我知道是谁害死的我,可又是谁害死的你?” 从零碎的记忆中她大概推断的出,这小姑娘的死因并不单纯,白天那些杀手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重活一世,有着这样的际遇实属缘分,不帮人家报仇,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掉眼下的危机。 后院的腌臜苏婳见识多了,别的她不在意,也觉着大半应付的来,只怕蒋姨娘惹事生非,到时候她身为女儿肯定要被连累,也不知今后能不能安静的调养身子。 彻底拔除毒性不难,只是需要点时间。 她可不想没捱到报仇那日,就毒发身亡。 满腹心事,苏婳强迫自己入睡,毕竟明天还有一场躲不过的纷争。 ———— 京城的另一处院子。 “没用的东西,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解决不了!都是一群饭桶!” 一双素手将桌上物件打落在地,一旁的婢女吓得不敢动弹,唯有那人胸膛不断起伏,眼底目光愈发阴冷。 第6章 庶女苏娇 翌日,苏婳一大早就带着木香前往主院,好巧不巧的在门口遇见了个不对付的人。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六妹妹回来了,两个月不见,六妹妹可……” 苏娇今早得了消息,特意早来了一点,就想来笑话苏婳,没想到她去乡下待了两个月,一点没见黑不说,反而瞧着比从前娇俏了几分,瞬间冒了一肚子的酸水。 眼珠子一转,呵呵了两声又讥讽道:“看来六妹妹是吃了苦头,学聪明了,这次回来倒是殷勤,知道巴结母亲了。” 苏婳目光从她手上端着的点心扫过,故作恍然大悟:“五姐姐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要说巴结,谁能比得过五姑娘苏娇。 苏娇没想到苏婳竟然敢反过来讽刺自己!刚想说什么,就见秦氏身边的另一个嬷嬷从屋里出来。 “许嬷嬷。”她立刻笑着迎上前去:“母亲可起身了?” 许嬷嬷笑着颔首。 “夫人醒了,刚还在念叨五姑娘呢。” 苏娇听着心中得意,炫耀般的看了一眼苏婳,抢先进了屋去。 屋内烟罗暖帐,熏香袅袅,苏婳跪下请安,眉目低垂。 那边其乐融融,秦氏正拉着苏娇的手夸赞:“五姑娘是个孝顺的。” “女儿孝顺母亲,本就是应当的。” 秦氏这才看向苏婳,面上笑容淡了几分,却是依旧得体:“起来。” 她生了一张好容貌,脸上隐隐可见岁月,端庄严肃。 不知道是不是苏婳的错觉,她瞧着自己现在的面容和秦氏竟然隐隐有几分相似。 不曾多看,她扶着木香的手起身,忽听苏娇插话:“母亲今日这妆容真好看,女儿想着,这要是在外边,旁人都要误会您是女儿的长姐了。” 话说出口,她笑着看了一眼苏婳。 苏婳暗暗心惊,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当初她们母女二人之所以被撵到别院,就是因为她在蒋姨娘的撺掇下当众讽刺秦氏“年老色衰”。 现在苏娇将旧事重提,明晃晃的是在给她上眼药。 果然,秦氏想起苏婳做的好事脸色不大好看。 “哎呀,我怎么好在六妹妹面前说这个,毕竟妹妹刚从别院回来。”苏娇捂住了嘴,一脸的“我不是故意的”。 秦氏沉着脸,一言不发,轻轻转动了一下腕上的镯子。 苏婳眉尾轻抬。 果然,后宅之中,弱者只会被人加倍的欺负。 她抬头看向苏娇,满眼疑惑:“姐姐何出此言?” “祖母身体有恙,这府里上上下下为此焦急,夫人更是日夜贴身照顾,身子也跟着清减不少,却因担着中馈走不开身,我和姨娘恐不能帮上忙,便央着夫人让我们去别院,实则是替夫人去寺庙为祖母祈福,这事夫人也是知晓的,只是不知,五姐姐今日这番话是何用意?” “又或者是从何处听说了什么?” 苏婳敢这样说也是因为秦氏当初将他们送去庄子就是以这样的名义,既彰显自己的对老太太的孝心,又可以处罚蒋姨娘。 苏娇不悦,苏婳这四丫头向来唇齿愚笨!怎么今天三番两次的刺她? “六妹妹……” “难道五姐姐打心眼里觉着夫人不慈,容不下我们这些庶子庶女?” 这罪名可就大了! 第7章 外室生的东西! 苏娇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所以,秦氏也终于正视了一眼苏婳,没想到离开两月,她竟然学得巧舌如簧。 反观苏娇平日里能说会道,竟然被苏婳堵得哑口无言,也是个没用的。 秦氏终于开口:“好了。” 她面上浮出微笑,招手叫苏婳近前,顺着她的话茬道:“你这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和你姨娘了。我本想着你一个女儿家出了远门,不好过多宣扬,不曾想竟会叫你被人这般误会,受了委屈。” 苏婳浅笑:“五姐姐也是无心。” 苏娇急了,还想挽回:“母亲!” 秦氏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不耐:“今日就到这,你们退下。” 两人只好离去。 苏娇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被苏婳摆了一道,憋了一肚子恶气,却不料走到半路,竟然隐隐听见那死丫头身边的丫鬟雀跃道:“姑娘!您今天好厉害!” 她更是气恼,快步追了上去,故意嚷嚷道:“这年头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外室生的东西,竟然也配做主子了。” 苏婳自然听见了,脚步微微凝固,转身看了她一眼,温吞吞的回了句:“外室生的不配,戏子生的就很配?” “你!” 苏娇被苏婳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没错,她的姨娘只是一个戏子,本来这府里就属她出身最差,所以她紧巴巴的讨好秦氏,就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出路。可是苏婳这个外室生的凭什么比她过得好,就因为有一个会争宠的姨娘? 苏婳没再理会她,自顾自的离开。 走着走着,随意问道。 “木香,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其他姐妹?” “奴婢听厨房的二丫说,三姑娘去了秦府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五姑娘前些日子着了凉,夫人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木香老老实实的回答。 “真巧。” 苏婳轻声道。 抬头看了看日头,她叫木香带自己去苏老夫人那里请安。 “老夫人没让您过去请安,姑娘擅自过去不大好。” “做孙女的去给祖母请安,这是应该的。” 况且,她也不是单纯的请安,而是要给自己争取足够的筹码。 到了老夫人的院落,丫鬟进去通传,没多久苏婳便被带进去了。 她迈着莲步进屋,姑娘家身材削瘦,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虽年纪尚小但隐隐可见将来倾国之姿。 正闭目养神的苏老夫人睁开眼看向她,虽不待见这个孙女,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生了副好容貌,而最让她诧异的是,今日这苏婳没了从前的小家子气,规矩仪态皆挑不出半点错处,甚至比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大姑娘更胜几分。 短短两个月,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祖母万福。” 苏婳借着行礼的间隙打量了一眼苏老夫人,她鬓间生了些许华发,面色红润,但眉间唇角隐隐可见青乌。 这身子只怕是外强中干,平日里补药不断。 苏老夫人压下心底惊讶,面上端得一片慈祥:“别跪了,瞧着似乎又瘦了些,走近些给我瞧瞧。” 第8章 苏家老夫人 苏婳道了声谢,走到近处,看向苏老夫人的眼眸一片雾霭:“两月未见,祖母身子可好?” 姑娘家面庞稚嫩,表现不见半点虚假。 思及她过去两月都在寺庙为自己祈福,苏老夫人心底软了些,声音柔和:“多亏你诵经拜佛,好多了。” “是祖母福星高照才对。”苏婳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果然秦氏房里也有苏老夫人的人。 她面上似是受宠若惊,又羞愧的垂下头:“前些日子婳儿落水,昏迷间梦到从前种种,觉着自己从前太不懂事,没少惹祖母生气。” 苏老夫人没想到能从苏婳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来,又听苏婳道。 “听说您近来总是难以入睡,婳儿特意准备了这个香囊,里面放了些安神的药材,另外还放了些香料,恰好能遮掩住药味,您闻闻,可还习惯?” 说着将准备好的香囊拿出,双手托着送到苏老夫人面前。 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上尚未愈合的伤口。 苏老夫人眼角微垂,被吓了一跳:“你这是……” 姑娘家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 “不小心摔的。”苏婳连忙用衣袖掩住,欲盖弥彰。 送香囊是假,露出这道伤口给苏老夫人看才是真正的目的。 “祖母不用担心,姨娘说了,这伤口不大,只是看着吓人,都不需要包扎,会自己痊愈的。” 那素净的小脸隐藏着一丝慌乱和害怕,眼神躲闪,不敢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面色不大好看。 这伤口一看就是刀剑所伤,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怎么会接触这些?且这伤口一看就是新伤,不好好处理,随时都会留下伤疤。 还有这蒋姨娘,对待亲生女儿居然如此随意?苏婳虽不讨喜,但好歹也是苏府的姑娘! 思及此处,苏老夫人心中燃起怒火。 且看苏婳遮掩的模样,想必这伤来的不是那么简单。 再瞧她可怜模样,苏老夫人难免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思索一二,终是只道了句:“行了,先回。” 苏婳目的已经达成,没想着多留:“婳儿回去会继续为祖母抄经,祖母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苏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送走苏婳,回来便听:“这六丫头走了两个月,倒是叫我认不出了。” 她自小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一眼就看懂了老夫人的意思,附和道:“六姑娘十四了,也该晓事了。” 苏老夫人颔首,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查的仔细些!” 林嬷嬷没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恢复淡定:“老奴明白。” 花园小路上,木香小声抱怨:“姑娘,夫人昨晚害您跪了那么久!您怎么也不跟老夫人说说?” 苏婳猛地顿住脚步,神情严肃:“木香,你记着,从今日起把嘴闭严了,除非有我示下,否则就算我受了再大的委屈,你也不向任何人告半句状。” 木香被自家姑娘这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那……姨娘呢?” “同样。” 木香是个忠心的,但若还想跟在她身边,最好学的聪明一些。 倒不是嫌弃,只是不想平白害人一条性命。 回去的路上,苏婳撞见了蒋姨娘。 第9章 怪病 蒋姨娘穿着身桃红衣裳,一看就知精心打扮过,想也知道她出来是为了什么。 苏婳特意避开她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闭目沉思。 这后宅的腌臜繁多,她想从这里尽快脱身,伸手到府外,就得离蒋姨娘远些,免得受她连累。 不多时,林嬷嬷来送苏老夫人赏下的药膏药材,顺便还带来了府医给苏婳包扎。 这可是头一遭,木香满脸喜色,连忙把林嬷嬷请了进来。 收了林嬷嬷带来的药膏和药材,苏婳满眼喜色。 这回可不是装的! “劳嬷嬷替我谢过祖母!” 看着六姑娘这得了一点点恩惠便高兴不已的模样,林嬷嬷看了都觉着心疼,回去后也如实禀报。 让木香送走了林嬷嬷,苏婳把药膏和药材当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垂眸浅思。 虽然苏老夫人将中馈交由秦氏掌管,但是苏家尚未分家,私底下并没完全放权。 她跟嫡母之间的恩怨暂且是化解不了,能倚仗的就是得到苏老夫人的庇佑。 今天她故意装作害怕,遮掩实情,以苏老夫人的性子必然会去探查,所以无论查出凶手是谁,对她都有好处。 就算苏老夫人再不待见她这个孙女,也不会放任自己儿子的血脉被人残害。 她今日故意露出手上的伤口,凶手必然会坐不住。 两次都没有得手,肯定会再有后招。 正在想着,一颗石子突然滚到她的脚边。 她循着方向看了眼窗口,空无一人。 石子外边包着一张纸条,明显是人有意为之。 捡起看看,是陌生的瘦金字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婳再次看向窗外,秀眉微蹙。 这是有人在提醒自己什么? 还未等苏婳想出什么眉目,木香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姑娘!您猜怎么着!管嬷嬷今日得了报应!听说她得了怪病,浑身奇痒无比,把自己身上的皮肉都抓破了!” 苏婳眼底划过笑意,看来前些日子在别院随意倒弄的痒痒粉没白费,管嬷嬷这些日子别想好过了。 面上却是故作严肃:“日后凡事小点声说,切记隔墙有耳,若被有心人抓到破绽,你我都有的受。” 木香立刻警醒,将姑娘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转眼到了夜间。 脆弱的窗户纸被捅破出小孔,一根管子探了进来,往屋内悄悄地吹着青烟。 待确定里头没动静了,丫鬟又拎了一桶火油泼向屋子周围。 随后又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一把扔在火油上,快速后退了几步。 火舌蔓延,瞬间包裹住整个屋子,里面的人即使醒来也绝对出不来。 而这一幕,被躲在院子暗处的苏婳主仆看的真真切切。 木香满眼惊恐,瞌睡跑的无影无踪,一时间腿都软了。 苏婳就知道她靠不住,拿出白日里准备的棍子,悄无身息的接近那个丫鬟,趁她不备,一棍子敲晕。 木香这才反应过来。 “姑娘,真被您猜对了!” “多亏您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咱们今夜就要死在这里了!” 苏婳没回答,看着火势的神色冰冷。 她没想到,幕后的人竟然真的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她去死。 到底是谁会对一个弱女子三番两次的下这样的狠手! 月色浓重,树叶婆娑,一道暗影悄然注视着一切。 第10章 得把事情闹大才行 “姑娘!这人黑了心肠!竟然想要放火烧死咱们!婢子这就去告诉夫人!让夫人为您做主!” “且慢,等火势再大一些。”苏婳知道如果动手的人在内宅,她又没出什么事情,这件事多半会被压下来。 她必须得将事情闹得再大一些才成。 “时辰已晚,你去告状的时候不要惊扰到其他姨娘。” 木香有点单纯,但是不傻,难得把事情给苏婳办的漂漂亮亮的,不仅“惊扰”到了其他几房的夫人,就连苏大人和苏老夫人都闻讯赶过来了,几个姨娘倒是没有动静。 苏婳作为受害者,看到苏老夫人来了之后,满脸泪痕,瑟缩的躲在她身后,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惹人心疼。 苏浅青正跟李姨娘倒凤颠鸾,听说府里起大火了,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忙赶了过来。 这是苏婳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三十出头的年纪,样貌上佳,但眼底一片青黑,身材削瘦,一看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被人打断好事,他十分不爽,看到幕后行凶之人,冲上前就是两巴掌。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苏府纵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苏老夫人看到这个儿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捂住了孙女的眼睛,闭眼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纵火的丫鬟看到府里面主事的人几乎都来了,颤抖的跪在地上不停叩首,满口的“冤枉!” 苏老夫人再睁眼,眼底浮现一道厉色:“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报官,送去衙门,自有人撬得开她的嘴!” 丫鬟吓得面色惨白:“老夫人饶命!婢子真的不是有意的!求您饶命……”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急切在寻找什么。 “婢子瞧着这丫鬟好像是在李姨娘身边服侍。”苏老夫人身侧一个丫鬟突然出声道。 “不可能!”苏浅青下意识否定,李姨娘如今正得宠,他怕惹了佳人不悦,说完才发现所有人看向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对着苏老夫人道:“此事尚有蹊跷,既然婳儿没有受伤,不如就将这个丫鬟发卖了。” 苏婳听到这话心中冷笑,这人不顾女儿安危,一心沉迷温柔乡,也难怪原身的记忆中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期待。 她从苏老夫人身后走出来,跪在他们面前,哽咽开口:“求祖母、父亲为女儿做主。” 苏浅青正思索如何为李姨娘开脱,看到苏婳跪下,一脸不耐:“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这事姨娘本不让女儿诉说,可是事关苏府的安危,女儿不得不说。”苏婳脸上满是担忧害怕,最后似是下定决心,开口道。 “昨日,我跟姨娘回来的路上遭到一群蒙面人的追杀,幸亏有路过的侠士相助,不然女儿就再也见不到父亲和祖母了。” “女儿一个闺阁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半步,从未与人结仇,可那些贼人步步紧逼,女儿便想,这群人应该是冲着我们苏府来的,只是不知究竟因为何事,要痛下杀手!” “而今晚这场大火,女儿不知是否与追杀有关。”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苏浅青。 “那日侠士帮助我等脱险,女儿便自作主张收了他们令牌,应该是被幕后的人发现了,所以他们才想要灭口。” 第11章 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苏婳说完这些,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满脸泪痕跪坐在地上。 苏浅青本来还思索苏婳话里的真实性,可当看到她递上来的令牌,眼皮一跳,脱口而出:“竟然是辉云堂!” “什么?”苏老夫人听到后也被惊的手上的佛珠都掉在了地上,被身边的林嬷嬷捡起。 “老二,你实话与我说,最近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苏老夫人语气严厉的看着苏浅青。 辉云堂? 这绝对不是李姨娘这种内宅妇人能够接触到的存在! 苏浅青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努力回想最近在朝堂上是否哪里没有做好,得罪了谁。 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苏老夫人看着他这幅不成器的模样气得不轻,想必今天也问不出什么。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纵火丫鬟道:“既然供不出主谋,那就杖毙!” 丫鬟小脸煞白,不想因为此事丢了小命,刚想开口说出真相,目光触及到苏老夫人身后的某人,心中一冷。 那人手上,拿着一个破旧的帕子。 眸光微闪,她咬紧了牙关,脸色愈发苍白。 苏婳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将一切揽入眼底。 丫鬟眼底满是绝望,但是夜色太深,没人看得见。 她大滴眼泪掉落:“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干的,我恨蒋姨娘!就因为李姨娘比她受宠,而我是李姨娘身边的丫鬟,她就把气撒我身上,我受不了,所以就想报复她,烧死她唯一的女儿!” 她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 “害我的人不得好死!” 说完站起身,朝着苏婳的方向冲了过来。 苏婳下意识的闪过身,但因为跪的久了,腿有些麻木,扑倒在地,额头也不小心磕到了。 “啊!”耳边传来几声惊呼。 她抬头望去,那个丫鬟撞在了假山上,流了一地的血,当场没了气息。 唯有瞪大的眼睛昭示着她的怨气与不甘。 很快下人们就把她的尸体拖了下去。 苏婳却没有因为丫鬟的死而放松警惕。 这幕后之人比她想象中还难缠,所幸她把这些事的目标换成了苏府,想来这些日子府里会加强人手,幕后之人也不敢随意乱动了,让她有了个缓和的时间。 “老二,你这后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秦氏却一无所知,想来平日里对这些庶子庶女也没有多大关注。”苏老夫人突然出声,给秦氏上了眼药:“今日也不早了,婳丫头的屋子不能住人,暂且到我的院落住下,其他人,都散了。” “是。” 微风拂过,月影斑驳,暗中的人看完了这场好戏,悄然离去。 他本来担心她看不懂自己的提示,多留了一阵。 没想到这小姑娘不大,心思倒是不少,苏府的人都被她牵着走,最后还得到了苏老夫人的庇佑。 既然她已无碍,那份恩情也算是还清了。 树影婆娑,似有急风掠过,苏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之下,一片空无。 她回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第12章 三姑娘苏婵 到了苏老夫人的院子,下人们临时收拾出一间屋子,或许是尘封已久,里头有些发闷,苏婳打开了窗户。 不知何时,黑暗散去了许多,今夜月光极美,可苏婳无心观赏,目光一直盯着城南的方向。 那里有她曾经的家,但如今……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鲜血溢出,苏婳却浑然不觉,唯有眸光不甘的死盯着那处。 “沈柔儿。”低喃声伴随着冷笑,她眼底彻底被赤红覆盖,过了许久,满腹怨怼化为一声自嘲的笑。 她笑那时的自己太傻,只知道悲伤,未曾发现父母的死另有隐情,而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她顶着苏婳的身份想要动沈柔儿无异于是痴人说梦,眼下唯有隐忍,步步为谋,才能有机会为自己报仇,为爹娘雪恨。 而现在,她才踏出第一步。 今夜虽然没能揪出真凶,但苏老夫人明显对秦氏不满,至于苏浅青如何想,苏婳不在乎。 这后宅本就是女人的天下,谁输谁赢,从来就不掌握在男人手里。 苏婳赌对了,苏老夫人待她终究还是存着情分的。 主屋里,苏老夫人对林嬷嬷吩咐着。 “按我说的做。” “夫人那里……” “知会一声就是。” 第二日,苏婳住进老夫人院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苏府。 “什么?那个贱人居然住进祖母的院子?祖母还要亲自教养她?”苏娇听到这个消息气的把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 凭什么苏婳那个贱人能得到祖母的关护! 她怎么就没被烧死! 另一边,秦氏屋里,林嬷嬷面上含笑:“老夫人差老奴来问问夫人的意思。” 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却来装模作样的问她意见? 秦氏脸上难以保持往日端庄,不大好看:“母亲想要亲自教养孙女,哪里需要我这个做媳妇的同意?” 林嬷嬷笑笑没说什么。 门口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传进来:“母亲也是担忧祖母身子刚好,又要教养六妹妹,身子再受累可怎么是好?” 进门的姑娘瞧着二八芳龄,容貌娇好,身姿窈窕,一身淡紫衣裳,正是三姑娘苏婵。 她含笑进门:“能得祖母亲自教养,也是六妹妹的福分,” 看见苏婵,秦氏脸色好了些。 “我刚从外祖家带了一些亲手做的糕点回来,本想亲自给祖母送过去,既然嬷嬷在这,那便劳烦您替我跑一趟,等我回房收拾收拾再去拜见祖母。” 林嬷嬷接过糕点:“三姑娘客气了。” “我母亲这几日心情不好,若是方才说错了什么,还希望嬷嬷海涵。” “三姑娘说笑了。” 一场纠纷被轻易化解。 林嬷嬷走后,苏婵对秦氏道:“母亲这是何必?六妹妹的脾气秉性母亲最是清楚。” 只一句话就叫秦氏明白了。 苏婵空长了副皮囊,蠢笨不堪,就算被老夫人接去,不出三日也是会触了老夫人的霉头,要被送回去的。 “我就是气不过!” 对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秦氏面露委屈:“当年就是因为那个狐媚子作妖,我才在生你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再没为你父亲生下一儿半女,要不是我膝下无子,你祖母也不会这般看轻我,如今竟然都不顾我的颜面了!” 第13章 逃过一劫 秦氏满腹委屈,苏婵劝道:“母亲是这二房的主母,姨娘不听话想法子发落了就是,庶女不听话早点嫁了就好,何必因为一个她们与祖母生分。 “是我冲动了些,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想要对那个小野种动手!这才吃了闷亏!” “六妹妹自小养在府里,能得罪什么人?母亲仔细想想。”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那苏婳自说自话?” “隔墙有耳,母亲慎言。” 她这女儿虽年纪不大,但做事极为稳妥,她的劝,秦氏是愿意听的。 好生规劝了秦氏一番,苏婵才放心回屋,一改方才的温和端庄,眼底阴冷,满是戾气。 “姑娘,您饶命啊!当初婢子真的是亲眼看见她不动了才……” “闭嘴!”苏婵轻斥,四下看看,见无人才吩咐:“先把她带下去,别叫她说出半个不该说的字!” 又道:“要入夏了,把我新做好的衣裳给六妹妹送去……罢了,我亲自走这一遭。” 苏老夫人今早命林嬷嬷给苏婳送了不少东西,吃喝穿戴都有,木香乐得跟朵花似的,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的苏婳眼底满是笑意。 她听着木香在那不断感叹“老夫人待姑娘可真好”,心底完全被一片疑云笼罩。 昨日她能逃过一劫,多亏了那纸条提醒。 事后她特意问过木香自己在府里是否有交好的人,木香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名字来。 既然如此,那会是何人来给她送信?那人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又存的什么心思? 是心存善意,亦或是——意图利用? 眸光微闪,苏婳刚想问木香什么,就见一道浅紫身影被人簇拥着进门。 木香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规规矩矩的请礼问安。 苏婳也跟着站了起来,有点发懵。 说来尴尬,她这次落水醒来,虽然不记得太多的事情,但是至今为止身边出现的人她还认得,可是这位姑娘是谁……她是真不认得了。 苏婵自打进门便紧盯着苏婳,意外的看见她看向自己的眼中全是茫然。 她快步走来,关心的站在苏婳面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刚刚回来就听说妹妹昨夜险些遭了横祸,可吓坏了?” 她紧盯着苏婳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找到一些什么。 苏婳眸光自苏婵颈间百宝璎珞扫过,对此人的身份大抵有了数,却是浅笑着解释道:“姐姐莫怪,我前些日子落水后忘记了一些事情,不大记得您是哪位姐姐了。” “当真?”一道暗光自眸底闪过。 苏婳点头,清澈的眼底没有半点污浊。 见苏婳面上满是茫然,不似作假,苏婵轻轻抚摸了一下苏婳的脸蛋:“妹妹受苦了。”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瞬间,苏婳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面前的姑娘笑着在与谁说话,看起来面颊酡红,半带羞怯。 第14章 帕子,试探 再看看苏婵,举止端庄,笑容温婉。 与画面中的情形判若两人。 苏婳不大喜欢与不熟悉的人亲近,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垂首斟茶,浅笑道:“姐姐先坐。” 苏婵从善如流:“听说六妹妹昨日受了伤,可要好生注意着,女儿家的身子可千万不能留疤,我那有回春堂特制的玉露膏,一会叫丫鬟给妹妹送来。” 苏婳落落大方:“那便多谢姐姐了。” 苏婵道了声客气,姐妹二人又闲叙了几句就分开了。 房门关合,苏婳随口问了句:“木香,这位是三姑娘。” 木香应了声是,垂首时唇角不自觉抿起。 姑娘若是当真忘了那些事情……也好。 苏婳只顾着回想方才的一切,没注意到木香的表情。 不过这位三姑娘倒是个有趣的,明知她记不清楚,却一直没自报家门。 有点意思。 不多时,一个面善的嬷嬷带着玉露膏和几张手帕来了:“方才我家姑娘瞧六姑娘身上的帕子有些旧了,特意命婢子给您带了几张新的,您瞧瞧可还合心意。”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帕子上绣着一对儿并蒂莲花,栩栩如生。 苏婳接过帕子:“三姐姐有心了。” “六姑娘喜欢就好。”嬷嬷目光从她平静的双眼挪开,笑道:“老奴就先告退了。” 木香刚将人送走,回来就听自家姑娘问道:“从前我与三姐姐关系如何?” “三姑娘为人和善,待姑娘不错,姑娘待三姑娘……也是好的。” 苏婳看了她一眼。 木香话里明显有异,不过这小丫头是个忠心的,此刻说谎也应该不是为了欺瞒,这原身是个蠢的,怕是从前也做了不少拎不清的事情。 “我与她从前可有过节?” 木香连连摇头,小声嘟囔:“您哪敢。” 苏婳哑然,倒也是,嫡庶之分犹如天壤之别,原身又是个不受宠的,自然不敢造作。 “姑娘怎么对三姑娘这般感兴趣?” “不大记得了,自是要了解些的。”苏婳将玉露膏凑在鼻下闻了闻,忽然笑了:“我这位姐姐,待妹妹倒是真的很不错。” 陈嬷嬷匆匆回了,正见苏婵在翻看琴谱:“怪不得您说六姑娘有些奇怪,老奴此去一看,见六姑娘真像是变了个人。” 玉手微顿,苏婵问:“如何?” 陈嬷嬷道:“依老奴看,她似乎真忘了,不像是装的。” 她是苏婵的乳母,办事牢靠,最得信任。 苏婵不置可否,半晌后轻声道:“六妹妹到底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只有一个,未免单薄了些。” “老奴明白。” 晌午时分,蒋姨娘终于在花园里堵着了苏浅青,得了他晚上来看自己的应诺,心情好的很。一路哼着小曲回去,路上碰见了苏婵的贴身丫鬟,她面上喜色更深,回屋后迫不及待的问丫鬟知夏:“三姑娘回府了?” 知夏回答:“三姑娘是今天一早回来的。” 蒋姨娘面露不悦:“怎么没告诉我?” 知夏垂着脑袋没敢吱声,蒋姨娘不耐烦的又问:“苏婳呢?今个怎么没来给我请安?” 第15章 六皇子订亲的日子 知夏声音陡然小了许多:“六姑娘搬去老夫人屋里了。” 蒋姨娘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搬去老夫人院里了?什么时候的事?谁让她去的?” 知夏连忙解释:“昨夜六姑娘的屋子被人点火烧了,老夫人怜惜六姑娘,便将她带回去了。”姨娘往日里对六姑娘漠不关心,听见谁提起六姑娘更是大发脾气,昨夜的事情,姨娘没问,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主动提及,生怕自己挨骂受罚。 苏婳的房子被烧了? 蒋姨娘吃了一惊,嫌弃的皱眉:“这个扫把星,从小就招灾!罢了,不说那个没福气的东西,我与老爷两个月未见,今晚可得好好准备。” 她对着镜子试戴首饰,全然没把苏婳的事情放在心上,知夏心疼六姑娘,却是不敢多言半句,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稍晚些时候,苏老夫人把自己身边一个名唤秋月的二等丫鬟给苏婳送来了,秋月瞧着是个机灵的,容貌也算清秀,一口一个姑娘唤的脆生生的,没有半点怠慢。 苏婳在老夫人院里安顿下来,一晃,已是两月过后。 这日她依旧早早起了,给苏老夫人端去了滋补身体的汤药。 “说了叫你好好休息,怎么又亲自来了。”苏老夫人嘴上嗔怪,面上笑意融融。 苏婳浅笑:“祖母这几日觉着如何?” “想来这些日子有你陪着说话,心情不错,这头脑也清明了许多。”苏老夫人说着叫丫鬟给苏婳搬来了椅子,对这个孙女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本来只是觉着苏婳这孩子可怜,打算暂且带一段时间,可相处了两个月下来,她愈发觉着这孩子聪明伶俐,又孝顺贴心的很。 唯一叫她忧心的是,先前妄图伤害苏婳的歹人并没被揪出来。 “祖母福泽深厚,菩萨定会保佑您平安健康的。” 苏老夫人年轻时陷于后宅内斗,患了头疾,常年累月下来,愈发严重,如今时时作痛,夜不能寐。 她先前寻机会摸了苏老夫人的脉象,心里有数,每日煎药时特意在其中添了两位药,不过这添的药材不足以彻底将苏老夫人的病症祛除。 毕竟她现在手里的筹码不多,一丝一毫,都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正思索着,苏婳忽听苏老夫人道:“三日后端和王妃过寿,咱家也接了帖子,你记得准备准备,我带你出去走走。” “孙女明白。”苏婳前世身为大将军嫡女,见惯了这种场面,倒是不觉如何。 这边苏老夫人见自家孙女宠辱不惊,真真是个不错的苗子,更为欣慰,话说回来,她这孙女在自己这里养了两个月,出落的愈发水灵,肌肤细腻,容颜娇俏,同两月前相比,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记得好好装扮,那般大的场合,千万别叫旁人小瞧了去。”苏老夫人语重心长,这女儿家,自然是要为了将来好好打算的。 苏婳感觉的到苏老夫人对自己是真心疼爱,浅笑盈盈,又说了一会话才离开。 这两个月,苏婳将自己的身子骨调养的好了些,只是这身子从小就被人投毒,朝夕之间难以彻底祛除。 主仆二人走到花园,苏婳忽然听见一阵喜庆的锣鼓声,隐隐还能听见人声鼎沸。 她好奇:“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木香摇头,不远处修剪枝叶的小厮听见,笑着上前请礼:“六姑娘应该不知,今日是六皇子与沈家大姑娘订亲的日子,听说六皇子极为看重沈家大姑娘,单是订婚场面就极其宏大!外面现在十分热闹!” 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般在苏婳耳边炸响,耳鸣声盖住了外面的喧闹。 第16章 三姐姐的心意 阳光照射在苏婳身上,可她却感觉异常阴冷。 父母惨死,自己名声被毁,而这都与她曾经的好姐姐有关,如今她又踏着自己的尸骨谋了一场好婚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却偏偏又是那么令人不敢置信,苏婳眼前一黑,连连倒退几步。 木香忙扶住了苏婳:“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苏婳紧握着木香的手堪堪站稳,微垂的眸子里已是一片血色。 街上锣鼓喧天,六皇子与沈柔儿的婚事为人津津乐道,而曾经被世家贵女羡慕的沈檀儿却受万人唾弃,尸身被埋葬在冰冷的泥土之中,受万虫啃食。 何其讽刺!何其悲哉! 苏婳不想激动,却难以控制自己,抓着木香的手愈发用力。 木香吃痛,生生忍着,万分担心:“姑娘您还好吗?奴婢去给您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苏婳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木香的手,苍白着面色,一步一缓的踏向自己的院落。 锣鼓声依旧绕耳,背叛的辛酸与锥心的痛楚让她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 木香吓得不轻,连忙过去扶她,却见自家姑娘忽然抬头,似是在与她说话,但更像是喃喃自语:“木香,我得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 老夫人要带着六姑娘去端和王府赴宴的消息瞬间传的满府皆知,许多人都惊讶不已,真没想到这六姑娘走了狗屎运,竟然得了老夫人的喜爱。 秦氏同样惊诧:“老夫人亲口说的?” 管嬷嬷心里对苏婳有怨,见缝插针:“先不说这六姑娘是个庶出的,上不得台面,单说她如今规矩怕是还没学好,要是在王府里丢了人,影响的可是咱们府里的颜面,对咱们姑娘的婚配……” 说着她还特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苏婵,满眼担心。 秦氏皱眉,刚想说话就听苏婵道:“庶出也是咱们苏家的血脉,管嬷嬷日后万万不可再说这话。” 管嬷嬷忙道自己不是,苏婵没理会她,对秦氏道:“母亲,咱们这房一共就三个姑娘,既然祖母带了六妹妹,也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秦氏不赞同:“那苏娇……” 苏婵笑道:“母亲放宽心,女儿自是会看好两位妹妹的。” 且说苏娇得了消息,立刻欢天喜地的把自己最好的衣裳首饰都翻了出来,对秦氏格外感恩戴德。 苏婳这边一片宁静,直到陈嬷嬷前来。 “三姑娘听说六姑娘明日也要去端和王府,特意命老奴给您送来了身衣裳,这是京里最时兴的样式,很趁您的颜色。” 蜀锦配着苏绣,的确是上好的衣裳,只是…… “这衣裳似乎华贵了些。” 陈嬷嬷笑道:“女儿家就该打扮的好看些,这是三姑娘特意为您精心挑选的,一片心意,六姑娘可不能辜负。” 辜负二字都说出来了,苏婳若是再推脱可就是不识抬举了,她收了东西,叫兰香送走了陈嬷嬷。 木香笑的没心没肺:“三姑娘可真好,婢子正犯愁您明日该穿什么呢!” 苏婳扯了扯唇角,掀开衣袖看着自己腕上已经恢复好的伤口,又看了眼桌上的衣裳,朱唇轻启:“既是三姐姐的心意,自然不能辜负。” 最后两个字她咬的重了些,木香也终于听出了不对,脸上笑容一僵:“姑娘,您是说……” 第17章 王府赴宴 珠帘叮铃,苏婳道:“茶凉了。” 木香看了眼进门的兰香,放下衣裳转身去沏茶。 兰香走到苏婳跟前,从荷包里掏出了几颗碎银子:“姑娘,不知为何,管嬷嬷方才给了婢子二两赏钱。” 她本来叫秋月,兰香是苏婳给她赐的名字。 “既是赏你的,收着就是。”苏婳淡淡道,看起来无动于衷。 兰香一时捉摸不透苏婳的心思,索性收在掌心,听见外头敲门声响起:“应是有人来送午饭了,姑娘稍等。” 说起午饭,苏婳来了兴致,可当她用银针验过了,再次失望。 根据脉象来看,她的身体应该是常年累月服用毒药才这般孱弱,可是自从她搬到苏老夫人这里,就从未在饭菜里发现过半点不对。 到底是谁会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从小下毒?这人跟那天刺杀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同一人,那就有意思了。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苏婳陪同苏老夫人用过早饭,才与秦氏、苏婵和苏娇会合。 苏家有三房,今日前去赴宴的都是大房的女眷,二房三房对此颇有微词,但是当着苏老夫人的面,谁也不敢造次。 秦氏打扮端庄,瞧见苏婳只是淡淡的挪开视线,给苏老夫人请了安。 苏娇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头上还戴了一支赤金牡丹,这可都是她压箱底的宝贝。 本来她想着今日这打扮,虽不能跟苏婵相比,但肯定能压苏婳一截,在那沾沾自喜。可当看到苏婳时面色一变,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嫉妒与震惊。 自从苏婳被接到老夫人房里,她们就没怎么见过面,再见竟然判若两人。 只见她今日身穿红色霓裳,腰间缀着羊脂玉环,皮肤白皙娇嫩,桃目含笑,眼下那颗朱砂痣格外夺目,平添了几分娇媚。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瘦弱,但气度竟然没被这身衣裳压下去,若是不说,谁也不会想到她只是一名庶女。 苏婵压下眼底的波澜,笑着上前握住了苏婳的手,对苏娇道:“六妹妹生的可真好看,五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听到旁人夸赞苏婳,苏娇愈发嫉妒,但是当着苏老夫人的面也不敢造次,应付的点了一下头便不再看她。 苏婳看着苏婵身上素雅的浅紫衣裳,只是浅浅一笑,扶着苏老夫人上了马车。 “张扬了些。” 马车上,苏老夫人突然道。 苏婳知她说的是衣裳,垂首道:“孙女也这般想,只是陈嬷嬷送来的时候说莫要叫孙女辜负了三姐姐的好意,便……”她抿了抿唇,故作为难。 苏老夫人自然听得懂,打量着面前颜色鲜妍的小姑娘:“好在首饰用的不错,不至于喧宾夺主。” 一路上,她给苏婳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苏婳同样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从前赴宴,她是将军嫡女,可以不给任何人颜面,但如今她只是个小小庶女,该谨言慎行。 端和王乃是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亲叔叔,尊贵显赫,京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攀上端和王府,以苏家在京中的地位,这次能收到端和王妃的帖子实属意外。 进了王府,苏家人被带着去给端和王妃请安,苏家门户小,姑娘们只在门口遥遥磕了个头就被人带了出来。 “郡主在后院待客,我带你们过去。”苏婵轻车熟路,特意叮嘱苏娇:“这里不比自己家,五妹妹可得机灵着点。” 苏娇笑着称是,眸光不经意间划过苏婳的衣角,闪过一抹暗芒。 第18章 撞衫,长乐郡主 端和王扶持太子,与六皇子不怎么对付,因为这个原因,苏婳前世与端和王府的人来往不多,而如今沈柔儿与六皇子定了亲事,应该也不会来。 心里滋味复杂,袖中拳头握紧又松开,苏婳一行三人到了王府花园。 还未走近就已经听见说笑声不绝于耳,走近些,就见闺秀们精心打扮,争奇斗艳,将周遭的花草树木衬得没有半分颜色。 三人踏进花园,有眼尖的眼神微变,同身侧的人窃窃私语,很快,不少人好奇的看来,只这一瞬间,空气凝固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苏家姐妹三人,面上神情各异。 准确的说,她们看的人是苏婳。 脚步微顿,苏婳的目光快速的从众人面上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个同样身穿红裳的少女身上。 那姑娘瞧着二八芳龄,圆脸杏目,明明是张讨喜的容貌,气质却格外盛气凌人。 这位就是端和王妃最小的嫡女,长乐郡主。 最重要的是,苏婳所穿的衣裳,除了绣花潦草凌乱了几分之外,几乎和长乐郡主身上的一模一样! 四目相对,苏婳微微垂首避让,余光扫过身侧那道淡紫身影,心里翻江倒海。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京中谁人不知长乐郡主嚣张跋扈,哪怕是上辈子的她见着了这位郡主也会选择绕路走,尽量不沾染这个麻烦。 现如今她竟然穿了和长乐郡主一模一样的衣衫,冲撞了人家,这件事很难收场! 苏婳心中快速思索,如何妥善解决。 苏娇吓得不轻,立刻后退了几步和苏婳拉开了距离,生怕连累自己,苏婵则是惊讶的看着苏婳,满目担忧。 至于其他人,都在看着热闹,窃窃私语。 长乐郡主大步走来,趾高气扬:“你是什么人?本郡主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说完,她目光打量了一眼面前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裙衫,面色更为难看。 她这衣裳的花样布料都是自己亲自挑选,由顶尖的苏绣师傅亲手缝制,就是为了能在今日艳压群芳。 而这个女子竟然穿着和她一样的衣裳!她是存心是要给自己难堪?亦或是……也有心同自己争辉? 长乐郡主居高临下,苏婳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郡主,家父姓苏,乃户部侍郎。” 苏侍郎之女? 长乐郡主这才看了苏婵一眼,苏婵在京中有些才名,她是听过的,可眼前这个不知规矩的女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婵见状上前行礼:“我这庶妹不懂规矩,冲撞了郡主,我替她给郡主赔不是,还望郡主大人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苏娇轻轻拉了一下苏婵衣袖,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叫附近的人听见:“蒋姨娘在家里受宠,六妹妹自小就不懂事,如今害的三姐姐替她赔罪。” 只差明着说她苏婳不懂规矩,没有教养。 从始至终,苏婳没为自己辩解一句,只默默的看着,听着。 她人微言轻,贸然开口毫无用处。 木香在后面脸色煞白,却只能干着急。 那天姑娘收了三姑娘送来的衣裳之后明显是感觉到了衣裳不对劲的!可是姑娘却还是穿来了!如今竟然遇着了这样的事情!可该如何才好! 长乐郡主听到这女子竟然只是区区一个庶女!面色更为难看!长乐郡主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这身衣裳烧了!也不愿意同她穿着一样的东西! 她大声质问:“这身衣裳是本郡主亲自设计,你是从哪里偷看到了样子?偏偏还画虎不成反类犬!真是贻笑大方!来人,给我把她的衣服扒了!” 第19章 苏娇心中恨死了苏婳 人群之中,不少人看着苏婳的目光格外轻蔑。 苏婵面色赤红,看起来十分羞臊,但还是道:“郡主息怒,六妹妹她……” 眼看下人听从郡主的话就要上前,苏婳满脸疑惑的打断苏婵 “偷来的?可是三姐姐送我这身衣裳的时候明明说是她特意精心挑选的,三姐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您快些同郡主解释解释。” 母亲曾经教导过她。 当你没办法解决眼前问题的时候,不要想着委屈自己息事宁人,而是要把事情闹得足够大,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站出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而眼前,祸水东引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苏婵她心存歹念,也不算无辜。 苏婳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刻把大家的视线都引到了苏婵身上。 下人们都是听主子发话的,此刻也不知该不该上前,索性待在原地等候命令。 苏婵心下暗道不好,她本来想着以苏婳那唯唯诺诺的性格,此刻不吓傻了也肯定不敢多说半句话。 但是苏婳开了口,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人以为是狡辩,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苏娇就质问道:“三姐姐何时给你送衣裳了?六妹妹你怎么能说谎呢?” 苏婳反问:“三姐姐有没有给我送东西,五姐姐怎么会这般清楚?” 苏娇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没法回击。 长乐郡主被她们吵的头疼,也管不得到底谁是谁非!甭管今天这主意是谁出的,总之逃不出苏家这几个姑娘!敢利用她来闹事!这几个人可真是活腻了! 她心跳的微微有些快,素手轻抚胸口。 “够了!这里是端和王府!可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你们这样放肆!可有把我端和王府放在眼里!” 苏婵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满腹搜刮对策,苏娇再次默默退了一步,苏婳倒是不急,反正眼下大家都入了水,要倒霉大家一起来,谁也跑不掉。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身着黄裙的姑娘站了出来:“长乐,苏家姑娘应是无心之失,既然已经解释过了,你就莫要不饶人了。”她匆匆走到长乐郡主身边,低声问:“可是又不舒服了?” 长乐郡主没说话,只愤怒的看着苏家姐妹三人。 黄衣女子又低声道:“你知晓自己的身体如何,不要轻易动气,况且今日是姨母寿宴,你别惹事,再说,一会事情传出去,你便不怕他又觉着你不讲道理?” 几句话下来,长乐郡主沉默,神情略有犹豫:“今日这事暂且算了,日后别再叫本郡主在京中见着你们!” 虽然没发难,但是这一句话就堵住了苏家姐妹日后出去交际的可能,毕竟谁也不敢触了这位郡主的霉头。 苏娇面如死灰,心中恨死了苏婳。 苏婵欠身对黄衣女子道谢:“方才的事情,多谢孙二姑娘。” 孙芊蔚只淡淡颔首,不着痕迹的多看了苏婳一眼,便拉着长乐郡主离开了。 苏婳不动声色,思忆着方才长乐郡主抬首抚胸的动作,心里略有算计。 人群追随长乐郡主而去,苏婵这才转过来拉住了苏婳的手,十分愧疚:“今日真是对不住六妹妹,我本想着妹妹第一次出门,应该没什么准备,便让丫鬟去买些首饰来,那衣裳就在成衣铺子里面摆着,我也不知郡主为何会那样说,都怪我好心办了坏事,连累了妹妹。” 第20章 没有机会了 苏婵话里话外都是为她考虑,还将自己摘了出去,一切都是丫鬟所为。 苏婳心里有数,却轻叹了口气:“不怨姐姐,姐姐也是一番好心,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 她双目澄澈,看不出半点异样。 苏婵道:“无论如何,郡主身份贵重,事到如此,我还是要向郡主赔个不是,妹妹且在这里等我,莫要随意走动。” 苏娇冷不丁来了句:“某些人冲撞了郡主,害的别人陪她一同受罪。” 苏婵匆匆离开,苏娇紧随其后,苏婳刚刚得罪了长乐郡主,自然不会有人来与她攀谈,整个花园里只有苏婳身侧空空如也,格外冷落。 兰香急得都要哭了:“姑娘,您才第一次出门就遇着了这种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受着周围不少打量嘲笑的目光,苏婳淡淡道:“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木香也心焦,却是忍着没说,只安静的跟在自家姑娘身后。 不多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悄悄走了过来,欠身道:“苏六姑娘,我家姑娘有请。”见苏婳满眼疑惑,她解释道:“我家姑娘乃是长乐郡主的庶姐,方才目睹您被郡主刁难,心生不忍,特意叫婢子带您去换身衣裳,以免一会又惹恼了郡主。” 苏婳心下微转,随丫鬟去了,却是没见着那位好心的“郡主庶姐”,只是被带进了一个房间,丫鬟将衣裳放下就出去了,还特意叮嘱了几句叫苏婳别透漏出她家姑娘帮忙之类的话。 兰香在外守着,屋里只有苏婳主仆二人,木香这才忍不住问:“姑娘,您明知道三姑娘她……为什么还要穿着这身衣裳来?” “我忘记了一些东西,对很多事情难以分辨。”苏婳道:“没有一个歹人会在你有防备的时候亮出尖刀。” “可是您这样太过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至少今日她确定了苏婵对自己并无善意。 “你先前说,三姐姐待我还算不错。” “确实是这样的。”木香有些愧疚,但是她真的没有说谎。 既然二人先前关系还算凑合,苏婵没理由当众刁难她,那么也就是说,她和苏婵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木香不知道的事情。 苏婳轻轻拍了下木香的肩膀,安慰道:“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木香强颜欢笑,想伺候苏婳换衣裳,可自家姑娘却不动。 她纳闷。 苏婳看着这单纯的小丫头,只得耐心解释:“咱们并不曾亲眼看见,更不知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况且我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冲撞了长乐郡主,区区一个庶女,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得罪倍受宠爱的嫡妹?” 木香不傻,一点就透:“姑娘是说,这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且看着。”苏婳看了一眼桌上浅粉色的衣裙,眸色深不见底。 花园另外一偏僻地界,苏娇迫不及待的邀功:“三姐,我方才表现的怎么样?” 苏婵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把自己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戴在了苏娇的手上。 “多谢三姐。”苏娇高兴不已,却也难免担忧:“只是今日被她这么一搅和,长乐郡主怕是要把咱们一起记恨了。” “不会的。”苏婵说着看向不远处的水面,低喃自语:“没有机会了。” 第21章 栽赃,落水 苏婳特意等了一会才出门,兰香见她依旧穿着方才的红色衣裳,微怔,那等候的丫鬟也诧异:“苏六姑娘怎么没换衣衫?” 苏婳浅笑:“衣裳有些紧,穿着不大合适,但还是要多谢你家姑娘,今日不大方便,日后有机会再当面道谢。” “可是……”丫鬟还想再说什么,苏婳已经带着木香抬步离开。 丫鬟微微皱眉,快速跑开。 苏婳带着两个丫鬟走在鹅卵小路上,忽然问了句:“兰香,你可知这王府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兰香道:“婢子未曾来过,并不知晓,只记得回花园的路。” 木香在后头跟着,满头雾水。 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她问姑娘既然明知有诈为什么还要来,姑娘说想要钓鱼。 钓鱼……钓的是哪条鱼?去哪钓? 说来也巧,木香刚想这个问题,就走到了一片荷塘边上,荷包含苞,水面粼粼,十分好看,唯一不巧的是……长乐郡主竟然也在荷塘边上!而且看起来怒气冲冲。 说是冤家路窄,也不为过。 木香紧张不已,苏婳却只注意到了长乐郡主身上新换的粉色衣衫。 思及方才丫鬟手中那矜贵锦缎,她唇角轻勾。 可真是巧呢。 荷塘边上,长乐郡主气恼的将石子踢落,溅起一片涟漪。 丫鬟连声劝慰:“郡主,您别生气,周公子他一定不是故意不理您的,只是……” “别说了!那日诗会上,他频频向李霜儿侧目!李霜儿样貌不佳,唯独那日一身红裳惹眼,他一定是喜欢红裳的!本来我今日精心打扮,可是却被那个女人搅和砸了!” 长乐郡主越想越恼,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恶气,提起裙摆刚想去寻苏婳算账,就看见了不远处那刺眼的一抹红。 “来得正好!你给本郡主过来!” 长乐郡主怒气冲冲,两辈子加在一起,苏婳第一次觉着自己真的无辜,更是没想到那设局的人竟然能把手伸到这王府之中。 上一世长在深宅,她深知真假对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解决这一切。 “不知郡主唤我来有何吩咐。” “好你个……”长乐郡主刚要发难,丫鬟忙拉着:“郡主,您身子不好,千万忍着点,可别动气。” 忍着点?她堂堂长乐郡主凭甚要忍让一个小小庶女!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加油,长乐郡主更加烦躁,指着苏婳训斥:“刚才本郡主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冲撞本郡主!到底安的什么心?” 心脏跳动的愈发激烈,长乐郡主指尖忍不住颤抖,可一想到那人今日对自己冷落的态度,长乐郡主就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面对这么一个不讲道理,偏偏还身份贵重的女子,苏婳甚觉心累:“我若说一切并非我本意,而是有她人刻意安排,郡主信么?” 到了这个时候还敢狡辩!长乐郡主气急败坏:“本郡主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怕是日后这京城里什么玩意都敢踩在本郡主头上作威作福了!” 话落,她甩出了一个巴掌。 躲还是不躲? 苏婳略微犹豫,可没等她做出选择,忽然被人从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这一掌力道不重,但不知为何,她脚下滑的厉害,向前一扑,正好把长乐郡主撞进了湖里,而她自己却只是摇晃了一下就站稳了。 噗通一声,苏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尖叫:“快来人啊!苏六姑娘把郡主给推进湖里了!” 第22章 看戏 长乐郡主不会水,在水下无助的扑腾。 立刻就有人拽住了苏婳的胳膊:“快抓住她!” 苏婳声量盖过了尖叫的丫鬟:“制住我有什么用?还不快找通水性的来救人!” 长乐郡主的丫鬟这才如梦初醒,喊着救命,很快就有路过的婆子跳进池塘里把长乐郡主拖了上来。 长乐郡主衣衫湿透,发丝牢牢贴在脸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耳边指责声警告声不绝于耳,面对这专门为自己设好的局,苏婳百口莫辩,面色凝重。 方才她趁乱仔细观察过,昨夜刚下过雨,荷塘边地面泥泞,唯有这一小片干爽的地方能留人小站。 趁着所有人慌乱的间隙,她问木香:“方才是谁站在我身后?” 木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婢子,还…还有……”她忽然间看向旁处,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苏婳按住了肩膀:“好,我知道了,你记得,方才站在我身后的人只有你自己。” 木香目光闪烁,不懂姑娘是什么意思,但很听话的点了头。 那边查看长乐郡主情况的丫鬟忽然惊恐的大叫:“不好了!出事了!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来!” 兰香吓的噤若寒蝉,木香也怕,但始终守在苏婳身边,大有谁敢动自家姑娘,就和人家拼命的劲头。 苏婳蹙眉,想看看长乐郡主的情况,却被丫鬟拦住:“你要干什么?” 长乐郡主从落水到被救上来前后不过几息之间,苏婳笃定她不会出事,现在昏迷估计只是呛水闭气,但如果耽搁的时间长了,一切就不好说了。 “我懂些医术,能救郡主。” “不行!就是你推郡主下水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 “我人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出了事情我自会负责!”苏婳怒视回去,拨开死守着长乐郡主的丫鬟:“不想让郡主出事,就都给我让开!” 丫鬟被苏婳的强势吓的一怔,缓过神来她已经跪坐在了郡主身侧,右手摸着郡主的脖颈道:“尚有脉搏,人暂且没事。” 话落,苏婳双手交叠不断按压着长乐郡主的胸腔。 “你这是在干什么?赶快住手!” “闭嘴!别吵!” 丫鬟上前阻拦,却见长乐郡主在苏婳的动作之下有了反应,将水都吐了出来。 就在这段时间内,花园里的姑娘都闻讯赶来,三三两两站在一处对着苏婳和长乐郡主指指点点。 孙芊蔚不顾仪态匆匆跑来,扶起了长乐郡主:“长乐,你怎么样?” 长乐郡主刚刚苏醒,茫然的摇了摇头,待稍微清醒一些后立刻嚷嚷道:“苏婳呢?好她个苏婳!竟然敢推我!真是……”一句话没说完,她余光忽然瞥见人群之外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再看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巧,她这一躲正好看见了跪坐在自己身侧的苏婳,顿时一股火气从心底蹿了上来,直接厥了过去。 “长乐!”伴随着一声惊呼,端和王妃到了。 第23章 告状,偿命 太医珊珊来迟。 苏婳被人拉到了一边,端和王妃匆匆扫了她一眼,命太医赶快为长乐郡主诊治。 太医经常前往端和王府为长乐郡主医治,对此见惯不怪,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针,可这次他施针过后,长乐郡主却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太医脸色一变,又操作了一番,长乐郡主依旧紧闭双眼,他擦拭着额上汗珠,捏着银针的指尖已经颤抖,反复诊脉三次,终于面如死灰,颤颤巍巍的道:“禀王妃娘娘,长乐郡…郡主她……” 端和王妃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长乐她怎么了?” “王妃娘娘恕罪!郡主没了气息!怕是……”太医抖如筛糠,料想自己今日怕是要被此事连累,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 端和王妃听了这话,眼前一黑,立马抱起了湿透了衣衫的长乐郡主:“赵太医,你再好好看看,我儿吉星高照,绝不会有事!” 孙芊蔚也道:“长乐她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气息?” 长乐郡主的贴身丫鬟面如纸色,知大难临头,连忙指着苏婳告状:“娘娘!是她!是她害得郡主落水!她方才还一直按压郡主的胸腔!是她害了郡主!”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苏婳身上。 “真没看出来,这苏六姑娘竟然有这般歹毒的心肠!” “方才郡主当众责难她,她怀恨在心也是有的。” “长乐郡主千金之体!她这次怕是要赔上这条小命了!” 端和王妃紧紧抱着长乐郡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感受着女儿悄无声息的身体,她几近崩溃! 苏婳没有理会丫鬟的指摘,紧皱眉头,思索着这一变故。 从长乐郡主那时在花园里刚一动气便抚住胸口面色微变来看,她应是患有心疾,至于严重程度尚不可知,而且她方才观察了,太医给长乐郡主施针的位置就是治疗心疾无误! 书中言,真心痛,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就算再严重的心疾,也不可能在朝夕之间便夺取人的性命,长乐郡主一定还有救! 她甩开拉住自己的丫鬟:“禀王妃,我有办法能保郡主安然!” “住口!”端和王妃唇角颤抖,看向苏婳的目光一片冰冷:“就是你害的我儿?” 端和王妃身居高位,本就不怒自威,现在因为长乐郡主的事情更是盛气十足,咄咄逼人。 面对这样的场面,苏婳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否则长乐郡主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娘娘,此事稍后我会跟您做一个解释,此刻先救回郡主的性命要紧,我懂些医术,真的有办法救郡主。” 掌心微微湿润,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 “可真是笑话,你区区一介女流……”太医摇了摇头,再没说下去,可眼中的轻蔑任谁都看的出来。 端和王妃厉声斥道:“好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害了我儿性命竟然还敢口出妄言!来人!将她带下去!我要她为我儿偿命!” 第24章 心疾 婆子上前拿人,苏婳抢先一步跪坐在端和王妃面前,紧盯着她的双眼:“长乐郡主患有心疾,我说的可对?” 长乐郡主的确自小就患有心疾,这事除了亲近的人和宫中极为太医外没人知道,听见苏婳将此事说了出来,端和王妃目光凌厉。 “你怎么知晓?” “我说过,我会医术,如果耽搁下去,郡主的性命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后面几句对话外人不得而知,苏娇眼看苏婳要倒大霉,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三姐,这回她可是难逃……” 话没说完,她忽然被人猛掐了一把。 “闭嘴!”苏婵低声呵斥,双眼死盯着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被苏婳推入水中淹死,她苏家尚可弃车保帅,可眼下苏婳竟然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为长乐郡主诊治,这会把苏家也连带着拖下水! 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对面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冲她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 这是…… 眸光闪烁,苏婵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看向苏婳的目光愈发冷淡。 见眼前的女子目光笃定,不似妄言,端和王妃略有些犹豫,婆子们见状停下了动作。 孙芊蔚看着苏婳,刚想开口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入耳。 “既然太医束手无策,不妨叫她一试。” 听见这声音,闺秀们纷纷垂首避让。 苏婳闻声心下微动,微微侧目,一道玄色身影的身影映入眼帘。 蟒袍玉冠,清冷矜贵。 此人乃是先皇的遗腹子,也是如今圣上唯一的嫡出弟弟,靖王萧阳。 “正卿。”看见萧阳,端和王妃立刻就寻到了主心骨:“你方才说什么?叫她一试?” 正卿是萧阳的表字,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唤。 萧阳走到近前唤了声婶母,凤眸不着痕迹的轻扫过那道红色身影:“长乐已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端和王妃似乎对萧阳的话极为信服,闻言看了苏婳一眼,眼底纠结片刻:“既然如此,我容你一试,只是你听好了,今日你若救回郡主,本王妃可饶你不敬之罪,但郡主倘若有半点闪失,你自刎谢罪!” 自从萧阳到场,周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靖王年轻有为,容貌过人,更是身份贵重,这京中不知多少女儿想入主靖王府,如今见了他,自是各个矜持,半句闲话也不敢多说。 长乐郡主情况危急,苏婳也来不及向萧阳正式道谢,只叫端和王妃将长乐郡主平放在地上,问道:“郡主平时是否有胸痛彻背,心悸气短,喘、息难卧的症状。” “有。” “病症大概有多长时间了?” “这……” “可是天生就有?” 丫鬟没敢应答,下意识看向端和王妃。 苏婳一看就明白了,翻开长乐郡主的手掌,将银针刺入内关穴,双手用力的按压着她胸口处的鸠尾穴。 太医一看就知这女子的确懂些医理,只是…这怕是也无力回天! 孙芊蔚扶住了浑身发软的端和王妃,心里也担心的不行,但还是轻声劝慰:“姨母,长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端和王妃双手合十,祈祷着佛祖千万要保佑自己这唯一的女儿,也不忘叫赵太医盯着苏婳。 因为萧阳的到来而寂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苏婳一个女儿家竟然会医术?可真真是奇闻! 第25章 玄城王氏 苏婵和苏娇面面相觑,更是不知道苏婳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旁人不知道苏婳几斤几两,她们还不知道吗?可看苏婳似乎很是胸有成竹…… 二人很有默契的分开目光,各怀心思。 孙芊蔚掌心的帕子被扯的变形,终于忍不住问:“苏六姑娘,如何?” 苏婳没抬眼,只回答道:“郡主乃是心气不足,血脉瘀滞,需益气活血,助阳通脉,我方才已经寻到郡主脉象,孙姑娘大可放心。” 只是这脉像沉纤细弱,说明其状态不大好。 沉思半瞬,她果断施针。 赵太医在一旁看着,满目疑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问道:“敢问苏六姑娘用的可是玄城王氏一脉的针法?” 苏婳手下动作微顿,并没回答。 这边赵太医早就忘了自己的性命之忧,双目精亮,继续追问:“敢问苏六姑娘师承何人?” “没有师承,跟着古书自学而已。”苏婳随意搪塞了一句,但听在旁人耳中,她这可是变相的承认了。 许多人看向苏婳的目光都变了。 玄城? 那地方不是早在几年前就被故去的沈大将军带兵剿灭了吗?而那玄城王氏一门也早已避世,千金难求其弟子出山一次。 这苏婳一个内宅庶女,怎么能和玄城王氏一脉扯上关系? 赵太医怕是看错了? 端和王妃心底突然生出了些许希冀。 她身侧,萧阳凤眸微深,看向苏婳的目光多带了几分打量。 众目睽睽之下,苏婳始终沉默冷静。 一刻钟后,长乐郡主终于吐出了一口郁气,呼吸恢复了平稳,双眸缓缓睁开。 为了避免长乐郡主瞧见自己再气晕过去,苏婳果断起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端和王妃瞧了大喜,叫赵太医前去验看,赵太医道:“苏姑娘这针法十分了得!郡主已经脱险,安然无恙!” 端和王妃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闺秀们一窝蜂的围了上来,一言一句满是关切。 苏婳很有眼力见的默默退到了一边,不紧不慢的整理好了方才因为跪坐在地上而褶皱湿润的裙摆。 昨夜这场雨下的可真是不小。 木香喜极而泣,偷偷抹着眼泪,苏婳注意到了。 “哭什么。” “婢子怕姑娘出事。” 苏婳掏出帕子给木香抹了眼泪,浅笑道:“傻丫头,你家姑娘要长命百岁才对。” 木香用力的点头,那傻乎乎的模样惹得苏婳莞尔一笑。 不经意间,觉察到一道视线正在注视自己。 她循着视线看去,意外的瞧见那人竟是萧阳。 男子长身玉立,清冷矜贵,她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屈膝对他行了个礼,聊表谢意。 他微微颔首,勉强算是还礼。 萧阳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从不多看谁家姑娘半眼,且苏婳也不认为自己值得他过多关注,所以并不知道他看向自己是什么意思,正用目光试探,忽然被人抓住了胳膊:“六妹妹,你怎么样?方才可真是叫人担心。” 第26章 自证清白 转过头,苏婳见苏婵满脸担心的看着自己,苏娇跟在她身后,满脸失望。 她收回目光,对着苏婵微微一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三姐姐怕什么。” “是啊。”苏婵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是啊,该怕夜长梦多的。 苏婳浅笑着颔首,就在苏婵松了口气,想带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扬声道:“王妃请留步。” 那边婆子正好抱起了长乐郡主,簇拥着端和王妃打算离开。 虽说是苏婳救回了长乐郡主,但此事因苏婳而起,端和王妃对她没有半点感激,更不会有半点好脸色,不耐烦道:“本王妃方才答应过你,网开一面不再追究此事,你自行离去就是。” 这女子颇不识好歹! 刚抬步,却又听她道:“郡主落水,并不是我推的,而是遭奸人所害。我被冤枉是小,郡主安危是大,难道王妃可以容忍这王府之内存在想要暗害郡主之人?” 苏婳没傻到直接开口为自己申冤。 没人会在乎她的清白,她的解释更不会有人听,但是端和王妃一定会在乎长乐郡主的安危! 而她清清白白的来,就绝对不可能带着一身污水走出这个府邸! 果然,端和王妃顿住了脚步,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苏婵复杂的注视下,苏婳走到端和王妃面前道:“我不是傻子,哪怕真的对郡主怀有怨恨也不会做的这般明显,今日我是被人利用,至于利用了我的人,就在这座府邸之中,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郡主既然已经无恙,王妃可以暂且将她交给稳妥之人照看,至于今日的事情,我自会如实向王妃禀告。” 话声刚落,孙芊蔚低声在端和王妃耳边说了些什么。 端和王妃闻言眸光微烁,叫婆子先将长乐郡主送了回去,目光扫过这园子里的姑娘们,沉声道:“今日府内生故,还请各位姑娘配合,暂且不要随意行走。” 苏婳心思微定。 “她这是又要闹什么?”苏娇不满的很:“王妃娘娘都说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苏婵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看来,我真是小看了咱们的这位六妹妹。” 苏娇不以为然,还在抱怨:“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走?我都要饿死了。” 萧阳一介男子,不便在后院多留,既然长乐郡主已经无恙,他与端和王妃说了一声,带着随从离去。 苏婳正好站在端和王妃面前,衣袖浮动间,她闻到了他身上极淡的檀香味道。 檀木味辛,性温,无毒,可镇静安眠,但无论是从味道还是价值来看,沉香都比檀香更适合他的身份。 手指微动,她面上不动声色,直到这檀木香气彻底散去。 萧阳这一走,可叫不少姑娘好生失望。 苏婳没有心思看热闹,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对端和王妃说了一遍,又引她来到荷塘边。 “郡主是在这里落水的,当时郡主站在里侧,我站在这个位置。” 她指给端和王妃看,随即蹲下摸了一下地上的草,草上看起来湿答答的,是被雨水打湿。 但实际上…… 第27章 设局之人 苏婳用帕子擦拭掉手上的水,水渍很快消失,留下了一抹油痕:“王妃可派人查验清楚,昨夜雨势颇大,这荷塘边道路泥泞,唯有此处干爽如故,而这好端端的草丛上又为何会出现油水。” 方才她趁着众人慌乱的时候仔细回想过,虽然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但是那个力道根本不至于让她失去重心,而荷塘边还算平整,更不可能会脚滑,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里肯定被人动过手脚。 事实果然如此。 端和王妃面色凝重,派人去看了一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心思更沉了几分。 按照苏婳所言,从她被人利用穿着这身仿制的衣裳进府起,就一直在故意在引长乐动气,而长乐患有心疾不能生气这件事情没有几人知晓。 更何况,能在这王府内提早设置圈套的必然不是外人,而苏婳如果不会医术,长乐出事后她定然不会听其狡辩,直接将其发落。 一切都是冲着长乐来的。 “查!”端和王妃动怒,周围之人皆噤若寒蝉。 因为苏婳所穿衣裙乃是苏婵亲手所赠,端和王妃叫人将苏婵带进屋子问话。 这期间苏婳一直在外面等候,直到苏婵被人带出来,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是浅淡微笑。 “恭喜六妹妹,很快就要洗刷冤屈了。” “但愿,三姐姐也会为我祈祷的,对。” 苏婳话音落下,就又被丫鬟请进了屋里。 她心中无愧,双目坦然。 端和王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间,又问了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便有婆子来报:“娘娘,郡主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她那时因为苏姑娘的衣裳动怒,后来又…因为一些小事心里不爽快,郡主的贴身丫鬟采红说那边荷花开的正好,郡主便过去了,不巧再次在那里遇见了苏姑娘,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苏婳听着,心里全然明了,如果她换上了那身粉裳,就会再次与长乐郡主衣衫相似,而长乐郡主肯定会认为她是故意挑衅,不过纵然如此,长乐郡主还是与她发生了争执。 端和王妃问:“采红呢?” “郡主落水前就已经不见了。” “找。”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秉王妃娘娘,采红人找到了,但是……已经溺毙了。” 一切并不出人意料,既然对方敢设局,就不会让真相轻易浮出水面。 苏婳已经证明了自己完全是被人利用的,至于那贴身丫鬟受谁指使,自有端和王妃去调查,她知道的太多对自己没有好处,主动提及:“既然事情已经查明,我可否先行离府?” “芊蔚,替我送苏六姑娘。” 端和王妃身份贵重,能让孙芊蔚这位左相嫡女亲自送她,已经算是表达了歉意。 孙芊蔚一直将苏婳送到了垂花门处:“今日多谢苏六姑娘救了长乐。” 她是京中真正的贵女,性情也是出了名的和善大度,哪怕上辈子的苏婳和端和王府立场不同,也从未和孙芊蔚有过半分摩擦。 苏婳真心道谢:“也要多谢孙姑娘今日为我说话。” “你倒是不必谢我,我也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孙芊蔚微微一笑,略显犹豫后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苏六姑娘能够同意。” 第28章 请求,玉佩 “孙姑娘但说无妨。” “既然苏六姑娘方才救回了长乐,想来有些本事在身,不知你对长乐的病症有何看法?”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也着实出乎了苏婳的意料:“孙姑娘信得过我?” 孙芊蔚的笑容忽然有些苦涩:“长乐自小患有心疾,只要生气就会晕厥闭气,姨母这些年没少因为这事忧心,太医说,长乐的病症药石无医,这辈子只能小心再小心些,但还是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就像今日,倘若有人存心害她…避无可避。” “我不敢说全然相信苏六姑娘,可与其赌长乐会一生顺遂,不如再试一次,反正结果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孙芊蔚很是坦荡,苏婳本来在看出了长乐郡主可能患有心疾后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如今有人主动送人情上门,她不可能拒绝,只是:“王妃与郡主大概不会同意。” 孙芊蔚道:“只要苏六姑娘点头,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理。” “既然如此,我定会全力以赴。” 苏婳与孙芊蔚做了简单的约定便分开了。 今日长乐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事,端和王妃自然没有心思再办什么寿宴。 出府的路上,兰香一直都很安静,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木香经历了大起大落,强行让自己撑住,直到看见拐角处出现的那人,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姑娘,您瞧见了吗?” 苏婳走在前头,哪能没看见萧阳。 他明显是在等着自己的,至于目的,她多半猜的到。 她迈着莲步走到近前,请了个安,萧阳将一张纸递给她看:“贸然打扰,苏六姑娘可曾见过此物。” 一点不拐弯抹角,倒是他的行事风格。 苏婳颔首,也不多话:“在我这里,王爷可随时派人来取。” 知道的太多,容易小命不保。 “多谢。”萧阳这一声谢显得十分清冷疏远,苏婳本也无意与他攀什么关系,再次欠身后刚想告退,就听他突然道:“苏六姑娘似乎并不意外。” 他是在试探。 苏婳记得清楚,那日她在给他包扎伤口时就发现了他在装晕,但并没戳破他。 他知晓她认得他的容貌。 苏婳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一个人想要活着,便不该有太多的好奇心。” 她眸光清透,他目光锋利。 只一刹那,她眼底所有的想法都被他一览无余。 “苏六姑娘请便。” 依旧没半句废话,他闪出了一条道路。 苏婳松了口气,镇定的离开,一阵风吹来,淡淡的檀香味道令人微微心安。 她在看见玉佩之后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来寻。 上一世,她与六皇子青梅竹马,认得那块玉佩乃当今圣上亲手所刻,当朝皇子人手一块,每人图案不同,非比寻常,萧阳若遗失了那玉佩,乃是重罪,就算挖地三尺都会把东西找出来。 而且她特意注意过,京里最近没有传出靖王出京,更不曾听说他遇刺。 是以,他当初应该是秘密离京,既然是秘密,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29章 靖王爷是个好人 “姑娘,靖王爷是个好人。”身后,木香突然说道。 好人么?苏婳不置可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了人家什么好处。” “靖王爷今日帮姑娘说话了!那时要是没有他,王妃娘娘肯定不会让您给郡主看病的!” 苏婳忽然了然,那时她对他是真心存了几分感激的,但现在想想,他倒更像是在变相施恩收买。 “走。”她淡淡道。 既然东西即将物归原主,那他与她之间今后便再无瓜葛,也无需多想太多。 苏婵和苏娇先行一步,苏婳最后上了苏老夫人的马车:“祖母。” “回去再说。”苏老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颔首,一路无话。 端和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苏老夫人不会不知道。 回到苏府,苏婳进屋就跪在了苏老夫人面前,苏婵同样跪下:“孙女处事不当,请祖母责罚。” 苏娇一看也跟着跪下,却是连忙道:“祖母,我什么都没干,今天的事跟我没一点关系!” 苏老夫人知苏娇是个蠢的,也不耐烦与她多说,只道:“你先回去。” 又问苏婳:“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婳一五一十的把在端和王府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半分添油加醋。 苏老夫人目光在她衣裳上多留了半刻,又看向苏婵:“你也说说。” 苏婵垂首道:“孙女回来的路上仔细想了,发觉自己也是被人利用了。” “我过去在外走动时,与端和王府的五姑娘有些交情。那天在外祖家小聚,我正为愁着不知该送六妹妹什么物件,她便建议我去成衣铺子买件新衣裳,那边款式料子都是极好的。丫鬟与我说,去了铺子上正巧就挂着那件红色霓裳,便买了下来。现在想来,那萧五姑娘定是想利用我对六妹妹的善意去害郡主,再把这盆污水泼到咱们苏家头上。” 苏婳在一旁默默听着,等苏婵说完才道:“既是如此,姐姐在王府内怎么没替我辩解半句,反而告诉我毫不知情,郡主是在故意针对我。” 苏婵面色一红:“当时妹妹已经惹怒了郡主,我怕再多言得罪了萧五姑娘,得不偿失。”她说着看向苏老夫人:“王府之间姐妹之争繁多,孙女谁都得罪不起,怕惹祸上身便想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不想一时糊涂,未曾尽到身为长姐的责任,护好六妹妹,请祖母责罚。” 苏婳听了这句一时糊涂,眼帘之下意味深长。 苏老夫人问:“关于萧五姑娘的事情,你可有告知王妃?” “孙女没敢。” “那就让它彻底烂在肚子里。” 王府里的事情,她们自会解决,她们做外人的不该插手。 关于苏婵,苏老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只叫她回去歇息,又亲自扶起了苏婳,问:“心里可觉得委屈?” 苏婳摇头:“孙女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 未曾主动告状,倒是个懂事的,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今日的事情就当叫你长了个记性,日后出门千万记得谨言慎行,结朋交友更要小心为上,万万不可将真心轻易托付。” 这句话实乃忠告,苏婳颔首:“孙女都记下了。” 苏老夫人又安抚了她几句,才问:“你今日所行医术是从哪学的?” 第30章 姑娘可是不信我 “也许祖母不信,我随姨娘在寺庙中为您祈福,忽然有一日诵经时觉得特别乏累,恍惚间似是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见了药王、药上二位菩萨,他们说与我有缘,传了我几本药经。” “说来也怪,等我醒来后,那几本药经的内容竟记得清清楚楚,好奇之下,我特意寻了几本医书来看,发现其中内容多处相符,今日突发险况,孙女一时慌乱,只得冒险一试,幸亏菩萨保佑,误打误撞竟是成了。” 苏婳知道苏老夫人特别信佛,而她会医的事也瞒不了多久,于是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了说辞。 苏老夫人果然不曾怀疑,感叹了几句苏婳竟有如此佛缘后,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 苏婳走后,林嬷嬷奉上一杯温茶:“老夫人。” 苏老夫人接过浅尝了一口:“姑娘家有点心眼是好事,毕竟将来要嫁到别人家里,婆母、妯娌、姑子都不好应付。” 林嬷嬷应了声是,又听苏老夫人道:“可这心眼,万万不该用歪了。” 回到房间已经是下晌,苏婳的肚子很没出息的咕咕作响,兰香主动道:“姑娘饿了,婢子去厨房看看可还有什么吃食。” 她颔首应允,兰香前脚刚走,木香就压低了声音问:“姑娘,您明知道是兰香推的您,为什么不跟老夫人告状?” 苏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推开门不见有人,才回身问:“今日的事情你可看明白了?” 木香点头,却疑惑不解:“三姑娘她……可是婢子不知道为什么。” 苏婳又道:“兰香从前是在祖母身边伺候的人,你说祖母会信她,还是信我?” “再说,哪怕兰香真的说了实话,将设局之人揪了出来,你想想我日后可还会有安生日子过?而那设局的人是否会因为设计了我而受到严惩?” 木香摇头,是了,姑娘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此时如果贸然出声,就算三姑娘会被责怪,但是根本不会多严重,相反,姑娘会因此彻底得罪了夫人,偏偏姑娘又无人庇佑,到时候日子怕是会过的更加艰难。 “可是日后……”身边埋着这么一颗钉子,木香一想到就担心的很。 “你不要急,听我的就好。”苏婳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木香连连点头,觉着自家姑娘可真是聪明! 用过饭菜,木香神秘兮兮的拉着兰香出屋:“你今日在王府时,可看见有人推了姑娘?” “没有。”兰香反问:“姐姐看见了?” 木香懊恼道:“我当时害怕郡主,一直垂着头,只是姑娘说似乎感觉有人推了她一下,但不确定,我想着当时你与我同在姑娘身后,也许看见了什么。” “我也一样,不过那时姑娘身边不只有你我,还有长乐郡主的人,既然这事被查出来是王府里的人陷害,也许长乐郡主身边被安插了不止一人也说不定。木香姐姐,这话是姑娘让你问我的?”兰香看着她:“姑娘可是不信我?” 第31章 有孕,禁足 木香闻言回头张望了一眼,慌忙解释:“你别胡思乱想,你是老夫人赐给姑娘的,姑娘就是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你身上去。姑娘方才吩咐说不许再提这件事情,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你可千万别误会,也别跟姑娘说,否则姑娘肯定要恼我的。” 她向来嘴比脑子快,兰香不疑有他,连连点头:“这就好,姐姐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姑娘说的。” 夜沉如水,低斥声断断续续从屋里传出,苏婵站在门口等着,直到里面安静了,才打帘进去:“一个姨娘而已,怎么值得母亲生这样大的气。” 秦氏见了苏婵脸色好看许多,忙叫丫鬟上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本来睡下了,听丫鬟说您今夜睡不安稳,便想着过来瞧瞧。”苏婵坐下:“李姨娘年纪小,最近又受宠,有了身孕也是正常。” 说起这个,秦氏声音里泛着酸:“你是没瞧见,今天下午你父亲听见大夫说李姨娘肚子里这胎多半是个男丁时乐的跟朵花儿似的,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他都不曾高兴成这样。” 苏婵闻言一笑:“父亲膝下没有亲生的男丁,想要个自己的儿子很是正常,只是李姨娘生的终究只是庶子,父亲就算再喜欢,也越不过咱们家旭哥儿去。” 自己的儿子,这五个字实实在在的戳中了秦氏的心,她眉心忽然一皱。 苏婵恍若未见,又道:“听说蒋姨娘半月前与李姨娘吵架,被父亲罚了禁足。” “今日怎么竟说些闲事。”秦氏嗔道:“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被这些事情污了耳朵。” “只是恰好想到了这里,觉着如果蒋姨娘没被禁足,怕是又要与李姨娘争风吃醋,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苏婵说着轻叹了一声,看起来很为蒋姨娘的存在感到头疼。 秦氏沉默了一瞬,道:“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明早不用过来请安,好好歇着就是。” 苏婵笑着起身,道了声谢谢母亲,秦氏又叫住了她:“记着日后小心些,别再被人利用。” “女儿记下了,以后凡事必定多留个心眼。”苏婵笑着出屋,直到面色完全被夜色笼罩,才逐渐冷淡。 长乐郡主被人暗害的事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过了没几日,端和王府传出了喜讯,萧五姑娘由端和王妃做主,远嫁到了边陲。 马车上,长乐郡主听到街上有人议论此事,轻哼道:“敢害我!她那是活该!” 对面位置上,孙芊蔚抬眸:“那王家虽然远在边陲,但也是书香门第,祖上曾出过一位帝师,这是姨母早就为她相看好的亲事,她不算低嫁,并不委屈。” 长乐郡主听的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表姐,你的意思是,害我的人不是她?” “你这丫头怎么只涨年纪……罢了,一切自有姨母安排,你只管听话就是。” 长乐郡主小声嘟囔:“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嫌我笨……不是,今日马车怎么走的这么慢?还没到苏家?” 第32章 你嫡母不待见你 马夫还没来得及回答,长乐郡主又哎呀了一声:“不好,五姐姐替人背了黑锅,会不会因为这事被婆家责难轻落?” “姨母自会安排好一切,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孙芊蔚对这个表妹极为头疼,不知第多少次叮嘱:“一会你态度好点。” “我知道。”长乐郡主被说的有点烦:“表姐,你说我治好了这病,母妃就会为我求了那门亲事,这事可是真的?” “长乐,你能否有点出息。”说话间,马车停下,孙芊蔚带着长乐郡主下车,抬头看着府门上有些脱落斑驳的匾额。 后院,苏老夫人听说长乐郡主亲临,立刻出门迎接,没想到长乐郡主开口就要见苏婳! 苏老夫人知晓这位郡主的脾性,赔笑道:“我那孙女不懂事,得罪郡主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那日有些误会,本郡主今日不是来找她麻烦的,而是……专程道谢。”长乐郡主噘着嘴看起来有些不情愿,最后四个字几乎听不真切。 孙芊蔚微笑:“苏老夫人不必担心,长乐她今日是真心道谢,且有我在一旁看着,她不会伤害到苏六姑娘。” “这……”苏老夫人,怎么也不信这位小魔王是来道谢的,只是端和王府和左相府不是她能得罪的,略微思虑,她笑道:“郡主请。” 苏婳彼时正在教木香打络子,听见外头声音出门,就看见长乐郡主下巴微抬打量着自己,一副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的模样。 长乐郡主一点不客气,见面就问:“你怎么连个自己的院子都没有?还和祖母一起住?” 苏婳被问的颇为无语,只答了句:“我与祖母亲近。” “怕是你嫡母不待见你。”长乐郡主这话说的在场之人都很是尴尬,孙芊蔚笑着打圆场:“你这丫头别胡乱开玩笑,苏老夫人,我们可方便进屋同苏姑娘说话?” “孙姑娘请便。”苏老夫人笑着给苏婳使了个眼色。 这令苏婳心中稍感慰籍,对她点了点头,才将长乐郡主和孙芊蔚请进屋里。 长乐郡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屋里的布置,突然蹦出来了一句:“我就说你嫡母不待见你。” “再乱说话。”孙芊蔚轻斥:“别忘了正事。” “那日的事情我听我表姐说了,虽然你的确将我气得不轻,但是看在你是被人利用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至于你救了我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寻个机会找我讨要了就是!” 长乐郡主这谢道的不伦不类,苏婳却是饶有兴趣的瞧着,毕竟她上辈子与长乐郡主同起同坐时,也没受过这种“待遇”。 孙芊蔚在一旁听着,几次想要打断,生生忍了下来,等长乐郡主说完才拿出来准备好的礼物:“寥寥谢礼,不成敬意。” 另一个院落里,婆子匆匆进屋递话:“长乐郡主人已经在老夫人屋里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长乐郡主此行是特意来给六妹妹道谢的。”苏婵抿唇一笑:“这样荣耀的事情,你叫我做甚,该叫蒋姨娘去看看才对。” 第33章 本郡主抄他九族! “你真能治好我的病?” 长乐郡主衣衫半解,苏婳将用烈酒泡过的银针熟练的扎进她背上的穴位:“试试看。”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本郡主千枝玉叶,你竟敢拿我来试……哎呦!轻点!疼!” “你别乱动,自然不疼。”苏婳说着看向孙芊蔚:“郡主的情况不算严重,只是拖的时间太长,耽搁了病情,所以我需要一定的时间。” 孙芊蔚点头,刚想说话就听长乐郡主嚷嚷:“你这人可真能说大话,难道宫里的太医还能不如你?” 苏婳也不生气:“郡主身为女子,太医在医治多有不便,就比如施针,哪个太医敢像我这样待你,再比如方才我给你诊断时,也是同理。” 想着苏婳方才耳朵都贴到自己胸口上了,长乐郡主一皱眉头:“本郡主抄他九族!” “所以,你这病不是没法治,而是没人敢治。” 苏婳这话不是唬人。 这事也是她学习医术之后才发现的,本朝没有女子行医的先例,而男女有别,大夫给女子看诊时,望闻问切都需要在一定范围之外进行,就连施针都得隔着衣衫。 而女子因为避讳太多,自己身体出现的许多症状不会对大夫描述,因为不能足够了解患者的病症,大夫在诊断和医治上难免会出现偏差。 所以很多时候,并非医者不治,而是根本没法治。 她重生过后仔细想过,自己的身份低微,苏家也只是小族,难以获取任何助力,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她这一身医术。 那天在端和王府看见了长乐郡主之后她就寻到了目标,其实那天哪怕孙芊蔚不开口,她自己也得厚着脸皮想方设法的为长乐郡主诊治。 “这……” 长乐郡主打小嘴皮子就灵,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的无言以对,不由嗔道:“表姐,你帮我说句话呀。” “倒是难得见你哑口无言。”孙芊蔚轻笑 ,问苏婳:“苏六姑娘,我表妹这病症当真不算严重?” 苏婳颔首。 “郡主发病时胸痛彻背,心悸气短,喘、息难卧,且多伴有昏厥之状,虽有心疾,但与肝、脾、肾都有一定关系,医书言,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调其气之真假,实则泻之,虚则补之,必先去其血脉,然后调之,无问其病,以平为期。” 孙芊蔚见她胸有成竹,微微心安,长乐郡主眨巴了两下眼睛:“听不懂。” 苏婳解释:“说通俗些,郡主阴阳气血不相协调,应温阳补气、益气养阴、滋阴益肾、气血双补。” 长乐郡主还是没太听懂,不高兴的嘟囔:“又要吃药。” “你若嫌苦,我给你做些药丸,用水顺服就好。” “可以吗?” 苏婳颔首,手下动作一直没停。 听说自己可以不用吃苦药,长乐郡主转头看向苏婳的眼神冒着星星:“苏婳,你可真厉害!” 她这模样让苏婳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个堂妹,长乐郡主今年也才十五,说到底只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罢了,心性并不坏。。 苏婳动作利索的把她的脑袋转了回去:“别乱动,郡主记得每三日来我这一次,我给你施针调理,可配合药物,相辅相成。” 这苏府偏僻,长乐郡主嫌路远:“为何不是你去我府上?” 没等苏婳作答,几人突然听见外面传出一阵喧哗。 第34章 不重要的人 “郡主大驾光临,我来给郡主请安,哪里碍着你们了?” “郡主正在和六姑娘说话,不见旁人!” “那我就在这等,等着郡主出来!” 苏娇的声音清晰可闻,长乐郡主好奇:“谁在外头说话?” “不重要。”苏婳淡淡道,对苏娇会来这事并不诧异,依旧专心致志。 长乐郡主被扎了一身的银针,还不能动弹,心里别提多不爽了,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她紧忙穿好衣裳,催苏婳给自己开药方。 因为精神太过集中,苏婳额间出了许多细汗,长乐郡主看着,心里那点不爽忽然烟消云散,掏出帕子递给她:“你擦擦汗。” 苏婳有些意外,再看长乐郡主笑容灿烂,她不免受了感染,浅笑道:“多谢。” “客气什么,那个…辛苦你了。”长乐郡主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孙芊蔚在一旁瞧着还有点诧异,真没想到,她家这小魔头还有这般善解人意的时候。 关于方子,苏婳早就在心里过了几遍,抬笔写完递给孙芊蔚。 炙甘草、人参、桂支、生姜 都是些常见的药材。 用人不疑,孙芊蔚收好方子:“苏六姑娘如若能医治好长乐,对王府,对我孙家便有大恩,只是在此之前,为免你饱受非议,此事暂且不要宣扬。” 苏婳治好了长乐郡主是大喜之事,可如果治不好,长乐郡主身患心疾的消息传出去,哪家好儿郎会答应与她结亲?这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苏婳颔首应下,她心里也清楚这点,之所以她要求长乐郡主上门也是因为自己没有理由不方便随时出府。 长乐郡主瞧着不对,忙问:“说好的药丸呢?” “先吃两日汤药,药丸需等几日。” 又简单交代了两句,苏婳便打算送她们离开,长乐郡主道:“我瞧你也挺累的,就不用送我了。” 苏婳这身子骨还没调理好,的确挺虚,没打算跟她客气,不想刚开门苏娇就立刻凑了上来:“给郡主请安。” 长乐郡主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哪来的阿猫阿狗都搭理,她直接无视了苏娇,同苏婳道:“那我三日后再来,你记得在家里等我。” 她二人看起来似乎很是熟稔,苏娇眼底划过一抹嫉妒,连忙又道:“我送郡主。” “你 ?”长乐郡主觉得这人聒噪的很,眉头微皱,苏娇最会看眼色,忙拉过了苏婳:“我与六妹妹一起。” 到底是一家姐妹,又在苏老夫人院里,苏婳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给苏娇难堪,浅笑道:“那我便多送郡主一程。” 辞别苏老夫人,四人向外走去,苏娇一直在努力的刷着存在感,可惜没人理她,直到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苏婳!你给我站住!” 长乐郡主当真被吓了一跳,回身见是个穿红戴绿的妇人,不悦道:“她是谁啊?” 苏婳眼皮一跳,见蒋姨娘气势汹汹就知没有好事,刚想开口,苏娇抢先回答:“她是六妹妹的姨娘。” 言语间有几分看热闹的雀跃,苏婳淡淡扫了她一眼,对木香道:“你代我先送郡主和孙姑娘出府。” 蒋姨娘却没给她们离开的机会,转瞬间已经冲到了众人面前,高声大喊:“请郡主留步!” 第35章 撕烂这贱蹄子的嘴! “您就是长乐郡主?”蒋姨娘在人群中准备无误的认出了长乐郡主,噗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郡主金枝玉叶,身份贵重,我实在不忍心您被这孽障蒙骗!特来相告!” 苏婳心里清楚,蒋姨娘在这个时候特意追上来必定没安什么好心,这时候她是拦不住蒋姨娘的,若上前与蒋姨娘争执难免徒增笑料,叫人家多看上一场热闹,况且,蒋姨娘“蒙骗”两个字都用上了,此时她非要送长乐郡主出府,倒显得她心中有愧。 于是乎,她干脆淡定的站在原地,看着蒋姨娘在那作妖。 “这孽障自小由我一手带大,我最是了解她!她连字都没认全,诗词都不能完整的背下来几首!更别提读什么古书,会什么医术!那天她碰巧救下了郡主,肯定是误打误撞,郡主洪福齐天,本来就该安然无恙!您千万别听她的谗言,不要被她骗了!” 蒋姨娘义愤填膺的指责苏婳,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了。 自从这个小贱蹄子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愈发不受她的掌控!先是抱上了老夫人这条大腿,现在竟然还妄想攀上长乐郡主这条高枝!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孙芊蔚和长乐郡主面面相觑,方才苏娇不是说这位是苏婳的姨娘吗?可这…是闹的是哪一出? 孙芊蔚看向苏婳,见她目光坦然,从容不迫:“我是真的很好奇,姨娘这般污蔑我,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能得到些什么。” 蒋姨娘怒道:“我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怕你在外骗人惹事!再连累了我这个做姨娘的!郡主明鉴!她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十几年!可自从前段时间她被老夫人带了回去,就再没回来看我一眼!还对我避而不见!” 说着,她用帕子捂住了脸,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还请郡主为我做主啊!” 长乐郡主才懒得搭理她。 苏婳微微弯腰,作势要扶蒋姨娘起来,声音冷淡:“姨娘如果只有这点能耐,还是不要在这继续丢人比较好,趁早离去,还能保住颜面。” 她一点不慌。 自己所展现出来的都是真才实学,长乐郡主和孙芊蔚谁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被蒋姨娘的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而蒋姨娘同样了解曾经的苏婳,这才有恃无恐,前来搅局。 事实上,孙芊蔚就没把蒋姨娘的话放在心上过,她因为长乐郡主的心疾读过医书,略有涉猎,知道苏婳字字句句皆无虚言,她只是不明白,蒋姨娘为什么要这样污蔑自己的亲生女儿。 长乐郡主更是觉得这妇人莫名其妙的很:“苏婳,你别理她,咱们走。” 苏婳本来也没真打算扶蒋姨娘起来,闻言起身,含着歉意对长乐郡主一笑。 蒋姨娘哭了半天,见竟然没有人相信自己,不由恼羞成怒,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直奔着苏婳冲了去:“不要脸的贱蹄子!我现在就撕烂了你的嘴!看你还拿什么蒙骗郡主!” 第36章 一岁之差 丫鬟紧忙拦住了蒋姨娘,却没能拦住她不断唾骂的嘴。 孙芊蔚哪里见过这般市井泼妇,一时间无言以对,长乐郡主都看愣了,上下打量了蒋姨娘一眼,又看了看苏婳,简直有点怀疑人生!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这俩人怎么看也不像母女俩啊! 蒋姨娘愿意丢人,苏婳是拦不住的,但是她不愿意继续让蒋姨娘丢自己的人,几步上前喝止了她:“姨娘闹够了没有?” 蒋姨娘刚想回怼,就听苏婳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姨娘闹便闹,我是不怕的,可若是传出夫人管教后宅无方,任姬妾横行的名声,怕是对三姐姐日后议亲有碍。” 蒋姨娘听了这话,明显犹豫了一下。 苏婳将一切看在眼中,眸光微暗,心底踏实之余,更多了几分疑惑。 先前蒋姨娘贬损她时总会夸赞苏婵几句,她觉出了不对,这话是威胁,也是试探。 苏娇见热闹要没,还不忘给苏婳上眼药:“蒋姨娘言行粗鄙,真是叫二位看笑话了。” 孙芊蔚对旁人家的事情看破不说破,也替苏婳感觉尴尬,想带长乐郡主离开给她解围,偏偏这位小祖宗管起了闲事:“姨娘算得上是半个奴才,区区一个奴才竟然敢辱骂府里正经的主子?本郡主今日还真开了眼界!管教女儿是嫡母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没规矩的东西!” 蒋姨娘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更没想到这位郡主竟然会管苏婳的事,一时间有些发懵,忽然又听苏婳道:“郡主见谅,姨娘在府里性子自由惯了,嫡母和善向来没拘着姨娘。” 想到苏婳方才在自己耳边的那几句低语,蒋姨娘突然间打了个哆嗦,连忙道:“谁说的?这事跟夫人有什么关系?你别胡说八道!罢了!今日就这么算了!苏婳!你…你给我等着!” 她慌慌张张的跑了,苏娇有些失望,送长乐郡主出府的路变得索然无味。 —————— 朱门缓缓闭合,长乐郡主忍不住道:“她这日子过的好像不大容易,多大的姑娘了,竟然连自己的住处都没有,还摊上了那么个姨娘,可真是……”摇了摇头。 孙芊蔚轻声道:“人家的家务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我就是看不过眼……” 声音渐渐小了,苏婳眉尾微垂。 是了,外人尚且看不过眼,蒋姨娘怎么偏偏就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百般苛待?而且还对苏婵那般在乎?但若说她是为了讨好秦氏,似乎也不尽然。 蒋姨娘从前可没少跟秦氏对着干。 她突然问木香:“三姐姐比我大上多少?” 木香道:“差一岁。” 一岁么? 苏婳大概记得蒋姨娘是进府后才生下的她,如此想来,应是她多想了。 “打听一下,姨娘来之前有谁到过她那里。” 那人把蒋姨娘特意叫来闹事,无非是想断了她与长乐郡主来往的可能,其实不查,她心里也有数,但是……苏婳眸光微沉:“我前几日吩咐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虽手中筹码无两,但她不能继续任人宰割。 木香道:“姑娘放心,再有两三日必有成效。” 第37章 死局 朱门碧瓦,青林翠峰,亭台楼阁错落精致,来往的却无女子,清一色都是小厮侍卫。 凉亭之内,萧阳跟一锦衣少年对棋博弈。 “时隔多年,皇上再次旧事重提,还指明要你来负责,说这其中没有那位的手笔,没人会信,依我看,他这是杀红了眼,非要把你弄死不可。”少年言笑吟吟,言语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萧阳目光一直盯在棋盘上:“见我安然归来,他定然迫不及待引我再入棋局。” 少年啧啧两声,语调轻松:“这事办好了是大功一件,可要是办不好,沈大将军就是前车之鉴。” 萧阳修长的手指忽然握紧了手中棋子。 “可惜了。”声音毫无温度,不加情绪,不知是在可惜沈大将军故去,还是没有成功甩开这个负担。 少年没催他落子:“说点正事,我前些日子听到风声后就帮你查探了一下,当年这条线索最后就断在已经故去的沈大将军手里。” “仔细说说。” 萧阳话音落下,周围侍卫小厮默默退下。 “当年沈大将军带兵灭了玄城之后,并没把那件东西带回来,只对皇上说没寻到,当时许多人在背后议论说他私吞宝物,但是皇上不曾听信。” “既然东西没寻到,那件事情就被暂时搁置了,皇上对此事再没提及,直至今年初,沈大将军出征被俘,以身殉国。” “沈大将军骁勇善战,征战多年,按照常理而言,他根本不该在战场上犯那样低级的错误,此事在武将之中早有议论,只是一直有人压着才没闹起来。” “而沈大将军的发妻与唯一的嫡女也在这之后接连亡故,这其中的蹊跷,我不说你也看的明白。” 少年说完,萧阳忽然抬眸,与他对视:“所以,我需要查清楚当年在玄城之内发生了什么。” 少年却摇头:“按照当年皇上的吩咐,玄城内不可再存活一草一木,玄城被破,坑杀无数,唯一破例的是沈大将军私自放了王氏一门一条生路。” “王氏一门辈出名医,济世救人,功德无量,沈大将军于心不忍,留下他们的性命无可厚非。但这终归算是罔顾皇命,可奇怪的是,皇上没有因此发落沈大将军,反而将他官升一级,你比我要了解皇上,应该知道这其中不会简单。” “玄城王氏?”萧阳忽然开口,深潭般的眼底忽然有了一丝波澜。 少年毫不留情泼下一盆凉水:“你别惦记了,我特意打探过,王氏一门当初离开玄城的时候所穿的衣物都是沈大将军准备的,每个人都经历了特别严格的搜身,绝对带不走任何东西。更何况王氏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就吓破了胆,隐世不出,别说是你我,就连前些年蜀国皇帝病重,蜀国倾国之力,挖地三尺都没把王氏的藏身之处找出来。” 说到这里,少年看向萧阳的目光终于带了点担忧:“沈大将军故去,皇上肯定不会将当年秘辛告知你我,这件事情查无可查,根本就是早就给你准备好的一池浑水,你一旦沾染,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萧阳并没回答,只将手中棋子重新落入棋盘。 少年定睛一看骇然道。 “死局?” 第38章 名单 “不知道六姑娘对蒋姨娘说了什么,竟将她吓得落荒而逃。不过今日蒋姨娘在郡主他们面前好一阵撒泼折腾,想必日后长乐郡主怕是不会再理会六姑娘这种出身不佳的庶女了。” “没用的东西。”苏婵不耐烦道:“时间差不多了,再给她透点口风过去。” 红菱笑道:“蒋姨娘向来对姑娘您言听计从,姑娘就放心。” 苏婵猛地抬头,红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噗通一声跪下:“姑娘平时和蒋姨娘鲜少往来,近来更是没有任何联系。” 忽然有丫鬟禀告:“姑娘,舅老爷家来人了,在夫人屋里呢。” 苏婵再次冷冷的看了红菱一眼,等她收拾完毕赶过去,人已经走了。 秦氏笑着招手:“你表哥特意叫人送来了许多上好的血燕,这孩子有心,特意给你也备了一份。” 苏婵唇角不自觉高翘,余光瞥向桌上血燕,眼底掩不住喜意,开口却问:“外祖母这几日病情如何?” “说是这两日好多了。” “我明日想去看看外祖母。” “我随你同去。”秦氏说着,似是随口问:“今日长乐郡主来了,你怎么没去看看?” 苏婵道:“郡主是专程来向六妹妹道谢的,我过去攀谈,倒叫人看轻。” 秦氏很是欣慰:“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强,不过婵儿你放心,她终究只是个庶女,什么时候都越不过你去。” 苏婵笑笑:“都是自家姐妹,我倒是不在乎这些的。” ———— 微风拂过,窗铃作响,木香伺候自家姑娘用墨,她在旁边看了一会,愈发不解:“姑娘,这纸上怎么有这么多人名?” 冯怔远、徐山、陈儒意、王陶谦…… 这些人都是谁呀? 苏婳没回答,只是闭目沉思,隔一会再添上一个,很快人名就写满了半张纸。 这些人都是追随她父亲的将领,其中一半人都参加了那场征战,沈柔儿说,她父亲战死另有蹊跷,那问题定然出现在身边之人。 父亲含冤而亡,她若想查探真相,必须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经历过最大的背叛,苏婳现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何况她现在顶着苏婳的身份,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她记下这些,只是为了将来不遗漏半点可能。 不想木香突然道:“徐山这名字看起来有些耳熟,啊,我想起来了,与三姑娘订亲的那位徐公子父亲的名讳就是这个!” 苏婳笔下一顿:“三代单传的那个徐家?”如果是,那就太巧了。 木香点头,笑笑:“原来姑娘还记得呀。” 她当然不记得:“仔细说说。” “那门亲事是老爷亲自定下来的。” “不过夫人对这门亲事一直都不大满意,听说那位徐公子身子不大好。府里的下人都说,徐家门第高,徐家公子又是出了名的有学问有才情,细算起来,这门亲事还算是三姑娘高攀了呢。 的确是高攀了。 徐家那位公子她见过,除了体弱之外,的确是位风光霁月的人儿,与苏婵相配绰绰有余。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她脑子里忽然一阵恍惚,消失的某一段记忆似乎要破土而出。 第39章 纸条 但是苏婳越是迫切的想要知道是什么,就越是想不起来 。 一瞬间头疼欲裂。 她强迫自己停下来,将名单匆匆折好,吩咐木香:“你寻个理由出府,将长乐郡主送的礼物当些银两。” 苏老夫人给她送了不少衣裳首饰,但那些东西没法花用,在后宅之中,无论是打点下人还是收买人心,都需要银两,否则哪怕她再怎么算计,也是寸步难行。 木香走后不多时,兰香回来道:“姑娘,婢子打听明白了,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曾经到过姨娘屋里。” 苏婳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更好奇的是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使得苏婵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敌意。 还有她的记忆,到底是经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才会把关于苏婵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兰香说完就给苏婳倒了杯茶,再无半句多言。 —————— 阳光晴好,苏婉很是想回去温书,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听王氏唠叨。 “你听母亲的准没错,没事的时候去你六妹妹那里走动走动。” 苏婉是二房夫人王氏的嫡次女,向来喜欢读书,对府里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更不喜欢左右逢源:“我与她从前没什么来往,还是不去比较好。” 王氏觉着自家闺女可真是个死脑筋,犯愁的厉害,不过说起今天大房的热闹事,她很是幸灾乐祸:“说起来这苏婳和苏婵也没差几天,可打小苏婳就比不上苏婵半个手指头,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这苏婳竟是突然出息了,你大伯母心里肯定不舒服极了。” 苏婉道:“母亲怕是记错了,三姐姐和六妹妹可是足足差了一岁呢。” 王氏什么都没说,只叫苏婉好好听自己的话,只是想起当年的事,不免轻蔑一笑。 想当年,苏浅青和秦氏成亲后两年时间一无所出,就瞒着她在府外养了蒋氏,秦氏毫无察觉,直到她怀胎八月时,蒋氏突然大着肚子来闹,吵着要让自己的孩子也认祖归宗。 秦氏这一胎怀的本来就艰难,因为这事动了胎气,提前早产,没过几天,蒋氏也生下了孩子。 苏浅青那时偏宠蒋氏,非要把她们娘俩也接进府里来,秦氏哭闹着不同意,但于事无补,苏老夫人念着苏婳到底是苏家的骨肉,做主同意了,不过为了避免外面的人说闲话,也是为了给秦氏脸面,她让蒋姨娘把这个孩子的存在瞒了一年。 这事不光彩,算是秘辛,府里没几个人知道,更别提这些小辈。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偶尔想起也就是当个乐子笑笑。 傍晚时分,木香带着银票回来,眉飞色舞:“真没想到长乐郡主出手那么阔绰!那支簪子竟然当了五百两银子!婢子按照您的吩咐换了一百两散碎银子,药材也都买了。” 苏婳让她把东西和银子收好,又见她神秘兮兮的过来:“回来的路上有人给了婢子一张纸条,说是给姑娘您的。” 给她的纸条? 苏婳好奇的接过一看,惊讶到瞳孔微微放大。 第40章 王氏一族 明日午时,陈记布庄,如约取物。 这内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萧阳之手,让苏婳感到惊讶的,是这纸条上的字迹。 与那日提醒她火情的字迹一模一样。 苏婳的表情忽然有些复杂。 凭萧阳的本事想必早就知道东西在她手上,他本可以趁着那天火情的消息直接跟自己交换,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如此看来,那萧阳也算是个君子。 可她明明记得那人曾对自己说过…… 想起从前,苏婳自嘲一笑,山盟海誓都能作假,更何况是其他? 一夜无话。 次日,苏婳起床就听说秦氏一早就带着苏婵回秦府了。 她给苏老夫人熬了药,又陪着念了会佛经,临近晌午时苏婳说想去布庄挑两匹布料,苏老夫人欣然应允,特意塞给了她两张银票。 陈记布庄离苏府不远,马车只走了一刻钟,苏婳刚进门就有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敢问姑娘可是姓苏?” 她颔首,小二笑道:“这边请。” 布庄里头空无一人,木香看着有点害怕,轻声唤住了苏婳:“姑娘。” 苏婳知她担忧,轻声道:“他想害我早就害了,哪还会等到今日。” 主仆二人被带到二楼,萧阳已经在包厢中等候。 茶香萦绕,苏婳眸光扫过那俊朗侧脸,垂眸落在他墨色衣角之上:“见过王爷。” “坐。”依旧是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婳只将玉佩双手放在桌上:“物归原主,王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 “有。”他的回答出乎意料:“请苏六姑娘稍作片刻。” “王爷若有吩咐,尽可直说。”苏婳没坐,心里犯着嘀咕,暗想他该不会是不相信她能守口如瓶,又要敲打自己? 不,应该不会。 萧阳身边的小厮倒了杯茶杯双手递到苏婳面前桌上:“新运来的四月龙井。” 这是不会放她走的意思。 苏婳干脆坐下,端起茶水浅尝了一口,熟悉的茶香萦绕口腔 “御供的西湖龙井?”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握紧,下意识脱口而出。 父亲在世时,最喜欢的就是这口清茶,话落,苏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符庶女身份的话。 小厮暗暗咂舌,没想到这苏家姑娘竟然有些见识。 萧阳抬眸多看了她一眼,方问:“苏六姑娘与玄城王氏一脉有何关系?此事关系重大,苏姑娘需如实回答。” 苏婳这才明白,他的目的是王氏一族,之所以找上她,应该是因为那日赵太医说的话。 她心下微沉。 第41章 他就这样放她走了 苏婳心里明白,萧阳不是苏老夫人,不会相信她那套谎话,便道:“我所学医术的确出自王氏一脉,只不过并非王氏亲传,我与王氏族人更无半点干系,如果王爷是想问我王氏一族的下落,那便找错了人。” 这番话真假参半。 当年她父亲受皇命,领兵剿灭玄城叛贼,心生不忍,违背皇命放过了王氏族人。 王氏一族分外感激,送给了父亲不少东西,其中便有王氏一族所着的医书,父亲知她在学习医术,便将医书带了回来,她也因此学成,而那些年,王氏也曾几次偷偷托人给她父亲送来了滋补身体的灵药。 虽然她有方法寻到王氏族人的下落,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她算是得了王氏一族的恩惠,自然不能轻易将人家出卖。 谁知道萧阳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解释并不足以令人信服,但苏姑娘尽可放心,本王欲行之事,于王氏无半点害处。”萧阳凤眸锐利的仿若能穿透人的灵魂,这种压迫感令苏婳略微心慌,却是依旧道:“我说的都是实情。” “作为交换,本王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能得到一个王爷的承诺,这种诱或力是极大的,但苏婳不为所动:“如果王爷想要请人医治,我可以尽力一试,但王爷如果只是想寻王氏下落,就真的问错了人。”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这种糖衣炮弹对她而言更像是逗弄三岁小童的。 无论萧阳如何承诺,苏婳始终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更是没露出丁点口风,格外坚定。 萧阳终于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大,身材纤细,看着是个弱不迎风的小丫头,身上却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坚韧,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难以所有进展,只道:“既如此,苏姑娘请便。” 苏婳本来都做好了宁折不弯的准备,听到这话一愣。 他就这样放她走了? 她也不客气,起身行礼:“臣女告退。” 萧阳微微颔首, 拿出一块羊脂玉佩递给了她。 “敬谢不敏。”苏婳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没拿。 “不是谢礼。”萧阳道:“拿着,日后会有用处。” 苏婳迟疑,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玉佩。 小厮墨竹送她出去,回来后有些不解的问:“王爷,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萧阳淡淡道:“圣上亲令,京中不止我一人在寻王氏族人的下落。” 墨竹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吩咐的这件事情办成了就是泼天的功劳,可若办不好就是大罪!肯定会有人从中作梗!赵太医那天说的话有许多人都听见了,迟早会传进有心人的耳朵里! 苏姑娘对王爷有救命之恩,王爷这才以礼相待,可若换成是别人…… 墨竹正想着,又听王爷吩咐:“多布置些人手,不要伤及无辜。” 出了布庄,苏婳后知后觉的感觉这玉佩有些烫手,自己方才绝对是脑子不清楚,才会接了这东西! 一只脚踏上马车,她忽然脚下一软,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第42章 姨娘闹事 萧阳既然找到了她,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关于王氏的线索,怕是不会轻易放弃,不知道他日后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上一世她听父亲提起过,萧阳此人得皇帝看重,办案手段繁多,贪官污吏无不闻风丧胆,他如果真铁了心想从她这得到些什么线索,她肯定难以应付。 但是今日……他这是玩的什么路数?欲擒故纵? 苏婳想不明白,偏听木香好奇的问:“姑娘,靖王爷方才问的那个什么王氏,是什么意思啊?” “小孩子家家的别胡乱打听。”苏婳避重就轻,有些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木香很听话的点头。 自从姑娘落水醒来之后,就变得很多很多,和从前根本就是两个人,但是她很为姑娘的变化高兴!因为现在的姑娘懂得保护自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人欺凌! 苏婳特意去别的布庄买了几匹布才回家,仔细叮嘱木香:“这两匹布给祖母送去,这一匹你留着做身衣裳,这匹记得给兰香。” 木香喜滋滋的点头,小声道:“姑娘,兰香她……” 话没说完,兰香慌张推门进来:“姑娘,出事了!蒋姨娘和李姨娘在园子里吵了一架,李姨娘现在囔囔着说自己动了胎气,要请老爷做主发落蒋姨娘!” 苏婳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才懒得管她们的闲事。 “随她们闹去。”说完就命木香把东西给苏老夫人送去了。 老夫人收了苏婳送来的布,心里格外熨帖,眉目含笑,林嬷嬷笑道:“六姑娘是个孝顺的。” “多亏菩萨庇佑,这丫头日后定然是个有福气的。”苏老夫人笑容满面,忽有婆子进来传话,她面色忽然一沉,训斥道:“姨娘闹事,自有主母做主!去寻秦氏回来!” 秦氏在娘家听到下人传话眉头一皱,却是不得不提前回家处理琐事。 回去的路上,苏婵道:“蒋姨娘怎么这般不知轻重,要是李姨娘腹中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父亲定然会大发雷霆,六妹妹好不容易才得了祖母照顾,蒋姨娘怎么就不知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呢?” 秦氏听了这话,眸光微动,再看自家女儿满脸担忧,她轻叹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善良。” 苏婵抱着秦氏胳膊撒娇:“都说女儿像娘,我定是随了母亲的。” 秦氏揽过自家女儿,满面笑意,心底却是忽然有了新的算计。 等秦氏回府,苏浅青已经处理好了这事。 他好言好语地哄了李姨娘一阵,面上呵斥了蒋姨娘,背地里却是给她送了一对玉镯安抚。 苏浅青虽然多情了些,但蒋姨娘是他当年费尽心思才纳进府里的,情分不比其他,再加上蒋姨娘是瘦马出身,容貌姣好,惯会哄人开心。 这也是这些年蒋姨娘变着法的作妖,却还没让苏浅青厌弃的原因。 听了苏浅青的“处置”,秦氏心下一凉。 “大夫来看过了,说是李姨娘身子没事,孩子好着呢。” 她听完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水面上自己双瞳的倒影,冷冷一笑。 第43章 红花,落胎 许是债多不压身,苏婳暂且将所有烦恼压在心底,安心的给长乐郡主做着药丸。 按照约定的日子,长乐郡主明日就会登门。 木香帮苏婳团着药丸,兰香在一旁端茶倒水,说着府里的趣事,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月色洒下,苏婳沐浴更衣,靠在窗边瞧着天上的月光,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兰香问:“姑娘晚上还要熏香吗?” 苏婳心事繁多,睡不安稳,几乎每日都靠安神香才能睡好。 “用。”她刚说完,木香匆匆推门进来,脸色很难看:“姑娘!出大事了!李姨娘被人毒害!落了胎!” 毒? 苏婳眼皮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兰香默默垂下了眼,木香焦急道:“傍晚,最要紧的是,这事被查出来是姨娘指使人下的药!老爷震怒!正在和夫人一起审姨娘呢!” 苏婳握着团扇的手微紧,眸光自窗外斑驳树影扫过,最终落在兰香身上。 —————— “老爷!您怎么能相信这贱人的一面之词?妾身是脾气不大好,但是何曾害过人?更别提……妾身也曾失去过孩子,怎么可能会去加害别人的孩子?” “妾身知道自己近来做的不少糊涂事,可是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妾身做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想要陷我于不义!还请老爷明察!” 苏婳在院外就听见了蒋姨娘的哭诉,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她打帘进屋,欠身请安:“父亲,夫人。” 苏浅青正在气头上,对苏婳没有丁点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秦氏给管嬷嬷使了个眼色:“老爷正在气头上,还不快将六姑娘请回去?” “父亲,女儿有话要说。”苏婳话音刚落,蒋姨娘忽然膝行到她身前,拉住了她的衣摆哭求:“婳儿!姨娘被人冤枉!你快帮姨娘说两句话啊!” 秦氏又道:“这等腌臜的事情,别污了姑娘的耳朵,来人,把六姑娘带回去歇息!” “婳儿!你救救姨娘!你救救姨娘!你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蒋姨娘反常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管嬷嬷霸道的要来拉苏婳离开,她躲开了管嬷嬷的手,问苏浅青:“敢问父亲,关于姨娘害了李姨娘腹中胎儿一事,人证物证是否齐全?” 苏婳对蒋姨娘只有厌恶,当然没闲情逸致帮她脱罪。 她之所以要趟这趟浑水,是因为她在听木香提到“毒”字之后嗅到了不安,她必须留在这里,才能最快的得到消息,更好的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哪怕一切只是她杞人忧天。 苏浅青正沉浸于失去亲生儿子的悲伤中,听苏婳竟然敢跟自己顶嘴,眼睛怒瞪:“证据?你跟我要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 门外一阵喧哗,一个婆子匆匆跑进来跪地道:“老爷!蒋姨娘的丫鬟受不住严刑突然改口,说这件事情是六姑娘身边的兰香指使她做的,那安胎药中的红花也是兰香给她的!” 第44章 陷害,定罪 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苏婳迎上了苏浅青怨恨的目光。 “婳儿?你怎么能……”蒋姨娘的哭声拐了几个弯,扑到苏浅青脚下:“老爷!婳儿一定是知道我昨天因为跟李姨娘争吵被您责怪,为了给我出气,一时糊涂才这样做的!您别怪她!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教好孩子!” 秦氏惊讶到站了起来,看了看蒋姨娘,又看了看苏婳,眼底闪过浓重疑惑。 管嬷嬷见状道:“六姑娘!您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一人一句,瞬间就给苏婳定了罪。 苏婳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上一世生在沈家,世家大族中姐妹相争如同家常便饭,类似这样的场面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更别提她与苏家人没有半点情分,此刻除了想尽快脱身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特意看了秦氏的表情,对方愣住了一会,丫鬟的话明显令她出乎意料。 秦氏不是主谋。 “孽障!”苏浅青怒上心头,一脚踢开蒋姨娘,对苏婳用尽全力轮出了一巴掌! 苏婳向后躲开,苏浅青更加恼怒:“你竟然还敢躲?” “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当然不会认。”苏婳道:“衙门判案都讲究个人证物证,父亲怎能凭借一个丫鬟攀咬就给女儿定罪?” 苏浅青怒不可遏:“你如果真没做过!那丫鬟为什么会指认你!” 苏婳差点就被苏浅青这神奇的想法给气笑了,她反问:“我若空口白话说此事乃是旁人指使,父亲也信?” 苏浅青这下无话可说,只愤怒的又甩出了一巴掌:“好啊!你这个孽障!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木香推开苏婳替她受了这一巴掌,小巧的脸蛋瞬间红肿,苏浅青火气更大:“来人!将这丫鬟拉出去杖毙!” 苏婳见木香被打,亦是满腹怒气,也顾不得许多:“父亲难道办案时也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亦或是只会欺负柔弱女子?” 蒋姨娘缩在一旁不吭声,暗自祈祷这小贱人发疯可千万别连累了自己! 苏浅青身为一家之主,何时被人这样顶撞过,火冒三丈几乎跳脚:“苏婳!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个丫鬟给我拉出去直接打死!还有这个孽障!打断她的腿!” 婆子小厮立刻冲了上来,木香紧紧护在苏婳身前,兰香瑟缩在一旁,眼神慌乱。 就在这时,众人忽听门口响起一声怒喝,纷纷停下动作。 “都给我住手!”是苏老夫人的声音。 苏婳快速跳动的心脏终于落地。 为了以防万一,她出来时特意请林嬷嬷帮自己给苏老夫人递了消息。 当朝皇帝以孝治国,臣子纷纷效仿,举国上下无一人敢忤逆父母上辈。更别提这后院是女人的天下,苏婳知道苏浅青对自己的态度并不重要,她要做的得到苏老夫人完全的信任和庇佑。 所以她才会在木香挨打后毫不顾忌的顶撞苏浅青。 看见苏老夫人,苏浅青一下子就蔫了,讪讪的收回了手:“母亲,您怎么来了?” 第45章 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再不来,这府里就要被你们搅得乌烟瘴气了!”苏老夫人沉着脸色走到主位坐下:“婳丫头,你到祖母这边来。” “是。”苏婳走过去,不忘拉上了木香。 苏浅青从小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母亲,纵有满腹怒气也不敢多言,秦氏见状道:“媳妇知道母亲近来偏疼六姑娘,只是这没了的是老爷的子嗣,一切还是得仔细查看才是。” 苏浅青跟着说道:“对!那没了的可是您的孙子!” “闭嘴!”苏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沉着面色吩咐道:“将兰香带下去,还有蒋姨娘身边的那个丫鬟,林嬷嬷你亲自来审!” 兰香小脸煞白,扑通一声跪下:“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还不快带下去!”林嬷嬷呵斥一声,催促下人把人带下。 老夫人道:“都先坐下。” 苏浅青的脸色比锅底还黑,蒋姨娘哭的眼睛通红,秦氏端坐在侧心思不清。 苏婳站在老夫人身侧,心下略有些不安。 她心里清楚,既然局已经设下,兰香肯定会供出来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东西,而且如果她没想错,今日的事情不会只有李姨娘落胎这样简单。 螳螂捕蝉,不曾想黄雀在后。 却是不知,这黄雀能否如意。 屋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不多时,林嬷嬷回来了,她先是看了苏婳一眼,才道:“老夫人,兰香招认是六姑娘指使她去给李姨娘的汤药里面加红花,导致李姨娘落胎,不仅如此……她还招了另外一件事情。” 苏婳看向被婆子拖进来瑟瑟发抖的兰香。 秦氏不自觉的转了下腕间的镯子,蒋姨娘瞧着苏老夫人沉下来的面色,用帕子轻轻捂住了口鼻。 “说。” 林嬷嬷道:“兰香说,自从她到六姑娘身边伺候,经常能看见六姑娘在给您熬药的时候偷偷往里添其他的东西,她心生疑惑,这几日特意悄悄查看,发现药渣里多了从前没有的几味药。” 她拿出了一张帕子,上面是一小捧依旧湿润的药渣。 苏老夫人眼皮一跳,苏浅青面色铁青,抢先问:“什么药?” “其中有一味是,乌头。” 听到这里,在场之人皆色变。 乌头?那可是至毒之药!苏婳她怎么敢? 众目睽睽之下,苏婳跪在苏老夫人面前:“我不认兰香的指认,祖母若信我,便容我解释一二。” 苏浅青忍耐不住跳了出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竟敢毒害你祖母!我今日不打死你就不姓苏!” 林嬷嬷拦住了苏浅青:“老爷别激动,还是先看看老夫人怎么说。” 苏浅青憎恨不已:“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剁碎了喂狗!” 秦氏也痛心疾首:“苏婳,你祖母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苏老夫人沉默不言,平静的看着苏婳。 面对着满屋人的指责,苏婳只仰头看着苏老夫人,再次问了句:“祖母可信我?” 第46章 弄死她的决心 苏老夫人也同样在看着苏婳,看着这个自己悉心教养了两月有余的姑娘。 她经历过许多背叛,不敢轻言相信。 可当看见苏浅青愤怒的冲过来时,她还是制止了他,对苏婳道:“说说。” “多谢祖母。”苏婳叩谢过苏老夫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这两个月来她悉心照顾苏老夫人,以一片真心相待,为的就是今时今日,能在危机之时得到片刻喘、息。 “孙女有几句话想问兰香。” 得到苏老夫人的允准,苏婳起身看向颤抖的兰香:“兰香,你在祖母身边伺候多久了?” “两…两年。” “你在我身边伺候了多久?” “两月有余。” “既然如此,你理应对祖母更加忠心才对,为何没在发现这药的第一时间就告知祖母?还有,你说我命你买通了丫鬟给李姨娘下了红花,你为何会甘心为我做事?” 兰香哭诉:“老夫人明察!六姑娘用婢子爹娘的性命相威胁!婢子不敢不听啊!” 苏婳又问:“我身单势薄,你大可将此事直接告知祖母,为何会怕我的威胁?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想做些什么,也该指使对我更为忠心的木香,而非是你。” 苏婳句句条理清晰,兰香一时无法应对,顿了一下才道:“那是因为姑娘亲口说过,说您身边无人可用,只要我踏踏实实为您办事!日后定会重用我的!” “也就是说,你是被威逼利诱才帮我办事的。” 兰香一愣,想点头又没敢,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很快就又听苏婳道:“你既然能因为威逼利诱被我指使,就同样能被旁人威逼利诱,昧着良心来陷害我。” “不!不是这样的!” 苏婳看出了兰香已经开始慌乱,再次质问:“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害李姨娘?” 兰香的声音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坚定:“那日…那日姑娘您和蒋姨娘私下里说了几句话,之后不久就吩咐了婢子去办事。” 蒋姨娘一听这事又被扯到了自己身上,紧忙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她单独说过话?你这个小贱人可不要胡说八道!” 就是因为蒋姨娘这一掺和,兰香有了思考的时间,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接苏婳的招,也顾不得那人的叮嘱,直接道:“老夫人!婢子有证据!那红花是木香出府采买的!只要您命人查看木香出府的记录!就能知道木香曾经出府采买过药材!” 木香一听立刻反驳道:“你瞎说!我是出府买过药材不假!但是我根本没买过红花!兰香!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要这样污蔑姑娘!” “买没买过,老夫人派人去问问那药铺掌柜就知道了!” 兰香言之凿凿,看起来特别有底气。 苏婳心知肚明,她敢这样说,就一定有人事前买通了药铺掌柜,木香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是于事无补。 环环相扣,对方有备而来,她到底低估了对方想要弄死自己的决心,动作慢了一步。 第47章 乌头 不知何时离开的管嬷嬷突然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进屋:“禀告老夫人!老奴带人从六姑娘的房间里搜出了很多种药材!其中就有红花!” “你胡说!我根本没买过红花!这肯定是你放在里头的!” 木香还在替苏婳争辩,但是苏婳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狡辩,果然,她还没说话,苏浅青就已经跳脚:“苏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苏婳桃目微抬,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苏老夫人道:“关于此事孙女可以做出解释,但是事关秘辛,只能说给祖母一人听。” 她走上前,有丫鬟警惕的想要阻拦她,苏老夫人做出手势叫她们退下,一贯精明的眼睛盯着她的:“这解释,我只听一次。” 这话实则暗指信任。 苏婳心里有谱,走到苏老夫人身侧,俯首轻声道:“长乐郡主患有心疾,此事不为人知,郡主前日登门明为道谢,实则是请我为她医治,这些药材也都是为郡主治病所备,如果祖母不信,郡主明日就会按照约定再次登门。那红花不是我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屋里,孙女不知。” 苏婳说的都是实情,唯一动用的心机在长乐郡主身上。 哪怕苏老夫人不相信自己,也会因为她正在为长乐郡主诊治,而不会对自己如何。 只要她能给自己争取到解释的时间,就一定能寻到时机翻身!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她说了什么,但是她的声音实在太轻。 苏老夫人听完,让管嬷嬷药材放到一边,垂眸不语,似是在思索什么。 苏婳再不多言,站在一侧静静等待。 秦氏有些坐不住了:“苏婳,你指使丫鬟暗害李姨娘一事暂且不说,你毒害祖母这件事情又想如何抵赖?” 苏老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循声看向秦氏。 “夫人何必急于定我的罪。” 苏婳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上赶着帮她转移视听,又问兰香:“你说这药渣是我今早熬药过后,你偷偷留下的?” “是!”兰香一口咬死:“老夫人!婢子口拙!但是婢子真的没有说谎!求您明鉴!” 苏婳走到林嬷嬷面前:“嬷嬷可否将药渣给我看看。” 林嬷嬷看了眼苏老夫人,才将东西拿出来。 “多谢。“苏婳拔下发上银簪在药渣中拨弄了几下,簪尖很快变黑。 亲眼看见药渣之中含有剧毒!哪怕是方才喜怒不形于色的苏老夫人,此时面色不由变了。 兰香忙不迭的道:“老夫人!您看!婢子没有说谎!” 苏婳没搭理她,对苏老夫人道:“孙女的确私自在祖母每日服用的药物中添了两味药材。” 这回旁人彻底拦不住了,苏浅青拍案而起:“好啊!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畜牲不如的事情!” 秦氏没想到苏婳竟然承认了,刚想说话就被蒋姨娘的哭声给吓了一跳:“婳儿!你怎么这样想不开!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啊!” 木香也急了:“姑娘!您在说什么傻话!” 苏老夫人依旧端坐,呼吸却略有些紊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婳再无翻身可能的时候,她忽然道:“却不是乌头。” 第48章 真相大白 苏婳到底在说什么?她承认往老夫人的药里添了东西!但不是乌头?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苏浅青的声音震耳发聩,苏老夫人问道:“你如何证明?” 苏婳忽然露出了一丝浅笑。 其实在方才听林嬷嬷说出乌头二字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成算。 一般人下毒基本用的都是砒霜、鹤顶红、鸩毒之类不易被发现的东西,而陷害她的人之所以选用了乌头,是因为想要在药渣里留下证据。 但设局之人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剂量。”苏婳从药渣中拨弄出来了一小块褐色药材:“这是乌头的侧根,名为附子。” “乌头乃是至毒之物,只需不足半钱就足以要人性命,如果这药渣真是我熬制后留下的,祖母现在轻说也已经人事不省,根本不可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如果各位不信,可以随便找一个大夫来验看。” 她看向众人,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苏老夫人沉声吩咐:“将府医……出去随意请一个大夫来。” 如果真的是局,府医很有可能会被收买。 苏浅青明显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依旧愤怒不已,秦氏有些疑惑的看着林嬷嬷手中的药渣,蒋姨娘攥着手中的帕子,瞧着略有些紧张。 大夫很快被请来,仔细查看了药渣后道:“乌头乃剧毒也,虽说可以入药,但是按照这里的用量,足以致人立刻毙命!” 兰香不懂,也不敢胡乱说话,只一个劲儿的道:“婢子不懂这些,可是婢子真的没有说谎!” 苏浅青总算搞明白了一点眼前的状况,打算肃清外人,却被苏婳制止:“且慢。” 她对着苏老夫人道:“孙女知道祖母常年头痛,想为您医治,又怕祖母信不过,便自作主张的在大夫原先开具的方子里加了两味药材,我本以为无伤大雅,却不想竟然变成奸人暗害孙女的手段。” “说来也巧,我屋里正好存着点这段时日给祖母熬药时留下的药渣。木香,你回去将东西挖出来呈给大夫查看,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是。”木香紧忙往回跑,秦氏使了个眼神,管嬷嬷跟了上去,林嬷嬷见状也随之出去。 兰香目光闪烁,背后被冷汗打湿。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苏婳主动解释:“我居住的厢房空置许久,虫蚁不少,正好祖母所服用的药渣里有可以驱虫的药材,我就让木香每日取些新鲜的药渣埋在屋子周围,以免虫蚁侵扰。” 大夫道:“六姑娘说的没错,我给老夫人开的方子里的确有不少含有驱虫用处的药材。” 苏老夫人面上不见喜怒,说起来,自从这丫头到她身边陪着,她头痛的次数的确没有从前多了,头痛发作时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苏浅青满脑子都是自己没了亲生儿子这事,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瞪瞪那个,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别提多难受了。 蒋姨娘扯着帕子,瞧着有些坐不住,秦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是凉的,眉头不由微皱。 第49章 殃及池鱼 再看苏婳从容不迫,沉着冷静,苏老夫人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 木香很快捧着药渣回来,交给大夫过眼,大夫仔细查看过后道:“六姑娘说的没错,这方子里添的两味药材的确对老夫人的病症有益。” 苏老夫人又亲自过眼,这些药渣干湿程度各不相同,看起来和苏婳说的没有出入。 事已至此,苏婳的嫌疑已经被彻底洗清。 苏老夫人命人送走大夫,又看向瑟缩在地的兰香。 苏婳跪下道:“孙女未经祖母同意,擅自改了您的药方,还请祖母责罚。” 林嬷嬷瞥了眼苏老夫人的脸色,道:“如此说来,六姑娘真真是被奸人冤枉了,说严重些也不过是小孩子思虑不周,无心之失。。” 秦氏冷不丁道:“多亏六姑娘没有邪念,放的是有益的良药,否则……”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苏婳这次放的是有益的药材,可日后若是动了邪念,又当如何。 面对秦氏的紧追不舍,苏婳不急不恼,回以浅笑:“否则就要叫有些人失望了,是么?” 秦氏没想到苏婳竟然敢这样顶撞自己,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庶女。 苏浅青忽然呵斥:“行了!都别说废话了!既然不是她干的!那我儿子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苏老夫人懒得多看苏浅青半眼,吩咐林嬷嬷:“将这两个丫鬟带下去仔细审问,细查这几日府内有谁与她们有过来往,若她们不肯交代,直接送去官府。” 女子被送去牢狱,定然要遭受百般侮辱! 兰香一听顿时面色苍白,连连叩首求饶,却被婆子直接拖了出去。 屋里瞬间一片寂静,众人各怀心思。 事情至此,蒋姨娘面色不大好看,静默了半天终是没忍住问苏婳:“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我怎么不知道?” 苏婳淡淡回了句:“姨娘如果把心思放在过我的身上,自然知晓。” 她分明是在指责自己!蒋姨娘刚想骂人,忽然意识到苏老夫人在场,讪讪的坐下。 苏老夫人唤苏婳回到自己身侧,忽然说道:“兰香从前是我的丫鬟,如今却听任她人安排,我倒是真想看看到底是谁这般神通广大,竟然把手都伸到我的屋里来了。” 宽袖下的双手攥紧了帕子,蒋姨娘紧咬牙关,如果有人刻意观察,就会发现她此刻低垂的眼眸之中,盛着的全是慌乱。 又过了两刻钟,忽有一小丫鬟进门,在秦氏耳边低语了两句。 眼皮跳动了两下,她摆手命人下去,忽然道:“不必再继续查了,兰香是我指使的。” 蒋姨娘短暂的惊愕过后,一颗心彻底放回腹中。 苏婳看向秦氏,意外,也不意外。 苏浅青明显大吃一惊,随即暴怒而起:“竟然是你?” 秦氏面色没有任何波澜:“是我做的,我嫉妒李姨娘得宠,也害怕她的孩子影响了旭哥儿的地位,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就买通兰香设了这个局。” 一巴掌毫无征兆的扇在秦氏脸上,随着丫鬟的惊呼,秦氏的发簪甩了下去,她捂住了脸,眼底微红。 蒋姨娘幸灾乐祸之余,躲开了老远,生怕自己被。 第50章 背锅 苏婳不由蹙眉。 前世,父亲虽也妾室成群,但对她母亲格外敬重,别说动手,就连大声呵斥都不曾有。 这种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她是一百个瞧不上的。 苏老夫人先是制止了苏浅青的动作,又问秦氏:“你说你为的只是除掉李姨娘腹中胎儿,又为何要栽赃给婳丫头?” 秦氏格外冷静:“前几日婵儿因为她在王府中受了不少委屈,再加上蒋姨娘对我多有不敬,我就想着干脆一石二鸟,将所有事情彻底解决干净。可是不想棋差一招,竟然没能敌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苏婳忽然觉得秦氏有点活该,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踩她一脚,暗讽她心机深沉。 不愧是做主母的人,果然比蒋姨娘聪明了许多。 苏老夫人看着秦氏:“既然你认了,此事我便权当是你做的。从今日起,中馈暂时由我代管,至于秦氏该如何处置,浅青,她是你房里的人,一切由你做主便是。” “至于那两个恶奴,直接发卖了。” 苏老夫人吩咐完,苏婳扶着她起身,直接出了门。 临走时苏婳特意看了一眼秦氏,很快又收回目光。 蒋姨娘的声音隐隐传出:“老爷,妾身就说这事不是妾身做的,您方才那么凶,妾身胸口好疼呀……” 屋外,苏老夫人对苏婳道:“今日叫你受委屈了。” 苏婳微微一笑:“多亏祖母疼我,不然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苏老夫人拍了拍苏婳的手,忽然轻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苏婳没搭话,只默默的扶着苏老夫人。 她看的分明,苏老夫人肯定知道秦氏并非主谋,只是秦氏既然自己愿意认下,她也没再深究。 不过今夜发生的一切的确出乎了她原本的计划。 那天在端和王府,木香亲眼看见了是兰香伸手推她,她没让木香声张,假装不知道此事,又故意让木香露出破绽,引兰香看见她每日给苏老夫人熬药时多添了药材。 既然兰香真正的主子不想自己好过,肯定会借题发挥,设局害她,所以她特意埋下了那些药渣,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她本想设这一局将兰香幕后的人扯出来,顺便名正言顺的把兰香这颗钉子从自己身边拔走。 终究是她大意了,没想到那人会借局发挥。 看来那人不止想让她被苏老夫人抛弃,还想叫她背上不仁不义、残害父亲子嗣的名声,被苏浅青厌恶,让她在府中没有容身之地。 的确是步好棋,只可惜那人终是棋差一招。 既然苏老夫人打算息事宁人,她也没必要讨人嫌,非要将那人揪出来。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 秦氏屋内。 此时她脸颊红肿,衣衫凌乱,眼底通红,再不复往日端庄。 管嬷嬷一边给她擦药一边低声道:“老爷与您夫妻多年,怎么能一点都不顾及情分,竟然下手这样重……” “也不是第一次了。”秦氏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麻木。 苏婵匆匆推门进来,看见秦氏被打成这样,哭着抱住了她:“母亲,您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担了这些?” 第51章 并蒂莲花 秦氏笑着摇头,给苏婵擦干了眼泪。 “我就算再怎么被人厌弃,也不过是后宅纷争,可你不同。你还年轻,不能在还没过门的时候就传出这种残害弟妹的名声,叫徐家嫌弃。” “母亲,可是父亲那边” 提起苏浅青,秦氏只是冷笑:“这些年他又何曾对我有过情分?” “女儿那日见母亲因为李姨娘的事情伤神,便想着为母亲担忧,买通了蒋姨娘和六妹妹身边的丫鬟设下了这个局,却不曾想自己手段幼稚,被人查了出来。”苏婵愧疚的低头:“都是女儿不好,连累了母亲。” 秦氏怜爱的将苏婵揽在怀里:“母亲只有你这一个亲生女儿,只要你过的好,母亲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母亲都不在乎,更何况你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母亲。” 苏婵更为羞愧:“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愧对母亲的教养,叫母亲失望了。” 秦氏摇摇头:“你也到了嫁人的年岁,早些懂得为自己争取也算好事。” 更夫声响,已过子时。 苏婵带着丫鬟出门,面上愧疚早已消失不见,她抬头看着天上满月,喃喃自语。 “事已至此,无论你是否还记得,都再留不得了。” —————— 伺候苏婳梳洗时,木香低声道:“婢子实在想不明白,姨娘她今日为什么要那么说?要不是姑娘聪明,可就真的要被姨娘那几句话陷入不义之地了。” 苏婳不想多谈论蒋姨娘的事情,淡淡道:“夜深了,一会回去早点睡。” 木香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姑娘,婢子先前有事瞒您!” 苏婳看向她。 “之前姑娘问婢子,您与三姑娘关系如何,婢子没说实话。” “姨娘嫌弃您是个女儿,从小就不喜欢您,后来您长大了,处处不如三姑娘,姨娘时常讽刺您的时候都会夸赞三姑娘几句,您因为这个心里不舒服,其实……对三姑娘并不亲近,甚至很有敌意,平日里没少背后骂三姑娘。” “哪怕三姑娘平时对您和善相待,您也总觉着人家不怀好意。” “婢子先前想着您既然忘了那些事情,日后如果能和三姑娘好好相处也是好事,就没说这些,可是经过这些事情,婢子觉得还是告诉您比较好。” 苏婳听完沉默了一会,才问:“我和姨娘被夫人送去庄子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木香回忆了一下:“有件事情,那日姑娘去园子里闲逛,回来之后异常高兴,嘴里嘟囔着说一定会叫三姑娘身败名裂之类的话,可是才没过两天,您和姨娘就因为得罪了夫人被撵到了庄子上去。” 苏婳并没责怪木香,只叫她回去歇息,自己闭目静思。 推断一下,当初原身知道了能让苏婵身败名裂的秘密,苏婵利用蒋姨娘将原身赶到了庄子上,为了让原身彻底闭嘴,设计将她推下水塘。 原身因此溺毙,而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个身体里重生,活了过来。 苏婵知晓她还没死,又雇了杀手想要灭口,却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到了府上。 再之后…… 苏婳忽然睁眼,从柜子里翻出了苏婵曾经命人给她送来的那几张帕子。 料子上佳,绣工不错,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苏婵不会做无用之事,想到当时陈嬷嬷的神色,一切兴许与这帕子有关。 苏婳凝神看着帕子上那对儿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脑袋里忽然嗡嗡作响,一片耳鸣。 第52章 遇险,往事 已入宵禁,整个京城陷入寂静,靖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来往匆匆。 墨竹再一次进入书房,对正在写信的萧阳道:“安排在苏府的暗卫方才来了,说暂时没有外人侵扰,但她们自家府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墨竹觉着自己废话有点多,特意又添了句:“不过只是些后宅琐事,不值一提。” 笔尖微微停顿,萧阳问:“与她有关?” 墨竹怔了一下才反应回来,道:“王爷大可放心,苏六姑娘全身而退,毫发无损,不会影响到您今后的计划。” “对了,属下特意命人查了苏六姑娘的过往,她自幼长在深宅,没有跟任何外人有过往来,至于她如何与玄城王氏一脉扯上关系,更是无处可查,玄之又玄。” 萧阳没再言语,亲手上了封蜡后递给墨竹:“派个可信的人,八百里加急,务必将这封信送到朔阳陈将军手中。” 墨竹将东西送走,回来后提醒:“已经过了子时,王爷该歇息了。” 萧阳没动,又打开了一封密信,边看边问:“那边可有动作?” 墨竹道:“已经查到了沈大将军府中,苏六姑娘那日救长乐郡主时许多人都听见赵太医提起了玄城王氏,若他们有心探查,估计这两三日时间就会寻到苏六姑娘。” “再多安排些人手。” “到底是在京里,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咱们安排的人手应该已经足够,况且只有让苏六姑娘亲眼看见,知晓事态的严重性,才会把真相彻底对您和盘托出。”墨竹有些犹豫道。 “照我的吩咐安排下去,不许连累无辜之人。”萧阳声音微重了些,不容置疑。 “是,小的这就去。”墨竹应下,心里却是纳闷的很,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 放下手中信笺,萧阳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日自己遇险。 他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恍惚间听见了几声轻声细语的交谈,再之后,两个小姑娘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拖进了马车。 其中一个姑娘焦急不已:“姑娘,您真要把他带回去?姨娘肯定要骂您的!” “骂就骂,又不会掉块肉。”另一个小姑娘声音娇软,偏又格外倔强:“这个人瞧着伤势不轻,荒郊野岭的经常有野兽出没,要是我见死不救,他肯定熬不过今晚。” “可是姑娘,他身上这些伤口瞧着怪瘆人的,像是被人用刀剑砍伤,您说…会不会有人追来寻仇?” “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有人寻来再说,总有法子应对。” “可是……” “哪有那么多的可是,对了,姨娘若是责怪下来,你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不许替我担责。” 声音渐弱,他重新将目光落在信上,食指不自觉的轻敲桌面。 忽有人匆匆推门而入:“急报!王爷!沈大将军的府邸被人烧了!” 第53章 六皇子萧允言 夏日的清晨伴着声声鸟鸣,苏婳刚刚用过早饭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我是来寻苏婳的,苏老夫人既然要出门,不必特意留下招待我们。” 话音落下,有人来敲门。 木香忙开了门,长乐郡主先探进来了一个小脑袋,看见苏婳一笑,孙芊蔚拉了她一把:“堂堂郡主,探头探脑的像什么样子。” 长乐郡主很是无所谓,进屋跟苏婳打了招呼,特别自来熟的坐在妆台旁的绣凳上,对要行礼的苏婳道:“别管这些虚礼,先给我治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几日她总觉得喘气比先前通透了许多,对苏婳的期待特别大! 屏退下人,苏婳拉了屏风:“请郡主宽衣。” 见苏婳侧首回避,长乐郡主咯咯笑了:“都是女儿家,你害羞什么。” 这位大咧咧的郡主着实让苏婳长了见识,她浅笑:“真是没见过郡主这样的女儿家。”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家。” 长乐郡主说完,二人忽然相视一笑。 说来奇怪,上一世苏婳对长乐郡主看不上眼,这辈子换了身份,反倒觉得颇为投缘。 长乐郡主也挺喜欢苏婳的,苏婳从不巴结奉承自己,而且还会医术,这样的姑娘她从来没见过!佩服的很! “今日可不许乱动,我快些动作,你也好少受点罪。”苏婳声音娇软,很是叫人安心。 长乐郡主今日格外听话,不忘问:“药丸做好了吗?” “哪敢怠慢。”苏婳语调轻松,不矜不伐,没有半点谄媚。 阳光透过纸窗打进屋里,姑娘家眉眼弯弯,笑意融融,眼下那颗朱砂痣娇媚可人。 就在这一瞬间,孙芊蔚忽然愣住了,她仔细打量着苏婳的眉眼。 目光灼热,苏婳回首:“孙姑娘在看什么?” 孙芊蔚意识到自己施礼,抱歉一笑:“苏姑娘这颗泪痣生的很是特别,叫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苏婳拿着银针的手下意识捏紧:“故人?”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孙芊蔚笑笑,没说多什么,长乐郡主却是接了茬:“我知道我表姐说的是谁,沈檀儿你知道?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外面传言都说她……可我总觉着她心气那么高,肯定做不出那种事情的。” 虽然样貌完全不同,但是她先前就莫名觉着苏婳与沈檀儿在动作和神态上有些相似。 “是么。”苏婳手下意识抚上了面颊上的那颗泪痣,自从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 长乐郡主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对了,表姐你听说了吗?昨夜里沈大将军曾经居住的府邸遭了贼,那贼人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将沈大将军的府邸烧了个精光!” 哐啷。 苏婳一个晃神撞向一侧的梳妆台,上头的胭脂掉下来撒了一地。 她忽然激动的问道:“郡主是说沈大将军的府邸被人烧了?” 孙芊蔚有些诧异。 长乐郡主被苏婳的反应吓了一跳:“嗯…是啊…据说都惊动十六卫的人了!” 十六卫管京城治安,归六皇子萧允言亲自掌管。 第54章 我想通了 冷汗自苏婳背后渗出,临死时沈柔儿的一番话令她忍不住颤抖,那日萧阳对她说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他说,京中还有其他人在查玄城王氏的下落。 如今沈府被烧,而十六卫的人偏偏掺和在其中。 这无法不令人多想! 那日,他并没有骗人。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愤怒与仇恨充斥着她的胸膛,手中银针早已扎破她的皮肉,往外渗出血珠。 “苏…苏婳……你这是怎么了?”长乐郡主完全懵了,下意识看向孙芊蔚。 孙芊蔚也是一头雾水,先安慰了长乐郡主两句,又问木香:“你家姑娘这是……” 木香慌了,她记得上次听说沈家姑娘与六皇子结亲的时候,姑娘也是这样的反应。 苏婳仿佛魔怔了一般,对周边的一切充耳不闻,她忽然忆起,那次父亲被派去玄城的目的除了剿灭叛贼外,还要寻找一件什么东西,但是父亲无功而返,还违背皇命放了王氏一族,因为此事,母亲惴惴不安了许久,日日带着她拜佛求平安,好在父亲无事。 后来这事再没人提及,直到……直到父亲出征前,她恰巧听到母亲与父亲的谈话。 “先前不是都说好了由尉迟老将军挂帅?怎么突然换成了夫君?” “尉迟老将军年老多病,不适合长途跋涉。” “你别诓我,我总觉得这事和当年玄城……” “别乱说话。”父亲似乎是捂住了母亲的嘴,又轻言安抚:“你别胡思乱想,在家看顾好檀儿,等着我归来就是。” 可是父亲没回来,母亲也因此自缢而亡。 那时她不觉得奇怪,但现在想起却有诸多疑点。 只是边疆有人叛乱而已,母亲为什么特意提起了玄城?父亲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萧阳寻王氏族人必定有所目的,而这一切的背后,会不会与她父亲的死因有关? 脑子里一片糟乱,伴随着耳鸣,苏婳直接晕厥了过去。 “姑娘!” “苏姑娘!” 伴随着一阵惊呼,长乐郡主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完了!我这身上的银针谁给我拔啊?” 苏婳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恐怖的梦。 她梦见自己躲在暗处,不远处萧允言用利剑穿透了父亲的胸口,母亲被沈柔儿用绳子勒住了脖颈,挣扎着叫她快逃! “不要!”她挣扎着惊醒,看见长乐郡主关切的目光,方知一切是梦。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长乐郡主道:“你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可是吓坏我了!” 孙芊蔚也道:“苏老夫人出府去了,我不熟悉贵府之人,便自作主张给你请了外面的大夫来看。” 苏婳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由木香搀扶着起身,对二人道了谢。 “举手之劳而已。”孙芊蔚犹豫了一下又道:“方才大夫看诊时说你身体虚弱,是受了刺激才晕厥了过去的,并且你的身体有中毒之状,且是常年累月。” 孙芊蔚说完见苏婳面上没有半点诧异,心底就明白了。 “多谢孙姑娘,劳烦郡主与孙姑娘不要将此事透漏给旁人知晓。” “我们懂。”长乐郡主道:“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治好自己的!你先好好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苏婳却叫住了她:“烦请郡主帮我一个忙,将此物交给靖王爷,便说…我想通了。” 第55章 尉迟亓 “想……通了?” 长乐郡主看着苏婳手里的玉佩,再琢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看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和我堂兄相识?” 苏婳颔首:“片面之缘。” 片面之缘就给了玉佩?长乐郡主不信,但是看看苏婳的年纪,再想想自家堂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又觉着自己多想了! 二人出了门,苏婳捂着依旧心悸的胸口,面色苍白。 屋外,孙芊蔚叮嘱:“长乐,日后不要随意应承别的请求。” “知道,我又不傻。”长乐郡主笑意吟吟:“表姐方才不是也告诉苏婳她被人下了毒?你可不是这样多事的人。” “你这丫头。”孙芊蔚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长乐郡主拿着玉佩直接往靖王府去了。 “墨竹,堂兄在吗?”她站在书房门口,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墨竹见了这位郡主不由诧异,虽然自家王爷和端和王府亲近,但是这位郡主从小对王爷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还躲不及呢,更别提主动上门。 他恭敬的把长乐郡主带进书房,就听一声揶揄:“稀客啊,哪阵风把郡主给吹来了?还是你惹了什么祸事?来寻你堂兄解围?” “尉迟亓,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今个也没时间跟你吵嘴。”长乐郡主瞪了那少年一眼,规规矩矩的给萧阳请了安,才又把玉佩递上:“苏婳托我带给你的,还叫我带句话,说是她想通了。” 凤眸微抬,萧阳接过玉佩时带着些许意外。 “那个……东西我送到就先走了,堂兄再见!”长乐郡主半句废话都没多说,一溜跑走了。 墨竹看的瞠目结舌,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苏婳?那个苏家庶出的六姑娘?”尉迟亓甩开手中折扇,笑看着萧阳:“我还当你慢条斯理,原来早就有动作了。” 萧阳将玉佩握在手心,事情的发展令他出乎意料:“虽有布置,但不在此时。” “罕见啊,你也有算计失误的时候。不过这苏家的姑娘倒是有几分能耐,竟然能让长乐郡主给你送东西,她可是见了你就跟见了鬼似的,也不知道人家许了她多大好处。” 萧阳知晓苏婳在给长乐郡主治病,更知道单凭这点绝对没法请动长乐郡主大驾。 “的确有几分能耐。”他收起玉佩,薄唇微不可察的翘起一丝弧度。 —————— 苏府之中,苏婳面色依旧苍白,木香也慌了神:“那大夫说姑娘自小就被人下了毒,是谁这样狠心?姑娘…要不咱们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夫人!” 苏婳摇头。 自从搬到苏老夫人的院落,她就没在自己的饮食中发现过毒药,这说明下毒的人没有办法把手伸到老夫人身边来。 她所中的毒药并不致命,只会令人身体日渐孱弱,一生缠绵病榻。 谁会这样恨她,连痛痛快快的死都不肯给。 苏婵年纪太小,不可能是她,那么……是秦氏? 苏婳忽然问:“我从前生病时,都是府医给看诊吗?” 她今年十四,对方瞒天过海这么多年,肯定与府医有所牵扯。 第56章 合作 木香小声回答:“从前姑娘生病,姨娘总说姑娘身子挺好的,扛一扛就过去了,是以……不曾看过大夫。” 苏婳对蒋姨娘此人再次有了新的认知,能做到这个份上,她可真是绝了。 她沉思半瞬,问:“你在姨娘身边有没有熟悉的丫鬟?” 木香点了点头:“姑娘有什么吩咐?” 苏婳叫她附耳过来,低低吩咐几句。 当天下晌,苏婳屋里多了一个包着石子的纸团,木香打开看了一眼,连忙交给了苏婳。 —————— 自从李姨娘腹中的孩子没了,苏浅青就天天借酒消愁,连后院都不去了。秦氏被苏浅青打了一顿,无颜见人。李姨娘在休养身子,日日以泪洗面,唯有蒋姨娘春风得意,整日哼着小曲在她们两个人院子外面晃悠。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是夜。 黑暗中十数道身影蛰伏许久后终于按捺不住,有一人匆匆离开报信:“殿下,这两日靖王的人一直守在苏府周围,属下等不敢贸然行事,请您示下。” 油灯前,萧允言神色凝重:“他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身侧,沈柔儿眸光落在他俊逸的侧脸:“这位靖王爷当真这般厉害?” “皇叔他是先皇的遗腹子,也是与父皇嫡亲的兄弟,自幼被父皇养在身边,功课武艺都是父皇亲自教导,能力自然不凡。” 听了萧允言的话,沈柔儿微微颔首,意有所指:“难怪朝堂间许多人都说,比之几位皇子,皇上更喜欢这个弟弟。” 萧允言听后神色微变,沉吟半刻后吩咐道:“暂时按兵不动,父皇格外关注此事,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是。” 黑衣人退下,沈柔儿为萧允言斟了杯茶,轻声道:“虽说咱们的人难以入苏府,但是苏家姑娘可以出门,届时咱们总会寻到时机的。” 萧允言倍感沈柔儿贴心:“又要你来费心。” “能为允言哥哥分忧,我高兴着呢。”沈柔儿笑着放下茶壶,顺势起身。 瞧了眼天色,萧允言纵是不舍也随之而起:“夜深了,我送你。” 出了门,他看着天上万千星辰,忽然道:“你可还记得那年秋分时,也是这样的天色,你说星辰极美,嚷着让我给你摘下来几颗。” 夜色笼罩,沈柔儿唇角笑容淡了许多:“那时年幼,叫允言哥哥笑话了。” 萧允言轻声一笑:“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只小兔花灯。” 他想与她共忆往事,沈柔儿却忽然道:“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未来。” 萧允言看着身边贤淑端庄的女子,郑重的允诺道:“柔儿,我一定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最荣耀的一切。” 瞧着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沈柔儿笑的温柔。 这就是命。 即便她沈柔儿出身不如人又如何?如今她是尊贵的准六皇子妃,将来更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而那个自小就被众星捧月的人,只能背负一身骂名,躺在冰冷的地下日渐腐烂,或许还会有野狼野狗将她翻出,撕咬啃噬。 想到这里,沈柔儿眼底忽然闪现出一抹快意。 不过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可以叫沈檀儿与九泉之下的父母团聚,再不受这人间之苦! 第57章 苏家二房 苏老夫人喜静,取消了晚辈每日来问安的规矩,只要求每逢初一十五,孩子们过来聚聚就好。 苏家孙辈子孙不算兴盛,大房只有三个姑娘,秦氏膝下的儿子是由老夫人做主从三房过继来的,二房生有两个男丁,两个姑娘,三房是庶出,膝下养着一个儿子一个姑娘,苏三老爷当年没考上功名,一家人都在外行商,鲜少在府里居住。 而家里面的男孩年岁都相当,常年在外求学,一两个月才回来一趟,平时只有女孩绕膝。 又是十五。 王氏笑着跟苏老夫人说京城里近来的趣闻,苏婉和苏婳坐在一旁说话,苏婵陪在秦氏身侧,时不时的附和老夫人几句,端庄大方,苏娇殷勤的给苏老夫人捏着肩膀,唯独秦氏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面上冷淡,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六妹妹这络子打的真好看。” “简单的很,我来教你。” 苏婉人如其名,是个温婉的性子,平时只爱读些诗文,从不与人争斗,苏婳对她是有些好感的。 那边不知提到了什么,苏老夫人笑着问:“婳丫头生辰是什么时候?” “七……”苏婳刚要脱口而出,紧忙改正:“正月初六。” 没等老夫人说话,王氏笑看着秦氏道:“我记得婵儿也是正月时的生辰。” 当年的事情一直都是秦氏心上的刺,她冷冷看着王氏,讽刺道:“我们家的事情,弟妹记得倒是清楚。” “我这做婶母的,自然要记挂着侄女们。”王氏依旧笑盈盈的,又对苏老夫人道:“母亲,听说婵儿收了陈大姑娘诗会的帖子,她一个人太过孤单,不如把婉儿和婳儿也带着。” 陈大姑娘是陈大学士的嫡女,素有才名,这诗会很有重量!如果苏婉能随苏婵一起去,并且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将来对议亲有极大的好处!王氏不好意思明着说叫苏婵带着苏婉,便特意拉上了苏婳。 秦氏自是不愿的:“请柬上只写了婵儿一人,其他人跟着婵儿贸然登门,难免叫人家觉着咱们没个规矩,依我看这次便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苏婉是个书呆子,若是去了诗会肯定要抢了自家女儿的风头!还有苏婳那个小贱人!她生的水灵,心机深沉,到时候说不定会弄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秦氏那点小心思。 苏老夫人略显不悦,但这帖子终究是给苏婵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王氏突然笑道:“大嫂不愿意让婳儿和婉儿去直说就是,哪里需要拐这些弯?” 秦氏也不让份:“这请柬不在婉儿手里,弟妹话说的倒是轻巧。” “是啊,我家婉儿只知道闷头读书,的确比不上婵儿那般善于交际。” 说好听点是善于交际,说难听点那就是惯于攀结权贵! 苏婵抬眸看了王氏一眼,唇角依旧含着温和的笑,没表现出半点不满。 苏老夫人觉着王氏有些过了,刚要开口就听秦氏道:“要说婵儿也是沾了她舅家的光!谁叫她表哥有出息,得了六皇子青眼,现如今年纪轻轻就在十六卫掌管了千百人呢!” 秦氏的父亲是盐运使司运同,兄长也不过只是个四等侍卫,秦家从前与苏家是平起平坐的。 秦氏提起自己娘家搭上了六皇子无比荣耀,苏老夫人略显不悦,王氏撇了撇嘴,苏婵唇角笑容忽然不自觉的深了几分。 苏婳手中动作却是一顿,眼底满是疑惑。 第58章 打脸 苏婉问:“六妹妹,怎么了?” “突然忘了这一步怎么编,木香,你来瞧瞧。”苏婳一笑,手心握紧了帕子。 她上一世就知道秦家,那秦家老爷从前也是个武官,因为在军中犯错被她父亲当众打过军棍,丢尽颜面,因此秦家老爷十分不忿,就算在通了门路,入京为文官后也没少在背后编排她父亲。 这秦家何时与六皇子有了关系?还得了六皇子另眼相看?要知道,当初六皇子萧允言就是靠着她父亲的鼎力相助,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那边秦氏和王氏依旧在拌嘴,没人察觉到苏婳的异样。 苏老夫人隐隐又感觉到了头痛,刚欲呵斥二人,就见林嬷嬷一脸喜色的小跑进来:“喜事!老夫人!陈家给六姑娘送了份帖子来,说是请六姑娘参加陈大姑娘举办的诗会!” 秦氏和王氏的争论声瞬间停止,秦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苏婳她竟然也收到了陈大姑娘诗会的帖子?这怎么可能? 王氏也是一愣,虽然自家女儿不曾收到帖子,她心里有点泛酸,但是看见秦氏那吃土了一般的表情就觉着痛快,不由笑了。 苏老夫人笑开了花:“快拿来给我瞧瞧。” 林嬷嬷笑道:“说是陈大姑娘那日在王府里见咱们六姑娘进退有度,极有好感,特意命贴身丫鬟亲自来送的呢!” 苏婵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淡了下去,苏婉看着苏婳的眼神有些羡慕,握住了苏婳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真是恭喜六妹妹。” 苏婳浅笑:“我没怎么出过门,姐姐要是愿意就陪我一起去,也好提点着我一些,免得犯了什么错再叫人笑话。” 她倒不是故意给秦氏难堪,而是真心想带着苏婉,给这个不争不抢的姑娘寻个机会。 至于陈家递贴子这事,她猜测应该是萧阳安排的,也懒得装腔作势,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王氏一听立刻乐的跟朵花似的:“我就说婳丫头是个懂事的,有出息,不像某些人……” 她意有所指,秦氏脸色更加难看。 苏娇一听苏婳和苏婉都能去了,立刻扯了扯苏婵的衣袖,小声道:“三姐姐……” 苏婵故意装作没听见,起身去恭喜苏婳。 苏娇憋了一肚子的气!苏婵和苏婉都是嫡女!她比不得!也不敢比!可苏婳这个从前还不如自己的庶女凭什么也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众人散去,苏婵追上了苏娇:“怎么?生气了?” “没有。”苏娇哪敢得罪苏婵,强颜欢笑。 苏婵握住了她的手,忽然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着带你一起去的,只是方才母亲拒绝了婶母,我若改口说带你一同去,岂不是扫了婶母的颜面?” “可是……”苏娇刚想说什么,又听苏婵道:“六妹妹年纪小,生的好看,祖母也疼她,且她又攀上了长乐郡主这条高枝,想必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听了这一番话,苏娇差点揪烂了手里的帕子,面上是深深的嫉妒。 苏婵看的分明,眸色深敛,又道:“只可惜六妹妹身子不大好,也不知到这医者到底能否自医。” 苏娇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第59章 再见沈柔儿 苏老夫人很是看重苏婳这次参加诗会的表现,还特意寻了不少诗书来,叫苏婳多读一些,临时抱佛脚。 苏婳面上应了,却是翻都没翻一页。 她上一世虽为将军之女,但母亲乃是高阁首辅之女,遍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每次参加宴会都能轻易碾压众人,又生的容颜倾城,有着与自己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女,生来便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但造化弄人,如今…… 木门吱呀,苏婳收回思绪,见木香脚步轻快的进门:“姨娘今日又发脾气了,不仅摔了许多东西,还把知夏打了一顿,婢子方才特意过去给她送了药膏,又使了不少银钱买通了姨娘院里守门的婆子。” 苏婳含笑递给她一张帕子:“快擦擦额上的汗。” “姑娘,婢子突然觉着这屋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也挺好的。” “多个人来给你分担杂事还不好,你一个人不嫌累?” “累点也比担惊受怕强。”木香愁容满面:“自从兰香被发卖,老夫人院里接连被清出去了好几个丫鬟婆子,肯定都是旁人安插进来的,老夫人虽然说让姑娘自己做主选丫鬟,可婢子现在看谁都怀疑她们别有用心。” 苏婳被她那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别想太多,早点歇息,明日还有的忙。” —————— 陈大学士乃是前朝圣上钦点的状元,当今圣上也曾受过他的教诲,在文人间地位极高,而陈大姑娘陈媛儿乃是陈大学士的嫡孙女,从小就有才女之名,去年宫宴上还得了皇后娘娘的亲口夸赞,在贵女间也得了不少艳羡。 苏婳上一世和她只算点头之交。 苏婵时常出府做客,自打进了陈府就一直与人打着招呼,苏婉不善交际,反而是苏婳带着她在走,一路叮嘱些许注意事宜。 进了花园,群芳夺目,猝不及防之下,苏婳一眼就看见了那道令她恨之入骨的身影! 沈柔儿一身华服被人簇拥着,笑容亲和,一如曾经她眼中的形象。 苏婳眼底微红,袖中双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依旧难以平静。 见她步伐变慢,苏婉关心的问:“六妹妹,你怎么了?” “没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有些害怕。”苏婳随意寻了个借口,走在最前面的苏婵眼底划过几许轻蔑。 园子里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她们,苏婵从善如流过去与众人攀谈,把苏婳和苏婉两个晾在原地。 深吸了一口气,苏婳面上恢复了笑意,步伐重新坚定。 沈柔儿这个杀人凶手尚敢在外招摇,她更加没有理由,也绝对不可以懦弱。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提醒:“沈姑娘,那个穿檀色衣裳的就是苏婳,我先前在端和王府见过她。” 沈柔儿听见“檀”字,心下略有不悦,闻言望去,待看见那道纤细身影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第60章 她小瞧了苏婳 姑娘家身材偏瘦,着一身檀色衣裳,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一双桃目含笑,娇俏可人。 但沈柔儿的目光完全聚集在苏婳眼下那颗鲜红的朱砂痣上。 “堂姐,这颗痣可真恼人,昨日宫里赐了几盒铅粉,也不知好不好用。” “堂姐,昨日允言哥哥送了我几方好砚,我一个人哪里用的了这些,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堂姐,你帮我瞧瞧这华妃娘娘赐的牡丹金簪配什么衣裳好看?允言哥哥喜欢素色,但我总觉着压不住这簪子的华贵。” “堂姐,这是我做的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我可是特意第一个给你送来了呢!” “堂姐……” 耳边旧语聒噪,沈柔儿气息略有些不平,纵然那人已经骨肉糜烂,但过去十几年间她给自己留下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难以去除! 转念间,她又忽然想到那高高在上的人如同死狗一般趴在自己脚下,苟延残喘,满目不甘。 她瞬间畅快,再看苏婳时眼底带了几许笑意,但依旧对这素未谋面的苏家姑娘没由来的生出了几分不喜。 笑语晏晏主动迎了上去,她拦住了苏婳的去路。 狰狞面孔与眼前的人逐渐重叠,苏婳强压住心底异动,浅笑道:“沈姑娘寻我有事?” 沈柔儿同样面带笑意:“前几日听人说起过苏六姑娘,早就有了想要与你结交的想法,只是一直苦于无人引见,今日亲眼看见苏六姑娘,方知是个可人儿。” “沈姑娘过誉。” 苏婵正与人说笑,余光瞥见沈柔儿在与苏婳交谈,眼中笑容淡了几分。 苏婉怕打扰到她们,默默走到了一侧,不多时也有人主动上前与她说话,她略带腼腆的笑着回应。 这边沈柔儿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我想与苏六姑娘单独说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苏婳到现在都很佩服沈柔儿,能在不怀好意的时候笑的这样和善。 她含笑:“我与长乐郡主有约,怕是暂时不大方便。” 以沈柔儿的心性,不可能无缘无故来与一个无名庶女攀谈结交,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场沈府大火已经让沈柔儿的目的昭然若揭,而她眼前想安然脱身,只能先拿长乐郡主作为借口。 “长乐郡主还没到呢,我不过只想与沈妹妹亲近亲近罢了,难道沈妹妹连这点颜面也不肯给我么。”沈柔儿笑的温柔,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把苏婳往悬崖上逼。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若再不识抬举拒绝沈柔儿,就是在当众得罪未来的六皇子妃。 妹妹两个字听得苏婳一阵反胃,她故作为难的抿了抿唇,道:“并非是我不愿,只是我若不曾如约等候,恐怕长乐郡主不悦,郡主怪罪是小,要是连累了沈姑娘就不好了。” 沈柔儿看向苏婳的目光笑意更甚。 看来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苏婳。 如果她此时强行带她去别处说话,就是故意跟长乐郡主作对,不给郡主面子。 如此巧舌如簧,真是令人厌恶! 第61章 侄媳妇 沈柔儿刚想说话,就听见长乐郡主在远处嚷嚷道:“苏婳!我不是叫你在门外等我吗?你怎么自己先进来了?” 她一路小跑到了苏婳身边,下意识将苏婳拉到了自己身后,与沈柔儿隔开。 园子里一群人不约而同的行礼:“给郡主请安。” “都不必多礼,沈姑娘,你已经与六皇子已经订亲,日后便是我的侄媳,我虽然是你的长辈,但是大家终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长乐郡主看似直率,说出的话确实能把人气的吐血。 沈柔儿看见长乐郡主出现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无法完成,微微一笑:“既然郡主与苏六姑娘已经有约,我就不打扰了。” 长乐郡主拉走了苏婳:“你怎么会与她在一处说话?” “她主动寻的我。” “她寻你做什么?那不是什么好人,日后离她远点。” “郡主与她有过节?” “没有,就是单纯看不上她。”长乐郡主很是得瑟:“我这一双眼睛看人很毒的。” 的确很毒。 苏婳心中暗道,嘴上问:“孙姑娘怎么没来?” 长乐郡主压低了声音:“我表姐身子不利索,不大方便。” 苏婳一听便明白了。 “回去我写副方子,能缓解不少疼痛。” “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这些人一贯喜欢捧高踩低,你少搭理她们,你今日就跟着我,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苏婳莞尔一笑,言语间带着几分打趣:“那就多谢郡主庇护了。” “应该的。”长乐郡主又要拉着她走:“这里人多太吵,咱们去那边僻静地方坐坐。” “我今日带着家里的姐姐一齐来的。”苏婳刚说完,长乐郡主想也没想:“那就一起带着。” 苏婳去寻苏婉,说明了来意,苏婉拉着身边姑娘笑言:“我与徐家姑娘一见如故,想再多说会话。” 这徐家姑娘瞧着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苏婳也放心,便笑道:“那我一会再来寻四姐姐。” 苏婉颔首,送了苏婳几步,徐姑娘道:“你这妹妹生的真好看,假以时日必会名动京城,就是——我曾经见过贵府的大夫人,怎么瞧着这位六姑娘似乎和大夫人有几分相似呢。” 苏婉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看着苏婳离去的背影多了几分深思。 看着苏婳与长乐郡主同去,闺秀们交头接耳。 “怪不得近来京内传言说苏六姑娘抱上了长乐郡主的大腿,如今看来是真的呀。” “可不,除了孙家那位姑娘,你们可曾瞧过长乐郡主护过谁?” “要说这苏六姑娘也真是颇有手段,前些日子在王府时长乐郡主还对她喊打喊杀呢,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将人给笼络了去。” “从前苏家只有三姑娘名声在外,却不想如今竟然不如她那庶妹了。” “可不是,那苏六姑娘要是真能将长乐郡主哄的高高兴兴,将来也不愁没有出路。” 闲言碎语不断入耳,苏婵几乎沉不住气,她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一旁正与人说话的苏婉。 第62章 再见萧阳 苏婳与长乐郡主在凉亭里说话,一个丫鬟过来添茶,不巧将苏婳的裙摆打湿。 茶是凉的。 她心里有数,长乐郡主却是差点跳脚:“你这丫头怎么如此粗心?苏婳你烫着了没?” “婢子有错,请郡主责罚。” 苏婳轻轻按住了长乐郡主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我无碍,她也只是无心之失。” 长乐郡主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改口:“我马车上正好有刚取回来的新做的衣裳,我看咱俩身量差不多,你先换我的。”说罢又看向那丫鬟:“今日饶你一次,带我们寻个地方去换衣裳。” 二人结伴离去,闺秀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前些时日长乐郡主还因为苏婳穿了和她相似的衣衫大发雷霆,今日就主动把自己的衣裳给苏婳穿了,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比她们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丫鬟带苏婳换了衣裳,恭敬垂首:“苏姑娘,王爷有请。” 长乐郡主转了转眼睛,也紧跟了上去,待看见萧阳又打起了退堂鼓:“我就在这等你,你去,先说好了,我可不是怕他,就是单纯不想打扰你们两个说话罢了。” 她色厉内荏,明显底气不足,苏婳也不戳穿她,浅笑:“好。” 长乐郡主突然又拉住了她:“等会,他这人心狠手辣的很,惯会骗人,你要是想跟他做交易,可得多长几个心眼!我就在这守着,要是有危险你就大声喊我,我去救你!” 她好奇苏婳和堂兄是怎么相识的,刻意打听了一下,多少也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了点边边角角的事情。 苏婳被长乐郡主弄的哭笑不得,哪有堂妹这样拆自家堂兄的台? 不过她能这样提醒自己,定是将自己真心当做朋友了。 “放心就是。”苏婳看向不远处坐在凉亭内的男子。 萧阳今日穿了身苍色蟒袍,花纹用金线所绣,头戴金冠,卓尔不凡,看样子应是刚刚下朝。 苏婳轻移莲步走上台阶,低眉垂首:“给王爷请安。” 他瞥了一眼在转弯处探头探脑的长乐郡主,将提前准备好的茶水放在对面,一举一动优雅矜贵:“坐。” 苏婳坐下,闻着茶香就知这依旧是四月御供的西湖龙井,她不动声色的道谢,不知这茶是他真心喜欢,还是有意试探。 “苏六姑娘若有要求尽可提及。”萧阳直接说道。 眼前这姑娘看似是个人畜无害的白兔,实际上却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与这种小狐狸说话行事,若叫她感到半分不安,她会随时逃跑。 苏婳也不客套,直接问:“我需要知道,王爷找寻王氏一族是为了什么。” “寻一个物件。” “对王氏族人可有害处?” “暂且不知,但如若此事于王氏一族有害,本王会出手尽量保全。” 他坦诚相待,一切如实回答,苏婳看得分明。 她顿了一顿,方问又了句:“王爷先前说还有人在查此事,敢问王爷,那人可是……六皇子?” 萧阳凤眸微敛,不知因何缘故,她口中六皇子三个字咬的极重。 第63章 萧阳没欺负你吧 “有他,但不尽然。” 萧阳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苏婳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那夜沈家大火,也是六皇子的手笔?” 那是她生长之地,亦是她与他定情之所,他当真如此绝情……是了,他当初都能任由沈柔儿对她痛下杀手,又如何会将沈府放在心上? 看见萧阳颔首,苏婳明明早就凉透的了心,像是再次被人浸入冷水,反复揉捏,直至失去所有血色,苍白如纸。 她下意识端起那杯西湖龙井浅啜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令她稍显心安。 苏婳不知萧阳是否真的可信,但是她绝对不能让王氏一族落入萧允言手中!那人待她尚如此狠心,更别提本与他毫无渊源的王氏一族。 深吸了一口气,苏婳将茶杯放下:“我可以帮王爷寻王氏族人的下落,但是作为交换,王爷需要帮我查清一件事情。” 萧阳将苏婳所有的反应看在眼中,略带不解,微微点头:“说罢。” 苏婳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名单拿了出来:“请王爷帮我查明,当初沈大将军以身殉国前后,这些人在做什么,都与什么人有过接触。” 这是她一直都想查的事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和力量,如今萧阳找到了她,既然是相互利用,她自然要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借他之手查清这一切。 萧阳接过名单,凤目之下是深刻的诧异。 苏家和沈家犹如天壤,从前没有任何来往,但这苏婳所行所言,无一不与沈家和六皇子有所关联。 “冒昧一问,苏姑娘与沈大将军有何渊源?” “既然冒昧,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墨竹不由得替苏婳捏了把汗,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敢这样跟王爷说话的女子! “自然,不过此事需要一些时间。”萧阳收起名单,又看向苏婳,明摆着是在等着她的线索。 “城外龙华庙,沈…沈檀儿曾在那里居住过两月有余,如若她的遗物没有被人带走,王爷应该会在其中找到一块并不太起眼的方形墨玉,那墨玉上打着深蓝色的络子。” “然后?” “如若那墨玉还在,我会亲自帮王爷去寻王氏族人,如果墨玉不在,我还需想另外的法子。” 不过按照她对沈家的了解,东西八成是在的,但她并不完全信任萧阳,自己也留了一手。 “好。”萧阳行事果断,直接起身,苏婳也跟着站起,屈膝行礼后与长乐郡主会合。 长乐郡主忙问:“怎么样?我堂兄他没欺负你?” “郡主放心就是。”苏婳装作若无其事,笑容扯的极为艰难。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终究难以释怀。 长乐郡主大咧咧的,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你可真厉害,跟我堂兄单独说话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郡主觉着王爷很可怕?”萧阳这人虽然面容冷淡了些,但是根据她这几次和他接触时的了解,他并非那种滥杀无辜,冷酷无情之辈。 “他呀……”长乐郡主刚想诉说萧阳与自己的那些过节,就见那道苍色蟒袍从自己身边经过,话语顿时卡在了嗓子里眼。 四目相对,长乐郡主心虚的转过了头,拔腿就跑! 苏婳瞧着她那跳脱模样,没忍住轻声一笑,笑魇如花。 感觉那道清冷视线看向自己,她瞬间敛了笑容,一副端庄模样。 第64章 出风头的苏婵 等苏婳追上长乐郡主,诗会也正式开始了。 长乐郡主不喜笔墨,更不善诗词,见状立马躲得远远的,苏婳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只在人群中寻找着苏婉的身影,见她依旧与徐家姑娘站在一处,两人相谈甚欢,这才放心。 陈媛儿将诗会办的有声有色,闺秀们吟诗作对,舞弄笔墨,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你不去凑凑热闹?”长乐郡主问苏婳,这可是在京中大放异彩的好时机! 苏婳轻笑:“郡主今日护我已经惹了不少目光,还是不要再出风头比较好。 ” 有进有退,的确是个聪明人儿,不过话说回来,她长乐郡主看上的姑娘,又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苏婳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没再发现沈柔儿的身影。 也是,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需要这种场合提升名气了,既然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人群中苏婵雀雀欲试,就等着寻到合适的时机站出来一雪前耻!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苏家明珠!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出了丑,羞愧离去,苏婳立刻站了出来:“我这段时间倒是也临摹了些大家的字帖,今日便在众位面前献丑了。” “苏三姑娘请。”陈媛儿微笑颔首,不忘叫人去安抚离开的李家姑娘。 苏婵提笔略微思索,写下一首七言绝句,隽秀小字配上诗中意境,堪称笔墨横姿。 她这一手字苦练许多,得了许多人的一致称赞,陈媛儿也赞道:“几月不见,苏三姑娘大有进步。” “陈姑娘谬赞,你的字才是真正有大家之风的,我还得多学习呢。”苏婵得了众人的夸赞很是得意,却是故作谦虚,她向人群望去,忽然道:“我家四妹妹平日里也很喜欢钻研诗词书画。” 苏婉是有着真才实学的,她虽不愿意让苏婉出这个风头,但是……她笑着看向苏婉:“四妹妹可要展示一番?” 苏婉听见苏婵提起自己,有点发懵,虽然心里也有点雀雀欲试,但面对这么多人实在无法鼓起勇气,笑着摇头:“我就不了。” 苏婳听见了那边的动静,与长乐郡主言语了一句,特意走过去劝道:“这诗会各凭本事,四姐姐不必羞涩,尽管一展所长就是。” “可是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四姐姐日日苦读,为的也不是闷在屋里顾影自怜。” 在苏婳的鼓励下,苏婉提起勇气走向众人,提起笔来立刻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笔走龙蛇,游刃有余。 陈媛儿看着苏婉的字,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腹有诗书气自华,想必说的便是苏四姑娘了。” 长乐郡主不知何时走到了苏婳身边:“瞧瞧,这才是名门嫡女的气度。” 苏婳听得出长乐郡主这话是在暗讽沈柔儿,没做言语,只微微一笑。 那边苏婉很快就画好了一副江南烟雨图,两岸人家环绕,江面烟雾缭绕,一只小帆栩栩如生。 陈媛儿眼前一亮,拉住了苏婉的手:“真是妙手丹青,从前怎么不见苏四姑娘出来走动。” “是啊,苏四姑娘这画意境颇浓,只看一眼便仿若置身其中。” “依我看苏四姑娘是闭门深造,只待今日一鸣惊人呢!” 苏婉哪里被人这样夸赞过,面色羞红,下意识寻找着苏婳的身影。 苏婵听着心里发堵,却是微笑着看向苏婳:“四妹妹的画虽好,可我瞧着有些单调,六妹妹不如来提句词助助兴,可好?” 第65章 螳螂捕蝉,苏婳在后 苏婳本还纳闷呢,心说苏婵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心肠,主动提携苏婉,原来主意打在这了。 整个苏府谁不知道苏婳不学无术,连字都认不齐全?苏婵在与苏婉出尽风头之后突然唤自己出来,为的不就是让她当众出丑,贻笑大方? 而苏婵尽可打着想要提携两个妹妹的名义,到时候苏老夫人也没法怪罪。 苏婳眼中含着讽刺,看来上次的事情给了苏婵不小的打击,现在坑人都换到明面上了。 苏婉当然也知道苏婳的情况,情急之下生平第一次说谎:“六妹妹昨日捣药时好像伤了手腕,怕是不大方便。” 苏婳不想看苏婵这副小人得志的德行,故意推辞:“这是四姐姐的画,我怎好随意添笔。” “你我姐妹,四妹妹又如何会介意?”苏婵一番话把苏婉的路给堵住了,她要是再说什么,那就是看不得妹妹好,故意不给人家机会。 在场的闺秀平时在家也没少与姐妹斗法,自然看得出这姐妹三人间有些猫腻,有些嫉妒苏婳得了长乐郡主青眼的忙不迭的添柴:“苏六姑娘何必推辞,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是啊,今日诗会,苏六姑娘既然收了陈大姑娘的帖子自然要展示一番的,否则不是辜负了陈大姑娘的好意?” 陈媛儿先前给苏婳递帖子是受了长乐郡主的授意,既是长乐郡主看重的人,她怎么也不能叫苏婳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主动解围:“依我看……” 却不料苏婳竟然道:“既然三姐姐热情相邀,那我就献丑了,只是先说好了,若是坏了这画,四姐姐可不许怪我。” 说完,她对苏婉狡黠一笑,苏婉很是为苏婳担忧,更是后悔自己出了这个风头!给了三姐姐奚落六妹妹的机会! 长乐郡主则是满脸纳闷的看着苏婵。 她是看过苏婳的字的,更是看出了苏婵不怀好意,但是……这上赶着给人家机会扬名立万是什么操作? 苏婵也略感意外,但她对苏婳那点斤两心知肚明,唇角含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苏婳丢尽颜面的那一幕了! 有丫鬟递上笔墨,苏婳提笔时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写出了自己最为擅长的簪花小楷。 苏婳这个名字不可能一直与长乐郡主连在一起,她本来不想出太多风头,但是苏婵非要给她机会,她也不能让对方失望才行。 闺秀们或是好奇,或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围了上来。 待看见苏婳落笔,众人皆大吃一惊! 竟然是簪花小楷! 要知道,这簪花小楷虽然好看,但是想要练好可谓是难上加难,很少有人会主动选择练习它,而是主练其他字体,将簪花小楷当做闲情逸致的消遣。 但看苏婳笔下生花!行如流水!这可是苦练多年才能有的!京中上一位能将簪花小楷写的如此漂亮的,还是已经故去的沈檀儿! 要说最吃惊的人还是苏婵!她看着苏婳的字心下惊讶不已,心中的恼恨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偏偏苏婳写完两句词后,还故意笑着对她颔首:“三姐姐,却之不恭。” 第66章 苏婳与秦氏的相像 看着苏婳那近乎挑衅的笑容,苏婵脑袋里嗡一声炸开了花!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这苏婳从前的愚笨不堪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雨后卷帘看霁色,却疑苔影上花来,这诗取自《小窗幽记》。”陈媛儿念出了苏婳所写内容,眼底满是赞叹之色:“苏六姑娘这手簪花小楷颇有卫夫人的风骨。” 陈媛儿从不吝啬夸赞,但是能将苏婳的笔迹与书法大家卫夫人扯上联系,无疑是莫大的肯定! 其他人看向苏婳的目光也都变了,原本大家只当她是攀结了权贵的庶女,打心眼里对她有些看不上,如今看见她写得一手好字,看来倒是有几分才能。 苏婳浅笑:“陈姑娘过赞,我虽临了许多卫夫人的帖子,但还不敢与大家比较。” “事实如此,苏六姑娘不必自谦,这画与字着实相得益彰,堪称今日之最。” 有陈媛儿带头,其他人的溢美之词可谓不绝于耳,苏婳上一世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从容相对,更是令众人对她的观感好上许多。 长乐郡主看热闹看的很欢,特意瞄了眼苏婵,见她笑容几乎僵住,下意识咂了咂嘴。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位苏三姑娘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 诗会一散,苏家三位姑娘皆才情出众的消息立刻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苏老夫人极为高兴,王氏听了苏婉的话后更是合不拢嘴,立刻就让人给苏婳送去了一套头面作为感谢! “我先前就说了,你多与她走动准没错。”王氏给苏婉擦汗:“我就说你是个出息的,将来肯定会比你大姐姐嫁的还好!” 苏大姑娘是王氏所生的嫡长女,由苏老夫人亲自教养,去年高嫁进了伯府,为庶子正妻。 说到婚事,苏婉脸红:“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大姐姐了,这几日想去瞧瞧。” “我和你一起去!”王氏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自己得多带些好东西去,免得叫人家看不起自家女儿! 苏婉颔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母亲,女儿今日听着了一番话,说是六妹妹与大伯母有些像。从前六妹妹被蒋姨娘养的干瘦,我倒是不觉如何,现在想想,六妹妹自打养的脸蛋丰润了一些之后,与大伯母似乎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王氏听了仔细一想,竟也觉着那苏婳与秦氏的确有点像,但她只顾着寻思自家大女儿的事情,没心思多想,只拉着苏婉叮嘱:“日后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你大伯母是个计较的性子,叫她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来闹呢!” “女儿明白。”听王氏这么说,苏婉也没再往心里去。 二房一片欢喜,大房那边可谓是彻底被一片乌云笼罩。 秦氏起初听说自家女儿被陈媛儿当众夸赞很是高兴,后来听到苏婉这里也还算淡定,但是当她听见苏婳竟然以一笔簪花小楷赢得万众瞩目,将自家女儿压了下去的时候,彻底不平静了! 第67章 今日之辱!必叫她百倍偿之! 自从那日秦氏替苏婵认了罪,苏浅青对她就百般冷待,没有半点好脸色,就连蒋姨娘那个贱人都敢在她院外指桑骂槐了!她受些委屈不要紧,但事关苏婵,她忍不得半分! 秦氏皱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婵格外激动,完全保持不住往日温和:“女儿也想知道为什么六妹妹自从到了祖母身边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从前母亲只说蒋姨娘母女对您毫无危害!而且蒋姨娘空有皮囊!留下来还能为您清除妾室!可如今看来!怕是养虎为患了!” “苏婳她不过只是个卑贱庶女罢了!凭什么爬到我头上去?您是没看见今日那些人看向我的眼神!她们分明是在笑话我自取其辱!女儿当时就差寻个地缝钻进去了!” “母亲知道那苏婳近来太不像话,你先冷静,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秦氏哪里见过自家女儿这样失态,心疼不已,柔声哄道:“婵儿放心,母亲自会帮你解决了那孽障!” “不!此事无需母亲插手!今日之辱!我必叫她百倍偿之!”她已经失手过一次!她就不信那苏婳还能从自己手中逃过第二次! 秦氏不大赞同,但转念一想苏婵明年差不多也要嫁人了,便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当拿这苏婳练练手,哪怕失手,母亲也定会护你安然。” 苏婵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垂首道:“母亲,我是不是很坏,竟然如此容不得自己的妹妹。” 秦氏冷哼:“什么妹妹,不过是个下贱坯子生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与我的婵儿相提并论!” 几家欢喜几家愁,老夫人院里一片祥和。 “三姑娘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肯定要把鼻子都气歪了!”木香语调欢快,苏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奈道:“你呀。” 木香立刻闭了嘴,往外头瞧瞧才又低声问道:“不过姑娘,您是怎么写出那样一手好字的?” 苏婳没法解释,只能瞎扯:“你家姑娘有福气,得菩萨关照,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会了。” “姑娘净诓人!” 苏婳笑笑,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这身子骨有些经受不住,索性就躺下静思。 不知为何,闭上眼,脑海中莫名出现了那一袭墨色衣袍。 萧阳…… 现在她是真心希望萧阳能够寻到那墨玉,否则她在寻找王氏族人一事上定然要再多费些功夫。 而且只要等萧阳帮她查明那些人的动向,她就大概能推断出当初父亲身边的内鬼是谁,届时她定然能顺藤摸瓜,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还父亲天理昭昭! 后院某一处院落,杯子被摔得粉碎:“这个贱蹄子!不过只是个卑贱的庶女罢了!竟然还妄想爬到三姑娘头上去?!” 夜幕落下。 墨竹赶在城门关闭最后一刻前入城,压了压头上斗笠,绕了小半个时辰的路才回了靖王府,面色凝重:“王爷。” 第68章 遗物, 通风报信 听见墨竹声音,萧阳放下手中名单,凤眸抬起:“如何?”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果然从沈姑娘当初在寺庙里的旧居找到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墨玉,这东西很小,要不是小的搜查仔细,差一点就忽略了。”墨竹恭敬的将东西双手递给萧阳:“要说可真是人走茶凉,沈大将军去了,沈家竟然连沈姑娘的遗物都没收起来。” 萧阳接过,这墨玉入手温凉,侧面刻着一个略显粗犷的字,檀。 “既然寻到了东西,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属下只是在想,这苏六姑娘也不知哪来的神通,明明从前没出过几次门,竟然知道那地方有这样的物件!”墨竹双眉紧锁:“苏六姑娘自小长在深宅,咱们的人不曾打探到苏六姑娘与沈家有过任何来往!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不说墨竹,萧阳亦是满腹疑惑。 沈大将军的府邸前脚被人烧毁,不等他有任何动作,第二天苏婳便主动托长乐郡主带话过来,又给了他这样一份名单。一个自小长在深宅的闺阁女子,会深谙医术,且对沈家之事如此关注? “给她送去。” 萧阳刚将墨玉递给墨竹,就道:“等下。” 他拿回墨玉,将上面的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 “王爷,这墨玉有什么问题吗?” 萧阳没回答,眼底疑惑愈发深刻,将墨玉重新递给墨竹,他特意又添了句:“选个女子去送,免得唐突。” —————— 是夜。 苏婳坐在窗边,指腹摩挲着墨玉上面已经没了棱角的刻字,鼻间一阵酸涩,但她最终忍住了。 这字是父亲亲手刻的,当时她还嫌弃这字刻得丑,不肯佩戴,父亲劝说这墨玉是被王氏特意炼制过的,能防百毒,她才勉强将它戴在身上。 不想有朝天人永隔,如今一笔一划,皆是思念。 木香突然推门进来:“姑娘!那边好像出事了!” 苏婳立刻收起愁思,仔细思量。 ——————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我问你!之前那件事情是不是你给她通风报信的?” 蒋姨娘用藤条用力抽打着跪在地上的知夏:“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早就该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知夏疼得要命却不敢喊叫,哭着磕头哀求:“婢子没有!婢子真的没有背叛姨娘!求姨娘饶了婢子!” 藤条忽然断了,蒋姨娘一脚把知夏踢翻:“没有?如果你没有给她们通风报信!为什么那贱蹄子会派人来给你送药膏?你说啊!” 知夏连忙爬起又跪下:“婢子从前和木香就有些交情,这姨娘是知道的啊!” “是啊!你和木香有些交情!如今见那小贱人得势!你就做出了这等卖主求荣的恶事!” “婢子冤枉啊!姨娘!婢子对您绝无二心啊姨娘!” 蒋姨娘认定了知夏不忠,咬牙切齿:“来人!把这个贱蹄子给我卖到窑子里去!” “不要!姨娘饶命!婢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知夏被婆子拖了出去,嘶喊声渐弱,蒋姨娘依旧愤愤不平,低声自语:“这个小贱种!当初我就不该留下她的性命!” 第69章 劫人 婆子架着哭喊的知夏打算从小门出府,却看见前方有星点灯光,待人走近,发现竟然是苏婳和木香二人! 婆子把知夏往后推了推,面上堆笑:“六姑娘这么晚还没睡呢?” 苏婳没理会她,木香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姨娘命我们将这恶奴发卖了去!” 婆子话音刚落,知夏嗓音嘶哑哭着哀求:“六姑娘!您救救婢子!婢子没有偷东西!她们要把婢子卖到窑子里去!求求您救救婢子!” “闭嘴!”婆子恶狠狠的呵斥了一句,转头对苏婳笑道:“老奴要去办事,六姑娘早些休息。” 说罢就要离开。 木香突然拦住了她,将一荷包银子塞给了婆子:“六姑娘身边正巧缺个伺候的,这丫头既是要被发卖的,那六姑娘就买了,也省得你们费事跑上一趟。” 知夏苍白的眼底有了一抹光亮,婆子道:“这丫头手脚不干……” 苏婳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干不干净的自有我来调教。” “可是姨娘吩咐……”婆子话又没说完,就见苏婳冷笑道:“姨娘往日里嚣张惯了,你们怕是也忘了,我与她谁才是这府中正经的主子?” 两个婆子都是蒋姨娘身边的老人了,从前没少在苏婳跟前作威作福,她们本是不怕苏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六姑娘的眼神看起来特别赫人,她们一时间不敢得罪,噤若寒蝉。 “人我带走了,姨娘若是心有不忿,尽管叫她来寻我就是。” 苏婳留下一句话,木香立刻把知夏从婆子手里抢了过来,扬长而去。 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道坏了!匆匆跑回去报信了! 知夏吓得腿都软了,木香强扶着她回了院落,路上知夏一直哭着道谢,直到进了木香的屋心里才算踏实。 不等知夏说什么,木香先道:“姑娘得了姨娘要发卖你的消息,特意亲自过去拦人,好在到的及时,看这样子,你又挨打了?” 知夏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姑娘怎么会来救我的?” “从前姨娘身边的丫鬟欺负姑娘时,姐姐曾帮过姑娘几次,这姑娘是记得的,更何况如果不是我那天私自给你送了药膏过去,你也不会被姨娘责骂,再说,姑娘也不忍心看着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流落风尘。” “我怎能怪你。”知夏啜泣道:“姨娘对下人动辄打骂……这你是知道的,姨娘这几日不顺心思,你给我送药膏也不过只是姨娘随意寻的借口罢了。” “先别哭了,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梳洗梳洗,明个我带你去给姑娘磕个头,从前的事情就算是送过去了。”木香拍了拍她的背脊,刚起身就被知夏抓住了衣袖:“别,我害怕。” “这是老夫人的院子,姨娘就算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来这造次。” 木香说的没错,蒋姨娘的确不敢来这造次抢人,但是她听了消息后气的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忍耐不住,带着丫鬟直奔老夫人屋里来告苏婳的状了! 第70章 奴才生的贱货 “知夏被姨娘吓破了胆,惶恐不安,昨夜折腾了一夜都没怎么睡。”木香伺候苏婳起床梳洗,说着知夏昨夜的情况:“睡了几次很快就惊醒了,瞧着肯定是对姨娘彻底死心了。” “也是个可怜的。”苏婳轻声道。 “那婢子先领她过来给姑娘磕头?” 苏婳点头,木香很快就把知夏领了过来。 知夏想起昨晚的事情还瑟瑟不安,红着眼睛跪下给苏婳磕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婢子日后定然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苏婳正襟危坐,垂眸看着知夏,敲打道:“从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你既是我身边的人了,我日后自会护着你,可你若再与旧主有所牵扯,就不能怪我狠心。” 知夏又磕了个头:“婢子日后伺候姑娘定绝无二心!否则便叫婢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婳之所以会让木香故意去给知夏送东西,又救人施恩,除了想要从知夏口中得到一些关于蒋姨娘的线索之外,也是真心想再收个丫头仔细培养。 知夏是个死心眼的,蒋姨娘就算待她再怎么不好,她也从来不在外面说蒋姨娘半句坏话,更是没有半点异心,这样的丫头只要调教得当,日后必定不会轻易叛主。 木香刚扶起知夏,苏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突然敲门道:“六姑娘,蒋姨娘来了,正在老夫人屋里哭诉呢。” 知夏闻言惶恐不安,苏婳蹙眉:“哭诉什么?” “说您不尊姨娘,想要请老夫人做主。” 主屋里,苏老夫人冷眼看着蒋姨娘在那上窜下跳的演戏。 她本来不耐烦搭理蒋姨娘,但碍于她是苏婳的生母,怕她一直在院外哭闹影响了苏婳的名声,惹人笑话,才把蒋姨娘给放了进来。 “老夫人,六姑娘过来了。”林嬷嬷话声刚落,蒋姨娘情绪更加激昂:“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妾身就叫人把她发卖了!可是六姑娘却把人截了下来!您说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叫下人知道了!日后还有谁会把妾身看在眼里!” “姨娘最近戏文看多了,这闹的又是哪一出?”苏婳说着给苏老夫人请安。 苏老夫人对她摆了摆手,意思是叫她自己解决了这麻烦。 苏婳知道苏老夫人这是有心锻炼自己,微微颔首后转身看向蒋姨娘,目光冷淡到不含半点温度。 蒋姨娘看见苏婳身上穿着从前只有苏婵能穿的浮光锦更是气愤:“老夫人!您瞧瞧她这副嘴脸!哪有一点尊敬妾身的样子!” 苏婳忽然笑了,似是觉得蒋姨娘极为滑稽:“我倒是不知道,这府里的主子什么时候要尊敬奴才了?” 蒋姨娘最是忌讳这个,脸色刷的变了:“你说谁是奴才?” 苏婳没说话,只对蒋姨娘轻蔑的笑了笑。 蒋姨娘乃是瘦马出身,如今卖身契还把持在苏浅青手里,说她是奴才并没有错。 她脸色更为难看,指着苏婳的鼻子骂道:“是!我是奴才!你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生出来的贱货!” 第71章 她连亲娘都打! “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懵了蒋姨娘! 苏婳方才那下用了全力,此刻掌心发麻,她早就对蒋姨娘没了耐心,能忍住今日才对蒋姨娘动手,已经是她的极限! 蒋姨娘捂着痛到发木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婳,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要还手却被丫鬟拦住,林嬷嬷呵斥道:“蒋姨娘!这是在老夫人面前!容不得你造次!” 蒋姨娘捂着脸,跳脚道:“她连亲生母亲都打!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老夫人垂眸,听苏婳斥道:“放肆!六姑娘的母亲是大夫人!姨娘如此没有规矩,传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 她声音虽柔,但莫名很有威严。 “可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夫人!她连我这个亲娘都打!如此不孝之人!您怎能容她在身边伺候!” “打得好!” 苏老夫人对苏婳的对应颇为满意,也不耐烦再看这场闹剧:“林嬷嬷!将她拉出去!掌嘴十次!” 蒋姨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婆子给架了出去。 苏婳回身跪下:“都是孙女惹事,叫祖母不高兴了。” 苏老夫人唤她起来,问:“那个丫鬟怎么回事?” “那丫鬟名叫知夏,从前对我不错,前些日子她挨了姨娘的罚,伤的不轻,我就让木香给她送了些药膏去,姨娘因为这个恼了她,借故要将她卖去那种地方,我不忍心看她沦落风尘,就把她带了回来。” “简直是作孽!”苏老夫人皱眉道:“将蒋姨娘禁足三月,没有我的命令,其他人不许放她出来!” 这其他人,指的自然是苏浅青。 苏婳眸光微闪:“孙女今日动手打了姨娘,事情传到父亲那里怕是又要生些波澜。” “该打!这种没有规矩的奴才就该整治!你那父亲要是也拎不清!我看干脆连他一起打!” 苏老夫人本来就看不上蒋姨娘那等货色,更别提她今日竟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辱骂苏婳!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府里的正经主子了? 至于苏婳动手打人,在她眼里也同样正常,否则但凡是个生养了姑娘公子的姨娘就能耀武扬威,这府里岂不是乱了规矩? 苏婳陪苏老夫人抄了会佛经才回屋。 听说蒋姨娘被老夫人罚了禁闭,知夏才放心,苏婳并没急着问她关于蒋姨娘的一切,只叫木香好好安抚她,告诉她自己的规矩禁忌。 母亲曾说过,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刚起这句话,苏婳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她微微抿唇,握紧了手心墨玉,眼底略有些湿润,嗓子酸涩难受,却是强挺着不曾落泪。 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不能哭,更不能懦弱退缩。 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唤来木香:“将这封信亲手送到长乐郡主手中,请她转交给靖王爷,记得一定要亲手交到郡主手中,若是途中被人拦住,便抢先毁了这信,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第72章 引蛇出洞 苏婳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从那年王氏族人受了她父亲的恩惠,留得一族性命,便将她父亲视为大恩人,每年中秋前后,王氏都会派族人悄悄进京看望她父亲,并为他诊治旧年伤疾。 她曾随父亲一起去与那些人会过面,王氏族人也曾亲自传授过她些许绝学。 当初她父亲战死,尸骨无存,母亲做主为他建了衣冠冢,发丧那日,王氏族人还特意派人来送了,只是当时场面太过悲伤,她只匆匆见过人家,并没太过主意到王氏的去留。 但王氏动作如此之快,足以说明王氏族人并没有完全隐居,更大的可能是大隐隐于市。 保守起见,她应该慢慢去寻,但是眼下尚有群狼环伺,为免拖的太久节外生枝,她决定冒险一试。 且说木香悄悄去了端和王府,长乐郡主得了信又亲自跑了一趟靖王府,把消息给了墨竹。 “王爷,苏六姑娘托长乐郡主送来的信。” 墨竹将信递给萧阳,尉迟亓往外头探了一眼:“郡主呢?” “跑了。”想到郡主那脚下抹油的动作,墨竹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尉迟亓却是笑着收回视线,又看向萧阳:“怎么说?” 萧阳看过书信,清冷声线一如往昔。 “苏六姑娘让我放出风声,说沈大将军的嫡女沈檀儿并没有死,而是为人所害,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百般颠沛流离后她身体抱恙,无人可依,现如今正藏身在老地点,希望沈大将军的故友可以出手相助。” “老地点?这是要引蛇出洞?”尉迟亓一下就抓到了重点:“如此说来,王氏族人与沈大将军这些年一直都有往来?” “应是如此。”萧阳颔首,凤目之下隐有赞赏:“这是道一石二鸟之策。” 放出这道消息之后,曾经沈大将军手下的那些将领哪怕不信,也会特意查一下消息是从哪放出来的,届时他略施小计就可以甄别出敌我,又可以借此引王氏族人现身。 尉迟亓却是问道:“你真打算按照她说的做?” 萧阳剑眉微挑。 “这小姑娘的过往一片空白,突然冒出来实在可疑,并非可信之人,你就不怕她引来的不是王氏族人,而是个大麻烦?” 尉迟亓的意思是,苏婳很有可能是别人设下的局中局里的一颗棋子。 “不然尉迟公子给我出个高招?” “我要是有法子早就出了,哪还至于眼睁睁看见你被人坑了接下这种差事?” 听尉迟亓在那嘟嘟囔囔,萧阳解释道:“她同样并不信任我,她现在答应帮我找寻王氏族人只是权宜之计,或者说,她也只是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赌一把。” “你的意思是,这小姑娘在利用你?”尉迟亓开了眼,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算计萧阳?而且看萧阳这表情…… “不对啊,你可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这次怎么……你可别跟我说你也是在赌?” 萧阳并没否认:“未到最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尉迟亓急了:“萧允言可是日夜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第73章 萧允言算什么东西 尉迟亓急得跟猴儿似的,偏偏萧阳淡定的很,那表情就差直接说“萧允言算什么东西”了! “……”尉迟亓一阵无语,不过看萧阳似乎胸有成算,他摆手道:“罢了,懒得管你的事情,你自己算计去。墨竹,晚上我要吃东坡肘子,再来道西湖醋鱼!” 萧阳眉心一跳:“还不回家?昨日下朝时尉迟老将军都把我堵在了宫门口,让我把你绑回去。” “不回!我祖父一日不改口我就不回!谁要娶那个跟木头似的王家姑娘!我就不回去!看谁能耗的过谁!惹急了小爷我直接剃了头发当和尚去!看我祖父他急不急!” 尉迟亓因为家里逼婚一事上窜下跳,大放厥词,萧阳垂下目光,脑海中是那日姑娘家不经意间露出的娇俏笑容,未等他看的真切,她已在感觉到自己视线时瞬间恢复端庄。 他方才没有对尉迟亓说的是,苏婳不仅对他并不信任,而且所行之事都带着提防算计,至今也不曾将一切计划全盘托出。他心里有谱,但凡那日他多追问几句,让她感觉到有丁点的风吹草动,她都不可能与他有接下来的交易。 至于她的布置…… 兔子急了尚还咬人,更别提那只满肚子心眼的小狐狸。 只是不知,狐狸咬人疼不疼。 —————— 蒋姨娘受罚,苏浅青虽然对苏老夫人有点怨言,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在老夫人房里听了一会训,就带着一腔怒气来寻苏婳算账了! “听说你动手打了你姨娘?”苏浅青进屋就直接质问,却不料在看见苏婳的那一刹那直接愣在了原地!短短两个月不见,他这女儿竟然出落的这般水灵!与从前相比完全变了个人! 苏浅青瞬间忘了要训苏婳这事,眼珠滴溜的转,盘算着其他。 自从苏婳重生后,苏浅青还是第一次来“看望”她,她不紧不慢的起身行了个礼,回答道:“回父亲话,祖母说女儿打的对。” 苏婳这话格外噎人,但苏浅青仿佛没听见似的,看着她突然笑道:“她再怎么不对也是你姨娘,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好,这次的事情就罢了,日后你可千万不能再不分青红皂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了。” 为了她好? 苏婳轻扯唇角,曾经也有人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好,那时她总是傻乎乎的信了,现在回想,所以的为了她好,不过是旁人想要左右你的话术罢了。 为了她好……真是可笑! 且看苏浅青的眼睛里带着算计,还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如果父亲没有别的吩咐,女儿就先去陪祖母诵经了。”苏婳不耐烦应付苏浅青,干脆直接把苏老夫人搬了出来。 “去去,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该懂点事了!多帮为父分分忧!” 苏浅青来的匆匆,去的更快,苏婳早就看出了他心里有鬼,不由得皱了眉头。 苏婳现在总算知道蒋姨娘为什么能一直被苏浅青宠爱至今了,说好听点是他们两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粗俗点,大概就是臭鱼找烂虾,绿豆找王八。 第74章 风水轮流转 苏婳掌掴了蒋姨娘,却没被苏浅青训斥半句,这事几乎一阵风似的就吹遍了整个苏府,下人们心里都有了谱,从此以后,他们对六姑娘可再不能小看半分。 苏娇自然也听了这消息,想起那年她不过是背后说了母亲两句坏话,父亲听见了就直接打了她一巴掌!越想越气!她把园子里刚开的牡丹花揪落了一地。 委屈正浓,她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立刻扔了手里零落的花儿,转身见是苏婵,强颜欢笑。 “五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 苏婵垂眸看着落花,轻笑:“老话说风水轮流转,还真不是骗人的。” 苏娇听了心里泛酸,嘴上却道:“再怎么转也只是个庶女罢了。” 苏婵随手摘下了一朵牡丹,放在鼻下轻嗅:“母亲前些日子还跟我念叨,说五妹妹也到了待嫁之年,会帮你留意着好的人家,可是目前看来,五妹妹还需先等等。” 苏娇一听就明白了,苏婳现在得苏老夫人喜爱,好的人家肯定要先可苏婳先挑!可她不愿意啊! “凭什么?论年龄也该是先给我说亲!” “我也这样想,只可惜我说了不算。”苏婵说着将牡丹插在苏娇发上:“我舅母刚送来了几匹蜀锦,母亲刚选了一匹让我给六妹妹送去,说起来,我本来想给你留一匹做衣裳的,可是……罢了,不说这些了。” 苏婵轻轻叹了一声,带着丫鬟离去,苏娇站在原地,越想越是嫉恨!抓下了发间牡丹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两脚! 明明都是庶女!凭什么苏婳就能山鸡变凤凰?她凭什么只配吃苏婳剩下的!不行!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从前明明是她处处都压苏婳一头的! —————— 京城中不知从哪儿忽然传出了流言,说是那已逝的沈檀儿并没有死,而是为贼人所害,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现如今藏身在老地方,希望沈大将军的故友能够伸手相助。 这消息一出,短短两日便闹的京城内人尽皆知。 无风不起浪,几乎每个追随过沈大将军的将领都对这条留言格外重视,当初对他的死因怀有疑虑的人更是特别上心。 朱门碧瓦内,一双染着丹寇的双手抓紧了手帕:“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都两天了你们还没查到?一群没用的东西!” “大姑娘息怒!那散布消息的人甚是警惕,没留下半点痕迹!” “继续查!务必要将那装神弄鬼的人给我抓出来!” 侍卫匆匆退去,沈柔儿愤怒的将桌上的琉璃盏摔碎! 沈檀儿是她亲手杀的!更是她亲眼看着人埋进了土里的!根本不可能还活着!绝对不可能!竟敢拿沈檀儿出来恶心人!无论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她都要将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看见沈柔儿发火,丫鬟们噤若寒蝉,直到外面传进婆子的声音:“大姑娘,殿下来了。” 丫鬟们一拥而上将地上碎片收好,沈柔儿强压怒火,在丫鬟的搀扶下柔弱的迎了出去:“允言哥哥,你怎么来了?” 第75章 沈檀儿那个疯婆子 沈柔儿面色不佳,萧允言体贴的扶住了她:“听下人说你头痛难忍,怎么了?” “允言哥哥应该听见京中的传闻了?我昨个听着了消息后心里难受的厉害,晚间又梦见檀妹妹了。”沈柔儿说着话,双眸似是不经意的从他脸上划过。 听到沈檀儿这个名字,萧允言打心底生出厌恶,下意识皱了眉头。 那个女人自从死了父母之后就变得疯疯颠颠!不仅痴缠于他,竟然还大言不惭的口口声声说他与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简直是笑话!他怎么可能看上那种空有容貌的绣花枕头? 见萧允言如此,沈柔儿才垂下眼帘,轻声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檀妹妹,可是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常,哪怕她当初做了再多错事,我也难以忘却她待我的好。” “不说她了。”萧允言不耐烦提那疯子半句,关切的问:“你怎么样?要不要召太医来给你瞧瞧?” “我哪里有这样娇气,府医已经给我看过了,并无大碍,允言哥哥放心就是。”沈柔儿笑着进门,叫丫鬟给萧允言上了茶,又道:“苏六姑娘对我多有提防,长乐郡主更是一直护着她,我一时怕是寻不到什么好机会。” 萧允言英俊的脸庞有瞬间的冰冷,随即恢复如初:“靖王府与端和王府一向亲近。” 沈柔儿道:“有端和王府横亘其中,殿下行事定要受不少掣肘。” 萧允言摇头道:“太子与皇叔当年同在皇祖母膝下养大,二人情分非常人可及,至于端和王府,终是差了一层的。” 沈柔儿刚想回话,忽见丫鬟匆急跑了进来:“大姑娘!不好了!周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婢子方才去送药的时候才发……”丫鬟瞧见萧允言立刻闭了嘴,慌乱的看向沈柔儿。 “周嬷嬷?”萧允言不记得沈柔儿身边有这个人。 沈柔儿掩住眼底慌乱,微微一笑:“是我母亲身边一个小管事,允言哥哥应该没见过,葵儿,你先带人去寻周嬷嬷,她脑子不大清楚,切莫让她伤了人。” 萧允言本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沈柔儿心里却是因为这道消息掀起了惊涛骇浪。 —————— “祖母这几日感觉如何?”苏婳收了银针,照常询问。 自从那日苏婵母女闹事,将她在暗中给苏老夫人用药这事摆上了台面后,苏婳就开始明着给苏老夫人诊治,新药方配合针灸,见效颇快。 这也是她一开始便算计好了的,想要赢得苏老夫人的全力支持与信任,可不是默默做事就行的。 “舒服了许多。”苏老夫人怕苏婳累着,叫林嬷嬷帮她收拾,又忍不住赞道:“婳丫头,你这药是真的管用。” 她这段时间神清气爽不说,就连晚间的惊梦也少了很多,睡的踏实。 苏婳浅笑:“祖母身子无恙便是我的福气,想来菩萨赐下这段善缘,便是为了叫祖母安康。” 苏老夫人笑道:“听听,这丫头的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林嬷嬷跟着打趣了两句,转身奉茶:“这些杂事交给老奴做,六姑娘歇着就好。” “那便辛苦嬷嬷了。”苏婳没推辞,刚坐下就听苏老夫人问:“长乐郡主那里如何了?” 第76章 到头来,终是她自以为是 “郡主的病症稍微复杂一些,还需要一些时日。” “郡主身份贵重,你仔细着些,可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孙女明白,祖母放心就是。”苏婳心里明白,长乐郡主若万一有了差池,连累的可是整个苏家。 苏老夫人颔首,没再多说什么,祖孙二人又唠了会家常,有个小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秦家夫人来了,正在大夫人屋里说话呢。” 话落,苏老夫人面色略有些难看。 自从秦家搭上了六皇子,水涨船高后,秦家的人就愈发不把苏家人看在眼里,如今竟是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守了! 苏婳微微挑眉,按理来说,这秦家夫人来看秦氏之前,应该先来拜见苏老夫人才合礼数,她将苏老夫人的脸色看在眼里,眉目微敛,起身道:“祖母忙着,孙女还有事情,便不打搅祖母了。” 苏老夫人叫林嬷嬷送苏婳,招来丫鬟轻声叮嘱了几句。 不多时,苏婳瞧见一个丫鬟从老夫人屋里匆匆离开。 木香小声嘟囔:“秦家这般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未免太过分了些。” 苏婳道:“秦家这是在给夫人撑腰。” “撑腰?” 木香不解,苏婳只是轻轻一笑,看向知夏。 知夏会意,给木香解释:“前几日夫人被老爷打了,秦家肯定气不过,这是故意在给老夫人使脸色,可是夫人再怎么说也是苏家的媳妇,秦家这做法能解一时之气,但对夫人…并不好。” 木香一下子就明白了。 婆媳不合最是常见,可是秦家这般公然不给苏老夫人脸面实在不算聪明的做法,就像知夏所言,苏老夫人到底是苏家的媳妇,做娘家的没必要激化矛盾,毕竟秦氏以后是要在这苏府过日子的。 苏婳在心里暗暗点头,她没看错人,知夏果然是个通透的。 坐下浅饮了一口茶水,苏婳问:“知夏,我让你打探的事情可打探到了?” “打听到了,秦家那位公子之所以得到六皇子赏识,是因为马球打得好,六皇子与他打了几场马球后,就将他带在身侧,给了不少好处。” 这答案实属意料之外,苏婳垂眸,眼底黯然,唇角轻扯:“马球打得好?萧允言提拔人的原因何时变得这般玩笑了。” 她自认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可是到头来,终究是她太过自以为是。 知夏见自家姑娘不悦,道:“许是还有其他原因,只是婢子无用,没能打探出来。” 苏婳摇摇头。 她知道的,这消息应是真的。 萧允言自小由华妃亲自教导,管束颇多,从不允许他将精力放在玩闹上,他长大后唯一的爱好就是打马球,特别痴迷。 曾经京中有一阵盛行打马球,萧允言经常约她一同。 她生性不爱动,对打马球没有丁点兴趣,可是为了不叫他失望而归,她特意央着堂哥教她打马球,不知从马上摔下来了多少次,浑身淤青,却还咬牙坚持着。 后来她学会了,他也的确欢喜,赞她聪慧过人。 那时的她因为这点夸赞沾沾自喜,什么苦什么痛全都忘的一干二净。 现在想想,曾经的她实在太傻,竟然因为喜欢二字,就强迫自己去做那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对了,您让婢子关注的靖王府也有了动静。” 第77章 脑子不太灵光 “说说。” 苏婳回神,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听着知夏打探来的消息,垂眸静思。 萧阳这人做事果然可靠,只是皇家之人多薄情,他们的承诺不能全然相信,王氏族人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现身,总之外面的事情还需要等待,不急于一时。 她再三叮嘱:“我告诉你的那个地点,千千万万叫你弟弟多关注着些,哪怕有半点风吹草动也得告诉我。” 知夏是家生子,爹娘弟弟都在府里做事,前几日苏婳已经寻了个借口向苏老夫人讨了知夏的弟弟为自己做事。 “您放心,婢子日日都叮嘱着呢。” 木香见知夏如此能干,羡慕不已,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想到自己也有差事做完了,忙不迭的表现道:“姑娘!婢子也打听到了一件事情!” 那模样活像争宠的小孩子。 苏婳觉着木香甚是可爱,眼中含笑:“说说。” “婢子打听到李姨娘有个重病的弟弟,李家就这一个男丁,听说李姨娘当初将自己卖了,就是因为家里没钱给她弟弟治病。” “什么病?” “听说是胎里不足导致的气血双虚,身体异常孱弱,十几岁的人了连走路都费劲。” “婢子还打听到,李姨娘自从进府后吃穿用度都极为节省,老爷送的东西都被她拿去当了,银子送回了娘家给她弟弟治病,就连现在坐着小月子,也日夜绣着帕子贴补家用。” 这消息出乎苏婳的意料,她轻叹道:“倒是个可怜人。” 好好的姑娘家,为了这事竟然毁了自己的一辈子,想了一下,她吩咐:“木香,你带着我先前准备好的药材去看看李姨娘,按照我教你的这样说……” 木香记住了自家姑娘的话,麻利的拿了药材转身就走,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生怕把姑娘叮嘱的事情遗漏了什么。 苏婳瞧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没忍住一笑。 木香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办什么事都得仔细叮嘱才好,不过这丫头足够忠心,办事也踏实,她是喜欢的。 姑娘家笑容明媚,娇俏可人,知夏赞道:“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 苏婳打趣:“怎么?你家姑娘平时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知夏笑道:“自从姑娘从姨娘身边离开,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婢子真心为姑娘高兴。” 苏婳多看了知夏一眼,这是知夏自从到了自己身边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蒋姨娘。 沉吟半瞬,她问:“知夏,你在姨娘身边伺候了多久?” “婢子十岁起就在姨娘的院子里洒扫,在姨娘身边也伺候了两年了。姑娘可是有什么想问婢子的?” 她打小就在府里长大,伺候着府里的主子,虽不算特别聪慧,但也看得明白许多事情,对于姑娘为何将自己从姨娘那里救出来心里是有数的。 姑娘心善,待下人好,她想久远的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就不该心安理得的装傻。 第78章 利用,李姨娘 “想问,但又害怕听见什么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苏婳垂着眸子,声音听不出情绪:“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府上的人都知道姨娘不喜欢我,处处都觉着我比不上三姐姐,姨娘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大半,只是不愿意多想就是了。” “姑娘的福气不在姨娘身上。” 知夏劝慰了一句,又听苏婳道:“我只是想不通,姨娘为什么那般喜欢三姐姐。” 蒋姨娘为什么喜欢三姑娘,这事知夏也想不明白,只道:“婢子从前听府里的老人闲着扯舌时说,姨娘嫌弃您不是个男丁所以才一直不喜欢您,至于姨娘为什么喜欢三姑娘,谁也想不通。” 苏婳见知夏坦然相待,这才问了关键:“对了,从前我在姨娘身边时,一日三餐可是由姨娘负责?” 许是曾经被背叛的太深,她很难轻易相信别人,总会有意无意的试探一二。 知夏道:“姨娘哪有时间过问姑娘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许婆子管顾的。” 苏婳大概记得这许婆子是个刁奴,从前没少欺负原身。 “知夏,你与许婆子关系如何?” 知夏摇摇头,苏婳又问:“许婆子的儿女可在府里做事?” “许婆子有一个儿子,跟在老爷身边做小厮,她儿媳以前在厨房帮忙,最近生了个儿子,看顾孩子就没做事。” 苏婳听到这心里已经有了谱,转了话题:“听说李姨娘曾经和姨娘闹过几次不愉快,木香这次去怕是会受些冷脸。” 说起这个,知夏有些疑惑:“婢子有一事不明,姑娘为何想要拉拢李姨娘?她身份低微,娘家又无人可依,除了老爷的那点怜爱,并没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苏婳却是笑了:“恰巧,这些不足正是我可以利用的。” 母亲曾经教导过她,这后宅与朝堂之上异曲同工,凡事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掌权者更加信任于谁,或者说,他更加愿意去相信谁。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扳倒一个人,那么小打小闹的布局就是在浪费时间——胜了没多大用处,败了更是会失去掌权者一定的信任。 而眼下她已经得到了苏老夫人的信任,只要她能让苏浅青不插手后宅之事,一切就好解决了很多,苏浅青这人没什么抱负,唯一可利用的就是喜好女色这点。 按照她原本的算计,是想出高价买个扬州瘦马笼络人心,但是无奈她荷包太瘪,左思右想之后,她把目光放在了府内正受宠的李姨娘身上。 “婢子不懂。” “正是因为李姨娘身份低微,无人可依,她若想在这府中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为自己寻一个依靠,经过这次小产之后,她心里应该已经明白了父亲并不值得依靠,更别提她还有个弟弟需要照拂。” —————— 另外一处院落中,木香将苏婳准备好的药材递给了李姨娘的丫鬟,微笑道:“这是我家姑娘特意亲手为姨娘调配的补药,姨娘放心用着。” 李姨娘正值二八芳华,身姿窈窕,容貌姣好,面色略显苍白,眼底没什么神采,闻言淡淡的看了木香一眼,继续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 第79章 六姑娘要对我弟弟做什么 李姨娘的表现果然如同姑娘所言。 木香目光自李姨娘手中帕子扫过,又道:“姨娘尚在小月子里,还是要多歇息才是。我家姑娘说了,姨娘还年轻,只要好好休养身子,日后定然还能继续为老爷开枝散叶的。” 李姨娘面色依旧冷淡,没理木香。 “那姨娘歇着,婢子告退。对了,我家姑娘还说,人来这世上一遭为的不是自己,姨娘就算心里再怎么难受,也得为了您弟弟着想。” 说完,木香转身就走,李姨娘猛地抬头:“你站下!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为了我弟弟想想?”她激动的追上来拦住了木香,满眼警惕:“你们要对我弟弟做什么?” “姨娘不必激动,您误会了我家姑娘的意思。”木香微微一笑:“我家姑娘是心疼姨娘,对您弟弟更是没有半点恶意,只是随口问候而已。” “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点!” 李姨娘体弱气虚,没能拦住木香,想追出去却被丫鬟拦住:“姨娘,您得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出门见风!” 李姨娘扶着门框看着木香远走,满眼焦急。 木香一路小跑回去,进门就道:“姑娘!婢子方才装的可像样了!您让婢子说的话婢子半个字都没忘记!” 知夏递了杯水,木香润了喉咙,忙不迭的把方才的事情跟苏婳学了一遍,扬着小脑袋讨赏。 苏婳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木香听了喜滋滋的,后知后觉道:“婢子还是有些担忧,李姨娘会不会被婢子吓着了,将这事告诉老爷?” 苏婳摇摇头:“我又没叫你说什么,她抓不着把柄,但凡她是个聪明的,哪怕当做这事没发生过,都不会去向父亲告状。若她真傻到了那个地步,现在咱们知晓更好,省得将来坏事。” 木香这才放心,知夏给苏婳斟茶:“李姨娘把她弟弟看的比什么都重,怕是要担惊受怕几日了。” 苏婳点头,又特意写了副方子备着,李姨娘正在小月子里,若因为担惊受怕坏了身子,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木香,咱们匣子里还有多少银两?” “您这段时日置办了不少药材,还剩下二百六十多两银子。” 二百多两。 苏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重生后第一次犯愁竟然是为了黄白之物。 上一世她身为将军嫡女自然不缺银两花用,母亲教她持家,也是在父亲有俸禄、母亲陪嫁的铺子和庄子有收益的基础上。但是这一世…她兜比脸还干净,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苏婳双手托腮,灵动的眸子转来转去,忽然亮了:“你们说我若是制些香膏之类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能不能换些银两花用?” 知夏惊喜的问:“姑娘会制香膏?” 木香一点都不诧异,自家姑娘一夜之间连医术都学会了,这会制香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苏婳颔首,心里有些雀跃,拟了个单子叫木香出府帮自己置办做香膏需要的物件去。 木香欣然应下,取银子的时候忽然惊讶的叫道:“咦?这是什么?” 第80章 一首情诗 苏婳和知夏循声看去,见木香从匣子盖上拿下了一封信。 “姑娘,这是您的吗?” 这匣子是从那场火灾中救出来的,为数不多属于原身的东西。 苏婳接过信看了一眼,木香道:“这信封被贴在匣子盖上,匣子底下有几个铜板卡在了缝隙里头,抠不出来,婢子把箱子倒过来,想把铜板拍出来,这才发现这封信。” 匣子盖是抽拉设计,若非她们囊中羞涩,木香非要跟那几个铜板较劲,根本不会发现此物。 信封崭新,信上只有寥寥一句诗词,苏婳只看了一眼,眉尾忍不住高高挑起。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首情诗,字迹精致娟秀,蒋姨娘没怎么教养过原身,这笔字肯定不是出自原身之手。 她特意闻了下纸张:“是无香墨。” 墨本身难闻,为了遮掩味道,制墨的时候会添些香料,而这无香墨用了新方子完全没有异味,是去年冬天才出现的东西。 既然木香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那就说明这信是原身避开了木香藏起来的,亦或许,这封信与原身的死因有关。 想到这里,苏婳脑海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轮廓,转瞬即逝。 她想要抓住什么,太阳穴又是一阵刺痛,双眉紧蹙。 木香问:“姑娘,您怎么了?” 苏婳摇摇头,将信原封不动粘在了原处,叮嘱道:“关于这封信的存在,你们只当不知道就是,千万别将这消息透漏出去。” 也不知道原身生前究竟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当初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苏婵如此,这记忆中面容模糊的男子又是如此。 想了又想,她道:“知夏,有件事情交给你做。” —————— 高门大户中的贵女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弹琴绣花怡情,就是摆弄些香膏脂粉之类的物件打发时间,苏婳还是沈檀儿的时候深谙此道,制出的香膏脂粉很受欢迎。 木香办事利索,第二天就把苏婳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还差一份最重要的东西。 花瓣。 苏婳特意出去转了一圈,见着苏府的花园里没什么适用的花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府外去,只是她寻不到借口出门,特意等到了长乐郡主上门治病这日。 长乐郡主穿好衣衫,笑问道:“我这几日感觉舒服好了,不顺心思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心口压气的感觉了,你说我是不是快好了?” “郡主恢复的不错,只是想要彻底痊愈还要些日子。” “哦……”长乐郡主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转瞬间又笑容满面:“晚就晚点,有希望总归是好的。” 看着她面上灿烂的笑容,苏婳不禁也被感染,是啊,无论道途如何艰险,只要将来有结果就好。 将东西收好,她提了一嘴:“我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做,想去北山采点花制些香膏,郡主可有兴趣?” “你还会制香膏?” “我在香膏里添了些药材,对女子肌肤很好,等我制好了给郡主送些试试。” “好呀!那我叫上表姐,咱们三个一起去!” 长乐郡主一听见玩,自是迫不及待,当天就给孙芊蔚送了消息,翌日早早的就来到了苏家接人。 好巧不巧,苏婳出府的时候被苏娇瞧见了。 “她匆匆忙忙的这是干什么去?” “长乐郡主接六姑娘出门游玩。” “游玩…和长乐郡主?看来我这妹妹还真是攀上了高枝呢!” 第81章 鬓边珠花海棠交映 刚上马车,孙芊蔚就亲近的拉住了苏婳的手:“真是多谢了苏姑娘给我送的方子,叫我这几日少受了许多罪。” “不过是一纸药方罢了,哪用得着你道这声谢。” “长乐近来身体明显见好,宫里的太医也说长乐的脉象比之从前康健许多,姨母知晓此事甚是高兴,说想邀你过府坐坐,这几日闲下来便会往贵府递封请帖,只是怕吓着你,特意让我先给你透个口风。” 苏婳听了心里有数,从善如流应下。 端和王妃身份贵重,想见她递个口信就行,哪里需要递什么帖子,端和王妃之所以要这么做,想来是知道她在家中的情况,故意给她脸面。 而她现在最缺的,恰好就是这份脸面。 孙芊蔚又道:“上次长乐落水一事,我姨母查出来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的事情还未查清,我不便多说,只能告诉你这其中有些地方与苏三姑娘有所牵扯。” 苏婳颔首,她先前就怀疑过这事,现在听了也不诧异。 长乐郡主忽然打岔:“出来玩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好生无聊,对了表姐,苏婳说她会做香膏!还说做好了先送我试用呢!” 长乐郡主一路叽叽喳喳,嘴里说个没完。 苏婳唇角带笑看着她。 曾几何时她也如此天真活泼,被人捧在手心疼爱有加,可那场变故叫她看明白了人心险恶,一夜之间被迫长大。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掩饰的看向窗外。 北山是无主之地,由朝廷管辖,这里的花田不知是何人所种,总之自打苏婳记事起,这里每到花季便是花团锦簇,品种各异。 长乐郡主下了马车便跑进了花丛之中,笑着叫苏婳和孙芊蔚跟上。 苏婳目光自花丛中扫过,盯上了一片海棠,孙芊蔚注意到了:“海棠红嫩娇妍,却缺少香气,苏姑娘确定要用海棠?” 苏婳解释:“垂丝海棠颜色鲜嫩,我想取它的颜色,也正是因为她几乎无香,才能同其他花香混合而不喧宾夺主。” 孙芊蔚恍然大悟:“受教。” 二人结伴摘海棠花,长乐郡主带着丫鬟在花丛中窜来窜去,不大一会就摘了半筐花朵来跟她们显摆。 孙芊蔚看着筐里的残花:“这花儿被你采下,可真是糟践了。” “哪里。”长乐郡主娇嗔一声,从篮子里挑出了一朵还算完整的海棠:“苏婳你先别动,我给你簪朵花,呐,表姐你瞧瞧她簪这花儿多好看,怎么能说我这是糟践东西呢?” 不远处,一行人马渐渐近了。 尉迟亓打眼就看见了一身鸭黄衣裳的长乐郡主:“你看看,我就说那是长乐郡主的马车!” “端王府马车繁多,尉迟公子眼力过人,竟能一眼认出郡主座驾。” 萧阳话里有话,尉迟亓咳了一声:“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啊!哎?那个姑娘是谁?看着眼生的很。” 萧阳随意扫了眼,眸珠一顿,微深。 那姑娘家着一身嫣红衣裳,绾着未出阁少女常见的飞仙髻,鬓间簪了朵娇嫩海棠,一只蝴蝶自花丛中翩飞而过,落在了她鬓边海棠之上。 旁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她眉目弯弯,鬓边珠花海棠交映,娇俏动人。 第82章 将军难见太平 姑娘们丝毫不曾察觉到有人来,一边摘花一边说笑着,直到听见下人问安,长乐郡主惊讶不已:“堂兄?尉迟亓?你们怎么来了?” 苏婳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遇见外男,下意识将鬓间海棠摘下,随着孙芊蔚恭敬的问安:“见过王爷。”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被外男瞧见自己簪戴花朵,多少有些不妥。 “不必多礼。”萧阳目光在某地多停留了一瞬,尉迟亓会意:“郡主,孙姑娘请随我过来,有事跟你们说。” 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尉迟亓这哪里是寻她们有事?分明是想支开她们才对,长乐郡主看了看萧阳又对苏婳道:“我不走远,有事你叫我。” 苏婳浅笑颔首,心里犯着嘀咕,暗想难不成是那边有了消息?可是按照她的推断,时间尚浅,不大应该。 她等着萧阳开口,他却是一言不发,看向她的凤眸中带着浓烈的探究。 探究? 苏婳不知这探究因何而起,主动问了句:“王爷也来赏花?” “恰巧路过。” 他同尉迟亓出城办事,归来时尉迟亓看见了长乐郡主的马车,非要过来打个招呼,不想她也在此处。 目光在她手中海棠划过,最终落在她那张看似安分乖巧的脸庞上。 “王爷若无事吩咐……” 她以退为进,他没给她机会离开:“北山风景秀丽,的确是个不错的安眠之所,苏姑娘可是来见故人?” 苏婳没听懂,但她知道萧阳不会说废话,更知道同他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王爷此言何意?” 看起来她似乎当真不解,萧阳心里也起了些许疑惑,目光始终落在她面上,不曾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沈大将军的嫡女沈檀儿,葬身于北山之上。” 苏婳愣住了,墨色瞳孔瞬间放大。 她醒来后刻意打听过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知道沈柔儿葬了她,但没关注过自己葬身何处,身为沈家女儿,她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尸身被葬于沈家祖坟之内。 可是萧阳却说她的尸骨葬于北山这无主之地? 要知道,人死后不入祖坟,无法安眠,不得超生! 袖中拳头紧握,她眼底恨意澎湃,呼吸紊乱。 萧阳以为苏婳来北山是因为怀有什么目的,所以才出言试探,不想她对沈家之事那般了解,却不知沈檀儿葬身何处,且她的反应不似作假,更加令人不解。 苏婳忽然抬头看向山巅,阳光刺眼,可她骨子里透着阴凉的冷。 她的尸骨竟然就埋葬在眼前这座山上! 苏婳有一种想要冲上去寻找的冲动,但她忍住了,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 此时她已明了,他是在试探。 她也知道自己的作为在别人看来实在可疑,但是她没法给个合理的解释。 “看来王爷对沈家之事很是关心。” “本王关注苏家是因为公事在身,苏姑娘又是为何。” “所为公道。” “何为公道。” 苏婳看向东方,唇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自古太平都由将军定,可将军却难见太平。” 凤目微凛,萧阳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第83章 这是他萧正卿能说出来的话 “王爷消息灵通,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沈大将军的死因并不简单。”苏婳微微抬首,目光毫不躲闪:“我与沈家有些渊源,想为故去的沈大将军、沈夫人以及沈姑娘寻个公道,王爷或许不信,但这是实情。” “我知道王爷的疑虑在何处,其实王爷大可不必刻意去探查我与沈家有什么渊源,王爷想寻王氏族人的下落,我想借王爷的手清查沈大将军旧部,各取所需,算是合作。既是合作,便说明这是互利之事,王爷没必要纠结于我的目的为何。” 萧阳眼前这双桃目清澈而又坚定。 这小姑娘心眼颇多,话中真假需要仔细斟酌。 但不知为何,他偏偏信了。 这份不假思索的信任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手指位捻袖口沉吟半刻,方问:“本王若不信你,你当如何?” “王爷身份尊贵,权柄极大,若真有心要寻找寻王氏一族,定还有其他方法。” 言外之意,既然萧阳选择了按照她说的去做,那就代表萧阳对她是有几分信任的,对于这信任之外的疑虑,她方才已经解释过了,若萧阳当真怀疑,便不会再问出这句话。 苏婳的反应出乎了萧阳的意料,他重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眼底深藏了几分赞赏。 像她这般既聪明又通透的姑娘,世上少见。 忽有侍卫焦急的跑了过来:“王爷!您快过去看看,郡主跟尉迟公子快要打起来了!” 苏婳也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吵闹声,见萧阳转身,她默默跟上,意外的又听萧阳道:“前日沈府有一婆子偷跑了出来,听说是沈檀儿的乳母。” 她脚步一顿,震惊的程度不亚于方才听说自己的尸骨埋在这山上,但是她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绪,不露半点异样。 “我跟你说,要不是我堂兄在这,本郡主一巴掌……堂兄……您怎么过来了?”长乐郡主见着萧阳瞬间蔫了,尉迟亓也打着哈哈:“那个什么,我和郡主闹着玩,闹着玩呢!哎?这位就是苏六姑娘?本公子早有耳闻。” “你乱看什么?我警告你,苏婳是本郡主罩着的人,你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长乐郡主警惕的把苏婳拉到自己身后,尉迟亓扑哧一笑:“噗!郡主这模样好生像护崽子的老母鸡!” “你说谁像老母鸡护崽子?尉迟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孙芊蔚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无奈不言,苏婳心里一直惦记着萧阳说的事情,没闲情看什么热闹,萧阳不想浪费时间听他们争吵,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等我一会!那个郡主,咱俩改日再吵!”尉迟亓快步撵上了萧阳,正好听见他吩咐侍卫:“将查探她的人都撤回来。” “撤回来?等等,方才你跟她都说什么了?这么突然。” 萧阳翻身上马:“我所求的是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危害于我,又何必纠结。” 尉迟亓看向萧阳的目光瞬间变了。 不必纠结?这可不像是他萧正卿能说出来的话! 第84章 画像 尉迟亓打马追上,与萧阳一齐:“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你该不会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不是,你们方才到底都说什么了?” 萧阳淡淡回了句:“没什么。” “得了,你诓谁呢?没说什么用的了这么长时间?” “想知道?自己打听。” “我……你……谁稀罕打听!” 在尉迟亓的聒噪声中,萧阳忽然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苏婳也在回头望着北山之巅,袖中拳手紧握,骨节分明。 晌午时分,苏婳与长乐郡主等人分别后,特意拐去了城西一处地界,这里都是些低矮简陋的民房,知夏指路:“姑娘,就在这边了。” —————— 苏府一个偏僻的院落之内,丫鬟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心气不顺的自家主子:“六姑娘已经连着出门三天了,她每日都和长乐郡主约着去北山摘花瓣,听说是要制什么香膏。” “一身小家子气,咱们家难道连香膏都买不起了?怎么就显着她能干了?”苏娇越想越是气愤,甩手把茶杯扔了出去。 “姑娘您消消气……” “三姐姐这几日在做什么?” “三姑娘那里没什么动静,无外乎饮食起居之类的小事。” “是了,她是嫡女,苏婳就算再怎么得脸也越不过她去!她当然不急!可是我不一样!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她一个外室女骑在我头上耍威风!” 主院之内,知夏把从府外带回来的糕点分给了苏老夫人的丫鬟,才回了屋。 “六姑娘,您吩咐下来的事情婢子安排好了,画像和米面已经分给了城中的乞儿,只是这样一来,匣子里的银钱也都用光了。” “姑娘,您要找的这个人是谁啊?婢子怎么从来没见过?”木香很是好奇,这三日来姑娘用闲暇时间画了许多份陌生人的画像。 苏婳将药杵放下,低声道:“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故人。” 周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乳母,自小照料她长大的人。 原本她以为沈柔儿害死自己之后也不会放过她的仆从,但是没想到沈柔儿竟然还留着周嬷嬷的性命。既然萧阳说周嬷嬷是逃跑出来的,想必先前肯定被沈柔儿控制了,她兴许就是听说了萧阳放出去的消息,真的以为沈檀儿还活着才跑出来的。 而沈柔儿绝对不会放过周嬷嬷,无论如何,她必须得赶在沈柔儿之前找到周嬷嬷才行。 只是未等苏婳寻到人,其中一张画像就出现在了靖王府之内。 墨竹拿着画像仔细端详,收好,待书房内的客人离开才拿着另外一个信封进去:“王爷,这是自从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各方的反应和应对措施。值得一提的是,沈府对此事的反应颇为有趣。” 萧阳微微颔首,打开信封看着,示意他说下去。 “沈檀儿乃是沈家大房嫡长女,按理来说沈家就算不信也要平了流言,可奇怪的是沈家几房都默不作声,唯有沈柔儿一直在派人追查此事。” 第85章 聪慧明艳的女子 话落,墨竹怕自家王爷不记得沈柔儿是谁,特意添了句:“王爷许是不记得,沈柔儿是沈家三房的大姑娘,与六皇子订亲的那位。”他家主子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别说娶妻纳妾,这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平日里更是根本不关注京中的贵女们。 萧阳对沈柔儿的存在不感兴趣,狭长凤目毫无波澜:“继续说。” “属下曾听人说起过,与六皇子情投意合的人本是沈檀儿沈姑娘,可是不知为何,六皇子与沈柔儿在沈檀儿尸骨未寒之时就定下了亲事。” “萧允言母族力量有限,他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靠的是沈大将军鼎力扶持,如今沈大将军故去,沈家地位一落千丈,只能依靠萧允言的照顾苟延残喘,倒也难怪会对沈檀儿的事情沉默不言。” 萧阳面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墨竹感慨:“如此说来还真是世态炎凉,可惜了沈大将军的一番苦心,原以为是为自家女儿谋路,却不想到头来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沈大将军国之栋梁,的确可惜。”萧阳对于沈大将军的故去很是惋惜,至于沈檀儿,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极为聪慧明艳的女子。 聪慧明艳。 想起这词,他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女子的面容。 “苏婳。” 墨竹听见自家王爷略带疑惑的喃喃自语,以为他是在问苏婳的近况,立马道:“苏姑娘这几日在派人查那个从沈府里跑出来的嬷嬷的下落,您看,这是她寻人所用的画像。” 萧阳看着宣纸上描画精致的肖像,凤目微深:“这工笔看着有些眼熟。” 墨竹因着这句话又多看了两眼画像,一头雾水,又听自家王爷道:“必要之时,可助她一臂之力。” 他被王爷这句话给说懵了,必要之时?这必要之时是什么时候?王爷直接说让他们的人帮忙就得了呗……还拐弯抹角的,这可不像是他家王爷的风格。 ——————— 月朗星疏,一夜无话。 早饭过后,苏婳给苏老夫人行针,林嬷嬷忽然满脸喜色的小跑进来:“老夫人!大喜!” 林嬷嬷一向稳重,鲜少如此,苏老夫人忙问:“喜从何来?” “您瞧瞧,端和王妃亲自给六姑娘送了请帖,帖子上说咱们家六姑娘给长乐郡主诊治有功,想要当面感谢六姑娘!” “真的?”苏老夫人接过帖子前看后看,喜不胜收:“婳丫头,你快瞧瞧。” 六姑娘得端和王妃相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苏府。 消息传到大房时,苏婵正陪着秦氏用饭,秦氏听了丫鬟的话,反手摔了筷子,脸色殊的冷了下来。 苏婵面色同样微变,只是顷刻恢复如初:“母亲不必焦虑,这府上不想让她出头的人,可不止你我二人。” “你是说苏娇?那个蠢货不堪大用!” “若她太过聪明,反而不能为我们所用。”苏婵握住了秦氏的手,轻声道来:“李姨娘身子未好,父亲的气还没消,母亲可千万不能自己动手,再惹自己一身不利索。” 秦氏点了点头,婵儿说的有理:“你说的对,只是想要除掉苏婳不能单靠苏娇那个蠢货。” “女儿明白,自会好好安排。”苏婵话音刚落,外头丫鬟打帘进来:“夫人,李姨娘家里来人了,她娘带了两只土鸡,说想见见李姨娘。” “土鸡?”苏婵面上似笑非笑,秦氏心里满是苏婳,随口道:“将人放进来,记得不用带来给我请安。” 第86章 后院是会吃人的 自从那日木香来过之后,李姨娘已经连续三日不曾睡好,唇色苍白,瞧着比前些日子更加消瘦了一些,今早听说苏婳被端和王妃邀请,想着人家身份愈发贵重,她这心里更是忐忑。 她不知道苏婳想要做什么,满心不安,但是又不敢跟老爷透漏半个字,先前夫人害了她孩子的命,只用几巴掌便抵消了罪孽,更别提六姑娘只是叫丫鬟说了只言片语。 自从那日落胎后,她日日都能梦见自己那可怜的孩儿,她心里满是不甘,可是不甘又能如何?她只是个卑贱的妾室罢了。 李姨娘泪眼涟涟,伤神半晌忽听丫鬟春红道:“姨娘,您娘家的人来看您了。” 她紧忙擦了眼泪,面上强撑喜色:“快将我娘请进来!” 陈氏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拎着鸡进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自家女儿,眼泪就在眼圈里含着。怪不得人家都说有钱人家的后院是吃人的!这才几个月的光景,她闺女竟然憔悴到跟变了个人似的! 母女二人相望,都强忍着眼泪,春红把鸡拿到了屋外去,娘俩坐在一处说着体己话,李姨娘报喜不报忧,陈氏也只挑着家里的好事说:“对了,这几日来给轩志看病的那位姑娘长的可真俊。” 李姨娘听的一愣:“您说什么?” “怎么?这事你不知道?可是那位姑娘说她自己是这苏府的六姑娘,得了你的嘱托才来给轩志看病的。” “轩志怎么样了?”李姨娘紧张不已,陈氏却是笑道:“你别说,这六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能耐还真是不小,轩志才吃了几天药,身子骨就有了力气,整个人都有精气神了!” 李姨娘微微蹙眉,她是听说过六姑娘会医术的,可是六姑娘与她素无来往,为什么会谎称受自己嘱托给轩志看病?六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莫非…… 陈氏走后,李姨娘坐在床边半晌,方吩咐道:“春红,请六姑娘过来坐坐。” 春红到的时候,苏婳正在和苏婉一起挑选自己去端和王府穿的衣裳。 苏婳早在听说陈氏过府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谱,闻言笑道:“四姐姐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 “去,不急。” 出了门,木香跟在苏婳身后,半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昨日给李家小子把完脉后对陈氏提了李姨娘的近况,原来是故意想让陈氏担心李姨娘从而主动来咱们府上!只要陈氏来了,就肯定会把姑娘您医治李家小子的事情告诉李姨娘!” 知夏笑道:“原来木香姐姐才想明白。” 木香小脸一红,苏婳逗的一笑:“还好看透了,不算太傻,快走。” 李姨娘的院落位置不错,布置的也精致,看得出来苏浅青对她是上了心的。 门口两只母鸡闲庭信步,春红将苏婳引进了屋,这不是李姨娘第一次见苏婳,但是李姨娘看着眼前的人儿,迟迟没敢认。 “您是……六姑娘?” 第87章 说服 李姨娘初进府时见过苏婳,那时苏婳怯懦的跟在蒋姨娘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好看但苍白无色,可如今自己面前这女子生的一双桃目十分灵动,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却偏偏完全不同了。 “姨娘不宜久站,坐下说话。” 苏婳笑意和善,平白令人放下了一般戒备。 李姨娘先是行了礼,略显局促的坐下,攥着手里的帕子道:“方才我娘来过了,说六姑娘去给我弟弟治了病。” 苏婳颔首,直进主题:“既然姨娘唤我过来,想必心中有几分明了。” 李姨娘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却是不知六姑娘究竟何意。” 轻轻摆手,苏婳将丫鬟们屏退,方对李姨娘道:“姨娘正值芳华,比我们也不过大上一两岁而已,若非为了医治家中弟弟也不会甘心委身事人,居府中为妾,更别提前些日子还遭逢横祸,被人害了腹中的孩子,偏偏姨娘人微言轻,没办法报复回去,只能把苦水都憋在肚子里。” “说句难听些的话,姨娘也是实在没办法,谁叫姨娘有着弟弟这根软肋,便是咬碎了牙也得忍着。” 李姨娘面色愈发苍白,攥着帕子的手紧紧握着,六姑娘说的话句句都在揭她的伤疤!不,不对,如果只是想嘲讽自己,六姑娘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 苏婳将她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继续道:“如今姨娘正得宠,父亲尚护不住您,只能眼睁睁看着您被人害得小产,日后若是父亲再有新欢,姨娘又当如何自处?” “姨娘想想,这大房中姬妾众多,为何一个男丁都没有,容不得您孩儿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您孤助无依,单凭父亲那浅薄的宠爱,想要在这府中过好下半辈子等同于痴心妄想。” “若姨娘愿意,我会帮姨娘完成心中所想,也会帮你医治好家中的弟弟,叫你再无后顾之忧。若姨娘甘愿继续过现在的日子,尽管当做今日没听过我这番话就是。” 苏婳字字句句都恰好说在了李姨娘的心坎上,这些话她都明白,也清楚苏婳的意图,更知道自己心中的抉择。 手中的帕子攥的变形,李姨娘唇角紧抿,半晌才道:“我……有什么能帮到六姑娘的吗?” “会有的。”苏婳浅笑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瓷瓶递到李姨娘面前:“这是我特意制好的药丸,姨娘体虚,该好好养着身子才是,只有身体康健,才能护住你想护住的人。” 李姨娘看着苏婳手中的瓷瓶,忆起自己那年迈的父母和体弱的弟弟,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 已是深夜,苏婳坐在床边看着周嬷嬷的画像,秀眉紧蹙,桃目之下满是担忧。 “时辰不早了,姑娘明日还要去端和王府,早些睡下,免得明日精神不好。” “好。”苏婳将画像叠好放在枕下,知夏刚要灭灯,就见木香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屋:“姑娘!五姑娘那有动静了!” 第88章 闹市惊马 “您先前不是让婢子买通了几个丫鬟婆子吗?方才有人来给婢子送信,说是五姑娘的大丫鬟傍晚去了马厩,跟府里的马夫鬼鬼祟祟的说了一阵子话,等马夫再出来的时候,他腰间的荷包都沉的往下坠了!” 苏婳挑眉:“马夫?” “是啊,婢子想着姑娘这几日总是出门,怕五姑娘买通了马夫,再在马上动什么手脚伤着姑娘!就赶紧过来报信了!” 苏婳被木香那愤愤不平的模样逗笑了:“报信就报信,你这怎么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 “方才那婆子来送信的时候被老夫人屋里的丫鬟看见了,谎称自己是来还婢子钱的,婢子想着若是那婆子刚走,婢子就急急忙忙的来送信,肯定会被人看出些什么,特意等了一会,见院子里没人了才来。” 苏婳听完浅笑:“你倒是聪明了些。” 不过说来,她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虽然得了些庇佑,但也有诸多不便。 想了想又问:“三姑娘那里如何?” 木香摇头:“三姑娘近来连院门都没怎么出过,也没见她的丫鬟有什么动作。” 苏婳沉吟了一会,道:“明日我自己去端和王府,你们不必跟着。” 苏娇买通马夫,想要做什么她心知肚明,也已经想好的对策。不过她想以身犯险,用一出苦肉计,却不想连累了两个丫头。 知夏劝道:“五姑娘行事并不缜密,您稍做安排,这事很容易就能被抖出来,没必要这么做。” 苏婳却摇了摇头:“我的目标不是她。” 知夏木香还想再劝,可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你们听我的就是。” 一夜无话。 翌日用过早饭,木香和知夏将苏婳送到了门口。 马夫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老实:“昨夜下了场雨,道上湿滑,往王府走的路不是很好走,六姑娘可得坐稳了。” “劳烦了。”苏婳转身对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回去。” 马夫问:“两位不随行吗?” 知夏笑道:“王府规矩繁多,姑娘怕我们做错了什么惹得王妃不悦,便打算自己前去。” 苏婳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马夫脸上扫过,见他听完知夏这话,似乎松了半口气似的。 上了马车,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车厢里头,这马车外表颇新,车厢内却有几处地方有些破旧,露出了木茬,再摸了下木茬的断面,粗糙割手,应是新伤。 她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 街巷两旁都是行人,马夫特别紧张,手心出了许多汗,想到六姑娘往日待自己也算不错,他迟疑了一下,可再想到昨日五姑娘派人给自己的那两锭金子,还有自己那因为家穷跟人家跑了的婆娘,他终是没抵过贪念,攥着缰绳一言不发。 马车行到闹市,马匹忽然发出了一声嘶鸣,不要命似的向前奔跑。 “马惊了!快都躲远点!”马夫一边喊,一边从侧面跳下了马车,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在闹市之中横冲直撞。 第89章 再见萧允言 “都躲远点!那马惊了!” “天哪!这是谁家的马车?” “哎!我的菜!我的菜!” “我的几桶豆浆都打翻了!哎呦!快来人拦住那辆车啊!” 闹市之中,马车横冲直撞,掀翻了许多人的摊位,马夫在后头看着,手脚发麻,脑海里全是昨夜那丫鬟的话。 “放心,我们不要六姑娘的性命,这事不会累及你的性命,拿着这些金子,哪怕你被撵出了府去,也够你讨个老婆舒舒服服的过后半辈子了。” 马车之内,苏婳稳住了身形,听着外头的叫嚷声,面色不大好看。 原本按照她的设想,马夫怕事情败露,就算想要动手也会选个偏僻地方,自己到时候大可跳车,故意受些皮肉伤,以此来进行下面的计划,却没想到马夫竟然会选在这闹市动手! 闹市人众聚集,马匹不可控,很容易伤到无辜之人! 几乎想都没想,苏婳立马掀开车帘握住缰绳,用力一勒!马前蹄离地一声嘶鸣,隐隐有停住的架势! 她父亲是武将,御马对她而言是很简单的事情,这也是她为什么知道马夫会动手脚,还敢独自一人赴险的原因,可就在这时,车轮忽然脱离车身,马车整个往旁边一栽! “天呐!” “这是怎么了?” 马再次被这动静惊住,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吁!”苏婳站在车厢外紧勒缰绳,但是马匹受惊太过严重,她再怎么动作也无法制住马匹,情急之下只能选择先保全自己再说! 她刚想跳马,忽然看见一道霜色身影从天而降,一剑斩断了马靳,单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从车厢上安然带了下来,又很快松开了她:“情急之下有些唐突,还望姑娘见谅。” 这声音刻骨熟悉!就算过了千百年,苏婳也绝对不会认错! 怎么会是他? 她下意识看向那张俊秀的容貌,过往的一切犹如洪水般涌上脑海,几乎叫她窒息。 “这是我亲手为你雕的兔子,你看看可喜欢?” “过几日我随父皇去秋猎,你可有想要的?我见皇姐有一条白狐围脖特别好看,我给你打一只白狐可好?” “檀儿,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我心悦你!” “哪怕只是为你,我也会争来那个位置,不让你再跪这天下任何一人。” “待伯父安然归来,我便请父皇为你我赐婚,届时我定会为你造十里红妆,让你成为这天下人人都羡慕的姑娘!” “你是……沈檀儿?” “呵!你母亲去世与本殿下有何关系?” “青梅竹马?可真是笑话!来人!将这个厚颜无耻的女子给本殿下赶出去!” “沈檀儿,这是本殿下最后一次警告你!” …… “这位姑娘,你没事?这附近就有一家医馆……姑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记忆和现实重叠,苏婳睫毛微垂,袖中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她自然想过今生会与他重逢再见,却没想过会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 第90章 判若两人 前面侍卫将疯跑的马制服,看热闹的百姓都围了过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更有被掀翻了摊位的商贩来讨要说法。 小厮看着苏婳的反应对萧允言道:“公子,这位姑娘看着好像是吓懵了。” 萧允言看向苏婳,他方才在街边茶楼饮茶,亲眼看见她娴熟的使出了驭马之术,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可此时她偏偏又唇色苍白。 心底生出疑虑,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 这女子虽花容失色,但依旧看得出她生得娇俏可人,一双清澈明亮的桃目盛满慌乱,深处似乎萦绕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看起来不像是故意为之。 他与这小姑娘素不相识,便也不曾多想,只当她是真的吓坏了,问小厮:“看她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看看她家的下人可在周围?” 一切只发生在几息之间。 苏婳知道此事无法逃避,她终是要与他打照面的,镇静的垂下眼帘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救。” 见她有了反应,萧允言道:“这附近就有一家医馆,我送姑娘过去看看。” 他的声音温润和善,苏婳听着却是有些反胃。 世人皆知六皇子萧允言心地善良,可他若当真心善,又如何会对她做出那种薄情之事? 一切不过是伪善罢了! “多谢公子好意,我没什么大碍。” 苏婳刚刚拒绝,马夫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见她安然无恙,表情一时间很是复杂,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家姑娘!多谢公子!” “闹市人多,日后小心些。”萧允言一举一动温文尔雅:“这马车不能用了,姑娘家住何处,我派人送姑娘回去。” “不必。”苏婳态度冷淡,随后对围观的众人道:“方才事出突然,惊扰到了各位,真是抱歉,可有被撞到的人?也请各位被冲撞到的摊位清算一下损失,我稍微自会赔付,请诸位放心。” 在此处摆摊的多是百姓,民风纯朴。 “姑娘没事就好,这马可真是太疯了!” “没事没事,万幸没撞到人,姑娘你没事?” “我那豆腐摊被撞翻了,两大桶豆浆都撒了!您看看怎么赔?” “我那青菜也翻了……” 马夫想趁乱去掩盖一下自己动的手脚,可刚站起来,就听苏婳斥道:“跪下!” 他下意识软了腿,咽了口唾沫:“这马往日很是温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小的这就去看看。六…六姑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何意?” “你自己做过什么,应当比我清楚。” 马夫做贼心虚,跪在地上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他想不顾一切的去破坏掉自己做的手脚,但是这里人太多了,他思来想去只能讪讪的垂下了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那小丫鬟的话!鬼迷心窍做了这蠢事! 萧允言一听就大抵明白了是什么情况,略显诧异的看了看眼前这冷静的与方才受惊吓时判若两人的姑娘。 第91章 告状 苏婳眉目冰冷的扫过马夫,在人群里寻了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我家就住在隔壁的雨花巷子,姓苏,劳烦您帮我往家里递个信,将此处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请我家里人来此相助,这点碎银子你拿着,便当做是报酬。” “好嘞,姑娘放心。”少年刚应下,萧允言突然道:“我的人有马,脚程会快一些。” “你我素不相识,方才承蒙公子搭救,不好再麻烦公子。”苏婳前世已经被萧允言坑够了,此生不想与萧允言有任何瓜葛,拒绝的格外干脆。 萧允言自是看得出眼色,也看得出这女子是真心不愿意搭理自己。 “既然姑娘无恙……” “公子慢走。” 萧允言哑然。 看起来她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撵他离开,这待遇他还是平生第一次拥有。 小厮嘟囔:“这女子好生不知好歹,您好心搭救,她竟然这般态度。” “罢了,走。”萧允言没再说什么,带着下人离开了。 就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苏婳长出了一口气。 情窦初开时的喜欢是真的,情断后恨他寡情薄幸也是真的,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时半会还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才能不透漏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不想将任何心力浪费在他身上。 马夫吓得脸色煞白,却还在挣扎:“六姑娘,这马车横在此处怕是会耽搁人家做生意,小的先把它拖走……” 苏婳冷冷的横了马夫一眼:“闭嘴!” 苏府很快就来了人,林嬷嬷下了马车直奔苏婳而来:“六姑娘,您没事?怎么还惊了马?” “我没事。”苏婳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稍微润色了一下告知了林嬷嬷,遮掩了自己提早知情。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林嬷嬷大惊失色:“快人!将这马夫押回去!还有这马和马车,都原封不动的拉回去查看!” “林嬷嬷!小的是冤枉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马车徒劳的求饶声中,一行人回到了苏府。 令苏婳意外的是主屋此刻除了苏老夫人,苏婵苏娇姐妹几人竟然也都在。 她进屋后先是打量了一眼每个人的表情,才匆匆扑进苏老夫人怀里。 苏老夫人怜爱的拍着苏婳的后背:“快叫祖母瞧瞧摔着哪里没有?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惊了马呢?” 苏婳没回答,泪眼朦胧的摇了摇头,林嬷嬷在一旁对苏老夫人讲了事情经过:“幸好六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没事。” 苏老夫人顿时落了脸色,苏婉吓了一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婵眸光微闪:“如此说来,六妹妹可真是福气命大。” 苏娇心里发虚,压根不敢跟苏婳对视,再看那马夫被压了进来,更是心惊肉跳。 又有婆子进来道:“老夫人,按照林嬷嬷的吩咐派人查看过了,那马被人喂了药,车轮也被人动了手脚,此番惊马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92章 招认 “大胆恶奴!”苏老夫人怒从心起,一巴掌拍在炕桌上,怒目圆睁。 苏婳酝酿了许久的两滴泪珠啪嗒掉了下来:“若非孙女命大,遇见了侠士相助,此番…怕是多半要见不到祖母了。” 苏婉心疼的抱住了苏婳:“不哭不哭,已经过去了。” 苏老夫人握住了苏婳的一只手,质问马夫:“我问你,你为何要加害六姑娘?可是受了何人指使?” 马夫已经吓懵了,知道自己一旦承认多半要丢了半条命,可是他又知道自己难逃一劫,跪在地上瑟缩着,一句话都没敢说,余光却是频频看向苏娇。 苏娇怕事情败露,努力的往苏婵身后躲,还不忘用眼神警告马夫别乱说话! 马夫频频向苏婵和苏娇的方向看,这已经暴露了些讯息。 苏婳见苏老夫人也注意到了,突然站了起来,跪在了苏老夫人面前:“贼人百般布置想要置我于死地,想必这幕后主使与当初追杀孙女的是同一人!还请祖母查明此事!” 苏娇一听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苏婵目光自苏婳身上划过,暗想苏婳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深觉苏婳言中有理:“既然他不肯招认,来人呐,将他扭送去官府由衙门审问!” 这马夫是府里雇佣的,而不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不能动用死刑。 “官府?不!老夫人饶命!求您别把小的送去官府!小的还有孩子要养呢!”衙门一向不把他们这些奴才当人看!被主家送进去的人多是要被严刑逼供,非死即残! “是么?那你是招还是不招?” “……招!小的这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您!”马夫抹了把冷汗,一咬牙道:“小的是被五姑娘指使的!” 苏娇一下子就沉不住气了:“不!不是我!你瞎说!” “闭嘴!”苏老夫人斥了一声,又对马夫道:“仔细说说。” “祖母!您不能听这奴才瞎说!我…我与她无怨无仇!做甚要害她呢!您可得明……”苏娇话没说完,就被林嬷嬷捂了嘴。 苏婵惊讶的用帕子掩住了嘴,又看向苏婉:“四妹妹,这……” 苏婉摇了摇头,看向马夫。 “昨个晚上五姑娘身边的丫鬟,就是那个穿蓝衣的,她拿了两锭金子给小的,让小的在马车上动了点手脚,还说不想要六姑娘的性命,只想让六姑娘毁了容貌!” 苏娇挣扎着想要说话,苏老夫人面色愈发难看:“她让你动了什么手脚?” “她让小的故意在马车里弄出了点突出来的木茬,说到时候马一惊,六姑娘在马车里坐不稳四处摇晃,木茬肯定会刮伤六姑娘的脸蛋,到时候马车跌碎了也查不出来小的动了手脚……小的一时贪心就应下了,可是您明鉴!小的真的没在那车轮上动过手脚!这跟小的没关系啊!” 苏婵丝毫不担心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淡定自若,时至此时,马夫无论说什么,在旁人看来都只是徒劳的狡辩。 第93章 隐情 苏老夫人失望的看着苏娇,她原本以为苏娇只是蠢笨了些,不想她竟然会有这种歹毒心思! 苏婵忽然道:“祖母,我们也不能听这马夫的一面之词,还是要先听听四妹妹怎么说。” 苏婳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苏娇脑子不大好用,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苏婵何等用心可以想见,还有马夫招认的事情,或许旁人会觉得他是在避重就轻,但是苏婳觉得,他说的大抵都是真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苏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三姐姐说的有道理。” 苏婳的反应在苏婵的意料之外。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林嬷嬷放开了苏娇,苏娇立刻跑到了苏老夫人跟前:“祖母!他冤枉我!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他为何会招认是你吩咐的?” “是……”苏娇想要把事情甩到旁人身上,可是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话噎在了嗓子眼里。 苏老夫人一看就明白了,怒喝:“混账东西!跪下!” 苏娇噗通跪在地上,还是嘴硬道:“祖母饶命!求您明察!这事真不是孙女做的!” 苏婵道又道:“凡事都讲究个真凭实据,既然五妹妹说事情不是她做的,咱们还是得查查再说。” 意料之外,苏婳再次附和:“三姐姐说的对。” 苏婵多看了苏婳一眼,苏娇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弄懂眼前这是什么情况,苏婉始终没说话,这是大房的事情,她虽然担心苏婳,但是不好掺和。 林嬷嬷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老夫人,这是从马夫屋里搜出来的金锭。” 证据确凿,苏娇依旧否认:“这金锭不是我的!祖母!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孙女!” 林嬷嬷又道:“还有个婆子说昨夜亲眼看见了五姑娘的丫鬟和这马夫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说话,老夫人可要亲自问话?” “什么?”苏娇一下子变了脸色,马夫忙道:“老夫人,您听见了?小的没说谎!” 苏老夫人摆摆手叫人把车夫押了出去,才又发难:“人证物证俱在!苏娇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们可是至亲姐妹!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你妹妹?” 苏娇从来没见过苏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一时间又怕又委屈:“她又没出什么事,祖母您为什么这样凶我?” “没出什么事?怎么?你还盼着你妹妹出事不成?” “我……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她和我同样是庶女!却处处比我高上一头!您亲自抚养她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得了长乐郡主的青眼!她何德何能!她凭什么?她只是个外室生的野种罢了!怎么配骑在我的头上!”苏娇越说越委屈,哭成了泪人。 “简直放肆!掌她的嘴!” 苏娇的哭喊求饶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祖母消消气。”苏婳给苏老夫人顺着胸口:“四姐姐素日里虽然乖张,但是往日里不曾害人,依孙女看,这事背后怕是还有隐情,您想想孙女先前捡到的牌子,四姐姐怕是接触不到那样的地方。” 第94章 此地无银 苏婳这一番话虽然没挑明,但是长耳朵的就能听出她的话外音! 苏婵面色微变,终于明白苏婳方才频频附和自己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了!她根本就不在乎苏娇做了什么!而是想把当初那件已经被压下去了的事情再翻出来! 事发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她竟然能想到这些!果然是心机深沉之辈! 偏偏此时她又不能说什么,否则岂不是此地无银,自投罗网? 苏老夫人听了进去,面沉如水:“放心,我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那边苏娇被打的双颊红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好,连忙向苏婵表忠心:“祖母!这事是我一时想岔了!跟别人没有关系!” 苏婵心中暗骂蠢货,忙道:“事关人命,的确该拿住真凶为六妹妹讨个说法,四妹妹不必这般激动。” “祖母……” “都先下去,孰是孰非我心里有数。” 苏老夫人被吵的脑仁疼,命林嬷嬷将三个姑娘送了出去,独独留下了苏娇盘问。 苏婵对于苏娇会供认出些什么来心知肚明,并不担心,依旧面带微笑:“六妹妹遭逢横祸,怕是吓得不轻,早些回去歇息。” 苏婳浅笑:“好在老天保佑,逢凶化吉,未曾叫贼人顺心如意。” 苏婵眸底微光闪过,没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屋里,她越想越不对劲,又去了秦氏那里。 秦氏也得了信,见她进门便道:“我就说苏娇这个蠢货靠不住!” 苏婵坐下,叹了口气:“都怪女儿识人不清,女儿昨夜得知了苏娇的部署之后,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命人昨夜里在车轮上做了些手脚,好在苏娇是个蠢的,没叫祖母将事情查到女儿身上。” “对了,听人说你祖母把苏娇单独留下了,她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女儿不曾明着指使苏娇,更何况她满心想着的都是攀结母亲,更不会说什么不利于你我的话。只是苏婳借着这个机会又将当初她遇刺一事重提,女儿看着她似乎是想把事情推到母亲您的头上。” “这个祸害!当初我就该叫人掐死她!”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看来女儿还真是小瞧她了。” “一个黄毛丫头罢了。” 秦氏冷哼,恰好外头有丫鬟敲门,母女二人暂停对话。 “夫人,长乐郡主和孙芊蔚孙姑娘听说六姑娘遇难,去了六姑娘那里。” “母亲……”苏婵抿了抿唇,秦氏的面色格外难看。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事情这样下去!婵儿到底年幼,斗不过那等心机深沉之人!她必须得亲自动手!将这些原本都应该属于她女儿的荣光夺回来! 主院里,林嬷嬷命人将哭哭啼啼的苏娇送了回去,给苏老夫人递了杯热茶:“老夫人,您一句话没问四姑娘便将她放了回去,可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不用她说,我心里清明着呢。有些人是真当我老了,眼瞎耳聋了!竟然接连在我眼皮子底下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第95章 心上人 苏老夫人浅啜茶水润了润喉咙:“当年我未出阁时,家里也少不得姐妹争斗,却没人是把对方往死里算计的!自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怎么偏偏有人不懂?” “您莫要动气,免得再犯了头疾。” “婳丫头的药有用,这些日子好了许多。”苏老夫人说起苏婳,面色终于有些缓和:“把苏娇先送去家庙,让她好好诵经,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是,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当初婳丫头遇害那事,需再仔细查查,你去给老大递个信,让他再去那个什么辉云堂探探风声。” 林嬷嬷道:“老爷前些时候查过了,怕是难以再有个后续。” 苏老夫人闻言冷哼:“他不拿婳丫头当个人看,一点都不用心,自然查不出来个所以然,你传话过去,他要是不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就别再来见我!” 厢房里,长乐郡主转着圈看了苏婳好几遍,确定她没受伤才放心的坐下,小手一挥:“说罢,事情是谁做的?姐姐给你做主!” “家事而已,我自己还应付的来。”苏婳不想将家丑外扬,转了话茬:“不过说起来,你应当没我大。” 长乐郡主疑惑的上下打量了苏婳两眼:“我应该比你大些?你多大?” “十四。” “我也十四,那你什么时候的生辰?” “七……正月初六。” “那你的确比我大些。”长乐郡主歪头看着她,忽然来了句:“既然你比我大,那我日后就唤你一声姐姐了!” “万万不可,郡主身份贵重……”苏婳话没说完就被长乐郡主打断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般厉害,我叫你声姐姐哪里过分?而且若日后我能与周公子成婚!那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呢!” 孙芊蔚脑袋嗡了一声:“长乐!” “没什么的,苏姐姐又不是外人。”长乐郡主很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喜上眉梢:“苏姐姐,周公子是我的心上人,有机会我带你去瞧瞧他!他可英俊啦!” 长乐郡主一口一句姐姐,唤的苏婳忍俊不禁,至于长乐郡主那心上人……她前世就有所耳闻,知道这位郡主是单相思。 不过似长乐郡主这般洒脱率真的女子,倒是世间难得。 孙芊蔚无奈的对苏婳道:“这丫头向来口无遮掩,事成之前咱们且帮她瞒着点,免得事情传出去惹人笑话。” 苏婳笑着颔首,又道:“我没什么事,只是白费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你改日再去就行,我母妃事不多,不挑这些,对了,过几日我姑母寿辰,你随我一起去,我姑母人可好了,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 苏娇被送去家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苏府,苏浅青回府的晚,反倒成了最后知道的那个人。只不过苏娇在他心里也没什么地位,他懒得管这事,更不想浪费时间去查什么辉云堂。 李姨娘在一旁听着,待下人离开后端了杯茶过来:“老爷,妾身觉着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第96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怎么?” “您想想,六姑娘只是个女儿家,谁会费尽心思雇凶杀她?说严重些,那雇凶的人今日敢对六姑娘下手,说不准明日就是府里的其他姑娘公子,再说严重点……” 关系到自己的安危,苏浅青顿时重视了起来,面色凝重:“我懂你的意思,你说的有道理,这事我是得好好查查!” 李姨娘懂言多必失的道理,没再就此事多说,而是道:“这茶是妾身亲自泡的,老爷尝尝。” 苏浅青很是乐意沉浸在这温柔乡中,拉着李姨娘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忽然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六闺女出落的倒是愈发水灵了,只可惜她年纪小了点……倒也不算小,等过年她虚岁就十六了,差不多也能议亲事了,到时候我给她说门好亲事,也不枉我养了她这些年!” 在他看来,女儿本就是联姻的物件,庶女更是不值钱的东西,他养了她们这些年,为的就是等女儿长大了拿去做人情,为他谋取最大的利益。 苏浅青的话叫李姨娘听得心中一寒,也终于明白六姑娘为何明明得了老夫人的庇护后要寻到自己这里来,她努力保持着笑容:“老爷怕是记错了,六姑娘今年才十四,过年也就才十五而已,说亲事太早了些?” 她进府不久恰好赶上了苏婳生辰,蒋姨娘抢了苏婵送了苏婳的生辰礼物,这事在府里闹出了好大的笑话,她绝对不会记错。 “你懂什么?其实当年啊……”苏浅青回府前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把当年的那点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 李姨娘大吃一惊,苏浅青沾沾自喜:“都是当年的风琉韵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 夜沉如水,沈柔儿的面色更是阴沉的吓人。 “你说什么?殿下他今日当街救了苏婳?” “婢子也是偶然得知,立刻就来告诉姑娘了!婢子在想,是不是殿下觉得您没能成功接近苏六姑娘,所以自己亲自动手了?” 采菱刚说完就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她立刻改口:“殿下万万不会自降身份去做这种事情的!婢子胡言!请姑娘恕罪!” 沈柔儿的睫毛在脸上扯出一道阴影,语调平和,却带着一股子冷意:“这京里不安分的女子真是越来越多了。” 采菱顺着沈柔儿的话道:“一定是那个苏婳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便妄想攀高枝!故意设计了这一遭!” 沈柔儿脑海中映着那个有几分与沈檀儿相似的女子容貌,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那颗朱砂痣生的可真好,好到叫她想着就很是讨厌! “殿下与她都说了些什么?” “婢子没用,不曾打听到。” 沈柔儿心气愈发不顺,冷冷的道:“是挺没用的,什么事情都办不好!不仅抓不到那个老不死的,如今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到!” 采菱噗通跪在了地上,噤若寒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她烂成了泥,你们也得把她给我带回来!” 第97章 人已寻到,陈记布庄 “今夜老爷还是宿在那个狐狸精屋里?”蒋姨娘耷拉着一张脸,十足的怨妇模样。 在旁伺候的许婆子道:“姨娘急什么,等您禁足结束,老爷肯定会多来看您的!” “你听说了?四姑娘因为暗害苏婳被送去了家庙,要说她这条贱命可真是够大的!这么多次竟然都叫她给躲了过去!”蒋姨娘恨得咬牙切齿,她这段时间就没如意过一次! “说起这个,老奴前几日远远的见了六姑娘一面,她如今养的白白净净,瞧着容貌愈发像那位了。” 许婆子的话让蒋姨娘有着十足的危机感:“不成!我不能坐以待毙!要是当年那件事情暴露了,我这十几年的苦心就都白费了!” 同一片夜色之下,墨竹推开了书房的门,见王爷还在处理公务,先是添了半杯热茶才道:“王爷,咱们的人已经找到了周嬷嬷,要给苏姑娘送去吗?” 笔尖微顿,萧阳将笔搁在笔架上:“人在何处?” “听底下的人说那婆子好像是疯了,现安顿在府外。” 萧阳闻言沉吟片刻,叫墨竹将周嬷嬷的画像拿了出来,在上面添了八个字:“给长乐郡主。” 墨竹一看就懂了,提醒道:“您明日约好了要去见钱大人的。” “推到晌午。” 墨竹纳闷到挠头,王爷的想法他实在捉摸不透,这点小事随便派个人去做不就得了?哪里要王爷亲自屈尊? 萧阳凤眸微垂,亦不知自己为何会做下这样的决定,重新抬起笔墨,他脑海中莫名出现了那日蝴蝶珠花海棠交映的模样。 却是再无半点心思在公务之上。 着实奇怪。 夜色之下,众人各怀心思,苏婳却是难得一夜好眠,第二日清晨接到了长乐郡主送来的东西。 竟是她叫人散出去的画像。 她纳闷的展开画像,上面多了一排眼熟的瘦金字体。 人已寻到,陈记布庄。 是萧阳。 苏婳欢喜之余更是不解,诧异的挑起眉尾。 凡事都讲究一个目的,越是掌权之人越是在乎利益。 在她想来,萧阳完全没必要做这件事情,那他此举是何故?难不成是因为先前她表现出来的不信任,故意为之,可似乎又不尽然,他那样的身份,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来赢取她的信任? 手指在画像上轻轻抚过,苏婳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急着去见周嬷嬷,苏婳没用早饭,只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借着买布的由头出了门。 和上次一样,布庄内没有客人,叫丫鬟们在下面等着,小二将她引到了二楼。 还在楼梯上,苏婳就听见了周嬷嬷的尖叫声,她微微一愣,加快了脚步,上了台阶便见萧阳和几个侍卫站在门口。 “王爷。”她匆匆行礼,双眸一直盯着门扇,就连发梢都透着急切。 姑娘家今日并没精心打扮,恰如同出水芙蓉,清新自然。 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萧阳心中莫名泛起了一波涟漪,却是立刻敛了心神:“人在里面。” “多谢王爷。”苏婳盈盈一拜,又听他道:“她有些异样,你做好准备。” 第98章 绾绾 屋里的尖叫声依旧不绝,苏婳颔首,心里紧张的不行,对于周嬷嬷的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当墨竹开了房门,她还是愣住了。 屋里明亮,周嬷嬷却瑟缩的蹲在阴暗的角落,衣衫褴褛,原本乌黑的秀发如今已经斑白,双手抱着头,神志不清,嘴里胡言乱语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苏婳眼前瞬间朦胧,鼻根酸涩。 除了母亲以外,周嬷嬷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听见嬷嬷在世的消息喜不胜收,来时的路上更是一直在想自己该如何才能与嬷嬷相认,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场面。 只不过三月不见,她的嬷嬷竟完全变了一个人!难以想象她在这三月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几乎没过脑子,她提起裙摆跑到了周嬷嬷前面蹲下,未等她说话,周嬷嬷忽然用力一推:“滚开!” 虽然已经刻意调养,但是苏婳这副身子依旧比常人虚弱些,她摔出了好远,因为吃痛秀眉紧蹙。 萧阳眉头同样微皱,拦住了她:“她神志不清,容易伤人。” 苏婳却摇了摇头,爬起来又跪坐在周嬷嬷面前,伸手试图抚慰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抬头看看我。” 周嬷嬷又是用力一推,手蹬脚刨:“你走开!我不认得你!我不认得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来人啊!救命啊!你们都走开!都走开!” 这次苏婳躲开了,反过来双手用力的按住了周嬷嬷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贴在她耳边道:“嬷嬷,你别害怕,我是绾绾。” 听到这句话,周嬷嬷散乱的眸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再次推开苏婳:“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到处乱窜,把桌上茶具摔在地上,又回到了角落疯癫的抱头尖叫着。 苏婳没再强行动作,心里微微踏实了些,因为从周嬷嬷方才眼神的变化之中,她看出了异样,她最是了解嬷嬷,绝对不会看错。 萧阳观察向来细致入微,哪怕是第一次见周嬷嬷,同样看出了她的疯含有水分。 苏婳回头道:“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未等她说,他便吩咐道:“都出去。”话落,他同样动了脚步。 她略感诧异,不过一切又似乎合乎情理,怪不得人家都说萧阳断案如神,他这洞察人心的本事是真的厉害。 刚想道谢,她意外的听见他道:“小心些。” 苏婳微怔,直到萧阳出去,她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别说是她,墨竹听见自家王爷的话也愣了,没忍住看了自家王爷一眼。 就他家王爷这清冷的性子,主动关心旁人似乎还是头一遭,只是他还有点不明白:“王爷,那婆子疯的厉害,苏六姑娘看着身柔体弱的,留她一人在内怕是不妥。” 萧阳却道:“稍安勿躁。” 她那般聪慧,应当不会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 转过身来,他袖中手指微捻,在心里默念了两个字。 绾绾。 第99章 装疯卖傻 周嬷嬷在屋里疯跑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角落,抱着头嘟囔着什么,时而低声怪笑。 苏婳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还是酸涩的厉害,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面。 母亲没了,她也死了,周嬷嬷没人护着,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只能装疯卖傻,作践自己。 她扶着桌子坐下,看着周嬷嬷,自顾自的说道:“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绾离别,这是我最早会的一句诗,也是嬷嬷最喜欢的诗,您说绾字好听,常唤我绾绾,后来母亲也觉着好,也随着唤。” “五岁那年我淘气,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在腿上留了个月牙形的疤痕,我嫌弃难看,嬷嬷却说那是月亮婆婆送我的礼物。” “八岁那年我随父亲出府赴宴,跟宋家姑娘起了口角,闹得不怎么好看,母亲知道后罚了我三个手板,嬷嬷心疼坏了,夜里特意拿了桃酥来哄我开心。” “九岁那年……” 苏婳声音轻柔,说着记忆中那些微末小事,周嬷嬷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向苏婳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父亲攻占玄城后带回了一箱子医书,我视若珍宝,母亲却不肯让我学,还是嬷嬷为我说情才叫母亲点头同意的。” “去年乞巧节,我偷偷跑出府去见不该见的人,回来跳墙的时候被嬷嬷逮着了,嬷嬷数落我太过大胆,转过头来却是帮我瞒着母亲……” 说到这里,苏婳的眼泪断了线,话梗在了嗓子眼,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周嬷嬷彻底安静了,看向苏婳的目光满是探究,虽然这女子方才说的都是些许小事,可这些事情却大多只有她和姑娘知道! 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她为何会知道这些?还自称是姑娘?! 苏婳吸了吸鼻子,手里的帕子已经湿透:“母亲出事之后,我听了沈柔儿的话去庙里为父亲母亲诵经超度,却不想这一去竟与嬷嬷永别。那夜雷雨大作,秋柳和问萍因为护着我被人割了脖子,我也被奸人所害…丢了性命。” 说完这些,她缓缓抬头看向周嬷嬷:“机缘巧合,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原本我以为嬷嬷也遇害了,却偶然得知您还在人世,我想,嬷嬷应当是听见了我还活着的消息,所以才从沈府中跑出来的,对吗?” 周嬷嬷完全惊呆了:“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婳没回答,擦去了脸上泪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周嬷嬷。 她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周嬷嬷都断然不会认不出她的。 周嬷嬷心中愈发疑惑,不断的打量着苏婳,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双被泪水朦胧的桃目之上。 姑娘是她奶大的,这个眼神她绝对不会认错!可是眼前之人……她不敢置信,矢口问道:“你…是姑娘?” 周嬷嬷经历了许多变故,防备心很重,此刻她话里虽是疑问,但是不再装疯卖傻,这已经说明她确定了对面之人的身份。 苏婳哭着点头,周嬷嬷膝行到了她面前,粗糙的手指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拇指停在她眼下的朱砂痣下,轻轻的摩挲了几下,整个人忽然崩溃了一般,号啕大哭。 第100章 主仆相认 “真的是你?可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此事说来话长……” 苏婳擦了眼泪,刻意压了声音,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此事太过离奇,周嬷嬷听完却是不假思索全然信了,泪流满面:“果然!姑娘您果然是被大姑娘所害!” 她捂住了周嬷嬷的嘴,低声道:“隔墙有耳,我们回去再说。” 再出门,两人皆是泪眼朦胧,方才还疯疯癫癫的周嬷嬷此事完全恢复了正常,苏婳紧握着周嬷嬷的手,仿若怕再丢了她一般。 狭长凤目自二人面上划过,看不清情绪。 墨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暗道这苏六姑娘当真有点能耐!竟然连沈府的旧人都能笼络了去! “敢问王爷,我可以将周嬷嬷带回去吗?”苏婳握着周嬷嬷的手,有些紧张。 周嬷嬷是沈府的人,以萧阳的手段,若拿住了她必定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苏婳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知道的信息来跟他换周嬷嬷的打算。 却不想萧阳半点不曾为难,只道:“自然。” 墨竹笑道:“王爷派人寻周嬷嬷就是为了帮苏姑娘,您自然能将人带回去。” 苏婳听了这话有些羞赧,面颊微红。 他为人磊落,倒是她小人之心。 她不是那等知恩不报的人,当即道:“听我的丫鬟说自从消息传出以来,时常有人在那附近盘旋,怕是心有疑虑,王爷若想早些达成所愿,不如再添上一把火。” “愿闻其详。” “稍后我会派人给王爷送去一个物件,只需王爷将其投入市井,必见效果。” “好。”萧阳目光从她湿漉明亮的眸子挪开。 经了这一遭,这只谨慎的小狐狸,日后应当不会再因为风吹草动而拔腿就跑了。 萧阳的人果然没有半点难为她们,而且还准备好了布料,以便她回府交代。 苏婳看着小二手里的布料,鬼使神差的回头,恰好看见那人长身玉立,站在台阶上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她再次屈膝行了谢礼,才带着周嬷嬷出门。 木香和知夏见苏婳从布庄里带出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都惊讶到不行。 “这位是我的一位故人,日后会留在我的身边做嬷嬷,你们见了她便如同见我,万万不可怠慢半分。” 木香没那么多想法,姑娘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做什么,知夏来苏婳身边的时间短,更是不会有任何疑问。 苏婳向周嬷嬷介绍了两个丫鬟,又带着她找了家客栈洗漱好,换了身干爽布衣回了苏家。 “我方才说的话嬷嬷都记好了,一会这样说就好,苏家老夫人是个和善的人,必定不会过多难为嬷嬷。” 苏婳回府后就带周嬷嬷去给苏老夫人请安,说她是长乐郡主介绍给自己的嬷嬷,苏老夫人见周嬷嬷颇有些气度,不疑有他,只惯例训了几句话,便叫周嬷嬷随苏婳去了。 看见苏婳竟然只屈居于一厢房内,周嬷嬷心疼不已:“真是委屈姑娘了。” “不妨碍,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只需有一安身之所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只有为父亲母亲报仇,使得沉冤昭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101章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苏婳将苏府的情况对周嬷嬷说了一遍,又问:“想必嬷嬷这段时间过的也很是艰难?” 周嬷嬷一声苦笑。 “姑娘的死因传的满城风雨,老奴自然不相信,便跪请老夫人做主彻查,可是……物是人非,将军和夫人都去了,整个沈家根本没有人肯为姑娘您出头!老奴心如死灰,本想随您而去,但又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活着查出真相,却不曾想大姑娘竟然将老奴绑了起来,日夜审问!” “审问?她问嬷嬷什么?” “多是些姑娘和六皇子殿下过往的经历,老奴不知她揣着什么心思,一个字都没说!” 苏婳诧异的挑眉,同样摸不准沈柔儿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和萧允言在一起的人是沈柔儿,她却想法设法听自己与萧允言的过去,找不自在么? “不说她了,趋吉避凶乃是人之常情,沈家各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因为一颗棋子废了整盘棋,对了,我舅舅家呢?可有什么消息?” “舅老爷最是疼您,若是知道实情肯定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可是两家远隔千里,又不知沈家会编什么瞎话搪塞他们……” “舅舅不知道实情是最好的,如今京城的水太混了,舅舅远戍边关本就惹人忌惮,最好不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苏婳说着叫守门的两个丫鬟进来,吩咐她们去给周嬷嬷收拾住处。 她仔细想过了,周嬷嬷如今模样大变,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应该认不出她的身份,所以留周嬷嬷在自己身边伺候不会有问题。 用过午饭,苏婳斟酌了一会提笔写了一封信,吹干墨迹后交给了木香:“还是送去老地方。” 周嬷嬷在一旁看着苏婳,姑娘除了模样变了,其他习惯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姑娘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苏婳一笑,经了那场变故,她若依旧如同前世那般天真,岂不是还会重蹈覆辙。 木香临出门时,她又道:“等会,把这个一起带上。” 周嬷嬷对苏婳的事情了如指掌,一过手便知道了:“这是安神香?” 苏婳颔首:“他身上有檀香味道,无论是从味道还是价值来看,沉香都比檀香更适合他的身份,我想他应是睡不好才用檀香的,这是我亲手调配的安神香,不伤身子。” “姑娘的心一直这样细。”周嬷嬷将东西包好交给木香,仔细叮嘱了几句,回身看着苏婳,眼角忽然绽出了一丝笑意。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快到头了,却不想还能再次见到姑娘,真是如同做梦一般。 “老奴这次跑出来,大姑娘肯定会派人追查,再等些时日过了风声,老奴就让双瑞回来伺候姑娘。” 双瑞是周嬷嬷的儿子,比苏婳大上半岁,从前就一直在她身边做事。 “双瑞还在?”苏婳是惊喜的。 “姑娘出事之后老奴预感不妙,就让双瑞回老家避难去了。” —————— 书信很快就送到了萧阳手里。 墨竹将东西双手递上:“王爷,您说奇怪不奇怪,苏姑娘竟然还给您送了一盒子香。” “香?” “小的怕有什么问题,想着先让御医看看再给您过目。” “不必,将东西拿过来。” 第102章 也不尽然 萧阳办案铁面无私,在朝中没少得罪人,是以墨竹平常行事格外谨慎,不过既然现在王爷发话,他立马就去取东西了。 书房内,萧阳展开信件,内容令他颇为意外。 湿气为病,内外上下,四处流行,随邪变化,各具病形,按法诊治,勿失纪纲。湿气在上,中于雾露,头痛,项强,两额疼痛,脉浮而涩者,黄芪桂枝茯苓细辛汤主之。 他仔细研读了一会,并未在其中发现什么关键,待墨竹回来后吩咐:“誊抄几份,送入市井。” 墨竹接过信,看的一头雾水:“这看起来似乎是医书上的一段内容,苏姑娘送这东西…能有用吗?” “既然她主动将此物送来,必定不是为了戏弄本王。” 墨竹恍然,暗道自己这脑子果然没有王爷好用,收好信不忘拍马屁:“王爷这招真是高!只用一个嬷嬷就让苏六姑娘信任了您!” “也不尽然。” 墨竹一下子糊涂了,什么不尽然?王爷是说自己帮苏姑娘不是为了得到信任,还是说苏六姑娘还没信任自己? 王爷的心思着实难猜,墨竹挠头琢磨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个结果。 萧阳将墨竹放在桌上的锦盒打开,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安神香,垂眸静思,过了半晌忽然道:“想办法探听一下沈大将军之女的乳名或是小字。” —————— 周嬷嬷的回归对苏婳而言是失而复得,她格外欢喜,下晌知夏把卖香膏的银子带了回来,她更是乐的嘴角都合不拢了。 “婢子本来以为那么大的胭脂铺子不会收呢!不曾想那掌柜的看见香膏后立刻就全都收了,给了高价不说,还跟婢子说有多少尽管送去!她们全收!”知夏兴奋的很,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一路上捂着荷包,生怕被谁给偷了去! 苏婳点了一下,十盒香膏一共卖了三百两银子,合三十两一盒,那风华楼的掌柜虽欺知夏不懂行情,但是她制作的成本一盒才不到二两银子,还算能接受。 毕竟她身为庶女,每个月例银也才二十两而已。 木香也很是兴奋:“姑娘,这香膏既然这么值钱,不如婢子和知夏姐姐熬点夜,多做出来一些!” 苏婳摇摇头:“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多了便不值钱了,一个月控制在三十盒的数量就好,不必为它熬坏了身子。” 周嬷嬷见自家姑娘如今竟然要因为银两操心,这心里极不是滋味,可是看着姑娘如今身处劣势却毫不焦躁,又十分欣慰。 苏婳让木香收好了银两,微感心安,这一个月三百两银子的进项虽然不算多,但已经足够现在的她做许多事情,至少打点下人富富有余。 她初来乍到,手中没有人脉,这府中布下的眼线,在府外办事的人,哪个不得喂得饱饱的。 只不过长远来看这三百两就不太够用了,但没关系,待日后人贵权重,银两便不足为虑。 翌日晌午,端和王府的请帖又送到了苏婳手中。 秦氏听了消息很是不悦,只觉着那小贱人太过不懂规矩,竟然抢自家女儿的荣光!想了片刻,她挥手招来下人:“你去给舅夫人送道消息,就说……” 第103章 六妹妹的命可真好 端和王府连着送来两次请帖,足以见得端和王妃对苏婳的看重,苏老夫人极为高兴,招来苏婳仔细叮嘱了许久。 有人欢喜有人忧,苏婵听着消息后,唇角笑容逐渐浅淡:“六妹妹的命可真好。” 大丫鬟银锁关了门窗,转回来道:“有着长乐郡主的提携,六姑娘在京里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将姑娘您彻底盖过去了。” 苏婵深以为然。 她这些年来在京中努力的表现自己,如今才只是小有才名罢了,苏婳这才短短不到三月时间便几乎人尽皆知,若是擅医术的名声再传出去,她苏婵怕是就要彻底被苏婳踩在脚下了! 银锁又道:“好在六姑娘没什么手段,不曾算计姑娘。” 苏婵闻言讽刺一笑:“你当她是什么善茬?她现在未曾有什么动作,是因为她没拿到我与母亲的把柄,怕贸然出手不好收场罢了。你想想她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但是哪件事不是在给我与母亲挖坑?若非我机警,怕是早就落入她的圈套了!” “姑娘说的是,对了,因着六姑娘前些日子那几句话,老爷这几日当真在想方设法撬开辉云堂的嘴。” 苏婵笑的轻蔑。 辉云堂做的就是收钱杀人的营生,最是讲究道义,绝对不会透漏半点雇主的消息,更何况当初她并非亲自雇凶,便是真查出来也不怕。 那苏婳殚精竭虑的想要攀咬她,怕是难以如意。 “姑娘您说……六姑娘当真不记得当初的事情了?” “她若记得,怎么可能会到现在还这般安分,怕是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事情抖落出来,毁我声誉了。”苏婵说着眸色阴沉:“只是她现在不记得,不代表永远都想不起来。” 银锁会意:“姑娘您吩咐。” “蒋姨娘的禁足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两个月。” 苏婵摇摇头,喃喃自语:“不行,这太长了。” “依婢子拙见,这借刀杀人虽然能撇清嫌疑,但是见效太慢,姑娘不如……”银锁还没说完,苏婵皱眉斥道:“你懂什么?” 她身为嫡女,家世清白,自是要分外珍惜羽毛,万万不能因为一个卑贱的庶女就脏了自己的名声,不要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能亲手动手! “婢子愚钝。”银锁跪下,暗恼自己今日怎如此多话! 苏婵叫她起来,思索了片刻道:“我记得六妹妹身边有一个丫鬟从前是在蒋姨娘身边伺候的。” ———————— 周嬷嬷在后宅三十余年,嗅觉灵敏,她虽到苏府不过两日,就已经感受到了表面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夜晚微凉,她给正在调配药物的苏婳披了件外衫:“老奴知道姑娘急于查明将军和夫人去世的真相,但是您要知道,人想立命必先安身,这府里拦路的人,您还是应该早些除去才对。” 苏婳点头。 的确,她自从重生之后,心思更多用在了府外,如今她寻到了周嬷嬷,外面的事情也即将见到曙光,府里这几只恼人的苍蝇也的确该除去了。 她放下手里的药杵,抬眸看向那装着银票的匣子。 第104章 承平长公主 苏老夫人格外看重端和王妃的邀请,想着那日出现的意外,特意给苏婳多配了几个侍卫。 值得一提的是,王氏本打算让苏婳带着苏婉一起去端和王府露露脸,被苏老夫人一口回绝,她心里很是不忿,回去后跟苏婉抱怨了这事,反被苏婉给说了一顿。 今日路途很是顺利,苏婳刚下马车就瞧见长乐郡主在门口等着自己。 她提裙上了台阶,笑道:“郡主这是特意迎我?” “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我自然要重视些,呀,你今日打扮的真好看。”长乐郡主眼睛亮亮的,挽住了苏婳的手臂。 “祖母知道我要来王府做客,特意派人给我新置办的。”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花厅,除了端和王妃在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位打扮雍容的贵人。 此人年约四十,容貌上佳,风韵犹存。 苏婳略有些诧异,却是半点未表,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给端和王妃请安。 长乐郡主一拍脑袋:“对了,苏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姑母,承平长公主。”她见着苏婳只顾着傻乐,竟然忘了告诉苏婳姑母突然来访!可真是糊涂! 好在苏婳仪态端庄,挑不出任何错处:“臣女苏婳,见过承平长公主。” 承平长公主方才和端和王妃聊的极为愉快,面上挂着笑意:“瞧着倒是个懂规矩的,过来叫本公主瞧瞧。” 苏婳轻移莲步走了几步,抬起了脸,眸光微垂不曾直视。 “许久未曾在京里见过生的这般标志的小姑娘了。”承平长公主的目光几乎黏在了她脸上,看个没完。 承平长公主最是喜欢容貌出众的女子,这苏婳是知道的,曾经承平长公主见了她也总喜欢盯着看,起初她还以为承平长公主藏有什么心思,提防了一阵,后来才知是场乌龙。 说起来,这位长公主无心揽权,终日琢磨着吃喝玩乐,在京中可是一股清流。 “你呀,看见漂亮的姑娘就挪不开眼。”端和王妃打趣了一句,唤苏婳坐着:“不过话说回来,苏姑娘如今看着与本王妃第一次见你时有如天壤之别。” 这是实话,方才苏婳刚进门时她几乎没敢认。 “我在残卷中找到了一张养颜圣方,近来一直服用着,王妃娘娘若是不嫌弃,赶明儿我把方子也给您送来一份。” 苏婳这句话纯属胡扯。 她的确有养颜的方子,但自己没用过,之所以她的容貌有了变化,是因为体内沉积的毒素被逐渐祛除,肌肤自然清透明亮,再加上苏婳本就生的好看,一下子判若两人。 女子没有不爱美的,端和王妃听了这话笑容满面,承平长公主道:“苏丫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也得给我送来一份。” “自然少不了长公主的。”苏婳面含浅笑,从容应对。 端和王妃今日一改先前的态度,对苏婳很是和善,又说了一会话,承平长公主听说苏婳给长乐郡主治好了心疾,立刻道:“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这般厉害,苏丫头,我这段时日总是睡不好觉,夜惊多梦,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第105章 我让你起了吗 苏婳进门起就发现了承平长公主面露疲态,眼下虽有脂粉遮掩,却依旧难掩青灰。只是旁人没提,她没敢贸然开口。 “臣女亲手制了一些安神香,若是长公主不嫌弃,便随着养颜方子一齐送些给您试试。” “安神香?我曾听太医说过,安神香治标不治本,常用还容易有依赖性。” “我制的安神香和旁人制的自是不同的,长公主试试便知。” “这般自信,那好,我信你了,你可不许骗我。” 端和王妃被承平长公主这没大没小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承平长公主又道:“过几日是我的寿辰,你到时候也随长乐一起来我府上玩。” 苏婳倍感意外,欣然应下。 先前长乐郡主就说过要带她去参加承平长公主的寿宴,只是长乐郡主带她去,和承平长公主亲自开口可是两个概念。 翌日承平长公主的帖子就送到了苏家,苏老夫人诧异的招来苏婳问是怎么回事,她如实说了,苏老夫人转头就进了里屋磕头烧香感谢佛祖去了。 苏婳理解苏老夫人为何这般激动,苏家祖辈碌碌无为,在这京中勉强攒了一席之地,若她得了权贵看重,家里的兄弟自然也都能借上力。 消息传到王氏耳朵里,她心思再次活泛,可还没等动作就被苏婉给拦住了:“六妹妹走到今日不容易,咱们万万不能给她拖后腿,若我真贸然跟去,到时候长公主嫌弃咱们家没个规矩,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说的有道理,这次你还是别去的好,等将来你六妹妹站稳了,我再帮你琢磨!对了,你可得好好跟你六妹妹相处!我现在是看出来了!这大房将来最出息的肯定是她!” 苏婉对王氏的话倍感无奈,不过好在母亲打消了念头,她也就没再多说。 秦氏自然也得了消息,她一万个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比不过苏婳,但是打听了一天下来,还是没寻到门路,思来想去,她派人去叫苏婳,在心里暗下决心,这次她便是豁出了颜面,也得让婵儿随苏婳一起去!她的女儿怎么可以被奴才生的压下去?” 此时已是傍晚,周嬷嬷接了消息对苏婳道:“姑娘,怕是来者不善。” 的确,自从苏婳重生,这是秦氏第二次主动招她过去。 她看了看木香和知夏,道:“两个丫头没怎么经过事情,怕是会被人寻到痛处,嬷嬷随我一起去。” 周嬷嬷点头,她又道:“未免万一,木香你按照我说的去做,知夏留下看家。” 安排好了一切,苏婳带着周嬷嬷往秦氏屋里去了。 丫鬟打帘,苏婳进门就闻见了清甜的熏香味道,她目不直视走到秦氏面前请安:“见过夫人。” 秦氏正在饮茶,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嬷嬷跟在苏婳身后,待看见了秦氏的样貌之后,下意识的想看自家姑娘的脸,却是硬生生忍住了。 苏婳保持着屈膝的动作,迟迟没叫起,明显是想杀她的威风,但苏婳现在已经不再任人搓扁揉圆,自顾自站直了身子,问:“夫人唤我来有事?” 茶杯盖重重落在茶杯上,秦氏冷冰冰的问:“我让你起了吗?” 第106章 家法 苏婳浅笑相对:“我当夫人是醉心品茶忘了说呢,只想着夫人仁善,必定不会向别家主母那般故意不叫起来磋磨我。”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秦氏不好再发难,只是她现在看苏婳一百万不顺眼,不想浪费口舌,开门见山道:“听说承平长公主给你送了请帖,你没怎么出过门,届时叫你三姐姐陪你一起去,免得你行事没个分寸,再丢了苏家的人。” 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苏婳虽早有预料,但听见后唇角笑容还是更深了些,话里藏着讽刺:“夫人说的是,只不过那请柬上只写了我一人的名字,其他人跟着我贸然登门,难免叫人家觉着咱们没个规矩,我也想和三姐姐一起前去,奈何我本身便是沾了长乐郡主的光才得此殊荣,实在不方便。” 秦氏听完面色大变!苏婳所言,正是那日她搪塞王氏说过的话!这贱人竟敢明着与自己作对? “看起来,你是故意与我这个做嫡母的为难?” “承蒙夫人教诲。” “我再问你一次,我方才说的事情,你是应还是不应?” “夫人这可就为难我了,要不这样,我将帖子让给三姐姐,只是不知到时候长公主看见来人不是我,会不会降罪责罚。” “好啊,你如今翅膀硬了,竟是连我都敢顶撞了!既然你不把我这个做嫡母的放在眼里!那我今日就得好好教你规矩两个字怎么写!管嬷嬷,掌嘴二十!” 管嬷嬷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高高的扬起巴掌,可还没等落下就被周嬷嬷掐住了手臂。 苏婳对秦氏微笑:“我过几日还要参加长公主的寿宴,面上带伤实在不好看,请夫人收回成命。” 秦氏这才注意到苏婳身边跟着的是个生面孔,她冷眼看着周嬷嬷:“好啊,既然六姑娘金尊玉贵动不得,来人啊,赏这老奴二十家法!” 苏婳阻拦:“且慢。” “怎么?在六姑娘看来,如今我便是连处置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夫人身为主母,处置下人无可厚非,只不过周嬷嬷身上无契,并非家奴,且又忠心护主,并无错处,夫人何必为了泄愤滥打无辜?” “泄愤?六姑娘话都说了,我也不能让你失望!来人啊!将这主仆二人拉下去!一同教训!”秦氏气在心头!干脆鱼死网破!哪怕她的婵儿不能去承平长公主府,也绝对不能再让苏婳过去露脸! 管嬷嬷带人冲了上来,周嬷嬷拼命护着苏婳,就在双方推搡之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夫人!老爷和李姨娘过来了!” “什么?” 秦氏皱眉,屋里的人不约而同的停了手,苏浅青很快就带着李姨娘进了屋,见苏婳在这还挺惊讶。 李姨娘对苏婳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欠身给秦氏请了安:“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怎么看起来这般气愤?可是不想见着妾身?若是如此,妾身这就离开。” 第107章 婵儿她才是嫡女! 李姨娘委屈巴巴的扯住了苏浅青的衣袖,秦氏轻蔑的瞥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李姨娘,扭过了脸:“老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如兰今日出小月子,说应该来给你请个安,我就带着她来了。”苏浅青一边忙着安抚李姨娘,还不忘斥责秦氏:“如兰好心不计前嫌的来给你请安,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氏的心又凉了些,但也不屑于对李姨娘解释,冷冷的看了苏婳一眼告状:“六姑娘不懂事,顶撞了妾身,妾身正在教她规矩。” 没等苏浅青说话,李姨娘抢先故作惊讶:“还有这回事?六姑娘,夫人怎么说也是大房的主母,你无论因为什么也不该顶撞夫人呀,老爷,妾身说的对不对?” 苏浅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是这么个道理!如兰最是懂事。” 李姨娘娇羞的笑笑,又问:“话说回来,六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恼了夫人?” “李姨娘有所不知,今日承平长公主给我送来了寿宴请帖,夫人想让我带着三姐姐一起去。” “这点小事,应当不难?” “但是长公主的帖子只发给了我一个人,那寿宴的位置都是定准了的,我怕带上三姐姐惹得长公主不悦,便没应下。” “也有道理,夫人竟是因为这事恼你的?” “夫人觉得我是故意回绝,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三姐姐真的想去,我愿意把我的名额让给三姐姐,只是不知到时候长公主会不会责怪咱们苏家不懂规矩。” 苏婳委屈巴巴的跟李姨娘一唱一和,压根没给秦氏插话的机会。 秦氏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两个小贱人分明是一伙的!她质问苏婳:“你方才怎么没说那寿宴的位置是定准了的?” 苏婳被吓了一跳,低头小声道:“夫人说我没说,那便是我没说。” “你……”秦氏怒火攻心,刚想拆穿苏婳就被苏浅青大吼:“什么?竟有这事?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对他来说,哪个女儿出息了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人想坏他将来的路,那是绝对不行的! 秦氏被苏浅青吼的一愣,双目之中盛满了不敢置信,苏浅青转过来又对苏婳温和的道:“你能去长公主府露脸是好事,快点回去好好准备,可千万别给苏家丢人!”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秦氏看不得这父慈子孝的场面,质问道:“老爷怕不是忘了,婵儿她才是您的嫡女!” “如若你的女儿也能给我长脸,我自然疼宠。”苏浅青说起那个没用的女儿就来气,敲打道:“对了,近来天气愈发炎热,旭哥儿在书院要买不少消暑的物件,你记得派人给他送些银钱去。既然不能给我生个嫡子,那就好好待你的儿子!别整日把一颗心扑在女儿身上!” 说罢,他带着李姨娘扬长而去,苏婳紧随,还没走出庭院,她就听见了屋里瓷砖碎裂的声音,苏浅青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搂着李姨娘走了,似乎已经见惯不怪。 此时夜色已深,周嬷嬷扶着苏婳回房,路上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没有注意到,您如今这副容貌与秦氏有几分相似。” 第108章 打蛇打七寸 苏婳道:“我初到苏家就发觉了,也怀疑过苏婳的身世有问题,只是我后来打听到苏婳与苏婵足足差了一岁,恰好我那段时间遇着了一点事情,便也没追查此事。” 周嬷嬷困惑:“苏家人就没半点怀疑?” “许是看久了,都习惯了,感觉不到什么奇怪。” “姑娘,这苏婳多大年岁?” “十四,正月初六的生辰。怎么?嬷嬷是想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情?” “姑娘想的没错,老奴觉着此事既有疑虑,自然要查个明白才安心。” “也好。”苏婳握住了周嬷嬷的手:“还有件事情劳烦嬷嬷上点心。” “您说。” “帮我查一下秦家几位公子的容貌。” 她来之前特意打听过,苏婵今日不在苏家,而是去了秦家小住,这让她不免想到了那日脑海中出现的属于男子的模糊轮廓,还有匣子上藏着的那首情诗。 苏婳当时就猜测过,原身可能是知道了苏婵与谁的秘密才惨遭毒手,这段时间她仔细打听了苏婵平时出府的情况,出了参加姑娘们之间的聚会外,她最喜欢往秦家跑。 虽说秦家是苏婵的舅家,去那小住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频率未免太高了些。 既是想要打蛇,自然要拿捏住对方的七寸才行。 这日过后,市井之内莫名流传起了一段书上内容,那内容看起来是给人治病的,没什么特别,但就是不知为什么有许多人在传看。 一处普通的民房之内,三个穿着细布衣裳的人对着内容挨个字抠着看:“是医书里的内容没错!难不成先前那道消息不是陷阱,沈姑娘真的还活着?” 一个生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浓眉紧皱:“当初家主送给了沈家一套医书,若是中途泄露了内容也有可能。” 对面书生气的中年男子道:“沈家出事之后,我派人将医书尽数取了回来,不过若是有人提前誊抄了一份,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如果沈姑娘真的还在世,我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沈将军对王氏一族恩重如山,如若他的血脉还留存于世,我们必定要将其保下!” 三人皆点头称是,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男子突然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能确定那位沈姑娘是否还在世。” —————— 夜色阑珊,萧允言却在沈柔儿的闺房待着,迟迟舍不得离开。 沈柔儿素手抚上了他眉间:“允言哥哥今日怎么一直锁着眉头。” 萧允言道:“外面突然传开了一段内容,应是萧阳派人散布的,我有些担心他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 “允言哥哥先前不是很有把握?怎么现在又害怕靖王爷能查出来?” “的确,我虽有八成把握能布下此局意欲使他失信于父皇,但看萧阳的动作似乎游刃有余,我自然担忧。说起来此事与你们沈家也有些干系,我若是能借由此事洗刷掉沈家的嫌疑,对你我的将来都有益处。” 沈柔儿没听懂:“沈家?允言哥哥可否细说些?” 第109章 这苏婳到底有什么能耐 萧允言并没回答。 沈柔儿闷声道:“好的,我知道了,事关机密,允言哥哥不方便说。” 萧允言忙哄道:“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待你后你我成亲,许些事情你就算不想知道也要面对,我不想让你太累。” 两句好话便叫沈柔儿重新展露了笑颜:“对了,我打听到苏六姑娘一直在接触长乐郡主,听说前几日还搭上了承平长公主这条线。” “承平长公主最喜欢容貌上佳的女子,若是对她青眼也不奇怪。” 听萧允言这样说,沈柔儿心里有些不痛快,故作惊讶:“容貌上佳?如此说来允言哥哥见过那位苏六姑娘了?” “前些日子我偶然在闹市上救了一个惊马的女子,后来才知道那位就是苏六姑娘。”萧允言见沈柔儿表情不大对劲,笑着问:“怎么这个反应?” 沈柔儿笑笑:“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会有人把马骑到闹市上去,还正好出了事被允言哥哥遇见,许是我小人之心,你听了便当忘了就是。” “你怀疑她是刻意为之?” “哪有,我只是随口一说。”沈柔儿娇嗔一声,点到为止。 萧允言走后,她面上笑容瞬间消失,一直想着萧允言夸苏婳容貌上佳那句话。 她想到了那颗刺眼的朱砂痣,沈檀儿的面孔与苏婳的容貌在她脑海中不断转换,最终合在一处。 “啪!”沈柔儿忽然将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嫉恨的咬紧了银牙! 她费尽心思才除掉了沈檀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允言哥哥!绝对不! 缓了好半天,她才唤来丫鬟:“去将承平长公主府的请帖找出来,我倒是要去看看,这苏婳到底有什么能耐,竟值得允言哥哥亲口夸赞!” —————— “阿嚏!”快要入睡的苏婳莫名打了个喷嚏,木香听了紧忙给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愉悦:“您盖严了,过几日还得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可千万不能着凉。” “怎么这样高兴?” “您能想象的到吗?今日婢子出去给李姨娘送信的时候竟然有人给婢子送东西!还有啊,府里的下人们现在对婢子都特别客气!再也没有人用鼻孔看我了!” “傻丫头。”苏婳轻笑:“早点睡。” 木香的呼吸很快平稳,苏婳却是一直没睡。 只要一合上眼,她脑海中就时而会飘过蒋姨娘和苏婵的脸,或是萧允言和沈柔儿的,最后莫名其妙的还出现了萧阳的。 倒是奇怪,萧阳又没得罪过她,她怎么好端端的想起他来了? 苏婳拍了拍昏沉的脑袋,终是点了支安神香才睡着。 三日一晃而过,到了承平长公主生辰这日。 随着端和王妃亲自宴请苏婳,苏婳擅医术,为长乐郡主治好了隐疾一事不胫而走,在闺秀的圈子里一时间名声赫赫。 是以苏婳今日才一进园子就被不少人盯上了,其中有一道目光灼灼,令人难以忽视。 她循着视线看去,正好与沈柔儿的目光相对。 第110章 沈柔儿找茬 沈柔儿笑的温柔,苏婳最是了解她,看出了这笑容下的不怀好意。 借着大家来和她打招呼的时机,苏婳避开了沈柔儿的视线,心里更加警醒了些。 虽说苏婳出身差了些,又是个庶女,但是看在她最近与端和王府亲近的份上,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跟她来往的,若是能通过她借到东风再好不过,若是没好处也不损失什么。 苏婳对这些人的想法心知肚明,面上盈着得体的笑,说的也只是些场面话。 京中的闺秀各个都是人精,哪怕互相不熟悉,气氛也一直和乐融融,直到沈柔儿出现在苏婳面前:“苏六姑娘,好久不见。” “沈姑娘也在。”此次与沈柔儿相见,苏婳的心境比上次平和了许多。 “苏六姑娘这次应当也是与郡主约好前来的?” 沈柔儿开口便带着软刺,分明是在暗讽苏婳是攀上了长乐郡主,才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方才与苏婳攀谈的闺秀们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处身局外。 来者不善,苏婳依旧浅笑:“不曾相约,不过承平长公主乃是郡主姑母,她必定是会来的,怎么?沈姑娘寻郡主有事?” 她回答的滴水不漏,叫沈柔儿颇为意外:“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对了,这花园里奇花异草许多,苏六姑娘可以四处看看,你若有什么不认识的可以来问我,我很是乐意为你解惑呢。” 又是在说她出身不佳,没见过世面。 苏婳不免纳闷,这一世她用苏婳的身份只与沈柔儿见了两面,先前也不曾得罪过沈柔儿,难不成她二人冤家路窄,她与沈柔儿注定了气场不合,遇见便要掐上一架? 她懒得跟沈柔儿多说废话:“几株花草我尚识得,便不劳烦沈姑娘了。” “是么,如此说来,苏姑娘不仅对医术有所涉猎,对花草也有所研究。” “不敢说有什么研究,只是认得罢了。” “这样啊。”沈柔儿微微一笑:“说来真巧,我恰好有盆不认识的花,正想寻人请教,既然苏六姑娘博学多识,不知道能否为我解惑。” 话落,她伸手指向了一盆山茶。 苏婳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沈柔儿的意图。 那山茶是三月前地方进贡给皇上的新品种,如今京城之中除了皇宫以外,拥有这山茶的府邸不过五指之数,依照她的出身,绝对认不出这花来。 方才她拒绝了沈柔儿的“好意”,此事若是说不出来这花的名字就是不懂装懂,肯定要惹人笑话。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沈柔儿更是满面笑意的看着苏婳,只等着看她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却不料想,苏婳从容不迫道:“此花名曰美人面,是川茶品种,形如美人之脸,方得此名。” 她竟然答得出来?沈柔儿倍感意外!这样一来,在众人眼中少了见识的反而是她沈柔儿! 她自是不愿落如下风,又道:“原是如此,受教了,想必端和王府中也有此花?” 苏婳玩味的勾起唇角,看来沈柔儿是黔驴技穷,只会拿她攀结端和王府来说事了。 周围的人都在旁观,若是叫人家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日后类似的事情就要没完没了。既然对方发难,她也没有忍让的道理。 第111章 美人面 “沈姑娘这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只是一盆花罢了,我便是再没见识也是认得的,反倒是沈姑娘,明明是在与我交谈,为何三句话不离端和王府?” 反讽沈柔儿见识少之余,苏婳又将沈柔儿那点小心思拉到了台面上。 “苏六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答,沈姑娘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没有,我便先去给长公主请安了。” 沈柔儿万万没想到这苏婳竟然巧舌如簧,让自己竟然落入了下乘!她不愿叫人看自己的笑话,再次发难:“长公主正在花厅里见各位夫人,怕是不大方便,苏六姑娘还是等长乐郡主一起去。” 话音刚落,承平长公主的笑声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苏丫头?你怎么才来?” 闺秀们纷纷请安,承平长公主道了声平身,冲苏婳招手:“快过来,我可是一早就开始盼着你来呢!” 苏婳笑着过去:“来了一阵了,正想着过去给您请安呢。” 所有人都震惊了!苏婳和承平长公主竟然看起来很是熟稔!这可谓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沈柔儿的脸上! 沈柔儿看着走向承平长公主的苏婳,面上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也走了过去:“臣女见过长公主。” 她是未来的六皇子妃,与承平长公主同为皇室之人,想必承平长公主看在华妃娘娘和允言哥哥德尔份上肯定会给她几分薄面!如此一来,她也算是与苏婳打了个平手,不至于叫人笑话。 承平长公主闻声打量了沈柔儿一眼,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对苏婳笑道:“你前几日给我送的安神香很是管用,我这几日夜夜安枕,睡的特别好,今日谁见了都夸我气色好。” “长公主本就天姿国色,我那方子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苏婳的话令承平长公主喜笑颜开,拉着她往旁处说话去了。 被晾在原地的沈柔儿尴尬不已,如芒在背,感觉每个人都在嘲笑自己! 事实上,闺秀们也的确幸灾乐祸,自从沈柔儿和六皇子订亲之后,不知被多少人嫉妒着,如今见她吃瘪,自然有不少人乐见。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生母,当今的皇后娘娘当年与承平长公主乃是手帕交?而六皇子如今意图夺嫡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这沈柔儿上赶着巴结,人家会对她有好脸色就怪了! 不过这沈柔儿向来会审时度势,不会想不到这些,估计是被苏婳逼急了,这才慌不择路,反倒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有人的娇笑声清晰的传进沈柔儿耳中:“走,咱们去那边看看那盆……那盆花叫什么名字来着?美人面?我可得好好瞧瞧,免得将来见了不认识,惹人笑话。” 沈柔儿的脸火辣辣的疼,银牙紧咬,恨极了那个出身下贱的庶女!迟早有一日,她会把那个贱人的舌头拔下来剁碎了喂狗!看她还怎么巧舌如簧? 第112章 欲擒故纵 承平长公主虽然只是第二次见苏婳,但是格外喜欢这个又漂亮又聪明又能干的小丫头,当即带着她给各位夫人们介绍了一圈,直到长乐郡主到了才撒手:“长乐你照顾好苏丫头,芊蔚今日帮我待客,你不许打扰她。” 承平长公主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乐郡主的性格不适合招待女眷,这活便落在了处事周到的孙芊蔚身上。 长乐郡主今日来的着实有些晚,苏婳问她:“郡主向来喜欢凑热闹,今日怎么来晚了?” “我去前院堵周公子,可惜没堵到人,算了,不说这个,我听人说沈柔儿找你麻烦了?” “嗯,莫名其妙的,也不知她想做什么。” “那人脑子有问题,你甭搭理她!”长乐郡主不耐烦跟人虚与委蛇,带着苏婳寻了个寂静地方偷闲,不一会听下人说周公子在前院湖边赏鱼,眼睛一亮,当即拉着苏婳就跑去了前院。 她把苏婳安置在凉亭中,嘱咐道:“这里偏僻,鲜有人来,你放心的在这附近转转,我很快回来!” 没等回话,长乐郡主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苏婳哭笑不得,想着长乐郡主说这里少有人迹,便也放心的逛了一会,只是承平长公主府前院太大了,设计也七拐八弯,苏婳逛了一会发现自己忘记了来路,和木香跟两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园子里乱窜。 这是前院,她害怕不小心撞见哪位前来赴宴的公子,更是焦急,不想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刚刚拐过弯,苏婳就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人。 萧允言今日穿了身淡紫衣裳,头束玉冠,温润如玉,见到苏婳他有些意外:“是你?” 再次相见,苏婳没了之前的慌乱,从容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你认得我?” “殿下腰间挂着皇子才有的玉牌。” 萧允言低头看了一眼,笑笑道:“我方才便见姑娘在东边绕了几圈,你可是迷路了?” “没有。”她矢口否认,萧允言也不戳穿:“正巧本殿下要去给长公主请安,姑娘若是要去后院,你我刚好顺路。” “殿下误会了,臣女留在此处还有事,不再打扰殿下。”苏婳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会想起过往的那些虚情假意,恶心的想吐,迫不及待的与他拉开距离,转身就走。 她匆匆离去,叫萧允言一头雾水,格外费解, 苏六姑娘乃一个女儿家,为何会出现在前院?难不成真如柔儿所言,她是刻意接近自己?可是偏偏她又对自己避之不及?仿若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 难不成……真是欲擒故纵? 苏婳匆匆走出了老远才停下,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萧允言方才温润的笑。 她从前最是喜欢他对自己这样笑,温柔宠溺,也觉得自己于他而言是特别的,如今才发现,他那双眸子天生多情,看哪个姑娘都是一样的。 ……她可真傻,错将鱼目当成珍珠,珍惜了十几年。 整理好了心情,苏婳继续寻回去的路,可还没走两步,就又被人拦住了:“苏六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怎么又是她? 第113章 赔罪 “随意转转,沈姑娘有事?”接连看见了自己最厌恨的两个人,苏婳打心眼里膈应人的厉害。 沈柔儿带着丫鬟堵住了路,笑问:“好端端的,苏六姑娘不在后院待着,来这前院做甚?” 苏婳心情不佳,淡淡道:“这似乎与沈姑娘无关。” 沈柔儿看着苏婳这小人得志的德行,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无关?呵,真是好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 沈柔儿向来以和善待人,但是对苏婳这种身份低微之人,她懒得伪装。 她听丫鬟说苏婳落单,本打算来此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顿!却没想到意外的看见她竟然再次寻到了允言哥哥! “沈姑娘倒是说说,我藏着什么心思。”她也很好奇,沈柔儿为什么会盯上自己不放。 “苏姑娘年纪小小,还真是不甘寂寞,依我看,女儿家还是该为自己留些颜面的,莫要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男子。” “你把话说清楚些。” “我本来不想说的,既然苏姑娘问了,那我也就明说了。请你日后离六皇子殿下远点,莫要肖想不该想的,类似今日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 苏婳听完只觉着胃里一顿翻腾,强忍着才没翻出白眼,不说肖想,单是把她和萧允言的名讳放在一处,她都觉得恶心! 她面色彻底冷了:“有些人对于沈姑娘而言或许是宝,但是对我而言,他连根草都比不上。” 沈柔儿差点没被苏婳气个倒仰!她竟然敢如此嘲讽允言哥哥? “放肆!你竟敢出言侮辱六皇子殿下!”她满目怒火,高高扬起了巴掌!刚想扇下去,就听见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住手。” 萧阳步伐沉稳,面容俊冷,不怒自威。 沈柔儿瞬间收起了方才气焰嚣张的样子,一派知书达礼:“见过王爷。” 看见萧阳现身,苏婳的脑袋里冒出了三个问号。 说好的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呢?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怕是长乐郡主只顾着去见心上人了。 萧阳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苏婳微垂的面上扫过,才又对沈柔儿道:“沈姑娘威风。” “王爷说笑。”沈柔儿面上笑容一僵,又道:“臣女见苏姑娘刻意在此守着,假装与六皇子殿下偶遇,臣女虽不知苏姑娘意欲何为,但想着女儿家这样做不好,便好心出言提醒。” 她口齿伶俐,却不想萧阳竟咄咄逼人:“是出言提醒,还是用巴掌提醒?” “……王爷误会了。” “沈姑娘如今就想擅打朝廷命官之女,不知日后入了皇家,又当如何霸道?” 沈柔儿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萧阳这一句话就给她定了言行不端的罪过,这事若是传到宫里怕是会叫她与允言哥哥的婚事有变:“王爷言重了,臣女不过只是……” 没给她辩解的机会,萧阳又道:“沈姑娘若有心忏悔,当给苏姑娘赔罪。” 赔罪?她堂堂沈府千金竟然要给一个卑贱的庶女赔罪?!沈柔儿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面色变了又变。 第114章 真正的模样 苏婳也惊讶了一下,萧阳可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今日却给主持起公道来了,这和她曾经了解的萧阳着实不大一样。 心思百转,她半点未表,站在一旁看戏。 “怎么?不愿?”萧阳明明语调极轻,却让沈柔儿浑身一凛,后背的里衣被冷汗浸的微微湿润。 他气势逼人,她实在抵挡不住,只好打算暂且认栽,强压下心头怒火:“苏姑娘,方才的事情就算是我错了。” “算是?沈姑娘,这赔罪总该有个赔罪的态度。”她们两个算是结下梁子了,苏婳也根本没想过此事能善了,既然现在有落沈柔儿面子的机会,她最是乐意不过。 苏婳浅浅笑着,落在沈柔儿眼中却是可恶至极,她想拂袖离去,又碍于萧阳危压,只得咬了咬牙,敷衍的行了半礼:“方才是我误会了,言语间过分了些,还请苏六姑娘原谅。” “既然沈姑娘如此诚心,我自然不会怪罪。”苏婳见好就收,安然受了她这一礼。 沈柔儿气的双手颤抖,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恶气,随意寻了个由头落荒而逃。 苏婳心情不错,面上带着粲然笑意:“多谢王爷为我解围。” 阳光洒下,姑娘家眉眼更为柔和了几分,萧阳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日花丛之中她笑意嫣然。 与平时她面上含着的浅淡笑意相比,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墨竹好奇的问:“苏姑娘怎么在这?可是才到?” 苏婳自然不能说长乐郡主去纠缠周公子:“我到了有一会,方才随郡主闲逛,不小心走散,迷了方向。” 萧阳一脸了然,明显知道长乐郡主来这前院是干什么的:“是长乐行事散漫,思虑不周,我送你到垂花门处。” “不麻烦王爷了。” “你能寻到出去的路?” 苏婳被问的一愣,只能道:“有劳王爷,倒也不需去垂花门,我与郡主约好了在附近的凉亭中相会。” 萧阳颔首,转身带路,苏婳跟在后头,总觉着堂堂靖王爷给她一个低门庶女带路…这事有点怪怪的。 殊不知萧阳心中亦有许多不解。 他并非爱管闲事的性子,更不会与女子为难,可是方才路过,见沈柔儿与她起了争执,他下意识驻足,后来见沈柔儿扬了巴掌,他心里更是不悦。 这情绪来的莫名,他满心费解,摸不着头绪。 一行人走到凉亭,苏婳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出了这么远,难怪会遇见那么多人,她向萧阳道了声谢,却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王爷还有事?” 萧阳没事,只是脚步有些发沉,听她发问,下意识道了句:“你送来的安神香很有效果。” “檀香不宜常久取用,安神香亦是一样,药物作用有限,王爷若是为公务所扰,还是应该从根源解决才好。” 她微垂着头回话,萧阳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何总是垂着头。” 苏婳被问的一愣:“王爷身份尊贵,我该当如此。” 她回答的挑不出错处,他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并非是真正的她。 第115章 被喜欢二字蒙蔽了眼 萧阳刚要离开,忽然想到一事:“近日街上有数名小童嬉闹,逢人便问,人活着是因为有心肝脾胃血脉滋养,树木又没有五脏六腑,为何也会活着。” 苏婳闻言了然,从容不迫:“王爷可答,人有五经六脉,树木同样有万千经络,人食五谷,树木受雨水浇灌,无何不同。” 小童问的是她曾经问过王氏族人的问题,当时那位便是这样回答她的,想来是她散出了那段内容起了作用。 萧阳记下,微微颔首,苏婳想了想,主动说道:“因着当年玄城的覆灭,王氏对朝廷很是忌惮,王爷若是出手怕是不会有什么成效。” “你有办法取信与王氏一族?” “有,只是不知王爷可信我?” “待有消息,我会立刻派人知会你。” “好。” 萧阳离开之后,苏婳怕再遇见了谁,老老实实的在凉亭里歇着,等了许久长乐郡主才回来,见她好像很不高兴,苏婳问:“怎么了?这嘴撅的都能挂个油瓶了。” “周公子他……我跟他说了十句话,他才勉强回我一句。”长乐郡主低头丧气:“他定是极不喜欢我的。” 对于周公子其人,苏婳有几分了解。 他出身于书香世家,祖父乃是帝师,家世显赫,前年又高中状元,前途无量,生得也俊秀,长乐郡主看上他并不奇怪,但重要的是那人是个刚正的性子,直的不能再直了。 似他那样的出身秉性,喜欢的女子应该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懂礼持家的。 而长乐郡主被宠惯坏了,明显与这十二个字完全相反,说实话,苏婳觉得长乐郡主这单相思的结果并不乐观,哪怕端和王豁出老脸请皇帝赐婚,长乐郡主将来日子过的也不会顺心如意。 她撞过南墙,满身鲜血淋漓,长乐郡主待她极好,她并不想看见这样天真可爱的女子陷入不幸。 苏婳正琢磨着该怎么劝说,又听长乐郡主道:“不过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就对我巴结应承,而是一直秉守本心,足见他人品不错的!” ……那位周公子人品如何苏婳不做评价,这位小郡主的眼睛被喜欢二字蒙蔽了可是真的。 想了想,苏婳道:“郡主有没有了解过,周公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打听过的,他家里有两个通房,都是极为乖顺的性子。”世家公子有通房伺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是不介意的。 苏婳故作轻松的打趣:“郡主肆意惯了,此生怕是与乖顺二字不搭边了。” “哪有,我在我父王面前还是颇为乖顺的。” 眼见长乐郡主明显是没听懂她的暗示,苏婳干脆挑明了道:“你可有想过,周公子是不是只喜欢乖巧贤淑些的女子呢?” 长乐郡主听得一愣,总算是明白了苏婳的意思,眨巴着眼睛没说过半个字来,半晌才恹恹的道:“苏姐姐的意思是,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了……” 苏婳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若郡主甘愿为了周公子变得贤淑一些,也是可能的。” 长乐郡主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我就是我,怎可因为喜欢一个男子便没了自我。” 第116章 我是真的喜欢他 苏婳就知道长乐郡主是这样的性子,点到为止,没说的太深,长乐郡主明显把她说的话听了进去,皱着小眉头,若有所思的咬着下唇。 丫鬟们都说她与周公子是极为相配的,她也一直这样觉着,但是表姐说周公子既然不喜欢她,她一直死缠烂打是没用的,她不信,觉着只要自己足够诚心,肯定能让周公子喜欢上自己。 可是方才苏婳说的话让她醍醐灌顶,是啊……她怎么就没想过周公子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呢?她这般不顾颜面一直对他死缠烂打…怕是只会叫他更加讨厌自己? 长乐郡主一直惦记着苏婳说的话,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愁容满面。 宴席之间,有人提议作诗助兴,不少闺秀争先表现,直到李霜儿作了一首七言,长乐郡主忽然起身离席,苏婳正在与承平长公主说话,没注意到,孙芊蔚追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又生了谁的气?” “我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长乐郡主很是沮丧,委屈巴巴的问:“表姐,周公子喜欢的应当是能与他吟诗作对,能为他被看添香的姑娘?” “怎么突然这样想。” “苏姐姐方才对我说……” 长乐郡主闷闷的把苏婳说的话学了一遍,孙芊蔚了然,心里对苏婳颇为感激。 她亦看出了周公子并不是长乐的良配,只是长乐先前心疾太重,她怕说的太深叫长乐出什么事,今日苏婳这几句话真真确确的说到了关键上。 “所以呢?你打算如何做?” “我是真的喜欢他……”长乐郡主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之前想着只要我一直坚持着,他总会明白我的真心。” 孙芊蔚轻抚长乐郡主的头发:“别逼着自己非要做个决断,来日方长,你总会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长乐郡主心里难受极了,抱住了孙芊蔚:“表姐,喜欢一个人怎么这样难,话本子里那么多两情相悦的故事,我怎么就遇不着呢?” 孙芊蔚刚欲再劝,就听尉迟亓的声音传来:“呦,这不是长乐郡主吗?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躲在这哭鼻子?” 长乐郡主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你哪只眼睛看见本郡主哭鼻子了?” “得得得,是我眼拙,不过郡主不好好吃席,跑出来做什么?”尉迟亓走到跟前,手里掐着把象牙折扇。 长乐郡主反问:“你又跑出来做什么?” “那群文人又开始卖弄学识了,我这种习武之人又听不懂,出来透口气。” “就是!她们就是在卖弄学识!弄的跟谁没读过书似的!” “可不,我看这也没什么好玩的,听说远郊新开了个跑马场,郡主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溜溜?” “走!”长乐郡主心思不顺,正想出去透口气:“我得先跟姑母说一声去,你在门口等我,我很快就来!” 长乐郡主风风火火的跑了,孙芊蔚看着尉迟亓远去的背影。 她如何看不出尉迟亓是在故意哄长乐开心,只是这两个人…… 孙芊蔚愁眉紧锁,轻轻叹了口气。 第117章 允言哥哥不许生气 一场宴会下来,承平长公主没少给苏婳长脸,她也表现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许多夫人都注意到了她,心中暗道可惜,这位苏姑娘虽说是个好的,只可惜出身太低,不过若是说给自家儿子为妾室倒是使得。 沈柔儿看着苏婳在人群中长袖善舞,恨得牙痒,腕上戴着的赤金镯子都捏变了形。 直到宴会散了,苏婳才发现长乐郡主不在,她寻到孙芊蔚问了情况。 孙芊蔚说完叹道:“她这次若是想的开,也是件好事。” 苏婳却道:“情之一字最是扰人,郡主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再说,她若执意如此,怕是谁都拦不住的。”孙芊蔚摇摇头,满目担心。 后院的席散了,前院却还热闹依旧,萧允言正与人推杯换盏,小厮来到他身后悄声道:“殿下,听说沈姑娘出府的时候红着眼睛,像是哭过了。” “怎么回事?” “听说今日沈姑娘被长公主当众落了颜面。” 心上的人受了委屈,萧允言一听就坐不住了,随意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席。 萧阳看了眼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淡漠的收回视线,转头低声对墨竹吩咐了几句。 且说萧允言马不停蹄的上了沈柔儿的马车,见心上人梨花带雨,心疼不已:“别哭了,听说今日长公主欺负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允言哥哥怎么来了?你别误会,没人欺负我,此事更加与长公主无关,我只是……自己心里别扭罢了。”沈柔儿忙用帕子擦干了泪水,强颜欢笑。 “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不然我便去问采菱和素儿了。” “我……我若是说了,允言哥哥不许生气,也千万不能想着为我出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你这般忌惮。” 沈柔儿微微垂首,咬了咬下唇才道:“是……是靖王爷。” 听到这事竟与萧阳有关,萧允言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先前长公主虽待我不亲热,但我并没有半点怨言,毕竟她是长辈,叫我委屈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今日我在花园中与苏六姑娘发生了一些误会,心中过意不去,左思右想又打算去给苏六姑娘道个歉,只是……许是苏六姑娘待我有些偏见,误会了我的意思,觉得我是故意寻她的不是,言语间有些不快。” 萧允言追问:“这与萧阳有何关系?” “我正与苏六姑娘解释,靖王爷突然出现,教训了我一番不说,还逼着我给苏六姑娘道了歉。”沈柔儿说到这再次泪眼朦胧:“道歉倒是没什么,我本来寻苏六姑娘就是为了赔礼……我只是不明白靖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来想去,觉着靖王爷应该是因为允言哥哥的缘故才故意为难我,你我已经定下了婚约…他教训我,便等同于打你的脸面……我哭也不是因为委屈,只是觉着自己没用,不仅帮不到允言哥哥,还给你添乱。” 她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看的萧允言心都快碎了。 “竟有这种事情?柔儿,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第118章 不甘心 沈柔儿谎话连篇,自然不会让萧允言去寻萧阳:“不要!我知道允言哥哥心疼我,但是你万万不能与靖王爷因为我发生争执,否则事情传出去,殿下要落个不好的名声不说,我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萧允言听完也觉着自己冲动了些,但他万万不能忍受自己的心上人被萧阳如此欺辱! 他贴心的为沈柔儿擦去了眼泪,柔声道:“放心,我心里都有数,自然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沈柔儿啜泣了几声,又道:“还有一事,我与苏六姑娘接触了两次,过程都不大愉快,眼下苏六姑娘就算知道什么也肯定告诉咱们了,可是我又不想从苏六姑娘这放弃线索,坏了允言哥哥的大事。” “没关系,我部署颇多,不差她这一环。” “可若是苏六姑娘将消息告诉了旁人怎么办?方才下人说为了避免坏事,大可将其灭口,可我觉得苏六姑娘也是无辜的,不该遭此横祸。” 她如此善良,萧允言更加疼惜:“你向来心善,放心,我不会为难一个女子。” 沈柔儿本意是想借这些话诱使萧允言对苏婳起了杀心,但见他竟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些心急:“那怎么办?” 萧允言思索了一会:“我会派人盯着她的动作,你放心。” 沈柔儿对他的反应极不满意,但是她方才话尽于此,允言哥哥就算没对苏婳起了杀心,应该也不会对苏婳有所接近了。 若是平时,她懒得因为一个庶女费心,但那苏婳有几分神似沈檀儿,难免叫萧允言……想到这,她心神一凛!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允言哥哥自小喜欢的就是她!与沈檀儿有什么关系? 只是那苏婳着实可恶!她若是真想攀上高枝……就莫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苏婳在承平长公主里笑了一天,脸都有点僵了,回家梳洗过后立刻瘫倒在了床上。 她从未觉得应付那些贵夫人有这么累。 木香端来了熬好的药:“姑娘,到了服药的时辰,您吃了再歇息。” 苏婳搭了下自己的脉:“先不吃了,暂且停了药。” “不吃?那姑娘身体里的毒……” “先留着,还有用的。” 苏婳说着伸出手,看着自己略微泛紫的掌心,心思百转。 她很快便睡下了,再睁眼,就见周嬷嬷守在床上,眼珠不错一下的盯着自己看。 “姑娘醒了,老奴给您煮了粥,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苏婳握住了周嬷嬷的手,低声道:“嬷嬷,我今日见着萧允言了。”不尽见着,方才她还梦见了他。 周嬷嬷正色道:“发生什么了吗?” “只说了几句话,我如今见了他就觉得厌恶到反胃,半眼都不想多看他。” “姑娘心里还没放下?” “害我父母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我怎么可能还对他留有情意?” “不是情意,是姑娘心里到底不甘,不然您见了他只会恨意滔天,哪还会有其他的情绪。” 周嬷嬷一语中的,苏婳沉默了一下,苦笑道:“是啊,不甘心,十几年的情分,一息之间什么都变了,如何叫我甘心咽下这份苦果?若想叫我看开,除非等到我将他们的头颅带到我父母坟前谢罪那日!” “姑娘千万记得,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对了,您吩咐老奴查的秦家公子已经有了结果。” 第119章 莫名慌乱 “这么快?”苏婳原本以为要等些时日的。 周嬷嬷笑道:“老奴请了个画像的师父在秦府附近假装摆摊,天天盯着来往秦府的人,将所有身穿华服看着像是主子的年轻男子全都画了下来,您看看。” 苏婳极为佩服,人家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不假。 她翻看着画像,手指突然一顿,盯着画像上的男子蹙起眉头。 那日她脑海中虽然只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五官,但她见了此人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查查这是何人?” “是。”周嬷嬷将画像收好,毁了其他的:“姑娘记得把粥喝了。” 苏婳有着心事,直到粥凉了也没动几口,木香见了道:“婢子今个见院子里新开了两丛花,可好看了!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也好。”苏婳对赏花没什么兴趣,但想出去透口气,仔细想想自己之后的路该怎么做。 此时已是旁晚,花园里鲜少有人走动,苏婳乐得清净,摘下了一片花叶,看着上面的脉络。 今日她主动对萧阳请缨说服王氏族人是存了私心的。 她父亲对王氏一族有再生之德,她大可利用这点说服王氏一族帮助自己,这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极大的助力,但是王氏一族已经选择避世不出,她若以恩情相胁未免太过功利。 但若她放弃了王氏这条线,怕是更加难以取信父亲的其他旧部。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叹了一口气。 “六姑娘在赏花。” 苏婳忽听身后传来李姨娘的声音,转过身时面上已盈了浅笑:“好巧,李姨娘也出来赏花?” 李姨娘笑着摇头,见四下无人才欠身行礼:“托六姑娘的福,今日我娘托人给我送了信,说我弟弟的病好了许多,这几日都能自己出门走动几步了!” 她是真的感激。 “也要谢谢那日姨娘帮我。” “我家只有我弟弟一个男丁,六姑娘待我家有再生之恩,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日后六姑娘再有什么需要我的,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去做!” “姨娘言重了,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 “这里人多眼杂,妾身不便多与六姑娘说话,就先走了。” 苏婳颔首:“姨娘慢走。” 未免日后发生什么事情被人怀疑,自然不能叫人知道她们走的亲近。 一夜无话。 长乐郡主照常来找苏婳医治,只隔了一天不见,她就又生龙活虎了,似乎忘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苏婳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怕叫她再郁闷,也不好多问。 施针完毕,长乐郡主道:“我闲着无聊,明日咱们再去采花好不好?” 苏婳现在没有出府的必要,但想着长乐郡主想去玩,便欣然应了。 李姨娘弟弟的情况她已经施针控住住了,接下来只需要持续服药,她每隔半个月过去看看就好,而北山的那片花落了,没法继续采用。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长乐郡主突然神秘兮兮的道:“对了,昨夜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是关于我堂兄和六皇子的,你想听听吗?” 第120章 难成大事 萧阳和萧允言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俩人发生了什么苏婳没兴趣知道,但是长乐郡主没等她回答,就兴致勃勃的说道:“昨日姑母的寿宴散了已近傍晚,我那六侄子借着酒劲非要跟我堂兄比试!” “我堂兄自幼习武,当年还曾经去边疆历练过!六皇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结果可想而知,六皇子输的可难看了!丢了好大的脸!”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有人说六皇子是因为堂兄曾因故训斥了沈家姑娘的缘故才去找堂兄比试的!啧……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六皇子肯定又要挨顿训!” 苏婳闻言哑然,没忍住讽刺的扯起唇角。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倒的确是萧允言的行事作风,从前每次他要做什么,尚有她在一旁拦着,可如今……这事背后沈柔儿怕是没少出力。 如此冲动,她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萧允言是个难成大事的呢? 思来想去,她觉着自己那时大抵是瞎了眼。 又过了两日,苏婵终于从秦家回来了。 正是初一,苏家女眷都聚在苏老夫人屋里,苏婵带了许多的礼物分给了众人。都是些上好的物件,秦氏瞧了觉得面上有光,背脊又挺直了几分。 苏老夫人随手将苏婵送的佛珠递给了管嬷嬷,看都没看一眼。这秦家让苏婵带如此贵重的东西回来,安的是什么心思,任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王氏戴着苏婵送的翡翠镯子,左看看右看看稀罕的不得了,却故意道:“这镯子水头不错,恰好我屋里有只差不多的,能凑个对镯戴。” 秦氏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接了苏婵送的一对珠花,苏婳不经意间看见了苏婵腰间挂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青色玉佩。 眼皮一跳,她又仔细看了两眼。 苏婵注意到了,特意撩起了玉佩:“六妹妹怎么一直看着它?” “三姐姐这玉佩很是别致。” “六妹妹可是喜欢?可惜这是舅母送我的,听说是宫里出来的物件,如若不然我将她赠予六妹妹也是无妨的。”她明里暗里显摆着。 苏婳饶有深意的最后看了那玉佩一眼。 这玉佩的确是宫里出来的物件,不仅是宫里的,还是从华妃娘娘宫里出来的! 华妃娘娘乃是萧允言的生母,她从前时常去宫中给华妃娘娘请安,自是认得她宫里的东西,她记得这玉佩后来被萧允言讨了去。 她还记得秦氏曾经说过,她有个侄儿跟在萧允言身边,这玉佩有可能是萧允言赏给他的。可既然是如此荣耀的物件,那位秦公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将这东西送给一个表亲的妹妹? 眸光微闪,她看着苏婵面上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对面王氏听了眼睛一亮:“是吗?这不愧是宫里的东西,就是精致!” 苏婵略有些得意的扯起唇角,手下意识抚过玉佩。 秦氏腰板更直了,与有荣焉的笑道:“过几日是婵儿她外祖母的寿辰,我想着人多热闹些,便叫府里的几个姑娘一起去。” 苏婵听了笑容微僵,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婳白嫩的面容,眼底荡起一丝慌乱。 第121章 守活寡 苏婵想要阻止秦氏,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她只能暂且忍着。 王氏看不得秦氏那副高人一等的德行,撇了撇嘴,心道谁稀罕去你娘家?刚想拒绝就听秦氏又道:“到时候长信侯夫人也会来。” “好啊!”王氏一口应下,要知道长信侯夫人可是六皇子的亲舅母!长信侯也是手握着实权的!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母亲……”苏婉拽了下王氏的衣袖,实在不好意思,面色微红。 苏老夫人发话:“既然你有心,那便带着丫头们去。” 秦氏笑笑,目光不经意间从苏婳身边划过。 苏婳始终垂眸浅笑,对秦氏藏着什么心思一清二楚。 秦氏又不傻,只要在秦家的地盘上运作得当,一准能让苏婵一鸣惊人,她怎么可能平白给别人露脸的机会?这场寿宴八成就是一场为她所设的鸿门宴。 既是鸿门宴,她倒是很想看见秦氏赴了项羽的老路。 因为秦氏这一句话,苏婵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直到母女二人回去,她迫不及待的问:“母亲叫苏婳去舅舅家,是想在舅舅家动手吗?” “没错,我已经知会了你舅母,这次苏婳就算是长了翅膀,也绝对不可能逃出母亲的五指山!” 苏婵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妥!可转念一想若是秦氏当日计划得手倒也没什么,便道:“母亲可得万无一失才好。”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就放心。” “母亲都做了什么部署?到时候女儿也好有个准备。” 秦氏不想让那些事情污了自家姑娘的耳朵,只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婵还想追问,但秦氏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作罢。 秦氏突然道:“对了,那日徐夫人也会来,你到时候仔细准备准备。” 说起徐家,苏婵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知道了。” 知女莫若母,秦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劝道:“母亲知道你不甘心嫁个病秧子,可是那徐家门第高,你嫁过去只要生个男丁,将来自有享不尽的福气,这亲事可是你父亲费尽心思才为你求来的。” “他身体虚弱,若是早亡呢?女儿总不能年纪轻轻便守活寡?” “只要你们两个生了孩子,你还在乎那些做什么?”秦氏语重心长:“你现在年纪小,不懂这些,这男人是最多余的东西,只要你膝下有子……好好,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母亲不说了就是。” 苏婵的确不爱听,又敷衍了秦氏几句便带着银锁回了自己屋。 “银锁,你去告诉陈二,把布置的人都先撤回来。” 既然母亲想要亲自动手,正好免得她还要费心思虑。 老天保佑,这次可一定要叫母亲得手才好,否则她就真的再也留不得苏婳了! 苏婳勾起冷笑,眼底暗藏杀机。 苏老夫人院里,苏婳刚回屋就关紧了门窗,问屋里三人:“你们谁知道得了六皇子赏识的是秦家哪位公子?” 第122章 撒大网 周嬷嬷一直被沈柔儿关着,木香也不怎么出门,双双摇头,知夏想了想道:“婢子好像听蒋姨娘说起过,那位公子叫秦尚元,是秦家嫡长子,听说身上有些功夫,和三姑娘关系一向亲近。” 苏婳桃花眼微亮,一下子豁然开朗。 就是他! 周嬷嬷听了知夏的话心中却是暗道,这蒋姨娘对三姑娘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 苏婳立刻拿出了她刚回府时苏婵派人给她送的那几方帕子以及藏在匣子盖上的情诗。 既然是场寿宴,她自然得带些礼物过去,才能不叫人失望啊。 —————— 小巷之中,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男子偷偷进了一间民房,进门就将一张纸递给了那年轻男子:“安卿,你看看。” 王安卿接过一看,惊喜的道:“对上了!当时我就是这样回答沈姑娘的!” “这么说来,沈姑娘真的还活着?我这就去镖局里看看!”灰衣男子刚要走,就被络腮胡子拦住了:“且慢,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应该先请示族长。” 灰衣男子道:“既然沈姑娘放出了消息求助,那说明她肯定身处危机!族长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安卿赞同道:“我也这样想,这样,我与沈姑娘有过接触,比你们更加了解她,还是我去更加妥当一些。” 络腮胡子还有点犹豫:“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沈大将军待王家恩重如山,万一这真是个陷阱我也认了!”王安卿说着将信纸揣进怀里,开门就走。 半个时辰后,墨竹带着刚收到的消息寻到了萧阳:“王爷,镖局那边有消息了。” “暂且失陪。”萧阳拜别正在与他交谈的官员,带墨竹寻了个僻静地方:“说。” “今天午时一刻,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进了苏姑娘所说的镖局,据咱们安排的镖局里的人说,那男子身上带着一股子药味,进门问了几句话后突然就转身走了,属下特意没叫人抓住他,而是将其放了回去,派人暗中跟着。” 萧阳仔细思索了下,叮嘱道:“若确认无误,别把网撒的太大,免得鱼钻出去。” 墨竹应下,又问:“属下要不要先去知会苏姑娘一声?” 此事关乎苏婳,的确应该先给她通个风,萧阳刚想颔首,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改口道:“暂且不用,待日后确定再说。” —————— 秦老夫人寿宴的前一日,苏老夫人特意将苏婳叫来,把自己准备好的寿礼给了她。 “孙女都备好了。” 苏婳意外之余又很是窝心,苏老夫人待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咱们家虽然门第不高,但这点东西还是拿的出来的,你是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凡事都要注意,千万不能被人看轻,拿着。”苏老夫人语重心长:“秦府不比旁处,去拜访多是你母亲的亲戚。” “明日孙女就陪在祖母身边,哪都不去,也不会和三姐姐争什么风头。” 苏婳心里明白,秦府的人肯定不会任由一个庶女盖过了她们家的人,若她当真存着想要压苏婵一头的心思,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惜苏老夫人不知,她就算在秦府当个木头人,怕是也不会少生事端。 只是不知秦氏准备了什么等着她入局。 第123章 被人惦记 一大早苏婳就被木香从被窝里拎出来洗漱打扮,周嬷嬷特意吩咐知夏:“别挑太打眼的首饰,给姑娘打扮的平常些就好。” 知夏照话做了,只为苏婳绾了闺中女子最常用的双平髻,两边各用珠花点缀,衣裳更是选了没什么存在感的畺黄色。 这身打扮扔进人堆毫不起眼,周嬷嬷瞧了却是担忧不已。 姑娘如今这副容貌上乘,便是怎么打扮都惹人注目,从前姑娘将军嫡女,自然不敢有人觊觎,但如今的苏府门第太小,无法庇佑,姑娘若是被人惦记上就是件麻烦事了。 临走时周嬷嬷拉住了苏婳叮嘱:“姑娘今日千万小心,还有知夏,你警醒着些,片步不能离开姑娘。” “嬷嬷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姑娘的!” 苏婳笑着叫周嬷嬷放心,随手摸了摸袖口,顿感安心。 大门口,苏老夫人见苏婳和苏婉打扮的都颇为素雅,极为欣慰,她这两个孙女都是懂事的,再看看一身盛装的苏婵,她在心里摇了摇头。 今日徐家夫人肯定会到,那徐家虽是武将之家,但徐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向来喜欢温柔娴静的女子,苏婵打扮的这般张扬,怕是要惹徐夫人不喜欢的。 只是秦氏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说什么,她也不想多话讨人嫌。 “走,婳丫头和婉丫头随我坐一辆马车。” 到了秦家,苏老夫人带着一众小辈来到了花厅。 秦家门第不高,虽然那位周公子得了六皇子其中,但如今的储君还是太子殿下,是以除了长信侯夫人代表六皇子前来给了秦家几分薄面外,没有太多外人,来的基本都是亲戚。 长信侯夫人坐在首位,秦老夫人陪坐在一旁,待苏老夫人等人给长信侯夫人行过礼,苏老夫人才道:“亲家母来了,快些落坐。” 苏老夫人和秦氏坐下,长信侯夫人笑道:“苏老夫人好福气,您家这几位姑娘生的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这句话叫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几个姑娘身上,在看见苏婳面容的那一刹那,秦家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秦氏。 苏婵注意到了,袖中的手紧握,胸膛中的那颗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秦老夫人看了看自家女儿,又问苏老夫人:“这位姑娘是?” “是我六孙女,这是我四孙女。”苏老夫人笑着介绍,对秦家的人反应十分奇怪。 秦家人只怔住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一个身材丰腴的夫人却是不合时宜的道:“呦,不愧是母女俩,这苏六姑娘看着竟然跟苏夫人有几分相似呢!” 这人夫家姓吴,在闺中时就与和秦氏不合。 秦氏没忍住微微皱眉,这吴夫人竟然说庶女与她相像?这不是故意在恶心人吗?她和苏婳怎么可能会像? 她淡淡回道:“吴夫人看差了。” 吴夫人笑笑没说话,可眼睛还是在俩人脸上转了转。 苏老夫人也看了眼苏婳,平时她倒是不觉得,听吴夫人这样一说,她倒是真觉着婳丫头和秦氏刚进门的时候有那么点相似的地方。 第124章 有几分相似 花厅内气氛不大对劲,苏婵有些坐不住了,笑着道:“人家都说谁养的像谁,六妹妹得母亲教导多年,举止间有些像也是有的。” “是这个道理。”有人附和。 “母亲跟各位夫人说话,我带两位妹妹去后院转转。”苏婳迫不及待的将苏婳和苏婉带离了花厅。 苏婳看着她匆急的背影,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苏婳走后,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茬,气氛一派和乐,直到下人来报长乐郡主登门造访! 长乐郡主在京中是有名的混世魔王,所到之处肯定鸡飞狗跳!秦老夫人听见她的名讳就眼皮怦怦直跳,却还得舔着笑脸起身迎接:“长乐郡主?您怎么来了?” 长乐郡主一身红裳张扬:“怎么?这秦府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本郡主来不得?” “老身没有这个意思,郡主到来令秦家蓬荜生辉,欢迎还来不及呢!您请上座。” “这还差不多,本郡主路过此地,见外面很是热闹,听说是秦老夫人的寿辰便厚着脸皮来蹭顿饭。” “郡主玩笑,您可是贵客,咱们平时盼都盼不来呢!” 秦氏心中暗道坏了,长乐郡主与苏婳交好,一会怕是会去寻苏婳,若是坏了自己的事却不想这位郡主竟然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长信侯夫人下首,跟人家唠起家常,没有半点要离开去寻苏婳的意思。 这叫她有点弄不清了,寻了个机会悄悄给秦夫人梁氏使了个眼神。 梁氏对她点了点头,招来丫鬟小声吩咐了几句,二人又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微笑。 长乐郡主说着话,眼珠突然在秦氏脸上打了打转,又仔细想了想苏婵的模样,纳闷的挠了挠脑袋。 苏婳和她姨娘生的不像,怎么反而跟这个人有几分相似? 秦府设宴来参加的人不多,基本都是秦家的亲戚,她们在得知了苏婳的身份后看着她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轻视,故意孤立着她,反倒是苏婵与人笑语晏晏,一派亲近。 苏婉看不得苏婳被人排挤,跟她站在一处,苏婳劝她:“四姐姐该去多结识些年龄相近的姑娘。” “我不屑与她们这种人为伍。”苏婉是清高的性子,不想阿谀旁人,只陪着苏婳在一旁说话。 苏婳面上从容,心底一直在纳闷。 按照她的猜想,这时应该或来个丫鬟谎称有人找她,或是故意弄湿她的衣衫将她引走,可是等了足足两刻钟,并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她想了想,将知夏叫到一旁吩咐:“你先去做事,看好了人,可千万别送错了。” 知夏低声道:“您放心,婢子把那位公子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姑娘自己也小心些,千万不能逞能” 知夏离开后,苏婳一直在似有似无的打量了苏婵那边,这些人既然没有动作,想必这鸿门宴要设在一会吃席的时候? 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秦家三姑娘悄声在苏婵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婵眼睛一亮。 第125章 求生不得的模样 “四妹妹,我三表妹拿了幅画来考究我们,我等看不出这画出自哪位大家之首,四妹妹才识渊博,想必定然认得,帮我来看看可好?” 苏婵笑着邀请,苏婉却拒绝了:“我才疏学浅,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苏婵心底一片寒意,若是苏婉执意找死,她不介意连着苏婉一起解决掉! “四姐姐去看看,你那般喜欢书画,怎么错过这样好的机会,大家之作可不是随处能见的。” 苏婳很是乐意帮苏婵给自己寻个落单的机会。 苏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苏婳饶有兴趣的看着苏婵,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这次她们的手段,苏婵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毫不躲闪的和她对上,微微一笑。 凉亭里,一幅画平铺在桌面上,姑娘们围成一圈看着。 苏婳注意到了她们的站位很是奇怪,秦家人基本都面对着她,而前来赴宴的宾客多是背对着她的。 未等她想明白,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她立刻屏息,紧接着就有人从背后用沾着蒙汗药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托离了此处。 她立刻就明白了秦家人的用意。 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人来引她离开,大家只会认为她是自己离开的,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秦家人都能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她没有挣扎,将计就计,闭着眼睛任人将她抬走,捂着她口鼻的帕子很快就被拿开了。 苏婵眼睁睁的看着苏婳被人迷晕带走,唇角缓缓绽开笑意。 再见了,六妹妹。 苏婳听抬她的人呼吸声有点沉重,判断应该是两个女子,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个人将她放在了地上。 “二姑娘,婢子把人带来了。” 回答她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没人发现?” “您放心,绝对不会有人看见的。” “这就好,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先下去。” “是。” 苏婳回忆了一下,此人应该是梁氏的嫡女,梁二姑娘。 她听着周围的声音,隐隐听见了水声。水声?苏婵怕不是还想故技重施淹死她?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生的倒是挺好看的,可惜是个没福气的,你死了也别怪我,怪就怪你的命不值钱,只是个卑贱庶女,又得罪了我表姐。” 苏婳吃痛,强忍着才没出声。 “其实我觉得母亲不该让人迷晕你的,你这样昏迷着,一会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感受到痛苦呢?我可是最喜欢看见漂亮的姑娘家求生不得的模样了。” 听着声音这里似乎只有秦二姑娘一个人,她睫毛轻颤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真应该叫你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才痛快,我可是许久都未曾见过那般场面了,只可惜我母亲不同意呢。” 花园里,苏婉和众人赏完了画,转身却发现苏婳不见了:“六妹妹呢?” 有人道:“许是苏六姑娘觉着无趣,去旁处闲逛了。” 苏婵听着耳边嘈杂,唇角始终含着微笑。 第126章 心肠歹毒 秦二姑娘正自言自语的来劲,苏婳忽然睁眼,左右狠狠的拽住了她的衣领,右手抽下了发上的簪子逼在了她的颈间。 “你……你……” “闭嘴!” 苏婳动作利索的将她扯倒,翻身压制在了身下:“不许出声!否则我就杀了你!我问你,你们想要做什么?” “来人……”话刚出口,苏婳的簪子紧紧的抵在她喉间,秦二姑娘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一头冷汗:“你别冲动,我们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跟苏姑娘开个玩笑而已。” 那该死的奴婢是怎么做事的!这个庶女怎么竟然没有被迷晕?!而且她为了计划不出变数特意遣开了周围的丫鬟,就算呼救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开个玩笑?那好,我也与秦姑娘开个玩笑。”苏婳手上力道加重了许多。 “你先把簪子挪开,我把事情全都告诉你!” “我没有时间听你废话。”苏婳一动没动,冷冰冰的看着她,手上更加用力,秦二姑娘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刺痛,慌乱道:“不要!我说!我说!” 苏婳的簪子依旧在原处放着:“说。” 秦二姑娘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女子!更没经受过这样的威胁,她惊恐的看着苏婳,生怕真的被人杀了,咽了口唾沫道:“母亲让我把你迷晕弄到此处来,一会就会有丫鬟带着我三表哥过来!” 苏婳立刻就想到了秦夫人梁氏娘家的那位梁三公子,他自小脑子就有问题,时常脱光了衣裳在街上狂奔,今年二十好几还跟个孩童似的,在京里没几个人不知道。 “然后?”苏婳的簪子又推近了一些,吓得秦二姑娘什么都不顾了:“我三表哥会对你……然后我会将你推进湖里,造成你受辱跳湖的样子!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放了……” 话没说完,她闻到了浅浅的香味,意识逐渐消失。 苏婳将迷香收回袖间,心底一片冷意。 虽然秦二姑娘话说的含含糊糊,但是她听的明白,秦家人合起伙来算计她,想让她先失了清白,再要了她的性命! 梁三公子是个傻子,就算出事也不会有人真的把他怎么样。 秦氏不愧是秦家养出来的姑娘,心肠竟然这样黑! 苏婳冷眼看着秦二姑娘,将她拖到了湖边的草丛后头,把头脸挡住,只露着半个身子在外头。 刚做完这一切,她就隐隐听见了嚷嚷声:“新娘子呢!说好了你带我来娶媳妇的!” “三公子别急,婢子这不是带您来看媳妇了么!” “好呀好呀!大哥娶媳妇了!我也要媳妇!” “三公子您走快点,一会新娘子见不到您该生气了。” “快点走,不生气,媳妇不生气。” “三公子,这有颗糖丸,您要不要吃?” “糖?吃糖!好呀!”梁三公子欢欢喜喜的把糖丸吃了,不一会就开始嚷嚷身上热的厉害。 丫鬟哄了好一会,总算把人带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地点,看见等在这里的是个生面孔,一愣:“你是谁?二表姑娘呢?” 第127章 回敬给秦家的谢礼 “二姑娘有事先走了,叫我在这里守着,苏六姑娘就在那边,你先回去报信,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她本来算计着跟对方打个照面之后就想办法迷晕对方,梁三公子脑子不好,很好对付,但听这丫鬟唤的是二表姑娘,就知道此人是梁家的丫鬟。 她今日打扮的很素,衣裳也只是普通样式,一些得脸的大丫鬟穿成这样也是有的,便见机改了计划。 来人有些怀疑:“我家公子不大好控制,还是我在这守着比较好。” 苏婳又道:“二姑娘说表公子出现在这太过可疑,她留在这里也刻意了些,你假装与表公子走散寻到姑娘们那里更加令人信服。” 倒是有些道理:“可是……” “别可是了,再等一会药效就要过了。” 见这姑娘应对从容,不像是在骗人,丫鬟点了点头:“好,那你可得守住了,别叫我家公子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放心。”苏婳刚说完,就看见梁三公子对自己痴傻的笑:“你就是我的新娘子吗?你长的可真好看!” 他面色泛红,眼神迷离,苏婳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微笑着道:表公子,新娘子在那边呢,我带你过去。” 她将梁三公子带到了草丛边,刻意用自己的身子挡着梁三公子的视线,余光瞄着丫鬟,见她离开了此地才让开。 “咦?新娘子怎么是二表妹呢?” 梁三公子是傻,但还认得人,不过认得归认得,因为药效的缘故,他浑身燥热的厉害,本来就不清楚的脑袋更加迷糊,本能撕开了自己和秦二姑娘的衣衫。 苏婳撇过脸,走到远处回避。 她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亦没有半分愧疚。 听秦二姑娘方才话里的意思,她必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且她后面的那几句话仔细想想实在令人作呕,她为虎作伥,活该如此,这也是她回敬给秦家的谢礼。 若非她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对蒙汗药的味道特别熟悉,现在被人侮辱的就是她苏婳了。 花园里,苏婉执意要去寻苏婳,苏婵怕那边的事情还没成,故意拦着,直到梁三公子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敢问各位姑娘看见我家公子了吗??” 怎么来的人是她?秦三姑娘有些诧异,但见这丫鬟没什么异常,只当是秦二姑娘临时改了计策,装模作样的道:“表哥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走丢呢?哎,正好苏六姑娘也不见了,不然咱们一起去找找?” 客随主便,没人提出异议,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七拐八转,秦三姑娘将人带到了湖边,还没等走到近处,众人就听见了一阵女子求救的叫喊声。 苏婵有点诧异,按照三表妹说的计划,苏婳此刻应该已经被溺毙了才对!她怎么还活着?不过没关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见她与人苟合,丢尽颜面!想必她也再没脸活着了! 心里十分畅快,她故意问:“你们可听见了什么声音?” 第128章 怎么可能不是苏婳! “听着像是那边有人在求救!”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苏婵忽然捂住了嘴:“咱们久寻六妹妹不见,该不会是……” 这话戛然而止,听得苏婉焦急不已,忙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却不料竟然看见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啊!”她尖叫了一声,转身捂住了双眼。 苏婵唇角不自觉翘起。 待众人都赶到了,姑娘们不约而同的尖叫转身。 她们看见了什么?那湖边竟然有两片雪白的身体缠绕在一处!行苟且之事! 秦三姑娘结结巴巴:“这……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找婆子将他们分开。”说罢又对众人道:“真是对不住,竟让这种事情污了各位的眼睛,今日我家出了这种丑事……还请各位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莫要声张。” “咱们快走。” 有人不想在此地多留,却也有人想看热闹:“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又有人惊讶的道:“呀!那两个人该不会是梁三公子和苏六姑娘?” 说话的人是秦家一个表亲姑娘,众人方才虽然心里都有点猜测,但是听了这话,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苏婵和苏婉这两个苏家的姑娘。 苏婉顿时急了:“咱们又没看清那人的脸!你怎么能说那个人是我六妹妹呢?” 那人满脸为难:“我只是猜测,毕竟梁公子和六妹妹一同失踪……” 苏婵把握好时机站了出来:“我也相信那个人绝对不是六妹妹,这样,咱们让婆子把人带来看看,说不准应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鬟呢。 苏婉连连点头:“三姐姐说的对!” 苏婵心底不断冷笑,好啊,既然你与苏婳交好,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苏婳被欺辱的模样!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秦三姑娘立刻吩咐:“把那女子带来。” 丫鬟去了,苏婉焦急的等待着,苏婵面上急切,心底很是期盼一会发生的事情,其他人也各怀心思,不过更多的还是想要看热闹。 丫鬟过了一会回来,眼神飘乎,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姑娘的话,那人并不是苏六姑娘,只……只是府里一个心大的丫鬟而已。” “你说什么?”秦三姑娘怀疑自己听错了!苏婵也满心惊诧,立刻问:“你看真切了?真的不是我六妹妹?” “不是。”丫鬟摇摇头,面色不大好看:“不过那边有点状况…姑娘还是先去看看。” 秦三姑娘随丫鬟去了,苏婉终于松了口气,手心已经被汗液打湿了。 苏婵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此事是她母亲与舅母一同布置!更是她的表姐妹们亲手做的!怎么可能出错?那个人怎么可能不是苏婳!那苏婳呢?苏婳跑去哪里了?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她浑身颤抖着,实在不甘心!想着方才花厅里那吴夫人说的话,她心中极度恐惧! 不!她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心里快速的盘算着,她突然道:“众位听见了,那人并不是我六妹妹,虽说她只是个丫鬟,但也是要脸面的,便不带来给各位看了。” 这话听起来是解释,但仔细想想……估计那与人苟合的女子真的是苏六姑娘,只是被秦家苏家瞒了下来? 闺秀们交换了个眼神,皆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第129章 一份大礼 苏婉同样听说了苏婵话里的意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那丫鬟口口声声说了人不是六妹妹,可三姐姐为什么还要多说这一句话叫人误会?难道……不成!她绝对不能叫人毁了六妹妹的清誉! 她拦住了要离开的众人:“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事关我六妹妹的清誉,这事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定下结论,未免叫人误会,秦三姑娘还是将那丫鬟带出来叫我们看看。” 苏婵没说话,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道:“别了……大家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可不能被那等人污了眼睛。” “就是,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走。” 见众人要走,苏婉又拦道:“请各位姑娘听我一言。” 秦三姑娘去了一会还没回来,苏婵心里有些不安,又见苏婉在这碍事,她按耐不住道:“四妹妹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你不相信方才那人只是个丫鬟?” 哪怕方才那里的人不是苏婳,但是只要她现在能给苏婳扣上与人苟且的帽子,按照京中闺秀们消息的传播速度,不超过三天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苏婳只有以死谢罪这一条路!而祖母为了保全苏家的颜面,肯定不会再护着苏婳! 苏婉被苏婵问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快些走。”走人带走离开,肩膀故意撞了下苏婉的肩头。 她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苏婵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刚抬起脚步,一道娇软的声音忽然叫她变了脸色! “四姐姐!” 苏婳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扶起了苏婉,众人见她衣衫完整,面色如常,发丝亦是不见半点凌乱,心里顿时有了数。 看来方才那人真不是苏六姑娘,这事原是闹了个大乌龙!可是如此说来,这苏三姑娘方才说的话可就叫人深思了。 “六妹妹!”苏婉不顾身上疼痛,欢喜的拉住了她的手,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有人问:“苏六姑娘方才去了何处?可叫我们好找。” “只是在园子里随意逛了逛,怎么?各位是来寻我的?” “是啊,苏六姑娘没事就好,方才可是叫我们担心坏了。” “担心?”苏婳故作不解的看向苏婉,苏婉想着方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只握紧了她的手:“方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稍后跟你说。” 苏婵银牙紧咬,面上的表情差点就绷不住了,她真是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贱婢!苏婳的命怎么就这么硬!竟然能三番两次的安然逃脱!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颜欢笑:“六妹妹没事就好,看时辰就要开席了,咱们快回去。” 苏婳笑着颔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随众人去了饭厅,桃花眼中含着深深的笑意。 想必苏婵现在极为失望,不过这才哪到哪,她送给秦氏和苏婵的礼物还没正式拿出来呢。 不知待一会她送上这份大礼……苏婵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第130章 泼脏水 进了饭厅,苏婳先往主人家的位置看了一眼,秦老夫人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笑呵呵的与人交谈,而梁氏和秦氏都不在,宴席由一个眼生的夫人张罗着,想来她们两个人应该是去处理秦二姑娘的事情了。 要不是走不开,她还有点想去看看热闹。 梁三公子是梁氏的亲侄子,秦三姑娘是梁氏的亲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知梁氏此刻该会如何伤心愤怒,不出意外,她会将怒气完全撒在秦氏这个出嫁的小姑子身上,毕竟此事是因秦氏而起。 她正思索着,长乐郡主蹦蹦哒哒的跑了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咦?苏三姑娘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苏婵不知道长乐郡主来了,先是一愣:“方才发生了一些小事,可能是吓着了。” “发生什么事啦?”长乐郡主好奇的看着苏婳,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天苏婳只派人给她送了信,叫她今日过来帮个小忙,却没说会发生什么。 苏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说话间知夏悄悄进来,对苏婳点了下头,苏婳心里有数,余光看向苏婵,向来善于交际的她此时呆坐在一处,看起来魂不守舍。 众人落座,皆对方才的事情闭口不言,有苏婉低声告诉了她们事情经过,又特意提醒苏婳:“我看三姐姐今日很是奇怪,六妹妹日后还是小心一些罢。” 苏婳点了点头,刚想假装生气闹起来,没想到长乐郡主先怒了,拍桌道:“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她安的什么心思?” 她这一巴掌成功的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长信侯夫人假装没看见,收回了目光,秦老夫人拿着筷子的手一哆嗦:“快去看看长乐郡主哪里不满,可千万别叫她闹起来。” 却不想没等长乐郡主犯难,苏婳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苏婵面前,一双桃花眼圆睁,看起来很是愤怒:“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三姐姐赐教!” 苏婵懵了,暗道苏婳疯了不成?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质问自己? 她盯着苏婳的眼睛,敲打道:“我倒是不知哪里得罪六妹妹了,值得六妹妹这般质问,今日是我外祖母的寿宴,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换而言之,苏婳敢闹就得被人戳个不懂规矩的名声!对女子而言,这是极为不妥的。 苏婳冷眼看着她。 到了这个时候苏婵竟然还想拿捏她?秦家伙同苏婵一起算计她,失败了之后就想息事宁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若今日落入圈套的人是她,怕是现在在做的人都知道她苏婳的丑事了! 长乐郡主向来不怕事大,跟过来给苏婳撑腰,苏婉虽然觉得苏婳此事发难不妥,却还是与她站在了一处。 苏老夫人对林嬷嬷使了个眼神,满头雾水,婳丫头向来懂事,懂得审时度势,现在竟然这般莽撞,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没等林嬷嬷走到二人身边,苏婳就开口质问道:“方才园子里发生的那件事情,明明丫鬟已经说了那个人不是我,三姐姐为什么还含糊其词,非要将这盆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第131章 转机 园子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怎就值得让苏家的两个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了? 知情的人心照不宣,暗道这苏六姑娘胆子可真大,区区庶女竟敢当众顶撞嫡女……不过她有长乐郡主撑腰,倒是有这个底气,几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看热闹。 苏婵万万没想到苏婳竟然会这样做!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乱了阵脚。 “这……六妹妹怕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 没给苏婵解释的机会,苏婳忽然间面色涨红,呼吸急促,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六妹妹!你怎么了?” “六姑娘!” 苏婳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正好被跑过来的林嬷嬷接住。 “婳丫头这是怎么了?”苏老夫人忙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凑到了跟前瞧看,长乐郡主忽然嚷嚷了一句:“都傻愣着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叫大夫来看!” 苏婳被一群人簇拥着抬去了旁边。 长信侯夫人是看在六皇子的份上才来的,现在眼见寿宴出了差错,她立马走人了,秦老夫人的寿宴好端端的被苏婳给毁了,面色不善:“大夫人呢?她去哪了?” 丫鬟颤颤巍巍的道:“老夫人,那边出了点事,二姑娘她……” 听了丫鬟的话,秦老夫人瞪大了双眼,一时间怒火攻心也跟着晕了过去! 厅里瞬间乱作一团,苏婵彻底愣住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母亲明明说设计好了一切!不会有差错!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婳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不!不对!苏婳一定是故意的!她是假装晕了过去,这样自己就没了解释的机会!今日的事情那么多人看见了,如果由有心人一打听……她肯定会沦为旁人口中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面色苍白,整个人如坠冰窟!不!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此事肯定还有转机!对!母亲一定会有办法的! 饭厅之内,一个穿着蜀锦衣裳的夫人看见苏婵六神无主的跑了出去,眉头微皱。 有人唤她:“吴夫人,咱们也走。” —————— 苏婳被林嬷嬷抱到了秦府中一间闲置的屋子里,苏老夫人焦急的道:“快叫大夫来!” “慢着!”长乐郡主忽然道:“这秦府里的人没安什么好心眼,本郡主信不着她们!为了苏姐姐的安危着想,苏老夫人还是去府外寻个大夫。” 林嬷嬷道:“郡主,这一来一回需要时间,要是耽搁了救治怎么办?” “那也比被人坑死强!”长乐郡主态度很是强硬,狠狠骂道:“这秦家的人都坏了心肝!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婉方才见识到了秦家人的可怕,也道:“祖母,去外面请,这秦家的人的确不可信。” 见她们对秦家的人都如此抵触,苏老夫人就知其中必有隐情:“找个腿脚快的小厮去府外请大夫来!要快!婉丫头,方才园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如实说来。” 第132章 苏婳中毒 苏婉如实对苏老夫人说着在花园里发生的一切,长乐郡主背对着她们,悄眯眯的用手指轻捅了一下双目紧闭的苏婳。 别说……苏姐姐装的还真挺像。 苏老夫人听完苏婉的话,立刻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面色极为难看,苏婵身为嫡女,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竟然想要污了自家妹妹的清誉!倒也难怪婳丫头这般失态! “祖母消消气,好在今日六妹妹没出事。”苏婉一边安抚苏老夫人一边担忧的看了看苏婳。 苏老夫人堵了一心口窝的气,面色阴沉:“大夫人和大姑娘在何处?怎么不见她们过来?” 没等下人回话,长乐郡主嗤了一声:“还用想吗?做贼心虚不敢来了呗!” 这话不好听,但也是实情,屋里瞬间陷入了寂静,直到大夫进屋。 苏老夫人先叫林嬷嬷把诊金塞给了大夫:“请先生千万保我孙女安然!” “老夫人放心。”大夫从容走到床边,手指刚搭在苏婳腕上,就皱紧了眉头。 苏老夫人看的心一揪:“先生,如何?” 苏婉也紧张的攥住了手。 大夫没说话,又仔细看了一遍,不由暗道奇怪!这姑娘小小年纪,脉象竟然如此紊乱!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收起了手,他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在心里酝酿着该不该说出实情。 他在京中行医数十年,明白这后院里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要是贸然说话怕是要惹火烧身的,想了又想,他突然道:“老朽无能,诊不出来。” 说完,他拎起药箱就要走。 长乐郡主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你说谎!你这表情哪里是诊不出来?分明是不想说!” 苏老夫人和苏婉被大夫的反应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位姑娘误会了……” “我苏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如实说来!若是因为你误了我苏姐姐的病情,我明个就带人烧了你的铺子!” “是啊,大夫,我孙女到底是怎么了?好与不好你倒是给句话啊!” 见这屋里的人各个目光焦急,大夫目光闪了闪,心下一软道:“这……却有一事,老朽不知该不该说。” “先生有话直说!” “这位姑娘脉象孱弱紊乱,应该是自小常年服用一种毒药导致的。” “什么?”苏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事情,大惊失色:“先生确定?” “老朽若不确定,怎敢胡言?” “中的什么毒?” “老朽医术不精,看不出来。” 苏老夫人又给了大夫丰厚的诊金:“那我孙女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可有法子叫她醒过来?” “这位姑娘脉象实在太过紊乱,老朽诊不出,还请老夫人另请高明!”大夫把银票推了回去,拎起药箱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屋子人在这大眼瞪小眼。 苏老夫人慌忙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苏婳,眉心挤成了川字。 苏婉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喃喃自语:“中毒?六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中毒呢?是谁做的?” 第133章 里外不是人 眼看着一大屋子的人都陷入困惑,长乐郡主正打算添油加醋,忽见知夏噗通一声跪下了:“老夫人容秉!婢子知道实情!” 苏老夫人沉声道:“你说。” “婢子自从到姑娘身边伺候之后就发现姑娘每日都会服用一碗汤药,婢子觉着奇怪,私下里问了木香才知道,姑娘是被人下了毒,每日服用的汤药是用来解毒的!” “婢子问过姑娘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老夫人,姑娘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坏了家中和睦,还说自从她搬来老夫人院里之后就没再发现有人给她下毒,便不想声张,只打算自己将毒解了,叫此事作罢。” “姑娘日子过的苦!却一直不允许婢子们将事情说出去!”知夏说完泣不成声:“婢子斗胆请老夫人为姑娘做主!” 苏婉完全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内情!方才那大夫说六妹妹的毒是被人自小下的,可是谁会对一个婴孩有滔天恨意?仔细想想,六妹妹先前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女,碍不着任何人的路,整个苏府里有这种动机的人,大抵只剩下了……大伯母。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叫知夏起来,面色阴沉如水。 是了,婳丫头自从回来之后就通晓了医术,肯定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她一直隐忍不发,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可这孩子太傻,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瞒着? 先前苏府由秦氏掌家,有动机又有机会方便对婳丫头下手的只有秦氏!想来秦氏必定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恼恨蒋姨娘,这才拿婳丫头泄愤! 再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情,苏老夫人满腹怒气,但顾虑着苏婳的身体,也不好在秦家发作,只吩咐道:“快将六姑娘带回去,寻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她诊治!还有!叫秦氏和苏婵现在立刻随我回家!” 秦氏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正满脸愧疚的低垂着头。 里屋,秦二姑娘哭成了泪人,丫鬟们怕她寻短见围在床边,哭喊声不绝于耳。 外屋,秦老夫人面色不善,梁氏气的浑身颤抖,由丫鬟搀扶着才将将坐稳。 秦氏听着秦二姑娘的哭声,心里也格外愧疚:“母亲,嫂子,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把二丫头当做亲生女儿待的,若早知如此,我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她就被梁氏冷冷打断:“当做亲生女儿?你就是这么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的?!今天那事你怎么不叫你女儿去做!为什么要叫我的女儿去?你好好看看!你侄女这辈子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秦氏被噎的无话可说。 的确,当时她计划的时候确实也存了私心,怕苏婵亲自动手沾染上晦气,才借口秦二姑娘与梁三公子熟悉,方便接应为由劝说梁氏帮忙。 但她万万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那小贱蹄子不仅安然逃脱!反而还坑了她的侄女! 她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庆幸,但是眼下事情变成这样,她闹得里外不是人,心里苦涩的很,悔不当初! 第134章 只怪那苏婳诡计多端! 秦氏理亏,放下了身段道:“我本来是打算让婵儿亲自动手的,只是想着二丫头和梁小公子更为熟悉才……好了,不说这些,好在咱们家尚元是个争气的,只要你我想办法把今天的事情瞒住,将来寻个稍低些的门户,二丫头是不愁嫁的。” “寻个门户低的人家?呵!你怎么不给自己的女儿寻个门户低些的人家?好啊!感情现在受苦的人不是你的女儿!你话说的倒是轻巧!” “嫂子,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只怪那苏婳诡计多端……” “闭嘴!”“是你请我帮忙布局!否则我识得什么苏婳!现在我女儿变成这样!你三句两句话就想推拖干净?” “此事是我办的不妥,可是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就算要了我的命也改变不了一切,还是得赶紧琢磨个对策,想办法别叫事情传出去才是真的!” 梁氏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秦氏的这张嘴! 念着多年姑嫂的情谊,她答应了帮秦氏设局,本来想着只是个庶女掀不起多大风狼,却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搭了进去!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秦氏没有丝毫悔意不说!竟然还一直在给自己开脱?她是怎么有脸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的! “我告诉你!我女儿的这辈子毁了!你也休想好过!这件事情没完!” 梁氏的儿子现在是秦家最出息的男儿,她在秦家说话行事也硬气的厉害,更别提她今天本来就占理! 秦氏自知理亏,一直在伏低做小,但是梁氏咄咄逼人,她心里逐渐不快,刚想说什么就听里屋丫鬟喊道:“老夫人!夫人!二姑娘闹着要撞柱自杀呢!” 梁氏听了立刻进了里头,母女俩说了几句话抱头痛哭。 秦氏略有些委屈:“母亲,您说此事该怎么办才好?” 秦老夫人听着里面的哭闹声,头疼不已,这一个是她的亲孙女,一个是她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割舍不得!可是话说回来,这手心手背的肉也分薄厚,想了想,她道:“我已经派人把消息拦住了,二丫头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你先回自己家去,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这段时间就先别来了。” 秦氏脸色变了变:“母亲……” “去。”秦老夫人摆了摆手,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进了礼物。 屋里祖孙三人说话声隐隐传出,秦氏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完全就是个外人!想着方才梁氏那要吃人的模样,她手脚冰凉,心更冷。 她自问素日里和梁氏的关系还不错,但今日她算是看出了自己和梁氏的情分不值钱!若是旁人她大可就此跟对方断了关系,可梁氏不同! 待秦老夫人百年之后,这秦家掌事的人就是梁氏,若她与梁氏闹掰了,日后就无娘家可依,女子没有娘家依靠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她想都不敢想!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认了! 秦氏站在原地绞尽脑汁,忽然转身进屋:“母亲!我有办法叫此事善了!” 第135章 不打自招 梁氏依旧对她怒目而视,秦二姑娘没脸见人,脸埋在梁氏怀里呜呜哭着。 秦老夫人问:“什么法子?” “今日事发之时并没有人看见二丫头的面容,这事只有咱们知道,只要我堵住了苏婳的嘴,二丫头就不会坏了名节,至于将来,我可以做主把二丫头许给旭哥儿。” “虽然旭哥儿年纪比二丫头小了一岁,但他自小养在我的膝下,很听我的话,将来二丫头做了我的儿媳,必然不会婆家的亏,只有享福的份。” 秦老夫人听了觉得这法子倒是不错,看向梁氏:“老大媳妇,你的意思呢?” —————— 那边苏老夫人刚吩咐丫鬟婆子把苏婳带回去,苏婳就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苏姐姐,你醒啦?”长乐郡主故意扬了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六妹妹,你怎么样?” “婳丫头,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婳看着大家眼中的关切,一时间有些微怔,这样的关切,她从前只能在母亲和周嬷嬷眼中见到。 “六妹妹?”苏婉在苏婳眼前挥了挥手,拉回了苏婳的思绪。 她虚弱的微微一笑:“我没事,其实方才大夫来时就有了意识,只是一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而已。” “方才大夫的话你都听见了?” 苏婳拉住了苏老夫人的手,柔声道:“孙女有法子给自己解毒,不想追究了,祖母,孙女今年十四,最多再有两年就要嫁出去了,到那时便再不会碍谁的眼,这事您只当不知道,好吗?” 这番话叫苏老夫人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 “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孙女,有人想要害你的性命,祖母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婳丫头,关于这件事情祖母一定会为你寻个公道!还有今日这件事情,你跟我仔细说说是什么回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如实告诉我。” “孙女其实也糊涂着,今日在花园里三姐姐带着大家赏花,我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旁,忽然有人用沾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了我的口鼻,我认得蒙汗药的味道,及时屏住了呼吸没有中招,可是那人力气太大我挣扎不开,被她一路拖到了湖边。” “那人把孙女放下就走了,孙女心里害怕也紧忙跑了,可是又怕再遇着坏人就躲在远处,直到我见到很多人来了这边,才有胆子出来。” “再后来,就是孙女在饭厅里听四姐姐说了湖边发生的事情,孙女一想到自己险些被人害了心里很是后怕,又不明白三姐姐为何想要污蔑我,一时激动这才失态,又因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孙女今日愧对了祖母的教导,给祖母丢人了。” 苏婳说着深深的埋下了头,看起来可怜兮兮。 实际上她心里清楚的很,秦家肯定不会把秦二姑娘失了贞洁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承认算计了她,无论她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反驳,否则对方就变成了不打自招。 至于今日,她也提前做好了部署。 第136章 中的哪门子毒 苏婳心知秦氏没安好心,特意提前给长乐郡主送了信,无论今日秦氏做了什么事情,她都会找个机会装晕,长乐郡主再将她身体中毒这件事情扯出来。 她的目的就是要把这口锅扣在秦氏脑袋上。 蒋姨娘不难对付,所以她没必要借下毒一事对蒋姨娘发难,而是要把利益最大化。 苏府之中有动机对她下毒的人很少,给她从小下毒更是将范围缩的极小,虽然蒋姨娘平时待她不怎么好,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不会有人最先怀疑她,而是会把目光放在一直苛待庶女的秦氏身上。 而今日她在得知秦氏的意图之后立刻便决定凡将其一军。 秦二姑娘因为秦氏的缘故失了清白,梁氏肯定会因此对秦氏生出嫌隙,没了娘家支撑,秦氏会被削弱很多,再加上她今日想要害自己这事,百口莫辩。 当然,她并没想过在今日就扳倒秦氏,而是想让秦老夫人和苏浅青对秦氏彻底失去信任。 在这之后,她再设计秦氏便是事半功倍。 至于苏婵……苏婳看向知夏,又垂下眼帘。 时辰尚浅,不急,一个一个来就是。 —————— 内宅中,苏婵听说今日湖边那人竟然是秦二姑娘后,吓得脸色煞白,压根没敢进屋,等秦氏出来,她立刻迎了上去:“母亲!舅母和外祖母怎么说?” “你舅母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我吃了!你外祖母也恼了,叫我这段时间别再回来,不过好在我已经想出了应对的法子,她们便是恼我也不会太久。” 苏婵眼神飘忽,低声道:“表哥若是知道这事,怕是也要恼了咱们的。” 秦氏心思在别的地方,没注意到苏婵的不对:“苏婳肯定要在你祖母面前告状!咱们现在要应付的是你祖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说起苏婳,苏婵恨得要命:“女儿方才打听过了,事情就出在二表妹身上,若她能机警一些发现苏婳是装晕的!就根本不会叫苏婳寻着机会逃了去!还有那个迷晕苏婳的丫鬟!她怎么这样蠢笨!” “到了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还是相信如何善后才行,你祖母那关可不好过!” “今日苏婳闹事,女儿的名声怕是会在京中一落千丈。” “放心,母亲会尽量想办法帮你遮掩,这京里的风一阵一阵的,总会过去的。”秦氏握住了苏婵的手:“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待着,先别出门,等风声过的差不多了再说,至于你祖母那里,我自有办法周旋。” 苏婵纵心有不甘也只能点头,刚与秦氏转身就看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夫人!不好了!刚才有个大夫说六姑娘中毒了!老夫人火冒三丈!看样子怕是要出大事了!” 秦氏闻言冷笑:“中毒?中的哪门子毒?她不是会医术吗?这又是想使什么阴谋诡计!” “母亲,那苏婳诡计多端,您可得做好十足的准备。” “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137章 暗戳戳的穿小鞋 等秦氏出来,苏老夫人已经带着苏婉苏婳回了苏家。 苏老夫人在花厅内正襟危坐等着秦氏,苏婳和苏婉各自回房歇着,二房里王氏从苏婉口中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眼珠一转,立刻往花厅去了。 “母亲,大嫂还没回来呢?”王氏明知故问,趁着秦氏不在,暗戳戳的给她穿小鞋:“要说大嫂可真是的,那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小辈呢?母亲您消消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自从秦氏被暂时夺了中馈之权后,王氏就一直惦记着怎么才能说服苏老夫人让自己执掌中馈,现如今好不容易又逮着了秦氏的痛处,她自然是要来踩上一脚的。 苏老夫人把王氏那点小心思看看的彻底,暗道这两个嫡子媳妇真是一个都不让她省心!若是平时她定然不会留王氏在此,但今日…秦氏近来仗着秦家的势头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用王氏挫挫秦氏的锐气也好! 她叫王氏坐下,又问林嬷嬷:“老爷还没回来?” “小厮去请了,估计快了。”林嬷嬷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阵窸窣,秦氏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进来。 苏老夫人面色不善,王氏阴阳怪气道:“呦,大嫂好大的架势,来见母亲带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秦氏瞥了她一眼,没搭理:“今日我娘家生了些变故,想着母亲必定是有话要问的,便索性将今日前去秦府的丫鬟婆子都带来了,方便母亲过问。” 她反客为主,一副坦荡模样。 可在座的没有傻子,她带来的这些丫鬟婆子都是她的人,就算盘问也没结果。 苏老夫人眼皮微微耷拉着:“苏婵呢?” “婵儿身子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秦氏面色平静,她可不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来这挨训。 苏老夫人见她竟然没有半点愧疚惶恐,心下微寒,直截了当问道:“我问你,今日的事情是谁的主意?” “媳妇不明白您的意思。”她是秦家的主母,婵儿是秦家的嫡女,只要她和婵儿不认,就不信苏老夫人真能把手真到秦家去查! 事实上,秦家的事情苏老夫人的确无法插手,但这并不代表她拿秦氏毫无办法。 “如此说来,今日秦府发生的事情与你二人无关。” “是。” “婳丫头中毒一事,你亦不认?” “媳妇更不懂您这话是何意了,六姑娘从未在我身边养过,她中毒与我何干?虽然母亲喜欢我这个媳妇的,但您也不能什么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再说难听些,六姑娘擅医理,动些手脚嫁祸于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秦氏巧舌如簧。 她做过的事情尚且不会认!更别提她没做过的事情了! 但她忽略了一点,她今日策划已经暴露,不管她认不认,在别人眼里,这件事情就是她做的,下毒之事亦然。 苏老夫人看着秦氏,半晌过后,忽然道了句:“既然如此,你先回去。” 秦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王氏更是讶然:“母亲……” 第138章 背叛,原谅 “都回去。”苏老夫人沉下面色。 秦氏拿不准苏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继续留下去对自己无益,王氏没看着秦氏的热闹,悻悻而去。 二人离开不久,林嬷嬷便得了消息:“老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把三姑娘悄悄带来了。” “嗯。” 苏婵提裙进屋,心下有些惶然,她刚回屋还没等坐下,下人就绕着路将她带到了这里。不知方才母亲都说了些什么,若祖母问起来,她又该如何应对。 意料之外,苏老夫人面色还算和蔼,叫她坐下。 她只敢挨着半个凳边:“祖母。” “祖母问你,今日的事情是你母亲的主意?” 苏婵心下一凛,暗道果然。 她怕自己与秦氏之言对不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转念一想,如果祖母真的从母亲那里问出了什么,就不会叫她来问话了。 “母亲向来仁善,怎会做那种事情,应该只是误会。” 就是这瞬间迟疑,已经叫苏老夫人看了个通彻。 “婵儿,你自小就是府里最聪慧的那个,祖母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是咱们苏家的嫡女,在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咱们苏家的脸面。” “今日这事闹的不小,难免传出些风言风语,祖母要知道此事是谁的主意,才好定下决策,若此事并非你或你母亲所为,祖母便不再追究,可若此事与你二人有关,祖母自然要出手截断了消息,保全苏家颜面。” “人这一辈子没有不犯错的,做长辈的也没有什么是原谅不了晚辈的,婵丫头,你要是连祖母都瞒着,可就真伤了我的心了。” 苏老夫人声音温和,苦口婆心。 苏婵本来已经想好了绝对不认,但是苏老夫人的话句句都说进了她的心坎。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出现问题,方才母亲说让她在家里安生的待一阵,等过了风头就好,但若是祖母愿意出手相助,她便不用缩在屋里躲着! 可这样一来,母亲她…… 苏婵在心里快速衡量了一下,忽然跪在了苏老夫人面前:“祖母,我并非有意瞒您。” 林嬷嬷扶起了苏婵,苏老夫人道:“好孩子,起来说话。” 苏婵愧疚垂首:“孙女之所以不敢对您说出实情,一是因为我不想母亲被祖母责罚,二是因为我由母亲亲自教养,她若是做错了什么,自然会累及我的声誉,孙女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害怕这事情传出去叫吴夫人对孙女心生不喜,悔了这门亲事。但祖母这番话令我醍醐灌顶,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你今日在花园里说出的那番话,也是你母亲教的?” “不是,孙女今日见表姐妹们面有异样,以为受害的人真的是六妹妹,害怕被人知道此事,一时情急并没想到那么多,却不想弄巧成拙,是孙女的不是。” “你母亲如此心狠,你为何不加以劝阻?” “孙女先前对母亲要做的事情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必然会拦着的!今日孙女知道此事后也极为内疚……六妹妹今日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孙女愿意替母亲给六妹妹磕头赔罪,以求六妹妹的原谅。” 第139章 再留不得 苏婵说着说着,泪眼朦胧:“近来六妹妹在京中风头无几,母亲心里不爽快,这才一直想岔了,而且今日真正受害之人乃是我母亲的亲侄女,外祖母和舅母已经教训过母亲了,还请祖母看在母亲为苏家操劳多年的份上,从轻处罚。”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没来得及为自己遮掩,祖母对今日的事情心里定然是有数的,哪怕母亲不认。 既然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她不如将事情推脱干净,否则她在祖母心中难免会落个不知轻重,朋比为奸的印象。 苏老夫人听完这一席话,什么都没说,只盯着眼前这个姑娘看。 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不认得苏婵了。 她是故意诱导苏婵说出实情,但她未曾料到苏婵会将事情都推到秦氏身上,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今日婉丫头说是苏婵将她叫过去,才叫婳丫头落了单,说这里面没有苏婵的参与,她不信。 见苏老夫人不做声,苏婵心里有些慌张。 “我知道了。” 苏老夫人语气平静,叫苏婵摸不透心思,她试探道:“那母亲她……” “为了保全你的颜面,今日的事情我可以不大动干戈,但是你这个做女儿的也该时常规劝,莫要你母亲再想岔了。” “孙女明白,且保证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回去歇着。” 苏婵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出门时掌心湿润,径直去了秦氏屋里。 秦氏也已经得到了苏婵被苏老夫人叫去的消息,见她回来便问:“你祖母叫你去问话了?” “是,祖母对孙女说母亲已经招认了所有事情,但是女儿想着母亲定然不会轻易认下,便咬准了母亲没做任何危害六妹妹的事情!母亲也得小心些,可千万别被祖母的人诈了话。” 未免秦氏知道她做了什么,苏婵先下手为强。 “我道她怎么轻易将我放了回来,原来竟是将主意打在了你的身上!”秦氏真是恨极了那个该死的老太婆!自从她嫁到秦家,那个老不死的就一直待她不好!如今只是抓着了这点小事,竟然没完没了! 那苏婳不过就是个贱种罢了!别说她今日没得手!就算苏婳真的死了也只是一条贱命!那个老不死的难道还想让她赔吗? “母亲别生气,如今六妹妹得脸,祖母自然……” “这个小贱种!早知道我就该早早的把她掐死!”秦氏恨得牙痒,更怜惜自己的女儿无人依靠:“你那父亲也是个靠不住的!不过婵儿你放心,只要母亲在一天,就断然不会叫人越过你!” “母亲待女儿最好了……”苏婵抱紧了秦氏:“女儿一定会永远陪着母亲,也不叫旁人欺负母亲的!”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想着其他事情。 今日在秦家,外祖母和舅母姨母们看见苏婳时的眼神她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好在近来母亲不会和舅舅家那边的人联系,那件事情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但是……苏婳此人实在狡猾,无论如何也再留不得了! 第140章 太便宜她了! 主屋里,林嬷嬷打发走了小丫鬟,转身恭敬的对苏老夫人道:“老夫人,老爷还是没回来。” “官做的不大,主意倒是不小!他又去了何处?” “听说大老爷正在戏园子里头看戏呢。” “纳进来个唱戏的不够,还天天往出跑,真是……”苏老夫人气的心颤,林嬷嬷紧忙帮她顺气,过了一会才缓过来,她问林嬷嬷:“依你看,该如何处置秦氏。” “老奴不敢妄言,不过想必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最是容不得残害血脉这种事情,若非她太过善妒,这大房也不至于连个男丁都没有!” “老夫人消消气。” “近来我常受先祖托梦,遥感不孝,奈何身体不适,便由大夫人代我抄写经书,以慰先人。” “是。” “白马寺是个清净的地方。” “老奴明白。” 林嬷嬷领命出去,苏老夫人倍感疲惫的长叹了一口气。 —————— 秦氏冷眼看着林嬷嬷:“老夫人凭什么罚我?” “大夫人这话说错了,为祖先抄经乃是孝举,您怎能说是责罚?” “在哪里不能抄经,怎就非要到白马寺去?” “先前夫人说心诚则灵,将蒋姨娘和六姑娘送了出去,成效显着,您瞧,老夫人近来身体的确康健。” 一句话把秦氏堵的哑口无言。 先前秦氏借着为苏老夫人祈福的手段把苏婳和蒋姨娘撵到了外头,这次苏老夫人用同样的借口叫秦氏去白马寺抄经,明显是在恶心秦氏。 但是秦氏偏偏又不能反驳,否则不就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先前是故意磋磨苏婳母女二人? 她青着脸:“我近来身子也不舒服,怕是不便赶路。” 大房里这些姨娘都不是吃素的,她若离开必然会有人借机生事,更别提她现在没了中馈之权,那王氏必然也是要兴风作浪的! 若是往常,她还可以去寻娘家撑腰,可如今……秦氏实在没了底气。 林嬷嬷像是没听见秦氏说话一般:“夫人尽早收拾好东西,老奴这就为您去备马车,免得晚上还要赶夜路。” 说罢,她转身就走,秦氏气极!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氏被苏老夫人撵去白马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个主子耳朵里头。 王氏幸灾乐祸,心思顿时活泛:“这大嫂晕倒了还被母亲派人抬进了马车,看来是真的被母亲恼了……如今府中只剩下我一个嫡子媳妇,这中馈之权怕是迟早要落在我手里的!” 苏婵对外称自己受了惊吓起不得床,默不作声。 苏婳得了消息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木香愤愤不平: 周嬷嬷给她解释:“夫人到底是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且不说她没犯七出之条,便是犯了,老夫人和老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她休弃,毕竟府里的姑娘都到了待嫁的年岁,老夫人总是要为姑娘们考虑的。” 木香还是替自家姑娘委屈:“夫人心思这样恶毒,只是罚她抄经了事,未免太便宜她了!” 第141章 闺名绾绾 周嬷嬷笑笑,没将话说的太深。 大夫人如今不在府中,便再不能对家里的事情插手,姑娘行事方便许多,再往深想,大夫人若在庙里偶然风寒撒手人寰,也是可能的。 “后宅之事不就是这样,为难女子的总是女子,每家养尊处优的老夫人都是当年的胜者。”苏婳道:“木香,你可知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最在乎的是什么。” “自然是自己的儿女。” “知夏,将你今日看见的说出来。” “是。”知夏特意关了门窗才道:“婢子今日按照姑娘的吩咐偷偷去了前院,打听到了秦公子所在,又趁秦公子单独一人时谎称自己是三姑娘身边新来的婢子,将那封信给了他。” “秦公子看见了物件并没怀疑,看了一眼便收进了怀疑,面上笑意极浓。婢子还按照姑娘的吩咐特意看了一眼秦公子腰间的钱袋,上面的绣花的确和三姑娘送您那张帕子的针脚很像。” 屋里的人听完,顿时面露了然。 如果秦公子和苏婵之间没事,收到了这种信肯定会立刻毁掉,亦或是面露诧异,但他却笑着宝贝似的将信与帕子揣进了怀里,说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事,谁也不信。 “什么?”木香吃惊的捂住了嘴。 大姑娘可是跟吴家公子订了亲事的!她怎么还能…… “嘘。”苏婳对木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如今她已经确定,原身就是知道了苏婵和秦公子的私情才丢了性命的,她刚回府时苏婵特意让人带着帕子来试探,想来当初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 或许原身惹怒秦氏被撵回去,亦是苏婵的手笔。 林嬷嬷问:“姑娘是想将此事公之于众?” 苏婳摇头。 姐妹之间或许不能一荣俱荣,但若是苏婵传出德行有亏的名声,定会影响苏府的女儿们婚嫁。 此生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出真相,为父母报仇雪恨,儿女之情她不再想,也不敢信,更没想过要嫁人,但是苏婉真心待她,她不能不为苏婉着想。 既然苏婵与那位秦公子这般情深意切,那她不如成全了苏婵。 林嬷嬷微笑,在心里点了点头。 知夏问:“那姑娘的意思是?” “苏婵与人订亲却还不安分,定然是对吴公子体弱一事很不满意,而秦公子少年有为,又得了六皇子青眼,她对其倾心再是正常不过。” 木香纳闷:“姑娘怎么又为三姑娘说起话来了。” 苏婳垂眸,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三姐姐可曾想过,若有一日秦公子被六皇子抛弃,她又该何去何从。” 木香一下子明白了,她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榆木脑袋,觉着自己可真是给姑娘拖后腿了!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关系,虽然她不聪明,但是姑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总不会出错的! 靖王府中,萧阳正与门客议事,尉迟亓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将萧阳唤到一旁:“我帮你打听到了,沈大姑娘的闺名是绾绾二字。” 第142章 王爷看上苏六姑娘了 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绾绾。 萧阳默念一声,心底泛起淡淡涟漪,抬起凤眸看向尉迟亓:“你怎知道我在查。” “墨竹查不到就求到了我这,你们这是商量什么呢?”尉迟亓说着相熟的和门客们打了个招呼。 “收网。” “啧,哪条肥鱼又被你给盯上了?” “玄城王氏。” “你真把人找到了?那苏六姑娘没骗人?” 尉迟亓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萧阳淡淡瞥了他一眼:“无聊。” “不是,这怎么几天没见你就把人找着了?要是萧允言知道鼻子还不得气歪了?” 萧阳道:“只是寻到了人,东西不一定在他们身上。” “管他在不在呢,实在不行就拿王氏族人交差,谁也不会说你办事不利。” “不可。”萧阳正色:“我承诺过苏姑娘,会保王氏族人平安。” “”尉迟亓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萧阳一眼。 “还有事?” “本来有事,现在没了,我不跟脑子不清楚的人说话!”尉迟亓知道萧阳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哪怕他不赞同萧阳的想法也不会多劝。 萧阳也没留他,重新落座与门客议事。 墨竹出门送尉迟亓,尉迟亓一边走一边嚷嚷:“你家王爷怎么回事?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框给挤了?” “我说尉迟公子,您还是小点声。”墨竹看看左右侧目的下人:“其实不光是您,就连小的都觉着王爷最近有些奇怪,却是说不上来在哪处。” 尉迟亓一琢磨:“是不是奇怪的事情都有关那苏六姑娘?” “您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那苏六姑娘才多大年纪?你家王爷这一把年纪” 尉迟亓啧啧两声,抽出腰间挡住了脸:“简直是没眼看。” 墨竹不乐意听这话了:“王爷今年也才及弱冠。” 尉迟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得开了花。 墨竹纳闷:“公子笑什么?” 尉迟亓没敢说,强忍住笑,扔下一句话大步昂首出了王府:“那小姑娘倒是生的好看,你家王爷若愿意等人家两年,倒也使得。” 墨竹呆在原地,脑子里一团雾水。 王爷真看上苏六姑娘了?尉迟公子怕不是在忽悠他? 秦氏被苏老夫人发落,这府中最解恨的当属李姨娘,只是痛快之余,她又难免为自己那未曾出世的孩子感到伤心。 春红与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李姨娘忙擦了眼泪。 “姨娘安好。”周嬷嬷笑着进屋,将一盒药丸交给了李姨娘:“这是我家姑娘新制的药丸,乃助孕之物,夫人如今离府,蒋姨娘又在禁足,姨娘大可趁着这段时间笼络住老爷的心,早日怀上麟儿。” 李姨娘却有些担心:“大夫说我刚刚小产,不宜再孕,否则身子怕是承受不住。” “姨娘放心,我家姑娘考虑周全,您只要按时服药,补好了身子,这再孕定然不会影响您的身体。” 周嬷嬷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苏浅青走了进来,狐疑的盯着周嬷嬷:“你是谁?” 第143章 私生之女 李姨娘和苏婳表面上走的一直不亲近,忽然被撞破周嬷嬷在自己屋里,李姨娘有些慌乱。 周嬷嬷镇定的回话:“老身是六姑娘屋里的嬷嬷,受姑娘吩咐,来给李姨娘送些补身子的药。” 苏浅青关切的问:“你哪里不舒服?可是又腹痛了?” 李姨娘摇摇头,轻笑:“都是些女人家的病,妾身不方便跟大夫说,听说六姑娘懂些医术便请她帮忙看了。” 苏浅青不曾怀疑,对周嬷嬷道:“既然东西送到,你就先回去。” “是。” 李姨娘把药交给春红保管,回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拿了出来,苏浅青却道:“都收起来,我没心思吃。” “老爷脸色这么这样难看?” “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辉云堂!我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命官!他们竟然……”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苏浅青心里气愤极了,又不想在爱妾面前丢脸,只道:“罢了,不说这些。” 李姨娘提裙坐下,柔声细语:“依妾身薄见,老爷倒是也不用继续追查了。” “此话怎说?” “老爷是还不曾听说今日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李姨娘看着苏浅青的脸色,将秦氏的事情说了。 苏浅青听完皱紧了眉头,对于秦氏受罚没有丁点触动。 当年他看上了秦氏的容貌和性情,硬是反对了苏老夫人的安排,非要娶秦氏不成!起初两人也过了一段甜蜜日子,可是秦氏逐渐变了。 不仅对他管东管西,还总是反对他纳妾!一点身为主母的肚量都没有!如今竟然还想害他的女儿?要是真叫秦氏得手!他将来拿谁去联姻?简直太不像话! 现在她被撵去寺里待着也好!省得总在他耳边劝来劝去,三句话不离叫他上进!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怎么上进?有那个闲工夫!他还不如溺在温柔乡里!也不枉今生来这世上走一遭! 李姨娘没在苏浅青脸上看见不满,又说道:“夫人近来对六姑娘三番两次的动用手段,想必相处那事……”她说到这忽然闭了嘴:“妾身多嘴。” 苏浅青转了转眼珠,松了口气。 如果当初那事也是秦氏干的,也就是说人家不是冲着苏府来的,他的安全无虞!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懒得继续追查了! 今天府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倒也难怪母亲跟催命似的催他回来! “对了!母亲今日派人叫我回来!我忘了过去!”苏浅青一拍脑袋,匆匆起身。 “老爷先去,妾身等您。”李姨娘体贴的将苏浅青送到门口,脸上一直挂着柔顺的笑意,直到苏浅青转身离开,她的笑逐渐冷淡。 本来她是想告秦氏一状,让苏浅青对秦氏更加不满,却不曾想到他身为一个父亲,听到自己的女儿差点被害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想着自己那可怜的孩儿,她心里愈发冰冷,对六姑娘更是多了些怜惜。 想起苏浅青之前醉酒对她说的那件事情,李姨娘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得守口如瓶才行!六姑娘本来就够可怜了,千万不能叫她知道自己当初只是个私生女。 第144章 绢花 再晚些时候,府里忽然传出了苏婵卧病在床的消息。 屋里,苏婵思来想去对陈嬷嬷道:“嬷嬷,你明日亲自去秦府一趟,告诉外祖母我母亲被撵去寺里的事情,还有,你记住,我是因为对表妹内疚才病倒的。” “老奴明白。” “管嬷嬷没跟母亲一起去?” “没有,只有许嬷嬷跟着去了。” “你寻个机会把管嬷嬷叫来,我有事情吩咐。对了,明日若是表哥问起我来,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姑娘放心,老奴心里都有数。” 苏婵点了点头,心里累极了。 她没想到祖母竟然丝毫不顾母亲的颜面,就这么把母亲撵去了庙里! 眼见着母亲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但她不能坐以待毙!苏婳必须死! 还有舅舅家的人,她必然不会让舅舅家的人恼了自己,特别是表哥! 苏婵这一病就是整整两日,所有明眼人都看的明白这病是怎么来的,没人戳穿,但也没人在乎。 苏府里并没因为秦氏的离开和苏婵的病倒有任何不同,唯一值得念叨念叨的,是承平长公主派人来给苏婳送了一回糕点,说是回礼。 这日阳光明媚,木香把屋里的被子抱出去晾晒,回来时手上掐了两朵花:“姑娘您闻闻,这花儿能不能用来做香膏?” 苏婳接过来闻了下:“味道太浓,不好。” 木香有些失望,苏婳想把花插在木香发上,却见她头上戴着一朵没见过的绢花。 “你这绢花挺好看的。” “是知夏姐姐送婢子的,听知夏姐姐说她爹前几日遇着了个老乡,带着他悄悄在府外做事,每日都能额外赚十个铜板呢!她爹昨日里给她买了对绢花,知夏姐姐就送了我一只。” 府里的奴才为了养家,偷着趁闲暇时候在外面做事是常见的事情,苏婳听了没多想,只点点头道:“我过些日子寻个机会跟祖母讨个院子,再把知夏的爹娘调来咱们院里做事,他们便不用这样辛苦了。” “姑娘最是心善,知夏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对了!您今日能喝解毒的药了?” “能。”苏婳笑着将花插在木香发间,又给自己看了下脉象。 其实之前她服解药已经把毒素祛除了大半,但是她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事发前特意吃了能使脉象紊乱、以假乱真的药,这几日药性基本没了,她也能把毒根完全去干净了。 “三姑娘那里没什么动作?” “只叫陈嬷嬷去了秦家一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不过姨娘那边倒是有点动静,这几日姨娘心情不错,时常夜半三更的哼着歌。” 苏婳心里清楚,蒋姨娘高兴多半是因为秦氏落难而幸灾乐祸。 苏婵叫陈嬷嬷去秦家是什么目的她也大概猜的出来,如今苏婵假装生病,没法出府,与秦家公子一时半会没有相处的机会,她试探苏婵的事情也不会露馅。 再说,就算苏婵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她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不差这点。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萧允言,想要离间他与秦家公子之间的关系轻而易举。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得好好撮合撮合苏婵与秦家公子才行。 第145章 王氏安卿 当天傍晚,苏婳刚要入睡就听见窗框被人敲响,木香警惕的摸到窗边:“谁?” “是我。”是女子声音,木香听了便道:“姑娘,靖王爷的人又来送消息了。” 苏婳颔首,木香才打开窗户,将窗台上的信封拿了进来,还不忘往外看了一眼,回来道:“姑娘,那位送信的姑娘动作可真快,这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人了!” “世家都有自小培养的暗卫,更别提皇家之人。”苏婳见惯不怪,不过萧阳每次派来给她送信的都是女子,从此处可见其细心之处。 “您快看信!” 苏婳看见信件,面色略有凝重。 前几日知夏的弟弟就传了消息回来,说看见有人进了镖局不久就出来了,随后镖局里的人紧跟了上去,他本来也尾随了,但是很快就被人甩开了。 自那时起,她就对王氏一族的事情有了数,现在这信件的内容确定了她的猜测。 王氏一族避祸多年,如今被朝廷的人发现,还不知将来要面对什么,如今她只希望萧阳能信守诺言,将先前答应她的事情一一兑现。 说实话,苏婳并不完全信任萧阳,但至少如今寻到王氏族人的不是萧允言,她还能赌一次。 这一夜苏婳几乎没怎么合眼,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初父亲和自己说过的有关王氏一族的事情,以及自己与王氏族人见过面说过什么。 她如今换了一副面容,想要取信王氏族人很难,必须得将所有细节都准备好才行。 翌日清晨,苏婳早早就起了,特意嘱咐了周嬷嬷几句才用早饭。 周嬷嬷道:“若事情如苏姑娘所计划,王氏族人对姑娘来说是很大的助力。” “我有些纠结,一方面想要借力于王氏,另一方面又不想让王氏再进入漩涡,也不知道现在我将王氏一族牵扯出来,于他们来说是福是祸。” “这是姑娘唯一能抓住的机会,若此事换做夫人来做抉择,必定会姑娘相同。” 苏婳没再说什么,怀着满腹心事再次踏入布庄。 这次守在店里的是一个长相英气的女子,苏婳通过她的声音认出了她就是来给自己送信的人。 “苏姑娘这边请。” “有劳。” 苏婳提裙行至二楼,在熟悉的地点看见了一身玄衣的萧阳,却不见王氏族人。 姑娘家今日穿了身檀色衣裳,发丝柔顺,唯眉眼间略有些憔悴。 萧阳收回目光:“苏姑娘可做好了准备?” 她没有回答,反问:“敢问王爷是何时找到王氏族人的?” 这是试探,若他加以欺瞒,她亦会有所保留。 “下属几日之前发现了王氏族人的踪迹,又跟了几日,截至昨日共寻到三人在京。” 萧阳的回答和苏婳掌握的基本相同,她又问:“其中可有一人名叫王安卿?” 王安卿便是曾经来吊唁过她父亲的人,也是她唯一还算熟悉的王氏族人,若有他在,她行事会容易几分。 在她希冀的目光中,萧阳摇头。 第146章 沈姑娘还活着 苏婳的心微坠,先前听到萧阳说路上有小童问话,她心里隐隐有些欣喜,以为王安卿在京中,这样一来她的事情好办很多,但这也没什么,她掌握的信息足够,换做是其他的王氏族人,她同样有办法说服。 萧阳看清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道:“他们不承认自己姓王,亦无名安卿之人。” 苏婳一愣,暗道这人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墨竹是见过那三人的,特意提醒:“苏姑娘,那三人早有串通,我们未曾寻到突破。” 她听了有点紧张:“没用刑?”以王氏族人的心气,若被人动了私刑,别说她在这游说,就算是她父亲来了估计也难叫人开口。 “没有,王爷吩咐过,对王氏族人要以礼相待。” 苏婳松了这一口气,桃目微抬看着面前这位面无表情的王爷。 从前的她以为他凶残暴力,冷漠无情,如今看来,他反倒是个守诺的。 “他们人在何处?” “三楼,小的给您引路。” 苏婳闻言眸光轻轻掠过萧阳,刚想说话便听他道:“苏姑娘请便。” 他稳坐如山,没有丁点要随她过去的样子。 果然,萧阳就是萧阳,这揣测人心以及做事的度量非常人所及,难怪曾经萧允言在他手下几次吃瘪,若这次的事情换做是萧允言来办,他必然会跟着她,让她的一举一动完全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多谢王爷。” 姑娘家微微欠身,再抬头时眉眼间有着一丝彷徨,但更多的是他熟悉的坚定。 看着她随墨竹出去,萧阳袖中手指微动。 墨竹带着苏婳上了三楼,脑子里想着的全是那天尉迟公子对自己说的话。今日本来王爷不用亲自过来的,但王爷却一早便准备好了……难不成尉迟公子说的都对? 想到这,他悄悄的回头看了眼苏婳,苏六姑娘生得的确娇俏可人,再想想先前太后娘娘替王爷相看的那些姑娘……难不成自己王爷不喜欢端庄的? 胡思乱想间,墨竹停在一个房间前:“苏姑娘,到了。” 苏婳呼吸变慢,一目不错的盯着缓缓打开的房门,待看见里面之人后,方才那一分彷徨瞬间消失不见。 屋里,王氏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其他二人面容气愤,唯有王安卿诧异的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越过苏婳走到前头:“各位有礼,近一年未见,安卿先生一切可好?” 那二人听见周嬷嬷唤出了王安卿的名讳皆惊讶不已,王安卿皱紧眉头,想着周嬷嬷既然都来了,那他们的身份想必也瞒不住了,便干脆表明身份:“周嬷嬷?你怎么会同这些人在一处?可是同我们一般被胁迫而来?” “先生误会了,老身这次是同我家姑娘一路前来。” 王安卿眼中出现喜色:“沈姑娘真的还活着?” “请各位稍安勿躁,稍后老身会为各位解释。” 苏婳看向墨竹,墨竹道:“王爷吩咐过,可让苏姑娘单独在内,小的会走远些。” 门窗紧闭,王安卿狐疑的看了眼苏婳,在看见她腰间坠着的那块墨玉后,目光猛地一变:“这位姑娘是?” 第147章 易容之术 众目睽睽之下,周嬷嬷恭敬的走到苏婳身后。 苏婳对三人轻施一礼,开口便直奔主题。 “那年中秋,安卿先生约家父在同门镖局见面,我随家父同行,那是第一次面见先生。” “先生知晓我在自学王氏医术,问我可有疑问,我那时年月尚小,思想简单,便问先生,人活着是因为有心肝脾胃血脉滋养,树木又没有五脏六腑,为何也会活着?先生回答,人有五经六脉,树木同样有万千经络,人食五谷,树木受雨水浇灌,无何不同。” “我又问,先生说人与树木无何不同,那为何人会生病,树木却不会?先生答,人会言语,能清晰描述自己的病状,其实树也会,只是他们不会说话,无人关注罢了。” “那次相见之后,我回家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树的确会生病,也的确会通过自己的变化告诉别人。” “第二年相见我对先生说了此事,先生夸我好学,父亲说我是小孩子胡闹,白白浪费先生之间,先生却笑着问我,是否愿意同您学医,我高兴极了,央求父亲同意,也与先生约好了时间,但因家父出征,我要陪伴母亲而耽搁了。” “却不料想世事多舛,父亲此次有去无回,后来父亲出殡那日,我曾看见先生亲自前来吊唁。” 说起曾经,苏婳脑海中满是父亲看向自己时慈爱的笑,便是再不想在人前失态,也难免湿润了眼眶。 王安卿当初能用这段话来试探苏婳,便说明他对这段对话是记忆深刻的!而他与沈将军见面更是秘密至极!绝对不会有外人知晓! 他不免讶然:“你是……沈姑娘?” 苏婳微微颔首:“安卿先生,好久不见。” 王安卿目光紧盯着苏婳的脸,忽然道:“敢问沈姑娘可是动用了易容之术?” 易容之术乃是绝学,在江湖上失传已久,苏婳想着与其对他们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还不如顺势颔首应下。 “易容之术?”其他二人吃惊不已,问王安卿:“你确定她真的是沈姑娘?” 王安卿点头:“我与沈姑娘虽只有两面之缘,但因为本身作为大夫善于观察,对沈姑娘的肢体习惯有些印象,如今沈姑娘虽然面容完全与从前不同,但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二位,她就是沈姑娘。” 络腮胡子听完先是给苏婳行了个礼,又急切问道:“如此说来,沈将军的死是真的有异?” “按照我现知的内容推断,父亲和母亲的确都是被害而亡,我如今改头换面,为的也只是不被那凶手害命而已。” 另一人也不假思索:“沈姑娘有什么用的到我们王氏一族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等必义不容辞!以命相报!” “先生言重。”苏婳道:“我这次找到你们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我为了查清父亲之死,现在与靖王爷有所约定,其中有些关于王氏一族的事情需要问一下各位,还希望各位能看在家父的薄面上告知,当然,若是各位有所难处,我亦不会强求。” 听到事情有关王氏,络腮胡子和中年男子相视一眼,齐齐看向王安卿。 第148章 生疑 王安卿想都没想,便道:“当年我们全族百余条性命承蒙沈将军才得以保全,既然沈姑娘有难,我们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多谢,只是一会见了靖王爷,还请各位唤我苏姑娘。” 周嬷嬷解释道:“如今姑娘的身份是户部侍郎苏浅青苏大人庶出的六女儿,至于我家姑娘之前的身份,还请各位帮忙保密。” “好。”王安卿应下,回身对二人言语几句,便随苏婳下楼去了。 屋外,墨竹看见王安卿恭敬的随苏婳出来,一点都不惊讶,经历了数次的不可置信后,就算这次王氏族人出来管苏六姑娘叫祖奶奶,他都觉得正常的很。 待人被带进屋里,萧阳深深的看了苏婳一眼。 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面容不变:“安卿先生,这位便是靖王爷。” “在下王安卿,见过王爷,方才苏姑娘说王爷寻我等来是有事要问,既然苏姑娘开口,我们必将如实相告。” 此人年岁二十有余,但看言行举止,他在王氏一族中地位应该不低。 “王先生请坐。”萧阳命其他人离开,同样看门见山,不多半句废话:“当年沈将军奉皇命前往玄城,所为的是玄城内一宝物,本王想知道,那宝物是否被王氏族人带走。” “没有。”王安卿似乎早就料到萧阳会问此事,不见惊讶,断然否认。 “本王对王氏一族多有敬重,亦无意为难各位。”萧阳一双俊冷的凤目始终盯着王安卿的双眼:“不瞒先生,圣上已经再次下令寻找玄城宝物,当年存活下来的王氏一族如今已经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若王氏继续守旧,怕是会遭受灭门之祸。” 苏婳也道:“我可以替王爷作证,如今在查此事的并非王爷自己,我之所以会帮助王爷寻到各位也是因为想要保全王氏一族,若沈大将军在世,必然也会同我一样做下这样的决定。先生信我, 靖王爷乃可信之人。” “这……”王安卿面露犹豫,却是松了口:“事关重大,我还需请示族长再说。” 这口改的多少多点太快,苏婳下意识看向萧阳,正好对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心下紧张,正想着该如何帮王安卿找补,忽听萧阳道:“不急一时,先生请便。” 苏婳是惊讶的,摸不清萧阳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此人绝对不好糊弄,她都看出了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被蒙混过去。 不想王安卿面色如常,起身道:“多谢王爷,对了,在下还有一事想问苏姑娘,不知苏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他在对苏婳说话,目光却在看着萧阳。 此时此刻,苏婳忽然看明白了些东西,王安卿先前能察觉到不对从镖局离开,说明他不是大意之人,而方才那处纰漏,或许是他故意做出来的,至于目的……怕是便为了这“借一步”。 苏婳先是看向萧阳,见他点头,心下微微有些紧张。 王安卿不惜令萧阳对他生疑也要说的是什么话? 第149章 萧阳生气了 王安卿与苏婳走到窗边,将声音压的不能再低:“苏姑娘如今处境如何?” 苏婳同样低声道:“先生放心,如今我处境尚可,但靖王爷真的不曾为难我。” “方才当着靖王爷的面,我有些话不便多说,其实当年沈家什么都没从玄城带走,这点沈将军应该比谁都清楚,苏姑娘若真想寻到那物件,不如仔细想想当年将军都带回了什么。” “先生是说……” “王氏一族经不起风雨,更不敢再将祸因握在手中。” 苏婳正色:“还请先生赐教。” 王安卿这次才真正犹豫了一下,方道:“不知苏姑娘是否知道,当初沈将军随医书带回来的不仅只有一套医书,还另有一张羊皮画卷。” “既然当年族长将东西交给了沈将军,那物件自然任由姑娘处置,可姑娘千万要想清楚,既然当初沈将军没将东西奉上,苏姑娘应该明白其中轻重。” 苏婳总算明白王安卿为什么会单独对自己说这些了,羊皮画卷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此事实在出乎她的认知:“先生的意思是,当初家父向皇上谎称未曾寻到宝物一事,乃是欺君?” 王安卿摇摇头:“其中缘由太深,我不便多说,姑娘若能寻到那羊皮画卷,也定会明白将军苦心。” 她点点头,难免担心:“多谢先生告知,但先生此番动作怕是会惹靖王爷怀疑。” 王安卿却道:“无碍,我信得过苏姑娘。” 苏婳微怔,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之所以对她说出这番话,是想让她做这个做决定的人,至于她的决定所导致的一切后果,他愿意承担。 “多谢先生信任,我……需仔细想想。” 苏婳心里真的很乱。 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按照王安卿的说法,当年皇上派父亲剿灭玄城的原因是圣上想要得到一样宝物,王氏族人害怕引火烧身,将东西交了出来,父亲得到了那宝物,但是没上交给圣上,而是自己藏了起来。 按照她对父亲的了解,那件东西一定会危及圣上,亦或是更深的东西,父亲心知自己无法阻止,才会冒着欺君之罪瞒下来。 既然父亲不愿将那东西交给皇上,她若将东西找出来交给萧阳,父亲在天之灵怕是不会安息。 可若她不这样做,先前她算计好的一切将成为泡影,她与萧阳的约定就此停止,她想查的事情也就无从可知,其实她自己去查也不是不行,只是按照她如今的处境,还不知要多久。 随着时间推移,当初的事情只会越来越难查,更别提苏府被烧毁,也不知那件东西是否还能寻到。 她眉目纠结,王安卿又道:“无论苏姑娘做出什么决定,王氏一族绝无怨言。” 他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犹如一汪清泉,令她茅塞顿开。 她忽然走向萧阳:“臣女斗胆,请王爷再允诺一事。” 萧阳看向她,似乎早有预料。 “若王爷寻到想要的东西,一切自然是好,若那物件不在,也请王爷不要为难王氏族人。” 王安卿立刻阻拦:“苏姑娘,你这……” 她摇摇头,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理所应当,哪来的那么多绝无怨言,当年的恩情再大,那也是她父亲留下的,这次是她主动引王氏出现,便不能让王氏因为她的缘故出现任何差错。 萧阳看着她,向来平静的目光起了几丝波澜:“苏姑娘可还记得你我当时的约定?” 第150章 她想自私一次 “自然记得,我会尽力而为,唯一的请求便是王爷……” “既然记得,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萧阳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这是苏婳第一次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他真实的情绪。 他似乎隐隐有些……生气? 生气?这倒叫苏婳有些摸不清头脑,暗想萧阳难不成是在恼她不信任他?可是这…似乎不至于? 萧阳亦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无法理解。 他看出了王安卿故意作态,明白王安卿是想单独告诉苏婳一些东西,更清楚自己今日会有所收获,但他唯一没料到的是,苏婳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请求。 他很像是那种不守诚若,滥杀无辜之人?放在往昔,他不会在乎在旁人眼里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这次……情绪似乎来的有些莫名。 一时间,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王安卿见状道:“苏姑娘也是一时情急,并无他意,还请王爷莫怪。” 萧阳目光不曾落在他身上片刻:“我先前答应过你会尽力保全王氏族人,此话不假,你大可放心,有事直言便可。” 他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叫苏婳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方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仔细想想,倒是也难怪他有些恼了。 知错就改,她老老实实的给人家赔礼:“是我想岔了,王爷见谅。” 萧阳看着她向自己施礼,心里突然有些不大舒服。 她与长乐一般的年纪,长乐天真无邪,肆意欢快,她却步步筹谋,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人,他总归觉得,她本该如那日一般,在花丛中笑的明媚。 苏婳觉得萧阳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变了,她看不懂那其中蕴藏的情绪,便干脆不加以理会,她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目的。 “方才安卿先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大抵知道王爷要寻的东西在何处,现在,我需要王爷助我夜探沈府。” 萧阳的思绪被她打断,瞬间敛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东西在沈府之中?” “不是如今的沈府,而是沈大将军旧时府邸。” “那里已经被人搜刮一光,只剩废墟。” 苏婳却道:“不,还有个地方一定没人查过。” 就在方才王安卿说出绝无怨言的那一刹那,她什么想明白了。 父亲为国家为社稷为边关安稳操劳一生,到最后却落得个惨死异乡的结局! 她不是圣人!不想再管什么对错!也不想在乎别人的命!她想自私一点!自私到只想查出当年的真相! 她知道如果父亲在的话一定会阻止自己,但是她想为父亲报仇雪恨!她想还父亲一个公道!让所有人都知道那行凶者丑恶的嘴脸! 若将来在黄泉路上相见,父亲怨她骂她,她都认!她现在想做的只是顾好眼前之人!仅此而已! “既然苏姑娘已经做下决定,王某便不再劝说。”此时此刻,王安卿是真真佩服苏婳,她明明自己深陷泥潭,却还不忘拉身边的人一把。 哪怕这件事情她本来可以完全不用顾及。 “有劳先生走这一遭。” 萧阳听着二人对话,回想着方才王安卿待苏婳的态度,眸底深藏着探究。 第151章 苏婳不是苏婳 萧阳对苏婳的话不加怀疑,二人约好了晚上再见,同时萧阳也允诺,无论今晚结果如何,从此都不会再打搅王氏族人的生活。 苏婳走后,萧阳一行人回府,墨竹按照萧阳的吩咐把王氏族人送了出去,同时收回了所有先前安排跟踪打探王氏一族的暗桩和探子,回来见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王爷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王爷可是觉得天气燥热,饭菜不合口?” “你觉不觉得,苏姑娘不像苏姑娘。”萧阳答非所问。 墨竹乍听之下没懂王爷的意思,仔细想想……还是没懂。 “王爷的意思是?” 萧阳却没回答,只道:“叫人准备好,捂紧了萧允言的耳目。” “是。” 墨竹想起六皇子今日对外的部署,没忍住笑了出来,可怜六皇子终日忙活着,却连王爷在做事情的一成都没打探出来。 要是被六皇子知道王爷已经寻到了王氏族人,六皇子肯定要气的跳脚! 直到饭菜撤下,萧阳依旧没动半口。 他回想着那日周嬷嬷与苏婳双双红着眼眶出门时二人紧牵的双手,以及今日王氏族人对苏婳的恭敬以及信任,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应该是当初沈大将军之女沈檀儿才配享受的待遇。 而苏婳身为苏侍郎的庶女,自小不曾出过府邸,与这些人从前绝无交集,除非苏婳懂摄魂之术,能扰乱人心,否则这事说不通。 还有,苏婳为何对沈家之事如此了解,如此上心,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苏婳不是苏婳,而是…… 思及此处,萧阳深邃的眸底泛起阵阵波澜,逐渐锁起眉头,心中的猜测愈发大胆,许些他从前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但是,她是怎么做到的? —————— “殿下息怒!” 大殿之内,侍卫杨青跪伏在地,大滴的冷汗不断从他额上滴落。 “你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萧允言忍着怒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杨青咽了口唾沫,跪的更低了:“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苏六姑娘早晨在同祥街市现身过,但是咱们守在苏府周围的人却没消息传回,属下听到消息后觉得不对,特意将暗卫叫回来询问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在那段时辰之前在附近发现了可疑的人,跟上去看了……但并无收获,也因此未曾看见苏六姑娘出门。” “而且,属下还得到了靖王爷今日曾在同祥街市出现过的消息,依属下推断,他二人应该在那附近会了面。” 萧允言深呼吸,差点没被这些没用的奴才直接气晕了去! 先前他得到了萧阳与苏婳私下碰面过的消息,因此派人盯着苏婳,但是许久一来一直没收到二人私下有什么联络的消息,他以为萧阳在苏婳这条线上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就没多想,更没叫人继续跟进。 但是今天他的人却告诉他,在苏六姑娘出门之前,有人故意引走了他们的人,而且那也就是说,他先前命人盯着苏六姑娘的动向,下属回他一切正常,但实情是他被人算计,一直蒙在鼓里! 第152章 怪他太相信沈柔儿 萧允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难怪苏婳会对他避如蛇蝎!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同沈柔儿说的那般,是因为什么对他欲擒故纵!而是她与萧阳有所牵扯!她怕露馅才一直躲着自己! 怪他太过信任沈柔儿的推断,也怪他对自己太过自信,所以并没多想! 还有萧阳!他最近在其他地方动作颇多!他一直以为萧阳是在其他方面有所发现,现在想想,一切都只是萧阳在故意转移他的视线罢了! “是属下疏忽,还请殿下恕罪!” 萧允言失望的看着杨青:“将你的人撤下,换秦尚元的人去。” 杨青面色变了:“殿下,请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萧阳此人心思深沉,你等办事不利!本殿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但谁又能再给本殿下一次机会?” 见萧允言盛怒,杨青闭了嘴,讪讪的道:“是,属下这就叫秦尚元来。” 殿内寂静,萧允言甚至都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为今只盼着萧阳从苏婳那里得到的线索有限,未曾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才好!转念一想,他先前特意派人查探过此事,确定查无可查才将此事推到萧阳身上的,萧阳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撬不开死人的嘴! 想到这里,他心微安。 —————— 苏府内,苏婳自从回府后手里就一直攥着那块墨玉,心里惴惴不安。 周嬷嬷看出了她的不安,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姑娘,那位安卿先生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八分。”苏婳道:“我曾听父亲说过,这位安卿先生在王氏一族中地位颇高,似乎其身份与族长有些渊源,至于是什么关系我就不大知道了。” 周嬷嬷点点头,又道:“靖王爷应当是可信之人?” 苏婳看向周嬷嬷,周嬷嬷笑道:“老奴活了一把年岁,若是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那未免也太过愚笨了,只是姑娘今日在靖王爷面前未免流露了太多情绪。” “我如今用苏婳的身份做这些事情,定要惹人生疑,而萧阳心思缜密,定然会对我有所怀疑,我想着与其遮遮掩掩,不如随他猜测,反正过了今日,我与他从此再无瓜葛。” 周嬷嬷觉得姑娘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又道:“今夜回到旧地,姑娘难免睹物思人,可得做好准备。” “人都言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但于我而言一切都过不去,便是做什么准备都没用的。” 苏婳摇摇头,心下依旧不安,将墨玉更加攥紧了几分。 希望今夜能如她所愿拿到萧阳想要的东西,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要她能得到追随父亲将领的线索,加以仔细甄别,想办法说服他们帮忙,定然能找出幕后真相,戳穿那个畜牲的真正嘴脸! 而且今日王安卿的话给了她一点灵感。 她对周嬷嬷可以讲出实情,但对外人难以用借尸还魂这样的理由说服对方,不如就用易容解释自己的变化。 这边苏婳暗自做好了决定,那边正假病避人的苏婵意外的收到了秦尚远送来的信。 这是自从秦二姑娘出事后,苏婵第一次接到秦尚远主动送来的信。 她欣喜不已,打开信后却是皱紧了眉头,格外不解。 第153章 重归故地 苏婵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信上除了开头简单的问了几句她的病情后,余下的内容竟然是请她帮忙盯着苏婳的一举一动! 苏婳?表哥为何要让她帮忙看着苏婳? 若是往常她定然要派人问个清楚,但眼下秦府的事情还没过去,想来想去,她打算先按照表哥说的做,只要表哥不生她与母亲的气了,舅母和外祖母那边就都好说。 至于苏婳……她眸光闪烁,招来丫鬟仔细叮嘱了几句。 日夜更替,又是一轮满月。 苏府一片寂静,木香借由缠住了守门的婆子,苏婳和周嬷嬷趁机偷偷溜了出去,与萧阳派来接她的人会和。 “苏姑娘这边请。” “有劳。” 随着她们离去,暗处一道人影也跟着动了。 红菱绕了近路一道小跑:“姑娘!婢子亲眼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子来接六姑娘!她们现在已经出府了!” 苏婵惊讶,更没想到自己第一日派人盯着苏婳就有了发现:“你可看准了她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快将这消息告知表哥!” “是。”红菱立刻去了,苏婵依旧极为困惑:“这么晚了,苏婳她出府做什么?” 既然表哥请她帮忙盯着苏婳,就说明苏婳一定在暗中在做些什么,如此鬼鬼祟祟,这苏婳说不定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们! “对了,祖母应该还不知道她的好孙女已经不在身边了?” ——————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周嬷嬷扶着苏婳下车。 这动作曾经在这地点重复过无数次,但今夜迎接她的没有侍卫门童,只有一扇被烧得漆黑的朱门,月色洒下,更为这破败添了几分苍凉。 苏婳知道沈府被萧允言的人烧了,但是如今亲眼得见,她还是没忍住吸了口凉气。 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承载着她曾经所有的喜怒哀乐,但眼前触目所及之处只剩下了一片废墟,正如沈柔儿杀了沈檀儿一样,这里的曾经也同样被抹杀的干干净净。 “姑娘。”周嬷嬷扶住了苏婳。 “我没事。”苏婳稳了稳心神,走向那长身玉立的男子。 萧阳闻声转身,清冷的面庞在月色之下柔和了些:“我曾来此登门拜访过两次。” 他语气淡然,似是与人在话家常,苏婳看着眼前这一片破败:“昔日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不料世事多舛,如今不过几月的光景便衰败至此,可悲可叹。” “悲从何来。” “世道不平,人心不古。”苏婳说着抬头看向萧阳:“沈家的人曾派人来过?” 萧阳颔首。 她笑:“来搜刮府里余下的财物?” 这笑容不再浮于表面,也不再故作端庄,却让萧阳看了心里有些发堵。 “那不重要。” 不重要吗?是了,沈家之人待她从未用过真心,自然是不重要的。 苏婳面上笑容渐弱,被一片凉意取代,萧阳看在眼中,刚想开口,墨竹突然走了过来:“时辰不早,王爷还是着人尽快动手,以免生变。此处大门被烧毁,不大方便进出,王爷和苏姑娘请随我来。” 第154章 她依旧是她,但又不是她 苏婳自从出生便长在此处。 哪怕现在所有房屋都变成了焦炭,哪怕这府中的路已经面目全非,但她每走过一处,都似乎能瞧见曾经。 有温柔的母亲笑着张开怀抱,有严厉又疼爱她的父亲在秋千旁护她周全,有慈祥的嬷嬷拿着拨浪鼓逗她走路,渐渐的她长成了大姑娘,在花园里交朋唤友,在湖边藏起了无数少女心事。 直至一日乌云布下,府中挂起白麻,无数人椎心饮泣,再然后,火光忽起,墙倒屋塌,便是连花草树木都发出了悲鸣。 苏婳鼻尖酸涩,嗓子也有些疼,她强忍住了悲意,直到驻步在一处略显偏僻的所在。 父亲身为骠骑大将军,手里掌握的信息格外机密,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盯上,自然不能放在一处,这里就是父亲几个书房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到了?” 萧阳的声音在这夜晚中更加清冷,也让苏婳冷静了许多。 她颔首,手指向一处:“从这里挖开,两米左右可见石道。” 萧阳闻言没有片刻迟疑,吩咐下去:“挖。” “是。” 墨竹带着人动手,苏婳对萧阳托底:“我不知东西是否在其中,若不在,王爷便可以断了从我这里得到消息的想法。” “希望还在。” “是啊,希望还在。” 苏婳同样呢喃了一句,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以及璀璨群星。 从前母亲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她笑言母亲诓她,人死了便是死了,哪里会变成星星,但是此时此刻,她无比希望这是真的。 她想让父亲和母亲在天上注视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样她便不是孤身一人。 萧阳负手而立,目光始终落在苏婳身上。 今夜她穿了身月白衣裳,发间插着一朵素色珠花,往日里惯常微垂的头微微昂立,温顺的眉眼也变得冷冰,看向他的目光坦荡淡然。 她依旧是她,但又不是她。 眼前女子逐渐与那日花间嬉笑的女子彻底重合,萧阳心底忽然划过了几道波澜。 似有似无的痒。 苏婳忽然间很是庆幸,庆幸虽然曾经她对萧允言死心塌地,但好在没有彻底失智,将此处的存在告知他,否则……她银牙紧咬,同时也感受到了萧阳的注视。 就在她回看的那一刹那,他瞬间挪开了目光,一切恍若只是她的错觉。 苏婳探究的看了萧阳两眼,忽然听墨竹道:“王爷!挖到了!” —————— “殿下,属下刚刚收到消息,苏婳方才趁着夜色偷偷出府,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城南?萧允言握着茶杯沉思,忽然灵光一闪:“沈将军府就在城南!叫上十六卫的人,你们几个随本殿下一起前去!” 秦尚元刚应下,杨青忽道:“殿下,十六卫乃朝廷之兵,您今日行的是私事,未免落人口舌,咱们还是别动用十六卫的人为好。” 秦尚元瞥了他一眼:“杨统领这话说岔了,有人在宵禁的时刻鬼鬼祟祟在城中行动,怎么能说是殿下的私事?” 第155章 石道 “十六卫人员复杂,其中有三成不为殿下所用,若是被人知晓殿下故意坏靖王的局,岂不是给人攻讦殿下的把柄?” “十六卫的人我自会仔细甄别,不牢杨统领费心,换言之,如果今日杨统领的人拦不住靖王,你能负责?” 二人陷入争执,萧允言想都没想:“十六卫的人随本殿下一同前往。” 秦尚元微笑着掸去了杨青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时辰不早,杨统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看着他随着萧允言远走,杨青握紧了拳头。 自从这个秦尚元到了殿下身边!就一直针对排挤他!如今竟然想要顶替他在殿下身边的位置!偏偏他这段时间时运不济,只要做事就会出差错! —————— 将军府内,墨竹带人清理出了石道的主要范围,苏婳仔细看了一阵:“从这里破开这石道,里面没有机关,你们放心动手,千万记住了,从这往左的石道一定不能碰。” “小的记好了,劳烦姑娘辨认了。” 不知是不是苏婳的错觉,今日墨竹似乎对她很是恭敬。 萧阳用油灯照明仔细看了一下,吩咐侍卫:“从这几处缝隙动手。” 苏婳随意看了一眼,从他所指的地方下手的确事半功倍,从前她就听父亲说起过,萧阳此人有勇有谋,若是从军必会成为一方良将。 想起曾经,她下意识握住了腰间墨玉。 萧阳忽然问:“这石道可是通往府外的?” 苏婳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 如今父亲已经去了,此处的秘密便是被人知道也没什么,更何况待萧阳的人进去也会探出来,根本没必要隐瞒。 萧阳注意到了她紧握墨玉的手,却是道:“石道坚固,破开需要一定时间,苏姑娘可去一旁歇息片刻。” 场地狼藉,苏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辨认着平地沟壑,偏赶上月影斑驳,实在看不真切。 周嬷嬷刚想过去接她,就见萧阳忽然伸出了手臂。 苏婳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 他凤眸不加闪躲,嗓音冷清:“夜色太深,小心崴脚。” 萧阳的目光实在太过坦荡,令人无法多想,苏婳眸光落在他衣袖上用金线绣出的云纹之上。 堂堂靖王给她做扶手,这事千古难遇,似乎不亏。 手搭在萧阳手臂上,苏婳问:“即将要破开石道,王爷这是怕我不够尽心?” 意料之外,他清冷的目光落在她侧脸:“怕你摔着。” 她微怔。 “我当王爷会对我很是怀疑。” “苏姑娘对沈府这般了解,的确叫人疑惑,不过以至此时,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王爷通透。”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无论她用多大的劲儿,他的胳膊始终保持在能让她最舒服的位置。 走到平整地方,周嬷嬷忙从萧阳手臂上扶下了苏婳:“姑娘小心些。”她余光扫过萧阳,暗藏心中惊讶,将苏婳扶到一旁等待。 萧阳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始终看向石道处,却也不曾错过丁点身后的动静。 第156章 乐而为之,不必道谢 石道很快就被破开,墨竹带人清理出了一条道路,有侍卫自外面匆匆赶来:“王爷,外头有些动静,六皇子带着十六卫的人往这边来了。” “不必理会。” “十六卫主管京城治安,不算师出无名,若他们借故冲进来坏了王爷的事情……” 萧阳自腰间摘下玉佩扔给侍卫:“传本王令,靖王府办案,胆敢擅闯者,杀无赦。” 侍卫刚刚接过玉佩就听见了一道女声响起:“且慢。” 萧阳看去,见苏婳提着裙摆匆匆过来:“王爷可否听我一言。” 月光之下,姑娘家眼底藏着几分焦急。 他颔首。 “若今日王爷与六皇子在此处起了争端,他日王爷将东西呈给圣上时,所有人都会猜测此物出于沈将军府。沈大将军当初藏下此物的确有错,但人死灯灭,他如今尸骨未寒,请王爷帮忙遮掩一二,莫再传出沈大将军曾欺君罔上的罪名。” 苏婳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出于私心,她实在不想让父亲的一世英名被画上这样一个污点,叫他在九泉之下受人指摘! 未等萧阳回应,那侍卫道:“王爷请恕属下多言,如果您瞒下今日之事,又被六皇子寻到把柄,欺君的人可就是您了!” 苏婳闻言面色一赤:“的确如此,是我考虑不周……” 话没说完,萧阳忽然道:“好。” 没等苏婳反应过来,又听他吩咐道:“将布置在府外的人都撤回来,令府内的人尽量隐匿踪迹,此处的人加快动作。天色已晚,他们的人就算过来也会小心行事,一时查不到这里来,而地道另有通处,只要运作得当就不会与萧允言的人碰上。” 侍卫没再多言,萧阳又对苏婳道:“沈大将军一生为国,的确不该在死后背上负名,方才是我考虑不周。” 苏婳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冰冷到不近人情的男子。 事情已经查到了这里,就算没有她,他想找到东西也不难,他完全可以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但是他偏偏这样做了。 此时此刻,她似乎才真正了解到真正的他。 人说君子温润如玉,她也是那样认为,今日才知,她曾错的多么离谱。 “多谢王爷。”有生以来,苏婳第一次知道心悦诚服是什么感觉。 “乐而为之,不必道谢。” 乐而为之? 苏婳微怔。 萧阳话落便被墨竹青竹看石道情况,周嬷嬷上前轻声道:“靖王爷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难怪将军曾多次夸赞。” “父亲夸过他?” 话说出口,苏婳微微抿唇。 曾经的她满眼都是萧允言,父亲那般在乎她的感受,肯定不会在她面前夸赞萧阳。 府外,萧允言带着十六卫的人马赶到了将军府外,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以及掉落在地上的朱红牌匾,不知为何,一股子浓重的悲伤忽然萦绕于心间。 他皱眉。 士兵上前:“殿下,方才小的亲眼看见有人在将军府外活动。” 萧允言摆手令他退下,压下了那股子莫名的悲伤:“贼人入府,为免沈大将军在九泉之下受扰,你们随本殿下一探究竟。” 第157章 密室 萧阳遣散了大多数人,只留下了两个侍卫和墨竹与他们一道下去。 待苏婳和周嬷嬷下了石道,侍卫收走了临时搭建的梯子:“王爷一路小心,我等在周围守着。” 萧阳沉声吩咐:“镇静些,不到必要之时,尔等不得现身。” “是。” 墨竹打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在前头探路,萧阳落他半步,手中反握着一柄匕首。 苏婳走在这幽暗石道中,忽然有种恍若昨世的感觉。 曾经她无数次随父亲走在这暗道之内,听父亲与旁人议论国事,那时她觉得无趣极了,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办法早点逃走,但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曾经的一切。 “前面有道石门,机关是一块活动的石砖,就在右手旁,离地五寸处。” 墨竹按照苏婳的指示按动了机关,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并不算大的空间,此处空气没有半点因为密闭潮湿的味道,说明的确与外部相通。 苏婳从墨竹手里要了油灯,熟练的点燃了密室里的光源。 萧阳对于她的动作丝毫不觉得惊讶,环视了一圈密室内的环境。 密室内并没仔细修饰,墙壁裸露着石砖,略显粗糙,几排书架靠着墙壁摆放,上面摆满了收纳归类好的信件,密室中央摆着桌椅,砚上的墨迹已经干涸。 苏婳轻声道:“安卿先生说那物件是张羊皮画卷,各位查找的时候留意一些,那东西既然紧要,便应该不会存在于外部,书架上的东西各位可以不用验看。” 父亲的习惯她最是清楚,这密室内的暗格她心里大多有数,时间紧迫,她一一将其找了出来,叫众人一起翻看。 萧阳拿到的是一个不大的箱盒,里面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家三口,男子高大,女子温柔,孩童乖巧。 画上的题字最引人注目,是笔迹尚还稚嫩的簪花小楷,结尾写着一个小小的檀字,字旁还画了两朵别致的小花。 簪花小楷虽然稚嫩,但已经能见其将来风骨。 萧阳拇指按在题字上,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仔细寻找的姑娘,她动作很轻,生怕碰坏了什么。 他忽然道:“动作都轻些,别毁坏任何东西。” 墨竹和侍卫应了声是,苏婳道:“此地的信件关乎朝廷以及地方官员,若王爷来不及将东西带走,便请您一把火将其烧掉。” 她不想将任何有用的东西留给萧允言。 萧阳没表态,而是道:“无论今日能否寻到我想要的东西,先前我对你的允诺都作数。” 苏婳转头看向他,桃花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亦在看着她,密室内灯影闪烁,连带着他的眸光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情绪。 她忽然微微一笑:“那就希望我与王爷都能如愿。” 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苏婳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淡漠与恼怒之外的情绪,不得不说,萧阳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密室里安静极了,只有翻找东西的声音,苏婳打开了第四个盒子时,手上动作一顿,打开里面的羊皮画卷,她双眉不自觉的蹙起。 按照王安卿所言,应是此物不假。 她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将此物藏下。 第158章 长生不老药 这张羊皮古卷看起来年份极长,非近代所有,而画卷上的内容则指向了一个极为荒诞的东西——长生不老药! 苏婳将羊皮古卷递给萧阳,他接过一看,同样浓眉紧锁。 如她一般,他亦没想到皇上在寻找的竟然是如此荒谬之物! 苏婳斩钉截铁道:“这不是王氏的东西。” 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王氏一族医术精湛,更深谙此理,至于此物当初为何会落在王氏手中,如今已经不得而知。 萧阳道:“传言玄城之人大多长寿,百余岁者随处可见,这应是玄城之物。” 苏婳摇头:“生老病死乃是天数,无人可逆,玄城之人长寿定另有因果。古往今来无数帝王追求长生,宠信术士,服用丹药无数,但无一人得以永生。无论此物出于何处,因何现世,现在此物交由王爷,但请王爷三思。” 一个皇帝若追求起了长生,那便是他帝王之路衰败的开始。当年父亲也定然是这样想的,才将此物偷偷藏匿下来。 萧阳深以为然:“我会再三斟酌。” 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萧阳留侍卫在此善后,自己带着苏婳等人从另外一条暗道离开。 暗道不长,通往府外小巷内的一个枯井。 此时满空繁星,月色明亮,萧阳目光刻意避开了正在整理衣裙的苏婳:“明日我会遣人将查到的东西送去贵府。” 她轻轻的应了声好:“苏婳就此拜别王爷,愿王爷一世顺遂。” 月色之下,萧阳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想到一切了结,日后他与她再无牵扯,他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未经思索,他下意识道:“苏姑娘留步。” 她驻足回首。 “那日你送我的安神香快没了,若是方便……” “改日我会请长乐郡主将方子送上,王爷只需请人按照方子照做就好。” 苏婳很是大方,萧阳唇边的话被迫咽下,只吩咐了句:“派人跟上去,保苏姑娘一路无虞。” 墨竹应了声是,忽有人从枯井中跳了出来:“王爷,六皇子的人寻到石道了。” “按照计划行事。”萧阳冷声吩咐,右手攥紧了那张羊皮古卷。 此处离苏府不近,苏婳怕自己原路折返遇着萧允言的人,特意绕路赶回了苏府,好不容易到了家,却见偏门开着,一个婆子打着灯笼在门口等候。 她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没有半点惊慌,径直走向了婆子。 “六姑娘您回来了!快些进来!老夫人都急坏了!” “可是祖母身子不舒服?”苏婳试探着问,这大半夜的,如果府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苏老夫人怎么可能发现她不在?而苏老夫人近来身体康健,应当不会是她的问题。 “老夫人一切都好,是三姑娘身子不大舒服,您快进来。” 苏婳眸光闪烁,心下有了几分了然。 主院灯火通明,林嬷嬷看见苏婳进院便道:“老夫人!六姑娘回来了!” 苏老夫人焦急的走了出来,见苏婳好端端的才放心:“这大半夜的,你去了何处?” 第159章 好好吃“药” “孙女方才出府去了,叫祖母惦记,是孙女的不是。” “都宵禁了,去了何处?” “城南。” 城南居住的都是京中望族,端和王府也在那边,她不算说谎,就算事情露馅也没关系。 苏婳虽然年纪小,但素来行事有章法,叫人放心,苏老夫人没深问,握着苏婳的手连声道:“回来就好,阿弥陀佛,你一个姑娘家,下次可不许再自己半夜三更往外跑了。” “孙女本想着时辰太晚,不想惊扰祖母就悄悄出去了,谁想竟被祖母发现了,倒惹得祖母跟着孙女忧心。” “你三姐姐身子不大舒服,想请你过去给看看,谁知你人不在屋里,丫鬟也说不出你去了何处,我担心哪,就赶紧叫人四处寻你。” 苏婳眼底暗光闪过:“三姐姐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过去。” —————— 送走了婆子,采菱忙回屋报信:“姑娘!六姑娘回来了!” “祖母那边怎么说?” “老夫人很是担忧。” “她没责骂苏婳?” “……没有,据说老夫人对六姑娘半句重话都没说。” 苏婵一下子变了脸色:“从前我不过是在外祖家过夜而已,祖母便很是不高兴,如今那苏婳明目张胆的大晚上偷着往外跑,祖母竟然没责骂她?” 采菱跟着道:“要婢子说,老夫人这未免太偏心了。” 苏婵冷哼:“感情儿祖母口中的礼义廉耻都是说给我听的!” 陈嬷嬷道:“老夫人管的严些,许是因为姑娘定了亲事的缘故。” 说起自己定亲这事,苏婵脸色更不好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了外头丫鬟给苏婳请安的声音。 “她来做什么?”苏婵皱了眉,不见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就见苏婳带着丫鬟径直走了进来。 苏婳面上挂笑,苏婵故作虚弱,二人四目相对,心知肚明。 “听祖母说,三姐姐身子不大舒服。” “这时候已经好些了。” “三姐姐方才说哪里不舒服来着?” “小腹有些疼痛难忍,想来是小日子要到了,不要紧的,劳烦六妹妹走这一趟。” 苏婳面上笑容更深了些:“我若不来这趟,怎对得起三姐姐费的心思。” “六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 苏婵目光微凛。 “听不明白不要紧,三姐姐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好。”苏婳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朱色药丸,一步步走向苏婵。 她分明不怀好意!红菱和陈嬷嬷见状立刻上前拦着,可还没到苏婳身边就闻到了一阵清淡的香气,瞬间软了腿脚。 苏婳她竟然这样明目张胆!苏婵有些慌了:“你要做什么?” “三姐姐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吃药才对。” “你放在这里,我自己会吃!” 一阵幽香入鼻,苏婵软在床上,苏婳坐在床边将药丸塞进了苏婵嘴里,又捏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咽了下去。 苏婳不想多事,可既然苏婵今日自找不快,她自然得满足了苏婵,不能叫人家失望。 第160章 戳破脸面 “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婳看着苏婵眼中的惊恐,轻轻一笑:“三姐姐不是说腹痛么?这自然是能缓解腹痛的良药,对了,若是这药不好用,三姐姐不会去找祖母告状?” 她谎称腹痛,自然不会再去找苏老夫人,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 苏婳帮苏婵盖好了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姐姐放心,我可没有你这般歹毒的心肠,动不动就想要人性命,只是今夜姐姐定要难熬些了。” 这药的确不会要人性命,但能令人有肠穿肚烂之感,痛不欲生。 出了门,周嬷嬷低声道:“姑娘今日鲁莽了些。” 苏婳压根没把这当回事:“我与苏婵之间的那点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层脸面没什么不好戳破的,她既然敢给我穿小鞋,我自然要给她些教训尝尝,祖母如今待她很是失望,不会太过关注她这里,今夜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 回房洗漱后,苏婳叫木香先去睡了,知夏收拾着妆奁,苏婳坐在床边看着躺在手心的墨玉,红唇微抿。 今日她在密室中看见了许多父亲常用的东西,当时她只顾着找羊皮画卷,刻意逼自己不去注意太多,现在想想有些后悔,此时此刻那些东西应该已经被火焰吞噬,不剩分毫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婳握紧了墨玉。 话说回来,苏婵怎么会知道她夜里出府?而且萧阳的人这么长时间都没露了踪迹,萧允言却在今日追了过来。 这其中应有关联,她记得苏婵的那个相好表哥就是十六卫的人。 苏婳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知夏贴心的递了杯水:“夜深了,姑娘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养足精神再想。” “你也早些睡。” 躺在床上,苏婳只要合眼就能看见已经被烧成废墟的苏府。 她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一切挺荒诞的,阴阳扭转,她的认知也完全变了个样。 原本在她心上的谦谦君子,变成了一个恩将仇报的阴险狡诈之徒,曾经站在她对立面上的萧阳反而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言行如一之人。 多好笑。 她扯了扯唇角,一夜无话。 随着公鸡鸣声响起,苏婵腹中的绞痛感终于弱了下去,她的被褥被冷汗浸湿,发丝紧紧的贴在头上,水洗一般,整个人也如同婴儿般蜷缩在一处,牙根咬的全都渗出了血,眼神涣散。 她被苏婳那颗药折磨的整整一宿没睡!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有好几次她都疼的差点自尽,偏偏丫鬟嬷嬷都被苏婳的药迷倒了,根本没法出去帮她叫大夫!她只能硬生生的捱了过来! “好她个心颤歹毒的贱人!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苏婳!你给我等着!我定会百倍奉还!让你后悔自己做过什么!” 彼时苏婳睡梦中忽然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继续酣睡,待醒来后就收到了萧阳派人送来的东西。 她微微垂眸,做足了所有心理准备才打开了这份密函。 这份也许承载了她父亲死亡真相的密函。 第161章 换个身份 冯怔远派人查探三次,寻过六皇子后无进一步动作。 徐山派人查探数十次,曾盯守沈府,派人于街上探听虚实。 陈儒意派人查探九次,于街上盯守。 王陶谦派人查探数十次,曾当街抓人询问。 …… 消息始出时,冯怔远、陈儒意曾私下联络,后接触数次。 王陶谦曾登门拜访徐山被拒。 …… 沈大将军被俘时,冯怔远、陈儒意、王陶谦随军,冯怔远与陈儒意先后回军营报信,王陶谦于马上掉落昏迷,事发后曾带兵杀去敌营解救沈大将军,负伤而归。 徐山在京中听到消息后请求圣上允准其带兵驰援,可支援未到,沈大将军已经以身殉国。 …… 这是苏婳挑选出来的所有有用的信息,这四人也是她一开始便写在名单前头的。 冯怔远和陈儒意都是父亲曾经亲手带出来的副将,家世不高,全凭父亲提拔才坐上了今日的将军之位,且这二人曾与萧允言走的很近,是她怀疑的对象。 从这二人前后的轨迹来看,的确可疑。 王陶谦此人有勇无谋,曾是落草为寇的山大王,被父亲剿匪后收入手下做事,是个一字不识的大老粗,她曾听说父亲死后他就辞了官。 至于徐山……此人当初与父亲为同一年武举出身,父亲为状元,徐山为榜眼,从那时起父亲便处处压徐山一头,徐山不忿,曾几次醉酒闹事,但是父亲每次出征时偏偏喜欢点他做副帅,气的他鼻子都要歪了。 可这次出征,父亲却没有。 苏婳将密函折起,另拿了一张纸写下了徐山的名讳。 “嬷嬷,徐山徐将军为人如何?” “夫人曾说过,徐将军是老爷真正的至交好友。” “王陶谦呢?” “他一向粗鲁,夫人是不喜欢他的。” 与她了解的差不多。 “嬷嬷,我想赌一把。” “徐将军为人谨慎,姑娘对他与老爷之间的事情了解甚少,想得他信任并不容易。” “我知道,却不能因为不容易便望而却步,否则我还不如直接死了,不活这一遭!”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周嬷嬷话音刚落,木香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姑娘!有人一大早就给您送了东西,说是您前几日定的药材!婢子怎么不记得您什么时候定药材了?” 苏婳也觉得奇怪,打开仔细查看,果然在药材底下翻出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王氏如今落脚的地点,还叫苏婳无论遇着了什么事情都可去寻他们帮忙。 苏婳就知道,王氏族人若知道她还活着,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联系到自己。 她看着纸上的名讳,忽然道:“嬷嬷,我或许该换个身份了。” 与此同时,萧阳再次拿起了昨夜寻到的羊皮古卷。 墨竹问:“王爷看了一夜,可看出了什么?” “我原以为此物另有乾坤,看了一夜才发现此物真的只是个寻常术士炼金的方子。” “小的刚得到消息,六皇子今早下朝后就去了御书房,听说手里还拿了几封被火烧了一半的书信。” 萧阳闻言微微挑眉:“他不是想看本王的好戏?那便叫他如愿。” 第162章 六皇子长大了 萧允言觉得自己最近一直在走霉运,无论做什么都不顺。 昨夜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萧阳留给他的只有一片火场以及被焚烧过的书信。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在派人清点那密室之物的时候,意外找到了几封曾经沈大将军与朝臣来往的密信!信上内容于他有益! 至于萧阳昨夜是否有所收获,他暂且不知!不过按照他得到的信息以及推断,萧阳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否则他不会焚烧掉一切匆匆离开。 养心殿内,皇帝翻看着萧允言呈上来的信件。 “父皇,赵尚书、王将军二人竟敢将您的口谕私自告知他人,藐视天威,实乃大不敬!” 皇帝相貌与萧阳有几分相似,虽年近半百但仍精神烁烁,举止间不怒自威:“这几封信你从何处得来?” “回父皇,这几封信乃是儿臣昨夜意外从沈大将军府邸发现的。” “沈卿的府邸早前不是被一把火烧没了?” “父皇有所不知,昨夜宵禁后有贼人行盗,儿臣得到消息后带人前往,虽未能抓住贼人,但是意外从现场发现了一个装满了书信的密室,儿臣到的时候密室火光冲天,不知那贼人是否故意为之。” 萧允言故意把那把火往别人身上扯,同样心里格外可惜!他先前派人将沈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竟然没找到这间密室!若是他提前得到,定然会得到一些更有用的东西! 皇帝放下信件,打量了萧允言一眼:“行盗之事,何时轮到了你一个皇子去管?” “十六卫负责的乃是京中安全,儿臣凡事亲力亲为,方不负父皇信任。” 话音刚落,萧阳那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大殿门口响起:“京中每日这么多事情,六皇子便是有分身之术,也做不到凡事亲力亲为。” 看见萧阳的那一刹那,皇帝面上不自觉露出了几分笑意,萧允言暗自皱眉,作揖道:“皇叔教训的是。” 萧阳不加理会,径直走到近处:“臣见过皇兄。” “起来。” 萧阳直了腰背,目光始终未曾多给萧允言半分:“六皇子这是又破了案子?” 皇帝瞥了萧允言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查到了几封朝臣私下往来的信件。” 萧阳看着桌子上那几封明显被火烧过的信,又看了看明显有些紧张的萧允言。 “臣想看。” 他这话堪称逾矩,皇帝却格外纵容,没用太监总管过手,直接把信件递给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一向偏爱这个弟弟,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萧阳展开信件,萧允言心下微沉,知道萧阳必定会坏他的事情!心里想好了应对之法,却不料竟然听萧阳直接道:“如果本王没记错,赵尚书之女前些日子刚入东宫,王将军的嫡女也嫁于太子舅家表弟为妻,六皇子这几封信得的真巧。” 萧阳明着戳破了萧允言那点小心思,叫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偏偏这时皇上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六皇子长大了。” 萧允言心知不好,跪地道:“其中多有巧合,父皇听儿臣解释。” 第163章 欺君之罪 萧阳将信件重新放回御前,终于正眼看了萧允言一次。 皇帝道:“既然查出来了,那就依法查办。” 依法查办?萧允言一时没能揣摩圣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父皇这是在说他排除异己! 大滴的汗从他额边流过:“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瞪了他一眼,斥道:“自从沈卿去了,你是愈发不长进!” “父皇……”萧允言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更不明白父皇为什么每次训斥他都要把沈大将军拉出来说教! 是!从前沈大将军的确帮了他一些忙!但是那个人的野心太大了,想要控制他的一切不说,竟然还想把沈檀儿塞给他做正妃!甚至还买通了许多人,让他们给他灌输了许多并不存在的事情!若非柔儿一直陪着他,告诉了他事情真相,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些事情是真的了! 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那样看重沈大将军! 萧阳忽然道:“皇兄,臣此行为您带来了一道好消息。” “什么消息?” 萧阳没多说什么,当着萧允言的面把羊皮画卷拿出来铺在了皇帝面前。 萧允言眸光闪烁,皇帝瞳孔猛地一缩:“此物是……” “皇兄要找的可是此物?” “就是它!正卿啊,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此物由王氏族人亲手奉上。” 萧允言在一旁听着,诧异之余脸都快绿了!他们在说什么?!萧阳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个东西!什么王氏族人亲手奉上!他分明是昨夜从沈府中找到的!若非如此!萧阳何必放火灭迹! 但是当着萧阳的面,就算给他一百八十个胆,他也不敢明着说自己昨夜曾经知道萧阳去过沈将军府,否则以萧阳的脾性肯定会立刻戳穿他!再者,沈柔儿是沈家之人,沈大将军如今故去,皇上如果还想追究沈家的过错,沈柔儿这一脉定然会受到波及! 他眼睁睁的看着萧允言撒谎,却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看着萧阳问:“如此说来,你寻到了王氏族人的踪迹?” “非也。”萧阳道:“关于此中缘由,还请皇兄肃清他人。” 皇帝摆摆手,萧允言这个“他人”理所应当的被太监总管张公公请了出去。 “殿下先请回。” 萧允言被撵了出来,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先前分明查好了一切!那些王氏族人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哪里就冒出了个王氏族人!还偏偏就被萧阳给找到了! 气闷之时,一个名字忽然在他脑海中出现。 苏婳。 那苏婳……竟然当真认识王氏一族的人?!看来他先前还真的是大意了! 说来奇怪,他在想到是苏婳帮着萧阳找到王氏之人时,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气愤,反而有些隐隐的憋闷。 萧允言捂住了胸口,皱紧了眉头。 御书房内,萧阳忽然单膝跪地。 皇帝问:“你这是做什么?” 萧阳回道:“臣方才所言犯了欺君之罪。” 第164章 玄城真相 皇帝看着萧阳,不怒反笑。 “你胆子不小,敢犯就罢了,竟掉过头来就认了,是真知道朕舍不得罚你?起来,朕倘若真罚了你,转过头母后又要来数落朕的不是。”皇帝说着指了指羊皮画卷:“从沈卿府上找到的?” “皇上知道。”萧阳有些惊讶。 皇帝笑笑,什么都没说,拿起了羊皮画卷,眼底深藏缅怀之情。 萧阳看出了不对,问出了早前便有的疑问:“臣有一事不明,您为何要寻长生不老药的方子。” “这并非长生不老之方,而是一剂毒药。” “臣不懂。” “什么宝物,都是骗人的东西。”皇帝看向萧阳:“我问你,你可知当初玄城之事?” “所有人都说,皇兄当初派兵镇压叛乱是假,实际目的是为了得到一个物件。” “看罢,便连你也这样觉得。其实这就是朕的目的。” “臣确实不知当年之事,如此说来,皇兄是在故意遮掩真相?” 皇帝点点头,眸色晦暗:“当年沈卿得到消息,有人欲从玄城举旗作乱,你可知那作乱之人是谁?” “臣不知。” “梁王之子!” 萧阳没想到当年之事竟然有这样的隐情!极为震惊! 梁王是先帝第九子,自小聪慧,很得先帝喜欢,身为皇子,没有一人不觊觎那个位置,他也一样,于是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他忽然带人作乱逼宫。 结果可以想见,他失败了,但是先帝也因为此事被气得病情愈发严重,当年便撒手人寰,萧阳也是在那一年出生。 先帝虽然气愤,但终究没舍得杀了这个最喜欢的儿子,但是对新帝来说,梁王的存在是极大的威胁,于是他被秘密的处死了。 新帝身为储君,名正言顺,身上决不能留下半个污点,此事自然便瞒着天下人。 “沈卿得到消息时,那人还未曾动手,朕也不知那自称梁王之子的人身份真假,可是哪怕传出朕昏庸的名声!也决不能叫他有机会振臂,叫朕被后世之人骂残害手足!” 萧阳了然:“所以,当初皇兄宁可错杀一千,也绝没放过一人。” 皇帝忽然笑了:“沈卿私自放了百余人,此事举国皆知。” “所以,不是沈大将军欺君罔上,而是您刻意放出消息,扰人视线。” “真作假时假亦真。”皇帝将那羊皮画卷收起:“正卿啊,你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当初皇兄放出的消息是掩人耳目,那这羊皮画卷是那作乱之人知自己大势已去,故意流露出来,借王氏之手经由沈大将军给皇兄的?” 王氏一族居于玄城,事发时人人自危,王氏若不知晓内情而被人借了机会当做枪用,倒是说的通。 “这是个炼金的方子,能使人暴毙而亡。那人是在赌,赌朕经不起这个引诱。” 萧阳至此便明白了一切。 当年沈大将军之所以对外称未曾寻到皇上想要的东西,是受皇上指使,至于原因应有许多,例如若对方再有异动,他们可再次借此由头出兵,例如是在试探,想看看对方是否还有其他党羽。 第165章 赏赐 帝王之心高深莫测,皇帝当时的真正想法萧阳猜不透,如今也不想猜,只道:“沈大将军的确忠心不二。” “只可惜了。”皇帝目露惋惜。 萧阳微微垂眸思索,忽然道:“所以,皇兄笃定臣找不到此物。” “的确。” “可皇兄还是将这差事给了臣。” 萧允言不怀好意,皇帝自然看的清楚,朝堂之上,萧阳与太子站在一处。 帝王权衡之术,看的从不是情分。 “朕也想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 “可惜臣找到了此物,让皇上没能看出好戏。” 皇帝点了点桌上的残信:“这不是有一出?” 萧阳生在皇家,早便习惯这一切,心底平静如常:“臣既然办成了此事,皇上可否给臣个赏赐。” “想要什么?” 萧阳作揖:“既然此事与王氏族人无关,臣请皇上准王氏族人今后在这世上自由行走。” —————— 秦尚元昨夜立了一功,又在萧允言面前压了杨青一头,心里得意不已。 他刚刚下值,本打算带着昨夜一起忙活的弟兄们出去喝点,却被家里的小厮堵在了门口:“公子,方才苏府来人了,表姑娘请您去苏府一趟。” 秦二姑娘是秦尚元的嫡亲妹妹,因为前几日的事情他对苏府颇有微词,这几日连带着苏婵都冷落了几分。 “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看红菱那样子似乎挺急的。” 恼怒归恼怒,但是秦尚元是真心喜欢苏婵这个表妹。 苏婵平时与他相处最是小心,从未主动唤过他去她家,这叫秦尚元心中难免担忧。 “各位兄弟先去吃酒,我去办些事情,片刻就回。” 秦尚元匆忙赶到苏府,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表公子,您终于来了!”红菱喜极而泣:“您快去看看姑娘!” 里屋,苏婵虚弱的靠坐在床头,面容憔悴,我见犹怜。 秦尚元瞧了一愣,快步上前:“婵儿,你这是怎么了?” 他前几日得了苏婵病了的消息,但那时他以为不打紧,再加上心里有着怨气,有意冷了她,没想到她竟然病的这样严重! “表哥?你怎么来了?” 苏婵又惊又喜,想要起身却因为虚弱差点摔下床。 秦尚元扶了她一把,红菱忙道:“姑娘恕罪,是婢子实在看不下去,自作主张请表公子来的!” “你这丫头。”苏婵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对秦尚元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事,就是身子不大舒服。” “苏老夫人没为你请大夫诊看?怎么能病成这样?” “自是请了的。”苏婵垂着头说话,一看就知在可以隐瞒着什么。 秦尚元看向红菱:“你说。” “表公子!姑娘这几日被人欺负的快要死了!还请您为姑娘做主!” “休要胡言!快退下!” 红菱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姑娘本就病着,昨夜六姑娘不知道给姑娘喂了一颗什么药,姑娘腹痛难忍,死去活来的折腾了整整一晚!好悬没了这口气!” 第166章 红菱献计 “我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六妹妹做的便是再不对那也是我的妹妹……罢了,再有下次,我身边定容不下你!” 苏婵训斥了红菱一番,转过头又对秦尚元道:“先前母亲算计了六妹妹,想来六妹妹是心里不忿才寻我报复,我这算是替母受过,再说,我身为姐姐本就该包容她一些,没什么的。” 秦尚元见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欺负到这样竟还傻乎乎的帮人家说话,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何必总是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我这就去给苏老夫人请安!问问苏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表哥!不要!”苏婵拉住了他,低声道:“没用的,若祖母疼我,又怎么可能会不顾我的苦苦哀求将母亲送去庙里……表哥,我到底是苏家的女儿,日后还要在这府里度日的,你便当疼疼我,别将事情闹大。” 这话也有道理,秦尚元犹豫了一下,握住了苏婵的手。 “婵儿,你相信我,我一会尽快想办法解除了你与许家的婚约!待你嫁进我家,定没有人会给你半点脸色!” “从前我也日夜盼着,可是自从前几日表妹出事后…我这心里愧疚的厉害,便也不敢奢望了。” “别说傻话,你不嫁我,还想嫁谁?” “我自是只想嫁给表哥,可是……” “此事虽然是姑母的主意,但细究起来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怪谁也怪不得你。” “表哥不生我的气就好。” “我哪里舍得生你的气。” 苏婵柔柔一笑:“那表哥听我的话,六妹妹这事便就这样算了,我能忍着,无需你为我讨什么公道。” “这怎么成?” 秦尚元话音刚落,红菱看准时机道:“表公子!婢子有一个主意!不知道是否可行!” —————— 主屋里,林嬷嬷端了一碗莲子羹来:“秦家的公子来看三姑娘了,呆了一会才走。” 秦家的小辈过府不来她这请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苏老夫人面露不悦:“表哥表妹之间最该避嫌,这秦家真是没规没矩。对了,三丫头年岁也不小了,你帮我寻个好日子,我去徐府一趟。” 林嬷嬷一听就知道苏老夫人是打算把苏婵和徐公子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徐府规矩大,三姑娘这样的脾性嫁过去怕是要吃些苦头。” “嫁过去吃些苦头也好,省得她被秦氏再养歪些!她就是被秦氏给惯坏了!否则小小的姑娘家怎么会藏着这么多心眼?” 苏老夫人现在对苏婵是真真的失望,这女儿家有点心眼是聪慧,可心眼用歪了,那便是心思歹毒! 正说着话,苏婳打外头进来,苏老夫人面上阴霾瞬间消失,笑着招手:“快过来,正好林嬷嬷刚熬好的莲子羹,你这丫头有福气,过来就能撞见好吃的。” “嬷嬷给孙女送了一碗,便不抢祖母的了。”苏婳坐在苏老夫人身边,撒娇似的抱住了她的胳膊:“孙女想跟您求一个恩典。” “有事直说就是,什么求不求的。” “孙女方才出去转了一圈,看中了东边那个院子。” 第167章 圣谕 苏婳想过自己要不要委婉一些寻个借口,但是左思右想后决定还是直接提出来。 “那厢房一共两间屋子,从前知夏和木香住一间,现在周嬷嬷来了,屋子就不大够住了。而且孙女如今年岁也大了,和祖母住一处多少有些不大方便。” 苏婳落落大方,苏老夫人也没多想。 当初她把苏婳接到自己院里本就是为了庇护她不被秦氏欺负,如今眼看着苏婳比从前出息了,那厢房又难免潮湿,的确该换个地方住下。不然他一个大姑娘家没有自己的院子,将来和别人来往是要被笑话的。 “我一会就叫人给你收拾出来。”苏老夫人道:“来,给祖母说说,什么叫你年岁大了,和祖母住在一处有些不大方便。” 苏婳面色一红,嗔道:“孙女就是那么一说,祖母不许打趣人家。” “话说回来,你平时出去赴宴的时候要多看看,若是有中意的男儿便回来跟祖母说”苏老夫人话没说完,苏婳就捂住了耳朵:“孙女不要嫁人,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 “傻丫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 “我就不。” “好好好,不说了。”苏老夫人以为苏婳是害羞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得帮婳丫头寻一门好亲事。 苏婳是真的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自从她重生就没想过嫁人,她好不容易才在苏府站稳脚跟,可不想再费尽心思的去应付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祖孙俩又说了会话,知夏进来道:“姑娘,长乐郡主带着承平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来了,好像是寻您有事,婢子把郡主请进屋子了。” 苏老夫人当是昨夜的事情,连声叫她快去。 苏婳心知长乐郡主是来寻自己玩的。 长乐郡主的病情好了很多,如今已经不需要针灸控制了,只需要按时服药就好。 苏婳打帘进屋,笑意融融:“郡主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长乐郡主一把拉住了苏婳的手:“好事!我姑母想请你过去给广平侯夫人看病!” “广平侯夫人?” “她前些日子生第三子的时候是难产,那孩子生下来情况不大好,请了宫里的太医才勉强保了条命,广平侯夫人坐月子的时候担心孩子,日日以泪洗面,落了一身的月子病。我姑母跟她是手帕交,想着你既然能帮我治好心疾,就应该有办法帮她调养好身子。” 苏婳前世就听母亲说起过这事,广平侯夫人年近四十怀了身孕,不少人在背后笑她老蚌怀珠,真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她如今竟然都坐完了月子。 不说前世情分,她如此能拿出手的只有这身医术,自然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不会推辞。 苏婳刚应下此事,长乐郡主一惊一乍道;“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堂兄托我给你送道圣谕!” “圣谕?给我?” 苏婳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不,好像是还要让你帮忙转赠一下,你看看应该就知道了。” 第168章 拐弯抹角的说我傻 长乐郡主递给了苏婳一张信纸,上面的内容令她大吃一惊,这竟然是给王氏族人的一颗定心丸! 她不知萧阳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爷这是……” “我就是个跑腿的,不知道堂兄要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要想着让我去问。”长乐郡主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就差把怂这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苏婳被她逗笑了:“放心,这是郡主最后一次为王爷送信了。” “你跟我堂兄吵架啦?” “是我与王爷的交易完成了。” “恭喜恭喜!我解脱了!你以后也不用再与虎谋皮了!”长乐郡主倍感激动,苏婳看着她对萧阳避之不及的样子,下意识道:“其实王爷没有郡主想象的那样可怕。” “分明是你胆子大!等等,你是不是发热了?怎么还替我堂兄说起好话了?” “王爷真的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配君子之称的人。” “完了,看样子你病的还不轻,这还能去给人家看病吗?”长乐郡主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探苏婳的额头。 苏婳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好了,不闹了,不是要去诊病吗?别耽误了功夫。” 她方才说的真的是实话,因为萧阳本来不必为王氏族人出头的。 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唯一能拿准的是他在这件事情里肯定没有任何目的。她想对他道一声谢,但是想来没什么机会,他也一定不希望她再叫长乐郡主去打扰他。 将圣谕收好,苏婳同长乐郡主一齐往广平侯府。 路上,长乐郡主对苏婳道:“先前我母妃要给你诊金,你说什么都不肯要,我跟你关系亲近,不给也就不给了,一会见了广平侯夫人,你要是能治她的病,可得要个高点的价格。” “郡主知道的,我给人治病为的是结个善缘。”苏婳把长乐郡主当做朋友,也不藏假。 “你傻不傻!这人心跟人心是不一样的,你要是不收诊金,谁知道她们是会在心里感激你,还是背后笑你傻?”长乐郡主被苏婳急得不行:“听我的,眼下能得着的实惠才是真的!至于善缘不善缘的不重要,你既然有这手医术,将来只会有人上赶着求你!” 长乐郡主这番话……似乎挺有道理的? 苏婳笑看着她,叫长乐郡主有点背后发毛。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真没想到,郡主竟也有这般聪明的时候。” “那是!等等…苏姐姐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傻?” “我可没有。” 苏婳前脚刚走,转头就有人把她去广平侯府的消息告诉了苏婵。 红菱道:“这六姑娘还真是能折腾,攀了端和王府的高枝不够,竟然还上赶着去巴结别人!” 嫉妒从苏婵心头划过,一闪而逝。 她冷冷一笑:“愿意去哪就去哪,反正她也没有几日活头了,就叫她暂且风光两日罢!” 表哥可是给六皇子办事的人,这次的事情有他亲自出手,她就不信还能叫苏婳逃了去! 第169章 广平侯府的小公子 广平侯是世袭的爵位,如今这位广平侯爷自身没什么建树,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娶了位好夫人。广平侯夫人出身将门,做事雷厉风行,将广平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两个儿子教导的也是极好,将来大有前途。 说起来,广平侯夫人与苏婳的母亲打闺中起便交好,从前她也是时常来广平侯府的。 长乐郡主带着苏婳去了后院,院中风景如旧,人却再不是故人。 丫鬟打帘,苏婳随长乐郡主进了主屋,承平长公主笑着招手:“苏丫头,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广平侯夫人。” 苏婳规矩了行了礼,眸光快速从广平侯夫人面上扫过。 她容貌依旧,但眉眼间憔悴许多,不复从前与母亲言笑时的意气风发。 承平长公主道:“瞧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丫头,是不是比你年轻时好看许多?” “我年轻时又称不上绝艳,你拿我比较什么,要说比较……”广平侯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底闪过几分黯然,平复了一瞬才打量了两眼苏婳:“倒是怪了,我从前未曾见过这位姑娘,可今日看着却是觉着有点眼熟。” “本公主的眼光自是没错,她生的好看,医术更是精进。”承平长公主就差把苏婳夸出花来了,长乐郡主酸唧唧的道:“看看,姑母如今眼里只有苏姐姐,都要瞧不见我这个做侄女的了。” 广平侯夫人一直盯着苏婳看。 这女子虽容貌不同,但举动和神态像极了檀儿。 “多大年纪了。” “十四。” “听说你也会诊病?” 苏婳注意到了广平侯夫人说的“也”字,前世她时常随母亲来广平侯府走动,在广平侯夫人面前显摆过几次自己所学医术。 她浅笑道:“薄学而已,我为夫人请脉。” 广平侯夫人脉象尚可,都是些女子产后常见的问题,不算疑难。 她照常问道:“夫人可是时常提不起气,吃饭也没什么胃口,且畏冷怕热,心情烦躁。” “的确如此。” “女子生产后多亏气亏血,此时虚不受补,但是夫人偏偏进补许多,导致脾胃失调,再者夫人日夜为公子忧心,落下了一些病根也是难免的。” “太医也这样说。” “夫人的情况不算严重,我也无需再开方子,夫人继续按照太医开的方子服用,放宽心就好。” 苏婳本也可以假模假样的再开副方子,但是她不想故作玄虚。 广平侯夫人对她笑笑:“你倒是个实诚的。”她看过许多大夫,说辞都是如此。 承平长公主道:“听见了,你放宽心,好好吃药,身子自然就好了。” “我也知道要放宽心,可是欢儿他…叫我如何放宽心。”广平侯夫人长叹了口气,面上担忧更重了。 承平长公主握住了她的手安慰,目光却在苏婳身上转了一圈。 苏婳眸珠微转,看出了承平长公主今日唤她来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略加思索道:“夫人,敢问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广平侯夫人摇摇头,承平长公主却道:“这丫头是个机灵的,不会出去胡言,你且叫她瞧瞧,看有没有法子解决。” 广平侯夫人看向苏婳,犹豫了一下才道:“去将小公子抱来。” 第170章 切指之术 孩子很快就被乳母抱来了,苏婳看了一下,这孩子健康的很,唯一的缺陷是双手拇指处各多了一根手指。 见苏婳面如如常,没有露出看怪物一样的神情,广平侯夫人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她看着苏婳认真的侧脸,以及那白净小脸上惹眼的朱砂痣。 真是越看越像。 承平长公主觉着她不对劲:“你今日怎么总是盯着人家瞧。” 广平侯夫人在承平长公主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承平长公主闻言惊讶的看了看苏婳。 她对沈檀儿不怎么熟悉,自是看不出来什么。 “你说像,那便应当是真的像了。” “一想到故人,这心里更难受了些。” “你就是进了死胡同,遇着什么事都能悲秋悯春一阵。” 她们说话的声音极轻,但屋子就这么大,苏婳是听得见的。 她不动声色的轻轻触碰了一下多余的那根手指,孩童没有任何反应,她微微用力感知着他手骨的存在,稍微松了口气。 是赘生指,与手掌连接处没有骨头,较好处理。 “敢问夫人族中是否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婴孩?”赘生不是偶发事件,与遗传相关。 事关婴童身体,苏婳不敢妄言,想看看她们族中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广平侯夫人点点头。 “孩子曾有个小叔叔也多生了根手指,道士说此乃大凶之相,对家族不详,所以那个孩子打小就被溺死了,我儿如今已经满月,却还未曾见过宾客,这情况也只有家里几个人知晓。” 苏婳终于知道广平侯夫人在担忧什么了。 本朝宗族意识极强,哪怕广平侯身有爵位,这孩子若是被族人知道多生了手指,也难逃一死,身为一个母亲,广平侯夫人肯定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况发生,自然日夜担忧。 她道:“我方才摸过了,小公子多出的这根手指只是单纯赘生,只需要将其切除就能恢复如常,这种情况,孩子越小动手效果越好,只要护理得当,长大后可以叫人完全看不出痕迹。” “什么?”广平侯夫人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切手指?她从未听说过! 乳母抱紧了婴童:“住口!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狠心?小公子才这么大!你竟然想切断他的手指!” 承平长公主也皱了眉头,倒不是不满苏婳,而是一想到那血腥场面有些不适。 长乐郡主轻轻拽了下苏婳的衣袖,叫她别说太多惹人不高兴,苏婳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母子连心,我知道夫人不会舍得,但是请夫人想想,小公子受这一时之罪,总比长大后受人歧视,无法入仕要好。” 苏婳说的委婉,但是广平侯夫人听的明白。 她眸光微微闪烁,对乳母道:“不得无理。” 乳母住了嘴,却是抱着孩子躲了老远。 广平侯夫人问:“苏姑娘,你方才说切指之术……是何意?” “顾名思义,是将多余的这根手指切除,加以缝合便可。”苏婳说话时看着广平侯夫人的表情:“夫人可知玄城王氏?” 第171章 她作死 “玄城王氏?” “实不相瞒,我这一身医术便是师从王氏。我医术不精,不敢妄动医刀,不过我可为夫人引荐玄城王氏一脉的大夫,保小公子安然无恙。” 广平侯夫人更吃惊了。 她知道沈檀儿习得医术,自然也知其师从王氏!这女子竟然与檀儿一样同样出于王氏……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苏婳微微垂首,刻意避免自己与广平侯夫人对上视线。 她并不是对亲自动手没有把握,而是想借此事叫王氏一脉正式出山。 王氏已经沉寂了太久,需要一个机会。 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找到王氏一族的人商量好了才行,不过她想,王氏之人不会放弃这样一个绝佳机会的。 广平侯夫人看看自己那在襁褓中乖巧的孩儿,再想想当年那个被溺死的孩童,加上王氏一族的重量,她心中几乎立刻就有了决断:“既如此,那便有劳苏姑娘了。” “夫人客气。”苏婳微微一笑,又回答了广平侯夫人一些断指是否会有危险之类的问题,便与承平长公主、长乐郡主一道告辞了。 长乐郡主替苏婳捏了一把汗,出门便唠叨起来了:“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什么都敢说?你就不怕惹恼了广平侯夫人?” 苏婳知她是为自己好:“好好好,我日后定当注意言行。” “这还差不多……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了,刚才可吓死我了。” 苏婳笑笑,看向承平长公主:“长公主今日唤我前来,为的不是广平侯夫人。” 承平长公主眼底露出几分赞许,苏婳欠身:“多谢长公主信任。” “本公主与广平侯夫人相交多年,很是心疼她的遭遇,你若能帮她解了眼前困境,便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话都说到这了,长乐郡主也听明白了,感情儿姑母一早就算计好了,她白跟这儿担惊受怕了? “姑母先前怎么不直说?” “这孩子情况特殊,广平侯夫人轻易不会叫外人诊看,再说,多指之症罕见,若是苏丫头与那孩子没有缘分,谁也不能强求。”承平长公主说完对苏婳笑笑:“所幸你与那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王氏的人收到了苏婳的消息以及那道圣谕,自是喜不胜收,先是叫人将圣谕送回族中,又马不停蹄的给苏婳回了信。 “安卿先生说明日他会亲自前往,还有些感谢的话老奴就不念了。” 苏婳点点头,周嬷嬷又道:“今日三姑娘身边的红菱出了府,不一会功夫秦公子就来了,老奴猜测应该与昨夜的事情有关。” “苏婵本就想除掉我,经了昨夜那事,她定会对我杀心更重。” “所以,姑娘还是尽早除掉她为好。” 这人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早点解决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 苏婳也懂得这个道理,下毒对她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我生平最恼恨残害姐妹之人,苏婵害了一条人命,让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再者,秦氏如今终究还是苏家主母,我没有万全之策前不能轻易动手,否则秦氏真不要命的闹起来,我也难以招架。” “当然,倘若苏婵自己作死,秦氏也怪不得我。” 第172章 王爷想他爹了 广平侯夫人抱着熟睡的小儿子,动作轻柔的握住了他多生了一根手指的小手,满目怜爱。 刘嬷嬷怕吵醒了他,尽量压低声音:“夫人,您今日怎么轻易取信了一个外人?” “长公主用心良苦,我怎能不承她这份情,还有那位苏姑娘,我瞧见了她便觉着像是瞧见了檀儿,这心里没由来的就生出了些亲近和信任,更别说还有王氏在后托底,我已经没有别的路能走了,不试试又能怎么样?” “沈姑娘?” “你今日没瞧见她,等下次她来你看看,真真是像极了檀儿。” 广平侯夫人说着亲了亲小儿的脸蛋,唇角荡出了笑意。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也是广平侯府最小的孩子,他本该受尽万人宠爱,却因为多了这根手指受人白眼,生下他后,广平侯只看了一眼,就叫她自行解决了这个孩子。 当爹的都如此嫌弃,更别提旁人!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反正结果已经不会再坏了。 —————— 月色晦暗,烛影婆娑,人难眠。 时辰已近子时,墨竹打了个哈欠,纳闷的看着自家王爷。 王爷已经盯着那幅画像看了半晌,他悄悄瞄了两眼,看见了那是一家三口的画像,可是……一张画像有什么好看的? “时辰不早了,王爷可要就寝?” “不急。” 萧阳的目光依旧落在画像上,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袖角。 长乐已经去过苏府,东西也已经送到。 她那般注重规矩的人,为何不曾派人来向他道谢,其实他要的倒也不是那声谢,而是…… 萧阳忽然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慌乱的把画像折起。 墨竹狐疑:“王爷?” “无事。”他强装镇定,胸膛里的那颗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 墨竹看着自家王爷的神情,一个想法忽然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 难不成……王爷是想爹了? —————— “三姑娘的病怎么还没好?没有人去给她看看吗?” 小院里,蒋姨娘焦急不已,许婆子道:“倒是看了,就是一直没见好。” “不是说苏婳会医术吗?她怎么不去给三姑娘治病?”提起苏婳,蒋姨娘语气冰冷。 “老奴听人说三姑娘和六姑娘现在关系不大好,六姑娘怎么可能去给三姑娘看病?” “苏婳她敢!三姑娘可是嫡出!她一个下贱的庶女凭什么得意?” “谁叫六姑娘走了大运,入了老夫人的眼呢?” “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掐死她!可惜我现在出不去!否则我一定立刻扒了她的皮!叫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蒋姨娘气极,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许婆子劝道:“姨娘与其日日在这生闷气,不如想想该怎么早点出去。” 蒋姨娘目光闪烁。 是了,眼下她还是得先想办法解了这禁足才是。 可恨李姨娘那个狐狸精把老爷笼络的死死的!否则按照从前老爷对她的宠爱,怎么可能任由她被关在院子里这么久? “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生病了!” 第173章 三姑娘是您生的 蒋姨娘从前得宠时没少叫许婆子去其他姨娘那里抢人,许婆子轻车熟路的去了李姨娘的住处,被人拦在了门口,她看屋里亮着灯,大着嗓们嚷嚷:“我家姨娘身子不舒服!我来请老爷过去看看!” 屋里李姨娘听着了动静,叫春红出去:“告诉她回去等着,老爷一会过去。” “可是老爷还没回府呢……啊,婢子明白了,这就去。” 许婆子得了春红的话,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 蒋姨娘许久不见苏浅青,特意打扮了一番,选了件赤红肚兜,披了身薄纱衣躺在床上,桌上红烛阑珊,意境诱人。 她等了好久,终于听见木门被人推开,故意闭上了眼睛,被子被扯到胸下,露出了半片白花花的胸口。 脚步声渐进,她唇角勾起笑意,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正想睁眼瞧瞧,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轻笑:“姨娘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怪不得先前父亲对您恋恋不舍。” 蒋姨娘寒毛直竖,被这声音吓了个半死!她惊恐的坐了起来,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胸口。 苏婳转头看了眼桌上的红烛,一把拉开床边轻纱,暗道蒋姨娘不愧是瘦马出身……可真会玩。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老爷呢?” 苏婳浅笑:“姨娘生病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自是要来看看的,至于父亲,他今夜宿在李姨娘屋里,不会过来了。” 蒋姨娘怒视着苏婳,此事就算是傻子也看明白了! “好啊,你竟然和李姨娘勾结一处!你给我滚!我用不着你!” “看姨娘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对了,姨娘还不知道,昨夜三姐姐也装病来着,说什么自己腹痛难忍,我过去瞧了,故意喂了三姐姐一颗毒药……”苏婳说到这特意拉长了声音,笑着看蒋姨娘的反应。 蒋姨娘不出意料的变了脸色,紧张不已:“你给她吃了什么?” “姨娘急什么,她是秦氏的女儿,她受罪,姨娘该开心才是。” “我问你!你给她吃了什么!” 苏婳故意只笑不语。 “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 蒋姨娘扑上来想打苏婳,被周嬷嬷一把拽住了头发,她吃痛想还手,却是被周嬷嬷按在那里动弹不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奴才!快点放开我!否则我剐了你!” 周嬷嬷是第一次见到蒋姨娘,对她的作派很是不耻,更是对她对苏婳的态度感到惊讶。她从前听姑娘说起过蒋姨娘待她不好,但没想过竟然这样恶劣,她试探着道:“姨娘这样激动做什么?怎么?难道三姑娘是您生的不成?” “你胡说八道什么!”蒋姨娘的反应格外强烈:“你再胡乱说话!我扯了你的嘴!”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再说的,苏婳给周嬷嬷使了个眼神,又对蒋姨娘道:“时辰不早,姨娘还是早点歇息。”她将蒋姨娘滑落到肩膀的轻纱外裳拨正:“下次姨娘记得把衣裳穿好,您嫁进苏家也十几年了,该改改从前的习惯了。” 这话里满是嘲讽,蒋姨娘面色又红又恼,一下子就炸了! 第174章 做妾的命 蒋姨娘用力推开周嬷嬷,指着苏婳鼻子开骂:“你少看不起我!是!我是瘦马出身!你再看不起我!你当初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以为自己有多金贵?我呸!我告诉你!你将来也是给人做妾的命!嫌我衣衫不整?将来你说不准比我还要不堪!” 周嬷嬷皱紧眉头,苏婳却是早就习惯了蒋姨娘撒泼,最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蒋姨娘想追上去,周嬷嬷和木香拦住了她,但没能拦住她的破口大骂。 外头,许婆子跪在院里瑟瑟发抖:“六姑娘……” 苏婳压根没搭理她,叫上知夏离开了这里。 夜间的风微凉,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她特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周嬷嬷和木香很快就追了上来。 “蒋姨娘待您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待亲生女儿。” “我也是因为这个,先前才有所怀疑。” 周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老奴正在找当年给您接生的人。” “不好找。” “您年纪小,不懂这些是正常的。京城里的稳婆很多,但是这稳婆也分个三六九等,以当年的情况来看,苏大老爷能给蒋姨娘请的稳婆在一个范围内,老奴只要仔细些,会查出来的。” 苏婳微微颔首:“辛苦嬷嬷了。” “是姑娘辛苦才对。”周嬷嬷很是心疼自家姑娘。 从前姑娘被夫人和将军捧在手心里疼爱,哪里受过那样的辱骂! 苏婳只浅浅一笑:“风和雨露皆是恩赐,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天清晨传出消息,蒋姨娘急火攻心,真的病倒了。 “活该。”木香小声嘟囔,给苏婳戴上了一朵珠花:“姑娘瞧瞧这样打扮可好?” “素净了些。”周嬷嬷笑着给苏婳添了对红宝耳环。 因着今日去的还是广平侯府,周嬷嬷不方便露面,苏婳只带了两个丫鬟。 王安卿在府外等候,见苏婳下轿才走过来:“苏姑娘。” “安卿先生请。”苏婳浅笑:“小公子的情况我在信上简单说了,先生可有其他疑问?” “姑娘说的很是详细,不必再添言。”王安卿表情分外激动:“今日不便,我改日再替王氏一族好好谢过姑娘!” “先生无需谢我,若当真要谢便谢过靖王爷,昨日那信是他向圣上求的,我只是传信之人罢了。”说起萧阳,苏婳忽然想起那夜离别时他跟自己要安神香来着。 怪她这几日太忙,竟忘记叫长乐郡主给他送方子了。 “无论如何,没有苏姑娘便没有王氏的今日!” “当年王氏也是无辜受累,先生言重。” 二人一路到了广平侯夫人院里,苏婳为广平侯夫人引见了王安卿,广平侯夫人起身行礼:“早闻王氏大名,请先生救救小儿!” 王安卿侧身避过这一礼:“夫人请起,在下这便为小公子诊看。” 乳母将孩子抱到了跟前,王安卿检查了一下,广平侯夫人又是担心又是期盼,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夫人放宽心,小公子固然叫人担心,但夫人的身体也同样重要。”苏婳走到广平侯夫人身侧,轻声安慰:“您若坏了身子,将来谁来庇佑小公子呢?” 广平侯夫人转头看向苏婳,神情微晃,若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容貌如此,只看语气神态,她几乎差点以为眼前的人就是檀儿! 第175章 京兆尹 就算再像,广平侯夫人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檀儿,她对苏婳笑笑:“日后若是闲着,你便多来我这坐坐,我只生了三个小子,一直都羡慕旁人有闺女说贴心话。” 既是承平长公主介绍,这姑娘的人品不会有错,她有心对其亲近。 苏婳是愿意的,从善如流笑着应下。 其实昨日她就算没有目的,只看在广平侯夫人过往与母亲交好的份上,也会帮广平侯夫人过了这一遭。 那边王安卿检查后道:“小公子除了多指外身体状况极好,断指之术可行。” 广平侯夫人的心依旧悬着:“可有危险?” 王安卿道:“断指毕竟是切下骨肉,受些罪难以避免,风险也有,但是在下会尽全力做到最好,夫人若是犹豫,可以再仔细想想。” “不必想了,我相信先生。”广平侯夫人虽然心疼,但没半点犹豫。 就像昨日苏婳说的,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软,而叫这无辜的孩子断送了一辈子。 王安卿道:“孩子太小,不能用太多的麻沸散,需要尽快处理好,苏姑娘可否同我一起动手,尽量缩短时间?” “好。”苏婳颔首,又转身对广平侯夫人道:“请夫人放心,我二人一定竭尽全力,保小公子周全。” —————— 熏香缭绕,香气袅袅,素儿将剥好的水果双手呈给沈柔儿:“姑娘尝尝,殿下新派人送来的水果,听说是宫里赐下的呢。” 沈柔儿用精致的银签挑起一块果肉,叫人把桌上的信拿去烧掉。 “没想到这苏婳还真是有几分能耐,我真的很是好奇,她是怎么知道沈府有那间密室的。” 素儿道:“那苏婳太会隐藏,姑娘一时不查才没抓到她的狐狸尾巴,好在殿下他体谅姑娘,不曾责怪您。” “允言哥哥待我自是极好的,对了,允言哥哥这些时日可有接触过什么人?” “姑娘放心,殿下对您一心一意,从不多看别家姑娘一眼,更是不曾对苏婳有半点关注。姑娘,既然那苏婳得罪过您,现在她对殿下也已经没用了,要不要婢子……” “她还配不上让我亲自动手。”沈柔儿打断了素儿:“听说她与家里嫡姐关系微妙,你寻个时间将她那嫡姐请来,我与她说说家常。” “是。” 沈柔儿将果肉送入口中,眉目冷淡。 近来她身边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如意的,周嬷嬷那个老婆子彻底没了消息,想来应该是死在哪个旮旯了。 可惜了,她白喂了那老婆子几个月的饭,却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好在如今允言哥哥足够相信她,就算没有那婆子她也不用担心了……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该送那婆子和苏婳一起上路! 且说萧允言算计萧阳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格外愤懑。 “秦尚元。” 他唤人,进门的却是杨青。 “秦尚元做什么去了?” 杨青心思一动,道:“秦统领见殿下身边无事,去京兆尹府上拜访了。” “京兆尹?他去那做什么?” 第176章 香灰 广平侯府内,王安卿和苏婳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做好一切,苏婳用泡过烈酒的针线给婴童做着最后的缝合。 王安卿见她动作娴熟,便知道苏婳本能独当一面,也明白了她今日的用心。 广平侯夫人在外等候,好不容易等到苏婳抱着孩子出来,立刻上前问:“怎么样?” “夫人放心,一切顺利,待麻沸散的劲儿过去了,小公子难免要哭闹一阵,这是难免的,夫人且派人观察着,若他有发热的症状便立刻派人叫我过来。” 苏婳又叮嘱了换药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广平侯夫人接过孩子,虽然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激动与感激。 “劳烦二人,一点心意,请二位收下。” 出诊收钱,天经地义。 王安卿接过诊金,苏婳想着那日长乐郡主的话,也收下了自己的那份。 广平侯夫人现在满眼都是孩子,苏婳怕打扰了她也没多留,与王安卿在府门口约定了些事情后便分别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起,王氏一族重出江湖的消息如同清风一般刮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回了苏府,苏婳看了一眼广平侯夫人给的诊金。 “婢子没看错?竟然足足五千两?”木香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苏婳轻笑:“傻丫头,与广平侯夫人的信任相比,这点银票算不得什么。” 叫木香把诊金存好,苏婳又特意从匣子里拿出了三锭银子,一锭给了木香,另外两锭给了知夏:“给你弟弟一份。” 知夏推拒:“姑娘,这太多了。” “拿着,你和你弟弟这些时日都挺辛苦的,拿点赏银不算什么。” “那…那婢子一定督促他好好给姑娘办事!多谢姑娘!” 知夏把银子放进了荷包里,苏婳注意到了荷包用的是新料子:“这荷包的料子也是你爹新给你买的吗?” “嗯,婢子家里虽然穷,但是我爹对我是很好的,只要赚了钱就会给婢子买布料买首饰,虽然都不怎么值钱,但也都是心意。” 看着知夏面上的满足,苏婳想起了从前,她笑笑:“我倒很是羡慕你。” 知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姑娘…婢子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还没那么小心眼,你爹疼你这是好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苏婳压根就没把苏浅青对自己的态度放在心上。 “只是有时间你当提醒你爹几句,虽然他晚上出去能赚些银钱,但若是被巡夜的人捉住便不好解释了,你家里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开口。” “婢子家里倒是不急着用钱,就是我爹是想着我弟弟年纪也不小了,想多攒点钱给他娶媳妇。其实婢子也想劝我爹别再去了,听我娘说他每夜还得跟别人一起翻了城墙出去。” “出城?” “嗯,听起来挺危险的,不过我爹惦记着赚钱,也不顾这些,我娘倒是一直反对,嫌弃我爹每晚回来都一身的香灰味,也说不让他再去了呢!” 苏婳听到这里,右眼皮忽然跳了两下。 “香灰?” 第177章 人家姑娘没看上你 靖王府这两日气氛有些紧张,盖因王爷这两日一直紧锁着眉头,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墨竹很是费解,明明王爷成功的把六皇子给气的鼻子都歪了,怎么偏偏还不高兴呢? 他收拾好了书桌,对王爷的行为更加疑惑——王爷好端端的把公文都收了起来,反而把这段时间以来和苏姑娘来往的信件翻了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奇怪,真奇怪。 萧阳又换了一张信,感受着字里行间的情绪,脑海里描绘着她写信时的神情。 太阳西斜,已是酉时末。 他终于抬起了目光,看似随意的扫了眼房门:“墨竹,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趣事。” “王爷何时对闲事感起兴趣来了?要说趣事…小的还真没听说,要不小的现在出去打听打听?” “倒也不必,长乐郡主今日如何?” 墨竹越听越糊涂,这从前也没见王爷这样关心过长乐郡主啊……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再看看王爷手中那一沓子书信,脑海中灵光一闪! “王爷您该不是想问苏姑娘?” 他脱口而出,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萧阳并没有否认:“可有她的消息?” “您等等,让小的缓缓……”竟然真被尉迟公子给说中了!王爷真惦记上苏姑娘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等墨竹反应过来,尉迟亓就拎着把折扇从外头进来了,见墨竹这副德行,他笑着问:“怎么了?被雷劈了?嘴张的这么大?” “不不不,不是,是我家王爷,我家王爷他……” “别胡说。”萧阳打断了墨竹,耳朵忽然有点红。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尉迟亓半眯着眼睛打量了萧阳一眼:“萧正卿,你不对劲。” 萧阳示意尉迟亓坐下,亲手倒了杯茶:“尉迟,我…大抵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他声音低声,却是格外笃定。 尉迟亓总算知道墨竹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他挑眉:“苏婳?” “你怎么知道?” “小爷我万花丛中过,要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就白混了!啧啧,实在是不容易啊,靖王爷活了二十年,终于动了春心。你要是不好意思说,要不要我向太后娘娘透漏一二,请她老人家把苏六姑娘指给你?虽说她出身低了些,但你若是喜欢,纳进府里为庶妃也未尝不可。” 尉迟亓打趣,萧阳却是当了真,正色道:“不妥,我不想委屈了她。” “委屈?你没发热?”尉迟亓觉得萧阳不正常,靖王府是什么地界,苏婳只是侍郎庶女,进府做个姨娘都算抬举了她,萧阳竟然说她委屈? “你若当真特别喜欢,纳做侧妃也使得。” 尉迟亓说完,看萧阳依旧一脸严肃,心态差点炸了:“你不是想娶她做正妃?萧正卿!你疯了?” “你不懂。”萧阳摇摇头:“我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而她是个知礼的女子。” 尉迟亓总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意思是,你看上了人家,但是人家姑娘没看上你?贸然请太后娘娘下旨赐婚——你觉得委屈了她?” 第178章 她值得 萧阳颔首:“她既对我无意,自然是委屈的。” 尉迟亓被纯情的靖王爷逗乐了:“那你想怎么做?” 萧阳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诚实的道:“没经验,不知道。” “这个倒是好解决,她年纪那么小,你条件这么好,倒是好哄骗。” “我不想哄骗她。” “又没让你真骗她。” “那也不妥。” 萧阳一脸正经,倒是叫尉迟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行……随你……我还当你真想娶人家做正妃,差点没吓死我。” 萧阳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的道:“若她愿意,自是要的。” 尉迟亓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萧!正!卿!你!绝!对!疯!了!” 萧阳瞥了他一眼,一脸“你不懂”的表情。 “她值得。” —————— 广平侯府的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当晚没发热,只是有些睡不安稳。 苏婳接了广平侯夫人送来的信,悬了一夜的心落地,知夏喜气洋洋的进来:“姑娘,老夫人给您的院子收拾好了,说是您随时都能搬过去!” 搬家是个麻烦事儿,幸好苏婳没多少东西,知夏和木香来回几趟就搬完了。 “你先住着,缺什么少什么就跟祖母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虽说只是搬到隔壁,但苏老夫人心里总归是不舍的。 林嬷嬷打趣:“看您这舍不得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六姑娘要出嫁呢。” “嬷嬷胡说,我才不要嫁人呢。”苏婳娇嗔道,苏老夫人笑笑:“好了,不用在这陪我了,去你的新院子瞧瞧。” 苏婳选的院子离苏老夫人的院子很近,听说从前在这住着的是苏老夫人远嫁的女儿,也就是苏婳的姑母。 这院子不算大,但是胜在下人打理的精心,屋里的物件也一应都是新的,比苏婳被火烧了的那个住所强上百倍。 苏婳借人手不够的由头跟苏老夫人讨要了知夏的爹娘,她们夫妻俩看着就是老实人,见着苏婳也不怎么会言语,只一个劲儿的闷头干活。 知夏娘留在院子里做些看门洒扫之类的事情,知夏爹依旧住在外院,帮她做些杂事。 晌午时分,苏婳刚歇下,苏婉就带着礼物过来祝贺。 “恭喜六妹妹乔迁新居。” “叫姐姐破费了。” “你还跟我见外。” 苏婳叫木香煮了新茶,只是茶未入口,便又有一人不请自来。 苏婵穿了身淡紫色的衣裳,面色红润,由丫鬟扶着进了门来。 她打量了一眼屋里的布置,又扫了一眼苏绾和苏婳亲热的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勾起冷笑。 祖母怕是瞎了眼,竟然对一个庶女这样好!还有苏婉,也是个不值钱的! “三姐姐。”苏婉起身,礼数周到,但瞧着比从前疏远了些。 自从上前在秦府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打心眼看不起苏婵的作派,也再亲近不起来了。 苏婳面上笑容依旧:“三姐姐来了。” “六妹妹搬了新住所,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是要来祝贺的。” 第179章 他目光肆意 苏婵叫丫鬟拿了个锦盒来。 “这是我舅家二表妹先前送我的,我屋里东西多,留着也没什么用,便借花献佛送给六妹妹了。” 苏婳看明白了,苏婵纯粹是来恶心她的。 她浅笑,压根没接:“三姐姐如此阔绰,倒是叫我这个做妹妹的有些惶恐。” “惶恐什么,你我是亲姐妹,我待你好些是再正常不过的。”苏婵叫人把东西直接放在了苏婳屋里的桌子上。 苏婉暗自皱了眉头,六妹妹今日刚搬过来,三姐姐就来给她不痛快了,这胸襟着实太小家子气了。 苏婳自然不愿意平白被她恶心着,笑着问:“三姐姐的病好了?” 苏婵笑容微顿:“托妹妹的福,便是再怎么不好,如今也得好了。” 苏婳笑意更浓:“说的也是,那三姐姐日后可得注意着点,别再一不小心就腹痛难忍了。” 苏婵没料到她竟敢当众奚落自己!心态瞬间崩了!胸膛一阵翻江倒海! 呵!笑!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想着自己搬家也算个喜事,苏婳特意给长乐郡主和孙芊蔚递了帖子,请她们过来吃顿饭。 翌日清晨,长乐郡主带着一大堆礼物登门:“苏姐姐!我来啦!” 知夏和木香早就备好了瓜果茶点,苏婳笑着迎她进来:“孙姑娘怎么没跟郡主一起过来?” “我表姐家里昨夜生了些事情,她一时走不开,不过我把她的那份礼物一齐给你带过来啦!她家是真有事情!苏姐姐你可别挑我表姐的理!”长乐郡主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苏婳自然不会挑理,孙芊蔚是家里的嫡长女,后宅里的事情极多,自然不像长乐郡主这般无所事事,可以整日到处游逛。 “瞧你说的跟我心眼多小似的。”苏婳收了礼物:“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你快带我四处瞧瞧!”长乐郡主挽住了苏婳的胳膊:“对了,我听说你在广平侯府收了不少诊金,一会得请我吃顿好的才行!” “郡主想去哪吃?” “状元阁,他家菜色还算可以。” 长乐郡主点了菜,苏婳自是要满足的,晌午二人结伴出门,马车还没挺稳,长乐郡主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苏姐姐你快点!” “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苏婳笑着下车,一辆马车同时在她车后停下。 看见马车上的家徽,她面上笑容浅了些,刚想叫长乐郡主还是快点走,就见长乐郡主欠欠的走了过去,伸手撩开了车帘:“呀,这不是六侄子么?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 长乐郡主嗓门不小,吸引了不少目光,萧允言突然间不想下车了,食欲全无:“路过而已。” “这么巧?那你走。”长乐郡主知道萧允言最是介意自己当众叫她侄儿,本就是故意当街嚷嚷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的转身道:“苏姐姐,咱们进去。” 苏姐姐? 萧允言耳朵微动,伸手将车帘彻底挑开,才看见站在一侧的苏婳。 碧色衣裳衬得她肌肤胜雪,墨色长发如瀑,从他的角度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他目光肆意。 苏婳故意装作感觉不到,不想刚迈步就听他道:“苏姑娘请留步。” 第180章 她想逃走 苏婳不好当街装聋,只能转过身:“臣女见过殿下。” 王氏之事已经了结,萧允言也应该已经知道是她引萧阳发现沈府密室的。 以她对萧允言的了解想到这,苏婳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上辈子自以为最是了解萧允言,结果一败涂地,这辈子万万不可再自以为是。 “你”萧允言方才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叫住了苏婳,现在反应了过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不必多礼。” “谢殿下。”苏婳故作从容,眉目始终微垂。 上辈子她看够了眼前之人,此生不想多看半眼。 萧允言看着面前乖巧温顺的女子,眸光不自觉被她桃花眼下那颗朱砂痣所吸引。 苏婳伙同萧阳让他栽了个大跟头,他胸中自然有着恼怒,但不知为何,他此刻面对着苏婳,偏偏一点气都提不起来。 “殿下若是无事” 见她又想逃走,萧允言道:“有事。” 长乐郡主在一旁看着,突然走到了苏婳前面,笑嘻嘻的对萧允言道:“有什么事?说与我一齐听听呗。” 她看起来是在玩笑,实则是在告诉萧允言自己会护着苏婳。 萧允言自然看得明白,他目光穿过长乐郡主看着苏婳。 此女温顺知礼,见着他很是惧怕,甚至不敢多说半句话,而萧阳那人冰冷如刃,常人尚不敢靠近,更别提她。 真是难以想象她与萧阳如何相处,她应当是被萧阳逼迫的? 想到这里,他道:“罢了,从前的事情就此算了,你日后也不必刻意躲着本殿。” 苏婳有点诧异,她本以为他今日会为难自己一番,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如今的他,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 没等苏婳回应,长乐郡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对萧允言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苏婳被她扯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跟在萧允言身边的杨青。 萧允言放下车帘:“走。” “殿下心软了。” “一个女子而已,本殿下何必与她为难,如果被萧阳知道我拿一个女子出气,不定会如何取笑。” 想起萧阳,他胸口又憋出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是他大意,下次定然不会失手! 长乐郡主看起来是这酒楼的老客,进屋便寻了个包厢坐下,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的菜。 “郡主与六皇子有过节?”苏婳好奇的问。 从前她还是沈檀儿的时候,长乐郡主与萧允言的关系还算融洽,但今日瞧着并不尽然。 长乐郡主随口道:“过节谈不上,就是单纯看不上他这种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罢了。” 苏婳一阵哑然,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不过这句话倒是没骂错。 ------ “六姑娘带着王氏族人给承平侯府的小公子治了病,昨日又搬了新住所,今日与长乐郡主出门吃饭,碰见了六皇子。” 墨竹倒豆子似的把苏婳这几日的行踪动作说了一遍,话音刚落便见王爷紧张的抬起了头。 “如何?” 第181章 苏娇身死 “王爷放心,六皇子并没为难苏姑娘,只是拦住她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话。” “说了什么?” 墨竹如实学了一遍,萧阳眉头皱的更深:“没了?” “没了。”墨竹看着自家王爷那一脸担心的样子,劝道:“王爷要是真惦记着苏姑娘,不如让长乐郡主把她请出来一趟,亲眼见见也就放心了。” “不妥。”萧阳神色认真:“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可如此唐突。” 从前她私下出来见她是因为有事商议,如今无因无缘,万万不可行。 墨竹挠头:“那小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且叫人注意着点苏府的动静,宣布保证她的安全。” “是,王爷还有其他的吩咐?” 萧阳又想了许多,怎么想都觉得不妥,既怕唐突着她,也怕她恼了自己。 自从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后,无论做什么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她的笑貌,难定心神。 但他实在没有经验,不知该怎么做,又不想听尉迟亓出的那些昏招。 墨竹在一旁看着,暗道情字果然误人,从前一向杀伐果断的王爷怎么变得磨磨唧唧的了? 这一想就是两日,萧阳日夜听着苏婳的消息,愣是半点主意都没想出来。 他发现,喜欢一个人竟然比布置军马还要耗费心力。 又是圆月当空。 苏婳坐在窗口看着天上的满月,感受着渐凉的气温,不知不觉她已经重生四个多月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 知夏出门倒了洗漱的水,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嬷嬷还没回来?”苏婳关了窗。 “还没呢,这眼看就宵禁了,要不要让我娘出去迎迎嬷嬷?” “不必,看着时辰,想来快了。” “姑娘,您这两日怎么总魂不守舍的?” “心里记挂着事情。” “可是跟徐家有关?婢子帮姑娘仔细想过了,既然那徐家与三姑娘有着婚约,姑娘不如想办法从三姑娘这里下手。” 苏婳却是摇了头,微微一笑:“虽不可行,但还是要谢你为我费了心思。” 知夏忙道:“姑娘这话可是折煞婢子了!” 正说着话,木香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五姑娘死了!” “什么?你说谁死了?”知夏惊讶不已,睁大了双眼。 苏婳亦挑了眉头。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个晚上!而且官府抓到了动手杀害五姑娘的人,说他是…他是……” 木香看了知夏一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不知怎么开口! 知夏被她急的不行:“是谁?你倒是快说呀!” “是你爹!” “我爹?”知夏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会是我爹?” 木香急得跳脚:“要命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爹被抓到衙门后招认这事儿是咱们家姑娘指使的!现在衙门的人来了咱们家!要拿姑娘去审问呢!” “这不可能!我爹最是老实!怎么可能杀人?还污蔑姑娘?”知夏一时间没了章法,慌乱的看向苏婳:“姑娘!” 第182章 官府提审 苏婳沉着面色,纵然她先前有所预料,但如今听见官府来人,眉头还是没忍住跳了两下。 “你们都先别急。”她安抚了两个丫鬟,让自己尽量镇定:“木香,我问你,来的是哪个衙门的人?” “好像是京兆尹的!” 京兆尹? 苏婳眉心蹙起,她大概记得那京兆尹的主事何大人是个有名的昏官,靠着家族萌阴才安然坐在那个位置上。 知夏慌张的道:“姑娘!这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您!我爹他被抓到了官府…这可怎么办是好!” 苏婳对她摇摇头:“知夏,你记住,既然对方敢陷害我,必定是有备而来,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事关亲爹和姑娘,知夏实在没办法镇定,她脑子完全不会转了:“那怎么办?” 苏婳道:“木香,你去请长乐郡主。” 木香立马出门去了,很快又白着小脸回来:“姑娘,官兵把门都堵死了,婢子出不去!” 苏婳眸光闪烁。 她叫木香出去一是为了求援,二是试探。 就算知夏她爹招认了是她指使,她如今也只算身有嫌疑,更别提她是朝廷命官之女,官府做事必定会加以衡量,但官兵今日如此兴师动众,说背后没别人的手笔,就算是个傻子都不会信。 “姑娘,这可怎么办呀!官府的人被老夫人拦住了!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婳心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散乱。 其实早在那日知夏提起她爹每晚归来时身上会沾染香灰时,她就注意到了事有蹊跷——苏娇和秦氏如今都被关在寺庙。 两点加在一起未免巧合了些,她心生疑虑,特意让周嬷嬷请人注意着此事,查到了一些线索。她根据线索推断苏婵是想要利用苏娇陷害自己,但是苏婵会把事情闹到官府那里,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 若她今日真的被官府定了罪,连累的会是整个苏府姑娘的名声! 是了,苏婵与秦尚元早有苟且,自然是不怕的,至于苏府其他姑娘的未来,苏婵也是不会在意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生后第一次觉得事情棘手。 木香和知夏更是焦急,苏婳想了想:“你们两个在此等候,我出去看看情况。一会若有人审问你们,你们只需如实说便是。” “不成!姑娘,您不能出去!”知夏拦住了苏婳,姑娘家被官府提审,无论定罪与否,这事传出去姑娘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此事躲不过去。”苏婳拍了拍知夏的肩膀:“更何况你父亲也被裹挟其中,我不能任由奸人作孽。” “可是姑娘……” 苏婳不由分说,直接出门去了苏老夫人院里。 “我说过,这应该是个误会,就算此事是真的也是苏家的事情,不劳烦官府插手,各位请回!”苏老夫人态度坚决,面色极为难看。 官府夜半三更突然上门,明显反常!她不知苏娇身死一事是真是假,但她相信苏婳不会做这种事情!也绝对不能让官府的人带走苏婳! “那行凶之人已经招认了!苏老夫人既然不配合,那就休怪我等无礼!来人!搜!” 第183章 签字画押 “你们住手!” 苏老夫人气的手脚发抖,官兵等人刚要出去就见一个年轻女子进了屋。 “祖母。”苏婳扶住了苏老夫人:“人正不怕影子歪,孙女没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也不怕人查。” 官兵打量了一眼她:“你就是苏婳?”倒是个美人,只可惜…惹着了不该惹的人! “是我。” “那就劳烦苏姑娘随我们去官府走上一趟!” 苏婳点头,苏老夫人拦住了她:“你一个女儿家,进了官府可怎么了得!” “只是问话而已,又不是就此给孙女定了罪,祖母别担心。”苏婳握住了苏老夫人的手,低声道:“祖母,官府办事非同小可,若您一直拦着,怕是会对父亲的官位有所妨碍。” 事情闹得这么大,苏浅青不可能听到风声,他不出面维护苏婳,肯定是怕自己的乌纱帽有问题! 苏老夫人心头气闷,也明白今日之事轻易躲不过去,干脆拉住了苏婳的手:“婳丫头,祖母随你一起去。” 官兵道:“苏老夫人,您年事已高……” “你们半夜三更的把我孙女带走!我若不跟着,哪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思!”苏老夫人一直紧握着苏婳的手:“放心,有祖母在,谁也别想冤枉了你!” 夜色幽深,路上寂静,除了车辙声只有狗吠。 苏老夫人眉头紧皱,苏婳的心同样悬在空中,她走了一步险棋,但是事情已然如此,她别无他选。 “祖母,五姐姐她……” “过后再说。”苏老夫人面上冷静,可心里还是一颤。 苏娇就算再蠢笨,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不惦记她的安危?但是眼下更要紧的是苏婳!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衙门门口,苏婳扶着苏老夫人下车,官兵衙役各个面无表情,把她们带进了审问犯人的大堂:“大人,人已带到。” 京兆尹姓何,是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 衙役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他瞥了苏老夫人一眼:“来人呐,肃清无关人等!” 苏老夫人握紧了苏婳的手,脸上堆笑:“何大人,您与我儿同朝为官……” 话没说完,京兆尹粗暴的打断了她:“你不用跟本官套近乎!本官绝对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苏婳眼皮一跳,目光冰冷的看着京兆尹。 苏浅青虽然在朝中地位不高,但好歹也是个侍郎,京兆尹就算再不近人情,也会给苏老夫人一分薄面。他此刻的作派,很像是急于结束一切。 她眸珠微转,柔声道:“祖母,您出去等着孙女。” 她不想看见苏老夫人这般年岁还因为她被外人奚落,苏老夫人自是不愿意的,但还是被衙役半拉半拽的“请”了出去。 大堂里瞬间寂静,京兆尹目光肆意的在苏婳脸上转了几圈:“叫什么名字?” “苏婳。” “多大年纪了?” “十四。” 京兆尹摆摆手,立刻有衙役捧着笔墨给了苏婳:“嗯,既然都对上了,那你就快点签字按押!” 第184章 严刑伺候 怎么就对上了?还签字画押? 苏婳一动没动:“大人这是要未经审问,便要给我定罪吗?” “那凶手已经招认了,说你与苏五姑娘有宿怨!这件事情就是你指使的!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审的?” “大人说凶手是我家家奴,敢问大人可否将家奴带出来,让我与他对质几句?” 面对苏婳一个小小女子,京兆尹连样子都懒得做,只想赶紧把事情办完,给那人一个交代!不过话说回来,这苏家的小女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别废话了!赶紧把字签了!别耽搁本官休息!” —————— 城南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寂静。 长乐郡主拍开了靖王府大门,撒丫子往里面跑:“堂兄!堂兄!大事不好!救命啊堂兄!” 萧阳彼时已经睡下,墨竹在门口拦着:“王爷已经睡下了,郡主有事明日再来?” “不成!明天就来不及了!”长乐郡主扯脖子喊,成功将萧阳吵醒,换来一句呵斥:“堂堂郡主竟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他太吓人了,长乐郡主听着就害怕,但一想到苏婳被人带去了官府,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道:“出大事了!我苏姐姐被人冤枉杀了人!京兆尹的人拿她去了官府!我…我……” 话没说完,萧阳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下子就把她给吓结巴了! “你说什么?” 萧阳听到事关苏婳有些事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吓着了长乐郡主,反过来安慰:“你别慌,将事情仔细说说。” “我…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反正周嬷嬷说苏婳被京兆尹的人带走了!还说她杀了人!这怎么可能嘛!” 长乐郡主急得几乎跳脚!要不是她父兄今日不在京中,她的身份又压不住京兆尹!打死她都不会来找堂兄! 可是为了苏姐姐!她只能不要命了! 牙一咬,心一横,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堂兄!您就看在我父兄的面子上,帮我一次!” 她已经想好了!堂兄要是实在不肯帮自己!她就去找尉迟亓!尉迟亓要是不帮她!她大不了就厚着脸皮再去寻姑母!反正她肯定不能让苏姐姐出事! 心里打定了主意!长乐郡主刚想再说话,抬眼却不见了萧阳的踪影,她哭丧着脸:“……堂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还是墨竹提醒了句:“郡主!王爷已经出府去了!” 啥? 长乐郡主这才反应过来,撒丫子追了出去:“堂兄您等等我!” —————— 官衙之内,京兆尹威逼利诱试了个遍,苏婳依旧不为所动。 外头更夫报时的声音传了进来,京兆尹有些急躁:“苏婳!你可想好了?时辰不早,若是你不老老实实招认,就别怪本官动刑了!” 他原本不想伤了她这身细皮嫩肉!但是她如果再这样油盐不进!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我没做过,凭什么招?大人空口说有人证物证,却不让我见家仆当面对质,是何道理?” 眼看京兆尹狗急跳墙,外头却什么声响都没有,苏婳心里有些忐忑。 京兆尹彻底没了耐心:“好了,本官懒得再听你狡辩,来人呐,把她带下去!严刑伺候!” 第185章 怎么会是他 看见围上来的衙役,苏婳手心一阵发麻:“大人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时辰不早了,本官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谁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趁早认命了!” “你如此徇私枉法,就不怕长乐郡主追究?”眼看京兆尹没了耐心,苏婳只能把长乐郡主搬出来了! “本官知道你跟长乐郡主交好,可那又如何?只要你按了这个押,别说长乐郡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京兆尹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不会被苏婳这一言两语吓到。 不想话音落下,一声娇喝突然响起:“何大人好大的口气!” 这声音熟悉的很,苏婳因为紧张一直蜷着的手指终于放松了下来。 京兆尹目光一闪:“来人!把这嫌犯先压下去!”他是在办案!区区一个郡主他还不怕! 他起身迎接,转瞬间已经想好了应付长乐郡主的话,不料在看见长乐郡主身旁那人时,立刻变了脸色! “靖靖王爷?”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给衙役们使眼色! 只是没等衙役们会意,萧阳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大堂,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竟然被两个衙役按住了肩膀,他眼底神色格外冰冷:“把手拿开。” 衙役们被他的眼神吓得不轻,立刻送开了口,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萧阳凌厉的目光又看向京兆尹:“何大人威风。” “”京兆尹在萧阳的威压下,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长乐郡主狐假虎威:“看什么看?都给本郡主滚开!”她一脚踢开了离苏婳最近的衙役,满眼担心:“苏姐姐,你没事?他们没欺负你?” “我没事。”苏婳轻轻摇头,又给萧阳行礼:“见过王爷。” 他看向她,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可吓着了?” 这声音依旧清冷,其内是隐忍的关切。 “没有。” 她否认,他却看的清楚。 姑娘家往日红润的面色此刻泛着苍白,明显言不由衷。 “长乐,扶苏姑娘到旁处歇着。” “哎!”长乐郡主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堂兄这话说的奇怪,明明是她请堂兄帮忙,堂兄这话却说的像是苏婳是他的朋友一般。 见苏婳的视线一直看着萧阳,她小声解释:“周嬷嬷去寻的我,可是我兄长父王都不在家,我没人可求,只能求到堂兄那里去了。对了,这是什么情况啊?他们为什么说你杀人了?” 苏婳也觉得萧阳的反应太大了,有点奇怪,不过眼下她没心思多想,只道:“是何大人派人将我带来问话,事情缘由该由何大人叙述才对。” 京兆尹眼珠一转,暗想那苏娇已经没了性命,家奴也被打了个半死,一会稍微做些动作便是死无对证!他挺起腰板:“是这样的,今夜有人报官,说苏浅青苏大人的三女儿在寺庙中遇害身亡,本官立刻就派人追查!成功将凶手抓获!那凶手乃是苏府的家奴,还是六姑娘贴身丫鬟的亲爹!他招认自己是由苏六姑娘指使!本官便命人将苏六姑娘带到了此处!” 萧阳听了前因后果,看向苏婳:“你有什么话要说?” “方才何大人审案时什么都没问,而是提前准备好了供状,不由分说便叫我签字画押,我说要与家奴当面对质,何大人却不同意,还说什么谁叫我惹了不该惹的人。” “苏姑娘怎么能编瞎话?本官一向秉公执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请王爷给下官做主!” 第186章 自证清白 京兆尹噗通一声跪下,萧阳抬脚踹在他的胸口! 京兆尹一声痛呼,半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愣愣的看着萧阳,一时间完全懵了! 萧阳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对苏婳道:“时辰不早,回去。” 京兆尹急了,想阻拦但是不敢。 苏婳听了也一愣,如今他们双方各执一词,萧阳却叫她先回去,这是在徇私么? “王爷” “本王相信你,亦会还你清白。” 他看着她,清冷的眸色下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情绪,他不敢表露太多,生怕自己将她吓跑。 苏婳知道萧阳是看在长乐郡主的份上才帮自己,她今夜已经承了他的人情,不想再承太多,便道:“王爷可否给我个机会,自证清白?” 她仰首看着他,纵然烛光昏暗,依然掩不住她眼中坚定透彻。 “好。”萧阳唇角不自觉勾起了浅淡弧度。 这才是真正的她,而非往日披着假面乖巧温顺的苏婳。 “谢王爷。”说实话,周嬷嬷如今未归,苏婳并不知道寺庙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思及许多,她还是决定赌上一把:“请王爷派人将苏家家奴带上来。” 京兆尹早就自己默默的爬了起来,闻言给衙役使了个眼神,可是没等衙役出门就被萧阳的人给拦住了,京兆尹面色一变:“王爷这是信不过下官?” 萧阳淡淡瞥了他一眼:“对。” 京兆尹一噎,讪讪的闭了嘴。 不多时,萧阳的侍卫把全身是血的苏家家奴带了上来,此时他已经完全没了气息。 “死了?”长乐郡主惊讶道。 京兆尹见他断了气,笑笑道:“回郡主,这奴才不听话,衙役是一时失手,一时失手。” 萧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作声,目光再次重新回到苏婳身上。 就在方才衙役把这人抬进来的刹那,苏婳彻底松了口气,她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人方才说此人自称是我贴身丫鬟的亲爹。” “没错!” “简直荒谬,此人分明是我府中一个小管事,与我那贴身丫鬟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京兆尹一时摸不着头脑,看向衙役:“怎么回事?” 衙役也懵了,刚才这人的确哭求着说自己冤枉,衙役抓错人了云云,他们见惯了这样的人,只管按照大人的吩咐狠打就是了! “这小的也不知道!” 京兆尹又道:“苏姑娘,这种谎话可说不得!” 苏婳嘲讽的扯起唇角:“连身份都审错了,何大人这供状上的内容又有几分可信?呵大人审案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萧阳在一旁看着,对此事已经有了几分推测。 想到她在后宅中整日面对着那些尔虞我诈,他有些心疼,心疼这个明明身姿柔弱,却被迫坚强的姑娘。 京兆尹完全懵了!在心里把秦尚元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人竟然都送错了!秦尚元这是办的什么事!可是当着萧阳的面他不敢乱说话,只故作惊讶:“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明察!下官是按照规矩办事!这奴才为何撒谎下官不知道啊!” 反而人已经死了!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反驳! 第187章 她还活着 苏婳懒得继续看京兆尹装腔作势,又问道:“何大人,我五姐姐的尸身何在?” 他被问的一愣:“在在衙门的停尸房里呢。” 萧阳闻言给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立刻命人去把苏娇的尸首带了过来。 苏娇直挺挺的躺在担架上,面色青灰,脖子被人勒出了一道瘀痕。 长乐郡主立马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第二眼,苏婳却是走到了苏娇旁边蹲下,伸手探了下她颈间脉搏,随即反手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药瓶放在苏娇鼻下晃了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娇眼皮忽然轻颤了两下,猛地坐了起来! 屋里大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更有胆小者跳了起来:“诈尸了!” 京兆尹也慌乱拎了个衙役挡在自己的面前:“她她不是死了吗?!” 苏婳没说话,只淡淡的看向苏娇,没想到,苏娇的命还真挺大的。 “咳咳!”苏娇意识混乱:“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苏婳?怎么是你?你们你们都是谁?我这是在哪?别杀我!” 苏婳质问:“何大人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姐姐死了?敢问何大人,您这断的究竟是什么案?” 京兆尹完全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长乐郡主也长大了嘴巴,唯有萧阳不动声色。 苏婳一把拉住在尖叫的苏娇:“先别喊了,我问你,有人要杀你,对不对?” “六妹妹!有人要杀我!你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她一把抱住了苏婳,仿若在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婳抓着她的手:“五姐姐看看,方才去刺杀你的人是不是他。” 苏娇吓破了胆,不敢看他,苏婳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 “不是他!我认得他!要杀我的人不是他!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不是他!” 苏婳再次看向京兆尹:“何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 “死者”都否认了此事,京兆尹就算再巧言善辩!也绝对无法翻身了! 京兆尹打死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进展!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冷汗连连。 萧阳冷眼看他:“何大人,本王需要个解释。” “这这王爷!下官糊涂啊!”京兆尹知道自己多半是逃不过去了,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这件事情不是下官本意!而是十六卫的秦尚元秦统领逼迫下官做的!” 秦尚元。 听见这个名字,苏婳耳朵微动,萧阳亦眸色微沉。 长乐郡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说谎精!秦尚元不过六品官职,如何能逼迫于你?” 京兆尹连连叩首:“王爷饶命!秦统领是六皇子的人!他仗着六皇子的势!下官不敢不从啊!” 萧阳冷声吩咐:“来人,将何志勇拿下,令派人捉拿秦尚元归案!留待明日审理!” 京兆尹早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哀求着被人拖了出去,地上的尸体也被人抬走了,屋里的衙役同样被押了下去。 长乐郡主嘟着嘴把紧紧抱着苏婳的苏娇扯下来推给了丫鬟。 “苏姐姐是早有准备?”她又不傻,自然看得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苏婳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准备,但不完全。” 事情比她想象的凶险了些,但收获也相对更多了。 第188章 认命 “我偶然间察觉到知夏的父亲最近的行踪有些不对劲,立刻就派人去打听了,得知每天夜里带知夏她爹去赚钱的人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两个人从前关系并不好,是最近才热络起来的,再仔细打听,又发现那管事跟苏婵院里一个婆子私下里是相好。” “之后我又叫人夜里跟着知夏他爹,确定了他每天晚上去的地方就是五姐姐所在的苏家家庙。” “我想,三姐姐费尽心力折腾出了这一切,肯定是想要利用五姐姐做些什么,但是我不确定三姐姐的真正目的,也再没查到她的其他动作,无法推断。” “我思来想去,特意叫周嬷嬷花重金雇了镖局的人在家庙附近守着,如果有人想要害五姐姐的时候请她们出手相助,以避免三姐姐再次陷害于我。” “今日下午镖局的人传了消息说家庙附近有几人可疑的人在周围徘徊,我不敢大意,就让周嬷嬷过去看着,以备不时之需。考虑到许多可能,我特意给了周嬷嬷许多药,其中便有一种能致人假死的药。” 苏婵想做什么她阻止不了,但是她可以借苏婵的手去改变什么。 长乐郡主听完觉得苏婳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家庙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根据自己对周嬷嬷的了解而做出的推断?” 苏婳微微颔首。 长乐郡主又问:“而且你本来没打算把我算计进来,对不对?” 如果苏婳把她计划在内肯定会提前告知,而不是像今日这般,若她今日没能求来堂兄苏婳定然凶多吉少! 苏婳亦有些后怕:“终是我想的简单了些。” 原本她以为苏婵只是想嫁祸人,想不到苏婵的野心那么大,竟然直接把她算计到了官府。 是了,在苏府里有苏老夫人庇护她,而在官府内她只能任人宰割。 想来应该是周嬷嬷回城后听到了消息,知道大事不妙才去求的长乐郡主。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萧阳竟然来了。 身后苏娇的叫喊声已经停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想要杀她的人竟然是苏婵? 长乐郡主却是炸了:“想的简单?苏婳!你以后在做事情的时候能不能考虑着点自身安危?我问你!今日要是周嬷嬷没来寻我!要是我不管你,你怎么办?” 她又急又气!苏婳说的简单!但是其中若有半点差错!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苏婳知道长乐郡主是真担心自己才这般反应的,当即柔了声音哄道:“郡主侠义心肠,不会不管我的。” “万一呢?” “若有万一,我只能认命了。” 苏婳故作轻松的笑着,萧阳一眼便看出了她笑容背后隐藏着的百般无奈。 有些心疼,却又不方便上前安慰,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暗自着急。 墨竹也着急,为的却不是苏婳,而是自家王爷! 眼见着王爷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旁,墨竹为了自家王爷的幸福,咬牙豁出去了:“苏姑娘遇险,我家王爷也是极为挂心的。” 第189章 她的面子这么大 墨竹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立刻就吸引了好几人的注意力。 萧阳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唇角微抿,略有些紧张。 紧张,这是从他长成后便不曾出现过的情绪。 苏婳有点惊讶的抬头,正好对上了萧阳的目光。 说实话,她实在没从萧阳这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挂心来,不过回想他方才的表现,他似乎的确有几分异于常态,他担心她? 就在苏婳满腹纳闷之时,长乐郡主冷不丁来了句:“墨竹,你怎么谁的马屁都拍?” 墨竹恨不得把这位祖奶奶的嘴给捂上!同时也更替王爷着急了!英雄救美!这大好的时机王爷怎么就不知道把握好呢! 他正打算解释一下,忽然听王爷对苏姑娘道:“长乐向来与你交好。” 萧阳并非不知把握时机,而是顾念到此处人多眼杂,墨竹的话难免引人多想,她是个女儿家,不能传出半点有污名誉之事。 长乐郡主眨巴了两下眼睛,她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墨竹默默的把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了,得王爷真是把话彻底给说死了! 苏婳倒是将这解释听了进去,毕竟萧阳本来就不该担心她,不过若是看在长乐郡主的面子上就说的通了。 她欠身,谢字还没说出口便听他道:“无需客气,天色已晚,我送你们回去。” “王爷送郡主便好,我祖母在外头等着我呢。” “太晚了,不安全。” 长乐郡主很是诧异,她没听错?堂兄要送她回家?这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不对,有猫腻! 她狐疑的盯着萧阳,成功的得到了他的回应:“我脸上有花?” 长乐郡主果断摇了小脑瓜:“没有,什么都没有,走,咱们回家。”她说完挽住了苏婳的胳膊,语重心长:“苏姐姐,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听没听见?” “好。” “就算冒险,你也得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是真心待你,你若是连我都信不过,便太伤我的心了。” “郡主这是扯到哪里去了,我怎会不信你?”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苏婳捏住了她的小鼻子:“不许胡搅蛮缠。” 萧阳特意留了人在此处守着,苏娇出门前叫住了苏婳:“等等,这么说来是你救了我?” 苏婳淡淡道:“我只是不想让苏婵如愿罢了。” 苏娇哼了一声,她就知道!苏婳才没那么好的心眼! 衙门外面,苏老夫人焦急的来回踱步,她方才瞧见长乐郡主与靖王爷匆匆进去了,也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婳丫头能否安然无恙。 “吱呀”,大门从里面打开,苏老夫人立刻看了过去,见苏婳被萧阳与长乐郡主安然带出来,苏娇也好端端的跟在后面,她愣了一下才迎上前:“老身见过靖王爷。” “苏老夫人不必多礼。”萧阳虚扶起苏老夫人。 苏婳知道苏老夫人必定急坏了,忙道:“王爷已经为我洗脱冤屈,请祖母放心。” 第190章 你会骑马 苏老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甚为感激,再次行礼:“多谢王爷郡主为我孙女主持公道!大恩大德,苏家没齿难忘!” “苏老夫人客气。” 看见两个孙女都安生,苏老夫人别提多高兴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都吓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娇是真的吓破了胆,扑到了苏老夫人怀里,泪流满面:“祖母!有人要杀我!我差一点就见不着您了!” 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却担忧的看着苏婳,苏婳只是笑笑:“祖母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长乐郡主握住了苏婳的手:“我母妃说过苏姐姐是个有福气的,苏老夫人放心就是。” 月影婆娑,那双凤眸似是不经意间落在姑娘家身上,目光愈发深沉。 吩咐侍卫锁了府衙大门,萧阳对苏老夫人道:“宵禁之时遇到巡逻官兵不好解释,本王正好要送长乐,顺路送老夫人归家。” “那就多谢王爷了。”苏老夫人感激的看着萧阳,素日听闻这位靖王爷是个不近人情的,今日看来却与传言完全不同! 长乐郡主着急救人,来不及等马夫备车,直接牵了匹马出来,现在要回去了,一想到自己要跟萧阳单独在路上行走,她就有点发怵。 “苏姐姐,我骑马带你好不好?”她打算给自己找个伴! 苏婳让苏娇上了马车,回首看她:“你确定?” “虽然我没带过人,但是我骑术可好了!” 苏婳曾经有幸见识过长乐郡主的骑术,着实……不敢恭维,她笑着从长乐郡主手中接过马鞭:“我带你。” “你会骑马?” 苏婳没回答,动作利落翻身上马,又对长乐郡主伸了手:“上来。” 长乐郡主双眼放光:“苏姐姐你好厉害!”她身手矫健,一看就知是练过的! 苏婳笑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马车,心思百转。 ——————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苏家,苏老夫人对萧阳再三表达了感激才带着苏婳和苏娇进府,嘴边还一直念叨着明个得让苏浅青备份厚礼亲自上门去谢过靖王爷才行。 苏婳深以为然。 今日多亏了萧阳与长乐郡主,她才有机会为自己辩驳,转危为安。 她最是不愿意欠人情意,长乐郡主那里来日方长,不急一时,至于萧阳…仔细想想,她似乎欠了萧阳许多人情,轻易是扯不平的,再说他身份地位皆高,什么都不缺,她还真是应了那四个字,无以为报。 苏老夫人年事已高,折腾了半宿已经乏了,但还是打着精神把两个孙女带到了自己屋里。 苏娇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进屋时还在抹着眼泪。 苏老夫人喝了下人递过来的温茶:“先别哭了,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那衙役不是说苏娇被人害了吗? 苏婳看向苏娇。 如此想来,方才她不在的时候苏老夫人并没有问过苏娇,这说明苏老夫人对苏娇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 苏娇感受到了苏婳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在了苏老夫人面前。 第191章 这下全都完了! 苏娇是不太聪明,但是她没傻到现在还帮苏婵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夜我刚想睡觉,就有一个黑衣男子破窗进来想要杀我,我被他用绳子勒的上不来气,晕了过去,再等我醒来就看见了六妹妹。” 她说了话,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苏婳把她的那点小心思看的明白,对苏老夫人道:“五姐姐是一时闭气,但是脉搏依旧在,官府的人应是疏忽,不过也好在五姐姐福大命大,否则孙女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苏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 先前官府的人说苏婳命人勒死了苏娇,还伪装了其上吊自杀的现场。如果衙役说的是真的,苏娇怎么可能还活着!这背后肯定有人使坏! 她面色阴沉:“可查出了是谁干的?” 苏娇怕惹事上身没吱声,苏婳道:“靖王爷审过了,京兆尹招认买通了他的人是秦尚元。” “秦尚元?”苏老夫人皱了眉头,从脸上看不出惊讶:“你们两个吓得不轻,赶紧回去歇着。” 苏婳起身:“好,那祖母也先休息。” “祖母,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苏娇不放心的说了一句,被林嬷嬷半推半赶的送了出去。 待两个姑娘走远了,苏老夫人才咬着牙道:“去把苏婵给我叫来!” 她是老了!但是眼睛没瞎!从苏婳被人带走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苏婳与人无怨无仇!除了苏婵母女谁会费这么大的周章来布局害她! 与此同时,东面的一座院落中,苏婵特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发上簪了朵白色的花,做好了随时出去唱出哭戏的准备。 镜子里的姑娘面露得意,唇角挂着浓烈的笑意。 从今日起,这大房的女儿便只有她一人!什么苏娇!什么苏婳!都给她去死! “苏娇,你安生的去,我会每年都给你烧些纸钱的,不过以你的头脑就算到了地下,怕是也守不住这些钱财的。”她笑的嘲讽:“还有苏婳,你便是再得祖母的宠爱又能如何?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拿什么救你!” 几个月来,苏婵终于吐出了一口舒顺的气。 门外忽然有脚步声传进来,红菱慌慌忙忙的推开了房门,苏婵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这么着急干什么?可是祖母回来了?” 红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姑娘!出大事了!老夫人把六姑娘带回来了!五姑娘也好端端的回来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婵猛地起身,没等她消化了这条消息,又有丫鬟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表公子被靖王爷的人给抓去了!” “怎么回事?” “听说长乐郡主请了靖王爷去救六姑娘!那京兆尹就把表公子给供出来了!” “你再说一遍!”苏婵血气上涌,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没等丫鬟再说什么,她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完了!这下全都完了! 第192章 没机会了 苏娇打出了苏老夫人的门,眼睛就滴溜溜转着,直到了苏婳院落门口,她突然跪在了苏婳面前。 “五姐姐这是做什么。” “六妹妹,我知道错了!我先前被猪油蒙了心才对六妹妹生了嫉妒之心!求求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跟你争了!求求你别再让我去家庙了!那里的日子太苦了!你饶了我!” 她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出来,绝对不能再回去了! 今天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苏婳的心思可真深!背后又有长乐郡主撑腰哪里是她能敌得过的?以后打死她!她也绝对不敢再招惹苏婳了!还有苏婵!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苏婵心思这么毒?以后她可不敢再跟苏婵来往了! 苏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苏婳知道她方才的话没几分真心,但还是道:“五姐姐起来。” “你答应我了?” 苏婳垂眸。 苏娇虽然又蠢又坏,但是脑子实在不够用,她当初能轻易被苏婵利用,今后就同样能成为自己手上的利刃。 苏婳故意道:“五姐姐日后多长点心眼,可别再被人利用了。” “利用?六妹妹的意思是” 没等苏娇问完,苏婳已经转身进了院子。 苏娇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她想明白苏婳的意思,就被深邃的夜色吓得一个激灵,撒丫子跑回了自己的住所。 苏婳进屋见周嬷嬷已经回来了。 木香吓得不轻,看见苏婳就冲上来抱住了她,涕泪横流:“姑娘!您真的回来了!呜呜您吓死婢子了!婢子还以为您这次真要出事了!呜呜姑娘!您真的没事了?” 周嬷嬷也松了口气,迎上来道:“方才衙役拿了两个丫鬟审问,她们都吓得不轻,老奴害怕自己也被人拿住,日后再没人去救姑娘,没敢靠近府衙,幸好姑娘福气大,安然脱险。” “婢子不害怕他们!婢子只害怕姑娘出事!姑娘要是出事了!以后就再没有人对婢子好了!” 苏婳扑哧一笑:“感情儿你怕我出事,只是因为怕日后没人待你好了。” “不是!”木香连连摇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婳笑着把木香花猫似的小脸擦干净,又问周嬷嬷:“知夏呢?” “老奴回来的时候把她爹一齐带回来了,她知道后就怒气冲冲的去找她爹算账了。”周嬷嬷扶着苏婳坐下,想起今夜的时候,心里一阵后怕:“老奴按照姑娘的吩咐在家庙附近守着,入夜时看见有两个黑衣人潜进了家庙。” “其中一人想要勒死五姑娘,老奴差人把她救了下来,发现她晕了过去,便给她喂了一颗假死药。另外一人绑了知夏她爹,幸好老奴提前让人守着,用那个管事换了他,很快衙役就到了。” “老奴看见衙门的人心知不好,情急之下只能去寻了长乐郡主,本来老奴打算把自己的设计告诉她的,不想郡主太着急了,直接跑了出去,没给老奴多说的机会。” 事情和苏婳推算的差不多:“幸好我了解嬷嬷的手段,才敢在衙门冒险自证清白,也幸亏郡主机灵,请来了萧阳,否则这次我真的差点被苏婵算计了去。” “姑娘吉人天相,这次您安然脱险,不知道她日后还会如何!” 还会如何? 苏婳提唇冷笑:“没有如何,今夜过后,她便再没了机会。” 第193章 所以!他不对劲! 知夏怒气冲冲的去寻她爹,才知道她爹竟然每天晚上偷偷去的地方竟然是家庙! “冯管事说五姑娘在那抄经拜佛,日日都会往香炉里面撒铜钱,我一时贪心就跟他去了。闺女,你别生气,爹也不知道这事会害到六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动这歪心思了!” 知夏差点没被他给气死!暴跳如雷的训了她爹一顿,才又回来请罪。 苏婳知道知夏的忠心,也知道知夏她爹并非有意,但是下人犯错不能不罚,便故意绷着脸说了几句话,又罚了知夏她爹三个月的月钱。 洗漱过后躺下,苏婳将今夜的事情过了一遍。 秦尚元被抓住是意外所得,不出所料的话,他的前途到今日便算是断了,而此事全因苏婵而起,也不知道这俩人的情意能否挺过这段波折。 希望长乐郡主千万要记得自己方才的嘱托才好。 长乐郡主没忘,她只是没敢吱声。 没了苏婳做伴,路上气氛有点凝重——她明显的感觉到堂兄生气了! 她想找话题缓和缓和,可是一看见萧阳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就不敢套近乎了,方才去找萧阳救苏婳时的那点勇气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到了端和王府门口,萧阳莫名其妙的对她道了声:“辛苦。” 长乐郡主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辛苦?这话难道不应该是她对他说的吗? 不过既然萧阳先开口,她也就有胆子说话了:“不辛苦,不辛苦,方才在路上,苏姐姐请我带一句话给堂兄。” 听到这话,萧阳眸光微亮:“说。” “原话是这么说的,堂兄听好了。”长乐郡主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的道:“秦尚元是六皇子的人,此事传出,必会令人认为六皇子御下不严,而六皇子为了不让自己其他下属寒心,必然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出手相救,届时请王爷顺遂六皇子之意。” 萧阳听了心中立刻了然。 六皇子将秦尚元救下,他可借此事再参萧允言一本,让皇上对他更为失望。 不过苏婳之所以会对他多说这句话,应该还有自己的算计在里面。 “好。”他颔首,想了下道:“她日子过的艰难,你日后多与她走动走动。” 长乐郡主越听越不对劲:“堂兄怎么对苏姐姐的事情这样关心?” 私下无人,萧阳没反驳,而是道:“赶紧回家去,婶母定然惦记着你。还有,今天的事情,别与旁人说。” 长乐郡主回屋的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萧阳这事儿。 她又不是三岁小童,堂兄方才在衙门的时候明明撒谎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原来在堂兄这里面子这样大?而且她去找他的时候,他嗖的一下就走了!看起来很是急切! 所以!他不对劲! 长乐郡主猛然顿住了脚步,忍不住的尖叫了一声! 丫鬟赶紧捂住了她的嘴:“郡主,这大半夜的您别吓人了!” 长乐郡主眨巴了两下眼睛!连着蹦了好几下! 天呐!她好像发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第194章 提审秦尚元 萧阳的确有些不高兴。 虽然今夜因为他的干预,算计苏婳的人没能成功,但是此事性质恶劣,如果不除根源,日后她不知还要面对多少类似的事情。 一个女儿家在后宅竟如此艰难,难怪她日日以假面示人。 他有心问她实情出手相助,但也清楚以她那般倔强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接受。 而且如果他没想错,最迟明日晌午,苏婳定然会给他送去一些“谢礼”。 虽是礼仪,却也显出了疏远,而他不喜欢这份疏远,又偏偏不知该怎么做。 没等回到王府,他忽然道:“提审秦尚元。” 墨竹道:“王爷,这大半夜的您就别折腾了。” 萧阳无动于衷,带人往府衙方向去了。 苏婳叫长乐郡主给他带了那样一番话,应是还有后手。 而这个时候萧允言肯定也收到秦尚元被关押的消息了,不可能没有动作。 他不想让此事横生枝节。 更不想让她失望。 —————— 苏府。 苏婵悠悠转醒,刚睁眼就看见林嬷嬷站在床边。 她一惊,晕倒前的经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闪现,叫她脸色逐渐苍白。 “三姑娘醒了。” 苏婵心虚的躲避着她的视线:“林…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不睡?” “老夫人命老奴来守着,既然三姑娘醒了,老奴便要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办事了。”林嬷嬷板着脸:“对于今晚的事情,三姑娘可有什么要说的?” 苏婵刚醒过来,一时间还没想好应对的说辞,只能先装傻:“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三姑娘请。”李嬷嬷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婆子破门而入,将她与红菱二人一齐抓了起来。 苏婵大惊失色:“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老夫人说了,三姑娘既然不愿意说,那就请您去祖宗面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苏婳第二天早晨刚睁眼就听说苏婵昨夜被苏老夫人撵去了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周嬷嬷道:“三姑娘终究是这苏府的姑娘,老夫人就算再怎么气恼也不至于真的对她怎样,多半只会惩戒一番。” 苏婳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扶着木香的手起身,轻声道:“既然祖母舍不得,那便寻个舍得对她动手的人。” —————— 萧允言的脸色铁青。 他昨夜收到了秦尚元出事的消息,本来想着跟萧阳私下解决此事,但万万没想到萧阳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在早朝之上就将此事抖了出来,还将供状都呈给了皇上! 皇帝翻看了一眼,眼皮还没抬起就道:“萧允言。” “儿臣在。”他站出队列,严阵以待。 “如果朕没记错,秦尚元此人在十六卫,归你统领。” “多谢皇叔明察秋毫,否则儿臣还不知道身边竟有这样一个败类!” 皇帝忽然怒气冲冲的把供状对他劈头盖脸的扔了下来:“区区一个小小统领,竟然能说动京兆尹为他办事,朕且问你,这人仗的是谁的势?” 第195章 愈发不长进 “父皇息怒!”萧允言不敢躲,白净的脸被奏折锐利的边角刮出了一道血痕,单膝跪地:“是儿臣御下不严!请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对其秉公处理,以正视听!” 萧阳踱步上前,弯腰捡起奏折递向他:“按照朝廷律法,本王已经拟好了对他的处罚,看看。” “既然是皇叔的决断,自然是不用看的。” “还是看一眼为好。” 萧允言打开奏折一看,咬牙切齿,萧阳这在断他的左膀右臂! 他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却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父皇,儿臣觉得皇叔的处罚,甚好。” “既如此,就按照正卿的意思办。”皇帝摆手,命人将秦尚元的供状撤了下去,虽然没再追究萧允言的过错,但也没再看萧允言半眼。 萧允言倒是宁愿被皇帝责罚一顿,也不想直接被冷处理!他了解皇帝的脾性,一时如坐针毡,更注意到了皇帝对太子和其他皇子都和颜悦色,唯对他没施舍半点目光。 父皇虽然没处罚他,但是在心里一定对他更加失望了。 萧允言想做些什么挽回,却始终没寻到机会,直到散朝,皇帝叫了其他几名皇子随行,独独扔下了他。 大臣们纷纷对其侧目,往日里散朝便会主动上前跟他攀谈的那些人也都默默的离开了。 从前他们还以为六皇子与太子殿下真有一争之力,如今看来……还是得再看看。 这人情冷暖太过真实,萧允言咽不下这口气,挡住了萧阳的路:“听说皇叔昨晚一夜未睡,如此不辞辛劳,真乃吾辈楷模。” 他话里话外全是讽刺,就差明着说萧阳是故意算计他了。 萧阳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皇兄说的没错,自从沈大将军去了,你真是愈发不长进。” 他语气毫无波澜,偏偏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萧允言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自己这几个成年的儿子,手指在桌面毫无节奏的轻敲。 帝王之家的感情最是复杂,他们既是父子,也是君臣,将来也可能会成为对手。 成年的几个皇子中,太子生性仁善,但能力不佳,胜在有萧阳辅佐;二皇子体弱无力,常年不理朝事;三皇子母族势大,但本身有些软弱愚钝;五皇子母族无势,性格暴戾,唯有六皇子母族繁盛,本身又有些才干。 只可惜…… 他沉吟半刻,忽然问道:“你们怎么看待老六这件事情?” 五皇子抢先道:“儿臣觉得六皇弟身为皇子却御下不严,任由下属横行,此举甚是不妥!该罚!” 三皇子道:“儿臣认为皇叔向来行事有度,既然他已经有了决断,那肯定是对的。” 皇帝听了没有反应,问太子:“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与萧允言年岁相仿,容貌肖母,面容温和,一看就知是个脾气好的。 “六皇弟年纪尚轻,管束不好下属并非大过,儿臣似他那般年纪时也时常糊涂,多亏皇叔时常提醒,才没做出错事。” 皇帝不露喜怒,亦对众人所言不加评价,只说了句:“你们几个但凡有正卿一半出息,朕也能省心许多。” 众皇子闻言互视,各有各的心思,太子垂眸静听,面上毫无波动。 第196章 革职查办 牢狱之内,秦尚元趴在稻草堆上,渴的口干舌燥,远处一群狱卒正在喝酒吃肉,他手臂发麻,试图换个姿势,可刚一挪动身体就疼得呲牙咧嘴。 他觉得自己可太冤了!他只不过是想为表妹出气罢了!没想到那萧阳竟然掺和了进来!还公报私仇!昨夜派人审他的时候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就让人打了他二十军棍!他也想扛着不认,但又实在害怕自己的这两条腿被打废了,日后再没出路,只能招认了! “见过六皇子殿下!” 听见外头狱卒的声音,秦尚元无异于抓见了救命稻草,立刻呼唤道:“殿下!救命啊殿下!” “闭嘴!”不想萧允言面色铁青走到了他面前,劈头盖脸的问:“我问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尚元咽了口唾沫,自然不敢说自己是为了苏婵! “回殿下,属下知道先前是因为苏婳的掺和才叫您被靖王爷压了一头,心中不忿,想着为您出出气才这样做的!属下本来已经算计好了!谁知道竟然被靖王爷逮着了!” 萧允言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想着此事如果是萧阳刻意算计还有转寰的机会,但现在看来,是他高看了自己手底下的人! “你做事情不长脑子的吗?你自己办事不利便也罢了!竟然掉过头来还去为难一个女子!本殿下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出息!” “属下愚蠢!可是属下真的全是为了殿下才做了错事!” 萧允言见他裤子上全是血迹,不由心软,皱了下眉:“挨了多少打?” 萧阳打的不仅是秦尚元,也是他的脸面! “二十军棍。” “你被萧阳告到了圣上面前,这一时半会没法活动,我会想办法保下你,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反省!十六卫的事情就先交给别人做!” “殿下是要革属下官职?” “是萧阳革了你的官职!好了,本殿下知道你对我一片衷心,放心,等风声过去,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我身边的。” 秦尚元心中多有不忿,又怕惹怒了萧允言没人管自己,只能憋屈的道:“多谢殿下!” 萧允言转过身去,冷声道:“秦尚元以权谋私,知法犯法,赏军棍二十,以儆效尤!” 秦尚元睁大了眼睛:“殿下……” “忍着点,你不吃些苦头,萧阳那关过不去。” 秦尚元脸色惨白,格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帮苏婵出这口气!现在好了!不仅事情没办成!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牢狱中惨叫声不绝于耳,萧允言走出狱门,被太阳晃得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今日散朝时父皇将其他皇子都叫走了,独独没有叫他,这说明父皇肯定对他有了很大的意见!看来他这段时间不能再有什么动作了!且这件事情他也一定要妥善处理,千万不能再被人抓住痛处才行! 此次秦尚元算计的人竟然是苏婳。 他想了下,上马吩咐下属:“备些礼物,去苏府。” 第197章 利用,愧疚 苏老夫人被苏婵气的一夜没睡,许久不曾发作的头疾更是找上了门来! 林嬷嬷给她揉着头,她摆摆手:“行了,你也陪了我一宿,去歇息。” “老奴不累,您疼的这样厉害,要不要去请六姑娘过来看看?” “婳丫头昨夜也吓着了,就别扰她了。”苏老夫人一想到自己家竟然教养出了苏婵这样的女儿便是沉沉的叹了口气:“她还是不肯说话?” “一句话不说,也不吃不喝的,看样子是想闹绝食。” “那就随她的意,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给她吃食!” 苏老夫人这次是打定了主意得好好整治苏婵!绝对要把她这被秦氏养歪了的性子掰正了!不能任由她残害庶妹! 门口珠帘轻响,苏婳进了屋:“祖母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昨夜没睡吗?” 林嬷嬷道:“老夫人头疾又发作了。” 苏婳忙叫木香回去取了药箱,给苏老夫人施了针:“祖母好些了吗?” “好多了。”苏老夫人终于好受了些,叫苏婳坐下。 “孙女昨个想过了,五姐姐经了这一遭定也吓坏了,且外面也不安全,祖母别再将她送去家庙了。” 苏老夫人有些意外:“你不在意先前的事情了?” “都是自家姐妹,哪有过不去的事,五姐姐这次吃了大亏,想必再也不敢了。” 苏老夫人摇了摇头:“就算不送出去,也不能这么轻易饶了她。” 苏婳对苏娇的事情不感兴趣,又说了几句话便道:“孙女想去看看三姐姐。” “看她做甚?” “孙女想不通,想当面问问三姐姐为何要害我。” 苏老夫人知道苏婳心里肯定对苏婵多有不满,如今这姐妹俩已经生了嫌隙,她拦着也无济于事,便道:“也罢,去。” 苏婳欠身,又对林嬷嬷道:“嬷嬷随我同去。” 林嬷嬷看了一眼苏老夫人,苏老夫人摇摇头:“我信得过婳丫头。” 苏婳抿着的唇角更深了,自大重生过后,她第一次在心里生出愧疚来。 苏老夫人待她一片真心,她却利用了苏老夫人的信任。 “嬷嬷还是随我同去。” 她心里的确有算计,但是她此刻改了想法,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算计而伤害了这难得的真心。 苏老夫人看着苏婳诚恳的目光,点点头:“那就一齐去。” 丫鬟扶着苏老夫人去了里屋,背影有些佝偻,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 苏婳看在眼里,转身和林嬷嬷一道去了祠堂。 祠堂阴凉,苏婵跪在蒲团上,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嘴唇干的裂出了纹路,她跪了几个时辰,几乎摇摇欲坠,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似乎看见了苏婳在嘲笑自己。 “再笑我就杀了你!”她恶狠狠的抬头,入目的是十几个肃穆的牌位,又是一阵恍惚,她忽然听见外头传进来了声音:“六姑娘慢点。” 这声音分外真切,她猛地转过头,正好看见林嬷嬷和苏婳走进祠堂。 苏婳今日穿了身浅紫色的衣裳,发上簪着同色琉璃珠花。 苏婵瞪大了眼睛。 颜色以紫为尊,她往日最喜欢的就是紫色的衣裳,可苏婳凭什么能穿紫裳?她怎么配! 她刚欲站起来就听林嬷嬷道:“老夫人还没吩咐,三姑娘不可起身。” 苏婵保持着跪在蒲团上的姿势,被迫抬头仰视着苏婳,苏婳眉目淡然,但苏婵却从里面看出了嘲讽与鄙夷。 第198章 买通 自己缜密筹谋,却三番两次被苏婳逃脱! 苏婵再也无法保持面上的冷静,脸色很难看:“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苏婳居高临下,垂眸看着苏婵:“我来只是想问问三姐姐,你我宿无冤仇,为何屡次三番的害我?” 念着林嬷嬷在场,苏婵目光微闪:“我何时害过你?” “先前的事情三姐姐不认便也罢了,昨夜靖王爷亲自审出了秦公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能厚颜无耻的否认此事。” “你们分明是在陷害我与表哥!” “我倒是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伙同靖王爷陷害旁人。” “六妹妹神通广大,都能一夜之间学会医术,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没有人是傻子,三姐姐是找不到话说了吗?何必拿这种事情做由头?” 苏婵没回话,只冷冷的看着苏婳。林嬷嬷始终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言未发。 苏婳忽然话音一转:“其实我很是羡慕三姐姐,竟然有待自己这样好的外祖家,她们竟然没因为秦二姑娘的时候恼了你,反而这次还愿意帮你。” 她说着微微弯腰,双目紧盯着苏婵的:“只可惜秦家信错了人,秦公子为了帮你而知法犯法,是要被重罚的。” 苏婵心中冷笑。 苏婳就这点能耐吗?她懂什么!表哥是六皇子的人!就算表哥被抓到了又能如何?六皇子一定会保下表哥的! 苏婳继续道:“秦家现在怕是自顾不暇,没人能管顾三姐姐,怎么?三姐姐还是不愿意承认吗?”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凭什么认!”苏婵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松口,旁人也不能强给她安个罪名!祖母眼下虽然恼怒,但她不信祖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在这里! 苏婳也没指望苏婵能说出什么与自己有用的东西,她转头看向林嬷嬷,林嬷嬷忽然咳嗽了一声:“这屋里香烛呛人,我出去走走。” 她转身,顺便带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们,苏婵立刻站了起来,冷眼看着苏婳:“我还真是小看了六妹妹,没想到你竟然连林嬷嬷都买通了!” 苏婳没回答,面上忽然挂上了浅笑:“三姐姐以为自己真能一直在这里反省?” 苏婵倍感不妙,满眼警惕:“你想干什么?” “昨夜三姐姐对我做了什么,今日我自然是要报答回去的。姐姐当只有你自己会买通别人吗?昨夜是谁将我救出来的,三姐姐应该知道的。呵……一会进了狱中,姐姐可别害怕。” “苏婳!你敢!” “敢不敢的,三姐姐等一会就知道了。” “我告诉你!我舅家不会放任你算计我的!”苏婵激动的用手指着苏婳。 苏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婵,想要转身离开,苏婵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把话说清楚!” 她反手用力将苏婵推开:“那就看看秦府和端和王府谁的手腕更硬。” 屋外林嬷嬷背身等着,苏婳上前道:“辛苦嬷嬷。” “方才老奴不曾离开,六姑娘才什么都没说。”苏婳不愿意伤了苏老夫人的心,她也是一样:“老奴如今只希望这府内能尽快恢复平静,老夫人的身子再扛不住继续折腾。” “嬷嬷会如愿的。”苏婳收起浅笑,听着身后祠堂里的动静,眸底一片冷意。 第199章 逃跑 林嬷嬷回去复命,将苏婳后来跟苏婵单独说话那段话隐了去,老夫人服了苏婳先前给的安神药,很快入眠。 林嬷嬷为她盖好被子,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看什么事情都带着自己的感情,她不一样,这府里发生的事情她看的比谁都清明,人人都认为六姑娘温柔无害,但她短短四个月就能在府里站稳脚跟,怎么可能是心思浅薄之人?至于三姑娘……屡屡生事,更不是个善茬! 三姑娘和六姑娘纷争的对错她不做评论,但无论是谁赢了,都注定会让老夫人伤心。 既然如此,她不如保下一个合老夫人心意的。 苏婳回屋想了一会,亲手写下了一封信递给木香:“将此物送给靖王爷,不必过长乐郡主的手。” 昨夜萧阳救了她,她给他送谢礼合乎规矩,没人能挑出错处。 “就一封信?”木香小声道:“姑娘,这礼太薄了点。” 苏婳摇摇头。 相比萧阳帮她的,她这谢礼的确薄了些,但这已经是她如今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至于不足之处,日后若有机会再行报答。 祠堂里,苏婵满脑子都是苏婳临走时说的那几句话! 苏婳要报复自己!如果是真的,祖母肯定不会阻拦,也没能力阻止!她母亲如今不在家里!帮不到她!至于父亲…父亲肯定也会置之不理!她在这府邸之中孤立无援! 如果她被人带走了…不行!表哥如今还被人关押着!不会来救她的! 可是……苏婳会不会是骗人的?不,一定是真的!苏婳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得去给自己寻个活路! “红菱,你现在悄悄回去收拾东西,记得要咱们屋里所有银票和值钱的首饰都带上!”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苏婵没回答,眼底全是慌乱。 半个时辰后,苏婵不顾丫鬟婆子阻拦,带着红菱直接闯出了苏府,直奔秦府! —————— 苏婳听说苏婵跑去了秦家这事,表情一时间很是复杂。 她的确在言语间算计了苏婵,但是苏婵能就这么不顾苏家颜面跑去秦家……也是个人才。 知夏有点不明白:“姑娘,您为什么要把三姑娘撵去秦府?”难道姑娘不应该借这个机会彻底把三姑娘压下去吗? “三姑娘今日去了秦府,定然会叫老夫人勃然大怒,她过后哪怕知道苏姑娘是在故意算计她,一时半也没脸回来。” 知夏半懂不懂:“姑娘是想把三姑娘从此撵去秦府?” 周嬷嬷微微一笑,姑娘是想叫苏婵与秦家公子好好培养感情,省得再去祸害徐家公子。 这话她不好同知夏一个大姑娘讲,也就没再说。 苏婳又道:“知夏,你同林嬷嬷说一声,先别把这个消息告诉祖母,让她老人家好好睡一会。” “是。” 知夏出了屋,苏婳垂眸静思。 从刚才苏婵的表情来看,她明显不觉得秦尚元会受罚。 到底是小门户出身,只知道后宅纷争,对朝堂上的形式完全不了解,太过天真。 也不难怪,但凡苏婵是个真有脑子的,也不会舍弃了徐家公子,偏偏看上了秦家的草包。 苏婵这么果断的走了……当真以为她在秦家会比在苏家更好过? 第200章 杖毙 苏婵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到秦府还没说话,就被梁氏劈头盖脸的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个祸害精!你害了我女儿不够!如今竟然把我儿子也一起害了!我自问待你不薄!我问你!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你到底要把我家祸害成什么样子才够?” “我上辈子怕不是欠了你们母女的!才叫你们母女这样祸害我的儿女!你怎么还有脸过来?苏婵!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才叫你这样恨我!” 梁氏是真真的恨死了秦氏母女!就是因为她们!她女儿失了贞洁,儿子也下了大狱,如今还不知是什么状况! 苏婵很不服气,但她如今有求于人,也只能咬牙受着,直到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哭道:“舅母,婵儿知道错了!您打我骂我我都认!您要是真不解气!就直接把我打死了!” 她心里明镜似的,她是苏家的姑娘,梁氏就算再气顶多也就骂几句罢了,怎么可能真敢打她? 吵闹间秦老夫人进了屋,面色很难看。 “外祖母。”苏婵泪眼连连,看着就跟谁欺负了她似的。 梁氏冷眼看着,第一次对苏婵生出了厌恶来! 秦老夫人也恼,但还是念着祖孙情意的:“我托人打听到了,尚元被革职查办,一共挨了四十军棍。” “什么?四十军棍?”梁氏大惊失色,咬牙切齿的看着苏婵,简直恨不得立刻把她给吃了! 苏婵也吓得不轻!四十军棍打在人的身上!怕是不死也要脱了一层皮!而且表哥还被革职了?六皇子不是很看重表哥的吗?这怎么可能! 她脸色一白,心知大事不妙,立刻把红菱推了出去:“外祖母!都是她!让表哥污蔑苏婳的主意就是这个丫鬟出的!对!都是因为她表哥才会出事的!” 红菱懵了:“姑娘,您怎么……” “闭嘴!你爹娘都是秦府的家生子!是跟着我母亲陪嫁到苏家的!所以我才一向信任你!我问你!你当初出主意的时候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红菱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婵!她忠心耿耿的伺候了姑娘整整十年!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对待?她有心揭穿苏婵,但又听明白了苏婵特意点了她爹娘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煞白,最终也没敢说出实话,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舅夫人饶命!婢子不是有意的!” 梁氏一肚子的火没处发,闻言怒道:“把这个丫鬟给我拖下去!杖毙!” 红菱吓得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无助的看着苏婵:“姑娘!婢子都是为了您啊!您救救婢子!您救救婢子啊!” 苏婵刻意躲开了红菱的目光,跪在了秦老夫人面前:“外祖母,婵儿也有错,是婵儿为表妹报仇心切,才听信了这丫鬟的谗言!” 梁氏看了看苏婵,忽然道:“尚元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干了这样糊涂的事!” 苏婵心中一凛!她一定不能让舅母知道她与表哥的关系!否则等以后她嫁进秦家,梁氏定然会轻看了她! “表哥也是心疼表妹,想给表妹报仇才这样做的!” 秦老夫人被她们吵的心烦:“行了!事情都发生了,就都别多说了!我托人打听了,虽然尚元这次被革职,但事情不是特别大,只要六皇子还想用尚元,他日后还有机会重回朝堂!”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一堆官兵进来,苏婵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第201章 苏婳在诓她 苏婵脑海中不断环绕着苏婳威胁的话语,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她紧张的拉着秦老夫人的胳膊,思绪极乱。 也不知苏婳买通的是谁,外祖母能不能保住她!如果不能……她目光看向一旁的柱子,咬紧了牙——她宁可撞死在这里,也绝对不能被人带到衙门,坏了这一身清誉! “老夫人!大公子被人送回来了!” 随着丫鬟的呼喊,苏婵如获大赦:“是表哥回来了?” 梁氏和秦老夫人立刻冲了出去,苏婵心思微动,特意等到秦老夫人和梁氏都走了,才泪眼连连的走到床边:“表哥,你疼不疼?” 秦尚元挨了四十军棍,半个身子疼痛欲裂,又被梁氏和秦老夫人哭的心烦,冷不丁瞧见苏婵一愣,强压着心里的气:“没事。” 他被革职责罚的起因就是苏婵,对她自然是有些怨气的。 苏婵也看得出来,心里酸涩难受,眼泪掉的更凶了:“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表哥也不会受这样的罪,甚至还丢了官职,我知道表哥定是不想再看见我了,我这就回去,日后再也不来扰表哥心烦了。” 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秦尚元看的心疼,那点怨气烟消云散:“不怪你,是我没安排好。”说起这个,他满心不甘:“要不是靖王爷突然掺和进来!这件事情根本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苏婵见好就收,含着眼泪道:“靖王爷是被长乐郡主请来的,我们都小看了苏婳的手段,我现在真是悔不当初,那日我该劝着表哥不该听红菱的……” “这个贱人!”秦尚元气的用力一锤床榻,动作牵扯到了伤处,疼得禁住了眉。 苏婵握住了他的手:“先别乱动,表哥伤的这样厉害,我真想亲自陪着你,半步都不想离开。” “我也想,但这不合规矩。” “可是我舍不得看表哥自己孤苦伶仃的在这养伤。” 她满目情意,秦尚元心神一荡:“好,那你先去和祖母说留下小住,祖母要是不同意,我叫三妹妹去帮你说话。” 苏婵连连点头,转身看了眼日头。 距离她从苏家出来已经快一个多时辰了,但是依旧不见苏婵说的衙门的人来。这很不对劲!难不成她被苏婳给诓了?可是苏婳为什么要拿这事诓她?只为了吓吓她吗? 算了!事到如今想那么多也没用,如今她已经从苏府出来,回去定然又要受番责罚!而且那苏府也没什么好呆的!眼下她最应该抓紧的就是表哥,只要表哥心向着她,她就不怕舅母不慈! 虽然表哥现在被革职,但是外祖母说表哥还是有机会回朝堂的,怎么看也比徐家那个说不准哪天就死了的病秧子强! 这么一想,她还真该好好谢谢苏婳吓唬自己,叫她阴差阳错的选了一条对的路! —————— 靖王府。 墨竹欢喜的把木香送来的信交给了萧阳:“王爷,这是苏姑娘派人送来的!” 萧阳并不意外,打开发现这是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是在暗中支持萧允言的大臣,有些他知道,有些人出现在这名单上令他倍感意外。 他收了名单,神色微深。 如此看来,他先前的推断没错。 手指轻敲桌面,他深沉的凤眸中忽然绽出了一道光芒。 他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第202章 腰带 苏浅青今日休沐,府里那点事他听说了,但不想管,反正一切有老夫人在,他也懒得费心。 李姨娘瞧他心情还算不错,故意道:“妾身听说三姑娘去了秦府,三姑娘和她外祖一家感情可真好。” 这话听在苏浅青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他哼了一声:“不愧是秦氏生的,跟她母亲一个样!太不懂事!” 李姨娘再没多说,浅笑:“妾身新学了个曲儿,一会唱给老爷听听可好?” 苏浅青眼睛一亮,刚把李姨娘搂进怀里就听下人道:“老爷!六皇子殿下登门!” “什么?”苏浅青吓得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皇子登门!这在从前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六皇子殿下说是来找六姑娘的。” 苏浅青兴奋的心情被这句话泼的冰凉。 是了,那秦家小子是被六皇子罩着的,现在秦家小子出了事,六皇子说不准是来找苏婳算账的!不成!他可千万不能出去露面! 眼珠子一转,他道:“就说我不在家!直接把人带去六姑娘那里就行!” 李姨娘听了心里一急:“老爷,六姑娘待字闺中,这不合规矩。” 苏浅青无所谓的道:“她自己惹出来的事!就叫她自己去解决!” 李姨娘听了这话,心中对苏浅青更为鄙夷了几分,同时也一直在为苏婳祈祷。 —————— 后宅,苏婳听说萧允言来了一愣,周嬷嬷皱紧了眉头:“他来做什么?” 苏婳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淡淡道:“自然是装腔作势的来道歉,这事他最擅长。” 她不了解真正的萧允言,但是她了解萧允言做事的路数,曾经她觉得他不矜不伐,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周嬷嬷有点担心:“姑娘要不要寻个理由不见他?” “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好见人的。”逃避不是办法,苏婳虽然不愿意见他,但也不至于人家到了自己家门还躲着。 想到这,她特意吩咐:“木香,把人堵在门口,别叫他脏了我的院子。嬷嬷如今虽然变了样子,但难免会被他认出来,便在屋里待着,不要出门。” 木香是个忠心的,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站在门口两只胳膊伸的像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牢牢的挡着院门,视死如归的看着萧允言。 萧允言看了很是怀疑自己,苏婳先前躲着他算是事出有因,但是这丫鬟怎么也跟看瘟神似的看着他?怕不是随了主人? “木香,回来。” 院里忽然传出了一道娇软的声音,萧允言抬眸看去,便见苏婳着一身淡紫衣裳款款而来。 女子莲步轻移,多见婀娜,正应了洛神赋中的那句“折纤腰以微步”。 折纤腰以微步…想到这里,萧允言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面容不清的笑脸,他恍然记起自己似乎曾经同样如此夸赞过谁,但仔细想想却完全不记得,似乎只是错觉。 此时苏婳已经走近了:“见过殿下。” 她欠身施礼,眸光自然落在他腰间,不由一楞。 这腰带的针脚很是眼熟。 不,不是眼熟,而是这针脚与她缝制的绣品一模一样!但是她敢肯定自己从来没给萧允言做过这根腰带! 第203章 意外 苏婳满腹疑惑间被萧允言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本殿下贸然前来,还望苏姑娘见谅。”和她预料的一模一样,他一派谦和模样,作揖道:“是我御下无方,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婳疑惑的垂下目光:“殿下严重,臣女不敢。” 萧允言从小厮手上接过礼物:“一点心意,还请苏姑娘收下。” 苏婳注意到他身边常用的小厮换了个人,目光触及他手上的锦盒,她冷淡的拒绝:“臣女消受不起。” 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透着明显的疏离,萧允言心知她的反应全因萧阳而起,心里莫名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本殿下先前也算与苏姑娘有过数面之缘,苏姑娘也应该对我有几分了解。”萧允言笑笑:“我不吃人,苏姑娘也不必躲着我,至于先前苏姑娘与皇叔之间的事情,本殿下并不放在心上,亦不在意。” 苏婳听的满头雾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竟然以为自己不愿意搭理他是因为萧阳的缘故?还大言不惭的说不介意?他有什么资格说不介意?他不觉自己很好笑吗? “殿下想多了,臣女天生便是这样的脾性,并非针对谁。” 苏婳的态度更加冷淡了,这让萧允言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自认诚意十足,也不曾对她摆过什么姿态,怎么她偏偏油盐不进,难道是萧阳曾经在她面前诋毁过他? 想到萧阳,他不经思考便问:“苏姑娘从前有没有听皇叔提起过本殿下?”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萧允言这么有病呢! 苏婳真的很想爆粗口,但是她忍住了,果断撵人:“男女有别,殿下不便在我家后宅多留,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情,便请回。” 言语至此,萧允言肯定不会再多留,只再次将礼物递给了苏婳:“聊表歉意。” 其实苏婳大可收下萧允言的东西,等他走了再扔掉,但是她不想那么做,他的东西,她连触碰都觉得恶心。 正在这僵持之际,旁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清冷声音:“六皇子也在。” 萧阳被婆子引到了门口,打眼看见的就是萧允言递出了一个锦盒,苏婳双手叠在身前不肯接的画面。 萧允言听了目光猛地一变,萧阳?他怎么来这了? 苏婳同样微微扬起眉头,对于萧阳的到来倍感意外。 在二人同样惊讶的目光中, 萧阳走到了近处。 总算不用独自面对莫名其妙的萧允言了,苏婳松了一口气,面上不自觉的浮出浅笑:“见过王爷。” “皇叔。”萧允言作揖,注意到了苏婳脸上出现的笑容,也注意到了苏婳看向萧阳的目光明显与他不同,甚至看见萧阳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是抗拒他而亲近萧阳的,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比不过萧阳的,无论在任何方面。 这让他有种挫败感,特别是看见她面对他露出笑容之时,打心底生出了几分不悦。 萧阳站定,看口就问萧允言:“你来做甚?” 萧允言道:“苏姑娘是苦主,秦尚元不便行动,我代替他来向苏姑娘赔罪。敢问皇叔来此所为何事?” 苏婳竖起了耳朵,其实她也挺好奇的。 第204章 新的交易 萧允言探究的看着萧阳,不料他闻言只是冷淡的回了句:“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这话的确是萧阳说的出来的,苏婳唇角笑容忽然深了许多,她便是不看也知道萧允言此刻的脸色肯定比锅底还难看。 她懒得再与他周旋,借着机会对萧阳道:“王爷若不嫌寒舍简陋,请入内说话。” 萧阳心思微动,理智尚存:“男女有别,寻处凉亭就好。” “有丫鬟小厮在侧,书房门窗皆敞,不妨碍。” 苏婳落落大方,萧阳亦无他念,光明磊落:“好。” 萧允言在一旁听着,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挂不住了。 看来他先前想岔了,苏婳并非被萧阳逼迫才为他办事,且她与萧阳说话时不卑不亢,如此说来,她是真的不愿意搭理自己,而非因为害怕而躲避! 他刚刚发现了事实,还未等笑话,便听萧阳问:“六皇子还有事?” 这话说的就差撵人了,他强行保持着笑容:“没有,皇叔请便。” 临走时,萧允言深看了苏婳一眼,把带来的礼物塞给了木香。 苏婳目送着他离开,眼底风平浪静,她感觉的到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逐渐自在,对他残留的情意也愈发浅淡。 木香知道自家姑娘不待见六皇子,觉得有点烫手:“姑娘,这东西……” “扔了。”苏婳转身,毫不犹豫。 “婢子明白。” 萧阳看着木香捧走的锦盒,唇角出现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弧度。 苏婳将萧阳请进了书房,又叫知夏去煮了自己屋里最好的茶:“王爷请坐。” 她对萧阳的来意很是好奇。 萧阳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眼书房,此处很空,一看就知道才搬过来不久:“不知苏姑娘有乔迁之喜,改日补上礼物。” 他说了谎,且是他生平第一次说谎。 其实他早就知道苏婳搬了新院子,也提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只是没有机会送出。 “小事一桩,不值得王爷记挂。”苏婳浅笑,开门见山:“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萧阳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我想再与苏姑娘谈笔交易。” 交易?苏婳搜肠刮肚也没想出萧阳还能与自己谈什么交易,面上故作淡定:“王爷请说。” 萧阳拿出了苏婳早晨派人给她送去的那份谢礼:“如果我没料错,苏姑娘手里应该有很多关于萧允言的消息。” 苏婳一听就懂了,但心里有点纳闷。 她听完没有反应,萧阳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作为交换,我会帮苏姑娘完成你想完成的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 苏婳轻笑:“以王爷的手段,压制六皇子是迟早的事情,您又何必与我做什么交易。” 天下不会掉馅饼的道理她是懂的,萧阳的心机只会比她的深。 萧阳就知道她不好糊弄,目光坦荡:“苏姑娘没想错,我的确所有图谋。” “图谋?”苏婳还真想不出自己这有什么萧阳可图谋的东西。 他颔首:“我所图谋,暂且不可说。总之在这场交易中,苏姑娘绝对不亏。” 苏婳微微挑眉,仔细打量着萧阳。 第205章 浪子行径 最后苏婳失败了,因为她除了看出了他想让她看见的情绪之外,一无所获。 不过萧阳说的没错,在这场交易中她绝对不亏。 她这辈子注定要与萧允言为敌,她帮萧阳其实也等同于在帮自己,至于萧阳口中的图谋,她实在想不出能是什么,干脆也就不想了——无论他想要什么,都不是现在的她能阻拦的。 “王爷不怕这笔生意做赔了?” “不怕。” 苏婳看着萧阳,唇角忽然荡起笑意。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还能与王爷做生意。” “这世间之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萧阳同样在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那么,王爷还想知道什么?” “暂且没有,日后再说。” 萧阳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里格外愉悦,偏偏面上不敢过多显示。 他第一次觉得隐藏笑意比隐藏怒意更难。 苏婳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那日答应了给王爷药方的。” 萧阳心思微动:“不必写了,我觉得你亲手制的,应该比旁人做的疗效好些。” 墨竹在一旁听着,默默的扭过了头,怕自己实在憋不住笑。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家王爷小心眼这么多呢? 苏婳不曾多想,颔首应下,又亲自将萧阳送出了垂花门。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方才的事情。 萧阳虽然答应了会帮她完成心愿,但是她根本不可能事事都仰仗萧阳,这场交易对她最大的好处就是行事时有了依托,可以大胆一些,不过具体行事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回了屋,周嬷嬷笑着道:“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吗?” “姑娘面上挂着笑呢。” 苏婳照了下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眉眼间的确带着笑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有点奇怪。 萧阳的心情实打实的不错。 脑海里想着的全是方才苏婳面对萧允言时那冷淡疏离的模样,还有她颔首同意与他交易时的笑容。 虽然角度刁钻了些,但至少从今日起,他有了时常与她见面的借口。 墨竹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小声问:“王爷……您确定自己这法子有用?小的看苏姑娘那表情…完完全全都是想跟您做生意的精明,可没半点其他的想法。” 萧阳不太爱听墨竹这话:“她年岁还小,来日方长。” 墨竹心道苏姑娘年岁的确不大,可您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着急呢! “您就不怕这生意做到最后……苏姑娘只把您当成合作伙伴?您要不去寻尉迟公子出出主意,他就算再怎么不靠谱,也总比王爷闭门造车强。” 墨竹觉得自己真真是为王爷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偏偏王爷本人一点都不领情:“不可,他的主意多为浪子行径,太过唐突。” 正说着,主仆二人脚步同时一顿。 先他们一步离去的萧允言竟然还在苏府!且苏浅青在一旁陪着,正一脸谄媚的在跟萧允言说话,看见他们出现,萧允言和苏浅青几乎同时看向了他们。 第206章 太不要脸! 萧允言下意识挺直了身板,故意当着萧阳的又跟苏浅青多说了一句话才又对他道:“正巧我与苏大人说完了话,便与皇叔一齐离开。” 苏浅青连忙给萧阳行了礼,脸上堆满了笑意:“正值晌午,王爷与殿下不如吃过午饭再走?” 他的表情实在谄媚,萧阳只瞥了他一眼,便带着墨竹离开了此处。 苏浅笑在朝堂上经常受人冷眼,并不觉得如何,躬身送走了萧阳又对萧允言笑道:“殿下留下,下官陪您小酌一杯!” “不必。”萧允言表情比方才冷淡了许多,又与苏浅青说了两句话便借故离开了。 出了苏府,墨竹笑道:“六皇子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幼稚,难道他以为自己跟苏大人表面关系好些,便能比得过王爷您了?” “他自小如此。”萧阳早就习惯了。 自从萧允言懂事后,就凡事都想跟他比个高低,偏偏萧允言年纪比他小上两岁,无论做什么都晚他一步。 不,萧允言倒是有一件事比他快上一步,当年萧允言得了沈檀儿青眼,从而被沈大将军支持后,没少故意在他面前显摆。 沈檀儿。 想到这,萧阳心中一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苏府那颜色略有些斑驳的大门。 萧允言紧随萧阳出府,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情绪来的奇怪,他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慰问苦主,让父皇看见他是真心悔过,苏婳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她对萧阳的态度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他的情绪偏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了。 他皱了皱眉头,吩咐马夫:“去沈府。” 苏府内,苏浅青哼着小曲往李姨娘的院落走去,心里的小算盘打的特别响。 他刚才可是听下人说了,那不懂事的六丫头看见了六皇子之后态度冷淡,但是六皇子偏偏一直面带笑容,还找着话茬跟六丫头说话。大家都是男人!六皇子那一言一行哪像是单纯来道歉的样子?看来他还真是没白生这些个女儿!总是有用得着的! 李姨娘在屋里听见了苏浅青的声音,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原本苏浅青以为六皇子是来找苏婳算账的,便安心的在屋里当缩头乌龟,可是当听说六皇子是真心来道歉时,他立马就冲了出去,真是太不要脸了! 后院,苏老夫人睡足了三个时辰才悠然转醒,林嬷嬷见她精神好多了,才把苏婵去了秦府这事儿告诉了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压不住怒气:“好啊!她既然敢跑出去!就别再回来了!来人呐!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去秦府!” “老夫人息怒,这样要叫外人看笑话的。” “连把人诬陷进官府这种事情她都做得出来!她还怕别人看笑话吗?” 苏老夫人对苏婵这次是彻底失望了。 林嬷嬷也没再劝,甚至心里有点高兴。 她原本以为六姑娘是要对三姑娘做些什么的,没想到六姑娘只是将三姑娘挤兑去了秦府,三姑娘一时半会的肯定回不来,这府里总算能消停一阵了。 至于六姑娘的心思,她是真有些猜不透了。 第207章 和离 广平侯府的小公子恢复的不错,广平侯夫人对苏婳甚是感激,但是小公子的情况不方便对外人说,她便叫人对外称苏婳治好了自己月子里落下的毛病。 有着长乐郡主先前的影响,苏婳擅医术的消息再次在京里传开,这下倒是有不少人慕名来请苏婳给她们诊看,大部分都是些女人家难以难说的小毛病。 虽然都很好医治,但也让苏婳收了不少诊金,这让她的小金库一下子就鼓起来了,还特意买了两套头面给长乐郡主和孙芊蔚送去了。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苏婵在秦家住下之后,秦氏得了消息也连夜赶了回来。 但她不仅没劝苏婵回家,反而也住进了秦府,还透了口信,说要跟苏浅青和离!这把苏浅青给气的不轻!跑去秦府跟人家吵了一顿,气冲冲的回了家! 离京城近的王氏族人得了风声,大多聚到了京城。 虽然皇帝亲自写下手谕,但是他们依旧不敢太过张扬,王氏对外活动最多的还是王安卿。 这日借着给广平侯府小公子复诊的机会,王安卿与苏婳再次碰面,出府时二人简短交谈了几句。 “先生这段时间和徐将军接触的如何?” “徐将军防备心甚重,不太容易相信我。” “不急于这一时,先生慢慢来。”话是这样说,但苏婳心里对于此事还是较为着急的。 看来不能只干等着王安卿这边得手,她还是得寻个其他办法才行。 虽然萧阳那日允诺可以帮她完成心愿,但她不曾叨扰过他,同样,萧阳也没跟她要过任何关于萧允言的消息。 不过她觉得这样挺好,大家互相之间有分寸感,才能将最终利益放到最大。 苏婳刚回家,就听见苏老夫人那屋传来了吵嚷声,她闻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梁氏。 苏老夫人手把着扶手,强压着怒气:“便是真要和离,这话也不该由你来说。” 梁氏一身蜀锦,不屑的吊着眼梢:“我婆母被你们家气的现在还卧床不起,她老人家动不了我才来的!怎么?难不成你们苏家是想吞了我们秦家当年给的嫁妆?” 她越说越不像话,苏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你血口喷人!岂有此理!” “关于这事苏老夫人还是好好想想!该办的事情赶紧办利索了!我们家可等不了太久!” 苏婳站在门外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已经不是梁氏第一次来找茬了,几乎她每次来都会把苏老夫人气的头疼不已。 里面的声音渐渐歇了,苏婳眸珠微转,带着木香拐到了出府的必经之路上截住了梁氏。 梁氏下巴微扬,嘴角挂着刻薄得意的笑。 看见苏婳,她脸上笑容一僵,偏偏苏婳很是看不懂脸色,笑着迎了上来:“秦夫人来了,怎么不多坐一会?” 梁氏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圈苏婳。 那天初见她觉得苏婳和秦氏有几分像,可是今日瞧着…却似乎没那么像了,仔细看看,她五官生的还是有几分秦氏的影子,但是身上多了几分贵气,这是秦氏身上不曾有的。 苏婳感受到了她的打量,心里有数,又问:“听说秦公子被罚了四十军棍,恢复的可好?”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梁氏没好气的道:“托了苏六姑娘的福,恢复的尚可!” 苏婳用帕子掩住了唇角,笑笑:“这就好,我先前还担心秦公子再站不起来了呢。” 第208章 损招 这一句话立刻点燃了梁氏心里的怒火,她整个人向苏婳冲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围的丫鬟婆子紧忙拦住了梁氏,苏婳依旧看着她笑:“我学过医,对人的恢复情况最是了解,我也是担心秦公子,夫人急什么?” “你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你盼着我儿出事!” “秦夫人想多了,我与令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盼着令郎不好。秦夫人就算想撒气也找错了人,可不是我害的秦公子。” “不是你又是谁?” “秦公子是为了给三姐姐出气才来算计我的,这于情于理,秦夫人最先恼的人也应该是我三姐姐。”苏婳说着捂住了嘴:“哎呀,我好像说错话了。” 梁氏顿住了动作,狐疑的盯着苏婳:“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儿子是为了给苏婵出气?” “原来秦夫人还不知道这事儿啊……我当您知道了,得了,今日就算我多嘴,夫人便当我从来没说过这话就是。” 苏婳说完没给梁氏再问的机会,转身就走。 梁氏想要追上去,却被丫鬟婆子给拦的死死的,她无奈放弃,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苏婳说的话。 她那意思是…… 苏府后院,木香没憋住笑:“姑娘,您可真坏。” 苏婳也忍不住笑了,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直接把苏婵和秦尚元的事情告诉梁氏多没意思,得叫她自己一点点去查,一点一点知道自己的好外甥女都做了什么才好。 苏婳特意回屋取了药才又去了苏老夫人屋里:“祖母,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碰见秦夫人了。” “别提了。”林嬷嬷对苏婳摇摇头,给苏老夫人顺着气。 苏婳快步上前:“祖母头疾还没好利索,不能总是动气。” “不是我要动气,是有人故意想要气死我!” “您把这药吃了,能舒心些。”苏婳换下了林嬷嬷帮苏老夫人顺气:“夫人的事情孙女听说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您想想,三姐姐正在待嫁之年,夫人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不为三姐姐着想。秦家这么一闹,想要的无非就是苏家低头,叫父亲去把她们接过来罢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 苏老夫人先前也是急糊涂了,现在听苏婳这么一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苏婳笑笑:“孙女给您出个损招,下次秦夫人再来,您装作恼羞成怒应了这事,到时候急的人就该是她们了。” 苏老夫人这么一想,满肚子的怒气忽然就散了大半:“这府里好不容易清净几日,就让她们先在秦家住着!省得回来继续作妖!” 苏婳也没装模作样的帮秦氏说什么好话,只微微一笑,抱住了苏老夫人的胳膊,娇声娇气的道:“所以祖母就别生气了,您气坏了身子,心疼的还是咱们家里的人。” “可怜了我的婳丫头,这般懂事反而要叫人欺负。” “孙女聪明着呢,才没叫人欺负了去。” “也多亏你聪明。” —————— 苏婳从苏老夫人屋里出来,意外的看见了苏娇来寻自己。 苏娇见面就把她拉到了偏僻地方:“六妹妹,你听说了吗?母亲要跟父亲和离呢!” 第209章 扶正姨娘 苏娇满脸兴奋,就差明着拍手叫好说自己支持苏浅青和秦氏和离了。 苏婳抬了抬眼皮:“所以呢?五姐姐有什么想法?” 苏婳问的太直白,苏娇一愣,才又道:“母亲若是真跟父亲和离了,必然是要再娶的,我想着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咱们想想办法……” 苏婳把她的那点小心思看的明明白白。 “想想办法让你姨娘扶正?” “不不不,我可没这个意思,论父亲的宠爱,自然是蒋姨娘在先。” “五姐姐不用试探,也不用惦记了,父亲和夫人不会和离,你我的姨娘也没有扶正的机会。” 苏娇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是夫人,会甘愿把自己经营十几年的一切拱手送人吗?” “不愿意。”苏娇没傻到份,听苏婳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她们是故意的?” “所以,五姐姐就别惦记了。”苏婳说完就要走。 “哎,六妹妹。”苏娇拉住了苏婳的衣袖:“母亲和三姐姐先前那么欺负你,你就真的能吞下这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回来?” 她满眼期盼,苏婳只是淡淡留下了一句话:“不然呢?夫人又不曾有犯七出,我凭什么阻止她回来?” 苏娇站在原地琢磨着苏婳说的话。 七出?秦氏她一没诞下男嗣,二又善妒,怎么就没犯七出呢!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六妹妹是个聪明的,这话该不是别有深意? 院里,木香转身看看没人跟上来,问道:“姑娘是想借五姑娘的手阻止夫人回来吗?” “只是想让她有点事情做,别总来烦我。” 苏婳暂且还用不到苏娇,凭苏娇的脑子,就算她点的再明白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多半是瞎胡闹。 她心里有数,秦氏这次把事情闹的这么难看,苏老夫人肯定不会主动点头,而秦氏是有点傲气的,也不会轻易向苏老夫人低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秦氏和苏婵在秦家尽量多待一些时日。 特别是苏婵。 有一说一,秦氏在秦家住的很是舒心——除了梁氏因为秦二姑娘的事情偶尔会给她脸色看,苏婵就不一样了。 她来外祖家是为了避难,万万没想到秦氏护女心切也跟着自己来了,偏偏外祖母还给出了那样一招,她总觉得有点太险了。 “外祖母出的这主意能管用吗?万一祖母真点头同意了该怎么办?”她终是没忍住,问了秦氏。 “我跟她相处了十几年,最了解她,她最是看重脸面,肯定不会同意家里出这么大的丑事!”秦氏喝了口茶,胜券在握:“你放心,当初你是怎么被人欺负出来的,母亲就要叫她们怎么把你哄回去。” 经了这一遭,秦氏是真的心凉了半截,对苏家那些人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为今之计她只想护好自己的女儿,让她安然出嫁,至于其他的……等她回了苏家,一个一个慢慢收拾! 苏婵忽然垂下了头:“都是女儿不好,明明自己没什么心机还偏要去算计人,自己栽在了苏婳手里不说,还连累母亲也跟着女儿受罪。” 第210章 稳婆,儿媳 秦氏心疼的很:“傻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 “母亲最好了。”苏婵在秦氏这撒了一会娇,算计着快到了饭点,她道:“母亲先歇一会,我去看看表哥。” 秦氏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总往你表哥那跑,这样不好。” 苏婵却道:“表哥与我自小一起长大,如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自然是要多去看看的。” 秦氏觉得也是这个理,便没拦着,任由苏婵去了。 梁氏回府的路上特意去买了些秦尚元喜欢的糕点,到家就直奔他院子去了,才到门口就看见了苏婵的丫鬟在门口站着。 她寻了负责在院外洒扫的婆子问:“表姑娘何时来的?” “有一会了。” “这些日子表姑娘经常过来?” “一天三次总是有的。” 梁氏盯着门口看了一会,眉头微皱,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一晃又是两日时光。 苏婳带知夏去园子里采了些花瓣回来,木香帮着挑拣,好奇的问:“姑娘如今不缺银钱,为何还是要制这香膏?” “自是有用处的。”苏婳微微一笑。 木香纳闷的挠了挠脑门,实在想不通这香膏除了能卖点银钱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主仆三人正忙活着,周嬷嬷匆匆进屋关了所有门窗。 苏婳一看就知道她有事要说,用帕子擦了手:“嬷嬷因何如此匆急?” 周嬷嬷道:“姑娘,老奴查到了一些事情,请您现在随我出府一趟。” 放下帕子,她随口一问:“有关秦氏?” 现在周嬷嬷一直在追查的只有秦氏的事情了。 周嬷嬷点头,面色凝重。 苏婳如今在苏府还算自由,寻了个借口便出府去了,周嬷嬷将她带到城北一个偏僻小巷中,双瑞就在一间低矮民房外等候。 双瑞是周嬷嬷的儿子,前些日子收到周嬷嬷的消息就从乡下回来帮苏婳办事了。 他之前就听周嬷嬷说了苏婳的事情,今日再次看见她分外激动,不敢置信:“姑娘,真是您吗?” 又见故人,苏婳由心笑道:“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许多。” “小的帮不到姑娘什么,也就只剩下这一身蛮力气了。”双瑞笑的憨厚:“姑娘快进屋。” 周嬷嬷叫双瑞在外头守着,自己带着苏婳进了屋。 屋里布置简陋,一个五十多岁的瞎眼婆子在床边坐着,她旁边站了个年轻妇人,看见周嬷嬷进来立马搬了把椅子,巴结的笑:“您来了,这位姑娘快请坐。” 木香拿出帕子垫在椅子上,扶着苏婳坐下,周嬷嬷介绍:“她就是当年接生了您的那个稳婆,旁边站着的这个是她儿媳。” 苏婳微微颔首,那妇人道:“您想问什么就问,我婆母她肯定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来时苏婳就听周嬷嬷说了,这稳婆凭着自己的手艺原本日子过得不错,但十年前生了场病瞎了眼睛,家里情况愈发差劲,前几日周嬷嬷打听到了她之后来拜访过一次,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说,问什么都说自己忘记了。 后来她儿媳收了周嬷嬷二百两银子,硬是逼着稳婆答应开口了。 第211章 狸猫换太子 “说话的可是苏家的姑娘?”稳婆循着声音看去,眼珠却一动不动:“我们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照理来说我们是不能透漏主顾的事情的,但是……您想知道什么就问。” 苏婳问:“你可记得是何时为我姨娘接生的?” 稳婆想了一下:“那是十五年前的大年初一,您出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十五年前,正年初一,哪条都与苏婳的认知对不上。 她眼皮一跳:“你确定没记错我的生辰?” 稳婆言之凿凿:“那年逢闰正月,姑娘是在闰月出生的,而且那天雪很大,我还多得了些辛苦钱,绝对不会记错!” 周嬷嬷看着苏婳皱起的眉头,替她问了句:“那天为姨娘接生时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姨娘生的很顺利,姑娘生下来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 白白胖胖? “对了,我记得姑娘腰间好像有块拇指大的红色胎记!” 红色胎记? 稳婆说每一句话都跟苏婳的情况相差甚远。 她自小身体就不好,干巴巴的瘦,身上更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胎记。 眸光微闪,她问:“你可还记得当年为我姨娘接生时在何处?” 稳婆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翠微巷头的一间院子里,不过是哪间我不大记得了。” 苏婳微微颔首,自腰间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妇人:“拿着。”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妇人眉开眼笑:“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为人子女该对她好些。”苏婳说着起身,妇人听了面色有点尴尬,却是把银子攥的死死的。 出了屋门,苏婳叮嘱周嬷嬷:“让双瑞机警着点,这小媳妇看着不太靠谱,别叫她吃了两头。” 周嬷嬷点头:“是这个道理,老奴回头把吉祥也叫来。” 吉祥是知夏的弟弟,说来这两个人的名字倒像是约好了取的,都格外吉利。 回府的路上,苏婳一直皱着眉头。 稳婆方才的表现不像是说谎,且她后来问稳婆的地址也是没错的。 她生的和秦氏有点像,自小体弱,蒋姨娘自小就对她不好,反而对苏婵很是喜欢。 种种不对劲都指向了一个可能——她并不是苏婳。 “嬷嬷应该也寻了当年为秦氏接生的稳婆。” “寻了,但是没找到人,知情的人说是那稳婆在给秦氏接生的当年就搬出京城去了。” “倒是巧了。” “姑娘打算怎么做?” “先权当不知道此事,这段时间跟谁都不能透漏半点,包括木香和知夏两个丫头。”苏婳想了想又道:“我记得知夏说过,蒋姨娘身边那个许婆子有个才出生不久的孙儿,劳烦嬷嬷回府后操办此事。” “老奴明白。”周嬷嬷叹了声:“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苏婳垂下眼眸。 她虽然顶着苏婳的身份活着,但终究只是个局外人,对蒋姨娘、秦氏都没有什么感情,苏婳到底是谁生的对她来说除了能有点利用价值外,完全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 但是她此刻偏偏很难受。 第212章 我想母亲了 顶着苏婳的名字活了四个月,她知道这个小姑娘从前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她无法想象苏婳从小是怎么在蒋姨娘的喝骂声中长大的,又是如何被秦氏针对算计的。 整整十五年的光阴,苏婳可曾快乐过,在她被人推入湖中,失去生命的那一刻,一定很是绝望。 如果这一切如她推断的那般,是蒋姨娘操控的,那将姨娘可真是——十分该死。 苏婳眸底一片冰冷,一天下来,她脸上不见半点笑容。 夜幕降临,又是满天星。 她坐在窗边,单手托腮仰头瞧着天上,眼睛一眨不眨。 已是夏末,天气凉了不少,周嬷嬷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裳:“晚上凉,姑娘少在窗边才好。” 苏婳依旧看着:“今夜繁星密布,叫我想起了家里的夜空。” “都是同一片夜色,姑娘是怀念从前了。” 周嬷嬷一语中的,她眨了眨眼睛,掩去了一片晶莹:“嗯,我想母亲了。” 从前苏婳一直把对母亲的想念都藏在心底,但是今天听了那稳婆的一番话,她可怜原身,也难免回想起了自己的曾经,她实在管不好自己的情绪。 话语太过苍白,周嬷嬷抱住了苏婳,无声的安慰着。 “父亲母亲在天上看着呢,我得坚强一些,不能叫他们担心才是。”苏婳似是在对周嬷嬷说,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嬷嬷听了心疼不已,姑娘在沈府出事前只是个无忧无虑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的小姑娘,如今却为了生存步步为谋,定是极为难过的。 “姑娘若是觉得承受不住,便好好歇歇。” “我怕时间太久,有人会把所有痕迹抹平。” 正说着话,知夏从外头进来:“嬷嬷,我给您铺好了床,您去歇息。” “说了多少次了,你伺候好姑娘就行,不用管我。” “顺手的事,嬷嬷太客气了。” 苏婳听着周嬷嬷和知夏说话,桃花眼依旧静静的望着星空。 夜色甚浓。 不远处,一道目光默默的描绘着姑娘家泛着忧愁的眉眼,心情随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而沉浮。 他沉浸其中,直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揶揄:“大晚上的不睡觉,打算做梁上君子?” 萧阳下意识对尉迟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小姑娘不曾注意到这边才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家寻你不见,墨竹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你的去处,我便猜想你来了此处。”尉迟亓说着循着萧阳的目光伸出脖子去看,却被某人挡住了视线,他嘟囔:“看来倒是真用了心。” “寻我何事?” “西域派了使臣赴京,他们于一月前出发,算着脚程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能到了,据线人说,他们此行似有和亲之意。” 萧阳正色:“乌孙王前年才与我国停了兵戈,俯首称臣,和亲一事从而说起。” “不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不过自从沈大将军一去,边关只有姜家守着,我估计他们又要蠢蠢欲动了。” “沈大将军这一去,叫不少人都活泛了心思。”萧阳说着话,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处。 尉迟亓有点受不了了:“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眼看看我?” 第213章 天赐良机 后半夜下了雨,天气更凉了几分。 苏婳还没起床,就听木香和知夏小声说着话。 “那边怎么了?” “好像是隔壁院子房顶的瓦碎了几片,师傅是说被人踩的,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来贼了。” “还有这事?府里可有人丢了东西?” “倒是没有,不过近来京里的治安越来越差了,不知道十六卫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嘘…小点声,姑娘不喜欢十六卫。” 洗漱好了,苏婳去给苏老夫人请安,正好碰见徐家的人来送帖子。 “徐家老太爷过几日过寿,给咱们家递了一份帖子,既然苏婵不在家里,你们两个就随我去。”苏老夫人的话是对苏婉和苏婳说的,可没等她们答话,苏娇就紧忙道:“我呢?祖母,您也带我一起去。” 苏老夫人最是不喜这种眼皮子浅的:“你在家好好读书,什么时候把女训读全了,什么时候再说跟我出去。” 苏娇讪讪的应了一声,心底极不高兴,不过她好不容易才家庙回来,此时自是不敢多言语的。 苏婳垂眸,唇角微微翘起。 徐老太爷大寿,真是天赐良机,她得想办法把握住了才好。 与此同时,苏婵下了秦家的马车,和秦三姑娘一同前往太仆寺少卿家里做客。 太仆寺少卿是萧允言的人,今日来这里做客的也基本都是心向着萧允言的,身为未来六皇子妃的沈柔儿自然也出现在了此处。 她正与人交谈,素儿提醒道:“姑娘,苏三姑娘过来了,要不要婢子把她叫来?” “苏婵?”沈柔儿闻言向外头看了一眼,一时间没认出来谁是苏婵。 她平日结交的都是贵女,自然不记得苏婵长什么样子。 “就是那个穿着紫色衣裙,发上簪着珍珠的女子。” “将她带过来。”沈柔儿收回目光,笑着送走了面前的姑娘。 那边素儿寻到了苏婵:“我家姑娘是内阁学士之女,想请苏三姑娘来小坐片刻。” 苏婵有点不敢置信,内阁学士之女?那岂不就是沈府那位还没过门的六皇子妃? 沈柔儿在她眼里可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心下有点忐忑:“请问沈姑娘唤我何事?” “您随婢子过来就知道了。 苏婵跟素儿到了沈柔儿面前,面上堆笑:“沈姑娘好。” “苏三姑娘不必客气,请坐。”沈柔儿见苏婵行止局促,眼底闪过轻蔑,面上却是笑意:“听说苏三姑娘近来住在秦家,不知秦公子身体恢复的怎样?” 苏婵拿不准沈柔儿的心思,只轻笑道:“挺好的。” “那就好,六皇子殿下是为了保秦公子出来才命人又添了军棍,希望秦公子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殿下还是很看重他的。” 苏婵这才明白沈柔儿应该是替六皇子给表哥传话,终于放松了些。 “沈姑娘言重,我表哥为殿下办事,怎样都是应该的。” “秦公子也是为殿下办事才遭了这一劫,将来若有机会,殿下肯定还会将他调回身边做事的。” 苏婵听了一喜:“多谢沈姑娘。” 沈柔儿铺垫好了前奏,忽然话音一转:“苏婳是你的庶妹?” 第214章 卖个人情 苏婵正想着该怎么巴结沈柔儿,忽然听她提起苏婳,不免一愣。 “……是。” 沈柔儿轻笑:“苏六姑娘许是出身不佳,着实有些不太懂规矩。” 苏婵知道苏婳曾经得罪过沈柔儿,听着沈柔儿话里的意思,她立马道:“不怕您笑话,我那庶妹仗着长乐郡主的势,的确有些不太像话,平时在家里对我与母亲也是不大尊重的,只是碍于我祖母护着她,无法管教。” “这女儿家啊,在家里不多管教管教,说不定要在外面能惹多大的事儿呢。”沈柔儿意有所指,苏婵自然也听明白了,她不假思索道:“沈姑娘放心,我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管教家妹。” 沈柔儿以帕遮唇,笑道:“我与苏六姑娘又没什么关系,你叫我放心什么。” 苏婵眸光闪烁,从前都是她这样吩咐旁人,却不想如今竟然也轮到她听别人吩咐了。 不过沈柔儿身份贵重,她倒是乐意如此,笑道:“沈姑娘说的是,这园子里风景不错,我陪您四处走走?” “也好。” 接下来的时间,苏婵一直找着各种机会努力讨好着沈柔儿,所幸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宴席结束后,沈柔儿主动约她改日相见。 她心里有点激动,往日她攀结都攀不上的人,今日竟然主动亲近了她,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说回来,表哥曾经夜里守过苏婳的行踪,但是事后无论她怎么问,表哥也不肯告诉她实情。现在看来…这苏婳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情得罪过六皇子殿下?否则沈姑娘没必要专门寻了她来吩咐事情。 左右她都是要除掉苏婳的,不如顺水推舟卖沈柔儿一个人情。 只是她现在不在苏府,一时找不到对苏婳下手的机会,可是她现在又不想错过笼络住表哥的时机……看来她得仔细想想怎么办这件事情才行。 沈柔儿看着苏婵远走,面上笑容逐渐浅淡,随手把苏婵方才送给她的绢帕扔到了地上。 素儿笑道:“这苏家的姑娘都挺有意思的,庶女不知尊卑当众顶撞姑娘,嫡女倒是惯会巴结奉承。” “这说明苏婵是个聪明人,无论出身贵贱,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久远一些。”沈柔儿说着收回了视线:“也差不多到时辰了,我该去见殿下了。” 苏婵一路欢喜的回了秦府,迫不及待的跟秦尚元学了沈柔儿与她说的话。 秦尚元这几日一直都在害怕会被六皇子厌弃,闻言难掩兴奋:“沈姑娘真是那么说的?” 苏婵笑着点头:“我知道表哥心里一直惦记着,特意问了的。” 秦尚元握住了苏婵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心向着我。” “听表哥这话说的,我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去?”苏婵微微垂首,满面娇羞。 秦尚元刚想再说话,忽然看见梁氏站在门口,吓得立刻抽回了手:“母亲?您什么时候来的?” 苏婵也吓了一跳,握紧了帕子:“舅母。” 梁氏走进屋里,面无表情:“你们在做什么?” 秦尚元故意偏开了头,苏婳慌乱间答道:“表哥手上扎了木刺,小厮眼拙没看出来,叫我帮着看看。” “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又有婚约在身,该懂得避嫌了。”梁氏冷着脸,也不知信没信这话。 第215章 王爷是个好人 “舅母说的是。”苏婵心里十分忐忑,不敢抬头多看梁氏半眼。 “得了,你先回去,我跟你表哥有话说。” 梁氏撵走了苏婵,没好气的对秦尚元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你表妹是不是私下有了来往?” 秦尚元肯定不认:“母亲怎么说话这样难听,我与表妹自小就亲近,这你是知道的。” “我不管你跟你表妹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之你给我记好了,她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你要是不想毁了自己的前程,就别沾染!” “行了,我知道了。” 秦尚元有些不耐烦,梁氏又道:“我打算明天接你姨母家的表妹过来住上几日。” 秦尚元对梁氏的心思心知肚明,有点恼了:“您就别费那个心思了,我又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苏婵?” “您有完没完?” “我看你是分明被她勾了魂!” 梁氏刚才看得分明!她儿子握住了苏婵的手,苏婵躲都没躲!说这两个人没有事她肯定不信! 苏婳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害了她闺女不说!如今竟然还想坑害她儿子? 她儿子前途无量!怎么可以跟一个有了婚约的女子牵扯在一起?退一万步!就算苏婵没有婚约,她也不能把自己辛苦培养的儿子送给外人!她嫡姐家的女儿不知比那苏婵懂事多少! 不行!她绝对不能再留秦氏母女在家里了! —————— 长乐郡主难得消停了几天之后,又跑来了苏家,只是这次她进门时垂头丧气,明显没什么精神。 苏婳问她:“怎么无精打采的。” “周公子新写了两首诗,我昨个研究了整整一晚上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长乐郡主趴在桌子上,倍感人生无趣:“苏姐姐,我这脑子天生就不是用来读书的。” 感情她这是还没对那位周公子死心呢。 “什么诗?说给我听听?” “不说这个,烦人得很。”长乐郡主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突然问:“苏姐姐,你觉得我堂兄这个人怎么样?” 苏婳如实道:“王爷是个好人。” 不想长乐郡主听见她的答案瞬间坐直了:“他不怎么好!真的!他这个人脾气很臭,待人又冷冰冰的,将来谁要是嫁给了他,肯定倒了十八辈子霉!” 苏婳看的一愣。 “王爷得罪郡主了?” “倒是没有。” “那郡主……” 长乐郡主哭丧着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那天晚上感觉到堂兄应该对苏姐姐有点意思之后,起初兴奋了一阵,但是当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情之后,觉得很是不妥!不!是特别不妥! 首先,她堂兄身为王爷,将来没准还要晋为亲王,娶的王妃肯定是出身世家的女子,苏姐姐家世不好,肯定不成!她可不忍心看苏姐姐给人做小,将来被主母欺负! 其次!她堂兄那个人性子冷冰冰的,将来肯定也不会多疼媳妇,苏姐姐这样好,肯定要找个性情温润的男子与之相配才好! 第216章 你喜欢我堂兄吗 长乐郡主真的很认真的在家琢磨了好几天,才决定来探探苏姐姐的口风! 她有点急了:“反正苏姐姐你记得我的话,我堂兄那个人不靠谱,非常之不靠谱!” 苏婳只以为长乐郡主又被萧阳训了,便道:“其实王爷只是脸冷了一些,不太喜欢说话,为人没有郡主想的那般可怕。” 长乐郡主听了心一悬,试探道:“那苏姐姐,你喜欢我堂兄吗?” 苏婳被长乐郡主弄的哭笑不得。 难不成是在周公子那受的打击太大,从而有点神经错乱?这问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 “真不喜欢?” “真不喜欢。” 长乐郡主看苏婳的样子不像是撒谎,有点放心了,可是一想到她堂兄惦记着苏婳呢,她这心里就急啊! “苏姐姐,你听我的,日后离我堂兄远点。” “怎么了?” “我还能害你吗?你听我的就是!” 她煞有介事的小模样逗笑了苏婳,苏婳哄孩子似的应了声:“好,我都听郡主的。” 长乐郡主这才满意,又拉着苏婳说起了有关周公子的事情,小表情一会喜一会忧,看的苏婳很是担心,但她也是傻过的人,知道这个时候旁人劝什么都没用,长乐郡主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 时间一晃就到了徐老太爷寿辰这日,苏婳特意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和苏婉结伴上了马车。 到了徐府,苏老夫人特意带着她们在外头等着,打算和秦氏一起进去,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能叫外人看了自家的笑话。 不大一会秦府的马车到了,但是来的人只有梁氏,不见秦氏和苏婵。 梁氏满面笑意走来:“苏老夫人什么时候到的?可是在这等着婵儿呢?呦,可真是不巧,她今个身子不大舒服,不能过来。” 她今日一改之前的嚣张得意,反而对苏老夫人有些亲近,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苏婉觉得她有些奇怪,悄悄碰了下苏婳的胳膊,苏婳看着梁氏那一脸的笑意,心里有几分明朗。 巧了,她极不想让梁氏如愿。 “三姐姐病了怎么也不往家里送个信?可是夫人心里对我祖母还有气?” 苏婳这一句话顿时叫梁氏咬紧了牙,真是恨不得立刻捂上这个小贱蹄子的嘴! “苏六姑娘这是开什么玩笑呢,婵儿她们只是过来小住一段时日罢了,哪来的气呢。” 苏老夫人虽然并不想看见那母女俩,但是秦氏和苏婵这母女俩竟然如此不懂规矩,还是叫她格外气愤! “左右秦家愿意养着她们母女两个,我也乐得清净,那就叫她们多住些时日。”她说完便带着苏婳苏婉两个扬长而去,气的梁氏原地跳脚! 她好心好意主动示好!这苏老夫人竟然不知好歹! 进了徐府,苏婉小声问:“六妹妹,秦夫人怎么突然转了性?” “怕是有些容不下出嫁的小姑子。”苏婳不好深说,刚刚应了句话,目光便被不远处的一个人所吸引。 她竟然来了? 第217章 妯娌相争 苏婳眸光微闪。 沈家只有她父亲一人从武,其余是文人。 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她那些叔伯就时常借着她父亲的名义试图结交徐山,但是徐山一向看不起文人,认为他们只会耍嘴皮子,不予理会。 如今父亲没了,萧允言急需一个得力的武将支持,而本朝还没站队的大将也就只剩下徐山和她舅舅了。 如今的沈家和徐山没有半点交情,沈柔儿出现在此想必是来示好的,如此说来,萧允言一定也会来。 沈柔儿在与徐家姑娘说话,苏老夫人带她们去给徐老夫人请安,两人正好错开,没有交集。 花厅内已经聚了一众夫人,徐老夫人精神烁烁,看见苏老夫人进来,亲近有加:“亲家来了,快请上座。” 徐家公子胎里带病,弱不禁风,娶不着门当户对的媳妇,苏家虽然门户小了点,但是苏婵在京里也有些贤名,堪堪相配,总之,甭管她们心里究竟满不满意这门婚事,至少面子是要给足对方的。 苏老夫人笑道:“许久未见,你这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 “年纪到了,也不大行了。”徐老夫人往她后头一看,不见苏婵,虽然心里纳闷,但是半句未提。 “苏老夫人近来可好?我早些日子就想着去看望您,但家里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脱不开身。”说话的人是徐公子的生母徐二夫人,也就是苏婵未来的婆母。 她出身高门,处事向来周到。 “好,一切都好。” 苏婳从前随母亲出入各府,早就习惯了这种虚以委蛇,苏婉有些不习惯,努力适应着。 其乐融融间,梁氏进门,众人一阵寒暄后,忽有人不合时宜的问了句:“哎呀,我才发现,这苏三姑娘怎么没来?” 苏婳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徐三夫人。 徐三夫人是徐二夫人的庶妹,从前在家里两个人就不合,嫁到徐家后,她更是凡事都要跟徐二夫人争个高低。关于最近苏家和秦家的那点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徐三夫人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明显是故意想看徐二夫人的笑话。 未过门的孙媳妇缺席了未来孙祖父的寿宴,这事可大可小。 梁氏听了只笑不语,摆明了想看苏老夫人的笑话。 苏老夫人面不改色:“难得徐三夫人记挂,我们家三丫头病了。” 徐三夫人紧接着问:“呦,是什么病呀?严重不严重?” “寻常风寒而已。” “是么,说起来昨日我还在郑家看见她来着,那时候她还好好的呢,这怎么过了一夜就生病了?” 徐三夫人咄咄逼人,苏老夫人只能应付过去:“也是赶巧了。” 徐三夫人又笑:“二嫂好福气呀。” 在场的谁还看不明白这点事情,她分明是在给徐二夫人上眼药!故意拿苏婵做筏子! 徐二夫人面上果然现了些许不悦,虽然徐三夫人针对的她,但到底是苏婵事情做的不对在先,才叫徐三夫人抓住了把柄。 苏老夫人对徐三夫人很是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正打算把这茬接过去,忽听自己身后的姑娘道:“这位夫人说岔了。” 第218章 弹琴之人 苏老夫人起先一听以为是苏婳,却意外发现站出来的人竟然是苏婉。 苏婳也有点诧异,只见苏婉微微一笑:“今日是徐老太爷的寿辰,家姐很是看重此事,一早就准备好了寿礼,如今病了更是特意叮嘱我们带来,怎么在夫人嘴里就成了我三姐姐不懂规矩,故意避着不来呢?” 她这话问的明明白白,倒是叫徐三夫人一愣。 徐二夫人多看了苏婉一眼,唇角重新绽出了笑意:“是这个理,弟妹可不能乱说话。” 徐三夫人反应的很快,又问:“带了什么礼物?” 看起来竟是非要给徐二夫人不痛快不可,苏婉有点紧张,却是应对的极快:“家姐亲手绣了幅百寿图。” “百寿图?快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苏婳知道那百寿图是苏婉绣的,苏婵压根没准备什么礼物。 她不在乎苏婵如何被徐家人看,但怕苏婉一会被徐三夫人逼得露了怯:“百寿图大同小异,贵在心思,徐三夫人若是想看,待宴席散了自然能看个够。” 苏婳这话说的叫人没法接,徐三夫人干笑了一声:“苏老夫人,您家这两位姑娘可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呀。” “孩子小不懂事,还请徐三夫人多担待些。” 徐三夫人笑笑,又对徐二夫人道:“二嫂,您可是要多个厉害媳妇了。” 徐二夫人道:“女儿家厉害点好,我就喜欢厉害些的。” 徐三夫人看出了这苏家祖孙都是难缠的,自己怕是讨不着好处,悻悻的闭了嘴,梁氏没看到热闹,有点失望,但念着心里的小算盘,没敢给苏老夫人上眼药。 苏婉与苏婳很快就离开了花厅。 苏婉小声道:“那位徐三夫人可真讨厌。” 苏婳故意打趣:“从前没看出来,四姐姐嘴皮子竟然这样利索。” “她若坏了三姐姐的名声,自然也会连累了你我。”苏婉脸一红:“不过三姐姐今日没来,做的的确不对。” 苏婳暗道苏婵现在只想跟她的秦公子双宿双栖,这徐府的门她肯定是不愿意登的,面上只笑:“不说她了,我们去那边坐坐,我听人家说徐府有一池晚莲,最是好看。” 苏婉很喜欢这晚莲,二人在湖边待了好一会,也有人偶尔过来打声招呼。直到木香回来:“姑娘,打听到了,徐公子落了单,正一个人在前院的花园里。” 苏婳点了点头,知会了苏婉一声:“四姐姐,我去前院一趟,你自己待一会,我很快回来。” “去前院做什么?” “找一个人。” “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去前院被人瞧见了不好,这样,我陪你一起去,若是被人看见还能说咱们姐妹走散,不小心进了前院。” 苏婉没问苏婳找谁,只是出于信任和照顾,苏婳心里明白,会心一笑。 她前世来过徐府许多次,对这里算是熟悉,特意把苏婉安顿在了前院一个很安全、鲜少有人会来的地方。 她觉着在这方面,自己比长乐郡主靠谱多了。 苏婉带着丫鬟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苏婳,不久后忽然听见了一阵极为悦耳的琴音。 她擅琴,听得出弹琴之人琴艺极佳,心里难免生出了浓烈的好奇,随着琴音悠扬,她越听越是惊奇,很想见见那弹琴之人。心里想着自己只过去偷偷瞧上一眼,她循着琴声过去,不想此地甚为宽阔,她刚拐进来便与弹琴之人打了个照面。 第219章 他送她礼物 琴音戛然而断。 苏婉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忙欠身:“我与家妹走散,循着琴音走来,不想冲撞至此,打断了公子雅兴,还请见谅。” 弹琴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身形瘦弱,眉目柔和,一派温雅斯文。 “是我不该在这里弹琴才对。”他起身,对着苏婉歉意一笑:“本想着此处雅静,不想惊扰了姑娘,若是琴音污了姑娘的耳朵,还望海涵。” 苏婉垂着头,听他声音诚恳,不似刻意炫耀:“公子的琴艺是我见过最好的,不必妄自菲薄。” “真的?”他眼睛一亮,极为欢喜,又紧忙解释道:“我自小体弱,鲜少见人,偏巧家里人都习武,还从未有人夸我琴音好听,我一时有点激动,请姑娘见谅。” 苏婉闻言没忍住抬眸看了一眼男子。 她也是一样,苏家没人喜欢诗文,更对琴棋书画半窍不通,和苏婳亲近之前,她也时常有孤独之感,这叫她很能理解男子的心情,也知道这样的人很需要鼓励。 “公子琴声清朗,引人入胜,音音细韵行云流水,应是苦练许久。人生且长,公子将来肯定会遇见很多欣赏您琴音的人。” 苏婉说完对他微微欠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开,老老实实回去等苏婳了。 男子面上欣喜犹在,对身边小厮道:“她说我琴弹得好听。”说罢没等小厮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她是第一个夸我琴声好听的人。” 且说苏婳在前院徐家公子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寻了一圈,还是没找见人,反倒是意外跟刚进府的萧阳撞上了。 萧阳很是意外在这看见了苏婳,强压着心头雀跃问她:“又迷路了?” 她摇头:“我是来寻人的。” “正巧,我有礼物要送你。”他故意寻了由头,只想与她多说几句话。 苏婳被他弄懵了,这好端端的…他送她礼物做什么? “无功不受禄。” “是我先前派去与你联络的暗卫,她身手不错,又正好是个女子,叫她留在你身边,日后你我之间传递消息会方便很多。” 萧阳按捺着性子,句句斟酌,生怕自己的目的被看出来,再吓得她再不敢靠近自己。 有一说一,那暗卫对苏婳的确有用,她有点贪心,便也没舍得拒绝:“那便谢过王爷了。” “客气。你可寻到自己想找的人了?” 苏婳摇头,还不忘四处瞧看,生怕错过。 “可要帮忙?” “不麻烦王爷了。” 萧阳没敢过分殷勤,又见苏婳颇为急切,便闪步让开:“苏姑娘请便。” 墨竹真真是恨不得亲自替王爷上阵!往日里王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一看见苏姑娘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呢?这多好的机会!还不赶紧找个借口约苏姑娘稍后再见面? 苏婳心中记挂着徐家公子,匆匆离去,也并没多想,萧阳却是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过了一会忽然道:“打听一下长乐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墨竹眼睛一亮:“您吩咐。” 第220章 暗卫映月 苏婳找了一圈,最终失望而归。 苏婉忙迎了上来:“六妹妹寻到想寻的人了吗?” “没有。” “那咱们快回去,我方才一不小心撞见了一位白衣公子,看着他身子不大好,怪可怜的。” 身子不大好的白衣公子? 苏婳一怔:“他是不是容貌颇为俊俏,看着很是温雅?” 苏婉点了点头:“六妹妹怎么知道?” 苏婳满心无语,想必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已经耽搁了许多功夫,此刻时间不足,自然不能再追上去假装偶遇,非要给人家看病,只能暂且收了心思,同苏婉回了后院。 苏婉忽然拉住了苏婳,小声道:“沈姑娘在那边呢,咱们避着点。” 她知道沈柔儿和苏婳有些过节。 “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避着谁。”苏婳大大方方的领着苏婉进了人群。 沈柔儿今天没找她的茬,只在她二人不小心对上视线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 打徐家出来,苏婳揉了揉自己笑僵了的脸蛋。今日的徐家之旅不算成功,但是得到了萧阳送的暗卫算是意外之喜。 等她回了苏家,暗卫也到了。 这女子年约二十左右,容貌中等,不太爱笑。 木香跟她碰面过几次,笑着打招呼。 “靖王爷将她给了我,今后她便留在我身边做事,木香知夏,你们一会带她在府里走动走动,熟悉一下各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苏婳知道豢养暗卫花费很贵,她暂时负担不起,打算让她以丫鬟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 女子抱拳:“王爷吩咐过,我既然到了苏姑娘身边,日后就是苏姑娘的人,请苏姑娘重新为我赐名。” 萧阳做事倒是一向滴水不漏,让人放心。 苏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然没对他起疑心?按理来说她该怀疑一下他的用心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从萧阳送人到现在,她偏偏一点疑心都没生出来。 “你常在夜间行动,披星戴月,便叫映月。” “是。” “你今后便用丫鬟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平时注意着点举止,别太在人群里出挑。” “是。” “嬷嬷,劳烦你先带她几日,过段时间再叫她在人前走动。” “好。” “西边的厢房还空着,知夏你带她去挑一间。” “是,映月姑娘随我来。” 知夏带映月去收拾她的住处,木香小声道:“映月姑娘不愧是靖王府的人,也这么不爱笑,说话也那般简洁。” 周嬷嬷道:“暗卫自小要接受很多种训练,更别提是女子,她性子比常人冷淡些很是正常,你不必在意。” “原来是这样,我记住了嬷嬷。” 苏婳浅饮了一口茶水,仔细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徐家的事情不能拖的太久,但也不能急于这一时,机会还可以再找。 萧允言和沈柔儿不是现在的她能撼动的,得循序渐进才行。 那剩下的就只有苏婵、秦氏、蒋姨娘。 她不耐烦把多余的心思浪费在她们身上,能想个法子将她们一窝端了最好。 想了一下晌,她临傍晚时将映月叫了过来:“映月,今晚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姑娘吩咐。” “我要找一块手指大的红色胎记。” 第221章 长乐郡主她真不靠谱! 徐府之中。 徐皓轩枯等了半日才见小厮回来:“公子,小的打听到了,今日那位姑娘姓苏。” “姓苏?”他心神一动,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可是苏浅青苏侍郎家的姑娘?” “不是,不过那位姑娘的父亲与苏侍郎是亲兄弟俩。” 徐皓轩有些失望,扶着桌子坐下:“我知道了。” —————— 翌日清晨,映月回话,说昨夜她看见了秦尚元与苏婵夜里偷会。 倒是应了苏婳的猜想。 “秦尚元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不佳。” “想办法把这个药粉混在秦尚元每日涂用的药膏中。” “是。” 映月话很少,做事很麻利,看着她,苏婳很容易就想到了萧阳。 那个同样少言寡语,但是办事极为可靠的男子。 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木香问:“姑娘又因何事烦心?” 苏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叹气了,但是回想一下,却是不知自己因何叹气。 —————— 长乐郡主有点心烦,因为她遇见了一个很棘手的事情。 方才墨竹来过了,拐弯抹角的说话,她总结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堂兄想让她请苏姐姐出去玩!而且还指定了地点!这叫什么!司马昭之心啊! 她打心里不太愿意帮堂兄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可是她又不敢得罪堂兄…她好难啊! 愁眉苦脸了半天,她叫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丫鬟:“绿绮,你说我该怎么办?” “郡主可知苏姑娘是怎么想的?” “我特意去探了她的口风,她对堂兄没什么心思的。” “依婢子看,郡主还是别掺和这事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堂兄?” “不是让您帮王爷,而是顺其自然。您想想,王爷若真心想纳了苏姑娘,又岂是她不愿意就能解决的?” “那肯定不行!她那般要强,肯定不会甘为人妾!我可以请母妃劝劝堂兄,堂兄一向很敬重我母妃的!” 绿绮想了想:“那就听您的。” 长乐郡主觉得自己白问了,又琢磨了一会,她下定了决心!为了苏姐姐!她豁出去了! 一路策马到了靖王府,长乐郡主站在大门口给自己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建设才进去,可是到了萧阳书房外头,她还是有点打怵。 她扒着门框,只探出了一个脑袋,弱弱的问:“堂兄?您有空吗?” 萧阳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凤目看着公文:“有事?” 长乐郡主把到了嘴边的“没事”两个字咽了下去。不成!她长乐郡主怎么能因为害怕就放弃了朋友? 想着自己以后大不了对萧阳退避三舍,她大步迈了进去,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我不做坑害朋友的事情,您让我做的那件事情,我不干!” 萧阳一头雾水:“我让你做什么了?” 墨竹默默的往后退了两句,小心肝一颤,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堂兄您自己心里都有数,就别装了!” 萧阳见墨竹动了,侧头问:“墨竹?” “王爷息怒,小的知错。” 墨竹他悔啊!他怎么能听信尉迟公子的去寻长乐郡主帮忙呢!长乐郡主她是真不靠谱啊! 第222章 登徒子 “是尉迟公子给小的出的主意,说是让小的求郡主把苏姑娘约出来,再让王爷过去与苏姑娘假装偶遇……”墨竹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越埋越低。 萧阳一时间无语到不知道先该数落谁。 但在长乐郡主的眼里,萧阳分明就是被自己戳穿了之后找尉迟亓做垫背的!她一脸的不相信,甚至还有几分鄙夷。 …… 萧阳毫不客气的敲了长郡主的脑袋一下:“你在想什么。” “嗯?”长乐郡主反被问的一懵,皱眉捂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我脸上写着登徒子三个字?” 长乐郡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又紧忙缩了脖子,反…反正他要是好人,准干不出叫她约人家姑娘这种事情! “我没叫你帮忙,也没想过要利用你与她私会,更没对她生出任何过分的想法。”萧阳觉得此事严重,认真的对她解释完又顿了一下:“还有,你千万别去她面前胡说。” 长乐郡主性子太过跳脱,都能跑来他这里质问,他不敢保证她还能干出什么事情。 事实证明,长乐郡主不仅性子跳脱,想法也异于常人。 听萧阳说完这番话之后,她抓住的重点是:“如此说来,堂兄你真对苏姐姐她……” 萧阳知道她在问什么,没有否认。 长乐郡主简直紧张的要窒息了!想好了自己的逃跑路线之后,她彻底豁出去了:“苏姐姐她是个要强的女子!不会甘愿给人做妾的,而且她又不喜欢堂兄……您何必…强求……” 虽然她做好了准备,但是在萧阳的注视下,声音还是越来越小,最后几近于无。 萧阳念在长乐郡主一心为苏婳着想的份上,难得没叫人把她扔出去,而是好声好气的解释:“我知道。” “知道您还想招惹她?” “我从未想过纳她为妾。” 长乐郡主的脸抽的更厉害了,原来是她高看萧阳了!他是想叫苏姐姐做外室!还是想始乱终弃? 她就差把自己的想法挂在脸上了,萧阳看的一阵无奈,只能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若她愿意,我自当予她明媒正娶。” 啥?长乐郡主有点懵,眨了眨眼:“那……如果苏姐姐不愿意呢?” “我不会强求。” 萧阳襟怀坦白,凤眸一片坦荡,看起来倒的确不像是在说谎骗人。 如此说来……他对苏姐姐倒的确是用了几分心思的。 “堂兄没诓我?” “我有必要诓你?” 长乐郡主信了,却是小声嘟囔:“就你这说话只会噎人的样子,难怪娶不着媳妇。” 该说的话都说了,但萧阳实在担心长乐郡主坏事,再次叮嘱:“所以,你千万莫要在她面前胡言,我怕…吓跑了她。” 说到最后,他声音陡然轻柔了许多,就连眉目都比往昔温和了。 这个发现叫长乐郡主很是吃惊,眼珠儿溜溜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出了书房,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怕是都用在了苏姐姐身上。 呼……她可真是个够意思的好朋友! 书房里,没等萧阳说话,墨竹自己主动道:“小的知错,自己去领罚。”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萧阳说罢,立刻去寻尉迟亓算账了。 第223章 见不得人的事情 苏婵心里很是不悦,因为梁氏竟然打算要把她的亲外甥女接过来!她早就知道梁氏的心思,那梁三姑娘她也见过,是个端庄的女子,不过因为太过端庄,从而看着有点木讷。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借着给秦尚元送午饭的机会,始终故意蹙着眉头。 秦尚元问:“怎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想着,表哥既然很快就有梁三姑娘相伴了,我便先回家去了。” “吃味了?” “才没有,舅母常言梁三姑娘端庄知礼,想来比我强上百倍,我哪有吃味的份儿。” “我偏不喜欢那端庄的,只喜欢你。” “表哥惯会唬人。” “你别不高兴了,我跟我母亲说,不许他把梁家表妹接进来。” “真的?” “我骗你做甚?” 这边两人蜜里调油,好不欢快,主屋里,秦老夫人叫来了梁氏:“苏家还没派人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用和离这事能拿住苏家,但不曾想这苏家竟然没了消息!事关女儿的未来,她难免有点心急! “前些日子还时不时的派人过来,这几日没了消息,媳妇还听说大姑爷近来对一个妾室格外宠爱,觉着事情不太妙。”梁氏恨不得立刻就把那母女俩送走,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了些。 秦老夫人气的跺脚:“这苏老太婆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一点不为儿女考虑?” “媳妇也觉得奇怪。”梁氏道:“不过妹妹和婵儿许久没归家了,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个到底是苏家的人,知道的说咱们家心疼女儿,不知道的定要笑话咱们家里没有礼数。” 秦老夫人深以为然:“那你寻个机会再去苏家一趟,透透苏老夫人的口风。” “好。”梁氏回屋收拾了一下,带了点礼物往苏府去了。 苏府中,苏娇再次腆着脸进了苏婳的屋:“哎,六妹妹,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呗。” 木香瞧见她进门,扭身泡了屋里最差的茶叶,顺便叫知夏先别把早晨买的糕点端上来。 苏婳心笑木香小心眼,对苏娇微笑道:“五姐姐有事直说,我一会还有事,耽误不了太多功夫。” “祖母因为先前那件事情罚我抄经,我抄了好几日了,手酸的不行,你帮我跟祖母说说情,别再让我抄了。” 苏婳没想到苏娇寻自己是为了这事,毫不客气的回绝:“你自己跟祖母说去。” “你我可是亲姐妹,这么点小忙你都不帮我?” “你先前找人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姐妹情谊?” 苏娇被苏婳怼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笑笑又道:“六妹妹,我仔细想过这事了,是因为三姐姐先前总在我面前说你坏话,所以我才动了歪心思!这事儿也得有她一半,你不能全怪我!” 苏婳浅啜了口茶,没理会她。 “不说也行,那你让祖母把我的丫鬟送回来!” “再不济你让祖母把日夜看着我的那个婆子撤走了也行!她跟看贼似的看着我,叫我什么都做不成!” 苏娇是真的闹心,祖母为了罚她,把她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撤走了,还弄来了个老婆子日夜看着她抄经!她要不是实在受不了了!才不会来找苏婳! 苏婳听着她的话音,微微挑眉:“五姐姐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224章 吓煞人香 “听六妹妹这话说的,我哪里会有这种想法。”苏娇笑笑,忽然凑到了苏婳耳边小声道:“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情,六妹妹真没什么心思?” “没有。”苏婳果断回绝,懒得再看苏娇犯蠢劲儿:“看来祖母让五姐姐抄的经还是少了些,叫五姐姐这样闲。” “不,不少了,哎呀,我这就走还不行吗?你可不能去祖母那里告我的状!”苏娇说完连忙甩着帕子离开了。 木香没忍住噗嗤一笑,知夏也跟着笑了:“看来五姑娘是真的挺闲。” 苏婳道:“既然她闲成了这样,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 “姑娘指的是?” —————— 晌午左右,梁氏带着礼物进了苏府。 苏婳听着消息的时候有点犯困,正打算眯一会。 木香见她一动没动,问:“姑娘不过去瞧瞧吗?” “没必要。”苏婳说着脱了绣鞋:“祖母的性子可不是能任由秦氏想闹就闹,想回来就回来的,更别提秦夫人现在急着把苏婵送回来,反倒容易被祖母拿捏。” “是这个理。”木香连连点头,觉着自家姑娘可真是太聪明了! 等苏婳睡醒,就听说梁氏从苏老夫人院子里面色不佳的出来,愤愤而去的消息。 过了两日,苏婳意外收到了广平侯夫人邀她过府的帖子,她本以为是广平侯府的小公子出了什么事情,也顾不得装扮,带着知夏连忙过去了,到了地方才发现长乐郡主也在。 “怎么这样匆急。”不过十日的功夫,广平侯夫人跟从前相比似换了个人一样,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快来我身边坐。” “夫人。”苏婳坐下,长乐郡主道:“夫人怕你一个人不自在,特意叫我来给你做伴的。” “夫人有心了。”她见小公子安安稳稳的躺在乳母怀里睡觉,才松了一口气。 丫鬟上了茶,是苏婳最喜欢的碧螺春,她浅尝一口,唇齿留香。 广平侯夫人随口道:“你们可知这碧螺春还有别名。” 长乐郡主道:“我知道,叫洞庭茶。” 苏婳笑笑:“也叫吓煞人香。” 广平侯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苏婳:“你竟然知道。” “曾经家母说起过。”苏婳回答的极为自然,广平侯夫人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也是听一位故人说起才知道的。” 长乐郡主不懂就问:“为什么要叫吓煞人香呀?” 苏婳给她解释,屋里一位嬷嬷忽然笑道:“苏姑娘和夫人坐在一处,倒像是母女俩呢。” 长乐郡主有点惊讶,按例来说主子身边的嬷嬷不会胡乱说这种话,除非…有广平侯夫人授意。 苏婳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她含着浅笑,不曾搭这句话。 广平侯夫人握住了苏婳的手:“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是亲切,总觉得似曾相识。” “我也觉着夫人和善可亲呢。”苏婳没说太多,过犹不及。 又说了会话,广平侯夫人忽然提起:“我儿因为先前的时候一直没起大名,只有个小名叫着,如今他要上族谱了,你帮着起个大名。” 第225章 执念 人的姓名都是由父母至亲所起,苏婳自然不敢随意应下:“夫人,这不妥。” “要不是你,他连上族谱的机会都没有,这事就这么定了。” “大名就不了,我才疏学浅,倒是可为小公子取个字,夫人觉得南星二字如何?” “姚南星,倒是个朗朗上口的名字,可有何典故?” “说来惭愧,典故是真的没有,这南星其实是味药草名,唯一独特的是,它是我学认的第一味药。” “既然你说了,那便是好的。”广平侯夫人笑着,再次握住了苏婳的手:“我没有女儿命,先前叫你常来走动不是客套话,你日后得了空多来坐坐。” “那日后夫人可别嫌我烦。” 广平侯夫人满面笑意,硬是留苏婳和长乐郡主用了午饭,才恋恋不舍的送走了她与长乐郡主。 苏婳特意上了长乐郡主的马车:“郡主今日怎么分外安静?可是有什么心事?” “嗯?有吗?”长乐郡主有那么一丢丢的慌乱。 苏婳点头。 长乐郡主今日完全没有往日的那种闹腾劲儿,她刚到广平侯府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 长乐郡主的确有心事,而且这心事还不小!她看着苏婳,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但是又不能跟人家说,憋的太难受了。” “秘密?什么秘密?” “嗯……暂时不能说。” 长乐郡主觉着自己就要憋死了!苏婳没多想,也没追问,只道:“不说便不说罢,对了,我听木香说北山上桂花开了,打算明日过去采摘,郡主要不要同去?” “去!”长乐郡主眼睛一亮:“我……能叫上别人一起来吗?” “当然可以。” “谁都行?” 苏婳颔首:“自然。” 长乐郡主心思瞬间活泛,一双眼睛溜溜的转。 回了苏府,周嬷嬷立刻迎了上来:“姑娘,小公子如何?” “一切都好。”苏婳换下了出门的衣裳,对周嬷嬷道:“今日广平侯夫人言语间透漏着想与我亲近的意思。” 周嬷嬷会意:“姑娘先前刻意没在广平侯夫人面前遮掩自己,想必也是有着想借力广平侯府的心思。” “我如今处境艰难,也不知可以信任谁,广平侯夫人与母亲未出阁时便是手帕交,情分自然浓重,可是广平侯爷他……”苏婳摇了摇头:“看看再说。” “老奴不懂朝堂上的事情,都听姑娘的。” 其实苏婳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更对未来充满了彷徨,但是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夜间临睡时,她开始想若是母亲遇见这种事情会如何选择? 握着墨玉,她仔细摩挲着上面的刻字,想着父亲和母亲曾经对自己的谆谆教导,想着想着就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她眼里又泛出了泪光。 她知道自己并不坚强,自打重生后完全是提着一口气在活着,而让她能依旧活下去的,便是为双亲报仇的执念,或许什么时候这道执念散了,她便会毫不犹豫的随父母而去。 知夏听见了苏婳吸鼻子的声音:“姑娘,怎么了?” “没事。”她闷闷的回了句,转身把墨玉放进床头的匣子里,再躺下,不知怎么莫名想到了萧阳。 不是算计,不是合作,只是单纯的想到了他这个人。 第226章 花下“偶遇” 这晚,苏婳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前世的萧阳。 似乎是场宴会,她中途离场偷溜出去放风,好巧不巧的跟他撞了个正着。 她不喜欢萧阳,不大情愿的欠身请安,他目不斜视,只对她微微颔首便与她错身而过。 ……她似乎还梦到了很多,但是醒来后只记得这一个画面。 木香端来热水洗漱,苏婳看着水盆中的倒影,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似乎梦里的人才该是真正的萧阳。 她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大抵是睡糊涂了,什么真的假的,好不奇怪。 周嬷嬷为她选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只有领口袖口用黄色丝线绣了些精致的花瓣。 与长乐郡主会合后,她上上下下看了苏婳:“苏姐姐生的娇,穿鲜艳点的颜色更好看。” “我倒是挺喜欢这身衣裳的。”父母去世时间不长,自从苏婳能自己选择衣裳后,穿的大多是素净些的颜色。 “也挺好的,苏姐姐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孙姑娘没来?” “我没叫她。” “郡主昨日不是说想叫人同行的?” “我想了想……还是咱们两个去比较好。” “郡主今日说话怎么支支吾吾的?” “我没有。”长乐郡主否认,却是心虚的不敢看苏婳的眼睛。 若非苏婳知道长乐郡主不会害自己,此刻肯定生出了提防之心,也心知不用她多问,过一会儿长乐郡主准保自己露馅。 夏末已过,但北山依旧花团锦簇,最惹眼的当属几颗高壮的桂花树。 桂花香气浓重,长乐郡主老远就捏住了鼻子,有点嫌弃:“谁如此想不开,竟然在这种了桂花。” “桂花的味道的确不大喜人,郡主若是觉得难闻去那边避避,正好也帮我寻些颜色鲜艳的花瓣。” “苏姐姐,你摘的桂花一会分我一点,我拿回去叫厨娘做点桂花糕吃!”长乐郡主说完就躲开了老远。 “这丫头。”苏婳轻笑着摇头。 长乐郡主压根无心摘花,一会看看苏婳,一会看看来处,眉头时而揪在一处,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她觉着堂兄颇为诚恳,很是用心,打算暂且帮帮堂兄,但是苏姐姐如果一直不喜欢他又该如何是好…… 就像她与周公子一样,她虽对周公子穷追不舍,但不想委屈了苏姐姐。 嗯……她这人就是这样双标。 直到看见萧阳来了,她瞬间撒丫子跑出了老远。 桂花树太高,不易采摘,丫鬟婆子合力摇着树干,花瓣洋洋洒洒而落,犹如道道雨帘,姑娘家着月白衣裳置于其中,霁月清风。 萧阳驻足远处,不敢轻易上前,怕惊扰了画中人。 直到婆子意外发现了他,请安的声音传进苏婳的耳朵,她有点诧异,转身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子。 他穿着少见的霜色衣裳,阳光洒下柔和了他的眉眼,单凭这幅画面,说是颜如宋玉也不为过。 苏婳忽然垂下视线,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第227章 花篮重不重 姑娘家双手提着花篮,萧阳抢先在她行礼前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这花篮重不重?” 苏婳没想到他开口就问花篮,微怔了一下:“还好。” 他动作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花篮,来时酝酿了一肚子的词都憋在了嗓子眼,一时间不知该先说哪句才好。 “王爷又是路过?”这已经是苏婳第二次在这遇见他了。 “出京办事,今日方归,正巧有事寻你。”她那般聪慧,怎会看不出他是刻意来此。 这么巧? 她看了眼已经没影了的长乐郡主,总觉得有点不对——正常长乐郡主瞧见萧阳,应该很是警惕的跑过来的,怎么今日躲得那么远? 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萧阳手握成拳,在鼻下轻掩。 “桂花香气太浓,王爷可是不喜欢?” “尚可。” 苏婳见他鼻翼微红有些勉强,主动提起裙摆:“风向北吹,咱们去南边说话就是。” 女儿家身轻如蝶,长发随风摆动,隐有幽香,萧阳提着花篮跟在后头,甚觉欢喜。 直到她站定,转身问:“王爷寻我何事?” 萧阳瞬间正色:“先前夜探沈将军府邸时,我的人从那间密室里带出了一些东西,不知对苏姑娘是否有用。” “什么东西?” “我稍晚些时候叫人给你送去,你看看便知。”那些东西于她而言很是重要,她应该会欢喜。 她微微颔首,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又听他道:“我将那羊皮画卷交给了皇上,你是不是很出乎意料。” “说实话,是有些诧异的,不过我想王爷既然做下了抉择,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苏婳有点讶然他会提起这个,思考他的用意,不自觉微微歪了头。 她此刻看起来是极为放松的,未曾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萧阳有点开心,却是故意不露声色:“我只是想叫一切在我这里结束,不再多添事端,没有动摇国本之念。” 嗯?萧阳是在跟她解释?可是…这是他的事情,他跟她解释这些做甚? 苏婳有点搞不懂,桃花眼布着疑惑,嘴上道:“我知道,王爷一心向国,自然不会做出危害朝廷之事的。” 听她夸赞自己,萧阳心头有些雀跃,就连背在后面的手指都透着欢喜。 墨竹在后面看着,一阵无语,他跟了王爷十余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这般……没出息! “沈大将军当年藏下羊皮画卷并非有违圣明。” “王爷的意思是?” “具体缘由不便多说,你知道便可。” 他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微微抬头,正巧看见了他如玉般的脸庞。 同样,他甚至连苏婳脸上的细绒都看的一清二楚,意识到不妥,他立刻后退了一步,耳垂微红。 苏婳也同时后退了半句,不过见萧阳一个堂堂王爷,竟会因为和女子离得近些而红了耳朵……他这样子有点可爱,苏婳唇角不自觉的泛出了一丝微笑。 看着她唇角的笑意, 萧阳眼底也跟着荡出了一抹欢愉,他正要开口,忽有侍卫上前:“王爷!宫中有急报!” 这急报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但萧阳无法忽视,只能将花篮还给苏婳。 萧阳的手很好看,修长匀称,她接过花篮,忽听他道:“若是觉得疲倦便歇一歇。” 第228章 目的 “王爷…是在同我说话?”苏婳是讶然的。 在她的注视下,萧阳手心有些微微出汗:“人生且长,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没必要将自己逼得太累。” 他方才想起了那夜繁星下她泛着忧愁的眉眼,几乎是脱口而出。 —— 苏婳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萧阳方才是在……关心她?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不觉得他所言唐突! 她握紧了花篮的手柄,一时间没弄懂是萧阳反常,还是自己不对劲。 远方长乐郡主瞥见萧阳离开,立刻拎着自己的花篮小跑过来,没等她喘匀了气,就听苏婳道:“郡主叫王爷来的?” “没,没有,不是。”长乐郡主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郡主有事瞒我。” “有,但是不能说。苏姐姐,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天知道长乐郡主她忍的多辛苦!但是堂兄说了!如果她现在跟苏姐姐说了实话!苏姐姐肯定以后都不会搭理他了! 苏婳自然知道长乐郡主不会害自己,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这么直接问。 “我怎么觉得你和王爷今日都奇奇怪怪的。” “有吗?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没有吗? 这回轮到苏婳眨巴眼睛了——她现在除了觉得长乐郡主和萧阳不对劲,还觉得自己也多少有点毛病,这脑子里怎么突然就跟蒙了浆糊似的,什么都想不通。 不过萧阳告诉她父亲没有欺君,这里头的具体缘由她也不想知道,只是想着父亲未曾有过错,她这心里便是欢喜的——也不知道萧阳会让人给她送些什么东西过来。 摘够了桂花,苏婳和长乐郡主结伴回去,路上长乐郡主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话格外的多,直到将苏婳送下了马车,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谎可真是太累了!不过瞧苏姐姐方才的表情,似乎没对堂兄的突然出现表现出抗拒和不满,也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什么……什么时候她找周公子的时候,能让周公子不跟见了鬼似的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姻缘犯愁。 “姑娘回来了。” 苏婳把桂花交给知夏:“把桂花芯去掉,不然味道会苦,再挑出来一些送去厨房,让厨娘做些桂花糕给祖母送去。” “是。” 换下了出门的衣裳,苏婳坐在妆奁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道:“嬷嬷,我今日遇见了一件事情,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情?” 她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口。 “倒也没什么大事。” 想想,先前萧阳去衙门救她是看在长乐郡主的份上,可那件事情他本来不必管的,这说明他这人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还是极为热心肠的,她与萧阳不说相熟也算共事过,他关心她一句半句的或许只是出于关照。 不过萧阳今日怎么突然对她提起了父亲的事情?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浪费口舌在废话上面。 可若是他有目的,又在何处? 第229章 不自持 从宫中回来,萧阳想着今日在北山之时自己的反应,不免懊恼,打从见着她起,他脑袋里便是一片空白,先前想好的话一句也没用上。 他从未如此不自持过。 思前想后,他道:“请尉迟公子。” 虽然的确信不过尉迟亓,但此时他也的确没有再能与其诉说心事之人。 片刻过后,尉迟亓单手提着鸟笼进来,吊儿郎当:“王爷今日好雅兴,竟然主动请我吃酒。” “有事问你。” 听萧阳说了今日之事,尉迟亓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信不过我,倒是信得过长乐郡主……你怎么想的?” 萧阳格外认真:“依你看,问题出现在何处。” “完了,看来你这回是真的陷进去了,真不明白,那苏六姑娘有什么好,家世一塌糊涂,又是个善于算计的,也就剩下容貌还算出众,怎么就值得你这样牵肠挂肚。” “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尉迟亓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一脸受伤 :“我跟你自小一起长大,不说十分要好,也总有几分情分?你现在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这样对我?” 萧阳毫不留情:“好好说话。” 尉迟亓清了清嗓子,难得正经:“你找人家除了谈正事就是谈正事,这样下去谁会对你动倾慕之心?这什么英雄救美,路见不平的招数,你轮番先试试再说。” 墨竹在旁边听着,频频侧目。 依他看呀,王爷就是病急乱投医。 酒过三巡,尉迟亓已经绞尽脑汁:“得了,除了这些我再想不出法子了。” 萧阳很是认真的记下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打算仔细甄别是否可行后寻个机会试试。 尉迟亓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忽然问:“听说今日京外传了急报,可是有关西域?” 萧阳颔首,瞬间正色。 傍晚时刻,苏婳收到了萧阳派人送来的物件。 是密室内那张书桌上的文房用具,都是父亲从前常用的东西。 苏婳微怔。 那夜情况紧急,他叫人收的竟然不是信件,而是这些东西?现在,他又将这些东西给了她。 父亲说过,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肯定都事出有因,萧阳今日说这些东西也许对她有用,可是这些只是普通的文房用具,它们除了曾经存在的意义外,不会有任何用处。 而她先前以为自己不会和萧阳再有交集,在他面前没刻意隐瞒过,亦知萧阳足智多谋,必定会推测出一些什么,他今日来寻她表面上是有事,但是仔细想想,他根本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 那他这样做…是试探? 不,不像是试探。 胡思乱量间,她忽然想到了萧阳的那句“人生且长,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没必要将自己逼得太累”。 桃目闪烁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的确不是试探,而是,他或许已经知道了她究竟是谁。 苏婳觉得此时此刻她该是慌乱的,但事实上她没有,反而觉得一口气落在了实处。 这样一想,有些事情似乎一下子就能说的通了,但有些事情,依旧叫她难以捉摸。 第230章 温存 苏婳以为自己这夜会辗转反侧许久,但事实上,她安放好了那些文房用品后很快便睡着了。 还是那句话,以萧阳的地位,如果想对现在的她如何,根本没必要动手段,所以她没必要因为这些而去焦心,不如顺其自然。 最重要的是,她隐隐有一种直觉。 直接告诉她,萧阳不会害她。 接下来的几日里,梁氏时不时的就会上门为秦氏说情,言语间服了软,甚至还隐隐许诺了一些好处,但是秦家先前做的事情都实在过分,苏老夫人觉得秦家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就是没看得起自家,别说松口,反而愈发气恼。 再说苏浅青,秦家老爷也请他吃过酒,话里话外叫他对秦氏服个软,可是这段时间没有秦氏的管束,他别提多快活了,哪里会主动去接秦氏回家,只借着酒醉装听不懂。 苏婳这几日难得清闲了下来,映月倒是忙的脚不沾地。 又是一轮满月高挂,映月照常对苏婳说自己当日的发现:“秦夫人接了她嫡亲的外甥女过来,苏三姑娘因此做了不少拈酸吃醋的事情。” 苏婳将折好的帕子放在枕畔:“秦尚元身体恢复的如何?” “还不错,已经能自己下地行走了。” “明日给他换一种药。” 苏婳一想到自己给秦尚元那种人用了自己压箱底的金创药,别提多肉疼了。 不过还好,她付出的就快有了回报。 根据这段时间映月的观察,秦尚元与苏婵每夜都会偷会,看着如胶似漆,感情极好。 既是有情人,自当要终成眷属,才算佳话。 —————— 秦尚元饮下了苏婵亲手倒的茶,不久后忽觉空气有点燥热,眼前的女子面酡如醉,轻声细语,她举手斟茶,露出了一截藕白的手腕。 咽了口唾液,他鬼使神差的将其搂入怀中,一番温存。 春宵帐暖,时不时响起女子的低吟。 …… 呼吸逐渐放缓,秦尚元松开了手里一直抓着的粉色肚兜,懊恼自己没把持住。 “对不起,是我一时情不自禁。” 苏婵背对着秦尚元,又羞又臊,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看见他深情的目光,竟然忘了推拒,反而……半推半就的应承了下来。 偏又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那等可被轻贱的女子,硬是挤出了几声啜泣。 “怎么了?” “我方才怎么也推不开你…” “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 “表哥,我疼……” 女儿家又娇又怯,真是叫人疼进了心坎里,也顾不得自己腰腿疼痛,连忙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映月听见屋里的动静逐渐小了,趁着夜色回了苏府。 “姑娘,事情成了。” 苏婳一直没睡,坐在妆台前等着。 “好,我知道了。” 那药性很烈,但不至于夺人心智,中招的人只会认为是自己情不自禁,不会怀疑到别处。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儿,唇角缓缓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第231章 苏姐姐为什么如此清醒 “他们二人似是食髓知味,连着五日夜夜私会。” 映月面无表情,苏婳却是被食髓知味这四个字弄得面色微红。 上一世她虽爱慕萧允言,但始终谨守本分,便是连他的手也不曾碰过。 碰巧长乐郡主来了,看见苏婳开口就问:“苏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苏婳叫映月去歇息,看向长乐郡主:“怎么穿着骑装?又去跑马了?” “我兄长上午去城外视察,我跟着去凑热闹了。” “可是生了什么事情?映月也说这几日京里夜间巡逻的官兵多了不少。” 长乐郡主在苏婳耳边小声道:“说是西域人要来了,听说他们还带了兵呢!” “西域人带兵?他们这是做什么?”苏婳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她嫡亲的舅舅正好守在那里。 “不知道,因为这事我堂兄接了负责城内安防的活,这几日因为这事忙的脚不沾地,”长乐郡主说到这偷偷的看了苏婳一眼,又拿了块桂花糕小口咬着。 苏婳微微挑眉。 皇上不会不知道萧阳与萧允言不合,这京内安防一向由萧允言负责,但是这次皇上却把这任务交给了萧阳,有点意思。 长乐郡主转了转眼珠,故意问:“苏姐姐,你说我堂兄会不会很危险呀?” “不会。”苏婳几乎毫不犹豫:“西域人这次上京多半是想要些好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才会真在京中动刀枪。” 长乐郡主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憋在了肚子里……苏姐姐为什么如此清醒? “不过王爷接管京内安防,六皇子有可能会借机生事。” 听苏婳这么说,长乐郡主紧忙问:“是吗?那他会不会暗害堂兄?” “暂时不会,等西域人来之后倒是有可能。” “好。”长乐郡主彻底放弃了,看苏姐姐这样子也不像是会担心堂兄的。 如此看来,堂兄和她的没差多少,她们兄妹俩想要得偿所愿,都是难上又难。 等长乐郡主离开,苏婳去李姨娘那里小坐了片刻。 —————— “你们仔细想想如何才能让父皇重新将京内安防的重任交给我。”萧允言踌躇几日,终是按耐不住,将府内幕僚聚集在书房内议事。 自从皇上将京城安防暂时交给萧阳负责后,他就坐立不安,且不说皇上是怎么想的,如此一来,叫京中百官如何看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半晌也没得出个结论。 “殿下莫急。”一花白胡子的老者忽然站起来道:“依老朽拙见,圣上此举许是试探,若殿下冲动行事,便叫皇上彻底失望了。” 萧允言觉得此言有理:“那你说,我该如何?” “殿下可自请为靖王副手,心甘情愿的辅助他,如此一来,皇上定然会认为您心胸宽旷,顾全大局。” 萧允言打心眼里不太赞同,但他近来屡次失手,急需扭转自己在父皇那里留下的不好印象。 思虑再三,他道:“那便依先生所言。” 第232章 秦氏归府 听说萧允言向皇上自请成为萧阳副手的那一刻,苏婳是惊愕的。 她记忆中的萧允言是骄傲的,不会甘愿屈居他人之下,更别提那人是萧阳。 看来最近的事情还真是逼急了他。 木香端着午饭进来:“姑娘,吃饭了。” 苏婳今日心情不错,就连米饭都多用了半碗。 又过了两日,苏府突然传出了李姨娘怀有身孕的消息。 府里又要多了子孙,苏老夫人喜不自胜,连忙叫人给她送了许多补品,苏浅青更是高兴,那仔细的劲儿就差把李姨娘供起来了。 秦氏得了消息,分外恼怒:“我这才离开了多久,那个贱人怎么就又有了身孕!她是属母猪的不成?” 苏婵打发走了传消息的丫鬟:“母亲别急,怀上归怀上,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把孩子生下来。” 秦氏在娘家已经住了许多时日,也感觉到了梁氏愈发不待见她,只是碍于颜面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现在听闻李姨娘有了身孕,她一下子就沉不住气了:“不成,我们得回去了。” 她绝对不能丢了娘家的支持,还赔上夫家的地位! “可是父亲根本不曾来接您,咱们就这么回去了,未免太过丢脸。”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要是真叫她生出了个什么东西,你我今日的日子定要更加难过!” 苏婵这几日与秦尚元感情颇好,不大舍得回家,而且梁家姑娘还在秦府,叫她很是担心。 不过表哥已经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也允诺她定会早点想办法解除了她与徐家的婚约,再来她家登门提亲。 想到这些,她脸颊微红,思索再三道:“也好,那就听母亲的。” 也是时候回去解决掉苏婳这个碍眼的东西,去沈姑娘那里交差了! —————— 苏娇好不容易在那婆子的监视下抄完了经书,又当着苏老夫人的面给苏婳赔礼道歉,得了她的原谅,欢欢喜喜的领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可是还没等她乐够呢,忽然有婆子进门传话:“老夫人,大夫人带着三姑娘回来了,就在门口呢。” 苏老夫人眼皮跳了几下,面上不见诧异,似乎早有预料。 苏婳托起茶盏,不曾作声。 苏娇却是不乐意了,故意道:“母亲?她先前不是还吵着要和父亲和离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哎呀,她该不会是听说李姨娘有了身孕,坐不住了?” 虽然她行为莽撞,但也让苏老夫人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是我苏家的儿媳,没有不让她进门的道理,婳丫头,让你二婶代我去接接她。” 苏婳听出了苏老夫人的话外音,带着丫鬟往王氏屋里去了。 王氏也是个人精,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过去了。 苏娇跟了上来,拉住了苏婳问:“六妹妹,你真甘心看着母亲就这样回来?” “不然呢?我还能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 苏娇的嘴撅的老高:“反正母亲看不上的是你,我可不在意这些。” “那是最好。” “哎,六妹妹你干什么去?” “看热闹。” 第233章 假孕 秦氏和苏婵顺利的进了苏府大门,却是被丫鬟婆子拦在了垂花门外。 秦氏冷脸看着这些仆人,管嬷嬷趾高气扬:“你们这是瞎了眼睛?连自家主母都不认得了?还不都赶快让开!” “你们一个个怕不是被粪埋了脑袋!今日你们百般阻拦,日后大夫人还能饶了你们?” 在她的厉声呵斥下,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王氏忽然带着一众仆从浩浩荡荡的出现了:“管婆子,你好大的威风啊!” 看见王氏,秦氏皱起了眉头。 “母亲。”苏婵拉住了秦氏的手:“看来祖母这是不想让咱们轻易进府。” 秦氏轻蔑的看着王氏。 她嫁进苏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把王氏死死地踩在底下,现在王氏想狐假虎威?笑话! 王氏看着秦氏的表情,故意扬高了声音:“呦,大嫂不是说要跟大哥和离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回不回来,和弟妹没关系?” “听大嫂这话说的,大家同是苏家的媳妇,这事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呢?您先前把事情闹的那么难看,可是把母亲气得不轻啊。” “母亲那里我自会前去赔罪,不容你多嘴。” “母亲这几日身子刚好一点,大嫂脾气这么大,要是把母亲气坏了可怎么办?” 王氏尖酸刻薄,秦氏不想跟她在这吵闹,徒叫下人看了热闹:“你让开。” “大嫂还想跟我使这当家主母的谱?是,秦家厉害,大嫂你看不起我们,可是现在谁不知道你那侄子被剥了官职打了板子?你厉害什么呀?” 王氏家世不如秦氏,从前一直被秦氏压的死死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报仇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秦氏? 秦氏气极:“你住嘴!” 苏婵嫌恶的看着王氏,刚想说话就听见了一道令人更加憎恶的声音:“夫人回来了。” 苏婳被下人簇拥而来,发上赤金簪头的东珠极为惹眼。 苏婵看了眼她发簪上的东珠,暂且没作声,秦氏冷眼看她:“怎么?连你也想拦我?” 苏娇没敢往前去,在不远处偷偷瞧着。 苏婳对王氏笑笑:“婶母,我与夫人说两句话。” 王氏让开了,苏婳这才打量了眼这母女二人。 秦氏面色发黄,一看就知她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苏婵倒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她微微一笑,嘴唇几乎贴在了秦氏耳边:“夫人是不是听说李姨娘怀了身孕,坐不住了?” 秦氏目光一变,又听道:“不瞒夫人说,李姨娘怀有身孕这件事情是假的,我故意用药使她假孕,只待夫人进了这个门之后送您一份大礼。” 秦氏一把推开了苏婳:“你敢?” 王氏扶住了苏婳,高声道:“哎呦,你怎么还打人呢?” “我为什么不敢?”苏婳低笑:“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难道夫人依旧觉得今日的苏府,还是以前的苏府吗?” 秦氏被苏婳气的不轻,抬手就要打她! 第234章 你会后悔的! 苏婳根本没闪躲,立刻就有丫鬟冲上来拦住了秦氏,王氏又大喊道:“天呐!你竟然要打六姑娘!哪有你这样做嫡母的!” 这俩人一唱一和,把秦氏气的发抖!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全都是一伙的! “婵儿!我们走!”秦氏不想再受这个气了!却不料听见苏婳:“夫人且慢,我还有一句话要跟您说。” 秦氏顿住了脚步,苏婳又上前几步在秦氏耳边低声道:“我方才在与夫人说笑呢,李姨娘的身孕是真的,想来日后不久我就要添一个弟弟了。” 秦氏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婳对她一笑,忽然退后三步:“恭迎夫人回府。” “你以为凭你说的这几句话就能吓唬的了我?”秦氏没动步,轻蔑的看着苏婳。 她方才装神弄鬼,一会说李姨娘真怀孕一会说李姨娘假怀孕的,就是想告诉自己她利用这事设下了圈套,可李姨娘究竟有没有身孕日后自见分晓!她以为几句话就能吓退自己? 苏婳只笑不语。 王氏没想到苏婳这么轻易就松了口,几步上前:“哎,我说六侄女……” 秦氏瞪了她一眼,故意撞开了王氏的肩膀! “哎呦!好疼啊!” 王氏和秦氏又是一番口舌,苏婳借机拦住了苏婵:“三姐姐可以回来,但得先把之前的责罚都受了再说。” “我去见祖母。” “祖母不想见你。” 苏婳话音刚落,周嬷嬷立刻上前:“祠堂里已经布置好了,三姑娘请。” 苏婵面色难看,秦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立刻抽身为自家女儿主持公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反了天了不成?” 苏婳看着秦氏这副护女儿的表现,心里觉得很是讽刺。 “若夫人想要阻止祖母行家法,我也不介意请三姐姐去衙门坐坐,谈谈先前三姐姐与秦公子合谋一事,对了,我可是还有人证呢。” 秦氏一口气好悬没上来!也终于明白苏婳竟然在这等着她呢!她气的颤抖,指着苏婳的鼻尖:“苏婳,你会后悔的!” 苏婳毫不客气的打开了她的手,淡淡道:“跟夫人打赌,您绝对会比我更后悔。” —————— 后院,许婆子抹了把眼泪才进屋。 蒋姨娘不耐烦道:“让你出去打探个消息,你怎么这么慢?” “没事,老奴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一会才起来。”许婆子低着头:“大夫人和三姑娘都回来了,不过三姑娘一回来就被六姑娘送去祠堂罚跪了。” 蒋姨娘一听就急了:“苏婳?她怎么敢?” “这六姑娘自从落水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废话,这还用你说?” “老奴是想说,再任由她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是这个理。”蒋姨娘面色阴晴不定。 木香看见秦氏和苏婵被王氏和苏婳好顿奚落,心里很是高兴,但是喜悦之余又难免担忧:“姑娘把三姑娘私自送去了祠堂,老夫人不会生气吗?” 第235章 苏娇的报复 苏婳笑着点了下木香的额头:“你这傻丫头,你家姑娘何时那般鲁莽过了?” “那姑娘……” “大夫人回府前,我就已经和祖母说过这件事情了。”苏婳卸下了发上的东珠金簪,娓娓道来。 今早她去请安的时候,苏老夫人留她多坐了一会:“李姨娘有了身孕,不出意料的话,她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苏婳点点头,苏老夫人又道:“就这么叫她回来,你心里肯定有气。” “孙女若说自己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 “你想怎么做?” “夫人那里如何处置全凭祖母的意思,至于三姐姐那里,就按照祖母先前吩咐的,叫三姐姐跪几日祠堂。” …… 木香恍然,又替自家姑娘不平:“三姑娘想害您性命,您就罚她跪几日祠堂……未免太便宜她了!依婢子看!您就算是轮她十几个巴掌都不解恨!” 苏婳却道:“她当初想害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人。” “您是说五姑娘?” 苏娇很不高兴,她觉得祖母实在是太偏心了! 她和苏婵犯的是一样的错,但是祖母不仅不让下人伺候她,还让她跪着抄经!苏婵做的事情更恶劣!却只罚她跪了几日祠堂!哼!她们就是看她背后无人!才可劲儿的磋磨她! 刚愤怒的摔了一只杯子,她就听丫鬟说知夏来了。 知夏将一方帕子递了过来:“您先前落在我们屋里的东西,姑娘让婢子给您送来。” 苏娇接过帕子,狐疑的看着知夏。 这帕子的确是她丢的,但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苏婳早不让人送东西来,晚不让人送东西来,偏偏这个时候送了来……说苏婳没有别的意思她都不信! “六妹妹可是有话让你带给我?” “五姑娘想多了,婢子只是来送东西的,这不,婢子还得再去祠堂一趟呢。” “你去祠堂做什么?” “夫人被老夫人罚在府里抄经,不抄完之前不能出门,自然照顾不到三姑娘,想着祠堂湿冷,这几日夜间又格外凉,祠堂年头也多了,少不得虫蚁横行,我家姑娘便让我去给三姑娘送些厚实的衣裳和驱虫的药粉,免得冻着她。” 母亲暂时不能出门?那也就是说她这几日照顾不到苏婵了!祠堂里有虫蚁横行……听者有意,苏娇的心思一下子就活泛了起来。 知夏去给苏婵送东西,毫不意外的被苏婵从祠堂里撵了出去。 “都拿走!别叫她的东西在我这碍眼!” “我家姑娘一片好心,三姑娘怎能如此?罢了,您不要便不要,权当我家姑娘一片好心喂了……”知夏话没说全,抱着被褥转身离去。 苏婵气的脸色涨红!好啊!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奴婢都敢对她这样无礼了!苏婳!再过几日!我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傍晚时分。 苏娇带着丫鬟悄悄的摸到了祠堂外头,见四下无人,把带来的二十几只老鼠顺着窗户扔了进去。 “把门窗都关严了!” 第236章 野心是被喂大的 苏娇第一次坑害苏婵,不免有点紧张,一直四处张望着,生怕被人看见。 不多时,里面传出了阵阵惊恐的尖叫! “啊!快来人!屋里有老鼠!” “你们快把她们赶出去!” “姑娘!不好门被人从外面堵上了!” “外面的人是谁?快把门打开!否则本姑娘定然饶不了你们!” 苏娇听着苏婵接近破音的叫声,眼睛里满是兴奋,捂着嘴偷乐。 苏婵啊苏婵!原来你也有这一天!你不是曾经偷着趁我被罚跪放老鼠吓唬我吗?你不是自诩为家中嫡女尊贵无双吗?如今怎么也轮到到跟老鼠做伴了? 压抑的太久,苏娇现在觉得分外解气!本来只想着吓吓苏婵就罢,但现在她觉得远远不够! “看着点,要是有人来了就赶紧离开,千万别被人抓着痛脚,可要是没人过来……就让她好好享受!” 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整整四日,祠堂外都鲜少有人经过,苏娇更是肆意,每到晚上就带着丫鬟过去放老鼠,白日里苏婵也跟送饭的婆子告过状,但是婆子哪敢管主子们的事情?左耳进右耳就出了。 这四日间,只要一到晚上苏婵就会活在老鼠的阴影之下,起初一两日还能熬,但几日下来她时刻神经紧绷,到了最后更是半点声音都听不得! 苏婵自小就被秦氏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磋磨?没等撑到罚跪结束,直接就病倒了。 听说苏婵被吓坏了,苏娇才后知后觉的害怕,担心自己做的事情被苏老夫人查出来,再挨一顿责罚,惴惴不安的等了一上午,苏老夫人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才松了口气! 周嬷嬷担心苏婵是装的,特意让知夏过去了一趟。 “婢子看过了,三姑娘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睛通红,双目无神,看见婢子也没责骂,只是瑟缩在床里头不言不语,看样子真真是被吓着了。” 苏婳不声不语,继续翻看着手中医书。 木香道:“五姑娘可真是够坏的,竟然连这样的法子都想的出来,不过五姑娘从前一向害怕夫人和三姑娘,怎么这次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苏婳道:“在苏娇的认知里,我与她同为庶女没什么不同,所以我那天特意带着苏娇去接秦氏,让她看着我对秦氏的态度。” 知夏担心木香听不懂,特意给她解释:“五姑娘觉得夫人和三姑娘已经失势,行事自然无所顾忌。” 木香恍然大悟,但是还有事情想不通:“三姑娘被吓着了,老夫人那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府里的下人各个都是生了玲珑心的,眼看着秦氏和苏婵被老夫人厌恶,她们就算知道苏娇在动手脚,也根本不会往上报,再说,是苏婵作恶在先,祖母就算知道苏娇报复也不会插手。”苏婳放下医书,唇角浅笑:“还有,人的野心不是天生的,而是一点一点喂出来的。” 木香正在琢磨着自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忽听她道:“把苏婵病了的消息传到姨娘那,说的越严重越好。” 第237章 甜头 “什么?怎么会这样?叫大夫来看了吗?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吓坏了?是不是苏婳又动了什么手脚?夫人呢?夫人有没有帮三姑娘找大夫?” “不行!我放心不下她们!你快去看着点!千万别让苏婳去三姑娘那里!那个小贱人狼子野心!说不定还会对三姑娘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蒋姨娘听说苏婵在祠堂里面吓坏了,心疼不已,连连催促许婆子快点过去看看。 “老奴这就去,姨娘您放心。”许婆子转身关上了房门,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目光不断闪烁。 且说苏娇算计成了苏婵,顿感扬眉吐气,别提多畅快了!同时她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趁着现在秦氏和苏婵失势,她要把过去这些年所受的屈辱通通还回去!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能力不足,思来想去,她再次找到了苏婳。 “六妹妹,从前母亲和三姐姐可不止算计了你一次,你当真就一点都不想报复回去?” “若说一点不想,那肯定是骗人的。” “既然如此,你我姐妹不如联手。”苏娇好不容易听见苏婳松了口,眼睛一亮:“我知道自己不如六妹妹聪明,可是我再怎么不济也顶用些。” “你急什么?夫人肯定不会任由李姨娘生下这胎,所以…你懂么?” “我们只要抓住了母亲再次残害李姨娘的证据!父亲肯定会休了她的!” 苏婳扯了扯嘴角。 真蠢。 稍晚些时候,木香回来:“如您所料,五姑娘真的叫人去夫人院外盯梢了。” “我知道了,嬷嬷,那稳婆的儿媳这段还不安分?” “是个心大的,估计是收了咱们的钱,吃着甜头了。” “那就放她出来。” 苏婳说着垂下眼眸,其内盛满了算计。 苏婵被吓破了胆,折腾了足足一天,直到晚上才好了一点。 秦氏被关在屋里不能去看,只能干着急,同时也格外后悔!早知道这样她根本不会带苏婵回来!如今的苏家人全都变得她不认识了! “我不是让你们去请老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难道他还没归家?” “夫人息怒!老爷本来都往您这里来了,但是李姨娘说自己肚子疼,派人把老爷给截回去了!” 秦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没说婵儿病了?” “老,老爷他说,他又不是大夫……” “岂有此理!”秦氏一巴掌拍在桌上,虎口发麻。 李姨娘这个贱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肚子里多了块肉罢了! 说起这个,苏婳那天故意跟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姨娘这一胎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她贸然动手定然会被苏婳抓到把柄!可如果是真的,她这样犹豫不定下去怕是要养虎为患! 一时间,秦氏举棋不定。 就在苏府内都在对秦氏和苏婵失势一事窃窃私语时,苏婳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特意去请苏老夫人把蒋姨娘的禁足解了。 从苏老夫人屋里出来,木香小声道:“姑娘,婢子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婢子觉得您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这才哪到哪,水得更浑一点,才有意思。” 第238章 半个傻子 初秋已至,夜里温度冷了许多,墨竹为萧阳搭上披风,默默在一旁陪着。 不多时,尉迟亓拎着酒壶过来了:“看什么呢?” 萧阳扫了他一眼:“军中禁酒。” “这大晚上的没人在意。”尉迟亓把酒壶递给萧阳,他却依旧没接。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几日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往京城的方向看,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惦记着苏家姑娘呢?” 萧阳没回答,变相等于默认。 尉迟亓笑笑,仰头喝了口酒:“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有个惦记的人,我呢……我可不想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为情所困。” 萧阳突然道:“我想帮她做一些事情,但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能既合乎情理,又不显唐突。” 他先前假意与苏婳合作,除了想和她多些见面的机会之外,也想顺理成章的帮她一些。 她在后宅中过的不好,他总想做些什么,叫她不至于太过艰难。 但她始终不曾派人来寻自己。 “你活的可真够纠结的。”尉迟亓又是一口酒下肚,面色微红:“再过两天这外头的事情就处理完了,你回京之后再找机会去见见人家就得了。” 萧阳唇角微抿,明显是对尉迟亓那后半句话动了心思。 尉迟亓对于萧阳又变哑巴这事儿早就习惯了,又换了话题:“六皇子挺有意思的,明明不服你,却还得挺着不高兴在你手底下做事,你说他这是何必呢?” “我倒是没料到他能走这一步棋。” “皇上的眼睛比谁都毒。” “他的心思也比谁都深。”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您这位被他当儿子养大的亲兄弟都觉得猜不透他的想法,更别提旁人了。” 二人话止于此。 过了不一会功夫,忽有暗卫前来:“王爷,长乐郡主给您送的信。” 墨竹接了赶紧递给了萧阳,萧阳看了一眼,有点开心。 说曹操曹操就到,长乐郡主在苏婳那透出了口风,寻到了他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几乎毫不犹豫:“立刻按照苏…长乐郡主的意思去办。” 尉迟亓也算是长了见识。 他是第一次看见上赶着想帮人家办事的人,也是第一次眼睁睁的看见一个挺正常的人变成了半个傻子。 —————— 不过几日时光,京城的树便落了叶子,苏府的家丁每日除了打扫院落,就是私下里凑到一堆谈论这回大夫人和三姑娘还能不能翻身。 秦氏的经抄完了,苏婵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苏老夫人给她们的下马威也算结束了。 这府里想看她们热闹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秦氏和苏婵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是眼下情况如此,她们不能贸然动手,除了一日三餐外都在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除掉苏婳。 这期间唯一让苏婵较为安慰的事情,就是她听人家说六皇子正在为秦尚元活动,秦尚元想要官复原职,指日可待。 苏婳也听见了这道消息,她是诧异的。 虽然她心里隐隐期望如此,但是当真的听说萧允言这样做了的那刻,她只觉得萧允言疯了!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确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萧允言了。 第239章 怪病 “本殿下何时想过现在就让秦尚元官复原职?萧阳他现在叫人传出这种消息是什么意思?不成,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进父皇耳朵里,你们快点派人去截断了消息,还有秦尚元那里,你们给他送道消息,就说本殿下迟早会叫他回来,但是眼下情况不好,让他不要心急。” 萧允言刚回京就被萧阳放出的这道消息打的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刚歇下不久,沈柔儿便来了。 萧允言特意出门迎她。 “允言哥哥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可收着我叫丫鬟送的信了?” “自然收着了,我也很是惦念你。” 沈柔儿羞涩的笑笑,忽然道:“这腰带都刮花了,下人怎么也不说给你换上一条。” “这是你亲手给我绣的,我舍不得换。” “允言哥哥就会哄我。” —————— 苏婳咬断了线,把刚绣好的帕子递给了木香:“去熨平整。” 旁边蒋姨娘还在叉着腰骂人,木香瞥了她一眼:“姨娘歇歇,您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何必整日来我们这闹事?”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我?苏婳!你好好管管你的人!呵……看来六姑娘可真是好教养啊!” “我是姨娘亲自教养大的,教养如何,不都随了你么?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请姨娘回去歇着。” 苏婳说完,周嬷嬷立刻便把蒋姨娘给推了出去。 自从蒋姨娘被放出来,就每天都会跑她这撒一阵泼,故意不让她好过。 苏婳把她当做笑话看,她也扰不了苏婳半点。 “你们竟然敢推我!你们这群贱婢放开我!快来人啊!六姑娘要杀了生她养她的姨娘了!老天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蒋姨娘坐在苏婳门口不走,被人硬是拖了回去。 许婆子是在蒋姨娘回去后半天才进了院子的。 “你干什么去了?我刚才都被人欺负到家了!” 许婆子眼神飘乎,犹豫了一下道:“姨娘…老奴那孙儿近来得了怪病,怎么也治不好,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老奴去府外请个医术高明点的大夫进来?” 蒋姨娘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便道:“你孙子得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找大夫自己去找!别拿这点小事来烦我!” “老奴知道姨娘因为六姑娘的事情一直烦心,这段时间我也找了不少大夫给我孙儿看病,可是没人能治好他,所以我就想着……” 没想许婆子说完,蒋姨娘瞪着她道:“既然知道我烦心你就闭上嘴!你那孙儿不过是贱命一条!没了再让你儿媳生一个就是了!赶紧滚下去!别在我这碍眼!” 一条贱命?许婆子震惊的看着蒋姨娘。 “看什么看?你现在去看看三姑娘怎么样了!别总惦记着你家的那点小事!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婆子白了脸。 她知道蒋姨娘不讲情面,但是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伺候了蒋姨娘快二十年,到头来只换了这一句贱命一条! 第240章 截胡 秋风萧瑟,满目残败。 苏婳一向不喜欢秋日,因为秋日是与父亲离别的时节,几乎每年中秋后,蛮夷要储藏过冬的粮食时候都会冒犯边疆百姓,强取豪夺。 “苏姑娘近日可安好。” 王安卿给苏婳倒了杯茶,面上有些疲惫。 “劳先生记挂,一切都好,先生近来是没休息好?” “京中求医者多,也是好事。”王安卿笑笑,递给了苏婳一封信:“这是徐将军最新的回信,姑娘看看。” 苏婳打开瞧了,眼底一亮。 “甚好,先生继续与他接触,尽量获取他的信任,必要之时可以透漏出我还活着的消息。” “好。” “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短暂交流,二人前后离开。 苏婳出了包厢门,正好碰见了广平侯夫人带着丫鬟上了台阶。 “夫人?”她笑着请安:“夫人来吃茶?” 广平侯夫人亲近的握住了她的手:“好巧,你也在这吃茶?” “嗯,正要走呢,夫人这是遇着了什么喜事?满面喜色。” 广平侯夫人笑着回身:“睿儿,你快过来。” 她招呼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这是我的长子,姚安睿,睿儿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姑娘。” “见过世子。” “苏姑娘好。” 二人互相见了礼,广平侯夫人又笑着拉住了苏婳的手:“你要是没事就跟我过去坐坐,可好?” 不远处的包厢内,萧阳眼睁睁的看着苏婳被广平侯夫人带进了其他包厢,默默收回了目光。 尉迟亓扑哧一笑:“完了,你被人截胡了!” “闭嘴。” “闭嘴也是被人截胡了,可怜靖王爷一腔痴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假装跟人家来个偶遇,还被人给截胡了,哈哈哈哈哈!” 尉迟亓很是幸灾乐祸,直到靖王爷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闲着也是闲着,你随我去教练场一趟。” “不成!你不带这样公报私仇的!萧正卿!你放开我!哎哎哎,这么多人呢,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行了!” 茶坊中,广平侯夫人一直笑看着苏婳,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从始至终就没松开过拉着她的手。 姚安睿虽是文人,但性格爽朗,在替自家三弟向苏婳道了好几次谢之后,更是非要认苏婳做个义妹不成。 说实话,广平侯夫人也有这个心思,但是不好贸然开口,只嗔道:“你这孩子最是鲁莽,小心吓着人家,婳儿,你尝尝这荷花酥,甜而不腻,很是美味。” 苏婳注意到了广平侯夫人改了对自己的称呼,笑着捏起了一块茶点送入口中。 姚安睿又拍着胸脯道:“日后苏姑娘有什么事情尽可派人来寻我!若有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一定不推辞!” “算了,你除了学了那点诗词外还会什么。” “母亲,您给儿子留点脸面。” 气氛一派和乐,一壶茶饮尽,广平侯夫人特意亲自把苏婳送回了家:“得了空记得来府上玩,不需提前递什么帖子,你直接过来就好。” 门房眼尖,广平侯夫人亲自送六姑娘回府的消息很快就跟一阵风似的刮遍了苏府。 第241章 姨娘还是母亲 “先是端和王府,再是承平长公主,现在她又攀上了广平侯府!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咱们家六姑娘是这么厉害的主儿!” 秦氏才得了自由,听见下人的禀告顿时怒不可遏! “母亲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苏婵给秦氏倒了杯茶,眼睛里的嫉妒遮掩不去:“六妹妹再厉害,也定然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自从你我回来之后,你祖母就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别说对苏婳动手,怕是连我几时出恭她都一清二楚!” “母亲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苏婵嘴上劝着,心里却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她和母亲的确被人监视着,但是蒋姨娘现在可是自由身呢!这次她绝对不会放任苏婳继续放肆! 苏老夫人却是高兴的很,特意给苏婳准备了不少礼物,叮嘱她日后去广平王府的时候带着,免得叫人家笑话不懂规矩。 苏婳应了,特意道:“孙女给您的药丸,您可得按时服用,一顿都不能落。” “老奴帮老夫人记着呢,六姑娘就放心。”林嬷嬷笑道:“正好到了饭时,六姑娘留下陪老夫人一起用。” 苏婳看着满面喜色的苏老夫人,心底浮上了许多担忧。 祖母身体不太好,过些日子怕是又要被气得不轻,只希望她现在做的能让一切不变的那么糟糕。 王氏得了信,心思开始活泛,立刻去了苏婉屋里,免不得又是一顿叮嘱她日后跟苏婳走近些,最好是能让苏婳出门的时候多带着她,苏婉听得无奈,嘴上应着,完全没往心里去。 苏娇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苏婵和秦氏身上,暂时挪不出闲功夫去嫉妒苏婳,两人间暂且算是平安无事。 是夜。 苏婵只身一人悄悄到了蒋姨娘院里,许婆子开了门,见是苏婵一愣。 “我有事寻姨娘说,你且出去侯着。” 苏婵进了门,对正在卸妆的蒋姨娘一笑:“姨娘要歇下了?看样子我来的倒是不巧。” “三…三姑娘,您怎么来了?”蒋姨娘惊讶的站了起来,手里攥着刚摘下来的发簪。 许婆子看了看她们,低下了头转身出门。 苏婵从不曾来过这里,蒋姨娘又是高兴又是局促,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三姑娘瘦了许多,可是得好好补补,我这有点老爷先前赏的人参,您若是不嫌弃,我明个就让许婆子给送去。对了,这么晚了,三姑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婵没回答,而是一直盯着蒋姨娘看。 “三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不妥,我只是在想,是该叫您姨娘好,还是该叫您一声母亲比较好。” 苏婵这句话像是道惊雷在蒋姨娘脑海中炸响。 “三姑娘…您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姨娘比我清楚,不是吗?”苏婵的手轻轻抚上了蒋姨娘的脸颊:“那时我还年幼,偶然间听见了姨娘与许婆子的对话,意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就知道了真相。” 第242章 你不是我亲生的 如果可能,苏婵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那件事情。 那年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和丫鬟玩捉迷藏的时候偶然误入了蒋姨娘的院落,不小心听见了蒋姨娘在屋里哭。 她知道蒋姨娘总和母亲作对,便故意到窗下听着,但是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自己听见的竟然会是有关自己的事情! “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婵儿换给夫人!我现在只能遥遥的看她一眼!便是连句关心都不好说出口!她明明是我生出来的!可是她看着我的眼神全是生疏!我心痛啊!” “您也是为了姑娘好,虽然您与她不能时常相见,但是姑娘现在是嫡出的女儿,您当初费尽心思,为的不就是姑娘将来的前程吗?”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只想要我的婵儿!” “事已至此,姨娘您想想,这件事情要是被人知道,姑娘如今拥有的一切可就都被毁了!” “对…我不能毁掉我的婵儿!她是嫡女!她就是秦氏生的!我出身卑贱,什么都给不了她!她绝对不能跟我沾上半点干系!” —————— 蒋姨娘呆愣的看着苏婵,眸光不断闪烁,忽然间很是激动:“不!三姑娘您听错了!无论您听到了什么!您肯定都听错了!” 苏婵按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在了绣凳上:“我没听错,我知道,我才是姨娘亲生的孩子。姨娘打小就对我特别好,我都记在心里,也一直都默默的感激着您,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达。” “您知道吗?我特别羡慕六妹妹,因为她可以和姨娘您一直在一起,夫人虽然待我好,但是我心里明白,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您知道我有多想和您亲近吗?” 蒋姨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听到这样的话,她又害怕又期待,泪流满面:“三姑娘,您别说这些,我消受不起。” “姨娘别哭。其实我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想着等将来我出嫁了,定然会想办法把姨娘您接过来,好好孝顺,弥补从前的分别,可是……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要被苏婳毁了,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孝顺姨娘了。” “此话怎讲?” “姨娘应该知道的,苏婳她生的有几分像大夫人,前些日子她去秦府露了面,已经被秦府的人注意到了,我想再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便瞒不住了!”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苏婳挡了你的路!我一定会帮你除掉了她的!一定!” “真的?可是您养了她这么多年,怕是也舍不得的。” “三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可是三姑娘您记住了,你不是我生的,你的亲生母亲就是大夫人,你的身世和我没有一点干系,知道吗?” 蒋姨娘心痛万分,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她是瘦马出身,一生卑贱,怎么可能跟三姑娘沾染上关系呢?! 苏婵擦了擦眼泪,欠身行礼:“如此,那女儿便多谢母亲了。” 蒋姨娘连忙扶起了她,眼泪愈发汹涌! 这辈子能听见苏婵叫自己一声娘,她便是现在就去死也值得了! 擦了擦眼泪,她道:“你快回去,千万不能叫人知道你来了我这。” “那姨娘保重自己。”苏婵转身擦去了眼中泪水,再出门,眼底已是一片冰冷。 第243章 一尸两命 两刻钟后,知夏带了条消息回来:“姑娘,三姑娘刚刚去过蒋姨娘屋里,俩人单独待了一刻钟。” 苏婳挑眉。 苏婵竟然主动去了蒋姨娘屋里,俩人还单独说了一会话,有点意思。 “差不多是时候了,映月,你今夜记得把药加大剂量,这几日多辛苦点,警觉着些。” “是。” 苏婳走到窗边,看着天上高挂的皎月,双手合十,不知默念了一声什么。 苏婵来过之后,蒋姨娘在屋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也没精神去苏婳那搅乱,直到第三天才好了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杀了苏婳!” “姨娘想要怎么做?” “府里戒备森严,雇凶不太可行,苏婳又不信任我,投毒也不太可行,想来想去,我只能亲自动手!” “亲自动手?这万万不可!” “你懂什么?只要能保婵儿一声平安,便是赔了上我这条贱命又何妨!” “姨娘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苏婳是我养大的,我最是了解她了!别看她现在挺厉害的,可只要我服个软,她肯定还会重新接纳我的!” —————— “阿嚏!”苏婳忽然打了个喷嚏,木香连忙去关了门,转身看见苏娇进门,没忍住笑了。 她觉着自己已经很不聪明了,可这位五姑娘竟然比自己还傻! “六妹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苏娇神秘兮兮的凑到了苏婳跟前,眼角眉梢很是兴奋。 “什么?” “昨天晚上有一个婆子从大夫人院里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到府外跟别人见了面。” “婆子?是管嬷嬷还是?” “夜太深了,她还特意用了黑布遮盖,所以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丫鬟说她有身形看起来有点瘦!而且她回来之后还去李姨娘院子周围转了一圈!好像是在踩点!” 苏婳看着苏娇那激动的样子,用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又问:“跟她碰头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苏娇摇摇头:“不知道,也没太看清长相。” “五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找六妹妹讨个主意。” “我倒不是不想给五姐姐出主意,只是这种事情总得知己知彼才好。” 苏娇觉得苏婳说的很是有道理!回去之后叫人继续盯着!很快就又有了收获! “六妹妹!我打听到了!府外的那个人她婆母是个稳婆!你说母亲会不会是想买通稳婆!到时候在李姨娘生产的时候动手脚!让李姨娘一尸两命?” 苏婳唇角不自觉的扯起,又落下:“五姐姐空口无凭,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娇眼神兴奋:“可我要是抓着了她们两个,不就有证据了?” “依我看,五姐姐还是等夫人对李姨娘下手的时候去抓更稳妥一点。” 见苏婳满脸的不赞同,苏娇有点急了:“李姨娘现在只有不到两个月的身孕,想等母亲下手还要七个多月!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五姐姐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但你可得记着,这事跟我没关系,你可千万别连累了我。” 苏娇撇了撇嘴,她当苏婳多能耐呢!原来是个胆小如鼠的!找到了这样好的机会竟然还不动手! 也罢!等她扳倒了秦氏!再想办法把自己的姨娘扶上位!到时候她就是这府里的嫡女! 至于苏婳……哼!到时候她一定会后悔的! 第244章 激怒,下毒 窗檐上散落着几片枯黄的叶子,知夏把它们捡了起来:“真是到了秋天。” 木香道:“老夫人这次给咱们家姑娘送的秋衣是按照嫡女的份例,五姑娘那也比往年多了些,唯有三姑娘那里一件没送,明摆着还是恼着她们的。” 知夏闻言对苏婳笑道:“婢子听说五姑娘今日特意穿着新衣裳去三姑娘那走了一圈,三姑娘脸上没什么,但估计背地里恨死她了。” 苏婳眼底涌上笑意,这事儿也就只有苏娇做得出来了。 “看起来五姑娘是真的对夫人要害蒋姨娘这件事情上心了,天天晚上都叫人盯着呢!”木香说着也笑了:“五姑娘可真是老天爷送给您的礼物。” 苏婳却道:“似这样的礼物,还是越少越好。” 周嬷嬷从外头进来:“蒋姨娘又过来了。” “几天了?” “连着三天了。” 苏婳往外头瞄了一眼。 这几日蒋姨娘每天都会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来苏婳这,一改从前的态度,开始走诚心忏悔的路子。 “我知道了,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 苏老夫人没给苏婵送秋衣这事再次惹恼了秦氏! “婵儿先前就算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就这么狠心!舍得叫别人看婵儿的笑话!管嬷嬷,你拿着我的私房出去给婵儿多置办几件衣裳!呵!弄得跟谁稀罕她那几件破衣裳似的!” “您消消气,老夫人现在明摆着就是给您和三姑娘脸色看,您要真是气出个好歹,岂不是遂了人愿?” 秦氏依旧满肚子的怨气:“这老太婆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连亲疏都不分了!竟然把一个庶出的孙女当宝,我看她分明就是老糊涂了!” “嘘,隔墙有耳。”管嬷嬷拦着秦氏:“这段时间不仅老夫人,就连五姑娘和蒋姨娘院里的婆子时常在附近转悠,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她们无外乎是觉着我如今落了势!想要把我从这位子上搬下去罢了!一个个都是黑了心的!特别是那个苏婳!她肯定比谁都盼着我死!” “呸呸呸,夫人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不过依老奴拙见,您现在不太适合对六姑娘动手,便暂且忍忍。” 秦氏从秦府回来之前,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被束住手脚! “眼下紧要的不是苏婳,是李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我现在不能亲自动手,可蒋姨娘不是被放出来了吗?想个法子借刀杀人,正好也探探她肚子的虚实!” 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游刃有余。 且说蒋姨娘白天没能进的去苏婳的屋,又气又恼,傍晚却意外的听许婆子道:“姨娘,六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呦,她这是突然转了性了?”蒋姨娘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匕首塞进袖袋,又叫许婆子带上食盒:“真是浪费了我这些糕点,喂狗吃都比给了她强!” 许婆子握住食盒,看着蒋姨娘的背影,终是还有点于心不忍:“姨娘,我那孙儿的病,您能帮着找人治治吗?” 245 蒋姨娘不耐烦,但念及许婆子到底跟了自己许久:“我这段时间多忙你又不是没看见,你孙子都病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日功夫!放心,等我处理完了苏婳,自会帮你的。” 想着自己那可怜的孙儿,许婆子的心彻底凉了,心底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 到了苏婳门口,她突然道:“哎呦,老奴忽然想起那灶上还煨着汤呢,您先自己进去,老奴一会就回。” 蒋姨娘不疑有他,抬步进了苏婳的屋,看着桌上一动未动的糕点,眉头下意识蹙起,又刻意平缓。 “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也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怎么?你还是怨着我?连我做的糕点都不肯吃吗?婳儿,我说过了,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我现在知道错了,你难道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蒋姨娘泫然欲泣,苏婳表情淡定:“姨娘这几日是烧糊涂了不成?怎么一直跟我说笑话呢。” “你这可就冤枉了我,的确,从前是我想不开,嫌弃你不是个儿子,不能帮我在你父亲那里争宠,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这女儿也是很好的,这今后我定然好好待你,把从前欠你的十倍百倍都还回去!” “婳儿,你怎么不说话,是还在怪姨娘吗?你想想,这天底下哪有不疼女儿的母亲呢?” 苏婳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忽然笑了:“的确,这世上没有不疼女儿的母亲,但是姨娘您疼的人,不是我。” 她说完这话,整张脸猛地冷了下来,看向蒋姨娘的目光格外冰冷。 蒋姨娘被她的反应吓到了,眼前的人实在陌生,跟她养大的那个苏婳完全不同!但更令她害怕的是苏婳接下来说的话:“姨娘以为我是傻子,还是真的以为你当初做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 当初的事情!蒋姨娘心里有鬼,顿时打了个冷颤,警惕的看着苏婳:“你……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不明白,既然姨娘您疼我,为何要在糕点里下毒呢?”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 苏婳笑笑,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粉色瓷瓶,将上面的粉末洒在了糕点上:“这不就是物证?” 蒋姨娘一惊,扑过去要抢苏婳手里的瓷瓶:“苏婳!你疯了吗!你想要干什么?” 蒋姨娘抢着了瓷瓶,苏婳握紧了蒋姨娘的手腕:“姨娘不是疼我吗?姨娘疼了我这些年,我今日自然也得好好疼疼姨娘。” 二人之间距离极近,蒋姨娘甚至都能感受到苏婳眼底的杀意,想着苏婳方才说的话,她再按捺不住,右手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苏婳的胸膛用力刺下! 苏婳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躲了,但又没完全躲开。 匕首割破皮肉的声音被丫鬟们的尖叫掩盖,月白的衣袖很快便被鲜血染红。 “快来人啊!蒋姨娘杀人啦!” 几乎同时,苏娇兴奋的声音在夜空下分外清晰:“快!快把她们抓住!” 第245章 大不了一起死! 苏老夫人刚要睡下,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她太阳穴快速的跳动了几下。 “这又是怎么了?” 林嬷嬷赶紧出去看了一眼,大惊之色。 只见蒋姨娘被周嬷嬷压着跪在地上,苏婳被人扶着进来,左胳膊包扎着,衣袖被一大片鲜血染湿。 “六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苏婳冷的冷汗直流,说不出话来,木香哭道:“嬷嬷!姑娘是被蒋姨娘刺伤的!姨娘想要给姑娘下毒!被姑娘识破后就恼羞成怒!要杀了姑娘!” 蒋姨娘心里明白自己是被苏婳给算计了!又惊又怒!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蹄子休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给她下毒了?这伤口分明是她自己刺的!” “姑娘好端端的刺自己做甚?姨娘怎么能这样狠心!”木香的眼泪是真的,她方才看的真真切切!姑娘明明能躲开的!是故意用胳膊迎了匕首!流了那么多血…姑娘得多疼啊! 林嬷嬷立马进屋请了苏老夫人出来。 苏老夫人听林嬷嬷说了苏婳受伤,匆匆出来,先是关切了苏婳几句,得知她没什么大碍后立刻转身踹了蒋姨娘一脚:“你这毒妇!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伤!” “老夫人!妾身没动她!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蒋姨娘咬死了不承认!脑袋里乱极了,一直在想着苏婳方才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苏婳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总之这苏婳绝对不能留!大不了一会她寻个机会带着苏婳一起去死!也绝对不能让苏婳坏了三姑娘的前途! 苏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蒋姨娘,虚弱的开口:“祖母别气坏了身子,您先坐下。” 苏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蒋姨娘一眼,叫苏婳一起坐下,心疼的皱紧了眉头:“真不要紧?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孙女自己处理过了,不碍事……只是姨娘她……”苏婳说着抿了抿唇,垂眸伤神。 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刚想审问蒋姨娘,就听门外又是一阵嘈杂,苏娇压着许婆子,抬着一个昏迷着的脸生妇人进了屋。 屋里的人皆侧目,林嬷嬷盯着苏娇,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苏娇也是一脸纳闷,没弄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 她派人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又碰见大夫人院里的婆子出去跟人会面,立刻就叫人把她们给擒住了,但是这人怎么会是许婆子? 她意识到了自己抓错人,但是抓人时动静闹的不小,惊动了门房和门口的侍卫,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过来了。 进屋看见苏婳衣袖上全是血,她吓了一跳:“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蒋姨娘看见许婆子被苏娇压着,心里纳闷,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许婆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吓了一跳:“许婆子!你这是干什么!” “老夫人饶命!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都给我闭嘴!”苏老夫人斥了一声,看向苏娇:“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个被抬进来的妇人是谁?” 第246章 十六年前 “我……我屋里的丫鬟偶然看见这个婆子鬼鬼祟祟的出了府,觉得不对劲就跟了上去,就见她和这个妇人夜间偷会,孙女担心她做的事情有损苏家,就带人把她给捉了!但是没想到这妇人胆子太小,刚被抓到就吓晕了。” 苏娇含糊其辞,她哪敢明着说自己是在故意盯着秦氏!却不小心跟错了人! 苏老夫人看看蒋姨娘,又看了看许婆子:“许婆子,你先说说。” 许婆子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蒋姨娘,才又道:“老夫人明鉴!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夜色已深,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交代,我现在就连着你的儿女媳妇一齐发卖了去!”苏老夫人黑着脸,把许婆子吓得一哆嗦:“老夫人饶命!这事跟我的儿女无关!请您手下留情啊!” 林嬷嬷道:“你也在府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实话实说,老夫人看在这个份上不会太过绝情的。” 许婆子颤抖着胳膊,眼睛溜溜乱转,犹豫了一会后忽然指向蒋姨娘:“是……是姨娘她让我去做的!”说完,她又连连给蒋姨娘磕头:“姨娘!老奴也不想把您招出来!可是老奴那孙儿还小!不能没了爹娘啊!” “你闭嘴!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让你去做过什么?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好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感情儿你和那个小贱人是一伙的!”蒋姨娘恍然:“老夫人!苏婳她血口喷人!我分明是好心好意给她送吃食!她却故意往上面扬了毒药!还刺了自己一刀想要污蔑我!” 蒋姨娘素日里待苏婳的态度没人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根本没人信。 “捂了她的嘴!”苏老夫人叫人把蒋姨娘的嘴给堵了,又对许婆子道:“许婆子,你继续说。” “我……”许婆子头上全是冷汗:“老夫人!老奴要是说了实话…请您先饶老奴不死!”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事情还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听许婆子提起十六年前,蒋姨娘挣扎了起来!她一双眼睛怒瞪着许婆子!恨不得立刻就割了她的喉咙!让她永远闭嘴!除了愤怒,蒋姨娘还很害怕!许婆子跟了她很多年,知道她做的一切事情!如果许婆子真的是被苏婳给收买了……她打了个寒颤,挣扎的更厉害了! 十六年前? 众人皆有些疑惑。 “十六年前蒋姨娘还是老爷养的外室,那年春天她怀了身孕,本来以为自己能母凭子贵进府做姨娘,但是没想到不久后大夫人也有了身孕……”许婆子说到这看了一眼蒋姨娘,闭了下眼睛又道。 “老爷先前就答应了蒋姨娘,等她生下孩子就接她进府,但是当大夫人有了身孕后,老爷突然转了话音,说大夫断定大夫人这一胎是个男孩,她生下了男孩就是苏家的功臣,老爷不好立刻接姨娘进府,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姨娘也争点气,生个儿子才有借口进家谱。” 苏老夫人听到这里,眉头紧皱,下意识看了眼苏婳,见苏婳满目疑惑,她犹豫了一下,只摆摆手叫苏娇先出去。 第247章 狸猫换太子! 苏娇正竖着耳朵听热闹呢,忽然被丫鬟带出去还有点不高兴。 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抓错了人!明明她算计好了一切的! 屋里,蒋姨娘挣扎的愈发厉害了,许婆子继续道:“姨娘不甘愿一辈子做个外室,做梦都想生个儿子,但是偏偏大夫断言姨娘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姨娘不甘心呐!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苏老夫人忽然握紧了扶手:“什么办法?” “姨娘在老爷这套出了话,打听到了府里给大夫人安排接生的稳婆,便叫老奴去买通了那稳婆,再之后……”许婆子说到这,忽然又是重重的一个叩首:“老奴有罪!请老夫人宽恕!莫要累及我的儿孙啊!” 苏老夫人沉着面色:“你继续说下去。” “姨娘仔细打听到大夫人每月在固定的时间都会去寺里上香,还会特意在寺里留宿一夜背诵经文,便生出了歹念……姨娘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嫡女!同时又能拥有一个儿子,名正言顺的进府!” “她先是在初一那日服了催产药,提前生下了一个女婴,之后又故意找人在大夫人的斋饭里放了大量的催产药,导致大夫人也提前生产!再之后…她给了稳婆一大笔银两,让那稳婆远走高飞,但是私下里她却雇人在路上杀了那个稳婆!毁尸灭迹!” 她说到这里,屋里年岁大些的人就基本懂了,苏老夫人忽然握住了苏婳的手。 “寺庙里的人少,丫鬟婆子很容易被支出去,稳婆就借着屋里没人的机会换了夫人和姨娘的孩子!” 听到这,苏婳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许婆子。 苏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许婆子,林嬷嬷也大吃一惊:“可是大夫人生下的是个女儿。” “就算是女儿……这嫡女和庶女间的差距也犹如鸿沟。” 蒋姨娘听许婆子说到这里,知道一切都完了!不再挣扎,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她什么都料到了!偏偏没料到许婆子竟然会背叛自己! “那这晕倒的妇人又是谁?” “她是给六姑娘接生的那个稳婆的儿媳,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寻到了府里来想要勒索姨娘!老奴出府就是为了应付她的!” “还有先前六姑娘被人下毒的事情!其实一直给六姑娘下毒的人是蒋姨娘!因为她看出了六姑娘和秦氏生的像,害怕被人察觉,所以一直给她喂着毒药,故意叫六姑娘养的面黄肌瘦不好认!也是故意想叫六姑娘一辈子都活不好!” 听到这里,苏老夫人胸膛中的怒气已经濒临爆发,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毒妇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狸猫换太子的勾当!不仅如此!她还不善待被换到自己身边的嫡女!反而对其从小欺辱打压!差一点就害死了她真正的嫡孙女! “姨娘今日之所以对六姑娘动手……就是因为她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影响到三姑娘的前程!老奴知道的都说了!还请老夫人饶命!不要卖了我的儿孙!” 这句话成为了让苏老夫人爆发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怒不可遏的抄起茶杯狠狠地砸在了蒋姨娘的头上:“毒妇!毒妇!你怎配为人!” 第248章 合谋,假象 苏老夫人几乎毫不犹豫就信了许婆子的话! 这样一来,蒋姨娘为什么不喜欢苏婳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就说的通了!而且现在看看,苏婳的眉眼和秦氏似乎的确有着几分相似。 茶杯砸破了蒋姨娘的额头,鲜血直流,她因为恐惧没敢出声,瑟瑟发抖。 林嬷嬷刚刚扶住了苏老夫人,就忽然看见苏婳站了起来:“不!怎么会是这样呢?不是这样的!祖母!我不信她说的话!”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话音落下,她晕了过去。 “姑娘!”木香和知夏扶住了苏婳,屋里又是一阵嘈杂。 “婳丫头!快去叫大夫来!”苏老夫人焦急不已,周嬷嬷道:“六姑娘先前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今天又流了这么多血,突然听说这种事情肯定难以接受,不过想来没什么大事,老奴现在就把六姑娘抱回去,老夫人您还是应该保重身体才是!” 周嬷嬷把苏婳抱回了屋里,知夏在后头跟着,木香去找大夫! 刚一回屋,苏婳就睁开了眼睛,低声道:“嬷嬷去前面看着点,别叫事情生出差错。” “老奴等大夫来了就去,您放心。” 苏婳点了点头。 她之前就想了许久,实在不知道一个人在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无从假装,干脆直接装晕,省的露出马脚被人察觉。 “嬷嬷一会注意着点祖母的情绪,别真让她气出什么毛病来。” “好。” 府医很快就到了,苏婳继续装晕,周嬷嬷去了主院。 这时秦氏也在,她看样子已经被苏老夫人告知了实情,满目震惊:“不!这不可能!” “我问你,你当年可是吃了斋饭后才觉得腹痛?” 秦氏连连摇头!当年的事情她已经记不那么清楚了!虽然她的确把孩子生在了寺里!可是这不能说明什么!这件事情但凡是个有心人都能打听出来! “这绝对不可能!苏婳怎么会是我生的?这件事情说不定是她和苏婳两个合谋!她想让苏婳也做嫡女!踩在我婵儿的头上!” 苏老夫人对秦氏颇看不上眼,但念她也被蒙在鼓里十几年的份上,耐着性子道:“方才许婆子说,她记得蒋姨娘生下的女儿背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秦氏的目光逐渐变了,她看了看涕泪横流的许婆子,再看看蒋姨娘,更为震惊! 女儿家身上的胎记,除了贴身伺候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可是她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不!这怎么可能? 苏老夫人又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的难以接受,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你且回去慢慢消化。” 话音刚落,秦氏忽然冲到了蒋姨娘面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我问你!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离间我与婵儿的母女之情!” 她一把拽下堵着蒋姨娘嘴的帕子,蒋姨娘用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我没有!三姑娘她不是我生的!不是!这一切都是苏婳和许婆子合谋做出来的假象!夫人您要明鉴啊!” 秦氏和蒋姨娘斗了十几年,不说她十分了解蒋姨娘!也足有八分!蒋姨娘在这个关头还在否认苏婵身世,想要保全她,那只能说明…… 她忽感一阵眩晕。 就在秦氏晃神的这么个功夫,蒋姨娘眼底凶光毕露,忽然拔下了发上的簪子,用力刺向了秦氏!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婵儿!只要秦氏死了!她也自杀!这件事情就不会再有人追究!她的婵儿还会是苏府的嫡女! 第249章 杖毙 “大夫人!” “你去死!” “快拦住她!保护夫人!” 一阵嘈乱过后,秦氏被管嬷嬷救了下来,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把蒋姨娘按在地上,她手里的簪子被夺了下来! 苏老夫人怒极!这贱妇心肠歹毒!现在竟然还敢当众行凶! “来人!把这个毒妇拉下去直接发卖了!”话落,她又添了句:“贱卖!” 妾通买卖,这贱卖无非就是把人卖去勾栏那种地界。 蒋姨娘已经被堵上了嘴,一听苏老夫人这话,“呜呜呜”个不停! 秦氏吓得额上满是冷汗,下人们刚把蒋姨娘押到门口,她忽然道:“等一下!这事没凭没据,我不能单听这奴才的片面之言!” 林嬷嬷使了个眼神,让下人继续做事,苏老夫人道:“无风不起浪,这事情的确匪人所思,但是许婆子话里找不见破绽,而且当年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该说的话我先前都说了,你若执意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话尽于此,苏老夫人让人把秦氏带回去休息,又对林嬷嬷道:“把这个妇人弄醒,问问她来找蒋姨娘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其他隐情,就给她一笔钱封口,叫她别出去胡言乱语!” 这妇人不是苏家家奴,苏老夫人自然不会做草芥人命的事情。 看着这场闹剧落幕,周嬷嬷走近前:“老夫人,大夫说六姑娘没事,您老宽宽心,不用惦记了。” “告诉婳丫头,她用什么药财都可以走公中的帐,挑贵的拿,女儿家身子上可千万不能落了疤。” “是。” 周嬷嬷话音刚落,林嬷嬷便问:“老夫人,许婆子怎么处理?” —————— “老夫人下令要杖毙许婆子。” 周嬷嬷回来传了信,苏婳垂眸道:“既然我先前答应了她会保她儿孙平安,自然不会食言,你过去走一趟,让她放心的去。” “是。” 周嬷嬷出门去了,木香还在一边抹着眼泪。 苏婳笑着安抚她:“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挨了刀的是你呢。” “婢子倒宁愿替姑娘受了这刀!”木香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您怎么不躲呢?” “受些皮肉之苦,换得一份信任,这买卖还是划算的。” 苏婳依旧淡定,知夏给木香抹着眼泪:“好了,一会要哭成花猫了。” 木香也不想哭,但是她忍不住!想着自家姑娘这些年受的苦楚,她哭的愈发厉害,哭着哭着,她忽然仰起了头:“不好!老夫人要杖毙许婆子!她不会一时害怕再拉姑娘下水!” 知夏扑哧一笑:“难得你哭成这样还能为姑娘着想,放心,这些事情姑娘先前已经安排好了。” 之前姑娘就特意吩咐她找到了许婆子。 “当年的事情我家姑娘都知道了,也迟早会在老夫人面前揭露出来,你也是那件事情的参与者,所以你肯定跑不掉的。” “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你们一家人的卖身契都在府里,所以等事情被揭露后,你们会面对什么结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止是你会被老夫人打杀,你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都会被贱卖出去,这辈子都无法翻身!” 第250章 最重要的一环 “可是如果你肯答应我家姑娘,帮她办成了这件事情,我家姑娘虽然不能保证能留下你的性命,但是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子孙!” “我从前和您一起在姨娘身上做事,知道姨娘这些年待您也不算好,为了这么个主子把自己一家老小搭进去,不值得。” 听了知夏说的话,木香还是担忧:“可是姑娘您就不担心许婆子听不进去这些,直接将事情告诉姨娘除掉您?” “所以我又让映月格外给许婆子那唯一的孙子下了药,她儿子有问题,好不容易才生下了这么一个男丁,一直拿那个孩子当命,怎么会为了蒋姨娘不管不顾。” 木香悟了:“原来是这样!姑娘果真料事如神!” 苏婳微微一笑,这世间哪有料事如神,不过都是极尽算计罢了。 就像是那稳婆的儿媳,她在知道苏娇发现了许婆子和她接触后,立刻就让双瑞把她的家人控制住了,以此威胁她替自己遮掩,除此之外,她还特意吊着苏娇的胃口,让稳婆儿媳隔了几日才过来,以便叫苏娇拿不准她们的动向,不得不在发现她们的那刻就下手! 至于苏娇,是她设计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苏娇,她就没法把自己摘出去,完美的在苏老夫人面前引出一切,让苏老夫人完全相信自己,所幸苏娇心思简单,能叫她轻易看穿一切。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稳婆的儿媳都敢勒索蒋姨娘,胆子却只有那么一点,被苏娇捉住就吓得晕倒了,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好在这影响不到大局。 木香啜泣着,又问:“姑娘的身世如此曲折,您日后打算怎么办?” 苏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叫知夏去给苏老夫人送了柱安眠香。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老人家怕是无法入睡了。 许婆子被杖毙,当夜拉去乱葬岗扔了,她的儿孙被连夜打发到了庄子上。 踩着子时的点,苏浅青终于回来了,他听说苏老夫人已经歇下了,揉了揉醉酒迷离的眼睛去了李姨娘那里。 苏府今夜的事情闹的不小,处处灯火通明。 李姨娘因为六姑娘的身份震惊着,苏浅青喝了口茶水,嘴里嘟囔着:“反正都是女儿,嫡出庶出有什么区别?真的是…我正和同僚喝的尽兴呢!母亲做甚非要叫我回来?对了!蒋姨娘怎么样了?” 听说蒋姨娘被老夫人做主贱卖,苏浅青愣了一下:“我得想办法私下里活动活动,她到底跟了我十几年,虽说犯了点错,但是也不至于要被卖到那种地界去……” 李姨娘在一旁听着,不知道该说苏浅青心狠还是有情,亦或是……糊涂! 她不想再听苏浅青说这些浑话,故意撵人:“老爷应该去安慰安慰夫人的。” —————— 秦氏呆愣的坐在屋里,一直不敢相信自己今日听到的事情!但是同时,曾经被她忽略的一切记忆也不断的在脑海里盘旋。 在苏婵小时候,蒋姨娘时常会偷着私下给她送些糕点零嘴,她以为蒋姨娘要对苏婵不轨,对蒋姨娘防备颇深,但是这些年下来,不管她和蒋姨娘斗的多厉害,蒋姨娘的确不曾伤害过苏婵一分一毫! 吴夫人曾经说过苏婳生的像她,不,不止吴氏,还有很多人都说过,只是她不爱听,故意忽略了那些声音。 而她当年生产的时候昏迷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的确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第251章 苏婳在利用她!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竟然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秦氏不愿意相信!但是理智告诉她,这就是事实!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夫人,老爷回来了。” 秦氏不满苏浅青平日行径,但现在瞧见了他,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不自觉间泪流满面:“老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您说婵儿她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呢?” “行了,又不是多大的事,你亲生女儿不是还活着吗?接过来养就是了!何必哭丧着脸?”苏浅青一边说一边解着衣裳,言语间毫不在意。 秦氏听了这话更是伤心:“是,这女儿总归都是您的骨肉,是谁生的都无所谓!可是对我来说不一样!” “婵儿生下来的时候这么大一点,软软的,我看一眼心都化了,这些年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教她诗文,盼着她出人头地,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她身上,可是到头来却有人告诉我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怨啊!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蒋姨娘那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那我的婵儿呢?我养了她十几年…婵儿她是无辜的啊!还有苏婳,她……” 提起苏婳,秦氏只觉得胸口像针扎一样的疼。 她最不喜欢苏婳,又频频对苏婳动了杀心,可是造化弄人!苏婳竟然才是她亲生的孩子! 想起过往,她不知道日后该怎么面对苏婳,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婵!她脑袋里乱极了!恨不得立刻扯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也好过像现在这般煎熬! 说了半天没得到回音,她转头看去,却发现苏浅青已经倒头在床上睡着了。 泪水顺着脸庞流下,秦氏心头的苦涩更深了。 苏府的灯火通明少不了苏娇这盏,她脸色很难看! 因为她刚才仔细捋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然被苏婳给利用了!从头到尾!苏婳都在利用她!这下苏婳赚的盆满钵满!倒是她白忙活了一场!徒给苏婳做了嫁衣! 偏偏她有苦难言!跟谁也不敢说出实话!只能憋着一肚子的闷气!不过唯一让她心里好受点的是苏婵这次栽了!谁能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苏婵竟然和她一样,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呢! 但是转念一想,虽然苏婵变成了庶女,可是从前和她平起平坐的苏婳竟然摇身变成了嫡女!她一下子又生起了闷气! 此时此刻,整个苏府最不好过的人就是苏婵。 她听到丫鬟打探到的消息就愣住了,她明明安排好了的,她明明是叫蒋姨娘杀了苏婳的!怎么苏婳没死,事情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蒋姨娘这个没用的废物!既给不了她光鲜的身世,也不能帮她达成所愿!真真是死不足惜! 现在一切都完了!她的身世被披露…日后这苏府怕是再没了她的容身之地!苏婳也肯定彻底踩在了她头上!那她和表哥的婚事……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她最了解秦氏!这一切还有转寰的机会!肯定还有! 她得想想,她得仔细想想该怎么挽回这一切才行! 第252章 一切都晚了 这一夜,苏府许多人一夜无眠,独独苏婳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晨,她刚一睁眼就看见了苏老夫人坐在床边,满目慈爱的看着自己。 “祖母?您怎么来了?” 她想起来,苏老夫人拦了下:“你躺着,祖母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苏婳看着苏老夫人憔悴的面庞,心底愧疚油然而生:“祖母鬓边又生了华发。” “人老了,免不得的。”苏老夫人笑笑:“昨天许婆子的话你都听见了,跟祖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苏婳摇摇头:“从小姨娘就不喜欢我,我只以为是自己不好,可是昨夜许婆子说我不是姨娘亲生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您知道吗?我同样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夫人亲生的孩子。” 她说着抱住了苏老夫人:“祖母,我不想当夫人的孩子,我只有祖母就够了。” 苏老夫人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傻丫头,嫡庶之间的差距你不是不知道,既然你是嫡出,自然没有继续被当做庶出养着的道理。” “可是祖母,我不在乎。” “这是你本来就应该得到的东西。” “对不起,祖母,我都明白,但是我心里…是有些怨着夫人的。” “她从前对你做过太多错事,你一时不能原谅她也是正常,不用自责。好了,你歇着养伤,一切自有祖母帮你主持公道,放心,祖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苏老夫人字字句句都充斥着心疼,苏婳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遭受着不公对待还被人害死了的小女孩,如果原身还活着,能听到这些话定然会很开心,但是现在一 切都晚了。 苏老夫人安慰好了苏婳,打着精神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老奴特意打听了一下,那妇人的婆母的确是当年给三姑娘接生的稳婆,不过这妇人真真贪财,开口就想跟老奴讨要千两银子。” “如果不贪财,她也不可能敢来勒索蒋姨娘!这些事情也无法水落石出!” “老奴听说五姑娘好像是想抓大夫人的痛脚,但是事情做岔了,才意外发现的这事。” 说起苏娇,苏老夫人不免头疼:“她自小就笨,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罢了,不说她,大夫人和三姑娘那里什么情况了?” 秦氏枯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明晓,烛花燃尽。 管嬷嬷推门进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一夜的功夫,秦氏保养得宜的眼角凭空出现了几丝细纹,整个人憔悴不堪,仿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秦氏这才动了动僵直的眼珠:“老爷何时走的?” “有一会了,夫人…三姑娘过来了,您可要见她?” 秦氏压下心头苦涩:“让她进来。” “母亲!” 苏婵同样容颜憔悴,刚进屋就噗通一声给秦氏跪下了:“女儿拜别母亲!” 拜别? 秦氏目光一闪:“你这是何意?” 第253章 苏婳算漏了一件事 泪水顺着脸庞成片落下,苏婵泣不成声。 “女儿打生下来的那一天起便一直叫您母亲,受您细心抚养长大……可是……女儿没想到自己竟然偷了六妹妹的人生,害得您亲生的女儿受人欺辱,之后又因为嫉妒六妹妹做下了许多错事,女儿自觉没有颜面再见母亲,唯有一死才能解了对六妹妹和您的愧疚!” 苏婵说完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母亲!女儿走后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女儿……来世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她说着高举起匕首,秦氏看的心脏紧紧一揪:“住手!” 管嬷嬷上前把匕首夺了下来,秦氏看着苏婵那可怜模样,一下子就想起了她小时候在襁褓中的乖巧模样,心里那点纠结消散了大半:“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你是我养大的,到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女儿!这件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可是六妹妹她……母亲!女儿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六妹妹!您就让我死了!免得我活在这世上碍眼!” 苏婵泣不成声,更叫秦氏心软。 “都是蒋姨娘的错!你当年只是个婴孩,什么都不知道,这事怎么能怨你呢?我辛辛苦苦把你抚养成人,你日后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我也舍不得母亲,可是我真的很愧疚,我先前甚至还想害六妹妹…母亲,您肯定怨我?” 说到这里,秦氏目光闪烁了一下,她扶起了苏婵:“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今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这点谁也无法改变。” “女儿感念母亲恩德!但是祖母一向不喜欢我,她不会同意让女儿再孝顺您的。” “这个我会想办法,你且回去歇着,我还有点事需要想想。” 苏婵见好就收,含着眼泪拜别了秦氏。 出了门,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儿,迎风看着树上斑驳的黄叶。 的确如她所料,秦氏心软了,但是这远远不够。 半个时辰后,苏婵上吊自杀但被丫鬟救下的消息传进了苏府的每个院落。 “真想死的人,是不会有生还的机会的。”苏婳放下金创药,让周嬷嬷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她最了解秦氏,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秦氏心软。” 周嬷嬷道:“老夫人那里一直没作声,想来是顾念着秦氏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也算半个可怜人,打算依她的意思。” 苏婳见知夏和木香都不在屋里,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她是可怜,但是苏婳何辜?苏婳身为嫡女,却从小被养在姨娘身边,本来就受尽折磨,偏偏秦氏这个做主母的也是个黑心肠,若她能贤惠开明一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姨娘磋磨姑娘而不制止。” “所以姑娘打算怎么做?” 苏婳垂下眸子:“如果是苏婳,她能原谅秦氏吗?” “老奴不知。” “我也不知,但如果是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周嬷嬷剪下多余的纱布,系了绳结:“姑娘现在就是苏婳,您怎么想就怎么做,不用顾忌太多。” 手指轻绕耳边碎发,苏婳轻声道:“嬷嬷,我算漏了一件事情。” 第254章 寻回公道 “姑娘指的是?” “秦氏对苏婵的感情。”苏婳道:“我原本以为秦氏在知道自己被蒋姨娘和苏婵所诓骗之后,会对苏婵生出恼恨之心,母女二人反目成仇,但是现在看来,一切与我设想的有些偏差,已经过了一夜,秦氏对苏婵毫无动作,应是心软的,反而她对苏婳这个亲生女儿一问不问。” 按照现在的局面,秦氏今后肯定不会再动害她的心思了,她可以选择就此跟秦氏相安无事,但是她不想这么做,秦氏坏事做了一箩筐,到头来却干得了两个便宜女儿,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更何况秦氏养大了苏婵,看着眼下情形她肯定不会舍弃苏婵,且二人间的母女之情又岂是这朝夕之间能改变的?秦氏就算对她有点愧疚,但也只是愧疚而已。 将来她与苏婵再起纷争,秦氏会帮着谁还说不准。 “姑娘打算怎么做?”周嬷嬷问。 “我没有要与秦氏和解的想法,而且我既然占了苏婳的身子,自然要替她寻回公道。”苏婳说着又叮嘱道:“对了,那稳婆的媳妇吃着了甜头,日后难免会动心思再来威胁我,嬷嬷得把她的嘴堵严了。” “您放心,老奴都安排好了。” —————— 秦氏好生安慰了苏婵一会,等苏婵同意再不寻死了,她才放心的往苏老夫人院里去了。 “你想清楚了?” 苏老夫人休息了一个时辰,这会精神尚可。 “想好了,我不打算对外公布婵儿的身世,至于六姑娘,可以把她记到我的名下,这样她就也是苏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了。” 苏老夫人不意外秦氏的决定,淡淡的嗯了一声,看起来不大满意。 “婵儿已经订了亲事,徐家门第高,咱们家里本来就算是高攀,若此事把婵儿降为庶女,徐家那边没法交代,更何况我养了婵儿十几年,是舍不得她的。” 秦氏一口一个婵儿,鲜少提及苏婳,偏心谁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苏老夫人目光微深:“日后待婳丫头好些,她自小被蒋姨娘欺辱……罢了,我也不多说,这些你自己应该能想明白。” 婆媳二人又说了两句话,管嬷嬷扶着秦氏离开,回去的时候她路过了苏婳的院子,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迈出那一步,径直回了自己院里。 苏老夫人心气不顺:“她也是做了母亲的,这般厚此薄彼,也算叫我开了眼界!” 林嬷嬷道:“三姑娘到底是在大夫人养了十几年的,肯定有感情。” 苏老夫人不乐意听这话:“婳丫头就活该被她不喜?” “六姑娘有您疼着,也不差大夫人那点,您宽宽心,日后多疼疼六姑娘就是了。” —————— 苏婳听说秦氏从她门口路过,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木香和知夏想要安慰自家姑娘,却是不知从何开口,双双直勾勾的看着她,直到苏婳背后发毛:“你们两个看着我做甚?” “姑娘……”木香一脸同情,苏婳伸手制止:“打住,我从前没有夫人的爱护,今后也不需要,你们两个不用安慰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知夏和木香四目相对,姑娘这怎么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呢…… “对了,早上长乐郡主派人来请姑娘过去,婢子帮您回了,只说您昨夜收了伤,不便出府。” 第255章 好处 许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知夏刚说完这话没多大一会,长乐郡主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跑了过来,进屋直奔苏婳:“苏姐姐,你伤的严不严重?伤了哪儿?怎么伤的?疼不疼啊?” 长乐郡主一脸急切,苏婳浅笑:“郡主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个才好。” 她眼尖:“伤着胳膊了是不是?快给我看看!谁伤的你?本郡主现在就剁了他!” 苏婳对长乐郡主也没隐瞒,把这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这这这…你们府里姨娘的胆子也太大了!” 纵然端和王府后院也不安生,长乐郡主还是惊叹于蒋姨娘的手笔!这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她只听说过!可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苏婳看着她那惊愕的模样,拿起一颗果子递给了她:“别震惊了,尝尝这果子,是我们自家庄子上的,我觉着挺好吃的。” 长乐郡主纳闷了:“苏姐姐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事情都发生了,又能怎样?多说无益罢了。” “不过这样说来,苏姐姐你日后就是嫡女了!” “苏家小门小户,嫡女庶女也没多大区别。” 苏婳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长乐郡主转转眼珠,脑袋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她坐了没一会,故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匆匆去寻萧阳了,却没想到尉迟亓也在。 尉迟亓坐在一旁摇着扇子:“郡主怎么这么着急,后面有狗撵你不成?” “怎么哪里都有你?这大冷天的你扇什么扇子?矫情的很!”长乐郡主顶了回去,看了一眼萧阳的脸色……算了,他整日冷着一张脸,看也白看。 “堂兄!苏姐姐她受伤了!胳膊被人用匕首割了一道口子!”长乐郡主故意拔高了声调,萧阳瞬间抬眼,凤眸一凛:“谁伤的她?伤的可重?” 她瞄了尉迟亓一眼,小声跟萧阳学了一遍苏婳跟她说的事情。 话落,萧阳眉头微皱,满眼焦灼。 长乐郡主见状忙添了句:“堂兄你放心,苏姐姐她没什么大事,我瞧她心情也没受什么影响,跟没事人似的。” 萧阳眸色微沉,她不是苏婳,历经此番变故后定然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她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值得怀疑,若她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故意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他一阵心疼,很想立刻见到她,亲眼看她好不好,但偏偏又没有借口前去。 长乐郡主传完了话,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堂兄,您说我这么辛苦的给您送消息,我是不是也得有点好处?” 尉迟亓扯唇偷笑。 长乐郡主不愧是长乐郡主,先前明明那么惧怕萧阳,这才得了人家多少好脸色,就敢讨要好处了。 萧阳问:“要什么好处?” 长乐郡主脸颊难得红了:“听说周公子过几日要办诗会,堂兄想办法帮我弄一张帖子来。” 尉迟亓听的眼皮一跳,嗤道:“你一个女儿家,能不能矜持一点?” “矜持当饭吃吗?” “懒得跟你争执。” 尉迟亓气的起身就走,长乐郡主也懒得搭理她,回身冲萧阳一笑:“堂兄?” “好。”萧阳的心思明显没放在她身上,随口应下,立刻叫来墨竹吩咐:“去查一下苏府的事情,另外…罢了,你只需办这件事就好,其余的我自己来。” 第256章 离了大谱 墨竹听的一头雾水,不知王爷那“其余”指的是什么,只知道王爷刚吩咐完,便立刻换了衣裳匆匆进宫去了。 自从王爷心里有了苏六姑娘,这行事真是愈发叫人疑惑。 他挠了挠脑袋,默默的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晌午时分,苏府之内。 李姨娘带着丫鬟来了苏婳这,柳眉微蹙:“妾身今早起肚子就有些不大舒服,劳烦六姑娘帮我看看。” “姨娘坐。”苏婳素手搭上李姨娘的脉络,一切正常。 她瞟了一眼站在李姨娘身后的脸生丫鬟:“姨娘许是没休息好,脉象有些弱,没什么大碍,我一会给姨娘开副安胎药,连着服用几日便好。” “妾身这就放心了。”李姨娘笑笑,忽然道:“哎,瞧我这记性,本来给姑娘准备好了糕点,谁知出门就忘记带了,翠喜,你快去取来。” “是。” 丫鬟离开后,李姨娘整个人瞬间放松,自从有了身孕后,苏浅青又给她添了两个丫鬟,叫她无论做什么都得添两个心眼。 苏婳问:“姨娘来可是有事相告?” 李姨娘颔首:“昨夜事发之后老夫人下令贱卖了蒋姨娘,但是妾身听老爷的意思是他想要私下动作一下,叫蒋姨娘日后好过些。” 苏婳扯唇,眉眼间满是讽刺:“他倒是个情深的。” 李姨娘不置可否,面上含笑:“昨夜听说姑娘受伤,妾身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如今瞧着姑娘精神头不错,我便放心了。” “多谢姨娘惦记,我这些日子有些繁忙,无暇顾及其他,你弟弟那里如何了?” “托姑娘的福,一切都好,我娘前几日来信,说我弟弟都能在家里帮着做些小来小去的家务了。” “这就好,不过他恢复之初还是要多休养,适当活动就好,免得过犹不及。” “妾身记下了。”李姨娘笑意吟吟,手不自觉的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苏婳注意到了,特意叮嘱:“我先前特意在夫人面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拿不准你身孕的真假,从而在短时间内不敢轻易动手,不过眼下看来,你日后还是要自己小心些。” 说起这个,李姨娘面上有些犹疑:“姑娘日后便是这府中嫡女,妾……” 苏婳懂她的顾虑:“老人言,生恩不如养恩大,我虽是她所生,却与她无半点情分,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日后更不会有。” “妾身明白。”李姨娘打昨夜里就悬着的心彻底落下,取东西的小丫鬟很快回来,苏婳开了副没什么作用的补药叫李姨娘带了回去。 苏婳越想李姨娘的话越是为原身感到心凉,不自觉念出了一个名字:“苏浅青。” 知夏纳闷:“姑娘,您怎么突然念起老爷的名讳来了。” 她嗤笑:“念他对自己的女儿如此薄情,待妾室倒是一片真心。” 知夏也觉得如此,轻轻皱眉为自家姑娘不平,木香一脸气愤:“老爷的确太过分了,姨娘她做出了这样离谱的事情,老爷竟然还想救她!” “嘘,小点声。”知夏轻扯了她一把,又问苏婳:“姑娘,婢子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一下收了蒋姨娘的牙婆?” 第257章 玉肌膏 苏婳拿不准苏浅青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他是想插上一手,叫蒋姨娘不至于被贱卖,还是想救蒋姨娘脱离苦海,依旧把她当做外室养着。 她觉得以苏浅青那个不靠谱的劲儿,肯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不能妄动,否则难免会让苏浅青想到李姨娘那里去。 想了想,她道:“打听一下蒋姨娘是被哪个牙婆带走的,再叫映月去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映月走了一下午,傍晚方归。 这一下午的时间苏府难得寂静,哪个院子都没传出半点风声。 秦氏依旧没来,这让苏婳心里越来越凉,越来越不是滋味——许是用这个名字太久,叫她不免共情这个身世可怜的姑娘。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承平长公主和广平侯夫人都派了嬷嬷来给苏婳送补品,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长乐郡主把这事儿嚷嚷出去的。 映月道:“老爷今早派人寻到了牙婆,托其好好照顾蒋姨娘,并且许以重金,叫牙婆暂且先别将其转卖去别处。” 看来苏浅青还真是存着想把蒋姨娘再弄出来的心思,苏浅青的心竟然歪成了这样!苏婳可真真是长见识了! 她蹙眉,又听映月道:“下晌有一伙人去了牙婆那里把她手里的所有女子都买了去,那伙人看样子是京中权贵,牙婆没敢拒绝,那些人买了蒋姨娘后又将其转卖到了别的牙婆那里,属下亲眼看着牙婆把蒋姨娘送上了货船才回来,对了,我听着她们谈话的意思,好像是把人卖去了南边的勾栏。” 这事儿听起来很有意思。 “只卖了蒋姨娘一人,还是全都卖了?” “都卖了,不过只有蒋姨娘被卖去了勾栏。” 苏婳不禁挑眉:“京中权贵?你可认出了是谁?” “属下没认出。” 按照映月说的,那人明显是冲着蒋姨娘来的,蒋姨娘只是后宅贱妾,平日里根本不会有得罪权贵的机会,也提不上有人蓄意报复。 那么,难道是长乐郡主?不,如果是长乐郡主,她应该会立马来这邀功,至于其他人……苏婳实在想不出京内还有哪位权贵能为自己出头。 就在她疑惑万分的时候,映月又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属下回府的时候碰见了靖王府的侍卫,他说已经在此守了多时。这是方才王爷叫他来送的,姑娘可要收着?” 萧阳? 苏婳接过看了一下,膏体白净细腻,味道清香,是玉肌膏。 这玉肌膏一向是宫中贵人们御用的物件,从不流传民间,幼时她淘气摔破了额头,父亲特意进宫,亲自去皇上面前为她求了一小瓶。 萧阳能拿到此物一点都不奇怪,他能得知她受伤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何专程派人来给自己送这东西。 她柳眉微蹙,实在想不通萧阳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出于关心……这关心似乎有点太过了,隐隐叫她觉得有点殷勤。 殷勤这个词似乎和萧阳一点都不沾边,仿若天生便水火不容。 那是拉拢?也不尽然。 若非萧阳除了做事出人意料些之外,性情与先前一模一样,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否和自己一样,内里悄然换了个灵魂。 想着萧阳先前的那些奇怪举动,苏婳眉心忽然一跳。 第258章 做好事不留名 苏婳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能叫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如此殷勤,且三番两次毫无原因的出手相助,唯一的可能大概只有……可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前一世她身为大将军嫡女,容貌倾城,名满京城,也没见他多瞧自己半眼。 而且这京中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她先前对萧阳几多算计,他肯定也看得出来。 除非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对她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 眼看着苏婳的表情逐渐纠结,映月问:“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去休息。” “是。” 映月转身出门,正好碰见了木香。 “你回来啦?是不是还没用晚饭,我特意给你留了,这就给你热热去。” “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了。” 木香转头看着映月离去的背影,嘴里嘟囔着进了屋,又小声跟知夏道:“映月待我依旧那般冷淡,许是我心思狭隘,总觉得映月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似的。” 知夏柔声道:“虽然她出身靖王府,但是到了咱们这里后为姑娘办事很是尽心,许是从前独来独往惯了,你别多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婳喝了口茶,润了下干燥的喉咙。 映月出身靖王府,虽如今为她办事,但遇事肯定向着靖王府,如此想来,映月方才说没认出那权贵是谁,似乎很好理解。 萧阳。 苏婳下意识又浅啜了一口茶水,但愿一切是她多想,否则……她垂下眸子,掩住了其中慌乱。 弯月高挂,萧阳看向进门的墨竹,深邃凤眸内添了些许紧张:“如何?” “东西送到了,也特意跟净…不对,是跟映月说过了,不让她告诉苏姑娘今日那件事情是您做的,而且映月也说了,苏姑娘的伤口不深,您不用太担心。” 墨竹真心佩服自家王爷,如今竟然都学会做好事不留名了! “好。” 萧阳稍微放心,剑眉却一直微锁,他有心拉她一把,但不知该如何才能叫她脱离泥潭。 于她而言,苏府家事不过寥寥,最重要的应该还是那件事情。 思及此处,他眸光忽然一亮:“墨竹,明日送张拜帖至徐将军府上。” “徐山徐将军?” “是。” 墨竹再次咋舌。 王爷与太子殿下交好,站在同一条线上,从前为保皇上信任,王爷从来不与武将私下联络,更别提是徐山将军这种有实权的武将!可如今为了苏姑娘……看来他家王爷陷的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但是他觉得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人家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他家王爷自己玩的倒是挺开心。 苏婳这晚做了一个梦,她再次梦见了萧阳。 依旧是前世,她与萧允言结伴出京跑马,恰巧遇见了萧阳迎面而归,双方擦肩而过之时,萧允言忽然向萧阳刺出了长剑,鲜血染红了眼睛,叫她一下子就吓醒了。 回归现实的一刹那,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拂去了额间细汗。 这个梦扰人心绪,叫苏婳半宿没睡着觉,第二天精神恹恹。 第259章 她又有什么错 昨夜苏浅青又宿在府外,苏老夫人特意叫林嬷嬷带人去戏楼把苏浅青给逮了回来。 苏浅青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眼皮子底下发青,一看就知昨夜没少折腾。 苏老夫人这些年对苏浅青真是嘴皮子都要磨烂了,现在已经懒得多看他半眼:“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还有心思出去玩乐!我问你,关于婳丫头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一切都听母亲的。” 这换句话说,就是他不想管。 “那我就看着办了,记得回去劝劝你媳妇日后待婳丫头好些,三姑娘虽然是她一手养大的,但究竟隔了一层,且婳丫头是个孝顺的,只要你媳妇想开些,日后亏不了她。” 苏老夫人说着话,苏浅青眼神迷离打着哈欠,她一拍桌子:“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 苏浅青立刻坐直:“听着呢,儿子听着呢,母亲您接着说。” 苏老夫人再不耐烦多跟这个畜牲废话,摆手叫他快滚,她真是想不明白,几个孩子明明都是一样的养,怎么其他几个孩子都好好的,偏偏就教养出了这么个离谱的东西! 苏浅青从苏老夫人这里离开之后倒是去了秦氏那,只不过坐了一会就又出府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不是去看戏就是听曲了。 苏浅青走后,秦氏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恹恹。 事发之后,她其实特意命人去查了,得到的结果和苏老夫人说的一般无二,震惊和抗拒后,她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想到她从前差点算计了她亲生的女儿,秦氏心里一阵后怕,更为自己失手感到庆幸,同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苏婳,她与苏婳之间的那些矛盾和算计,真的能当做从来没发生过吗? 屋外,管嬷嬷扯了扯袖子,把新得的金镯子藏了起来,推门进屋:“夫人还在伤神?” 秦氏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管嬷嬷又道:“三姑娘这两日滴米未进,日日以泪洗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可真是可怜。” 秦氏一听,恻隐之心顿起,苦笑道:“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苏婵是她教养大的,即便曾经做错了些事,那也是她的不是,是她没教好苏婵,都是她不好。 至于对苏婳,她的感情有点复杂,不生厌了,却也难以突然喜欢,或者说,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喜欢。 管嬷嬷眼珠一转,又道:“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六姑娘?” 秦氏目光一顿,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点头:“也好。” 管嬷嬷服侍秦氏换了一身衣裳,临出门时特意说道:“六姑娘已经长大了,性子定了,先前又经了那么多事情,难免对夫人有意见,若是一会六姑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婳院里,木香正在给晾晒衣裳,看见秦氏往这边来了,立马进屋通风报信:“姑娘!夫人来了!” 苏婳放下汤勺,用帕子擦了嘴角,目光淡然的看向门口。 第260章 心凉到崩溃 秦氏进门,打眼看见的就是苏婳红润的面庞,以及桌上还剩半碗的燕窝。 她微微一怔,不免想到了形容消瘦的苏婵,再想想自己这两日的茶饭不思,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见六姑娘容颜焕发,夫人便放心了许多。”管嬷嬷脸上堆笑,眼底精明。 苏婳瞥了一眼管嬷嬷,目光才又落在秦氏脸上,见她面色苍白,想也知道这两日并不好过。 倒是长了点心,只是不知道这心是为谁而焦虑。 “夫人请坐。”苏婳说完又唤木香煮茶。 秦氏坐下,看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目光一直盯着苏婳的脸看,一寸一寸的看过去,第一次发觉她的确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想着过往错过的这些年,秦氏心里弥漫悲伤,眼角微微晶莹,过往对苏婳的那些不喜瞬间消散,可若说亲近…她一时间还觉得有些别扭。 管嬷嬷道了句:“夫人这几日因为三姑娘的事情一直伤神,还请六姑娘莫怪。” 这话说的有趣。 苏婳抬眸看了眼管嬷嬷,管嬷嬷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秦氏却不觉得管嬷嬷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说起苏婵满眼心疼:“你三姐姐这几日也不好过,整个人瘦了一圈。” 苏婳看着秦氏的表情,唇角泛上了几丝笑意:“夫人来我这里,为的是三姐姐吗?” 她原以为秦氏对苏婳多少会有点愧疚,但没想到她到了这里开口便是苏婵,虽然这里面有几分管嬷嬷的刻意在,但如果秦氏心里不是苏婵的位置更重,谁也左右不了她。 “我只是想来见见你罢了,你别多心。”秦氏很敏锐的感觉到了苏婳言语中对苏婵的敌意,苦口婆心:“从前的事情源于蒋姨娘的私心,我、你婵儿皆受其害,如今蒋姨娘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我也总不能再陷在过往的仇恨里,人总得往前看,今后,这从前的事情便不再提了。” 苏婳听着秦氏说的字字句句,觉得很是好笑。 是,一切因蒋姨娘而起,秦氏的确深受其害,这些年与亲生骨肉分离,但苏婵何谈受害? 秦氏的心怕是偏到家了。 她看着秦氏,脑海中是自己刚醒来时那单薄脆弱的身体。 那个从小就被人欺辱算计的女孩,若是看见秦氏如今的反应,应会心凉到崩溃。 秦氏见苏婳迟迟没说话:“你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苏婳唇角的笑意逐渐淡了:“我在祖母那里听说了夫人的决定,我知道您养了三姐姐十几年,情分非常,但是我很好奇,夫人当真觉得我与三姐姐日后还能和平共处,当做曾经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为何不能?婵儿已经向我保证了,她会亲自来向你道歉,日后也会做好一个姐姐。” “所以在夫人看来,一个道歉就能弥补曾经她做下的一切?” 在秦氏的眼中,苏婳真真是被蒋姨娘教养怀了!她好言好语的劝慰,苏婳却抓着过去的事情咄咄逼人! 第261章 你闭嘴吧 秦氏念着过去十五年自己对苏婳有多疏忽,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婵儿她先前的确做过不少糊涂事情,但是那些事情的起因都是你惹了她,她害你也是事出有因,她都已经答应了我日后会和你好好相处,你就不要纠结曾经的那些事情了,这做人,需宽善些才好。” “过往我总听人家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才真的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婳是真的恼了,她从未见过像秦氏这样的母亲! “你这是在怨我偏心?我承认,我与婵儿这十几年的母女情很重,你心里埋怨我也是正常,但是我日后也同样会好好待你的。” 苏婳实在听不下去了,问道:“夫人可恨蒋姨娘?” “自然。” “夫人能原谅蒋姨娘吗?” “当然不能。” “既然夫人都做不到对害过自己的人既往不咎,又为何要求我摒弃前嫌?与苏婵和共处?” 苏婳这句话把秦氏噎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唇翁动了几下才道:“你应该听说了,她前日夜里上吊自杀差点没了性命,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为何不能也退一步?日后和婵儿好好相处,叫我安心?” 苏婳差点被秦氏气笑了:“在夫人看来,我遭受的只不过是十几年不公平的待遇罢了,三姐姐可是差点失去了性命呢。” 她话里讽刺味道极浓,秦氏也自觉理亏,但是被苏婳明着说出来,她脸上挂不住了。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是,从前这些年我是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但这也不是我想的!我也是被蒋姨娘蒙蔽的!这些不怪我!一切根本不是我的本意!你是我舍了半条命才生下的孩子,我如果知道真相,怎么可能会那样待你?” “所以,夫人就可以随意欺凌别人的女儿?只因为她出身卑贱?所以,夫人现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来要求我忘记从前的一切,和差点害死我的人作什么姐妹情深?所以,夫人自己也忘了曾经的一切,不仅对我没有半点愧疚,还妄想拿生恩压我?” 苏婳说的每个字都在往秦氏的心上戳! 秦氏觉得苏婳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她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为什么苏婳一定要执念从前呢? “不说我与婵儿,你也做过不少错事,日后我不再追究你,你也莫要拿从前那些事抓着不放了。” 不说苏婳,木香都气的不行!她自小陪着姑娘一起长大,知道姑娘过的有多艰难!姑娘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哪里就成了错事? 夫人这话说的未免也偏心眼了! 管嬷嬷道:“六姑娘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是蒋姨娘的错,是她偷换了您与三姑娘,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夫人被妾室迫害,蒙在鼓里十几年,不能抚养自己亲生的孩子,何尝不可怜呢?您应该怨的人是蒋姨娘,而不是夫人啊!” 苏婳抬了抬眉眼,这管嬷嬷偷梁换柱的能耐还真是不小。 秦氏被蒙在鼓里固然可怜,但是那个无辜受罪,被嫡母和嫡姐百般迫害的孩子难道就不可怜吗? 管嬷嬷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苏婳毫不客气的开口:“你闭嘴,别在这挑拨是非。” 第262章 苏婳已经死了 管嬷嬷没想到苏婳会这样不客气,讪讪的把话咽了回去。 苏婳看着秦氏:“我很好奇,曾经夫人为何针对我?” 秦氏嚅嗫了一阵,许是自知理亏,许是不想面对曾经,总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只是因为挡了三姐姐的路?” 秦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红。 “如果蒋姨娘做的事情不被揭露出来,夫人是不是还会想方设法的杀了我?” 秦氏依旧没有回答,但是苏婳从她闪烁的目光中已经看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令苏婳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彻底不想再跟她说半句废话了。 “都退下,我有话与夫人单独说。” 木香知夏应声称是,管嬷嬷迟迟未动,木香道:“怎么?管嬷嬷还担心我家姑娘害了夫人不成?” 管嬷嬷斜眼看了看木香,六姑娘得道,这些小妮子也学会狐假虎威了! 看来三姑娘说的没错,她从前没少得罪六姑娘,要真是叫六姑娘回到夫人身边,日后肯定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在苏婳的示意下,知夏和木香硬是把管嬷嬷拉了出去,秦氏没阻拦,问苏婳:“你说,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 苏婳不疾不徐的浅啜了口清香的茶水,眸子在秦氏微白的鬓角转了一圈,最终看向她的眼睛:“夫人或许想多了,无论您做什么,都无法让苏婳好过半分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些话夫人不该问我,而是该与苏婳说。” 苏婳轻轻一笑,声音不大,似是闲话家常:“其实我挺庆幸苏婳已经去了,她如果亲眼看见夫人如今的态度,定然觉得自己还不如继续浑浑噩噩的活着,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秦氏皱眉,听不懂苏婳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苏婳在五个月前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养大的苏婵派人推下了湖泊,淹死了。” 听到这里,秦氏简直觉得苏婳简直不可理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婳淡淡一笑:“夫人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自从五月前回到苏家就像是变了人个吗?” “因为你的亲生女儿苏婳已经死了,死在了蒋姨娘生的苏婵手底下,你知道苏婳死的那一刻有多绝望吗?她恨啊,恨自己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恨自己不被主母待见,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没有人疼过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你闭嘴!你休要满口胡言!婵儿她无缘无故为何要害你!” “因为苏婳偶然知道了苏婵与秦尚元私通一事,苏婵怕自己的名声受累,便派人对苏婳痛下杀手,还有我回京之前在京外的那次遇袭,也是出自苏婵之手。” 苏婳在秦氏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又道:“我究竟是不是苏婳,夫人难道看不出来?” 秦氏的眼睛不断的在苏婳的脸上扫视!努力的寻找着她与自己相似的证据!苏婳绝对是故意在吓唬自己!她说的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婵儿怎么可能会与尚元那孩子有什么?而且婵儿也说过,遇袭那事根本就是苏婳为了害她而自导自演! 第263章 伤口上撒盐 可是越看,秦氏就越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她到底是谁?她究竟是不是苏婳! 秦氏几近崩溃:“你在撒谎!你在骗我!” “夫人可以回去问问苏婵,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苏婳说着微微向前探了下身子,在秦氏耳边道:“我是来替苏婳索命的,所有当初害了苏婳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秦氏猛地把苏婳推开:“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你明明还好好的!你分明还活着!”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苏婳的伤口,她因为疼痛微微皱眉,却是再没回答,只扯了扯嘴唇,给了秦氏一个极为轻蔑的眼神。 秦氏愣住了。 这个眼神,她不是苏婳! 她生的女儿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不!不会是这样的!苏婳一定是在骗她!这是苏婳的报复!苏婳恼自己不疼她!所以故意这样说来气她的! 秦氏忽然抓住了苏婳的肩膀:“不!你是骗我的!你就是苏婳!你就是我的女儿!你说!你是苏婳!你就是我的女儿!你说啊!” 苏婳盯着秦氏的眼睛,一字一顿:“苏婳已经死了,被苏婵害死了。” “你撒谎!”秦氏又是用力一推,苏婳一个踉跄,扶着桌面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嘴上依旧没停:“夫人还不知道,父亲他今早命人去找了牙婆,意图把蒋姨娘救出来继续在外面养着。” “这样一想夫人也挺可怜的,丈夫不护着自己,反而对一个瘦马出身的姨娘念念不忘,偏偏亲生的孩子还没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夫人后半辈子大可守着蒋姨娘的女儿过日子,反正您很喜欢她,对?” “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你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对,我说的都是骗你的,苏婵才是你亲生的女儿,苏浅青他心里有你。” 苏婳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无异于在秦氏本来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秦氏捂住了耳朵,脸色涨的通红!她不想再听苏婳说话!不想再听苏婳说任何一个字! “不!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 苏婳看着秦氏离开时跌跌撞撞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她这都是跟沈柔儿学的,要说在伤口上撒盐,没人比得过她。 木香和知夏匆匆进来:“姑娘,您没事?” 苏婳摇摇头,周嬷嬷从里间走出来:“姑娘,秦氏被您这样刺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若她真的因此痴傻,说明她内心还怀有愧疚,倒还算是个人。”苏婳的话没说完。 从刚才秦氏的表现来看,她或许对苏婳有些愧疚,但她同时又想保全自己和苏婵的母女情分。她自知过去的一切无法更改,便想叫苏婳“委屈”一点,达到她能两全的目的。 一个人太过贪心,很容易什么都抓不住。 周嬷嬷又道:“秦氏就算再怎么舍不得苏婵,今日听了姑娘这番话,也肯定会对其生出芥蒂,但是同时她也会恼恨姑娘,日后怕是又免不得一番算计。” “我若怕她,便不会这样做了。”苏婳想着秦氏来时的那番作态,目光冰冷。 第264章 是苏婵杀了苏婳! 苏婳曾亲眼见过母亲因为父亲留宿其他姨娘屋里黯然神伤,也明白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的跟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正因如此,后宅内嫡庶不合乃是常态。 嫡母肯定不会把庶出的儿女当做自己亲生的照顾,但表面上的功夫总会做一做,不说其他,衣食总不会缺,像秦氏这样苛待庶女的小家子气作派,拿到外面去说,是要贻笑大方的。 原身的悲剧因蒋姨娘而起,但秦氏也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秦氏但凡心善一点,蒋姨娘区区一个贱妾怎么也不敢对一个正经主子百般虐待。 秦氏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上精神恍惚,管嬷嬷连声问:“夫人,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从六姑娘屋里出来就魂不守舍的?” 秦氏闭口不言。 苏婳的那一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让她整个人一下子就乱掉了! 苏婳说自己不是苏婳,说真正的苏婳已经死了,还说苏婵和秦尚元有私情?!是苏婵杀了苏婳!这都是什么!苏婳为什么要那样说?是单纯为了报复她,不想让她好过? 不!事已至此……苏婳有什么骗她的必要?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简直太可怕了!她根本无法想象婵儿能做出那些事情! “夫人还没回来吗?” “没呢,婢子这就再出去看看。” 苏婵心里很慌,她很讨厌这种算计落空,事情变得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 “母亲已经去苏婳那里好一会了,不知她们二人会说些什么,苏婳花言巧语,定然会想方设法的离间我与母亲!母亲如今对苏婳心怀愧疚,保不准会被苏婳迷惑,如果日后母亲更偏疼苏婳,那我算什么?” 苏婵越想越是害怕!不!她才是这大房的嫡女!她绝对不允许苏婳来瓜分自己的一切! “姑娘!夫人回来了!” 苏婵立刻出了门,在秦氏回屋的必经之路拦住了她。 看着秦氏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有些诧异,眸底闪烁,快步上前关切的扶住了秦氏:“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秦氏下意识想要抽回手,理智却让她纹丝未动:“我没事。” “母亲这样神伤,可是方才与六妹妹生了不快?” 苏婵柔声轻语,与往常一般无二,秦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幽幽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说话向来没个分寸。” “六妹妹她……可是对女儿有所不满?” “你别多想。” “看母亲的反应,多半是了。” 秦氏没作声,苏婵垂首:“母亲别跟六妹妹一般见识,再说,本就是我欠了她的,她便是再怨我也是应该的,若不是担心母亲日后无依,女儿真是恨不得立刻去了,还您与六妹妹一番清净。” “你日后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 “只要母亲好好的,女儿就一切都好。” 看着苏婵面上的柔顺与关心,秦氏突然道:“方才你六妹妹跟我说,她上前被我撵去寺里时,是因为被你派去的人推进了池塘里,才差点没了性命。” 第265章 她记起了一切 秦氏的话太过突然,苏婵没有准备,眼睛里有一刹那的慌乱,随即镇定自若,低头苦笑:“若六妹妹高兴,那便当做有。” 在秦氏刻意的试探下,她捕捉到了苏婵眼底的慌乱,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苏婵竟然当真背着她做了那件事情?那苏婳说的另外一件事情……秦氏定睛看着苏婵,突然发现自己不认识她了,明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如今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瞎说什么傻话,你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揽在自己身上?” 苏婵的心跳的极快,虽然秦氏的反应叫她略感心安,但她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试探道:“除了这事,六妹妹还与母亲说什么了?” 秦氏皱眉:“我不耐烦听她继续胡说。” “原是这样。”苏婵微微颔首,给秦氏扶着胸口:“母亲消消气,女儿给您备了亲手煮的茶,您去去火气。” 母女二人往住处走出,秦氏忽然道:“你收拾收拾东西,随我去你舅家待上一阵。” “母亲这是……” “这府里的一景一木都让我喘不过气,我不想再在这里多留半刻!” “是,女儿这就回去准备,只是关于女儿的身世……” “先不必对你舅家说。” “多谢母亲为女儿考虑。” 苏婵面上绽开了笑意,心底却犹如被一块大石头紧紧压着! 看母亲的反应,苏婳应该真的没有机会跟她说太多,可是苏婳既然说当初是自己派人推她入水,那就代表着她记起了曾经的一切!或者说,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苏婳现在没机会说,不代表她永远都没有机会! 这个想法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颗心慌乱的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 秦氏派人去跟苏老夫人明说了自己要带着苏婵回娘家静静心,苏老夫人心里不满,但还是允了。 大夫人又要带着三姑娘回娘家了,这道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苏府上下,不少婆子私下嚼舌头。 “堂堂主母整天往娘家跑,对自己的爷们不管不顾,迟早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谁叫大夫人娘家腰杆硬呢?换做是二夫人,估计早就被二老爷收拾了!” “你们听说有关三姑娘和六姑娘身世的那件事情了吗?” “嘘……连这个都敢说!你就不怕被主子割了舌头!” 下人都得了消息,苏娇自然也听着了信,她特意跑到了苏婳那里搅和:“我听人说母亲她要带着三姐姐回娘家。” 知夏和木香压根没上茶,苏婳自顾自的端茶浅啜,挑眉问:“所以?” “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你才是母亲亲生的,可她还是最疼三姐姐的。” 苏娇为了报自己被利用之仇,故意捡着戳心的话说,不想苏婳毫无反应,只是淡淡一瞥:“无论夫人疼谁,总之轮不到你就是了。” “苏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利用了我!” 苏娇恼羞成怒,苏婳轻飘飘的回了句:“然后呢?” 苏娇一噎,苏婳又道:“你跟我急什么?无论你说什么都影响不到我,若你真想寻个人出气,不如去找苏婵。她才是那个原本应该与你平起平坐,却占了嫡女位置,压了你十几年的人。” 第266章 是苏婳让我来的 苏娇知道苏婳不知什么好东西,但是她莫名觉得苏婳说的很有道理! 趁着苏婵还没出门,她把人堵在了屋里。 “你来干什么?”苏婵心气不顺,懒得对苏娇装和善。 苏娇也不在乎,脸上笑意盈盈:“听说三姐姐要去秦家了,我怕三姐姐不放心,特意来给您送个消息。” “什么消息?” “听说蒋姨娘被老夫人贱卖了去,这事三姐姐你知道吗?啧啧,要说蒋姨娘的命也挺好的,她本来就只是个瘦马,活该一辈子卑贱,却因为生养了个好女儿享了十几年的福,好在老天有眼,如今一切回归远点。” “你闭嘴!” “怎么?我说你亲娘几句,你这么不愿意听?” 面对苏娇的冷嘲热讽,苏婵气的身体颤抖! 要不是蒋姨娘办事不利!她怎么可能落得今日这个地步!就连苏娇这个小贱种都能来嘲讽她几句!蒋姨娘愚蠢至此!被贱卖又算得了什么?她死不足惜! “你给我滚!” “说的跟谁稀罕在你这多待似的,你快点收拾东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苏娇心满意足的转身,临出门时她特意说了句:“对了,是苏婳让我来的。” 她迈过门槛,正好听见茶盏落地的声音。 苏娇过够了嘴瘾,又把事情推在了苏婳身上,好不痛快! 她眼珠溜溜的转,盘算着如今蒋姨娘被发卖了,府里唯一有子嗣的姨娘就只剩下她的姨娘了!至于李姨娘,她的孩子还没落地,不一定生不生得出来!如果夫人这次回不来了,那她姨娘是不是很有机会被扶正? 她的心思一下子就活泛了,回去的路上乐得开了花。 木香看着苏娇进了院,转身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姑娘!您真神了!五姑娘她真去奚落三姑娘了!” “苏娇从前卑贱,跟在苏婵身后唯唯诺诺,一句不敢多言,先前我故意叫她有了秦氏势落,她已经翻身的错觉,这人被压抑久了,一旦起了反抗的念头就无法遏制。” 知夏给木香端了杯水,又对苏婳道:“大夫人带着三姑娘去了秦府,是不是正合姑娘的意?” “只能说她还没傻到份上。” 苏婳说着起身:“随我去祖母那里一趟。” 且说秦氏带着苏婵回了秦府,一路无言。 梁氏不太高兴,但是看着秦氏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又在苏家受气了,当着秦老夫人的面,梁氏没好意思说什么难听的话,回了自己屋里不禁抱怨起来。 “哪有她这样做小姑子的,三天两头就往娘家跑也就算了,还一住就是许久,偏偏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那颗心就知道向着外人!” 丫鬟好生劝了一会,她总算顺气了点,想了想道:“再去把表姑娘接过来!” “夫人,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被别人笼络了去!这要是真叫她们如意了,日后她来的就更有底气了!” 第267章 不正常的王爷 “夫人让孙女日后和三姐姐好好相处,孙女心里有气,和夫人吵了一架。” 苏婳刚到苏老夫人屋里便如是道。 “我想到了,她说想去娘家清净清净,我也就随她了。”苏老夫人轻轻握住了苏婳的手:“胳膊还疼不疼?” “有点疼,不过还好,想来半月就能恢复,祖母不必担心。孙女来时看今日天气不错,祖母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苏老夫人哪里听不出苏婳是想陪自己散散心,轻轻拍了下她的手,缓缓起身。 秦氏又回娘家了!苏浅青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有点不满,但他很快就开心了起来,当时就派人往家里送了信,说自己今日不回去了。 稍晚些时候,他突然得了蒋姨娘被人卖掉的消息,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消散,气的跳脚!他本来想着过了这风头就去把蒋姨娘赎出来!为此还花了大价钱买通了牙婆!谁曾想那牙婆竟然这样不靠谱! “谁?是谁买的?现在人在哪?”他立马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把牙婆和那买主抓来毒打一顿! “是赵小王爷。” “什么?” 赵小王爷?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也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他万万得罪不起! 苏浅青立马坐了下来,又听小厮道:“听说赵小王爷是为了一个姑娘办的这事,蒋姨娘是受了无妄之灾,她被卖到了哪里去…小的没打听出来,要不您想想办法派人去问问赵小王爷?” “我问你爹!滚!你给我!” 苏浅青脸色铁青!他哪有那么大的颜面去找赵小王爷问事?一想到自己彻底失去了蒋姨娘,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为了解决愁绪,他晚间招了几个容貌姣好的舞姬,欢声笑语中,他很快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 “王爷,这是长乐郡主要的帖子。” 青竹把东西放在桌上,萧阳没回应,待写好了手下的书信才道:“将这封信给太子殿下送过去,务必请太子殿下亲启。” “是。” 萧阳双目隐隐作痛,他揉了揉眉心:“我记得徐山将军与周福大人乃是世交。” 墨竹一听就明白了,先前王爷请徐山将军吃酒,但徐山将军防备甚深,王爷半句话也没套出来,现在王爷又问起周大人,看样子这是又打算从周大人那里迂回了。 他觉得这情况也不对劲了,冒着挨板子的风险忠心谏言:“王爷,您觉不觉得自己最近……不太正常?” 萧阳沉默不言。 他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但是他根本无法控制,或者可以说是不想控制自己。 他帮她,为的不是她对自己感恩戴德,只是单纯想待她好,哪怕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他低声道:“我正常了二十年,好不容易遇见了个能让自己变得不正常的女子,不正常便不正常罢。” 墨竹彻底无语,彻底放弃了劝王爷的心思,老老实实叫人送信去了。 看王爷这模样……怕是怎么劝也不可能正常了。 第268章 周家诗会 长乐郡主收着了周公子诗会的帖子,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派人给苏婳送了消息,分享自己的喜悦。 苏婳看着她字里行间的欢喜,眼角不自觉盈上了笑意。 她真心羡慕能活的这般天真烂漫的姑娘,想必王爷与王妃往常待她也是极好的。 周嬷嬷催促:“时辰不早了,姑娘睡。” 苏婳没动:“徐将军一直不肯松口,哪怕安卿先生再怎么说也没用。” “没想到徐将军这般难啃。”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着从徐将军下手,虽然这过程艰难了些,但若有了收获,也定然丰厚无比。” “希望将军夫人保佑姑娘一切顺利。” 苏婳摩挲着手中墨玉:“让映月今晚起去秦家守着。” “老奴明白。” —————— 小别几日,苏婵酸痛的身体泡在浴桶之中,她脑海中想着的全都是今天母亲对自己说的话,既然苏婳有可能知道自己与表哥的事情,就一定会借此拿捏她。 沐浴过后,她想了半晌才提笔写了封信:“你将这封信送去……” 丫鬟离开后,她握紧了拳头。 既然苏婳紧追不舍!她也就不得不动用自己最后一步棋了! 秦氏这夜睡得很不好,连着被三个噩梦惊醒,发了一身冷汗。 她靠在床头,一阵失神,不断的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可惜不是。 她忍不住的想,苏婳口中有几句话是真,几句话是假?她的女儿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这一切都是谜,但只要她验证了其他事情,她也就知道了真相。 所以,她是应该糊里糊涂的过下去,还是求证一切的真相? 她不知道,也很难过,就那么靠着床头,一夜未眠。 苏婳心情不错,伤口恢复的也不错,木香要给苏婳上药,知夏赶紧接过了玉肌膏,小心翼翼的剜了一点:“嬷嬷说这药金贵的很,可万万不能浪费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童,你怎就这样不放心我。”木香不以为然:“一点药膏罢了,咱们家姑娘自己也能配,怎么就金贵了?” 苏婳笑了笑。 她有玉肌膏的方子,却无玉肌膏的药引,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东西的确金贵。 知夏给苏婳上了药,药膏微凉,涂在皮肤上很是舒服,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送这物件的人。 苏婳恼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管嬷嬷进门:“姑娘,周家二姑娘给您送了张帖子,邀您参加几日后的诗会。” 周家世代书香,向来不喜攀结权贵,长乐郡主都得托萧阳弄张帖子,足以见得周家的独特,想想,她与周家姑娘这辈子压根没见过面,人家做甚要给她送帖子?难不成…此事是萧阳为止? 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念头把苏婳吓了一跳,她突然又听周嬷嬷道:“听说四姑娘也收着帖子了,老奴过往好像听人说起过周家二姑娘和陈媛儿陈姑娘交情不错。” “许是因为我那笔梅花小楷。” 苏婳疑心顿解,不免笑自己小人之心,但确定此事非萧阳刻意所为之后,她这心里突然有点难解的滋味生出,似失似落,莫名其妙。 第269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秦氏离府后,苏娇没少动心思,去苏老夫人那里请安时旁敲侧击的说秦氏的不是,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苏老夫人不耐烦听她搅事,干脆不再见她。 苏娇甚至还想法子撺掇自己的姨娘去争宠,她生母窦姨娘是个老实本分的,没听她的话,把她气得不轻,在屋里嚷嚷了许久。 周嬷嬷道:“五姑娘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这府里的姑娘除了四姐姐,哪有一个安分的,倒也幸亏她脑子不够用。” 天气愈发凉了,苏婳喝了杯暖茶,叮嘱周嬷嬷多添件衣裳。 话音刚落,孙芊蔚和长乐郡主便结伴进了屋,苏婳起身相迎。 孙芊蔚体寒怕冷,早早便披上了斗篷,长乐郡主生龙活虎,衣衫依旧单薄,但脸色看着不太好。 苏婳问她:“眼下乌青,昨个熬夜了?” 长乐郡主说起这个有点羞怯,小声道:“我怕过几日参加周公子诗会的时候露怯,叫他笑话,特意恶补了一番。” 孙芊蔚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不爱看长乐郡主这没出息的样子,拉着苏婳坐下:“别理她,免得她又说起个没完,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家里前几日有事走不开,没能过来看你,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她听长乐郡主说了苏家的变故,很是心疼苏婳的遭遇,但没表现出来,她知道苏婳骨子里的骄傲,不会喜欢别人怜悯自己。 “伤口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手怎么这么凉,我一会儿给你写副方子,你吃着试试。” “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苏婳看着长乐郡主略显憔悴的脸色,不禁感慨情字恼人,也不知先前谁嚷嚷着自己不能为了旁人改变自己来着。 “表姐惯会打击我,苏姐姐,我背了这么厚一摞子诗书呢!” 长乐郡主很是骄傲的扬起了小脑袋,一脸的求表扬。 苏婳轻笑:“都背下什么了?” “苏姐姐你听着啊。” 长乐郡主磕磕巴巴的背了首琵琶行,虽然有个别字错了,但是念及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苏婳没人心打断,直到夜深忽梦少年事这里,她忍不住了:“等等,你再说一遍刚才这句。” 长乐郡主冷不丁被打断,回忆了一下才道:“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孙芊蔚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了?我背错了?” “你想想梦啼妆泪红阑干这句是接谁的?” 长乐郡主眨巴了半天眼睛,忽然懊恼的一拍脑袋:“哎呀!我背串了!” 孙芊蔚打趣道:“看来长乐以后可不能做抄书的活计。” 苏婳笑道:“别说,还挺押韵的。” 长乐郡主闹了个大红脸:“你们不许笑我!再笑我我就生气了!” 苏婳和孙芊蔚嘴上说着不笑,眼中的笑意却是愈加深刻了。 长乐郡主捂着红彤彤的脸,紧忙转移话题:“对了!苏姐姐!你家里人是怎么处理你那三姐姐的?” 说起苏婵,苏婳意味深长的一笑。 秦氏与苏婵已经去了秦家三日,苏婵眼下境遇不好,肯定会急于获取秦尚元的支持,秦氏若有心查探,想来此刻一切应该已经水落石出了。 第270章 通风报信 许嬷嬷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看着歪在贵妃椅上小憩的秦氏,不忍出声打扰,她刚想退出去就听秦氏道:“有结果了?” 许嬷嬷看着秦氏憔悴的面庞,于心不忍:“夫人,有些事情您还是糊涂些好。” 秦氏依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说,不必为她遮掩。” “姑娘前夜和昨夜都悄悄去了表公子屋里,待到子时才走。” 男未婚女未嫁,两人竟共处一室到子时?这代表着什么就是傻子都知道! 秦氏脸色愈发难看,双目猛地睁开,紧紧掐着椅子扶手,手背青筋暴起。 苏婵身上可是有着婚约的!怎么敢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她从前真真是看错了人! 想想,她们来秦家的第二天,梁氏就接来了她外甥女,言语间几多亲近,明显是在用梁家姑娘防着苏婵!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最让秦氏震撼的是,苏婳说的竟然是真的!那是不是代表着苏婳说的一切都不是妄言?秦氏一阵眩晕,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去,也不想面对这糟心的事实! 苏婵……苏婵她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夫人别动气,您这几日食寝不安,消瘦了许多,再这样下去身子肯定受不住的。” “管嬷嬷不在,怕是又去给她通风报信了。” 秦氏满眼讽刺,她怎么可能看不出管嬷嬷的心思?她先前不说,是不想戳穿罢了! 没等许嬷嬷回答,有人敲了门:“母亲,您可在休息?女儿方便进来吗?” 苏婵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门外,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方才管嬷嬷告诉她,许嬷嬷连着两夜悄悄出门,行迹不明。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事定与自己有关!想着苏婳的情况,她心里一直打鼓,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过来看看情况,不想太过被动。 进门后见秦氏脸色难看,苏婵心道坏了,好在她来前做好了准备,脸上没露慌乱:“母亲怎么动这样大的气?” 被骗的怒火盖过了秦氏的理智,她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苏婵的脸上! “我问你!你昨夜去了何处?” “母亲息怒!女儿…女儿与表哥是真心喜欢,才一时头脑不清楚,做下了荒唐的事情!” 苏婵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心思快速转着,既然事情败露!她也没必要继续瞒着!若是运作得当,她正好借此机会与表哥终成眷属! 见苏婵竟然承认了!秦氏气的颤抖!一巴掌高高抬起,却是突然一阵心悸,浑身无力,险些栽下椅子。 许嬷嬷赶紧上前,苏婵却抢在前头扶住了秦氏,连声道:“是女儿不孝,母亲别因为我的事情伤了身子,不值得。” 秦氏一把推开了苏婵,浑身颤抖,咬牙切齿:“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那些书是不是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怎么敢做出这样丢人现眼有辱门风的事情?我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 第271章 秦氏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苏婵被推的一个踉跄,顺势跌坐在地上。 “徐家公子肩不能提,女儿实在不想嫁给他一辈子守活寡,偏巧我与表哥互生情愫…母亲能饶过女儿这一次吗?女儿是真心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不敢?事到如今,还容得你说不敢?” “事已至此,女儿知道自己万万嫁不得徐家了!母亲若不能原谅女儿,女儿愿意这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定然不会给母亲面上添难看!” 苏婵一双眼睛泪涟涟的看着秦氏,楚楚可怜。 往常秦氏看见苏婵落泪便心软不已,但是此刻,她突然想起了蒋姨娘矫揉造作的德行!也是第一次对苏婵的泪水心生厌恶! 她张了张嘴,想问一些事情,但是似乎此刻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苏婵膝行到秦氏身前,扯住了她的衣角:“母亲,您别这样,女儿害怕……” 秦氏紧闭了眼睛,内心挣扎了好一阵,才缓缓睁开:“苏婵,你太让我失望了。” “母亲怎么说这样的话?您是不想要女儿了吗?我知道,六妹妹什么都好,我自是比不过她的……”苏婵吸了吸鼻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女儿明白了,日后躲得远远的,再不来母亲面前碍眼,惹您生气。” 秦氏看着她的动作,一直没做声,她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清醒。 苏婵哭的凄惨,秦氏却没有回应,她的心同样沉了底,直到事情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她没多费口舌,只重重的在地上又磕了个头,迈着细碎飘浮的步伐离开了。 走在外头,冷风不住的吹在她的脸上,苏婵浑身发虚,目光却逐渐阴毒! 原本她和秦氏可以相安无事的!她可以一直装作孝顺伺候秦氏到老的!是秦氏不知好歹!非要与她作对!是秦氏的心歪了!对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不再像从前那般爱护! 一切都是秦氏逼她的! 屋里,秦氏双目空洞。 教养出了这样的女儿,她自觉无颜面对娘家的母亲和嫂子!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 “我与她好歹母女一场,便最后为她做一件事情,从此以后,这母女情分便算是尽了,她未来如何,我也不想过问。” 许嬷嬷没做回应,而是问道:“夫人要不要睡一会?” 秦氏摇头:“回府。”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秦氏看着许嬷嬷出门,目光恍惚,顷刻间老了许多,整个人疲惫不堪,伤心远远盖过了愤怒。 她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了苏婵,蹉跎半生,才发现一切都是错的。 便是错的她也认了,好歹她也养育了苏婵十几年,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太过离谱!一切不过只是她一厢情愿!苏婵把她的心视如弊履!一文不值! 人言龙生龙、凤生凤,此话不假,老鼠生的孩子便是养在龙凤身侧,也擦不掉从娘胎里带出的污秽! 秦氏突然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不觉间泪流满面,悔意充斥了她整个心腔,阵阵抽痛,不能自已。 第272章 养了个什么东西 秦氏当天就带着苏婵回了苏家,反常的在苏老夫人房里坐了许久,苏婵没有反对挣扎,只在临行时悄悄派人给秦尚元送去了一封书信。 苏婳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看落叶,她紧了紧衣衫:“天冷了,回屋。” 周嬷嬷跟在后头:“一切不出姑娘所料,秦氏回府就迫不及待的要给苏婵退婚。” “苏浅青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徐家,肯定是万分不同意的,且看着,这府里还有许多热闹能瞧。” “老奴倒是希望一切能够快点结束,免得姑娘继续劳心费力。” 苏婳笑笑,叫木香叫来映月,特意叮嘱了几句话。 对于秦氏要给苏婵退婚一事,苏老夫人不大赞同,但是秦氏既然如此坚定便说明其中必有内情,关于秦氏母女的事情,她已经不大想管,也不想再深问了。 “你如果想好了,就这么办,老大那里我会劝他同意,只是你需想好一切,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由得你再后悔。” 秦氏点头。 苏老夫人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日子还得过,旭哥儿的信昨日送到了,这是给你的,他很是想念你。” “多谢母亲。” 秦氏握着书信,转身出门。 今日天气尚可,暖阳旭旭,但她却感觉到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紧紧的包裹着她。 她去寻了苏婵:“我已经同你祖母说过了此事,明日我会带你去徐家赔罪,徐家定然不甘被人退亲,想要解了这本亲事只能由他们开口,从此以后你就要背负被退亲的名声,你需做好准备。” “多谢母亲成全。” 苏婵心里不以为然,因为只有成功退亲,她与表哥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她相信表哥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的!至于这被退亲的名声,待日后表哥功成名就,那些背后笑话她的人就只有羡慕她的份! 她愿意忍这一时! 秦氏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后被许嬷嬷扶着回了房间。 苏婵直起了腰板,从袖带中拿出了一个青色瓷瓶,眼底绽出一抹凌厉的冷意。 稍晚些时候苏浅青得了消息回来,因为退亲这事跟秦氏大吵了一架,临走时扬言秦氏敢退亲就休了她!还是后来苏老夫人得了信把苏浅青叫了过去,才没叫事情闹的太过。 秦氏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她缓缓睁眼,看见站在床边的苏婳,一阵恍惚,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是现实还是幻境。 “是我对不起你。” 她有气无力的开口,眼泪自眼角淌下,染湿了枕头。 苏婳有点意外能从秦氏嘴里听见这句话,看来这几日的经历已经摧垮了秦氏从前的坚守。 她觉得秦氏有点可怜,但心里毫无怜悯,冷淡的开口:“我来是有事想要提醒你。” 这语气令秦氏眼神晃了晃,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人事真实存在的。 “你说。” “小心苏婵,她能因为想要保守与秦尚元的秘密除掉我,就同样能为了自己的前程去害你。不过母亲去世,她作为女儿要守孝三年,既然她想与秦尚元成亲,就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秦氏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在沉默了一会问:“你是在关心我?” 苏婳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究竟养了个什么东西。” 第273章 上赶着倒贴 秦氏看着苏婳离去的背影,眼泪似断了线一般,许嬷嬷给她擦着眼泪:“夫人别哭,六姑娘迟早会想开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氏心里酸涩的要命,鼻腔疼的说不出话来。 不会的,苏婳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圆月被薄雾轻罩,夜色一片朦胧,苏婳走在青石小路上,眸色淡然入水。 木香轻声道“婢子从来没见过夫人这个样子,瞧着挺可怜的。” “如果因为一个人可怜就可以抹去她从前所做的一切,监牢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姑娘说的对,婢子没有别的心思,就是随口说说。” “你呀。”苏婳点了点她的脑袋,却没有想要管教她的意思。 她喜欢单纯的灵魂,也愿意在身边留有这样的存在,如此,她的生活里才有阳光,而不是完全被阴谋算计缠绕。 一夜无话。 翌日就是举办周家诗会的日子,苏婳和苏婉相约出门,路上少不了苏娇嫉妒的注视。 苏婳浅笑:“她消息倒是灵通。” 苏婉看了一眼站在花丛后的苏娇,无奈的摇了摇头,待出了门才小声问:“六妹妹,你与周二姑娘可曾有过来往?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听人说起过她性子清高,不喜攀结权贵,只喜欢结交兴趣相投的人。” “这样啊,想来我能收到周二姑娘的帖子,都是借了六妹妹的光。” “四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能收到帖子靠的是你自己,我哪有那样大的面子。” 苏婉听了苏婳这一席话有了信心,但还是难免紧张,全程都紧握着苏婳的手。 她们的马车刚刚驶出,秦氏就带着苏婵出了门,母女俩谁也没说话,一路无言。 周家诗会开设在湖畔,男女罕见的没有分席,只是各在湖的对岸,湖面不宽,苏婳能清晰的看见对岸的人。 陈媛儿替周二姑娘引见:“这两位是就是苏家的姑娘,我先前跟你说过的。” 周二姑娘生的端庄,浑身都透着书香气息:“早闻二位才名,一会我可要好好请教。” “你别开口闭口就是请教,小心吓坏了人家。”陈媛儿对苏婳笑笑:“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有恶意,二位不要见外。” “自然不会,能得周二姑娘相邀,我与家姐荣幸之至。” “苏姑娘言重了,二位请便,此处可随意行走,不必拘束。” 苏婳浅笑颔首,周二姑娘刚想再说话,脸色忽然一变。 看见长乐郡主出现,在场的姑娘们都心照不宣,虽然她们心里很是看不起长乐郡主上赶着倒贴周家公子,却没人敢表现出来。 长乐郡主不傻,她知道这些人看不起自己,也懒得搭理她们,和周二姑娘打了招呼,便拉着孙芊蔚和苏婳,顺便带上苏婉,一行四人寻了湖畔风景最好的位置坐下。 丫鬟上了茶和瓜果,长乐郡主小声嘟囔:“这大冷天的不在屋里办宴,来这湖边做什么?附庸风雅罢了。” “慎言。”孙芊蔚提醒,长乐郡主左耳出右耳冒,拉着苏婳往对面看:“苏姐姐,你瞧,那位穿着白衫的就是周公子,英俊?” 苏婳瞧了一眼,意外的挑眉:“巧了,今日有两位穿着白衫的。” 两个?长乐郡主找了一圈,问:“那人是谁?” “徐家公子,名为皓轩。” 第274章 病秧子 徐皓轩。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微微垂首不曾旁视的苏婉转过头,看着湖对岸那道白色身影。 长乐郡主问:“就是那个病秧子?” 孙芊蔚嗔道:“你这嘴又没把门的。” “我没有笑话他的意思,就是京里都这么传,我顺口一说。嗯……他长的也挺好看的,不过还是没有周公子英俊,苏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实话实说,苏婳觉着单论容貌周公子还真敌不过徐皓轩,她不想惹长乐郡主跳脚,只笑不语。 长乐郡主又问:“苏家四姐姐,你说呢?” 苏婉还在看着对面那人,闻言慌忙收回视线,双颊羞红,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长乐郡主不死心,又去问孙芊蔚,孙芊蔚直接摘了颗葡萄堵了她的嘴。 苏婳余光一直瞄着徐皓轩,心里不断的盘算着如何才能借助此次机会跟他搭上话,最终选择放弃——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去找徐皓轩说话,更没法给人家诊什么病。 就在她思索之际,对面突然一阵哗然,苏婳闻声看去,不由一愣。 萧阳? 公子们热烈迎接,姑娘这边也因为他的到来窃窃私语。 “是靖王爷?” “靖王爷怎么会来这里?可真是稀奇事。” “周家和靖王爷关系很好吗?” 也有姑娘家小声问相好的姐妹:“你帮我看看我今日的衣裙如何?早知道我便穿个亮眼些的颜色了……” 苏婳听着周围的议论,目光一时忘了收回。 那人面容清冷,蟒袍玉带,英姿勃发,出现起便把站在一处的周公子和徐皓轩比了下去。 但苏婳关心的不是这点,而是萧阳在官场行事代表的是太子殿下,一向不轻易参加朝臣宴会,更别提这种才子云集的诗会,若被有心人抓住这点,定要扣他个意图收买人心,结党营私的帽子。 再说他公务繁忙,每到一处必定怀有目的,苏婳看了一眼对面的才子们,实在没寻到他的目的所在。 胳膊伤处忽然微微泛痒,想着那日北山上的事情,一个出格的念头在她心头生起,又很快被她掐灭,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长乐郡主身上。 长乐郡主很是诧异,明显没想到萧阳会来,这姑娘不会装假,看起来的确是她想多了,这俩人真不是商量好的。 她默默的把自己那出格的念头掐灭了,恼自己胡思乱想。 “本王路过此处,只为凑个热闹,诸位不必拘束。” 萧阳说着场面话。 他这次的目的在与周家,但在来之前意外听说苏婳也受邀在此,心生喜悦,他有意克制自己不往对面看,但没坚持多久,他的身体再一次违背了理智。 湖对岸数十人相聚,他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不过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她的胳膊。 见她活动如常,他略微安心。 萧阳保证自己真的只是打算看她一眼,换个安心便罢,但见她与身边之人说话时明媚笑容,他一时间舍不得将目光抽离。 这舍不得的结果就是,他的目光被人逮了个正着。 第275章 得罪天下读书人 长乐郡主见萧阳眼巴巴的看着苏婳,不由得撇了撇嘴,暗道堂兄分明比自己还没出息!至少她可没眼巴巴的偷偷盯着周公子看! 她都是光明正大的! 不过堂兄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叫人知道他看上了苏姐姐是小,妨碍了苏姐姐的名声可是大事!她对墨竹瞪了下眼睛,墨竹很是配合:“没听说郡主近来闹过什么事,王爷再看下去,郡主怕是又要恼了。” 他很费解,王爷那般机警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苏姑娘反应就变得这样迟钝。 萧阳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其实也正是因为有长乐郡主在她身侧,他才敢多看那么一会。 没人发现此处异样。 在场的公子们都身负才名,更是心明眼亮,知道得靖王赏识,就代表入了太子的眼,各个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的才学。 长乐郡主撇嘴:“瞧见了没,都说读书人清高,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苏婳道:“你这话要把天下的读书人都得罪的。” “我说的是自诩清高的那些人,谁愿意对号入座说明谁心里有鬼。你瞧周公子,他就一直没主动往堂兄身边凑。” “周家世代书香,出过三位帝师,从不轻易站队,自然不会主动亲近王爷。” 孙芊蔚听了赞同的点头,长乐郡主向来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也不恼:“原来是这样啊。” 苏婉听着她们说话,目光有意无意的看着对面。 自打靖王爷出现后,所有人都蜂涌一处,只有徐家公子在边缘处独自一人,她注意到了他会时不时的看向人群。 这很像曾经的她,不敢往人群里聚,偏偏又心生向往。 以己推人,她心里泛出了些心疼,但很快打住,顺带着抽回目光。 徐公子与三姐姐定下了婚约,日后便是她的堂姐夫,她这样想已是逾矩,不该如此。 “我前几日得了一副大家所作的画,请各位一同品鉴。” 周二姑娘把大家凑到了一起,苏婉多往那边看了几眼,但见苏婳她们似乎对其没有兴趣,便没好意思吱声,孙芊蔚注意到了,特意道:“我想去看看那幅画,苏四姑娘陪我一道可好?” 苏婉欣然颔首:“好。” 苏婳其实也想过去看看的,但是她没敢动作。 她总觉得湖对岸有人在看自己,但是每当她迎着那视线看回去的时候,都无所获。 苏婳不想自作多情,起初她没觉得奇怪,但次数多了,她不由得多想了些。 反正不管如何,她今日老老实实猫着,不出风头,不与他有交流的机会,总不会出错。 湖对面,墨竹默默奉茶。 王爷明显心不在焉,倒是可怜了这些公子们不知内情,争前恐后的展露学识。 周家公子格外安静,除了必要的话一句都不多说,可就算他如此,还是听萧阳说道:“周公子稍后随本王移步一叙。” 他笑着颔首应下,但心里苦啊,他苦读十余载的确是为了将来有所作为,但如今朝局不明,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与任何皇子攀上关系,这也是为什么长乐郡主对他契而不舍,他却还一直避之不及的原因。 但就算他不情愿,也不敢拒绝萧阳。 第276章 心痒难耐 女子这边,姑娘们表面一团和气,私下却都在暗自较量着,笑容之下是恨不得踩着对方名动京城的念头。 苏婉的心思只在书画上,旁人跟她说话,她便温柔的答上两句,没人理睬她,她便安静的欣赏着书画。 孙芊蔚挺喜欢苏婉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在更多人眼里,苏婉这种有几分才学又懦弱的性格便是最好的垫脚石。 忽有人道:“早前苏四姑娘妙笔生花,想必也精通诗词?” 又有人附和:“是啊,苏四姑娘可否为这画作词一首,叫我们一同欣赏。” 孙芊蔚心里明镜似的,但凡苏婉今日作的词稍微逊色一点,便会被人踩下去,在京中再无出头之日。 苏婉是苏婳的堂姐,看在苏婳的份上,她也会护着点苏婉。 孙芊蔚刚想开口帮苏婉婉拒,意外的听她道:“却之不恭。” 苏婳和长乐郡主也听见了。 长乐郡主撇嘴:“这些人就会捡软柿子欺负。” “我堂姐瞧着好欺负,可不是软柿子。”苏婳莞尔一笑,悠然自得的看着热闹。 不除苏婳所料,苏婉这一首词作的极佳,赢得了满堂喝彩,周二姑娘吩咐下人誊抄了一份,拿去对面一同品鉴。 方才起哄的那几个姑娘肠子都悔青了! 苏婉听着周围的夸赞声,有些害羞看向苏婳,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后,唇角泛起笑容。 来之前六妹妹特意叮嘱过她,若有人叫她吟诗作赋,她要是有八分把握就不要推辞,只有这样才能不负多年苦读。 诗词传到对面,同样获得了一致好评。 “你们可知作词是哪位姑娘?” “好像是苏家的四姑娘。” “苏家?哪个苏家?” 就在大家都在打听那位才情过人的姑娘是何人之时,徐皓轩默默的垂下了头。 他面前的纸上写着刚刚看过的诗词,诗如其人,清澈美好,欣赏之余,他心中生起了一股子浓烈的自卑。 孙芊蔚挑了时机将苏婉带离了人群,姑娘们又是一番争奇斗艳,男子那边也没闲着,双方互换诗词欣赏,热闹的很。 长乐郡主看着周公子的诗作傻乐,孙芊蔚毫不留情的泼着冷水:“看得懂吗?” “……”长乐郡主撅嘴,她再也不想理表姐了!再也不! 苏婳今日没有目的,置身事外,很是轻松——除了那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有些扰人。 也正是因为那道视线扰人,她总是时不时的往对面瞟那么一眼,想要捉住这视线的主人,但他太过狡猾,不仅没能让她得逞,反而叫她有点心痒,看的愈发频繁。 萧阳和周家公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一处,看起来相谈甚欢。 他的目的是周家吗? 苏婳纳闷的敛下眉眼,想继续看这边的热闹,但是不知怎的,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对面,周家公子听了萧阳的一番话,里衣被冷汗打湿。 “本王言尽于此,该如何衡量,周公子与周大人心中应有答案。” 萧阳说完,墨竹微笑道:“王爷喜好清净,周公子请便。” 第277章 才貌双全 “堂兄和周公子说什么了?周公子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长乐郡主一直关注着周家公子,注意到了他从堂兄身边逃也似的离开了! 孙芊蔚当没听见,苏婳笑道:“你去问问?” 长乐郡主小脑袋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说起琴,我四姐姐今日还真的带了把好琴来。” “素闻胡四姑娘琴艺卓秀,也不知我等今日可有耳福?” “哪里,我最近一直在跟家母学理中馈,许久不练生疏了许多,便不献丑了,我今日带琴过来只为助兴。” “胡四姑娘太谦虚了。” “是啊,四姐姐……” 又是这种“自谦”的戏码,长乐郡主看得多了,但这次她很不高兴。 这胡家姐妹平时就看不起她,背地里没少跟别人嘲笑她不学无术,而且胡家四姑娘对周公子也是有意的,只是暗戳戳的不敢说,只敢借着这种场合引起周公子的主意。 这也没什么,既然大家喜欢同一个男子,公平竞争也就是了,但这胡四姑娘明明想显摆自己的琴技,却还故作谦虚,推过来让过去的,好不虚伪! 她喝了口茶,怎么品怎么不是滋味,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此时,对面的公子们也因为这边的动静齐齐看来,佳人抚琴,这向来是诗会上最引人注目的一向活动,曾经不知有多少公子因为听了佳人一曲而心生仰慕,成就一段佳话。 “谁不知道胡姑娘琴艺超绝?你就别再推辞了。” 胡四姑娘余光瞥见了周公子也看了过来,刚想顺坡应下,忽然听长乐郡主道:“既然胡四姑娘琴艺退步了,便叫我苏姐姐试试这琴!” 她苏姐姐弹琴可好听了! 苏婳本想老老实实混过这一场,不出任何风头,没想到长乐郡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实属叫她有点发懵。 “苏姐姐,快去让她们长长见识!”长乐郡主骄傲的扬着小脑袋,迫不及待的想让苏婳露一手! 苏婳无奈的看着她:“你呀。” 长乐郡主看出了不对来,无辜的眨着眼睛:“我前个去你家听见你弹琴了……你胳膊应该没大碍?我……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她真不是故意做错事情的。 “没事。”苏婳故作淡定,没把目光投向人群,想着胡四姑娘说不准能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事实上胡四姑娘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等她想好说辞,陈媛儿先道:“既然郡主这样说,想必苏六姑娘定然琴技超群。” 周二姑娘道:“是啊,今日苏六姑娘鲜少言语,我还没机会见识呢。” 骑虎难下,苏婳也没法装傻了,只能道:“那我便献丑了。” 话落,她感觉到了一道幽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想用也知道定是那位胡家姑娘。 “苏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拉你出来气人的。” “不过弹个曲子而已,你想听我便弹给你,没什么。” 苏婳轻拍了一下长乐郡主的手,落落大方的走向人群。 丫鬟们已经摆好了琴,对岸的公子们见出来的人是苏婳,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屏息以待,近来苏六姑娘才貌双全的名声在京城传开了,他们还不曾亲眼见识过。 萧阳注意到了身边这些少年的变化,对墨竹低声吩咐了一句。 第278章 又得罪人了 胡四姑娘打量了一眼苏婳,见其容貌出众,心底不免生出了几分轻视。 “这琴名为焦尾,是家父重金所得。” 本朝重视女子才学,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而才女皆自小苦读,大多看不起靠容貌出挑的女子,就像是之前她们传出苏婳“才貌双绝”的名声,其中多少含着点歧义。 苏婳听出了胡四姑娘的话外音,没等她开口,长乐郡主笑呵呵的道:“既是好琴还提什么价钱,俗气了不是?” “郡主说的有理,是我狭隘了,苏六姑娘请。” 苏婳坐下,随手试了下音色:“的确是把好琴”,但是否能名“焦尾”还有待商榷。 胡四姑娘面上自豪:“这琴音色上佳,定然有助弹奏。” 长乐郡主毫不客气的回道:“就算是再好的琴,要是弹琴的人不行,也是白搭。” “郡主这话便说错了。” “这话是皇后娘娘说过的。” 胡四姑娘被长乐郡主这一句话给说懵了,紧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苏六姑娘的琴艺配上焦尾,定然能相得益彰。” 长乐郡主赢了嘴皮子,小尾巴顿时翘了起来,看着苏婳的眼神满怀期待! 苏婳的伤口已经结痂,非外力的动作并不会影响到她。 素手撩拨琴弦,一曲《阳春白雪》前奏已出,与此同时,湖对岸忽然传来了一阵箫声相和。 琴音悠扬,箫声悦耳,一曲一调扣人心弦,堪称绝配! 苏婳讶然,她听出了这箫声一直在跟着自己的曲调,不会喧宾夺主,只能锦上添花。 一曲过半,她没忍住好奇抬眸去寻那用箫之人。 竟是萧阳?! 诧异之下,她的琴音有那么一瞬间的散乱,好在萧阳反应的很快,提高箫声将琴音盖了过去,未曾被人察觉。 萧阳他这是在做什么? 苏婳垂下眼眸,却怎么也稳不住心神,为了不出大错刻意少弹了部分,提早结束了这一曲。 琴箫合鸣,众人陶醉其中,一曲罢,夸赞之语连绵不绝。 “苏六姑娘琴音婉转连绵,似珠落玉盘,不绝如缕。” “这曲《阳春白雪》极难,但苏六姑娘竟是信手拈来,足见琴技之高。” “我曾有幸随家母听过唐婉先生弹奏过,苏六姑娘这《阳春白雪》与我记忆中的那首曲子,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婳前一世听惯了夸赞,只当寻常,浅笑道:“不过是胡乱拨弄罢了,不敢与大家相提并论。” 她说着起身:“多谢胡四姑娘的琴。” “苏姐姐不用谦虚,是个长耳朵的就听得出来你弹琴好听。”长乐郡主笑嘻嘻的,对于旁人的夸赞,与有荣焉。 胡四姑娘精心准备了半月,日日苦练琴艺,就是听说周公子擅音律,想通过琴声得周公子青睐!可现在却都被苏婳和长乐郡主毁了! 她看着长乐郡主那得瑟的表情,一口气堵在胸口。 胡五姑娘道:“四姐姐,你还有机会的。” 胡四姑娘咬着金牙,她抚琴是为了一鸣惊人!但此时苏婳珠玉在前,她当然不可能自取其辱! 对岸,萧阳收了玉箫,身边少不得奉承之人。 胡四姑娘眼眸一转,忽然笑道:“没想到靖王爷的箫声如此悦耳,与苏六姑娘的琴音相得益彰。” 第279章 琴箫合 本朝男女大防颇严,但在诗会之上,男子与女子之间切磋才技,倒是不拘泥那些。 不过胡四姑娘这么一说,难免叫人多想了些。 毕竟靖王爷一向冷面,更别提主动与人合奏。 长乐郡主是机灵的,立马扬着小脑袋炫耀:“没想到!告诉你,我堂兄可不仅仅会萧!” 她这一句插科打诨,叫众人顿时没了多余的想法,只当长乐郡主是为了周家公子坏胡四姑娘的事情,故意请靖王爷和音相配。 胡四姑娘一口气彻底堵住了,苏婳则是暗自松了口气。 若不是长乐郡主出格惯了,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微微抿唇,她看向对岸,意料之中与他四目相对。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眸中情绪,但能肯定的是,其中定然不负往日清冷。 萧阳不敢贪恋,对其微微颔首后落座,目光再无飘忽,没再给旁人半点遐想的可能。 苏婳敛下眉眼,明明秋意已凉,她手心却微微湿润。 萧阳他…… 一切都太奇怪了,便是再不想多想,如今也不由得她不多想了。 余下的时间,苏婳再没感受到先前那扰人的目光,这让她更加确定之前的猜想,手里的帕子不知何时被扯的变了形状。 也好在萧阳没再看她,否然定会注意到她心神不宁…… 苏婳晃了晃脑袋,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光明磊落,做甚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至于旁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诗会散场时,长乐郡主不知跑到了何处,孙芊蔚派人四处寻人,苏婳看了眼对面:“咱们一齐找找,想来她是去寻周家公子了。” “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 孙芊蔚叹了口气,好在此时人散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人,她们结伴过去不至于被人讲论闲话。 苏婳找了一会,没寻到长乐郡主,却意外的遇到了落单的徐皓轩。 见四下无人,她提裙追了上去:“徐公子留步。” 徐皓轩见是苏婳,有些诧异,作揖道:“苏六姑娘。” 苏婳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敢问徐公子可有心求医?” 徐皓轩微怔,没想到苏婳来寻自己为的是这个,他自嘲一笑:“就我这样的残躯病体,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 他言语中颇显颓废。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总有值得公子关心惦念的人。” “对于一些人而言,活着只是残喘度日,不如拂衣而去。” “徐公子不曾坠入地狱,怎知死亡便是解脱,若眼前有希望,为何不试。徐公子可知,很多人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徐皓轩闻言眸光闪烁:“苏六姑娘恐怕不是只为了劝我求医。” 苏婳意外于他的嗅觉如此敏锐,笑了笑,故意装傻:“若徐公子有心求医,不如考虑一下我。”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六妹妹!” 苏婉提裙小跑,看见徐皓轩后突然顿住脚步,碎步上前:“徐公子。” 徐皓轩没想到自己能再次遇见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甚至忘记了回应她的问好。 第280章 是你先不要我的 “六妹妹,孙姑娘寻到长乐郡主了。”苏婉见徐皓轩绷着脸没理自己,似乎不大高兴,她下意识看向苏婳。 苏婳低声道:“我见徐公子身子不大好,主动提出了想给他瞧瞧,想来有些唐突,吓着了徐公子。” “公子不要误会,我六妹妹没有恶意,她医术真的很好的。”苏婉忙帮苏婳解释,一双眸子澄清透亮。 徐皓轩终于有了反应,声音温润:“多谢苏四姑娘,在下会好好考虑的。” 苏婉礼貌微笑,拉着苏婳离开:“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呢。” “这四处都是人,我一个大活人哪会丢。” “就是人多才不安全的,我听我母亲说过……” 她们的声音渐小,徐皓轩听不真切,却依旧停驻在原地、 “公子,要起风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免得伤了身子。” 他却是久久未动,半晌方道:“子行,你觉得我如今这副身躯,可还有挣扎的必要?” 回家的路上,苏婉对苏婳说出了自己的但又:“我知你是好意,但你方才主动要为徐公子诊治,会不会让他认为咱们家是不满意他的身体情况?” 苏婳哑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她怎么就忽略了苏婵和徐皓轩有着婚约这一层关系!想着今日秦氏会带苏婵前去退亲……看来她这次怕是要失手,反而弄巧成拙了。 她也总算是知道徐皓轩那句“苏六姑娘恐怕不是只为了劝我求医”是什么意思了,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 “若徐公子是个心眼小的,估计还会认为我是故意来嘲讽他的。” 不过按照她对徐皓轩的了解,他这人虽然身体不好,但心胸还是极为开阔的,曾经母亲还说过,若徐皓轩身体康健,倒是个良婿。 那时她眼睛里全是萧允言,哪里容得旁人半分,更别提…她对徐皓轩这种文弱公子本就提不起什么兴趣。 苏婉摇摇头:“应该不会,若是再有机会遇见,六妹妹解释两句便是。” “好。”苏婳嘴上应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真真是被萧阳给弄乱了心绪,方才在遇见徐皓轩时才有些不择言,不然她怎会忽略了这点。 男人误事,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就在这同一天里,苏家四姑娘、六姑娘才满京城,苏家三姑娘却被徐家退亲,沦为京中笑柄。 秦氏脚步几近僵硬的走出徐家,脸色通红,她活了快四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奚落,偏偏她一句都没法反驳! 是她活该,是她没养好女儿,今日的一切都是她的报应,怪不得谁! 苏婵知道今日过后,自己便会背上被人退婚的名声,但是她不在乎,甚至于很开心。 她要的是以后,今日失去的,她迟早会亲手夺回来! 上马车前,秦氏回头看着苏婵:“路是你自己走的,今后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多谢母亲成全。” “你……罢了。” “母亲。”苏婵忽然仰头:“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您真的不能原谅女儿吗?” “只要你日后不再做错事情,便依旧是苏家的嫡姑娘。” 秦氏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许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苏婵垂眸,眼底怨怼,低声喃喃:“是你先不要我的,怪不得我。” 第281章 天生半个废物 徐皓轩刚到家里,就听说方才苏家来过人,说要退婚。 在听了徐二夫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母亲不必生气,是儿子与苏三姑娘没有缘分。” “她不过只是个侍郎之女罢了!论身份不敌你十之三四!要不是你父亲那日醉酒被那苏浅青钻了空子!咱们家怎么可能应下这门亲事!咱们家信守承诺,她们家倒是不乐意了!呵!我倒是想要看看!她苏家的女儿有多金贵!将来能嫁到多高的门户去!” “倒也好!省得我儿低娶!将来我多个不懂礼数的媳妇!” 徐大夫人气的要命,她真是想不通,苏家凭什么能对自家儿子挑肥拣瘦! “儿子本来就对苏三姑娘无意,这或许是天意,也是好事。” “皓轩,你等着,母亲肯定给你说个更好的!到时候叫她们后悔去!” 徐皓轩沉默了一下:“儿子这样的身体,本就不适合谈婚论嫁。” 徐二夫人听了心里难受:“都是母亲对不住你,要不是我怀你的时候不注意,你也不会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皓轩,你放心,母亲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病!听说最近王氏一族的人和你父亲联系了几次,兴许有办法!” 王氏一族。 徐皓轩忽然想起方才苏婳自荐一事:“儿子听说苏家的六姑娘师从王氏一族。” “你还提那苏家做甚!”徐二夫人现在听不得这“苏”字! “婚事关乎女子一生,母亲是为我考虑,人家同样是为了自家女儿,推心置腹,母亲也不会将妹妹嫁于同我一般情况的男子,儿子知道母亲是为我不平,但是儿子真不觉得这事值得放在心上,母亲且宽宽心,莫要因为我的事情伤神。” 徐皓轩自小就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家中兄弟提刀练剑时,他只有在一旁羡慕的份儿,在武将之家,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半个废物。 他更是从未想过婚嫁,当初父亲做主与苏家定下亲事,他还强烈的反对过,更是从未将这桩婚事记挂在心上——除了那日,他看见了苏婉。 她是个温婉恬静的姑娘,会真诚的夸赞他的琴音好听,虽只是一面之缘,但他记挂许久。 小厮说她是苏家的姑娘,却不是与他定亲的苏婵,他心中失落,却知道自己不该再有多余的念头,但今日…苏家主动退了婚事。 徐二夫人因为徐皓轩的这番话心里难受,正想着该如何暗卫,突然听他问:“母亲,我这病真的还能治好吗?” “白马寺的师父说过,我儿命格好,会逢凶化吉,福寿绵延,子孙满堂的。” “儿子若治不好这身病,无论娶哪家姑娘,都是害了人家。” “呸呸呸,不许说这些话!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到死那日都合不上眼!” 徐皓轩听了徐二夫人的话,眼底情绪翻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82章 挑明心意 苏婳回家就听说苏浅青因为秦氏擅自带着苏婵去退亲这事暴怒,把屋里砸了一通,逼着秦氏再去徐家一趟,道歉认错,收回之前的话! 秦氏不肯,苏浅青甚至想要对她动手!好在苏老夫人及时到了,才没叫事情闹的太难看。 木香提议:“姑娘要不要去看看三姑娘?” “她现在心里正得意呢,我若真去奚落她,她定然会把我当傻子看。”苏婳懒得去,端了杯茶水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落叶,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人长身玉立,手执玉笛,淡漠凤眸不知何时有了温度,隔着湖面凝望着她。 直到知夏带了消息回来,苏婳依旧看着外头,浑然不觉。 木香手在苏婳面前一晃:“姑娘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没什么。” “姑娘自打回来就心不在焉的。” 苏婳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想叫自己清醒一点,她可真真是魔障了,这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知夏一头雾水:“姑娘,是安卿先生送来的消息。” 苏婳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不禁微皱。 怎么又是萧阳? —————— 诗会散场后,长乐郡主因为堵周公子失败这事垂头丧气,好巧不巧,萧阳还派人唤她过去,开口便道:“她的伤还没好。” 长乐郡主打小犯事,认错比吃饭还勤,几乎脱口而出:“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思虑周全,不叫苏姐姐为难。不过堂兄今日以萧想和,这目的未免太明显了点?要不是我机灵,今天差点就坏事了!” 萧阳敛眉。 他怕她的伤势影响到琴音,惹人多事,没多想便叫墨竹寻了萧,打算若她琴音不稳便帮忙遮掩一二。 未曾想,却是他弄巧成拙,差点耽误了她。 “是我思虑不周。”萧阳道:“她应当也恼我唐突。” “苏姐姐那么聪慧,我觉着她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你对她的那点不对劲了。”长乐郡主方才一直注意着苏婳,自打合奏过后,她时而往堂兄的方向瞥上一眼,继而不自觉的微微蹙眉。 她察觉到了? 萧阳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不稳:“她恼了?” 在长乐郡主的印象中,堂兄从未这样小心翼翼过,看来自己跟堂兄可真真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堂兄你别担心!这个我有经验!” 长乐郡主话说了一半,猛然一转:“不不不,我没经验。” 她对付周公子那些路数大多厚颜无耻,想来堂兄是做不出来的,再者……她也不想苏姐姐受扰。 啧,她可真是个好人。 长乐郡主走后,萧阳负手站在窗边,想着今日她抚琴时看见自己时的慌乱,便明白于她而言,自己的作为应算打扰,尉迟亓说的对,如此下去的确不是长久之策。 他应当寻个机会挑明,她若抗拒自己的示好,他便不再纠缠。 心里想的明白,他却难以下定这个决心,纠结许久,他方低声道:“墨竹,你亲自去周大人府上送张拜帖。” 第283章 母女哪有隔夜仇 苏府里头,王氏听说苏婵被人退了亲事,幸灾乐祸了好一阵。 “你大伯母一直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处处不如她,但是偏偏我儿女双全,不像她,想要儿子要不出,养个闺女还不是自己的!她从前一直都拿苏婵跟我显摆,弄得跟你和你大姐姐都不如她的女儿似的,这下我看她日后还怎么嚣张!” 苏婉实在不耐烦继续听下去:“母亲过好自己的日子,总议论旁人的事情做什么。” “你懂什么,这做人不蒸馒头争口气,我被她压着过了半辈子,如今我终于顺了口气,还不能说说了?哎呀,这说来说去,还是我的命好。” “罢了,母亲愿意说便说,我去六妹妹那里坐一会。” “哎!你这孩子!”王氏唤了两声,苏婉没停下脚步,她跟身边嬷嬷笑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越发有主意了,也好,免得太老实被人欺负。” —————— 苏婵看着手上的退亲文书,唇角高翘,吩咐丫鬟:“你去给表哥送到消息,便说我与徐家已经退了婚事。” 旁人愿意笑话便笑话去,等风头一过,她就想办法和表哥定下婚事。 只要秦氏闭嘴,别去秦家胡言乱语,她依旧是苏家的嫡女,秦家的表姑娘。 她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想到这里,苏婵更为舒心,把退亲文书仔细放好后吩咐丫鬟:“寻个没人的时机把管嬷嬷唤来,记得,一定要趁着没人去。” 佛堂里,秦氏跪在蒲团上,佛香缭绕,呛的人睁不开眼睛,她拼命的抄着佛经,但是一颗心始终难得清净。 她争了半辈子,算计了半辈子,却没躲过命运的捉弄。 实在是意难平!心难净! 没人进来打扰,直到夜幕落下,管嬷嬷推门进来:“夫人,该用晚膳了。” “不吃了。” “您晌午就没用饭,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这半辈子活的糊涂,倒不如早早去了,免得再受心魔所扰。” “这母女俩哪有隔夜仇,您先用饭,余下的事情慢慢说。” 管嬷嬷劝了许久,秦氏才挪动了发麻的双腿。 月色高照,木香欢喜的抱着几匹布进门:“老夫人着人送来的,说是姑娘现在时常出门赴宴,总穿一样的衣裳叫人笑话,让您再做几身新衣裳呢!” 知夏把布接了下来,周嬷嬷瞧着她们身上半旧的衣裳,从钱匣子里拿出了点银两:“你们两个空了也去买点布,年纪轻轻的,该打扮的水灵点才好。” “姑娘也不宽绰,我们能省就省点。” “就是,我们不缺衣裳穿,前个府里才发了两身新衣裳,够我们出门换着穿了!” 两个丫头从前过的都是苦日子,自然懂得节省,苏婳听了笑道:“我手里就是再怎么紧巴,也不至于置办不起两身衣裳,你们收了银子,要是不想做新衣裳就叫嬷嬷添些钱去买些喜欢的首饰,嬷嬷说的对,小姑娘家家的该好好打扮,不然等年纪大了,再怎么打扮也不如现在了。” “那婢子就不跟姑娘客气了。”木香笑吟吟的收了银子,顺便把知夏那份也递给了她:“明个咱们就出府花钱去,可不能给姑娘省下。” “就你贪财。” 苏婳笑看着她们,素手下意识抚过腰间墨玉,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冷。 第284章 吊在一棵树上 两个丫鬟笑闹着,没注意到苏婳神情的变化,周嬷嬷跟着她进了里屋:“姑娘怎么不高兴了?” “看着木香和知夏,我突然想起了秋柳和问萍,她们两个若是还在就好了。” 秋柳和问萍是打小就跟着苏婳的丫鬟,她曾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沈柔儿的人抹了脖子,血流了一地,湿了她的衣角。 她便是连梦都不敢梦见那一幕。 “老奴多为她们抄些往生经,让她们早日投胎,姑娘别再想了,免得有损心脉。” “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活长活短都是一样的,我只怕自己失败,不能叫父亲母亲明目。” “将军和夫人泉下有知,定然是盼着姑娘能好好过完这一生的。”周嬷嬷说着,忽然道:“老奴听木香说,今日您遇见了徐家公子。” “嗯,也是巧了。” “徐家公子人品才学都是顶好的,您若是能治好他的身体,要不要考虑一下?” 苏婳怎么也没想到周嬷嬷会说这个,忙道:“您别开玩笑。” 周嬷嬷苦口婆心:“您总要嫁人的,徐家是个依托,再说,您可不能吊在一棵树上啊。” “我待萧允言早就死了心,我只是觉着自己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嫁人,我还不知将来的路怎么走,无论与谁在一起都是害了人家。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先睡了,嬷嬷也早点歇下。” 苏婳钻进被窝装睡,周嬷嬷再没多说,轻手轻脚的为她灭了蜡烛。 屋外两个丫鬟笑闹声戛然而止,想来是被周嬷嬷提醒了。 苏婳翻过身,想着周嬷嬷说的话不由觉得好笑,且不说她这辈子没打算嫁人,就算是真打算嫁,也该寻个……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吓得她猛然打住,用被子蒙过了头。 苏婳这一夜睡的不太安稳,醒了几次,苏婵更是一夜没睡,一直在等着主屋传来消息。 可是从天黑等到天亮,管嬷嬷依旧没来。 她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带着丫鬟去了秦氏那。 管嬷嬷不在,秦氏依旧安睡,许嬷嬷在一旁绣着帕子。 见苏婵来了,她起身道:“姑娘来了。” 秦氏信佛,每天都会早早起来给亲手给菩萨上香,无一例外,苏婵眸色微闪:“母亲昨个什么时候睡的?怎么还没起?” “夫人昨夜用了晚饭就睡了,想来是心力交瘁,这才睡的沉了些。” “管嬷嬷呢?她昨日就歇着,今日怎么也没来伺候母亲。” “昨个她伺候夫人用了晚饭,夫人给她安排了差事,今日便还由老奴伺候着。” 苏婵笑道:“我叫厨房给母亲熬了雪燕,嬷嬷去取,我在这陪着母亲就好。” “好。” 许嬷嬷走后,苏婵叫丫鬟出去把风,她坐在床边试探着问:“母亲?您还没醒吗?” “母亲?” “母亲。”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看着秦氏紧闭的双眼,忽然狠狠地在秦氏腰间掐了一把! 秦氏依旧没有反应。 苏婵收回手,满意的笑了,但同时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第285章 白眼狼 看着一动不动的秦氏,苏婵后悔了。 她买通了管嬷嬷,在秦氏的饭菜里下了毒,能让秦氏彻底闭嘴,做个活死人的毒药。 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任留蒋姨娘活着!她早就该除掉蒋姨娘的!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她低头,手轻轻抚过秦氏的脸颊。 “母亲…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您便当做是最后疼疼女儿,别怨我。” “其实您也不该怨我,我与表哥情投意合,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该结为连理的,谁叫父亲多事,自作主张给我定下了婚事,平白叫我多走了这许多步。” “还有苏婳,要不是我身有婚约,被她发现了我与表哥的事情也没什么……可是她发现了,我也是为了自保才对她下手的,谁知道她命那么大,逃过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挖出了我是蒋姨娘生的这件事情。” “蒋姨娘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贱籍罢了!怎么配当我的母亲?” “您放心,我这辈子只有您一个母亲,您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为了不让外祖母伤神,苏婳的事情我就不告诉她了,至于您…您为我争了半辈子,如今便好好歇歇,我会替您好好孝顺外祖母的,也会和表哥好好过日子的,您就放心。” 苏婵说着话,一滴泪忽然从秦氏眼角掉落。 她轻轻为秦氏擦去了眼泪。 “我知道这样躺着一直很累,您放心,只要我和表哥成了亲,我就会送您解脱,再不让您难过。” 话音落下,许嬷嬷端着雪燕回来:“夫人还没醒吗?” “没呢,想来是太过乏累了,我先回去了,等母亲醒了嬷嬷派人给我送个信。” “好,姑娘慢点。” 许嬷嬷送走了苏婵,连忙进去摇了摇秦氏:“夫人?” 在她关切的目光下,秦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不住的流,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想抬起来,却又没有力气。 她太累了,不想再跟苏婵争执什么了。 那日苏婳来过之后,她心里还存着幻想,觉得婵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事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是她不会养孩子,教出了一个白眼狼! 想想她这一生完全就是个笑话! 喉咙发紧,她勉强说出了一句话:“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如此,便叫她归了自己的母亲名下。” “是。”许嬷嬷轻声劝道:“夫人还有三姑娘和公子呢,您千万要想开点。” 秦氏闭上了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摆了摆手:“去,让我自己静一静。” 许嬷嬷叫丫鬟看紧了秦氏,一是怕苏婵狼子野心,二是怕秦氏想不开。 她到了苏老夫人屋里:“夫人请老夫人把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让六姑娘做回嫡女,至于三姑娘,改记在蒋姨娘名下。” 苏老夫人有些意外:“苏婵又做什么了?” 纸包不住火,许嬷嬷叹了口气才道:“先前六姑娘提醒夫人要注意着三姑娘,夫人便多留了个心眼,昨夜用饭的时候她见管嬷嬷眼神躲闪,便没吃下去,而是叫人把饭菜强喂给了管嬷嬷,结果,管嬷嬷一睡不醒,无知无觉,仿若活死人一般。” 第286章 得意忘形 “竟有此事?” 苏老夫人大受震撼! 苏婵她好狠的心!对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人竟然能动用这种手段!真不敢相信若苏婵继续留在府里,还能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背后发了冷汗:“幸亏退了她与徐家的婚事,否则等她嫁过去后生事,还不知道要把家里连累成什么样!” “事已至此,夫人也伤透了心,老奴瞧着她一时半会走不出来,求老夫人劝劝六姑娘,六姑娘若能多亲近亲近夫人,夫人兴许还能好些。” “这世上的事情逃不开因果,我能劝六丫头,她能否原谅大夫人我就管不得了。” 许嬷嬷走后,苏老夫人沉思半刻,对林嬷嬷道:“不能再留她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 “把我那压箱底的药给三姑娘送去,对外便说她偶感风寒,叫她去的体面些罢。” 林嬷嬷心中一凛,诺了声是。 老夫人疼爱小辈,若非三姑娘做的太绝,老夫人断然不会想要她的性命! “还有方才许嬷嬷说的事情,你看着办。” “是。” —————— 苏婵心情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愉悦,她倚在床上看着表哥新送自己的珠花,嘴角高高翘着。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老夫人对外宣称您是姨娘所出!给六姑娘的嫡女身份正了名!还有夫人!夫人她醒了`!”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苏婵完全愣住了!手上的珠花落在地上,琉璃碎成了几瓣。 秦氏竟然没事?!那她今早说的话秦氏都听见了?是了!秦氏肯定都听见了!所以才做下了这个决定! 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后悔自己得意忘形!在秦氏面前说出了那些话!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她还能如何补救? 她慌忙下床,不顾自己没穿鞋跑到了外间:“收拾东西,你们快些收拾东西!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着!房契地契!金银首饰!快!一定要快!” —————— 苏婳乃真正嫡出一事传出苏府,瞬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的到处都是!这后宅里的事情向来为人乐道,更别提这样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了! “姑娘!三姑娘又带着丫鬟跑去秦家了!”木香匆匆跑进了屋,神色兴奋。 这事儿在苏婳意料之内。 苏婵如今与秦氏反目,她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去找秦尚元,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以期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苏婵这颗心生的可真狠,常人都道生恩不如养恩大,似苏婵这种生恩养恩皆罔顾的人,怕是世间难寻。 知夏问:“姑娘既然想到了,怎么不叫人拦着。” “苏婵自以为寻到了生路,但她不知,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 苏婳浅饮了口茶水,淡淡的看着窗外。 当初苏婵便是因为男人而害了苏婳的性命,如今她便要叫苏婵自食恶果,得到该有的报应! 周嬷嬷进门:“姑娘,您让双瑞查的那间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不出您所料,靖王爷去了诗会后,当天就又派人去了周府。” 第287章 不是一路人 “他去诗会果然别有目的。” 那日王安卿送来的消息说,萧阳曾联系过徐山,与其单独谈话,谈话内容并不得知,唯一知道的是萧阳离开之后,徐山神色凝重,去沈大将军府外独站了一会。 当时她就很纳闷,怎么每件事情里都有萧阳的影子? 再深想些,周家与徐家世代交好,这其中说不定有所关联,所以她特意让双瑞去查了一下。 可萧阳寻徐山将军是要做什么?与父亲之死有关?是了,若他已经猜测出了她的身份,必然对当初的事情也有所推断,他若准确查出当处那事与萧允言有关,倒是对他和太子一脉有所帮助。 “如此说来,安卿先生想要得到徐家的信任就更难了。” 王氏一族和她父亲的关系并不为人所知,王氏突然出现向徐山将军言明父亲之死有异,的确不太叫人信任,更别提如今朝局不稳,父亲无辜惨死,徐将军肯定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泥潭。 周嬷嬷建议:“既然靖王爷对此事有意,姑娘不如与他联手?” 若是从前,苏婳肯定不会犹豫,但是此刻…她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再抬起头来,她目光清醒。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 “表哥!表哥!求你救救我!表哥!” 秦府内,苏婵逃命似的跑到了秦尚元房中。 秦尚元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彼时正在擦剑,看见苏婵满目惊慌,他立刻放下剑扶住了她:“表妹?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家里出事了。” “可是又有人欺负姑母?” “我……”苏婵咬着下唇,晶莹的泪珠儿顺着脸庞一滴一滴落下,惹人怜惜。 “你别哭,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表哥,她们说我不是母亲的孩子,她们说苏婳才是,她们还说……说我想要杀六妹妹,说我想要害母亲,可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仔细些!” “我不知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可是她们……她们不要我了,还有母亲!母亲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她觉得我败坏门楣,想要对我……” 苏婵泪流满面,娇弱无力,好不可怜,秦尚元看的一颗心几乎就要化了,哪里还能思考太多:“你是说有人诬陷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表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的孩子呢?我不知道她们想要做什么,我害怕极了,无处可去,只能来寻你了。” 苏婵握住了秦尚元的手,泪眼朦胧:“表哥,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护你平安!”秦尚元想也没想:“走!我这就带你去寻个公道!” “不,我不回去,我害怕。”苏婵拉住了秦尚元:“母亲已经听信了那些人的话,我回去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现在只相信你,我只信得过你……表哥,我求你了,你别把我送回去。” 第288章 斩草除根 苏婵哭的可怜,秦尚元满心疼惜,顺着她道:“好,那你就先住下,我这就派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表哥千万记得,无论她们说什么你都别信,我害怕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 “好,我都听你的。” 秦氏听说苏婵跑去了秦家,立刻派许嬷嬷去了一趟秦府,把苏婵的那些事情告诉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震惊不已,立刻唤来了梁氏商量。 梁氏这才知道秦尚元私自做主留下了苏婵,立刻就冲了过去:“你快点把苏婵送回去!你知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表妹她是母亲您看着长大的!是!退一万步说她真的不是姑母生的,但她总归是姑母养大的!再说了,当年她还小,凡事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不怪她!” “你可真是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了眼睛!许嬷嬷说了!她丧心病狂到想下毒害你姑母!” “表妹最是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仔细想过了,肯定是她们知道表妹不是姑母所生之后,想要除掉表妹!所以什么罪名都往表妹头上扣!” 梁氏先前就不同意苏婵和秦尚元的事情!现在知道了苏婵只是个小妾生的庶女!更是反感的厉害! “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告诉你!你现在立刻把她给我送走!她不要脸我还要呢!这要是被人知道你还没成亲就跟别人有了私情!你将来还怎么娶妻!” “既然母亲话说到这了,那儿子干脆就直接跟您挑明了,我喜欢表妹,将来要娶表妹为妻!母亲若是疼我,便该一同疼惜表妹!不能为难她!” 梁氏被秦尚元气到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聪慧有加,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秦尚元和他那惯会护着小妾的夫君没什么两样!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苏婵呢?她在哪里?” “只要我在一天!就绝对不允许您伤害表妹!” 秦家被苏婵搅成了一锅粥,苏府倒是意外的平静。 秦氏这次是真的彻底伤了心,独自在佛堂静心。 苏老夫人得知苏婵跑去了秦家,冷哼:“既然秦府愿意留她,那便叫她在秦府留下,她当那里是福地,却不知人家能容她多久。” “是这个道理,可是三姑娘和那秦家公子的事情到底出格,若真传了出去,怕是有碍其他几位姑娘的婚事。” 苏老夫人沉吟半瞬:“放出消息去,就说苏府三姑娘染了风寒,意外去了。” “是,那您先前吩咐的事情?” “经此一事,她定然对苏家恨之入骨,她能对养育她的大夫人动手,就同样能对咱们动杀心,这样的祸害还是要尽早除去才是。” “老奴明白了。” 与此同时,萧阳打马自周府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周福擦了把冷汗。 这位靖王爷真不愧是圣上亲自教养大的,行事手段雷厉风行,方才他差点就招架不住! 思虑半刻,他吩咐:“你们立刻备马,随我去徐将军府上。” 第289章 借刀杀人 徐山今年不过四十的年岁,因为自幼习武身材健硕,国字脸配上浓眉,很是英勇威武。 他笑着出门迎周福:“周老哥怎么有闲心来我这了?你那些书画我也看不懂,就别再来跟我显摆了。” 周福却是面色凝重,进门就问:“王氏一族的人可是来寻过你?” “你怎么知道?”徐山顿时敛了笑意,脱口而出:“靖王去找你了?” “一大早就来了,跟我说了一上午的话,话里话外全是敲打!”周福嘴唇干燥,目光焦灼:“我且问你,那王氏一族寻你是为了什么?靖王殿下又是什么目的?你须得跟我实话,我日后才好帮你遮掩。” 徐山摆手领身边侍从退下,浓眉不由皱紧:“你也知道,我始终觉得沈兄当初去的蹊跷,一直在暗查此事,这次王氏寻到我为的就是沈兄之事,他们口口声声说沈兄之死别有内情,且沈檀儿还在人世,想与我细谈,共商为沈兄陈情。” “但我不信!那王氏一族当年虽依托沈兄才侥幸存活,但人心难查,谁知道他们如今为谁办事!如今沈兄已经去了,我若再被拉入泥潭,此事就真的无人可查!” 周府点头:“不说沈大将军当初因为扶持六皇子碍了许多人的路,只说他二十余年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不知道惹多少人红眼,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沈家姑娘真的还在世上呢?” 徐山闻言目光闪烁:“我不信王氏的话,也未曾想过这个可能,但是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得查查这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府又道:“你再仔细想想,靖王如此看重此事,他能在其中得什么好处。” “如果靖王不曾牵扯其中,便代表此事与太子无干……靖王这是想要借刀杀人?” “不知,不过靖王既然都寻到了我这里来,就说明他对此事决心甚笃,依我看,你是躲不过去的。” “沈兄这一去改变了太多事情,我当初追随沈兄,如今想要置身事外的确极难,靖王殿下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这件事情连累到你!” “你这话就见外了,有朝一日你若真陷入泥潭,我还能不拉你一把?” “沈兄比我强上百倍,尚被人害得身死沙场,妻女皆亡!若我有朝一日当真难以自救,你也不必搭救,只需保住我这一家老小足矣!” —————— “靖王爷最近在秘密联络徐山将军和周福大人。” 萧允言命暗卫退下,对站在一旁的杨青道:“这二位一文一武,皆是父皇倚重之人,父皇平素最厌烦结党营私之辈,他这样做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殿下一直都想拉拢徐山将军,但他始终不为所动,依属下看,靖王爷就算再怎么殷勤,这次做的也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那你就太小瞧萧阳了,盯紧了这事,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告给我!”萧允言吩咐完,话音突然一转:“秦尚元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杨青的表情有些别扭:“还可以。” “那好,一会你派人给他送道消息,让他帮本殿下办一件事情。” 萧允言低头写信,杨青张了张嘴又闭上。 这秦尚元伤害没好利索!殿下身边又不是没有可用之人!怎么就想到秦尚元了呢?秦尚元那人向来会溜须拍马,若是真回了殿下身边,怕是又要把他挤到犄角旮旯去了! 第290章 萧四姑娘 苏府狸猫换太子这事还没停歇,京中忽然又传出了苏三姑娘染了风寒,不治而亡的消息。 一时间此事成了后宅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许多人猜测其中内情。 苏婵听到这道消息时,面目几近扭曲! 这个该死的老太婆!竟然对外说她死了?!没有身份!她日后如何立足世上!她还如何嫁人! “现在所有人都应该在背地里笑话我?她们肯定都以为我完了!特别是苏婳!那个贱人现在肯定特别自得!认为自己能够代替我了!还有苏娇!她肯定在幸灾乐祸!” “姑娘,您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 “呵!”苏婵冷笑,眼底一片冰冷。 好啊!既然那个老婆子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你立刻寻个由头出府,把这封信送到萧四姑娘那里!就说务必叫她帮我办成此事!否则我便把她先前做的那些事情抖落出来!大家一个都别想活!” 苏婵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眼底一片不甘! —————— 随着公鸡鸣叫,苏浅青偷偷的从后门回了府。 他脸色不太好看,昨日下晌他与友人一同出游,今早回来才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召来小厮问了内情,心里更是愤懑!先前秦氏退了徐家的婚事已经叫他够恼怒的了!现在母亲竟然还让苏婵“死了”?! 他一共就生了这三个女儿!苏婵要是“死了”!他岂不是白把她养到这么大了?! 进门之前他特意抖了抖衣裳,想把蹭在上面的脂粉味散散,蹑手蹑脚的进了屋,他才打开衣柜就听李姨娘柔声问:“老爷何时回来的?” 他一边宽衣一边道:“你歇着,我换身衣裳去母亲那里问点事。” “是问三姑娘的事情吗?” “你就别管了。” “老爷,妾身听人说三姑娘与秦家公子有了首尾,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什么?!” 苏浅青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姨娘。 “妾身还听人说,三姑娘是因为想要给大夫人下毒才惹得老夫人恼怒,老夫人怕她丧心病狂,想连着您一齐坑害才这样决定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苏浅青更是大惊失色! “妾身只是听说而已,不敢把事情咬准,老爷一会去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可以再问问。”李姨娘看着苏浅青脸色的变幻,心里愈发看不起这个男人。 六姑娘说,老爷若是知道三姑娘并非完璧,再无利用的价值,且还可能会对他的安危产生影响,肯定不会为三姑娘出头,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不去了!去了还得多听一顿数落!”苏浅青换了件里衣,笑着走向床榻:“快给我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 “才多大的月份,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别瞎说话!你这胎肯定是个儿子!我做梦都梦见了!” 李姨娘看着苏浅青脖子上残留的那道红色胭脂,心生厌恶,捂着嘴一阵干呕。 “怎么又吐了?快快!快去请大夫来!” 第291章 走投无路 苏婳醒后听说秦氏夜间吐了血,几个大夫守在她屋里,一夜没敢离开。 木香收拾着床铺,连连感叹:“姑娘这道消息送的真准,老爷果然不再管三姑娘的事情了!” “似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没用的女儿出头。”苏婳淡淡说着,打开了映月今晨送来的纸条。 昨天夜里,苏婵身边丫头偷偷去了端和王府的后门,与其接头的人身份不明,还需探查。 “记得一会把熬好的药给祖母送去,叫林嬷嬷看着她全部喝完才行。”苏婳吩咐了一句,把纸条随手扔进水盆。 墨迹很快散开,模糊一团。 苏婵竟然联系了端和王府的人,看来她这次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当初她用苏婳的身份初回京城,与长乐郡主相见便是因为苏婵和端和王府那位姑娘的算计,几月过去,那人还没被捉到痛脚,看来颇有手段。 苏婵想要借那人的手报复,那人定然也会借机利用苏婵。 看来长乐郡主与她,怕是又要再一次互相为饵了。 刚想叫人给长乐郡主送信,许嬷嬷忽然不顾阻拦跑了进来,跪在了苏婳面前哽咽不已。 “大夫人不好了!求六姑娘过去看看!” “夫人心里对姑娘有愧,一直无颜来见姑娘您!且她时刻都在后悔自己过去对姑娘做的那些事情,活生生把自己折磨的不像样子!大夫说夫人她怕是挺不过这两日了!求六姑娘看在夫人怀胎十月生下您的份上!去看夫人一眼!” 话落,她连着在苏婳面前磕了几个头,苏婳微微蹙眉,侧身躲了,知夏拦住了她:“嬷嬷一把年纪,这不是折煞了姑娘么。” “老奴知道姑娘对夫人心里有怨,可是老奴求求您了,您就过去看看,好叫夫人走的安生一些,求求您了!”她又磕了几个头,额头破皮渗出了些鲜血。 知夏拽住了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姑娘……” 苏婳想着自己与秦氏之间的确该有个结束,在许嬷嬷希冀的目光中起身:“走。” 丫鬟打帘,战战兢兢的把苏婳请进了里屋。 不过几日未见,秦氏竟生了半头白发,形容枯槁,苏婳探了下她的脉,杂乱无章。 她明白,秦氏这是心病,若是过不去这个坎,怕是真的时日无多。 许嬷嬷擦了把眼泪,轻声唤道:“夫人,六姑娘来了,您快睁眼看看。” 秦氏缓缓睁开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婳,眼底的泪花掩不住其中的愧疚,苏婳注意到了她的喉咙几次波动,却一声未出。 “夫人这是何必。”苏婳是真的不懂。 那日她已经告诉了秦氏自己不是苏婳,她以为秦氏在与苏婵反目之后,会气急败坏,继续与她为敌,她从未想到,会从秦氏的身上看见真正的愧疚与后悔。 秦氏鼻尖酸涩,嗓子很疼:“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我。” 苏婳没回话,只是探究的看着眼前之人。 第292章 掌柜姓杨 “你先前跟我说的话,可全是真的?” 苏婳听了秦氏这句话,忽然明白了。 她是个母亲,所以她对苏婵百般疼爱,为了苏婵可以不分黑白的去迫害别人的女儿,但是如今她失去了苏婵,所以那拳拳的爱女之心转移到了苏婳身上,她以为苏婳真的死了,所以不想再活下去。 秦氏作恶多端,如今落得这众叛亲离的地步,也算得到了报应。 “托三姐姐和夫人的福气,曾经的苏婳的确已经死了。” 苏婳冷冰冰的留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 秦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含着的泪水落下,终是缓过了这最后一口气。 —————— “姑娘可是起了恻隐之心?” 离了秦氏那里很远,周嬷嬷道。 “有一点,但不全是。”苏婳眸光淡漠:“余生活在悔恨之中,这不比叫秦氏死了好过,而且苏浅青是个薄情之人,秦氏死后他定然会再娶新妇,他如果娶进来个多事的,我还不如留着秦氏。” 周嬷嬷点点头:“她若能真心悔过,也还算是个人。” 苏婳这一番话堪比良药,秦氏转好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苏老夫人屋里。 “六姑娘去了大夫人那里,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等六姑娘走了,大夫人就好了许多。” “她这些年过的艰难,道理谁都懂,但这原谅两个字哪是那么轻易说的。” “六姑娘的确值得老夫人疼惜。”周嬷嬷又道:“大夫人的意思是无颜再见六姑娘,想搬去寺里洗清过往造的罪孽,了却残生。” “两个丫头都还没说亲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搬去寺里像什么样子?让她安生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许去!”苏老夫人说着,忽然转了话音:“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要是听不进去这话,就随她折腾去,左右这大房也不像个家,老爷夫人都不在,我带着孩子们也能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别说气话。” 没等周嬷嬷劝慰,一个丫鬟匆匆进门:“老夫人!秦夫人来了!” 苏老夫人想都没想:“不见!告诉她,我苏府的三姑娘已经去了,她府里的那人我不认得,她想怎么处置也跟我没关系!” 梁氏没见到苏老夫人,又去找秦氏,看着秦氏那病的快死的模样,她没忍心说太重的话,只在心里骂了几句晦气,气冲冲的回家继续接着规劝秦尚元去了! 她觉着自己的命可真惨!年轻时斗夫君的那些妾室也就罢了!这年纪大了,眼看着就能享清福了,竟然还蹦哒出了个苏婵勾搭她的儿子!可恨先前秦氏还因为那小贱人害了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同意苏婵进自家的门! —————— 晌午前一会,苏婳收着了广平侯夫人邀她去茶楼小坐的帖子,长乐郡主也在受邀之列。 苏婳刚换好外出的衣衫,从府外回来的木香进屋欢喜的道:“姑娘,掌柜问您能不能再多送点香膏过去,婢子听说您这香膏只要送去立刻就会被人高价买去,供不应求呢!” 她略微思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将这封信送去,便说若掌柜如果圆我此愿,我便分文不取,将这香膏方子赠予他。” “好,婢子这就去!” 木香前脚刚走,周嬷嬷问:“姑娘这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铺子的掌柜姓杨。” 第293章 谁是你妹妹 姓杨?周嬷嬷恍然:“您说的是……” 话没说完,长乐郡主的声音打断了二人对话:“苏姐姐!我来了!你收拾好了没有?” 周嬷嬷转身迎人,长乐郡主跟只花蝴蝶似的跑了进来:“苏姐姐!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不好看?是我母妃亲手给我缝制的!” “好看。”苏婳莞尔一笑,长乐郡主看着,忽然道:“苏姐姐最近模样似乎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但仔细瞧瞧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苏婳好奇的拿起手镜看了看自己的容貌。 因着换了一张脸,她不大喜欢照镜子,今日仔细一看,才发现如今这张面容竟然与前世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讶然,手指轻抚脸颊。 她从前也有过疑惑,想着苏浅青和秦氏的容貌虽然都属于中等偏上,但不算惊艳,按理来说生不出苏婳这样好看的孩子。 如今看来,这副容貌应该与她占了这具身体有关。 “行了,别美了,咱们快点走!广平侯夫人一会要等急了!” 路上长乐郡主提起:“等过几天西域的使臣到了,肯定又要显摆他们的武力,这几天宫里的几位殿下都在校场操练武艺,苏姐姐你有没有兴趣?我下晌带你过去瞧瞧?” “若有美人吟诗,我倒是有点兴趣。” “也是,一群糙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赶明儿咱们做两身男装去乐坊或是教坊转转,我听说那里的女子千娇百媚,定然能一饱眼福!” “你这话越说越没谱了,你看谁家姑娘会想着去乐坊?” “男子去得,咱们为什么去不得?他们又不比咱们多只眼睛!哪里就特殊了?” 苏婳被长乐郡主这话说的无言以对,甚至觉得隐隐还有那么点……道理? 茶楼外,姚安睿在门口等着,看见她们下车便迎了过去,满面笑意:“长乐郡主,苏家妹妹。” 苏婳笑着回礼,长乐郡主不乐意了,暗想谁是你妹妹?好不害臊! 但见苏婳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她老老实实闭嘴没吱声,心里想着她那堂兄但凡有姚安睿脸皮一般厚,也不至于只能天天躲在屋里想人家了——这人和人可真不能比。 茶楼二层,承平长公主和广平侯夫人坐在一侧,看见她们进门,忙叫她们坐下。 广平侯夫人看着苏婳的眼神很是关心:“早就听说了你被人刺伤,快叫我看看伤处。” “没什么要紧的,已经结了痂,就快好了。” “可用了祛疤的东西?女儿家身子最是金贵,可千万不能落了疤。” 长乐郡主笑吟吟的回答:“您放心!苏姐姐用了玉肌膏!肯定不会留疤的!” “玉肌膏?何处得来的?我先前也想着给苏丫头要一瓶来,却得知宫中最后一瓶余下的被正卿那孩子要了去。” 外头,姚安睿去叫小二再上壶新茶,碰巧看见了萧阳和尉迟亓进门,他上前招呼:“靖王爷?尉迟公子?好巧。” 第294章 苏家妹妹喜欢 尉迟亓和姚安睿同是武将之后,很是熟悉:“你这小子不在军中陪众位殿下操练,跑来这茶楼做甚?” “我母亲约了长乐郡主与苏家妹妹来此饮茶,最近京里不安生,我不放心,特意亲自过来护着。” “苏家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是苏侍郎家的六姑娘。” 那不就是苏婳?还真是巧了! 尉迟亓挑了挑眉,特意瞥了眼萧阳,才又对姚安睿道:“你家没有侍卫?哪里就显着你了?巴巴的来保护人家姑娘?我看你这小子心里绝对有鬼。” 周边人来人往,姚南星要来捂尉迟亓的嘴:“事关人家女儿清誉,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那你给我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人想法不对,我能有什么事?” “别闹了。”萧阳忽然开口,冷淡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既然姑母在,本王自当过去拜访。” 姚安睿立马恭敬的抬手:“王爷这边请。” 包厢里,长乐郡主搪塞说那玉肌膏是自己求萧阳弄来送的,承平长公主不疑有他,和广平侯夫人两个又关心了苏婳几句,很有默契的不提苏家的家事。 苏婳被当做庶女养了十几年,过往很定不佳,现在谁要是对她提起这些,好言“安慰”,那绝对是不安好心,故意捅她心窝子。 正说着话,姚安睿敲门:“长公主,靖王爷与尉迟公子碰巧来此,要来给您请安。” 听见萧阳,苏婳有点惊讶,暗道这京城是不是太小了,怎么自己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他? 放下茶杯,她看向门口,正见他一身玄衣,面容清冷:“姑母金安。” 广平侯夫人起身向萧阳见礼,苏婳紧随着站起来,却听他道:“你有伤在身,不必请礼。” 这声音清冷,苏婳却莫名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关心,可是再仔细琢磨,似乎又只是错觉。 “多谢王爷。”她还是起身行了礼,再坐下时微微垂眸。 这动作表面看是守礼,实际上她是刻意的不想跟萧阳对上视线——至于为什么不想,其实她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却不愿深想。 承平长公主唤他们坐下,萧阳目光自她身上划过,不动声色的选了右侧。 “姑母近来可好。”这位置正好与她相对。 尉迟亓跟着坐下,笑道:“这碧螺春闻着不错,咱们一会也点一壶。” 姚安睿道:“这茶是苏家妹妹喜欢,母亲特意托人采买的,这茶楼里应该没有,赶明我给你送去一包。” “原是你苏家妹妹喜欢呀。”尉迟亓怪声怪气,长乐郡主瞪他:“尉迟亓,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尉迟亓狡辩:“我可没有,他说的。” 姚安睿满头雾水:“我说什么了?分明是你想法有问题。” “就是!他就是脑子有包。”长乐郡主搭腔。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承平长公主和广平侯夫人云里雾里。 萧阳正襟危坐,目光却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苏婳面上,见她毫无反应,似乎对她们争论的内容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弧度。 第295章 心上之人 说实话,苏婳有点没太听懂这三个在说什么,听起来好像跟她有关系,但是这都哪跟哪啊?他们三个莫不是太闲了,没话找话? 承平长公主听不下去了:“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看看正卿和苏丫头多稳重,再看看你们几个,皮猴儿似的,特别是尉迟小子和长乐,你们平日里安生些,少叫人操心。” 姚安睿立马闭嘴,尉迟亓一口气好悬没上来!他阴阳怪气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萧阳!要不是萧阳跟个闷油瓶似的不吱声,他怎么可能巴巴的打听姚安睿和苏婳什么关系? 他又不闲得慌!不对!他还真是闲得慌!才会管萧阳的破事! 长乐郡主白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问萧阳:“堂兄要不要尝尝这茶?” 这一杯茶怎么也得品两柱香,堂兄怎么也能寻着机会跟苏姐姐多说两句话? “好。” 长乐郡主屁颠屁颠的给萧阳倒了杯茶,萧阳顺手接过茶壶,给苏婳添了半杯。 姚安睿目光一变,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尉迟亓倍感意外,没想到萧正卿他有两下子啊!长乐郡主有点小兴奋,悄悄的瞄了苏婳一眼。 苏婳微怔了一下,桃花眼轻抬看着萧阳。 他不动声色的解释:“你受了伤,手不方便。” 便是她这手彻底残了,也不至于叫他堂堂一个王爷纡尊降贵? 苏婳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轻声道了声谢,未曾想,他的话却乱了她的心绪:“乐而为之,不必道谢。” 她眸珠微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萧阳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上一次是探沈府的那个深夜。 同样的话,这次她听时的心境与先前完全不同,乐而为之?他因为什么乐而为之? 苏婳的心一下子就乱了,捧起茶杯浅啜,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承平长公主忽然问:“你们认识?” 萧阳凤目坦荡:“相识。” 尉迟亓觉着这气氛有点微妙,故意打岔:“我的呢?郡主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长乐郡主晃了晃茶壶:“没了。” 恰好小二进屋送茶:“您几位要的茶和茶点,请慢用。” 广平侯夫人看着苏婳,又看向承平长公主,使了个眼神。 承平长公主收回视线,压着心底的疑惑和萧阳说了几句话,她突然觉着萧阳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你衣裳熏的什么香?” “小厮负责,我不过问此等闲事。” “听说西域使臣就快到了,你万事小心点,别什么事情都冲在前头,危险不说,还一点不落好。” “谢姑母教诲。” “我前几日得了几匹好料子,赶明儿做好成衣给你送去,你这一把年纪,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下次进宫可得好好跟太后娘娘说说,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苏婳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些诧异,没想到承平长公主和萧阳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是她前世不曾知晓的。 没等萧阳说话,尉迟亓冷不丁来了句:“太后娘娘也操心不了太久,王爷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承平长公主目光掠过苏婳:“是吗?是哪家姑娘?用不用我上门帮你说说?” 苏婳忽然有些紧张,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 第296章 她可明白我的心意 长乐郡主眼睛滴溜乱转,不知道看哪处才好——太刺激了,兄长会不会顺着这话茬承认对苏姐姐有情?哎呀好激动,不行她得放松点。 就在这时,侍卫忽然敲门:“王爷,贵客到了。” 萧阳起身,承平长公主道:“尉迟小子,你留下。” “我陪王爷办正事呢,改日再去向长公主赔罪。”尉迟亓直接跑了。 苏婳始终垂头喝着茶,便是连目送都不曾有。 承平长公主眼里带着深意,广平侯夫人微微皱眉。 外头,尉迟亓一肚子的气:“我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怎么就不顺着说呢?” “她是个姑娘家。” “怕人家下不来台?那你方才还那么殷勤?” 说实话,萧阳也有点后悔,但他方才所有的话和动作都是下意识的,难以自持。 “你说,她可明白我的心意?” 尉迟亓无言以对,方才他那举动分外明白,不仅苏婳明白,估计整个屋里的人都明白了! 看来情字还真是害人不浅啊……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傻了呢? “得了,赶紧办正事,你这费心费力的讨佳人欢心,可不能功亏一篑!” 且说萧阳走后,承平长公主似是有意无意的问苏婳:“你与正卿何时相识的?” 苏婳突然被问到,放下茶杯回答:“郡主落水那日,王爷偶然路过为我解了围,此后又在各府宴会上见过几次。” “这样,你们年轻人之间多走动走动是好的。” 广平侯夫人却道:“她一个姑娘家,你可别乱教,靖王爷身份贵重,又到了成家之年,也就是你把他当个孩子看。” 这话含有深意,承平长公主笑笑,没再多说。 长乐郡主罕见的没打岔,老老实实的捧着一杯茶在旁边猫着。 苏婳也没吱声,她从来没觉得碧螺春这样涩口过,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一顿茶话,才算松了半口气。 出门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萧阳的车架旁边停着徐山将军的。 她认得徐家马车上的家徽。 苏婳眸色微深。 上了马车,长乐郡主见她神色不明,小心翼翼的问:“苏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事已至此,苏婳便是想装糊涂也不成了,干脆直接道:“我在想,王爷他方才是什么意思。” “苏…姐姐觉着他是什么意思?” 长乐郡主格外心虚,苏婳没回答,反问:“先前去北山采桂花那次,是你叫他来的?” “……嗯。” “那夜我进了官府,他来并非完全因为你?” 长乐郡主抠着手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他……” “我受伤一事也是你通风报信?” “我告诉了好多人呢,可不是单单跟他献殷勤。” “蒋姨娘那件事情也是他做的?” “什么事情?我不知道。”长乐郡主拉住了苏婳的手:“苏姐姐,你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是堂兄他说……” 听到此处,苏婳心中慌乱不已,本能的打断了她:“你不必说,我不想听。” 第297章 堂兄怕是要凉 长乐郡主要说什么,苏婳心里清楚,她不是不想听,而是怕听了之后自己心里更乱。 “苏姐姐,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笑?” 苏婳看着长乐郡主小心翼翼的模样,握住了她的时候轻叹了一声。 “你放心,我真的没生气。” 她没生气,也没有被人冒昧后的恼怒,有的只是不知所措和迷茫。 对于萧阳的那点心意,她先前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不想面对,所以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她多想而已。 之前萧阳特意将父亲的遗物送给了她,应是猜出了她的身份,那也就是说,他知道她与萧允言之间的过往。 苏婳心里想着许多,越来越乱。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还不如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至少这颗心不会七上八下,无处所依。 长乐郡主小声问:“那苏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呀?” “我与王爷走的不是一条路,也永远不会有交叠的那一日。”苏婳的心乱归乱,但她很清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长乐郡主听着苏婳语气中的坚定,暗道堂兄这下子怕是要凉了。 半个时辰后,萧阳与徐山将军于茶楼外拜别。 墨竹和尉迟亓远远看着。 “尉迟公子,您说王爷废了这么大的周折,甚至不惜冒着被人抓住话茬攻讦的风险,只是为了讨苏姑娘欢心,你说这事值得吗?” “谁知道呢。”尉迟亓吊儿郎当:“虽然王爷他没什么经验,但是还算长了点心,知道投其所好。不过话说回来,这苏六姑娘找徐山将军能有什么事?” “王爷没说过,小的也不知道。” “是么,这苏六姑娘还真是叫人看不懂。” 远处,萧阳送走徐山,如释重负。 握着手中玉佩,想着她收到此物后应会很是欢喜,他心中便也跟着雀跃。 是夜。 桌上摆着庄子上新送来的水果,苏婳捧着茶杯,朱唇含着杯沿,桃目盛满迷茫。 “姑娘,您再咬下去,这茶杯都要碎了。” “是么。”她放下茶杯,又下意识摘了粒葡萄放进嘴里含着。 知夏拉着木香到了一旁:“姑娘在外面遇着了什么事情?怎么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 木香是个心大的,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没出什么事情啊。” “那姑娘她怎么魂不守舍?” “姑娘最近不是经常这样么?没什么。” “你这心可真是够大的。” 正说着,映月敲门进来:“姑娘,这是靖王爷给您的信。” 苏婳回了神,意外的接过信,眼底挣扎了瞬间,还是把信拆开看了。 他约她明日去布庄见面,说有事相告,请她务必要来。 素手掐着信角,她唇角更近抿紧了几分。 与此同时,墨竹道:“王爷。算着脚程,消息应该已经送到了苏姑娘手中。” “嗯。”萧阳淡淡应了一声,看起来心如止水,但手中兵书的一角已经卷边。 他素爱工整干净。 第298章 乍见之欢,久处不厌 一夜无话。 “姑娘又要出门?” “嗯,有点事情要办。”苏婳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特意上了些脂粉掩盖。 她不大想被那人看出来自己昨夜受扰。 至于萧阳今日寻她的目的——总归不会是因为萧允言。 昨夜她想过了,什么互通情报,不过都只是他寻的借口罢了,偏她傻乎乎的信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干脆一点,早点面对,早点结束。 布庄外车马如流,墨竹在门口侯着,见着苏婳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苏姑娘来了,您二楼请。” 依旧是那些阶梯,但是这次她的脚步略显沉重。 萧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摆正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出门前他仔细对镜检查过,衣袍没有褶皱,发冠也不曾歪斜,应不会出现差错。 墨竹开了门。 姑娘家罕见的上了脂粉,容颜娇俏,但是从眼神就看得出她的疲惫。 他问:“昨夜没睡好?” “尚可。”苏婳看见了他眼珠泛红,明显也没怎么休息。 二人对视片刻,又双双挪开视线,萧阳挪了把椅子出来:“先坐。” 他举止体贴,苏婳看在眼中,又刻意忽视:“王爷寻我可是有关于六皇子殿下的事情要问?” 萧阳目光落在她攥着衣袖的素手之上,声音尽可能温和:“与他无关。” 这个回答令她呼吸有些急促:“那是……” 萧阳没回答,只递过了一个锦盒,他不知该说什么,又觉得不能什么都不说。 紧张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日搭救之恩,还未对你道声感谢。” 苏婳知道他说的是京外的那件事情,二人先前极有默契,从未提及过。 只是谢礼吗?她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落空。 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眼,却见其中是一把紫檀梳子,看起来是新刻的。 她心微颤。 梳子代表相思,女子若接受了男子所赠的梳子,便代表着接受了对方的情意。 她更是注意到,梳子的角落里刻了一个小小的檀字,一如她腰间墨玉。 明显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纵然她有所预料,但是当真的面对他表明心意时,她还是怔住了。 心跳的极快,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这是谢礼?” “非也。”萧阳看着她,眸色认真:“乍见之欢,久处不厌。” 乍见之欢,久处不厌。 只是瞬间,这句话便烙在了苏婳心上,她睫毛微颤,捧着锦盒的手越发紧了。 萧阳是第一次对女子动心,亦是第一次对人表达情意,他怕吓坏了她,又添了句:“我不是要你现在便给我答案,只想问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见她没个反应,他心下有些慌乱,又道:“你若不愿收也没关系,便当做没这回事,日后…便也没有日后。” 他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段,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只期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这答案不是他想到的也没关系,他心悦与她,只盼她好,不会强求。 苏婳这次没逃避他的目光。 她看的见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情绪,也认得那情绪名曰爱慕。 第299章 再没机会了 苏婳的心彻底乱套了。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他方才的最后一句话也正中下怀,给了她拒绝的台阶,但是偏偏她的嘴巴像是被胶黏住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 她看的出萧阳待自己的情意,也感受的到他的认真。 但是她注定要叫他失望了。 “小女子蒲柳之姿,不担王爷厚爱。” 苏婳垂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看着她将锦盒放在桌上,萧阳眸色一暗,面上却故作洒脱:“无妨,是我唐突,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说着又拿出了一个玉佩:“你可带着此物登门拜访徐山将军,他定会见你。” 苏婳桃目微睁,诧异的看着他手中之物。 这个机会于她而言很是重要,但他没在事先拿出来,便代表他不想用徐山的事情裹挟自己,如此可见……萧阳的确是个君子,但正因如此,才叫她更不想接受。 先前她接受萧阳的东西,算是交易附余,但如今她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他的示好,再接受他的东西算是什么? 萧阳见她未动,便明白了。 “拿着。” “无功不受禄。” “你救过我的性命,此物权当谢礼,不必推辞。” “若真细论,我欠王爷的不只是一条性命。” “一切是我自愿为之,你无需有任何负担。”萧阳将玉佩又递近了些:“机不可失,拿着。” 他耐心依旧,甚至语气比之从前更加温和。 她忍不住抬眸问:“所以,王爷接触徐将军,不是为了六皇子?” 这次却轮到了萧阳敛眉:“他尚不值得我费这许多心思。” 换句话说……苏婳的呼吸一下子彻底紊乱。 萧阳修长的手指将玉佩放下,又拿起锦盒:“东西我放在此处,若你不拿,它便只是一块废物。” “你放心,我会如方才所言,今日过后不再打扰你。” “抱歉。” …… 萧阳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半点纠缠,转身离开。 苏婳心里忽然揪痛了那么一瞬,抬头看向他离开时的背影。 她深深地呼吸,喃喃自语:“他何必要说抱歉,该说抱歉的似乎是我才对。” 木香这才敢吱声:“姑娘,王爷他这是……” 苏婳看着桌上的玉佩,垂眸许久,方拿起了它。 她觉着自己欠萧阳的怕是永远都还不完了,也再没机会还了。 回去的路上,木香依旧震惊,靖王爷他竟然喜欢姑娘?天呐! 苏婳也怎么都想不通,萧阳他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她此生一心报仇,与他来往皆怀有目的,更是没少利用他,且她从前又有着世人皆知的过往…… 罢了,他与她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牵扯,既然今日萧阳也说了没有日后,她也没必要过分纠结。 她心里沉甸甸的,但是同时又空落落的。 一种极为难言的滋味在她心中盘旋,挥之不去,狠狠扎根。 第300章 不愿强求 回到苏家,苏婳立刻唤来了映月:“你回去。” 映月道:“王爷已经将属下给了姑娘,属下无处可去。” “也罢,你若愿意留在这里便留着,若想回去,我也不拦你。”苏婳心里很累,不想多说什么,只叫映月退下,独自坐在窗边,整整一日。 且说尉迟亓早早的就去萧阳府上等消息了,他甚至准备好了鞭炮,打算好好庆祝! 但当他看见萧阳进门时依旧冷清的面庞就知道这事儿没成,他紧忙摆手叫下人把鞭炮抬走,迎上前去,故作轻松的问:“怎么?人家没看上你?” “没有。”萧阳面色冷淡,错身而过。 墨竹悄悄跟尉迟亓说了方才的事情。 他听完脑袋里嗡了一声,追了上去:“萧正卿!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哪有你这样向姑娘表达情意的!你至少得告诉人家你的决心!你说不接受也没关系是怎么个意思?关键是!你想送定情信物至少也得是个簪子!一把破木梳谁稀罕要?” “我还当你长进了!原来你还是根榆木!向人家表明心意总得循序渐进!你倒好!开门见山就送东西!连句心悦都没说出口!我去……我……你!可!真!行!” “你不必多说。”萧阳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定:“左右也没有以后了。” “没有以后?什么意思?” 萧阳没回答,吩咐墨竹:“再派两名暗卫保护好她,至于她的一切行踪,不必再禀告给我。” 尉迟亓表示不信:“你真能收了对人家的心思?” “她既于我无意,我何必纠缠,扰她清净。” 尉迟亓听着这话,彻底服气了,他跟在萧阳身后进屋:“你要真想娶,她拒绝不得。” 萧阳忽然顿住脚步,回身看着他,认真的道:“我说过,我不想委屈她,更不愿强求。” “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 他答非所问:“西域使臣即将抵京,我需做好迎接的准备。” “我不信你真能就此放弃。” “萧允言定然会借此机会造事,该仔细注意他的动向。”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说出来,我也好宽解你不是?” “昨日早朝,众臣对太子殿下提议放宽征税一事颇有微词,此事尚需仔细合议。” 尉迟亓拽住了萧阳的衣袖:“不是,萧正卿,你真疯了?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萧阳沉默了一瞬,忽然道:“我早便知道她会拒绝我。” 他早便知道,她若对他有意,在面对他时断然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包括昨日,面对他的示好,她只有紧张,不见半分羞赧,亦无动于衷。 正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所以他选择向她表明心意。 被她明确拒绝过,他就会死心,也就不会再控制不住自己,更不会再给她徒添困扰。 如此,对她才好。 “我就纳闷了,你这条件除了太子殿下无人能比?怎么偏偏就没入她的眼呢?” “她与旁人不同。” “你跟正常人也不太一样。” 萧阳再次沉默,自尉迟亓手中抽回衣袖:“此事无需再提,议正事。” 第301章 说谎 且说长乐郡主才睁眼睛,就被承平长公主派来的人拎到了长公主府。 她站在门外打了个哈欠,懒散的进门:“这一大早的,姑母唤我何事?” “日头都快当空的,还早呢。”承平长公主一句话就把长乐郡主给问精神了:“我问你,你堂兄与苏丫头之间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嗯?堂兄和苏姐姐之间有什么事情吗?” “别装傻,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呢。” 承平长公主昨日就觉得正卿那孩子看苏丫头的眼神不对劲,但是没看出来苏丫头的心思,临睡时她忽然想起正卿身上的味道与苏丫头送给她的安神香一模一样,这心思一下子就活了。 她是过来人,怎么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长乐郡主想瞒天过海,但是她说谎的能耐还不如五岁小童,很轻易就被承平长公主戳破了,她没办法了,只能道:“是有点事。”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个月,堂兄他对苏姐姐挺上心的,但是我瞧苏姐姐对堂兄没有那个心思。”长乐郡主怕承平长公主误会苏婳不守闺仪,紧忙解释:“苏姐姐最是守礼,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这样。”承平长公主有点失望,她原本想着正卿与苏丫头若是两情相悦,她便做主帮其过了明路,但正卿是单相思…这事就不好办了。 长乐郡主故意打岔:“姑母若是有心撮合,不如先考虑考虑我的婚事?” “这话要是叫你母妃听了去,一准又要罚你抄书。” 长乐郡主撅嘴,说起这个她就不高兴,母妃先前明明答应了她治好病,就帮她去说与周公子的亲事,可是她现在病好的差不多了,母妃却反悔了! 承平长公主想了想,又问:“苏丫头对正卿当真一点心思都没有?” —————— 苏婳受闲绪所扰,一整天滴米未进。 傍晚时刻,周嬷嬷终于空出了手,把木香拎到一旁:“姑娘今日去了何处?怎么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 “嬷嬷,我不敢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姑娘魂不守舍的,你也跟锯嘴葫芦似的,是不是想急死我?” “靖…靖王爷他送了姑娘一把檀木梳子,姑娘没收!” 靖王爷与姑娘?周嬷嬷愣住了。 她变了脸色:“都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片刻过后,她端着一杯茶进屋,轻声唤:“姑娘。” “我说了,我没事。” “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周嬷嬷把茶放在桌上,轻抚苏婳柔顺的发丝:“姑娘幼时曾有高僧给您批算八字,说您长大后会婚事不顺,受情事所扰,夫人听了很是生气,再没进过那家寺庙,如今看来,这话倒是灵验的。” 苏婳微微仰头:“木香跟嬷嬷说了?” “既然姑娘对靖王爷无意,靖王爷也说了不再打扰姑娘,您何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我知道,只是太过震惊罢了。” 周嬷嬷摇摇头:“姑娘在说谎。” 第302章 动心 一天的时间,苏婳始终在努力的调节自己的心情,虽然心里有点不好受,但是有逐渐变好,可是听了周嬷嬷的话,她忽然有些想哭,却生生忍住了。 周嬷嬷柔声道:“姑娘打小就喜欢什么事情都跟老奴说说,若不是心里有所顾虑,怎么可能瞒着我?” 苏婳抱住了周嬷嬷的腰,脸埋在她胸前,低声道:“嬷嬷,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姑娘。” “怎么了?” “我发觉,我竟然对他也动了心。”苏婳不是一张白纸,她的心给过萧允言,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今日听萧阳说了那番话,就算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得面对自己的心。 她很难过。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我与萧允言十几年的情分,我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便对其他男子动心呢?我今日一直在想,我的喜欢,是否有些太过廉价。” “姑娘想的未免太多了,您与六皇子的事情的过去了,何必在意曾经。至于如今,姑娘若想的开,靖王爷倒也是个好归宿。” 周嬷嬷对这种事情一向看的开,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嫁个喜欢的人,总比盲婚哑嫁要强的多,她看着姑娘长大,自然盼着姑娘一切顺心。 “喜欢这两个字太容易说出口,感情这件事情也太复杂了,我信不过。” 苏婳睫毛轻颤:“我今日见他满目真挚,但是谁能保证这份感情会永远存在?我的过去他知道多少,会不会在意?再说,萧允言曾经如何?可结果呢?感情是最虚无的东西,若有一日它尽数消散,只会余下满目疮痍罢了。” “老奴知道姑娘被六皇子伤透了心,但您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我还有大仇未报,不想把心思用在别处。所以,就这样,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我日后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也有他的路,纵使殊途同归,但我不想再面对一次背叛,那代价太大了,我经受不住第二次。” “姑娘若是决定了,老奴也不再劝您。” “嬷嬷早些睡,我自己歇歇就好。”苏婳握了握周嬷嬷的手,扶着桌案起身。 几个月间经历的这些巨变,让她早就学会了管好自己的心,不该有的情绪她会收好。 许是胆小,她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未知。 周嬷嬷看着桌上那枚玉佩,满目担忧。 依姑娘的心性,她若当真不想再与靖王爷有任何牵扯,必定不会拿这玉佩。 但姑娘拿了。 周嬷嬷以为苏婳会难过几日,却不想第二日她便像个没事人似的与人言笑。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叫她担忧。 —————— 长乐郡主正在打算进一步撮合萧阳和苏婳的时候,意外从尉迟亓那里听说了萧阳表白失败,她为堂兄难过,也为自己不光明的未来感到担忧。 想来想去,她长叹了一口。 “郡主,您做什么去?” “负荆请罪。” 她抱着一根荆条到了苏家,进门就道:“苏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恼我。” 第303章 没有以后 “这又是闹什么呢,哪弄来的荆条?” “我和我堂兄不是一路的,你不搭理他没事,可不能不理我。”长乐郡主一把抱住了苏婳。 “我何时不理你了。”苏婳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摘了粒葡萄:“我家庄子里新下来的葡萄,你尝尝。” 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荡漾,长乐郡主的小脸笑成了花:“你不恼我就好,我担惊受怕了一路呢!” “从前的事情不提了,我与萧…靖王殿下也不会再有以后。” 苏婳说的坚决,长乐郡主也没敢再劝。 翌日,早朝刚散,萧允言面色发青,一路无言,直到进了府门才怒道:“萧阳早朝时主动请命负责接待西域使臣一事!宫中这么多位皇子,怎么就显着他了?” 杨青跟进书房,附和:“这样好的机会,殿下的确不能拱手送人。” “我倒是不想送人!但是父皇怎么可能会舍得让皇叔失望?父皇满心都是他那个弟弟!凡事只要沾上了他,我们这些亲生儿子都得靠边站!” 杨青看着萧允言那暴躁的举止,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最近性情总是急躁,怕不是入了秋有些上火?” 自从几个月前出了那件事情后,殿下就一直性情不定,平时在人前尚还温润几分,但是在家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四处发火。 “群狼环伺,本殿下若能笑对才是奇闻!” 杨青目光闪烁,嘴上附和了一句,心里却是想着,从前殿下和那位沈家姑娘在一起时,可从来不会这样。 但这话他只是想想而已——除非他不想活了才会说出来! “将幕僚召来议事。” 杨青办完了萧允言吩咐的事情,听人说他兄长寻来了,他立马从侧门出府:“你来干什么?是不是爹娘又出事了?” “爹娘好着呢,我来是有事跟你商量。”杨掌柜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却略显发福:“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 “我不知道,那个人点名要见你,说只要你见他一面,就给我一副香膏方子,那香膏方子金贵,我若得了,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杨青斥道:“兄长短见!我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怎么能轻易带我去见不知来路的人?” 杨掌柜拿出一封信:“她让我给你看看这个。” 杨青只看了一眼,心脏猛地一跳,眼底杀意顿起。 —————— 苏婳接了杨掌柜送来的消息,周嬷嬷服侍她换了出门的衣裳,叮嘱道:“姑娘跟六皇子身边的人打交道,可千万得小心些。” “杨青跟了萧允言几年,我也算了解这个人,他目光短浅,善妒英才,很好利用。此行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嬷嬷放心。” “以防万一,叫映月随姑娘去。” 苏婳顿了一下:“也好。” 她带着映月先一步到了约定见面的酒肆,不多时便听见了门外男子声音响起。 “我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有一日我因为你贪的这点小便宜折进去!你就后悔去!” 第304章 这女子好生狡猾 杨青随杨掌柜进门,见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个头戴幕篱的女子,有点诧异。 苏婳透过白纱看着他的衣裳,眼底满是讽刺:“恭喜杨统领得偿所愿,穿上了这梦寐以求的飞鱼服。” 这声音很是陌生,杨青伸手就要来掀她的幕篱,却被映月持剑拦住了。 苏婳不急不缓道:“外面人流如织,杨统领若是不介意被人发现,倒是可以与我的侍女比较一番。” 杨青被威胁到了实处,收回了手:“你到底是谁?摘下幕篱,莫要故弄玄虚!”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把秦尚元从六皇子殿下身边赶走。” “我与秦统领同为六皇子殿下效力!你休要挑拨离间!” “杨统领在六皇子身边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绊走了窦雷,肯定不会希望秦尚元吃现成饭,来与你分这一杯羹?” 听这女子提起了窦雷,杨青目光一变:“你休要胡言!” 苏婳依旧轻言轻语:“杨统领不必紧张,我若有心害你,大可直接把事情捅到六皇子殿下那里,何必大费周章请杨掌柜帮忙?只要杨统领肯诚心与我合作,有关窦统领的事情,我会永远烂在心里。” 杨青拿不准这女子究竟是谁,又知道些什么,眼神变幻:“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秦尚元。我和你一样,不想看见他再重新回到六皇子身边。” “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婳勾了唇角,说出的话让杨青大吃一惊! “你竟然……” “所以,你敢不敢?” 杨青心动了。 “可是近来他被殿下安排出城办事,怕是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事情我会按时做好,至于能否寻到合适的机会,那就得看杨统领的手段了。” “好,我会尽力!” 苏婳目光轻蔑,实在想不通萧允言为什么会放弃窦雷,反而信任杨青这种小人,想必萧允言是对她与父亲憎恶至极,便是连她们推荐的人都不想再用了。 她嘲讽的扯了扯唇角:“如此,希望你我合作愉快。” 杨青问:“我该怎么联系姑娘?” “若有消息,我会派人告知你。”苏婳说着起身:“对了,我这人不喜欢被人尾随,若是我回去的途中发现了杨统领的人,那封信怕是要被送到六皇子殿下面前一份的。” 杨青眯眼,这女子好生狡猾! 出门时,苏婳把香膏方子给了杨掌柜,杨掌柜满脸堆笑:“姑娘慢走!” 杨青跟了出来,看着杨掌柜的笑容,皱眉斥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害死!” 映月始终注意着身后:“姑娘,确定没有尾巴。” 但是为保万无一失,苏婳还是带着映月寻了家成衣店,换了身衣裳从后门回了苏家。 木香和知夏坐在一起绣着帕子,顺便说着闲话。 “大夫人一直在佛堂里念经,不曾出过门,也不曾问过三姑娘的事情。” “三姑娘那样过分,换做是我也不会再理她了。” “我还听说三姑娘在秦府被秦家公子当宝贝似的护着,也不知道这秦家公子是怎么想的。” 苏婳把幕篱摘下,搭了一句:“感情这东西,足以蒙人心智。” 说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暗,又很快恢复正常。 第305章 提亲 木香连忙起身接过苏婳手上幕篱:“婢子方才听林嬷嬷说,自从前几日姑娘参加了周家诗会后,这几日有许多人来咱们家提亲,不过老夫人舍不得给您太早定下人家,一一拒了。” 苏婳直接滤过了没用的信息:“林嬷嬷又来送东西了?” “咱们家少爷托人送了些当地特产回来,老夫人叫林嬷嬷送了些来,说是叫您尝尝鲜。” 苏婳大概记得,苏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媳妇都不靠谱,没法好好教导小辈,便把府里的公子们都送到了外边求学。 知夏道:“公子们年关应该会回来?” “差不多,往年都是那个时候。” “今年咱们屋里人多,过年的时候肯定会特别热闹。” “你说姑娘过年能给咱们包多大的红封?” “你个小财迷,自己去问姑娘。” “我才不去,反正姑娘亏不了我。” 听着她们玩闹,苏婳从妆奁里拿出了萧阳给自己的那枚玉佩,垂眸沉思。 徐山将军不会轻易取信于人,她顶着这一张脸,怕是难以说服徐山将军,她只有这一次机会,须得做个万全准备才好。 她再一次后悔,自己先前一颗心都吊在萧允言身上,不曾过多关注父亲的事情,对军中的事情更是不大了解。 但是未免节外生枝,她还需尽快做个决定。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叫苏婵的事情落下尘埃,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不想再把精力用在无关之人的身上了。 想想,她道:“知夏,你跑一趟,去给长乐郡主送道口信。” 知夏从端和王府离开的时候,一个打扮朴素的妇人与她擦肩而过。 妇人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知夏,才从小门进了后院:“四姑娘,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萧四姑娘乃陈侧妃所生,母家地位也算显赫,只可惜陈侧妃去的早,但也正因如此,她偏得端和王爷几分疼爱。 她样貌肖母,与长乐郡主没有一点相向,仪态更是端庄。 萧四姑娘将窗边的花朵掐了下来,放在鼻下轻嗅:“苏婵确实有几分能耐,到了现在竟然还能寻到挣扎的机会,只可惜她那妹妹技高一筹,她注定是要败的。” 丫鬟道:“那下次苏三姑娘再送信来,婢子便叫她的人别再来了。” “我与她好歹相识一场,如今她落入尘埃,我自然要助她一臂之力。”萧四姑娘看着手上的花朵,唇角含着浅笑。 未免苏婵狗急跳墙,她还是得先行安抚,不过仔细算算,苏婵倒是还有最后一点可以利用的价值。 “郡主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丫鬟面露鄙夷:“无外乎就是日日出去招猫逗狗,还有纠缠周家公子!姑娘您处处都比她强,她只不过占了个嫡出的身份罢了!就把您郡主的身份抢了去!” 萧四姑娘抬眼,丫鬟立刻闭了嘴:“婢子愚钝。” “虽说王妃这段时间不再注意咱们屋里的事情了,但还是要事事当心,千万不能被人抓到痛处。” 与此同时,长乐郡主正蹲在花园里给蚂蚁喂食。 “起风了,郡主回屋,若是染了风寒又要遭罪的。” “怕什么,有苏姐姐在呢。”说到苏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糕点掰碎了往地上一扔:“走!找苏姐姐去!” 第306章 送东风 等长乐郡主到了苏婳这已经是下晌了。 苏婳惊讶:“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我心里揣着事,不说难受。”长乐郡主有点担心:“苏姐姐,你当真要那样冒险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从那次你被推落水起已经几个月了,王妃娘娘却一直都没能把真正的凶手抓出来,足见那位的谨慎,我若不大胆一些,怎能叫她原形毕露。” “如果我没料错,苏婵此番去寻那人,那人定然也同样会借苏婵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无论她们之间究竟是谁利用了谁,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旦出事,谁都跑不掉。” 长乐郡主听苏婳仔细推算,心里忍不住感叹。 这些事情只需堂兄一句话就能办好,苏姐姐若是愿意,堂兄肯定屁颠屁颠的帮她跑前忙后,但是苏姐姐偏偏不愿意。 “苏姐姐,你要是……” “嗯?”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家里的事有我母妃解决,你其实没必要浪费心力来趟这一步浑水的。” 长乐郡主不会说谎,苏婳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下意识微微抿唇,随即顺势绽开笑意,顺着她的话茬道:“左右算计一回,也不费事。” 长乐郡主先前帮过她许多,她这次不过是多走一步棋而已,若能解决了长乐郡主身边潜伏的危机,怎样都是值得的。 虽说长乐郡主平时只知玩乐,从不与人勾心斗角,但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苏婵现在众叛亲离,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苏姐姐想解决掉苏婵很容易,但若牵扯到她的事情,就要多冒一层风险。 —————— 秦府之中。 苏婵躲在里屋捂着耳朵,但梁氏的唾骂还是能清晰的传进来。 她觉着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偏偏表哥这几日还有了差事,没法在家里护着她!幸亏表哥走前留下侍卫拦着,否则梁氏这个作怪的毒妇还不知道会怎么磋磨她! 越想,她越恨得牙痒!都是苏婳!是苏婳害得她如同过街老鼠一般! 且到了这个时候,萧四姑娘竟然还想利用她!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还没到最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这些想要坑害她的人!定会悔不当初! 后院,秦二姑娘冷脸看着眼前之人,待听她说完了话,目光闪烁:“你说的是真的?” “如今的情形您也知道,我家姑娘真想做些什么也完全没必要通过您的手,她只是看不下去表姑娘继续被瞒在鼓里罢了,没有必要骗您。” 秦二姑娘捏紧了拳头,冷哼一声:“如此说来,我倒真是得好好谢谢她。” 又是一个月夜。 苏婳站在窗边凝望着空中散碎的星星,久久不语。 周嬷嬷给她披了件外衣:“姑娘千万记着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您明日出门后,须得万事小心才行。” “嬷嬷放心。”眼下万事俱备,只待她将东风送出。 希望那俩人万万得握紧了这捋东风,莫要叫她失望才好。 第307章 不思旧姻,求尔新君 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苏婳与长乐郡主结伴出了京城。 不多时,便有丫鬟报信:“郡主与苏六姑娘相约去城外法华寺,听说要小住几日才归。” 萧四姑娘放下茶盏。 “郡主此去带了多少人?” “十二个侍卫,没带丫鬟。” “苏六姑娘呢?” “苏六姑娘只带了一个丫鬟,但是那个丫鬟似乎是有功夫在身的。” “她们倒是舍得放饵。” “既然姑娘知道这是个圈套,那您……” “将这银票给苏婵送去。”萧四姑娘唇角轻扯:“无论她们这次如何布置,都注定了是在自寻死路,正好,免得黄泉路上无人做伴。” ———— 长乐郡主嫌弃马车颠簸,一路纵马飞驰。 苏婳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有些怀念,但更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如今的她只能前行,但凡有一点却步的念头,便重活了这一世。 “苏姐姐,只要咱们再爬过这九十九级阶梯,就到了法华寺的正门!” 前世苏婳对寺庙这种地方不大喜欢,也不信什么轮回因果,只觉得那些和尚是在故弄玄虚,贪人的香油钱,但是如今阴阳逆转,不由她不信。 法华寺是出了名的灵验,来往的人众多。 苏婳虔诚的在大殿跪拜,长乐郡主叫住了小沙弥:“小师父,请问哪位菩萨管姻缘?” 小沙弥给她指了路,长乐郡主为了让菩萨觉着自己心诚,先是捐了足够的香油钱,才又去上香求签。 “啪嗒”,签文落地。 “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长乐郡主满头雾水,去寻苏婳:“苏姐姐,你给我看看这签文是什么意思呗?” 苏婳看了签文,又迎上长乐郡主期待的目光:“要听实话?” “听姐姐这话,这签文似乎不大妙?你说实话,我总不能自己骗自己。” “若问应期,姻缘未熟,强求不可,且待机缘。” 长乐郡主皱起了小眉头。 “这准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罢了,我不挣扎了。”长乐郡主对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短暂的沮丧后把签筒给了苏婳:“苏姐姐,你也求一支签。” 苏婳把手里的香递给了沙弥:“有劳小师父。” 她对求姻缘这事没有半点兴趣,奈何长乐郡主缠的太紧,苏婳只能应付的摇了摇签筒。 一支签落地,上书,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苏婳看着签文,略有些失神,长乐郡主歪着小脑袋:“这意思是不是机缘就在眼前,争取了就能得到,放弃了就会失去?” 苏婳没回答,将签放在了一旁,重新晃动签筒。 这次是“非独内德茂也,盖亦以外感之助焉。” 她下意识皱起眉头,轻咬下唇。 这签文拗口,长乐郡主看不懂了,小声问:“映月,这签什么意思?” 映月摇头,她自小学的都是搏命的本事,学识上还不如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正纳闷着,又见苏婳摇动了签筒,她眼尖,看见了掉出来的签文:“不思旧姻,求尔新君。这什么意思?苏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的旧姻?我怎么不知道?” 第308章 还是肘子好吃 在这一刻,苏婳大抵明白了长乐郡主方才看见签文时的感觉,偏她看得懂签文,更没法自己骗自己了。 她的表情瞬间复杂,很是怀疑这签筒里的签文是不是被刻意挑选好的,一股脑的把签都倒了出来,结果未遂人愿。 上中下签皆全,却偏偏只有这三支跳了出来。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长乐郡主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满载羡慕:“我要是能抽到这些签就好了。” 把签捡回签筒,苏婳道:“我出去透口气,就在门外。” 长乐郡主点头,掐着手里的签文瘪了嘴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怎么我的姻缘就没熟,还得再等等?” 殿外人来人往,苏婳的出现引得许多人侧目,映月默默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似姑娘这样容貌标致的姑娘,无论走到何处都是很容易便成为焦点的。 苏婳熟视无睹,满脑都是那签文上的内容。方才她很是淡定的对长乐郡主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便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苏婳闭上了眼睛,心绪微乱,这几日的克制,完全被这三支签文给毁了。 且说屋里长乐郡主又试了几次,签文皆不如人意,她彻底放弃,出门去找苏婳:“苏姐姐,那签文……” 未等她说完,苏婳先道:“我非诚心求签,自是不准的。” 睁开眼,其中已是一片清明。 长乐郡主歪了歪脑袋,她是想说自己的签文不好,没想说苏姐姐的……可是看苏姐姐这个反应,似乎有点古怪——这话说的未免有点太掩耳盗铃了? 苏姐姐这样聪明的人,做甚要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莫非…… 她眼睛一亮,觉着自己可真真聪明! 长乐郡主身份尊贵,法华寺的方丈特意叫人收拾出了寺里最好的一间客院。 傍晚时分,侍卫在院外警戒,苏婳与长乐郡主用了斋饭。 长乐郡主无肉不欢,味同嚼蜡:“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沾染了凡尘,便连高僧都俗气了,只是这斋菜做的再怎么精致,也还是不如肘子好吃。” “在菩萨眼皮子底下还敢胡说八道。”苏婳放下碗筷,又听长乐郡主问自己:“苏姐姐,你说今晚会不会有人来害我们?” “这样好的机会,她们绝对不舍得放弃,但不知她们会选择还何时动手。” “我那庶姐极为聪明,我母妃都不曾抓到过她的小辫子。” “聪明人才更容易自误。”苏婳见长乐郡主食不下咽,又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回去。” 长乐郡主却道:“我不回去了,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苏婳就知道会这样,略显无奈:“说好了的,你来这露个面就得到个安全的地方去,不能随我冒险。” “如果她们有心动手,此刻山下肯定有人在看着咱们,若我离开被人发现,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那条路鲜有人知,不会出错,我叫映月送你,山下会有人接应。”苏婳这次态度格外强硬:“我先前都算计好了,你若非要留下,只会叫我难做。” 长乐郡主还是不大乐意,但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狡黠:“那好!我听话!” 第309章 好女怕郎缠 天空忽然起风,云朵遮住了月色,大地陷入昏暗。 军营快速完成了一次换防,尉迟亓找了半晌才在粮仓附近寻到萧阳,他正带着墨竹盘点粮仓的存粮。 几日下来,墨竹的腿几乎要累断了,看见尉迟亓立刻可怜巴巴的拱了拱手。 “这一天下来你忙的脚不沾地,你身强体壮能能受得,墨竹他这小身板可受不得。” “墨竹,你回去歇息。” “王爷,小的不累。” “回去,我跟你们家王爷有话要说。” 墨竹意思了一下,立马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尉迟亓又叫周围士兵走远些:“萧正卿,你说你堂堂一个王爷,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竟然都干上这种杂活了,说出去你丢不丢人?” 萧阳没搭理他。 “我听人家说,长乐郡主和苏六姑娘去了法华寺,还要住上几日。” 萧阳无动于衷。 “法华寺离这特别近,骑马也就不到两刻钟的脚程。” 萧阳依旧没回应。 “你真放弃了?”尉迟亓是真真佩服萧阳,先前被人家姑娘迷的昏头转向的是他,如今说收心就收心的人还是他。 萧阳凤眸微沉,总算有了回应:“你先前不是劝过我尽早放弃,如今如了愿,怎又唠叨个没完。” “我宁可看着你被女子迷了心智,也不想见你费尽心思一无所获,还因此失魂落魄。” 尉迟亓刚开始见萧阳决定收心,还挺高兴的,但是几日下来她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说好听点,这厮整日忙于政事,说难听点,萧阳整天没事找事,叫自己片刻不得闲,一到夜深人静时,又负手看着京城的方向。 那点心思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偏偏萧阳还装的跟没事人似的,自欺欺人。 萧阳看他:“我说过不会再打扰她。” “这民间有句话,好女怕郎缠……” “时辰不早,回去歇息罢。” 尉迟亓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也不耐烦再劝:“得,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憋屈着!” 萧阳任他离去,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从胸口拿出了一把梳子,仔细摩挲着角落的刻字。 不过几日光景,那“檀”字的边角已经没了锋芒,愈发圆润。 法华寺的后山,长乐郡主前脚刚离开,竹林中便走出了一个与长乐郡主同样身形的女子。 长乐郡主惊讶于苏婳竟然能找到和自己身形那样相似的女子,一路小跑着从小路下了山,又迫不及待的摆手叫映月回去保护苏婳,等人走远了才问苏婳派来安排保护自己的这些人:“你们知不知道靖王殿下的军营驻扎在何处?” 为首之人道:“六姑娘吩咐我等将郡主送回京城。” “回京路途太远,为保万无一失,你们送我去堂兄那里更为保险。”长乐郡主眼珠溜溜的转:“为免苏姐姐担心,你们不许将此事告诉她!只说将我送到了京城就好!” “都记住了没?你们要是敢向苏姐姐透漏半点!本郡主定然饶不了你们!” 第310章 你住我的帐篷 山上,苏婳叫丫鬟换上了长乐郡主的衣裳,又拿出了先前准备好的易容面具仔细给其戴上,映月不大会照顾人,只在旁边打着下手。 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敷上了一层肉色的面具,就变得与长乐郡主足有七成相似!映月忍不住惊叹:“姑娘真厉害,什么都会。” 苏婳有点讶然,唇角微勾:“倒是第一次听你夸人。” 映月微微低头,她习惯了听命令办事,不会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想法与情绪,方才这句话,她是不该说出口的。 “你若没做暗卫,也只是个正值花季的姑娘家,旁人该有的喜怒哀乐,你也该有。” 映月心神微动,但不大善于交谈,不知该如何回苏婳,干脆转了话题:“姑娘既然有这面具,为何还要自己亲自留下?” “这面具制作不易,留给我的时间只够做出这一张来。” 苏婳只说了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与长乐郡主这两个引人上钩的鱼饵,总得留下一个。 苏婵如今已经没了最后的价值,萧四姑娘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帮苏婵办事,这两个人但凡结合,只能是互相利用。 且按照长乐郡主的说法,萧四姑娘一向谨慎,不可能亲自动手,这具体行事的人肯定是苏婵。 苏婵的目标是她,便是发现长乐郡主从此地离开也不打紧,可她不行,她必须得留在此地,才能不叫自己的算计落空。 圆月当空,大帐外一阵窸窣,萧阳耳朵微动,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书卷之上。 墨竹掀了帘子进来:“王爷,尉迟公子又来了。” “说我已经歇下了。” 墨竹看了一眼通亮的油灯,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尉迟亓闯了进来:“有正事!我刚得到消息,苏六姑娘布了一局,把自己当饵,意图在那法华寺中钓鱼!” 萧阳握着书卷的手瞬间收紧。 “不过你放心!人手我会安排好!你到时候只需要站出来摆摆样子,这英雄救美的事就成了!” “无聊。”萧阳声音低沉,握紧的手缓缓放松。 “是么?既然你对人家姑娘死了心,觉得此事无聊,我跟她又没甚情分,也没必要布局救她。” 尉迟亓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眼睛还瞄着萧阳,只是等他完全退到了大帐外,萧阳也没拦他。 长乐郡主见他出来,满眼期待的跑了过去:“怎么样?” 尉迟亓摇摇头:“不怎么样,他是铁了心不想再打扰苏六姑娘,我说什么都没用。依我看,咱们就顺其自然。” “啊?”长乐郡主有点小失望,她觉着自己可真是太不顺了,自己的姻缘没影不说,想撮合别人竟然也这样难。 “郡主先前不是不喜欢王爷打扰苏姑娘?如今怎么竟然主动撮合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今天苏姐姐……懒得跟你说,我想歇息了,你快叫人收拾出个帐篷给我。” “女子不可在军营留宿。” “谁有意见让他亲自来找我,我倒想看看谁敢拦本郡主!” 尉迟嘴角咧开了笑,屁颠屁颠的追上了长乐郡主:“这大半夜的不好收拾,你凑合着住我的帐篷,我跟王爷挤挤。” 第311章 猎人提刀在树后 在法华寺留宿的第一夜,一切平安无事,这在苏婳的预料之内。 她与长乐郡主这次出门没带丫鬟,侍卫也只带了十几个,有心人定会看出来这是一场引君入瓮的局,但是那俩人纵然知道这个是圈套,也不会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的最聪明的,正如她信心笃笃的觉得能钓鱼成功一样,那俩人也会认为自己可以吃掉鱼饵,但结果究竟如何,就要看谁的手段更硬了。 “映月,告诉大家今晚起警惕些,第一夜是我们防备最深的时刻,她们会特意避开,但今后的每一个夜晚,都有可能成为她们动手的时机。” “姑娘当真要自己留下冒险?” “无盐不解淡,这世间的事情向来公平,想要有得,就必然先要舍弃一些什么。” 与此同时,京城之内。 “姑娘,您放心,事情婢子会安排好,肯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 采荷忠心耿耿,把苏婵的话记得分明,她是姑娘身边最后一个从小伺候着的丫鬟了,若能把这事办好,以后定然会被姑娘重用的! “我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苏婵握紧了采荷的手,微微一笑:“去,一路小心,千万要注意安全。” “您放心。” 采荷走后,苏婵看着这间空荡荡的清冷屋子,红唇却勾起了笑意。 采荷双手捧着沉甸甸的荷包,从小门溜出了秦府,一路寻到了苏婵告诉自己的宅院。 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才叩响大门,把手里的玉佩从门缝塞了进去,一个小厮把她带了进去,关严大门。 不多时,采荷从宅院的另一个门走出,她满面喜色,可还没等走出百米,忽然被人用帕子捂了鼻子。 她挣扎了几下,很快陷入了昏迷。 此时已是晌午。 端和王府的下人们来来往往,手上端着各色菜肴。 萧四姑娘屋里,丫鬟满面笑容:“王爷可真疼姑娘,您昨个说想吃西湖醋鱼,王爷今日就叮嘱厨房给您做了,这菊花豆腐也是您喜欢的呢!” 萧四姑娘面露微笑:“在她没出生之前,父王最疼的就是我。”若不是萧心蕊的出生,母妃不会死,这长乐郡主这封号也会是她的,这区区几道菜肴又算得什么? “王爷对郡主好,那是因为她打小身体不好,可姑娘您不同,王爷他是真心疼惜您的。” 萧四姑娘尝了一口醋鱼:“是我喜欢的味道,吩咐下去,赏今日的厨娘。” 又有丫鬟进门,低声禀告了几道。 丫鬟捂住了嘴:“这苏三姑娘还真是狠心,竟然连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都舍得舍弃,姑娘,那法华寺那边……” 萧四姑娘什么都没说,只用筷子将鱼一分两半。 “这醋鱼味道寡淡,如此方能入味。” 京城的某个宅院之内,女子勾起粉唇,落下手中棋子。 “世人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还有猎人提刀在树后,且叫她们忙活着,我倒很是好奇,这几人谁胜谁输。” 第312章 我回来救你 法华寺的第二夜,依旧平安无事。 苏婳特意起了大早,掐了几朵晚菊泡茶。 映月道:“姑娘倒是自在,还有闲心浸泡花茶。” 苏婳轻笑,倒了一杯递给她:“秋季燥热,这花茶很是清热解火,你也来一杯尝尝?” 映月道了声谢,接过花茶:“昨夜寺外有点动静,属下特意查探了一番,大约有十人左右埋伏在那里,寺内也有十余人行迹诡异。” “这寺庙人多,只要动手便不可能善了,所以他们必然会速战速决,未免节外生枝,他们多半会将庙里的武僧先迷晕。” “那属下要不要插手?” 苏婳摇头:“此事本与僧人无关,不必牵扯无辜。” 军营里,长乐郡主百无聊赖,蹲在黄沙地面看着法华寺的方向。 “这都两天了,怎么还没动静?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杀个人还磨磨唧唧的?” 尉迟亓站在一旁,单手负后:“以强攻弱是最保险的,苏六姑娘的人这几日肯定精神紧张,等他们懈怠了,就是对方动手的时机。” “呦,没看出来你还挺聪明的。” “我好歹也是跟着王爷出去打过仗的,这点小事自然懂得。” 长乐郡主忽然笑了:“得了,我听人说了,你第一次上战场吓得腿抽筋,从马上掉了下去,要不是堂兄救了你,你就被马踩死了。” “什么?这都是谁传的瞎话!” “你祖父恨铁不成高,醉酒后老泪纵横,哭着说的。” 尉迟亓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得了,别绞尽脑汁的捉摸怎么解释了,咱们俩一起长大,我又不会笑话你。” 尉迟亓刚想反驳,低头看见小姑娘那灿若阳光的笑容,他忽然也跟着笑了:“好,你不笑话我就成。” 是夜。 苏婳睡得正好,忽然被一阵呛鼻的烟火熏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屋里亮白如昼,仔细看看,竟是火光映亮了房间! 她大惊失色,忙唤:“映月!” 无人回应。 “映月,你还在吗?朱儿?你怎么样?” 苏婳用昨夜剩的凉茶打湿了帕子,捂住口鼻跑进了隔间,见映月和假扮长乐郡主的丫鬟七窍流血,死状赫人!她吓得后退一步,跌跌撞撞推开了房门。 整个寺庙都被大火覆盖,浓烟滚滚,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苏婳面色惨白,唤了几声也不见人来,她知道如今自己就算插上翅膀,也多半是出不去了!但她不甘啊!她重活一世,尚未替父母陈情!不!她还不能死! 苏婳抬头仰望着天空,努力的寻找逃生的可能,但事实让她逐渐绝望!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呼唤:“苏姐姐!” 看见长乐郡主从火中跑了进来,苏婳脑袋里瞬间嗡了一声:“郡主?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离开吗?” “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回来救你!” 长乐郡主拉住了她的手,刚一转身,忽然被烧倒的木头砸重了背脊,一下子就没了声息。 第313章 木箭 “郡主!” 苏婳从梦中惊醒,冷汗打湿了里衣,才发现一切是梦。 她擦了把汗,刚缓下心神就见映月进门:“姑娘,外面有人在撒煤油,看起来是想放火。” “任他们放。”苏婳再次打起精神,冷静的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颗药丸给她:“含着。” “如姑娘所料,他们自从进寺就没惊动任何人,看起来应该是在晚上的斋饭里下了蒙汗药,好在姑娘提前准备了干粮,咱们才不至于陷入昏迷,任人宰割。外面的侍卫都已经布置好了,能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姑娘放心。” 为保万无一失,苏婳一直是和衣睡觉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院墙外的火势一点一点变大,目光冰冷,无动于衷。 对方狡猾,定然不能轻易认下此事,她想要抓住对方的痛脚,就必须得有足够的证据,所以,她必须让这场火烧起来,把事情闹的足够大。 火势渐起,飘出来的烟雾让人闻了很是头晕,其中应是添了料的,好在苏婳做好了一切准备,提前准备了醒脑的药。 侍卫们试探着出去,立刻有十数支箭射了进来。 映月捡了一支回来给苏婳看:“是完全用木头制成的箭,杀伤力不如金属,但足以限制咱们的动作,这箭被大火炙烤,化为灰炭,等火灭了,留不下一点存在的迹象,而且火势一大,浓烟一起,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局势对咱们会更加不利。” “看来对方也算计到了咱们的反应,她们是想把咱们困死在这里,制造出房间走水的假象。”苏婳问映月:“能应付吗?” “可以。” “那就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尽量留下活口。” “是。” 王府的侍卫训练有素,十人突围吸引火力,映月和另外的侍卫护着苏婳和丫鬟试图从火势最薄弱的地方冲出去!但是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这里的攻势也丝毫不弱! 映月和侍卫接力试探,对方的弓箭簌簌落下。 “上山的路共有九十九级阶梯,对方想要隐匿踪迹,带来的箭定然不会准备太多,只要能在火势彻底烧起来之前消耗掉,他们的优势就彻底没了。” 苏婳用帕子紧紧捂着口鼻,借着火光看黑烟飘散的方向:“今夜刮的是西南风,映月,想办法把这软筋散撒出去。” 映月点头,接过瓷瓶往天上一抛,长剑挥舞而出,药瓶顿时碎裂,其中的药粉有一半随风飘向院外。 不知是软筋散起了作用,还是对方的箭储备不足,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射进来的箭愈发少了。 映月看准时机拉住了苏婳的手,对侍卫道:“我带姑娘从南边离开,你们把人往西边引。” “好!” 几人配合之下,苏婳和假扮长乐郡主的丫鬟跃过了墙头,但是眼前的状况与苏婳的计划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 在此处守着的并非只有苏婳算计中的几人,而是足足二十余人。 映月握紧了手中的剑,皱眉道:“大部分人手明明都在对面,这些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侍卫道:“看起来跟对面的不像是一伙人。” 苏婳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杀手,握紧了丫鬟的手:“多说无益,咱们先寻生路。” 第314章 两条路 “长乐郡主在这里!” 对方的一声呼喊,让苏婳确定了眼前的这群人的身份,他们是那萧四姑娘怕苏婵办事不利留下的后手。 丫鬟吓得浑身筛糠,苏婳握紧了她的手:“你别怕。” 映月面色不佳,以少胜多本就艰难,更别提她们还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苏婳和丫鬟!胜算更少! 她看向丫鬟的目光冰冷。 苏婳注意到了:“映月,不到必要之时,莫要舍弃任何一人。” “好。”映月握紧长剑,左手从胸口掏出一物,向天空抛出了一枚信号。 这是她们先前为了以防万一安排在寺外接应的人手! 苏婳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影,抽出匕首反握在手里,做好了与对方拼命一博的准备! 两世加在一起,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生死攸关,但此刻她的心中完全不后悔自己设下了这个局,她坚信梦里的一切不会成真,她绝对不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动手!不能留一个活口!” 对方忽然冲了过来,苏婳的手心汗液粘腻,就在这时,忽有两人从天而降!持剑挡在她们身前! 苏婳诧异不已!这二人的衣着打扮竟然与映月先前几乎一样! 他们是萧阳的人? 念头刚起,他们的话就印证了苏婳的推断:“映月!你带着苏姑娘离开!此处交给我们!” 映月面露喜色:“姑娘!咱们走!” 王爷身边的暗卫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有他们在这拦着,她们可以全身而退! 苏婳看着那俩人,轻咬下唇,随即果断转身,拉着丫鬟和映月往外跑! 那边厮杀声噪杂,路上却一片寂静,不仅没惊动寺里的人,寺外的人手也没来支援,这明显不合乎常理。 苏婳在大殿旁停下脚步,看向映月。 映月脸色不佳:“姑娘,怕是寺外也出事了。” 苏婳目光闪烁:“我与长乐郡主,谁值得对方如此防备,大动干戈。” “的确不合常理,而且她们声势之大,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在此设下埋伏一般。” 苏婳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突然对丫鬟道:“你藏进大殿。” 丫鬟害怕了,紧紧抓住了苏婳的衣袖:“姑娘……” 苏婳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想活命的话就进去藏好,你跟着我只会比在这里更危险。映月,你……” 没等说完,映月道:“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姑娘!”她目光坚定,始终警惕的持剑挡在苏婳身前。 丫鬟颤颤巍巍的跑进了大殿,苏婳转身对映月道:“你我眼下一共有两条路。” “第一,藏身于寺中,赌对方人手不够,不能在天亮之前搜到我们,但是这样一来也会给他们毁去一切踪迹的时间,我这几日的算计将会完全落空。” “第三,铤而走险从正门冲出去,咱们先前把支援的人手安排在了后山,没人来说明那里已经被发现了,我记得朝廷有军营驻扎在不远处,只要能坚持突围到那里,我们就能活着。” “属下相信姑娘的判断。” 说实在的,苏婳都信不着自己,但是眼下她肯定要选择一条路。 她宁愿冒险一搏,也不愿意功亏一篑! 苏婳和映月去马厩挑了两匹好马,牵马出了寺门的一刹那,她脸色一片苍白。 看来,她选错了。 第315章 玄色袖角 竟然还有二十余个身穿黑衣的人手持火把堵在这里! 苏婳的眼睛被火光晃的生疼,这里有人,后山定然也有部署,直至此刻,她依旧不敢相信苏婵竟然敢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计划会出现这样大的疏漏! 一定是出现了她先前没有料想到的问题!但是她此刻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 映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姑娘,看来今夜轻易不能善了。” 苏婳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山下的道路:“分头跑,你我还能寻到一线生机。” “没用的。”映月道:“他们的眼神都盯着姑娘,目的很明确,不会被我引开。” 在这方面苏婳还是更相信映月的判断,她从荷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件保命的东西交给了映月:“今夜你我能否活命,全看造化。” 映月没有回答,转头和苏婳交换了一个眼神,打马上前,问台阶下的黑衣人:“你们是谁派来的?” 没有人回答。 映月又上前了几步:“无论你们背后的人使了多少钱,我家姑娘都可以十倍奉上!只望诸位放我家姑娘一条生路!” “各为其主!姑娘见谅!” 为首之人话说的客气,却是杀气腾腾,手持单刀冲上台阶!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动了,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映月始终冷静以对,直到他们距离自己还有十步之遥时,她忽然扔出了一颗铁球。 黑衣人纷纷躲闪,映月看准时机又扔出了第二个更大一些的铁球! 大铁球追上了小铁球,随着撞击之声,浓烈的烟雾散开,与此同时,烟雾中弥漫着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好!这烟雾有毒!屏息!” “原地别动!不要慌乱!” 黑衣人乱作一团,映月和苏婳看准时机从侧边冲了下去,映月顺便宰了两个因为太过慌乱而落单的杀手! 烟雾很快散开,黑衣人反应了过来!这时苏婳和映月已经冲下了台阶!为自己争取到了几息时间! “该死!追!” 黑衣人紧追不舍!苏婳和映月拼命打马!她们只要冲上官道,就有机会逃过这一劫! 苏婳和映月马术都不俗,很快就甩开了大半黑衣人!就在苏婳已经能看见官道的时候,一支箭忽然射在了马尾侧方! 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高抬前腿把苏婳从马背上甩下! 她的背正好硌在石头上!疼的一阵眩晕! “姑娘!”映月听见动静勒马停下,转头就见那为首之人手持长刀,阔步走向苏婳! “住手!”她单薄的声音没能阻止住那人的动作:“你逃不掉了!受死!” 苏婳眼睁睁看着一柄长刀落下,眼底满是不甘! 重活一世,她竟还是如此没用!还没能为双亲雪恨便再一次死在寺庙左右!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背后的疼痛愈发激烈,在苏婳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似乎看见了一袭玄色袖角。 以及,一张写满了焦急的清隽面容。 第316章 多出来的二十个人 苏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胸口被长刀贯穿,再一睁眼,她竟然回到了沈檀儿的身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被困在了一条长长的宫巷中,周遭寂静无人。 她跑啊跑啊,跑了许久,宫巷中暗无天日,她似乎怎么都跑不到尽头,脱力跪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巷头缓缓走出了一个人,那人蟒袍玉带,面容清冷,却不知为何失了一只胳膊,她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想问他为何丢了一条胳膊,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萧阳驻足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拉起了她:“随我来。” 她依旧无法说话,任他拉起自己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她似乎看见了光亮,可就在此时,忽然从天而降一柄长刀,砍去了萧阳另外那一边臂膀! 鲜血染红了苏婳的眼睛!她目眦欲裂,几乎崩溃! “不!不要!” 她猛然坐起,后背撕裂般疼痛。 木香紧忙扶住了她,满眼信息:“姑娘,您醒了?郡主!姑娘她醒了!” 苏婳茫然的看着眼前之人,无意识的问了句:“萧阳呢?” “谁?”木香没太听清。 长乐郡主红着眼睛:“苏姐姐,你终于醒了!差点吓死我!” “姑娘,您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周嬷嬷也进了里屋。 苏婳看着眼前的人们,愣了半晌才缓过来神,意识到了方才的一切是梦,也意识到自己在法华寺外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哑着嗓子问:“映月怎么样?” “她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那个假装我的丫鬟也好好的,就是被吓着了。” “昨夜是你救的我?” 长乐郡主目光躲闪:“我怕你出事,提前去找了尉迟亓帮忙,还好来得及。” 苏婳后背疼,一直微垂着头,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如此说来,我得去谢谢尉迟公子才行。” “我帮你谢过了,你不用管他了,好好修养身体就行。”长乐郡主握住了苏婳的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让我能安生,你根本不用冒这些大的风险。” 苏婳忍痛给她擦掉了眼泪:“我好好的呢,你哭什么。” 周嬷嬷把长乐郡主劝到了一边,扶着苏婳躺下:“姑娘后背被石子割伤了,映月帮你包扎过了,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是了。” 长乐郡主还在哭诉:“苏姐姐,她们下手可太黑了!你知道吗?昨日去杀你的竟然足足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这不是苏婵的手笔,一定是我算漏了什么。” “没错!除了苏婵和萧瑾萱安排的人手,还有另外二十余个杀手没人认领,我堂…堂一个郡主都没查出来他们是谁的人!还有,尉迟亓告诉我,如果没有后来冒出来的那二十余人,你根本不可能陷入危机。” “那二十余人身上没有一点线索?” “只能确定他们不是别人收买的杀手,而是被豢养的杀手。” 豢养的杀手吗?苏婳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得罪了谁,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 “如此说来,苏婵和萧四姑娘也被人利用了。” 苏婳说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袭玄色衣角。 她微怔,但想到长乐郡主方才的话,觉得许是自己那时太过紧张,看错了。 第317章 自己感动自己 苏婳回神:“我昏迷了多久?” “一夜时间,现在还不到午时。” “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夜尉迟亓救下你之后,就带人杀了回去,那二十余人见势头不好,一齐服了毒药自杀,寺里的那些杀手也死了大半,留下的活口是少数,他们受不住拷打,认了自己是受人指使。” “对了!幸亏苏姐姐你提前找了秦二姑娘,把苏婵给扣下了!不然苏婵就要被萧瑾萱给宰了!这事儿就死无对证了!还有,苏婵派人杀了那个联系杀手的丫鬟,但是萧瑾萱为了把脏水全都扣在苏婵头上,特意往丫鬟身上塞了一张写着苏婵罪行‘遗书’。” “还有那六十多个人,其中二十多人是苏婵买的杀手,还有十余人是萧瑾萱怕我不死,派来补刀的,这两伙人特别有意思,不仅不为对方掩护,反而都想拿对方当垫背的,最后这两伙人杀红了眼,干脆不分敌我,混战一处——若不是这样,恐怕咱们的人也要死伤大半。” “现在一想,这些人的心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竟然一个比一个黑。” 苏婳听了长乐郡主的话,一阵后怕:“后宅争斗从来都不比朝堂之争简单,这次是我失策,日后我定然会小时行事,再不重蹈此番覆辙。” “苏姐姐你已经很厉害了!只是不知道从哪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然这件事情完全没有那么复杂!对了,我母妃把证据送到了我父王那里,还不知父王会如何反应。他一向喜欢萧瑾萱,怕是不会轻易相信,肯定要仔细查过的。” 苏婳对这点倒是不担心。 也正因她知道端和王爷喜欢萧四姑娘,出事后会仔细查探,才没敢把后手安排的太明显,不然怕是会起反作用。 “有王妃娘娘在,一切不会出差错的。” “我倒是不担心家里的事情,就是担心你。”长乐郡主心疼的看着苏婳:“早知道这件事情这样危险,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帮我的。” “我也是在帮自己。”苏婳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你现在立刻帮我去做一件事情!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 靖王府中,尉迟亓被萧阳气的差点吐血。 “墨竹,你家王爷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他昨晚生生替那苏六姑娘受了一刀,要不是运气好这条胳膊就没了!可是他呢?竟然还不让人说!他在这干什么呢?自己感动自己?” 萧阳嫌他聒噪:“你安静些,一切是我自愿而为,何必叫她知晓。” “墨竹,你说说,这多好的机会……我跟你说,你家王爷将来要是娶不上媳妇,那纯粹是自己作的!” 墨竹不敢吱声,默默瞄了一眼王爷被吊起来的胳膊。 萧阳忽然道:“你不许自作主张告知她此事。” “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尉迟亓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墨竹关了门,小声道:“其实尉迟公子也是为了王爷好。” 萧阳没反应。 他心里何尝不知尉迟亓是为自己着想,但他既然先前已经允诺不再打扰她,自然不可食言,更别提他若此刻告知她实情,岂不是有趁人之危之嫌,原非君子所为。 倒是那个姑娘,年纪轻轻,偏偏胆大的厉害,什么局都敢布,什么险都敢冒。 若非长乐郡主怀着其他心思,来了军营求助,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昨夜苏婳从马上摔落的那个瞬间,他左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第318章 给本郡主滚出来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长乐郡主险些遇害的消息闹的满城风雨。 秦二姑娘格外庆幸自己是个听劝的,提裙来梁氏面前邀功:“母亲!您看见了!那苏婵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女儿警醒!咱们家就遭殃了!” 那日苏婳派丫鬟来说,当初是苏婵害怕自己与兄长的私情被抖落出来,才设计了那一切,意外害得她失了贞洁!她恨得牙痒!反正她这辈子已经毁了!绝对不可能看着苏婵好过! “是啊,要不是你,咱们家这次就要有大麻烦了!” 梁氏的话更让秦二姑娘得意:“端和王府先前来人说过后官府会来提审她,女儿想着她心思歪邪,被逼急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攀咬!到时候拉上我们垫背也是有可能的,要不然……” 屋里,苏婵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堵着一团又酸又臭的布,她怒视着秦二姑娘和梁氏,不断挣扎,祈祷表哥能快些回来救她! 许是老天开眼,就在梁氏和秦二姑娘打算先行让她“畏罪自杀”时,得了消息匆匆从城外赶回来的秦尚元破门而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婵儿,你怎么样?” 梁氏瞪了眼守门的小厮,秦二姑娘觉得秦尚元真真是被苏婵蒙蔽了双眼!冲了过去! “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伙同端和王府的四姑娘雇凶杀害长乐郡主!你现在主动把她交出去!这事还能跟咱们家脱了干系!否则你的前途就全都被她给毁了!” “你躲开!我不信!”秦尚元解开了苏婵身上的绳子,一把拽下了堵嘴的破布:“婵儿,你告诉她们,此事与你没关系。” 苏婵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双手紧紧拉着秦尚元的胳膊,泪眼婆娑:“表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你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千万不能把我交出去,否则我这辈子就毁了!” 在秦尚元的心里,苏婵单纯脆弱,见她落泪很是心疼:“好,你别哭,我现在就去求六皇子殿下,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你放心!” 苏婵突然给梁氏跪下:“舅母,从前都是我不好,我给您磕头赔罪,可是这次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请您行行好,放过我。” 梁氏被这巧言令色的小贱人气的脸色涨红,叫秦二姑娘拦着秦尚元:“不许让你哥哥出了这个门!” “母亲这是何意?哪怕表妹不是姑母亲生的女儿,与您也是有着过往情分在的!您怎能如此狠心?” “我看是你被这狐狸精迷了眼睛才对!七尺男儿竟然是非不分!” “兄长你不能去!方才端和王府的人都来过了!你是要为了苏婵和端和王府作对吗?” 几人来回拉扯,苏婵默默躲到了后面,门外忽然有一道娇纵的呵斥响起:“苏婵呢?让她给本郡主滚出来!” 苏婵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梁氏瞪了秦尚元一眼,满脸堆笑:“郡主大驾,有失远迎。” 秦尚元把苏婵牢牢的挡在身后:“敢问郡主此行可有要事?” 第319章 背罪名的工具 长乐郡主上下打量了秦尚元一遍,又看着他身后露出了那几片衣角:“别跟本郡主玩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套,老老实实的把人交出来,本郡主念在秦二姑娘有功的份上,可以不追究秦家的过错。” “多谢郡主宽宏大量。”梁氏忙给秦尚元使着眼神,秦二姑娘也道:“我们正打算把苏婵给您亲自送去呢,你说是,兄长?” 苏婵紧紧拉住了秦尚元的衣袖,满目惶恐:“表哥……” 她是真的害怕了! 从昨晚萧四姑娘派人来杀她,到自己被秦二姑娘被人救下,再到今早端和王府来人审问, 每时每刻她都活在恐惧之中!她想不通!明明自己计算的很是缜密!为什么事情还会败露! 秦尚元握住了苏婵的手安慰,又不卑不亢的对长乐郡主道:“按照朝廷律法,郡主需先告官,才可由官府提审嫌疑之人。” 长乐郡主饶有兴趣的看着秦尚元,这人啊,敢于抗拒强权是件值得敬佩的事情,可要是看不清局势,那就是傻透腔了。 “如果我不呢?” “郡主虽身份尊贵,但也不能无视律法。” “听明白了,你这是跟本郡主要公道呢?巧了,本郡主活了十几年,还真就不知道公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本郡主不留情面,来人!将秦尚元给本郡主捆了!” 立刻有几名侍卫上前强行把秦尚元和苏婵分开,秦尚元意图反抗,但结果无效。 梁氏吓得不轻:“郡主,使不得啊!” “还有苏婵,把她一齐给本郡主捆了!”长乐郡主双手叉腰,完全无视了其他人。 想着苏姐姐受伤全是因为苏婵!长乐郡主怒从心起,扬起巴掌,几下就把苏婵白嫩的脸蛋打的又红又肿! 苏婵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害怕到浑身发软,眼泪噼啪的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秦尚元一直在说情:“郡主!您何必为难她一个女儿家!” “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痴情的。只是,你算什么东西?” “还望郡主看在六皇子殿下的份上!给属下几分薄面!” 长乐郡主对他一笑,反手甩了苏婵一个大巴掌! 秦尚元心疼坏了:“郡主,您有事尽管冲着我来!” 长乐郡主嫌他聒噪:“如你的愿,来人,赏他二十个板子。” 梁氏想要说情,被侍卫赶了出去,她站在门外听着棍棒落下的声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秦二姑娘火上浇油:“您看!兄长他这回被苏婵给坑苦了!” 屋里,长乐郡主看向苏婵,苏婵吓得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害怕?”她俯下身子抬起了苏婵的下巴:“你当初伙同萧瑾萱加害于我,还想陷害苏姐姐的时候,可害怕?” 苏婵抖若筛糠:“那些都是萧四姑娘的主意,我是被她逼迫的,求郡主饶命!” “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你脸上楚楚可怜,但心里是不是特别不甘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算计落空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萧瑾萱为了让你的人失败,使了银钱半路抽走了一半的杀手,且那些留下的人都是鱼目混珠之辈,不堪大用。” “我知道你想问萧瑾萱为什么要这样做,很简单,她想杀的人只有我,至于你,只是个背下罪名的工具罢了,偏你还信得过她,真是愚蠢之至。” 苏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布置竟然是被萧四姑娘毁掉的! 长乐郡主装模作样的背过身去,确定自己把苏姐姐教的话都说了,才开始办正事。 第320章 嫁祸 二十打板打完,秦尚元疼的满头冷汗,但是当着苏婵的面,他硬是一声没吭。 苏婵泪眼朦胧,几乎是爬到了秦尚元身侧:“表哥,你怎么样?你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她觉着自己这一辈子活的实在失败!唯一值得感念的就是表哥是真心待她!能得这一颗真心,她便是死也无憾了! 秦尚元握住了苏婵的手:“求郡主……” 话没说完,长乐郡主打断了他:“证据确凿之下,秦尚元竟然还百般护着苏婵!这让本郡主现在很是怀疑你和苏婵狼狈为奸!来人!彻查秦府!看看能否能找到什么证据!” 秦尚元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郡主不可!” “有何不可?”长乐郡主摆手叫人,顺便把秦尚元堵了嘴,按在地上搜身一番。 苏姐姐说,秦尚元这几日被派去京外执行秘密任务,身上很有可能带着有关此次任务的线索。 果然,没等侍卫去搜秦尚元的房间,就从他身上找到了两封书信。 秦尚元急了,呜呜个不停,侍卫扯下了嘟嘴的布,他大喊:“郡主不可看!那是六皇子殿下的东西!” “你说是就是?”长乐郡主斜了他一眼:“本来我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可是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看看。” 她在秦尚元阻止的声音中打开了信封,诧异的挑眉:“呦呵,我这六侄儿的胆子真是愈发大了,什么事情都敢做。” 秦尚元暗道坏了:“看在六皇子的份上,还往郡主当做没看见过此物。” “他萧允言在我这可没什么面子。”长乐郡主轻蔑的看了秦尚元一眼:“这东西我带走了,萧允言要是想拿回去,让他自己来寻我。来人,把苏婵带走,至于秦家公子,暂等发落。” 侍卫们毫不客气的把苏婵拿了,她回首看着秦尚元,泪流满面:“我没了活路,你别再管我了。” “婵儿!郡主!”秦尚元咬牙,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却被梁氏叫人拦住了。 长乐郡主在秦尚元身上搜到东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允言耳中。 “什么?!” 萧允言脸色顿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派了在家休养的秦尚元去做此事!谁知那秦尚元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长乐郡主!还将此事牵扯了出来! 杨青幸灾乐祸,嘴上道:“请殿下息怒!想来秦统领他也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他好端端的去招惹长乐郡主做什么?” “这好像有关秦统领的家事,属下不便多说。” “你现在就去请长乐郡主,不,本殿下亲自去,杨青,你立刻带人去把城外的布置毁掉!越快越好!” “是!” 萧允言匆匆出门,杨青叫下属点好人手,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杨统领很是开心?” 沈柔儿不知何事出现,杨青立刻敛了笑意:“沈姑娘。” “我见殿下匆急出府,所为何事?” “这……” “杨统领莫不是忘了当初的许诺。” 沈柔儿依旧微笑着,却让杨青脊背一凉:“属下多亏沈姑娘提携才能有今日,自然不敢忘!是这样的,殿下意图埋伏西域使臣,还想将此事嫁祸给太子殿下,谁知此事阴差阳错的被长乐郡主知道了。” 第321章 萧阳的人 沈柔儿听的直皱眉头:“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沈姑娘还有吩咐?” “你去忙,我在这里等着殿下。”沈柔儿走进内殿,把自己带来的熏香放进萧允言的柜子,又亲自为他收拾了略显杂乱的书桌。 素儿笑道:“姑娘如此体贴,难怪殿下离不开您呢。” 沈柔儿笑笑,目光看着香炉里燃尽的香灰。 她没想到那苏六姑娘命硬的厉害,更没想到萧瑾萱的心思竟然那般深。 想着萧瑾萱那名动京城的美貌,她勾起唇角。 且说萧允言急匆匆的到端和王府寻了长乐郡主,没等开口说明来意就见长乐郡主递过来了两封信:“你来寻我呀?呐,东西还你。我可不是故意的要知道这事的,要不是你那侍卫非得护着害我的人,我怀疑他跟那人沆瀣一气,怎么也查不到这来。” 萧允言被弄的措手不及,探究的看着长乐郡主:“关于此事,郡主怎么看?” “你就当我没看见,哎呀,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要是想告诉太子殿下,这东西我就直接送去他那讨人情了,哪还会等着你来取。”长乐郡主说完又嘟囔了一句:“我还想活命呢,可不想掺和你们那些破事。” 萧允言打开信件,确定无误。 既然证据已经拿回,待杨青带人收了布置,此事便无人知晓,哪怕长乐郡主事后告密也不会露馅,更何况长乐郡主向来疯癫,连太子殿下都敢当众顶撞,不会背后阴人,她的话应是可信。 他在心中快速思虑,方拱手道:“如此,多谢郡主。” 长乐郡主瞧着他,忽然笑眯眯的道:“放心,小姑姑不欺负你。” 萧允言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大好看:“改日我会亲自送上厚礼。” “别,不用,我可不要什么厚礼,对了,你一会自己寻个借口,不然父王问起你来寻我做什么,我没法交代。” 目送萧允言离开,长乐郡主松了口气。 绿绮纳闷:“姑娘拿了六殿下的把柄,怎么不给王爷?” “苏姐姐说了,皇子争储,无论端和王府心向着谁,至少明面上不能掺和其中,我今日若将此事捅出去,六皇子肯定会心怀记恨,将来伺机报复。” “反而,我若把此事瞒下不报,也算给了他一个人情,而且此事已经被发现,他肯定不会继续再做,反正我向来胡闹惯了,六皇子不会怀疑我别有用心……唉,这做个大人算计来算计去,可真是够累的。” 不过还有件事情她很纳闷,苏姐姐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苏府之中,苏婳突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扯动了后背,疼的她满额细汗。 “木香,你快看看是不是窗户没关严进了风?”知夏说着为苏婳擦了汗,满眼心疼:“您今年不顺,婢子和木香商量好了,明个起就换着为您抄经祈福。” 周嬷嬷道:“你们还是歇着,与其祈求菩萨保佑,不如盼着姑娘少折腾。” 苏婳笑笑,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她们被第二波人拦住之后,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两个暗卫。 不是莫名其妙,既然他们能在那样关键的时刻出现,就说明他们是一直跟着她的。 可他们是萧阳的人。 这是不是说明…… 第322章 菜里有毒 没等苏婳定个结论,思绪忽然被敲门声打乱。 是长乐郡主派来的人。 周嬷嬷送走了传信的人,回身为苏婳掖了被角,轻声道:“事情不出姑娘所料,只是没想到那秦家公子倒是痴情。” 若非她占了这身子,想必苏婵的日子定然会很是好过。 “出了这茬事,萧允言日后肯定不会再用秦尚元。” “姑娘聪明,竟然猜出了这个。” “不算多复杂的事情,那日我听杨青说起秦尚元被萧允言派出城外做事,就想到了这点。” “萧允言手下不缺人,他却把差事给了一个身上还带着伤的人,这说明他想掩人耳目,此事又非亲信不可办,而且近来西域使臣即将进京,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他要在西域使臣身上动手脚,只是他一来便想将此事嫁祸给太子殿下,着实太过急躁。” 周嬷嬷道:“从前六皇子殿下行事就有些莽撞,将军也是说过几次的。” 提起父亲,苏婳没再说话。 从前父亲的确总是寻着机会便敲打萧允言,期望他有能力担起自己想要的一切,她一心为他,也会在侧劝说,那时他是听得进的,父亲也夸过他进步显着。 如今没了她与父亲鞭策,萧允言做出这事来也不奇怪。 “老奴唯独没太看懂,姑娘既然知道六殿下要行此事,为何不另想个办法将此事揭露出来?而是只用此事算计了秦尚元一人。” “其一,以我目前的能力暂时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揭露此事,其二,与秦尚元想比,他更适合被杨青那样的小人辅佐。” 周嬷嬷明白了。 秦尚元有些才能,留在六皇子殿下身边是个助力,姑娘如今将这助力去了,免得养虎为患,将来费力。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近来:“大夫人派人给姑娘送了些补品。” 周嬷嬷摆手叫丫鬟下去,苏婳没回应,继续又道:“我想了一整日,也没想通那二十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 苏婵已经饿了一天一夜,此刻她面前摆着四道精致的小菜,但是她根本不敢吃。 她怕这菜里有毒,宁愿饿的浑身发软,也不敢冒着个险! 自从她被长乐郡主带到端和王府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遭遇严刑拷打,以为自己今日就会没了性命,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她不曾心存侥幸,她知道一切迟早会来! 这整整一天,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表哥,想着表哥百般护着自己,想着表哥为了自己顶撞了长乐郡主,甚至因此被打了板子,坏了六皇子殿下的事情。 想来此刻表哥的遭遇不会比她好过。 她忽然特别后悔,后悔自己为何执念于报仇!不仅陷自己于绝境!还害了表哥! 她这一生做了许多事情,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表哥!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想报复任何人,只想珍惜眼前人,和表哥好好过日子! 只是……她怕只是痴心妄想,苏婳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洞晓了自己的命运,苏婵而眼泪从脸庞划落,靠在墙边捂着脸哭。 门忽然响了:“郡主请,孙姑娘请。” 第323章 血淋淋的事实 苏婵警惕的看着门口,很快就又放松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次彻底没了活路,就算她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有人救她了。 长乐郡主冷着脸,装模作样的进了屋。 她不太会套话,怕自己把苏婳的事情办砸了,特意请了孙芊蔚帮忙。 孙芊蔚进屋后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心里便明白了苏婵不想死。 苏婵已经饿的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们:“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想用我知道的一切换一条活路。” 孙芊蔚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清局势,你能否活命我们说了不算。” “苏婳…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能否活着走出这道门,取决于接下来你的回答是否有诚意。” 苏婵听了孙芊蔚的话,脸色苍白,她自知活路渺茫,也不想让萧瑾萱好过!一股脑的把这次的事情说了,连带着先前那些事也都供了出来。 “从一开始我就无心加害郡主,只是为了讨好她才做下了这一切,我深感罪孽深重,愿意为郡主作为人证指认她的一切罪行!” 长乐郡主把记好的口供递给了她:“你仔细瞧瞧,本郡主没冤枉?” “没…没有。”苏婵颤抖着手在口供上签了字,卑微的问:“敢问郡主,苏婳她可是想杀了我?” 长乐郡主没有回答,孙芊蔚问:“当初你狠心设计苏六姑娘,想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可想过今日?” “我知错,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可否帮我转告苏婳,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下辈子的事情谁知道呢?若不是苏六姑娘机警,怕是已经在你手下死了不知多少次。” “从前是我想不开!心生嫉妒才对她做了那些事情!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跟她争了!也再不敢害她了!” 隔壁的房间内,秦尚元能透过眼前的屏风能清晰的看见这一幕。 看着苏婵痛哭流涕的跪在那里悔过,诉说着自己犯下的罪孽,他完全愣住了。 在他的心里,他的表妹性情温柔,善良的便是连一只虫子都不忍心伤害,又怎么可以主动害人? 可是他亲眼看见,也亲耳听见她承认了。 难道从前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吗?难道她真的如母亲和妹妹说的那般,心如蛇蝎? 他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 “秦公子,请回。” 秦尚元双目无神,一瘸一拐的被小厮搀扶回了秦府。 梁氏听见消息紧忙迎了出来:“怎么样?长乐郡主没把你怎么样?” 傍晚时分,长乐郡主忽然派人把她儿子带走,吓得她四处求人!还好,老天保佑,他平安回来了! 秦尚元一言不发,眼神发愣,像是中了邪一般。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秦尚元依旧没有反应,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腿往屋里挪动。 梁氏吓坏了,想了想道:“派人备车,我要见苏婳!” 第324章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可怜 梁氏到苏府的时候,苏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她满眼急切,也不说自己的目的,只一个劲儿的说自己要见苏婳。 “秦夫人若是来给那人求情的,就趁早回了,我家六姑娘昨夜遭了横祸,此刻老夫人正心烦着。” 周嬷嬷想把梁氏劝走,梁氏恼怒不已:“我瞎了心才会给她求情!” 就在这时,木香敲门进来:“老夫人,六姑娘请秦夫人过去。” 苏老夫人忙道:“婳丫头的身子不好,你们伺候的仔细着些。” “老夫人放心就是。” 屋里,知夏怕苏婳坐不住,把自己当成靠背扶着她。 木香领了秦夫人进来,周嬷嬷面容严肃:“秦夫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求求你!”梁氏救子心切,一进屋就给苏婳跪下了:“我求求你跟长乐郡主说说情,让她放过我儿子!他只是一时被苏婵那狐狸精迷了眼,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苏婳问:“你儿子买通了京兆尹,想要陷害我,这也算是没做什么坏事?” “他是被人蒙蔽才做下那件事的!我替他给你道歉!只求你放过我儿!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不能就这么毁了他的一辈子啊!” 苏婳看着梁氏在那哭诉,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是了,在一个母亲眼里,无论她的孩子做过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只可惜,秦尚元只有一个母亲,就算梁氏哭瞎了眼,旁人也没法共情。 她冷淡的看着,等梁氏哭够了才道:“我是秦氏所生,在血脉上与你们是亲戚,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 梁氏眼里蒙上希冀:“对!你得唤我一声舅母,尚元他可是你的表哥啊!” “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他办砸了六皇子吩咐的差事,六皇子日后怕是不会再重用他,这样,我给你指条明路。” “你说。” “我记得你娘家在两广一带颇有势力,在地方为他谋个官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 “他已经被六皇子抛弃,从此是留在京城泯然众人矣,还是去地方拼搏一番,全看你的选择。” 梁氏不甘心:“尚元他不能再留在京中为官吗?” “苏婵暗害长乐郡主,你们一家不受连累已是万幸,还想继续留在京城为官?他从前是六皇子的人,今后谁会放心用他?” 梁氏明白苏婳说的都是实情,一时间对苏婵那个害人精更是恨得牙痒! “长乐郡主那里……” “看在血脉相融的份上,我可以帮他说情,你且回去等消息。” 其实苏婳本来就没想对秦尚元怎么样。 秦尚元被苏婵蒙骗,不算无辜,也不算罪大恶极,让他失去六皇子的信任已是惩罚。 她虽然不是良善之辈,却也不想行滥杀无辜之事。 梁氏得了苏婳的保证,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苏府。 周嬷嬷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可怜。” 苏婳淡淡说了一句,叫知夏熄了火烛。 第325章 怎么是你 端和王府这一夜过的很不平静。 有着苏婵指证,再加上端和王妃搜集到的所有证据,暗害长乐郡主的罪名已经烙在了萧瑾萱身上。 端和王爷对此十分失望,将萧瑾萱交给了端和王妃处置。 端和王妃心善,只罚萧四姑娘在家庙痛思悔过。 看着萧瑾萱被婆子关在屋里,长乐郡主忽然觉着这秋日更凉了几分,她抱住了端和王妃的胳膊:“母妃,你说人心怎么这样可怕?” “凡有利益处,必起争端,你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后宅中的女子心。” “苏姐姐家里也是这样,姐妹相残,可是她没有娘亲护着,只能自己扛起这一切,其实与她相比,我已经幸福许多,方才那问题怕是有些太过矫情了。” “好在她是个聪明的。” 长乐郡主却摇了摇头:“苏姐姐若有选择,怕是宁愿没有这份聪明。” 端和王妃意外于长乐郡主的回答,欣慰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我的长乐终于长大了。” 长乐郡主看着天上雾蒙蒙的月亮,虽然就此除了这心腹之患,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喜欢苏姐姐,盼着苏姐姐好,再也不想叫苏姐姐冒险算计,可左思右想,她发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夜无话,转眼又是一日匆匆逝去。 萧瑾萱被端和王妃的人送到了家庙。 进了眼前这间简陋到床榻空无一物的禅房,萧瑾萱转头看向送自己来的婆子,目光冰冷。 “她就这般等不及,想在这里结果了我?” “四姑娘果然聪慧,您几次三番对郡主动手,王妃娘娘自然不敢留您性命。”婆子面上微笑:“不过您放心,王妃娘娘说了,您是金枝玉叶,千万不能让您走的太难看。” “父王若是知道你们敢这样待我,不会饶过你们的!” “四姑娘说的是,只可惜王爷只会知道四姑娘您受不住寺庙苦寒,没过几日便偷偷跑了。” 萧瑾萱看着把手在门口的几个婆子,自知躲不过今日。 在知道苏婵被人救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此事瞒不住了,到底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为她布置的局,但是她从未将长乐郡主和苏婳看在眼中,自信可以利用这局反将一军,借苏婵的手彻底除去那碍眼的人! 但是她这次算错了!她没料到苏婵竟然那般无能!没料到长乐郡主能逃过自己安排的人!更没想过端和王妃竟然这样迫不及待的想除掉她!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婆子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毒酒:“请四姑娘上路。” 萧瑾萱接过了酒,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罢,是她命不如人!老天若是有眼!来世她定然要做个嫡女!再不受嫡母迫害! 她颤抖着手把酒递到唇边,始终没有喝下它的勇气,身边一直无人催促,她觉得奇怪,再一睁眼,竟见几个婆子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而她面前…… 萧瑾萱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 第326章 祸及长乐 苏婳背上的伤口不大,但比较深,休养了三日后好了许多,至少不做什么大的动作是没问题的。 这日清晨,知夏正在给她上药,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吓得木香立刻落了床幔,见是长乐郡主才松了口气。 “姑娘在换药呢,郡主稍等片刻?” 长乐郡主心里有事,等不得太久,掀了床幔坐在床边,气囊囊的刚想告状,眼神忽然被苏婳吸引,直勾勾的盯着她白皙的肩背,大概了解了为何男子都沉溺于温柔乡中。 她若是男子,定然也喜欢抱着白白嫩嫩、温温软软的女子不放手! “你们可得仔细着些,苏姐姐这样好看的身子若是留了疤,简直是暴殄天物!” “竟会贫嘴。”苏婳轻嗔,系好了衣裳:“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别提了,本来我母妃打算赐死萧瑾萱,谁能想到她竟然杀了那几个婆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母妃的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寻到一点踪迹。” 苏婳诧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怎么杀了几个婆子的?” “说的就是,我也纳闷呢!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会不会又来害人!” “只有前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且宽心,她若心怀不轨,迟早会露出马脚。” “这些我母妃会处理,倒是不用我费心,对了,苏姐姐,我派人收拾了苏婵几天,她现在可老实了!你要不要见她?” 苏婳犹豫了一瞬:“明日。” 她下地给长乐郡主拿了糖果,长乐郡主见了问:“苏姐姐好的这么快,可是用了什么特殊的伤药?” “我自己调配的金疮药,见效颇快。” 长乐郡主眼眸一亮:“能给我一点吗?我想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苏婳忍俊不禁:“你傻不傻?哪有盼着自己受伤的。” “我不,我就要,木香,你给我装上些,我一会要带走的!” —————— 靖王府内,萧阳的手臂依旧用绳结吊着,难以活动。 墨竹看他今日脸色恢复的尚佳,才敢提起苏婳:“不得不说,苏六姑娘还真是聪慧过人,这不声不息的就叫六皇子殿下一时半会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萧阳正在写字的手微顿:“将这消息拦下,切莫传入太子殿下耳中,以免祸及长乐。” “小的明白。” “法华寺外的那群杀手,身份何时能查明?” “他们身上兵器皆是街市上寻常见的,除了尸体外没留下半点线索,怕是难查。” “来者不善,再增派两名人手。” 墨竹犹豫了一下才道:“苏六姑娘前个夜里特意让映月去寻了您安排在苏六姑娘身边的人,劝他们回来,恰逢欠两日您夜间发热,小的没敢说。” 萧阳闻言沉默了一瞬,凤眸闪现几丝挣扎,终是没忍住问了句:“她,伤势恢复的如何?” “王爷先前吩咐不许再过多关注苏六姑娘的事情,小的这就打听去。” “不必。”萧阳沉声道:“她定然一切都好。” 墨竹见自家王爷眸色又深了,忙转移话题:“王爷已经三日不曾进宫,皇上派人来请了几次,您一直避着不是回事,这伤也该寻个出处了。” 第327章 容身之处 长乐郡主特意让人把自己从苏婳那讨来的金疮药给萧阳送了去,才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家,正好碰见了刚回府的端和王。 端和王笑容慈爱:“你这丫头又去何处疯闹了?” “什么叫疯闹?父王就知道欺负我!我方才去看望苏家姐姐了,父王可是才从宫中回来?” “想着你这几日没什么胃口,为父特意去御膳房要了你最喜欢吃的蟹粉酥。” “是吗?父王最好了!咱们去母妃院里,母妃也很是喜欢这蟹粉酥的。” 父女二人一派情深,不远处的马车里,萧瑾萱咬牙看着这一幕。 她背后的人忽然道:“瞧见了?这王府中可不缺你一人。” 萧瑾萱猛然转了过来:“你救我,为的不只是戳我心窝,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端和王府你注定回不去了,想要继续光明正大的享这时间的荣华富贵,该换个身份才行。” “你说清楚些。” 待听了这人说的话,她面色猛地一变:“你休想!” 那人淡然处之:“你若不愿,大可现在就下了这马车,看看这天下是否还有你的容身之处,我不会拦你。” 萧瑾萱目光闪烁,许久才道:“想让我帮你,你也总得为我做些什么?” —————— 又是一夜折磨,苏婵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浑浑噩噩的蹲坐在角落里,期盼能有片刻的休息。 这几日里,长乐郡主不曾打她,也不曾骂她,而是没日没夜的逼着她数豆子,每当她昏昏入睡,就有人把她叫醒,在这种折磨知夏,她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眼窝深陷。 就在她再一次要睡着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长乐郡主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颤抖了一下,又放松下来:“郡主是要送我上路吗?”如果今后的每一天都会这样度过,她宁愿早点去死! “你还不配被我亲自送上黄泉,走,是苏姐姐要见你。” 苏婳? 苏婵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不自觉的挺起了后背。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永远都是苏家的嫡女,更是永远都不可能在苏婳面前弯下脊背! 见面的地点选在一家酒楼。 时辰尚早,酒楼里没有几桌客人,苏婵被长乐郡主用帷帽遮住了脸,一路没惊动任何人。 苏婵亦步亦趋的跟在长乐郡主后面,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苏婳会怎么样报复自己!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苏婳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对长乐郡主伸出了手:“辛苦你了。” 长乐郡主拉着苏婳的手坐下,笑道:“姐姐这就见外了。” 苏婵愣愣的看着苏婳。 她肤白如雪,巧笑倩兮,发上簪着最新样式的珠花,身上穿着的是浮光锦,微微抬手,腕上露出了一对儿青色的飘花翡翠镯子。 再看自己,肤色蜡黄,双手粗糙,身上的衣裳满是褶皱,裙摆一片灰污,还不如院子里洒扫的粗使丫鬟! 她下意识把脏了的绣鞋藏进了裙摆,很想逃离这里! 又见苏婳完全无视了自己,她脸颊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红。 “苏婳!我承认是我不如你!你有能耐现在就杀了我!否则被我寻了机会!我定然要将你剥皮抽筋!”她宁愿现在就死在这里!也不想给苏婳凌辱自己的机会! 第328章 生不如死 这样便按捺不住了吗? 苏婳这才正眼看了苏婵,唇角含着浅淡笑意:“我不会杀你,你也不用故意激怒我,苏婵,我们打个赌。” 苏婵没有回话。 眼前的这一切本该是她的!这衣裳这首饰这高高在上的荣耀全都该是她的!但是此刻,纵然她满心愤懑,却再无心力去算计了。 见她满目不甘,苏婳又问:“你当初害我性命,便是因为我发现了你与秦尚元的丑事,可对?” 苏婵不愿意听苏婳揭自己伤疤:“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会把你送回秦家,我很是想看看经历了这一切后,你与他会感情如旧,还是劳燕分飞。” 苏婵是惊讶的。 “你不杀我?” “杀人不如诛心,比起要了你的性命,我更想见你生不如死。” “你不会如愿的!” “你可知,秦尚元因为护着你泄露了六皇子的机密,他的仕途完完全全被你毁了。” “这不可能!” “事实摆在这里,你不用嘴硬。今日我来见你,为的只是看你最后一眼,知道你今后的日子过的不会好,我便安心了。”苏婳的语气始终很淡,又对长乐郡主道:“见也见过了,送她回秦家。” 长乐郡主不放心:“那你呢?” “有丫鬟在,你不用担心我。” “那你早点回去,到家了派人给我个信。” 苏婵始终没说话,她对方才苏婳说的话嗤之以鼻,不敢相信苏婳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看着苏婵被长乐郡主推搡出门,苏婳缓缓垂眸:“木香,你说我与她打的这个赌,谁会赢?” “婢子不懂这些,但是婢子相信姑娘!您肯定会赢的!” “傻丫头。” 苏婳记得苏老夫人爱吃这家酒楼的菜色,特意点了几道带回去。 木香拎着食盒,苏婳走在前头。 她一只脚刚踏过门槛,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忽然迎面而来,撞的苏婳一个踉跄。 木香眼疾手快扶住了苏婳:“姑娘!您怎么样?” 苏婳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一时吃痛,柳眉紧蹙。 “你没长……”训斥的话没等说出口,男子忽然看直了眼。 见这女子貌美如花,双眉微皱惹人生怜,他双目难掩惊艳,开口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木香气鼓鼓的:“你这人好不知礼!撞了我家姑娘不道歉也就罢了!竟然还敢……” 苏婳拦住了她:“没事,咱们走。” 男子伸手就要拉她,小二见情形不对,笑着上前:“客官里边请!您看着不是京城人士,小的给您推荐几道本店的特色?” 苏婳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木香离开。 上了马车,她叮嘱道:“方才那人看着面相不像是中原人,听说近日西域使臣会进京面圣,想来会有不少西域之人随之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惹麻烦。” “婢子知道了。”木香说着小声嘟囔:“怪不得人家都说西域是未开化之地,都是野蛮人!今日见了果真如此!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第329章 西域王子 男子被小二打断,不舍的回头看了眼那落荒而逃的美人,想追上去,却被随行的侍卫劝住了。 “九王子,看那女人的打扮不像是普通百姓,您乔装入城不能被人发现。” 男子觉得有道理,转头对小二道:“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上来!我倒是要尝尝!这京城的饭菜是什么味道!” 包厢内,侍卫殷勤倒酒:“以前听客商说大秦的姑娘生得貌美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才进城就遇见了一个!九王子要是喜欢这大秦的姑娘,就多娶几个回去,多生几个漂亮的娃娃!” 又有人道:“这大秦的女人看着瘦瘦弱弱,风一吹就要倒了!哪里比得过咱们楼兰的美人?不过这大秦女人各个细皮嫩肉,九王子要是喜欢,带几个回去暖被窝也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忽有一个年长之人斥道:“你们都老实点,别坏了九王子的大事!” 被称为九王子的男人点头道:“阿丈说的对!你们都老实点,别忘了阿爷的嘱托!” “是。” “属下明白。” “九王子,这次尊君让您代替四王子过来,那就是更看好您!等您这次回去!说不定尊君就会把您定为继承人!” 这话奉承的男子很是开心,他扬了扬眉,爽朗大笑。 —————— 秦府之内,梁氏不知道第多少次规劝秦尚元,几乎磨破了嘴皮子。 “只要你听为娘的,娶了你舅家的表妹,还能有将来,否则你这辈子在京里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你好好问问自己,为了一个苏婵丢了自己的未来!真的值得吗?” 梁氏的话就像是一柄钝剑,一下一下的戳在秦尚元的心上。 不杀人,却伤人。 是啊,值得吗? 这也是秦尚元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为了护住苏婵,他坏了六殿下的事情,事发之时他不曾后悔,想着为了表妹,他就算丢官也心甘情愿! 他呆愣愣的看着梁氏,想着过往自己与苏婵之间的那些承诺,他不想做个背信弃义之人,但是如今,表妹完全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一切还真的值得吗? “都是母亲不好,当初母亲若是早些察觉此事,断然不会叫那小蹄子勾了你的魂!”梁氏悔不当初,想继续劝说,忽听下人禀告长乐郡主来了。 她颤颤兢兢的迎了出去,意外的看见苏婵被送回来了。 长乐郡主抬着下巴,目光睥睨:“看好了苏婵,若她再闹出什么动静来,本郡主要你全府陪葬!” “是,是,我们都记下了。”梁氏赔笑:“郡主把她送回来,这是要……” “我管你们呢。”长乐郡主扔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就走。 梁氏一头雾水,拿不准长乐郡主是什么意思,又该怎么处置这碍眼的狐狸精。 没等她发作,秦二姑娘冲了出来:“苏婵!你还有脸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哥哥坑成了什么样!你这害人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两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苏婵脸上,她虚弱的跌倒在地上。 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敛下眉目,不敢还手,更不敢说半个不字。 此时此刻,她大抵明白了苏婳为何要将她送回来……但是苏婳她绝对不会如愿的! 第330章 你不能娶我为妻 “你这个害人精!给我起来!别在这装可怜!”秦二姑娘把苏婵拉扯起来,又狠狠地推到地上:“你害了我不够!如今还来害我的兄长!苏婵!我们秦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竟然要被你这样连累!” 梁氏在旁边冷眼看着。 “我问你!你回来干什么?你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吗?” 又是两巴掌落下,苏婵的脸颊一下子肿了起来。 苏婳捂着脸,眼泪不住的流,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她跪伏在梁氏面前:“舅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罪!求求您再让我见见表哥!” “这舅母和表哥可不是你该叫的!你只不过只是姨娘生的贱种罢了!怎能配得上我兄长?更别提你如今这副落魄模样!真是恬不知耻!惹人发笑!” 秦二姑娘的嘲讽让苏婵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苏婵,你还不知道?我兄长已经决定了要迎娶我舅家的表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方才所有的屈辱苏婵都能忍!但这句话让她猛地抬头:“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我说,我兄长要迎娶我舅家的表姐!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这句话犹如一颗闷雷炸响,苏婵激动到浑身颤抖,忽然不顾一切的推开了秦二姑娘,提着裙摆疯了似的往秦尚元屋里跑! 梁氏急了:“快!快来人拦住她!” 苏婵本来已经筋疲力尽,但此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甩开了丫鬟婆子,一路到了秦尚元屋里。 在看见秦尚元的这一刹那,她这几日受的所有的委屈一齐迸发,泪流满面。 她哽咽开口:“表哥,我回来了。” 秦尚元是震惊的。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脏污不堪、面黄肌瘦的人是苏婵! “你别过来!”他几乎下意识喝道。 苏婵愣住了,她看着秦尚元,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知道我现在这副样子不好看,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她刚想转身,就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吓得立刻跑到了秦尚元身边,伸手要拉他,他却躲了一下。 苏婵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猛地一坠。 “表…表哥,你怎么这样待我?你…可是怪我连累了你?” “我需要一个人静静。”秦尚元闭上了眼睛,心里乱极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苏婵。 苏婵心思玲珑,看着他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愿意相信他会负了自己,几乎颤抖着声音:“我方才听说,你要迎娶梁家姑娘,是这样吗?” 秦尚元撇过头,没回答。 苏婵彻底慌了。 “表哥,你告诉我,她们说的都是假的,你我自小一齐长大,情份非常,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会舍弃我的,对不对?” 秦尚元从前最看不得她哭,但是此刻听着她哽咽的声音,他竟没什么感觉。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会舍弃你,但是此后,我怕是无法娶你为正妻。” 苏婵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不能娶我为妻?我问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还说不会舍弃我?真是可笑!” 第331章 苏婵身死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苏婵的脑袋里又胀又热,她无法接受秦尚元对自己的背叛! 苏婵的质问落在秦尚元耳中,同样让他格外难受。 他不想承认自己始乱终弃,但实况如此!他又能怎么样! “如果不是你贪心不足!害我被六皇子殿下厌弃!一切怎么可能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已经占了你的身子,就会负责到底。” “负责?你怎么负责?你想让我给你做妾不成?” 秦尚元没回答。 看着他的反应,苏婵懂了,也彻底绝望了。 她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房门被人推开,她被婆子拉出去,秦尚元还无动于衷的刹那,她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 她不甘的回头看着他,期望他能喝止住婆子,就像从前他护着她那样。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低下了头,对一切视若无睹。 苏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又酸又疼。 秦二姑娘抓住了她的头发:“你看见了?我兄长他不想要你了!怎么?你还想没皮没脸的赖在秦家?” 苏婵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个低头不语的男人,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梁氏和秦二姑娘不会放过磋磨她的任何机会! 至于表哥……他说会对她负责,怎么负责?让她做妾吗? 她堂堂苏家的嫡姑娘!怎么可以给人做妾室?一辈子畏畏缩缩的活着!时刻都要看着主母的脸色!不!她做不到!她宁愿死!也不会自甘为妾! 眼泪最后流了两行,苏婵颤抖着嘴唇,缓缓闭上了眼睛。 到了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苏婳是什么意思! 不!她不要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她不想被苏婳耻笑! 她突然猛地推开了秦二姑娘,不顾自己被扯的鲜血淋漓的头皮,红着眼睛大喊:“我叫苏婵!我生母是苏府主母秦氏!我要嫁的人是十六卫统领!我将来必会飞上枝头!你们这些贱人休想骗我!休想骗我!” —————— 佛堂里,秦氏虔诚的跪在佛前,一下一下敲着木鱼。 忽然有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夫人!秦府传来消息!说三姑娘她畏罪自杀了!” 秦氏敲着木鱼的动作一颤,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 许嬷嬷道:“夫人。” “是她自作自受,能不连累旁人已是万幸,你去替她收了尸,算是全了我与她之间最后一点母女情分。” 苏老夫人听着消息的时候正在吃苏婳带回来的菜肴。 她脸上笑容浅了许多,冷淡道:“我苏府的三姑娘早便去了,那秦府死了人,与我苏家何干?让下面的人都把嘴给我闭上,不许谈论此事!” “老奴明白了。” 林嬷嬷出去传话之时,顺便往苏婳屋里拐了一趟。 周嬷嬷送走了林嬷嬷,回身对苏婳笑道:“姑娘这下能过一阵安稳日子了,不过这苏三姑娘能选择自尽,实在出乎了老奴的意料。” 第332章 姑娘家的心事 苏婳却并不觉得奇怪。 “苏婵心气高,用尽手段想做人上人,如今一切败露,她失了秦尚元这最后的希望,此生一望就能到头,又不想被梁氏和秦二姑娘磋磨,倒是不如一死了之,来的干净利索。” “其实就算苏婵不想死,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秦家也不可能留她性命。”苏婳说着讽刺的扯了唇角:“看,这世间的感情便是如此凉薄,男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 周嬷嬷听着苏婳的语气不对:“姑娘年纪尚轻,只是经历了一次失败,便如此老气横秋。” “那失败太过惨痛,我怎敢忘。” “姑娘最近怎么时常提起此事。” “有吗?” 苏婳微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最近提起这事的频率的确有些高了。 她下意识抿唇。 亦或许,她只是想提醒自己清醒一些。 自这日起,苏家三姑娘彻底从这世间消失,她这一死,带走了所有不甘和愤懑,留下的只有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氏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派人葬了苏婵,她如今对一切心灰意冷,对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没过两日,秦家夫人打算带着秦尚元去南边寻求庇护,萧允言担心秦尚元泄露了自己过往所做之事,派人拦住了他,却是没有再用他的意思。 这让苏婳意外之余又不免觉得可笑,如今的他竟然如此小心谨慎,一点不像是她记忆中那个仁厚亲善的人。 她上一世认为自己是最了解萧允言的那个人,但如今看来,她什么都不是。 好在如今的他对她而言,同样也不算什么。 秦家的事情苏婳不乐意管,也没多关注,只在很久之后听人说起秦尚元自此事后便意志消沉,整日跟在一群公子哥身后厮混。 且说今日,木香往盆里添了新炭,见自家姑娘站在窗前失神,小声叫来知夏:“知夏姐姐,你觉不觉得姑娘最近有点怪怪的。” “姑娘自打身子好了些便整日发呆,许是有心事。” “这心事太重对身子不好,不成,我得劝劝姑娘。” 知夏拉住了木香:“你可知姑娘的心事从何而来?” 木香转转眼珠,无声的问:“靖王殿下?” 知夏点了点头,低声道:“怕是不好解。” 苏婳不是喜欢悲春悯秋的性子,但这个秋日,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窗口,看着外头枯黄的树干发呆。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树干发呆。 忽然有小丫鬟敲门:“姑娘,徐家二夫人过来了,正在老夫人屋里说话呢,姑娘您若是身子方便,就请过来坐坐。” 苏婳听了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定然是徐二夫人主动说了要见自己,祖母才会差丫鬟来问,如果她不想去见徐二夫人,可以顺着丫鬟的话茬推说自己身子不适。 徐二夫人寻她能有什么事情? 苏婳一头雾水,思虑半瞬道:“你去回了祖母,我换身衣裳便来。” 第333章 徐家求诊 “姑娘,婢子听说徐二夫人因为三姑娘退亲一事极为气恼!您一会可得小心点!” 木香煞有介事,苏婳浅笑:“傻丫头,这是在咱们家,万事有祖母在呢,徐二夫人就是想找茬。” “倒也是,是婢子愚钝。”木香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身给苏婳去拿见客的衣裳。 苏婳坐在妆台前,从妆奁里拿出了萧阳留给自己的那枚玉佩。 这些时日里,王安卿叫人给她送过两回消息,说是徐山将军已经松口,答应见见他们口中还活着的“沈檀儿”。苏婳明白,徐山将军突然改口,应该是受了萧阳突然插手的影响,也已经打算好了,待自己的伤再好一些就去见徐山将军。 但她拿不准徐二夫人此次来寻她为的是什么? 没有万全的准备,王安卿绝对不会向徐山将军透漏她的身份。 放好玉佩,苏婳带着一头雾水到了苏老夫人房里,意外的看见苏老夫人和徐二夫人面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相谈甚欢。 “见过夫人。”苏婳不动声色的请礼,和苏老夫人对了个眼神。 苏老夫人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弄懂徐二夫人的来意。 “六姑娘真是愈发水灵了。”徐二夫人笑着对苏婳道:“昨个才听人说起你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托夫人的福,已经好了大半。” “这就好。”徐二夫人又说了许多关心她的话,苏婳并没当真,绕来绕去,才说到正题:“我那最小的嫡子打小体弱,听说六姑娘师承王氏一族,不知能否为我儿诊看?” 苏婳是诧异的,她先前一时头昏说错了话,办砸了事,便再没从徐皓轩身上打过主意,没想到今日徐二夫人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没等她回应,苏老夫人先道:“婳丫头她是个女儿家,怕是不大方便。” 徐二夫人颔首:“倒是这个理,只是为人父母,看不得自家孩子缠绵病榻,但有希望都想尝试,还望苏老夫人理解。” 苏婳也道:“若夫人信得过,我可请王氏之人为公子诊看。” 徐二夫人面露为难:“实话我便与老夫人说了,是我家皓轩主动提出的想请王氏看诊,但是我家将军信不过王氏,思来想去,我才厚着脸皮来寻六姑娘的。” 苏老夫人看着徐二夫人面上的焦急,一时不知如何拒绝——先前因着苏婵的事情,苏家对徐家有愧,按理来说,她们苏家该帮这个忙。 但是婵丫头尚未出阁,平时为女子诊看也就罢了,实在不适合出去抛头露面。 说实话,苏婳现在有了和徐山将军见面的机会,已经完全没必要走徐皓轩这条路了,可是她却道:“若看诊时夫人在一旁,想来倒也无碍。” 是她先去徐皓轩那里自荐的,既然人家信着了她,她便走上这一趟。 没有目的,全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徐二夫人瞬间扬起笑容,对苏老夫人道:“我就说六姑娘是个心善的,说起来先前我对苏夫人言语不善,此事还需老夫人海涵。” 既然苏婳应承下来,苏老夫人也就没再反对,笑道:“你言重了,先前都是我家的不是,你恼也是应该。” 苏婵的事情在私下传的厉害,徐二夫人也知道苏府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非刻意嫌弃徐皓轩才退亲,对苏家便没了芥蒂。 “苏老夫人这就客气了……”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的场面话,徐二夫人与苏婳约定了时间便告辞了。 送走了徐二夫人,苏老夫人问苏婳:“你怎么又与那王氏一族扯上关系了?” 第334章 小小“檀”字 先前苏婳为了向苏老夫人解释自己这一身医术的缘来,推说是菩萨相赐。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谎话的确不能多说,很容易圆不回来。 “孙女和王氏一族有些来往,其中渊源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她解释了,但又什么都没说。 苏老夫人叮嘱:“人心不古,你与外面的人相处,还是得多注意着些才是。” “祖母放心,孙女聪明着呢,不会被人骗了的。” 苏婳笑着点头,又陪着苏老夫人说了一会话才回了自己屋。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以苏老夫人的年纪或许都看得明白,只是出于信任,不愿意深说罢了。 想了一下,她叫人给王安卿去了一封信。 外头,徐二夫人出了苏府,她身边的嬷嬷问:“夫人,老奴瞧那苏家六姑娘看起来年岁尚浅,您当真信得过她?” “皓轩一向不喜欢我寻人给他看诊,既然如今他主动提出了想试试,我哪能拦着?” 其实徐二夫人对苏婳并没抱什么希望,方才说的话也真假参半。 事实上,徐皓轩主动提及的是想请苏婳来给她医治,她当然信不过,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奈何皓轩打定了主意,她实在不忍心拒绝,才背着徐将军来了苏家。 嬷嬷忽然压低了声音:“老奴瞧那苏六姑娘容貌姣好,您说公子他会不会是……” “瞎说什么蠢话!”徐二夫人斥责,但是一想到徐皓轩没头没尾的忽然指名道姓的要请苏婳给自己看诊,她也不免多想了些。 —————— 晚间沐浴过后,木香给苏婳换药:“姑娘背后的结痂已经掉了一半,伤处依旧光滑如初,没有一点疤痕,哎呀,这药可真神奇。” 苏婳轻笑,一旁知夏新燃了炭盆:“婢子怕闷坏了姑娘,把窗开了个缝,您若是觉着冷便告诉婢子。” “好。”苏婳话音落下,木香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 “婢子想着往年冬日那么冷,咱们都是硬生生扛过来的,今年才秋日就能烤炭盆了,觉着这可真好。” 苏婳系了衣裳:“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 “婢子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穿暖,姑娘不再受人欺负,如今一切都成真了,婢子自然心满意足的很,可不敢有太过的奢望。” 知夏也点点头:“婢子和木香想的一样。” 苏婳很是羡慕她们的知足:“放心,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过的一年比一年好。” 木香笑道:“嬷嬷也是这样说呢!她还说等姑娘将来嫁了人,便也给我寻个踏实的婆家。” 知夏红了脸:“你可真不知羞。” “羞什么,这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不过我想像林嬷嬷那样,成亲之后还在姑娘身边伺候着。” 知夏要捂她的嘴:“你可真是越说越没谱了,莫再说了,免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苏婳看着她们笑闹,顺手将枕下的墨玉握在手心。 昏黄灯光下,看着上面刻着的小小“檀”字,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失神。 第335章 萧阳受伤 因为苏婳的伤势,徐二夫人与她约定去给徐皓轩看诊的日子定在几日后,不急着去。 “苏姐姐!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这日清晨,苏婳吃完饭正和木香一起绣着帕子,长乐郡主推门进来,小脸气的通红。 “怎么一大早上就如此气恼,跟萧四姑娘有关?” 萧瑾萱自那日后便不知所踪,出乎意料的没再针对长乐郡主下手。 “跟她没关系!” 苏婳咬断了丝线,又引了一根线,看长乐郡主叉着腰骂人。 “是那西域的什么王子!他好生过分!不仅自己带人私自进京!到了驿馆后还挑三拣四!我呸!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对我大秦的人颐指气使!我看他就是没挨过揍!要不是兄长拦着!我早就带人拿麻袋套他的脑袋了!” 长乐郡主说着不解气,愤怒到剁脚! 苏婳叫她坐下:“好了,别生气了,瞧你气鼓鼓的,活像只小金鱼。” “我真是气不过!虽然说他父亲统一了西域诸国,值得人尊敬佩服!但那是他父亲!他一个排行老九的王子!跟着神气个什么劲!你知道吗?不仅如此!他今早还找茬跟我堂兄比试!还使诈!害得我堂兄被刺伤了手臂!” 长乐郡主说着捂住了嘴,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有意提起堂兄的! 她是故意的! 苏婳听着长乐郡主的话,拿着针线的手忽然一颤,指尖立刻冒出了一颗血珠儿。 “呀,怎么出血了?” “没事。”苏婳含住了手指,腥甜的滋味弥漫口腔。 长乐郡主眸子微亮:“苏姐姐,你是不是听说我堂兄受伤,有点担心?” “没有。”她果断否认,状若无事的继续低头绣着手上的帕子,可是针线突然变得很是不听话。 针脚错落,她一下子把帕子和针线扔进绣框,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子烦躁。 长乐郡主用余光瞄着苏婳微蹙的眉毛,眨巴着眼睛,觉着这两个人可真是奇怪。 一个明明担心人家了,却还嘴硬的不肯承认。 一个明明喜欢人家到不行,却死活都要放弃。 罢了罢了,既然苏姐姐说没有便没有,人家两个不想在一处,她就算使再大的劲儿也是没用的——反正若周公子对自己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意,她肯定不会放弃。 喝了两杯茶,长乐郡主随口提起:“要到秋猎的日子了,我母妃给我做了一身很好看的劲装,赶明儿穿来给姐姐瞧瞧。” 苏婳道:“西域以武名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怕是也要掺和不久后的秋猎的。” “苏姐姐你太神了!确实是这样!我听我兄长说了!他们想要秋猎是假,实际上他们是存心想要在秋猎上赢过我那些侄儿!灭我大秦威风!” 苏婳抿唇。 眼下正处青年的皇室男子中,数萧阳武艺出众,西域王子为了万无一失,先使诈伤了萧阳倒是说得过去,但是以萧阳的心计,按理来说不应该上他们的当才对。 她觉着这事奇怪,但又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关于他的事情。 心绪极乱。 第336章 梦里有她 长乐郡主说起西域使臣便气不打一处来,小嘴就没歇下来半瞬。 “不仅如此!我听说他们还想要迎娶我朝公主!区区西域小国竟然也想学人家和亲?可真是把自己当瓣蒜了!以为自己就能炒一盘菜!” 苏婳被她逗乐了,烦躁的心情没了大半:“你这骂人的话都是从哪学来的。” “这人啊,学好的不容易,学点坏的还不是手到擒来?市井间听过,便记下了。”长乐郡主笑嘻嘻的道:“说起来这秋猎是有些热闹瞧的,苏姐姐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秋猎是京城里的盛事,往年苏婳都会提前精心准备。 一是为了出些风头,不辱自己将门之女的名声,二是萧允言会参加,她自是要把握好这种能光明正大与他相见的机会。 但是今年她没有目的,便也不想去凑这份热闹,更别提萧阳也会参加秋猎,她自然是要避开的。 “我伤还没好利索,便不去了。” 长乐郡主有点失望,但是想着她的伤也没多劝,继续叉着腰骂那群无耻的西域小民! 转眼又过了两天,到了苏婳与徐二夫人约好的日子,为了避免讨人口嫌,苏婳特意叫苏婉陪自己一起去徐家。 二人出府时碰见了苏娇。 这次苏娇看见她们没上来冒酸水,反而在看见苏婳之后就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走。 苏婉好奇:“她这是怎么了?” 苏婳浅笑:“我瞧她精神不太好,许是昨夜魇着了。” 不仅魇着了,想来梦里还有她。 自从苏婵离开苏府后,苏娇私下里一直有些小动作,苏婳知道她成不了什么事,也没搭理她,自从听说苏婵死了以后,苏娇就立马就停下了所有动作,还特意去她那没头没尾的道了次歉,想来是被苏婵的死吓着了。 苏婉好奇苏婳去徐府做什么,苏婳在车上说了缘由,苏婉会心一笑:“这倒是件好事,徐公子本该是个风光霁月的人,不该被病体拖沓。” 风光霁月,这词用来形容徐皓轩的确恰当,苏婳笑言:“四姐姐对徐家公子倒是有几分了解。” 她随口一说,却叫苏婉当了真。 “这话可不敢乱说。”苏婉声音忽然低了些:“我只是见过他两次,了解片面而已。” 徐府门口早有婆子等着,将二人一路引过垂花门,到了徐二夫人的院落。 进门前,苏婉下意识摸了摸鬓边珠花,垂首随苏婳进了屋。 屋里,徐皓轩看见苏婉时有些惊讶,脊背不自觉直了几分,起身作揖:“苏四姑娘,苏六姑娘。” 苏婳和苏婉还了礼,徐二夫人面上带笑,叫丫鬟上了茶果:“先坐下歇歇。” 徐皓轩却道:“还是请六姑娘先给我诊看。” 男女七岁不同席,虽有长辈在侧,但依旧对姑娘家不好,他想尽快离开。 徐二夫人嗔道:“看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她说着回身握住了苏婳的手,笑道:“你可别恼。” 苏婳觉着徐二夫人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亲近了,她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浅笑颔首:“夫人多虑了。” 用帕子盖住了徐皓轩的胳膊,她素手搭在丝帕上。 脉象极软而柔细、虚浮。 柳眉紧蹙,半晌才收了手。 第337章 藏不住的在意 苏婉一直盯着苏婳的表情,见她眉头紧蹙便知情况多半不太好。 徐二夫人虽然不大信得过苏婳的医术,此刻也难免紧张:“苏六姑娘,我儿的身体怎么样?” 徐皓轩放在膝上的右手捏成了拳,很是紧张。 苏婳特意措辞:“阴血不足,脉道不充,阳气失敛则外浮,徐公子脉象虚弱,脾失健运,无法运化水谷与津液,且肾阳虚衰,失于温养,再加上久病不愈,情况略微有些棘手。” 她先前想过徐皓轩的病情不会很好医治,但是未曾想过他的身体竟然虚弱至此。 徐二夫人的心一紧:“没办法治吗?” 见苏婳面露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言说,徐皓轩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他早已习惯了,这次只不过是希望再一次破灭了而已。 “我很了解自己的身体,苏六姑娘尽可直言,不必避讳。” “虽说棘手,但也并非药石无医。”苏婳仔细想了下才道:“徐公子体虚,受不得进补,这样,我开个方子,徐公子服用一段时间先调理一下脾胃,待脾胃强健些能受补后,我再重新诊看,这段时间徐公子千万记得要停用一切补药,只能服用我这一副方子。” 徐二夫人问:“大概要调理多久?” “先服半月。” 苏婳写了方子,叮嘱了一下服用的禁忌后便提出了告辞,徐二夫人还想留她们说一会话,苏婳寻了个借口婉拒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虽是上门诊治,但徐二夫人对她未免也太过热情了写。 上了马车,苏婉忽然问:“六妹妹,徐公子的病很不好治吗?” “他身体实在是太虚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命不久矣。” “那怎么办?” “先补着脾胃瞧瞧,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若有希望自是好的。” 苏婉垂眸:“若他这病治不好,还能活多久?” 苏婳觉出了几分不对:“四姐姐怎么对徐公子的事情这样上心?” 苏婉轻声道:“只是觉着他年纪轻轻,若真早逝,挺可怜的。” 苏婳知道苏婉一向心善,没再多想:“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四姐姐别想太多。” 苏婉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家。 王嬷嬷笑道:“夫人发现没?方才苏家姑娘离开之后,三公子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一直盯着外头看呢。” “只可惜苏家的门户太低。”徐二夫人说着一顿:“我儿这病若是真的药石无医,我也不求其他,只盼着他高兴便好。” 是夜。 木香给苏婳铺窗,知夏在熏着衣裳,映月往窗外多张望了两眼,才关上窗户。 苏婳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才问:“他派来的人,还一直跟在我左右?” “不仅如此,好像又多了两个人。”映月道:“属下再去跟他们说说,叫他们回去?” “不必了,他既又派了人来,想来说也是白说。” 苏婳想着等什么时候萧阳对自己没了那份心思,觉着没必要了,自己也就把人收回去了。 周嬷嬷看着自家姑娘那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暗自摇了摇头。 姑娘到底是年纪小,以为自己装作不在意,便能真不在意了似的。 殊不知,那份在意是藏不住的。 第338章 中秋之日,北山相见 翌日晌午,苏婳意外的接到了宫中派发下来的帖子,邀她参加不久之后的秋猎。 苏婳挑眉。 按照惯例,这秋猎所邀的女子皆身份贵重,但是这次比较奇特,凡是京中适龄婚嫁的女子,无论嫡庶都接了一份。 周嬷嬷问:“姑娘怎么看?” 苏婳满目了然:“郡主说过西域王子此行是为了和亲,想来宫中是舍不得公主出嫁,想按照旧例从官家女子里挑一个封为公主代为出嫁,但是又怕那西域王子不满,干脆借这个机会,让那西域王子自己来选。” 周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如今这副样貌:“既是宫中的旨意,姑娘不大好借病不出。” “无碍,总有办法规避了去。”苏婳垂眸:“父亲说过,打仗最是劳民伤财,若能嫁个女子便解决此事,宫中自然是愿意的。但是父亲也说过,他身为男子,宁愿流尽一身血液,也不想用女子出嫁换那片刻和平。” “将军最是宅心仁厚。” 苏婳没说话,将早就写好的信交给了周嬷嬷:“劳烦嬷嬷亲自帮我将这道消息并这道玉佩送去徐将军那里,约他于中秋之日,北山相见。” 距离中秋之日还有五六天的光景,苏婳本想这几日在家里好好养伤,不想被这秋猎打乱了计划。 秋猎就在两日后举行,苏婳没想过出风头,也没特意准备骑装,只挑了件寻常见的藕色衣裳,简单绾了发髻,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临行时还特意带了先前准备好的面纱。 苏婉打扮的也很素净,只有苏娇穿红挂绿,满头朱翠,苏婳单是瞧着她的打扮都觉得脖子疼得慌。 猎场外头,苏婳刚下马车就瞧见了姚安睿。 “苏家妹妹,母亲让我给你送样东西,叮嘱你一会戴好,若有人问起,便说你偶感风寒。” 苏婳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接了姚安睿递来的面纱,笑着道谢。 姚安睿道:“客气什么,我就在那边活动,你若有事需要帮忙便派人去寻我。” “好。” 姚安睿走后,苏娇好奇的问:“六妹妹,那位公子是谁啊?” “广平侯府的大公子。” “广平侯府?那可是真真的贵胄,六妹妹你跟那位公子怎么认识的?关系如何?” 苏婳懒得搭理她,将提前准备好的面纱拿了出来:“两位姐姐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吹不得风。” 苏婉不知其意,但知道苏婳这样做肯定是为了自己好,接过来戴上,苏娇却道:“我没病!我不怕吹!我可不戴!” 她心里清明着呢!苏婳是怕自己抢了她的风头,才让她遮了容貌!这样好的机会!她若是错过才是傻子! 苏婳看着她那自以为是的模样,懒得多劝。 猎场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内部圈着猎物,是真正意义上的猎场,外部设有大殿、跑马场、教练场之类的场地供人休息或是比试。 走进殿内,苏婳见不少姑娘都以轻纱遮面,也有一大部分先前没得到消息的姑娘,打扮的如同苏娇一般隆重,还做着能入贵人们的眼,飞上枝头的美梦。 第339章 姜老将军 大殿里男女分列一席,主位和左手边起头的位置空着,应是给几位殿下留的,女子这边下位处坐的很满,上位处却是人数寥寥,皇室女子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且除了长乐郡主外都是不受宠的庶出。 长乐郡主和孙芊蔚早就到了,苏婳远远的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和苏家姐妹在侍女的指引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孙芊蔚忙着跟人交际,长乐郡主无聊极了,特意过来拉着她往前坐,苏婳推却:“尊卑有别,平时也就罢了,今日特殊,这不合规矩。” “没事,今天长辈们不会出席,我的辈分在这摆着呢,没人敢多言什么。”长乐郡主大咧咧的拉着她往前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有一道目光最为锐利,却被人突然打断。 “胡四姑娘,你今日这身衣裳别出心裁,出自哪家师傅之手?” 苏婳注意到沈柔儿今日没来,只有两名庶出的姑娘在不起眼的地方坐着,她的目光在那二人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才在长乐郡主身侧落座。 长乐郡主小声跟她咬着耳朵:“听说西域有意和亲,这不,一个个聪明着呢,能躲的都想法子躲了没来,躲不掉的也都戴了面纱。” “那你怎么来了?就不怕那西域使臣生了熊心豹子胆,再把主意打在你身上。” “我主要是担心你和表姐,至于我,本郡主自幼患有心疾,不能受惊,谁敢多看我一眼,我就讹他意图谋杀大秦郡主。” 长乐郡主那无赖的模样逗笑了苏婳,她打趣:“那我今日就多仰仗郡主照拂了。” “你就在这安生坐着,我听母妃说宫里差不多已经定好了和亲人选。” “是谁?” “具体还不知道,不过皇上哪里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那种苦寒之地去,这和亲的人选多半会在宗室和世家女里面挑,为了叫他们不要过多纠缠,难免要搭上一两位貌美的女子作为滕妾一齐嫁去,你越是坐的往下,就越是容易被人盯上。” 这出乎了苏婳的意料:“大秦的女儿嫁到西域,便是正主日子都不过好过,更别提滕妾了。我记着西域兵力虽强,但一直都不敢踏足大秦,他们此番来秦多半只是想要吓唬人,多讨些好处罢了,皇上不应该答应他们那无礼的要求才对。” 长乐郡主左右看看,悄声在苏婳耳边道:“我听我父王说,自从沈大将军去了,他们便觉着咱们大秦无人,蠢蠢欲动,总是想要搞事情。” “边关不是还有姜家守着吗?他们怎敢?” “我听说姜老将军身体不大好了,威慑不住西域,要不是因为这个,皇上也不可以忍了这口气。” 苏婳面色一变,双手掐紧了衣袖,好在有面纱遮挡,才不至于太过明显。 “关于姜老将军的具体情况,郡主知晓几分?” 外祖父身体一向康健,且如今不算年迈,怎么突然身子就出现了问题? “听说好像跟沈夫人和沈姑娘的去世有关。” 第340章 库尔班 “先不说了,来人了。” 随着长乐郡主话音落下,以太子为首的几位殿下进门,殿内之人起身行礼,太子走到主位上坐下:“诸位落座。” 皇子们各坐各位,上首处还空着两个位置,应是给萧阳和那位西域王子所留。 看着这一屋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苏婳只觉得与往年的秋猎相比,今年的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若父亲在世瞧见这样的场景,定然会怒极转身而去,斥这些男子没有骨气。 她眸光淡淡扫过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萧允言,最终落在那空着的座位上,又很快敛眉垂首。 “靖王殿下到!西域九王子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传进,苏婳在听见那个名字时,心神微震,再次起身迎接。 距离布庄一别,她已有半月时光不曾见过他,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但眼神却不自觉的瞟向他受伤的左臂,又很快移开。 萧阳身穿蟒袍,左手垂在身侧,看起来略有不便,他一路目不斜视,目光始终不曾偏向她那边半点。 苏婳随意打量了一眼那西域王子,不免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巧。 他一副异域长相,竟然就是那日在酒楼外撞到她的人! 恰好长乐郡主小声嘀咕:“这西域王子在家行九,名叫库尔班,空有一身蛮力,脑仁跟核桃那般大,听说他在宫里对着宫女看直眼了好多次,还占了驿馆侍女的便宜,简直不知羞耻和教养为何物。” 一段话可以简缩成三个字。 看不上。 苏婳知西域民风开放,但这位王子的所作所为多少有些太过丢人现眼了。 萧阳坐在太子左侧最高的位置,身旁就是西域就王子库尔班。 他进殿时第一眼就瞧见了她,他不想让她多增困扰,一直有意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往她的方向看。 太子说了几句客套的开场话,库尔班的注意力却一直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他不高兴了:“你们这大秦的女人怎么各个都遮着脸?是都太丑见不得人?还是在学我们西域的女人戴头巾?” 众人面色各异,太子道:“秋日风起,姑娘家体弱,难免有染风寒。” “你们大秦的女人都太弱了!整天只知道绣花写字!不像我们西域女子!骑马做活各个都是好手!” “我大秦人烟稠密,不缺布米,女儿多半娇养,这点的确不比塞外。” 太子语气温雅,实则是在讽刺,库尔班却好像没听出来似的,大笑道:“本王子是第一次来你们大秦,不知道你们这打猎的规矩是什么!怎么算输赢?” 太子身侧一人道:“既然是围猎,自然要以射杀的猎物数量论输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时间还早,在此之前,本王子很想与大秦的勇士们切磋一番!” 长乐郡主小声跟孙芊蔚咬着耳朵:“这人可真张狂,说的跟自己能赢一样。” “看他身材魁梧,想必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 “身材魁梧有什么用?充其就是一身蛮力罢了。” 苏婳一直垂眸听着,直到库尔班提道:“听说靖王少年时就曾经带人攻入过我楼兰,本王子一直都想见识见识靖王的功夫!” 第341章 萧阳使诈 萧阳前几日与库尔班比试时受了刀伤,方才她见他行走时左臂未动,想来伤势未好。 而库尔班代表西域而来,萧阳若是选择避而不战,想来有损大秦国威。 幸好太子道:“皇叔有伤在身,想来不便应战,九王子既然有心切磋,我大秦可是有不少好男儿的。” 说起这个!库尔班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几年前就听人说过萧阳英勇善战!来大秦之前就一直想着肯定要和萧阳比试比试!那天早上他正好碰见萧阳!提出比试! 萧阳的确是有几分能耐!他差点就支撑不住!可是后来他的刀还没碰到萧阳!萧阳就先一步讹了他!围观的士兵非说他使诈伤了人!在大秦的地盘上!他怎么解释也没人听! 因为这个!他做梦都想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再跟萧阳比试一番!把这口气找回来! 他不肯放弃,直接问萧阳:“这样说,一会打猎你也不去?你是故意的对?你就是怕被本王子比下去!所以才一直打着受伤的借口躲着本王子?” 萧阳凤眸微抬,目光淡定:“若九王子执意要与本王比试,本王自然应战。” 执意跟一个伤员比试?萧阳这分明是在说他欺负人!库尔班觉得阿爷说的对!这大秦的人可真是都太狡诈了! 就在此时,萧允言忽然站了出来:“皇叔有伤在身,本殿下可代皇叔与九王子一试。” 库尔班看向他:“你看着瘦瘦弱弱的,也会功夫?” 太子同样看向萧允言,笑道:“人不可貌相,我这六皇弟当年可是由沈大将军亲自教导的。” 对西域之人而言,沈大将军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战神,听说萧允言是由沈大将军教导,库尔班立刻来了兴趣:“好!” 教练场在大殿不远,众人移步,不少人在路上窃窃私语,讨论着谁能获胜。 长乐郡主也小声嘀咕:“六皇子竟然主动请缨…他疯了吗?这要是输了他可就丢大脸了!” 苏婳道:“这是个露面的好时机,他若胜了,定然能在皇上面前添几分脸面,若是不幸败了,也还有个为靖王殿下解围的好名声。” “这样啊……那依你们看,六皇子会赢吗?” 孙芊蔚摇头,苏婳目光扫过前面那道意气风发的少年,顺便掠过那道清冷身影,缓缓垂眸:“我也不知。” 教练场被围的水泄不通,苏婳对他们的输赢不感兴趣,长乐郡主却是想看热闹的,拉着她与孙芊蔚寻了个较前的位置,兴致勃勃。 萧阳的位置很高,对教练场一览无余,借着所有人都在看比试的机会,将目光投向了她。 姑娘家纵然轻纱遮掩,依旧掩不住凤仪玉立,见她行动如常,想来伤势好的好不多了。 只是看起来似乎瘦了些,不知这些时日又受何困扰。 凤眸幽深,他右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尉迟亓明知故问:“看什么呢?” 萧阳收回视线:“一会行猎时你跟进太子殿下,莫叫有心人浑水摸鱼。” “行,不过你得记得管好自己,别到时候自己忍不住,破了功。” “聒噪。” 第342章 这个女人是谁 教练场上,库尔班与萧允言打斗了几个回合,一直胶着不下,直到二人体力不支,最终打了个平手。 “不愧是沈大将军的徒弟!竟然能与本王子打个平手!果然比那些人就会使诈的人强!”库尔班说着,顺便还剜了萧阳一眼,很明显在指桑骂槐。 萧阳右手负后,长身玉立,表情淡定如旧,没受半点影响。 许些人交头接耳,很是看不起库尔班这输不起还反咬一口的德行。 苏婳若有所思,库尔班一向直言直语,这性格说好听点是直爽,说难听点就是鲁莽,他说萧阳使诈,这是何意? 萧允言也看了萧阳一眼,回身抱拳:“九王子谬赞。” 太子面上始终带着微笑:“既已至此,不好错过良机,在场之人可还有愿意同西域勇士比试的?” 大秦泱泱大国,公子将士们肯定不愿意被西域之人压过一头!西域之人也认为自己是最厉害的,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众人轮番比较,好不热闹,最终算是势均力敌,谁也没压过谁去。 这叫一直想以武力碾压大秦之人的库尔班有点不太顺心,心里琢磨着一会打猎的时候肯定要压过大秦一头! 侍卫见场面不佳:“太子殿下。” “且先让他得意,不知西域有没有飞得越高,摔得越狠这句话。” “是,那属下先去准备,稍后行猎时请殿下一切小心。” 太子走向萧阳:“皇叔既然不打算参加行猎,便帮我主持一下外头的事宜。” “去。” 库尔班除了关注比武台上的事情,目光还一直在台下的女子脸上游走,不得不说,这大秦的女人可真是各个都好看的很,不仅小姐们容貌出众,就连丫鬟各个都嫩的能掐出水来! 他打算跟这大秦的皇帝老儿多要几个女人回去伺候着,只可惜他没能找到那天在酒楼门口遇见的美人! 看了一会,他目光忽然落在了木香脸上,眯起眼睛越看越是熟悉,他忽然很是惊喜的站了起来,指着苏婳道:“这个女人是谁!” 他这一起身太过突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手指的苏婳自然也被人注意到了。 萧阳唇角微抿,萧允言认出苏婳后有些惊讶,尉迟亓暗道坏了,其他人不知内情,只是可怜这姑娘命不好,竟然被西域王子看上了。 高台下,见库尔班指的人竟然是自己,苏婳的心一漏,暗道不好,立刻搜肠刮肚想着应对的法子,长乐郡主还有点懵,左右看看,才确定库尔班指的人竟然是苏婳! 库尔班忽然跳下高台,大步走向苏婳:“终于叫本王子找到你了!本王子认得你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他伸手要来掀苏婳的面纱,苏婳退后两步,垂眸行礼:“见过九王子,我与王子素不相识,您许是认错了人。” “胡说!本王子认得你的婢女!你就是那天本王子在酒楼门口遇见的美人!快回答本王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343章 出气 库尔班面露惊喜,步步紧逼,旁边大部分的人都在看热闹,譬如苏娇。她方才看见苏婳被长乐郡主带到前面坐着很是羡慕!没想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苏婳竟然摊着了这事! 就连此刻忧心苏婳的人也不敢轻易开口,毕竟一个不好,就有破坏两国邦交之嫌。 长乐郡主都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替苏婳解围,苏婳更是只能硬着头皮应对:“我向来不迈二门,更是不曾见过王子,想来是王子认错了人,还请王子慎言。” 就在西域王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掀开苏婳面纱之时,忽有一道清冷声线传来。 “九王子。” 竟是萧阳!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库尔班和苏婳。 库尔班被打扰,很是不悦:“怎么?” 萧阳走到高台中央:“九王子方才说想与本王比试,请。” “好!靖王殿下果然痛快!” 库尔班做梦都想再跟萧阳打一仗!找回场子!现在听到萧阳这样说,也顾不得纠缠苏婳,跃身到了高台之上! 苏婳看着那站在高台中央神色淡然的男子,眸色微深。 她若看不出他是有意为自己解围,未免也太眼拙了。 萧允言略显诧异的看了看萧阳,又看了一眼台下那亭亭玉立的姑娘。 太子也惊讶与萧阳的动作,侧头对侍卫吩咐了一声。 长乐郡主松了一口气,不忘悄悄的瞄着苏婳:“堂兄他的伤还没好呢……” 苏婳抿唇,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孙芊蔚忽然拉住了苏婳:“你可是受了惊吓?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她是怕那库尔班和靖王爷比试过后继续纠缠苏婳,这里女子甚多,苏婳又蒙着脸,鲜少人知道她是谁,苏婳现在离开这里,过后还能想法子躲过去。 苏婳也知事情轻重,转过身刚想离开,就听胡四姑娘忽然高声道:“苏六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脚步一顿,微微皱眉。 果然,库尔班也回过头来,大笑道:“苏六姑娘?好!本王子记住你了!” 台上,萧阳右手握成了拳,看向库尔班的目光一片冰冷。 长乐郡主知道胡四姑娘是故意坏事,气得不行,冲上去就骂:“她去哪关你什么事?你嘴痒就找棵树去蹭蹭!胡清清!你故意的!你想找揍是不是?” 胡四姑娘故作惊讶,捂住了嘴:“郡主这就误会我了,我寻苏六姑娘有事说,这一时没过脑子,还请郡主见谅。” “看本郡主今天不撕了你的嘴!让你多嘴!”长乐郡主是真的气坏了!她这样一搅和!害得可是苏姐姐的一辈子! 胡四姑娘上次被苏婳坏了事,一直在心里记恨着,今日还了回去很是畅快,但她没想到一个苏婳竟然能把长乐郡主惹成这样,有点害怕了。 苏婳拦住了长乐郡主,冷冰冰的问胡四姑娘:“胡四姑娘寻我何事?” 她如今身份不佳,为了少招是非鲜少在人前动怒,但这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之前弹琴那事充其量算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闹,胡四姑娘如果有心报复,大可寻个机会落她颜面,可今日胡四姑娘的举动无疑会害她一生!可谓狠毒! 她不知道库尔班那事会如何解决,她只知道自己今日若不出了这口气,能活活憋屈死! 第344章 解围 胡四姑娘目的就是想抖了苏婳的身份,哪有事情寻她,闻言随意扯了句:“上次被苏六姑娘的琴音折服,这次正好到了猎场,我想见识一下苏六姑娘的马术。” 她瞧苏婳弱不禁风,想必连骑马都不会。 不想苏婳竟然痛快的应下:“好,胡四姑娘想怎么比试?” 长乐郡主拉住了苏婳:“苏姐姐,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没大碍。”苏婳的目光一直盯着胡四姑娘:“咱们去跑马场。” 胡四姑娘却是有点心虚,她没想到苏婳竟然会应下!她哪会什么马术!撑死也只算是会骑马罢了!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话都说出去了,断断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只是靖王爷与九王子的比试想来很是精彩,不容错过,咱们看过再去。” 苏婳转过头,默认了。 苏婉寻了过来,急的声音带了哭腔:“六妹妹,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她故作淡定,却知自己的心神无法安定。 不仅是因为库尔班认出了她这件事情,也是因为那台上的人。 他是为了给她解围才站上去的。 萧阳左臂一动不动,苏婳不错眼珠的看着,手心潮湿。 好在结局顺如人意,萧阳虽然只用了一只手,却胜了库尔班一招。 太子松了口气,萧允言却是神色微变,他方才已经用了全力,不愿意相信萧阳竟然只用一只手就赢了库尔班,这岂不是说明他不如萧阳? “好!”不知谁起了头,台下叫好声不绝。 库尔班脸色不善,大步走向萧阳:“你既然能打过本王子,之前为什么还要使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萧阳淡淡回了两个字,库尔班不服气的看着萧阳:“本王子刚才和六皇子比试时废了体力,这才输给你的!” “好。” 库尔班被萧阳这不冷不淡的回应气的心头发堵,一指苏婳:“靖王殿下知不知道那姓苏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萧阳眸色一深,没应他的话,而是道:“已近晌午,到了狩猎的时辰,九王子请。” 太子适时走了过来:“本宫很是期待今日的结果。” “走!” 库尔班临走时看向苏婳的那一眼,算是彻底让人心一沉。 长乐郡主此刻又是愤怒又是后悔!恼恨自己上次出什么风头!阴差阳错间算是害惨了苏姐姐!还有那胡四姑娘!怎么会这样狠毒! 反倒是苏婳还算镇定。 许是她先前经历的太多了,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她看向胡四姑娘:“请。” 在场的大部分公子都随太子去林子里狩猎了,姑娘们基本都随苏婳和胡四姑娘到了跑马场,这白得的热闹谁不爱看? 胡四姑娘不通马术,硬着头皮在侍女的帮助下上了马,暗自祈祷苏婳与自己水平相当,不然她今日定要丢脸的! 反观苏婳,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冷眼看着胡四姑娘。 长乐郡主专心致志,不想忽然感觉到自己被阴影笼罩,回头吓了一跳。 第345章 故意,绊马 一声令下,胡四姑娘小心翼翼的驱马,生怕自己摔着,再看苏婳竟然直接御马奔驰而出! 她有点懊恼自己嘴快,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改变,她硬着头皮追赶苏婳,想着只要自己不出什么错误,哪怕自己输了也没关系。 苏婳对于胡四姑娘的马术是真的一点都看不上眼,不,胡四姑娘堪堪算是会骑马,说他会马术,绝对是对马术最大的侮辱。 “没想到苏六姑娘的马术竟然这样好。” “是啊,瞧她柔柔弱弱的,反倒是胡四姑娘,这次可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苏六姑娘倒是的确风姿出众,只可惜……” 苏婳已经许久没有畅快的骑过马了,今日心中不舒爽,便也不想再顾及其他,只想着自己舒服了就好,没有半点保留,享受着在马背上的感觉。 美人游刃有余,轻薄衣衫飘逸,发丝随风而动,面纱不知何时被风吹走,甚是美妙。 倒是应了古人那句诗词。 帽束云鬓乱,鞭笼翠袖明。不知从此去,何处更倾城。 萧阳的眸光始终未从她身上离开。 小姑娘一直拘束着自己,今日能放开了跑马,想来心中定然格外憋闷。 不少人都在悄悄看着他,长乐郡主故意问:“堂兄怎么来了此处?” “你方才当众叫嚣,我怕你再惹祸事。” 虽然长乐郡主知道萧阳是在为自己的到来“解释”,可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她撅着嘴,忽然大喊了一声:“苏姐姐必胜!” 苏婳不仅胜了,回程时还故意驱马绊了胡四姑娘的马。 胡四姑娘看见苏婳往自己身边凑很是害怕,慌忙躲避,但是没等她的马反应过来,苏婳的马就已经撞了过来! 马匹失衡,她也跟着马一同倒下,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膝盖处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她弓起身子,抱着腿痛呼:“快来人!我的腿好疼!” 苏婳的动作没加遮掩,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是故意的,却没一个人觉得苏婳做的有错。 若换成她们被人这般算计,可真是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只有胡家的奴仆慌忙跑了过来。 跑马场上,苏婳下马,踱步到胡四姑娘身边,居高临下:“胡四姑娘想与我比试,如今可如愿了?” 胡四姑娘紧咬着嘴唇!疼的冷汗直流! 她今日就算输了!苏婳也不会好过的!得意张狂什么! 打马回去,苏婳下马后竟然看见萧阳在长乐郡主身边站着,她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 “方才的事,多谢王爷。” “不必。” 长乐郡主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俩人怎么看起来……跟一点都不熟似的? 她特意提醒:“堂兄再没别的话说了?”这么好的机会!把握起来啊! 萧阳冷着脸:“你们惯会惹事,明日起不必再过来。” 长乐郡主无语,这知道的是萧阳在给她们寻借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萧阳是在训斥她们呢。 事实上,在周遭的姑娘眼里,苏婳和长乐郡主的确得了训斥,纷纷后退,生怕自己受了连累。 “是,臣女明白。”苏婳始终低眉垂首,直到他转身带着小厮离开,她才轻轻蹙起了眉头。 若她方才没有看错,他左臂染了血迹,想来是方才与库尔班交手时抻到了伤处。 第346章 断腿 胡家的下人七手八脚的把胡四姑娘抬了出来,不少人在一旁看着热闹,胡家的人过来找苏婳算账,被长乐郡主几句话怼了回去,讪讪而归。 “随行的大夫说她伤了膝盖,就算能养好,以后多半也要跛腿的。” 苏婳在看见胡四姑娘摔下马后捂腿的姿势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她一点都不后悔:“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长乐郡主和孙芊蔚对视,随着她一起去了,苏婉担心苏婳,也跟在了后头,唯独苏娇不肯离开,搔首弄姿的站在那妄图招蜂引蝶。 路上长乐郡主再次把胡四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孙芊蔚劝她:“一切已成定局,你骂也白骂,少费些嘴皮子。” 苏婉紧紧握着苏婳的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总会想出法子的。” 话虽如此,可四个人在屋里研究了半个多时辰,也没得出个一二三来。 “这些法子都行不通,实在不行,咱们就兵行险招!”长乐郡主一咬牙:“苏姐姐!你趁着现在快点跟人定下婚事!那库尔班就算再不讲理!也不可能强取豪夺别人未过门的媳妇!” 孙芊蔚反对:“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你让她一时半刻与谁结亲?此事关乎女子一生,千万马虎不得。” “苏姐姐……” 长乐郡主的意思苏婳明白,她此刻若与萧阳订了亲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但她不想这样做。 “大不了我现在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别,你可别做姑子!我现在就回去寻我母妃!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孙芊蔚道:“别费力气了,朝中之事妇人怎可插手。这解铃还需系铃人,依我看,还是得让那库尔班自己没了对苏姑娘的念想才行。” “要不我去乐坊挑几个美貌的舞姬给他送去?他若乐不思蜀,自然能解了对你的心思。” “苏姑娘容颜出众,这一般的舞姬怕是不行。” 长乐郡主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啊?” 苏婉很想帮忙,但有心无力,只能跟着干着急。 苏婳反倒是四个人里面最镇定的那个:“好了,你们不用跟着我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傍晚时分,众人分别,木香才扑上来抱着苏婳哭:“都是婢子不好!是婢子非要看热闹才随姑娘一起去的!如果是知夏去就没今天这事了!都是婢子的错!” “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周嬷嬷拉起了木香,满眼担心:“姑娘打算怎么办?” 苏婳说了几句话,吓得周嬷嬷和木香捂住了嘴。 她淡淡垂眸:“若有一日走投无路,我只能行此下策。” 她怕苏老夫人跟着自己着急上火,特意叫人帮自己瞒着,但这事闹的不小,晚些时候还是传到了苏老夫人耳朵里。 苏老夫人抱着苏婳,向来精明的眼睛被泪水朦胧:“我的婳丫头命怎么就这样苦呢?” “祖母不用上火,长乐郡主已经帮我想好了应对的方子,孙女肯定不会被选上的。” “真的?” “孙女骗您做什么。”苏婳浅笑:“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苏老夫人还是不放心,拉着苏婳的手不断叮嘱,叫她凡事都要小心,切记不能胡来。 “祖母不信的话,明个我叫长乐郡主亲自来跟您说,好了,您早点休息,也不许想太多有的没的,不然一会又要头疼了。” 月色如水,回到房间,苏婳看着地上燃烧的炭火,目光一片冰冷。 第347章 他自私的想护她一世安稳 且说长乐郡主满心愧疚,到家后求端和王妃帮自己想法子,端和王妃对她讲了其中道理。 “用女子换安定?那些做男人的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慎言!此事关乎朝局,你记得,若舍出一个女子便可换来安定,朝中没人会为其出头。” “母妃不帮忙就算了,还说这些做甚,罢了,我去找父王。” “你父王若执意为之倒是能保下苏姑娘,但后果你想过没有?那西域王子此番来京动作频频,明显想要找茬生事,借此向我大秦讨要好处,就连太子都百般避让,你父王若是给了他们这个借口,日后在朝中如何自处?” “那我去寻姑母。” “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女子插手政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姐姐只能嫁去西域吗?我才不信这世上的男子都胆小如鼠!”长乐郡主回屋取了东西,叫人备马,顶着夜色去了靖王府。 “这孩子,可真是叫人头痛。”端和王妃紧忙叫人跟上,免得长乐郡主再惹出祸事来。 “堂兄,你忙吗?” 长乐郡主从书房门口探出了头,见萧阳面色如常才进去,把带来的东西双手奉上:“这是苏姐姐亲手调配的金疮药,据说可好用了!” 萧阳穿着身家常墨色长袍,只有边角用银线绣了竹纹,显得整个人更加沉稳冷峻。 他看着桌上精致的玉瓶,凤眸微动:“她给的?” “我要的。”长乐郡主老老实实的道:“苏姐姐她……” 话没说完,萧阳忽然打断:“若无其他事,便回去罢。” 长乐郡主一愣:“堂兄不打算管苏姐姐了吗?” “关于此事,你无需插手。” 萧阳继续低头写信,似乎对此事完全没有兴趣,被墨竹“请”了出去,长乐郡主还是没弄明白堂兄到底是打算管还是不管? 那日法华寺外,她亲眼看见在苏姐姐即将被贼人伤害的时候,堂兄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替苏姐姐挨了那一刀,要不是堂兄他同时出剑,逼得对方卸了几分力,他这胳膊怕是都要保不住的! “我知堂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肯定不会如同那些怕事的男人一般退缩!我相信堂兄不会不管此事!” 长乐郡主的声音透过门窗隐约传来,墨竹好奇:“王爷,您真不打算管苏姑娘的事情了?” 萧阳眸色深沉,不曾回答。 她是他心上的人,他怎么可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但他能想到的法子,料想她都不会同意,他亦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参与其中。 想要不声不响的解决此事,便要从根源上动手,让皇上主动收了派大秦女子和亲的念头。 但此事关系甚多,伴君如伴虎,他与太子亲厚,就无法直接向皇上谏言。 半晌,他写好了桌上书信,交给墨竹:“派可信之人去办,记住,不能留半点痕迹。” “小的这就去。” 墨竹出门,书房里一片寂静。 萧阳合上双目,脑海中是小姑娘今日跑马时的神采英姿。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是她,卧薪尝胆,极尽筹谋也是她。 他自私的想护她一世安稳,看她笑魇如花,无论她接受与否。 第348章 长宁公主 苏浅青难得早回家了一次,却是脸色不佳。 “那西域王子好生霸道!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他竟然说要就要?这是什么道理!” “好啊!我说今天那些人怎么一直敬我酒,说什么恭喜,原来他们是一早就得了风声!故意看我笑话!哼!天道好轮回!就让他们笑!且看苍天能饶过谁!” 他真是气急了!原本他看着女儿出落的愈发漂亮,还做着将她送去高门里给自己还前途的美梦!没想到那西域王子竟然横插一脚! 李姨娘掩鼻,不想闻他身上的酒气:“老爷若是不愿将六姑娘嫁到西域去,便该早点想个法子才行。” “法子?我就是一个小小侍郎,我能有什么法子!罢了罢了!这也是她命不好,没那个福气。”苏浅青在朝中一向是混日子,逆来顺受惯了:“你把咱们儿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人家都说老来得子聪明,咱儿子肯定比他爹有出息!” 李姨娘摸着肚子不语,她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没想到只是动了嘴上的功夫! 她为六姑娘着急,但她人微言轻,实在没有办法。 —————— 是夜,白日里繁华的京城归于寂静,只有水花巷人来人往,热闹依旧。 今日下午西域的人在狩猎后占了上风,库尔班高兴,带着自己的下属们出去寻了家乐坊, 怀抱美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知何时起,隔壁说笑声频频传入他们的包厢,惹人烦燥。 库尔班刚想叫下属去撵人,就听隔壁换了话题。 “我听说皇上有意与西域和亲,你们说皇上会嫁出哪位公主?” “公主?那西域王子算什么东西?还想娶咱们大秦的公主?我估计这次皇上还会仿照旧例,随便在宗亲里选个郡主县主的,封个公主打发了他们!” “那西域王子也不是傻子?他会答应吗?” “不答应就不答应,实在不行就给他一位不受宠的庶出公主!反正他是不可能娶到咱们大秦的长宁公主的!” “就是!长宁公主可是皇后嫡出的女儿!尊贵万分!皇上也一直对这位嫡公主视若珍宝!这要是真叫那西域王子娶了去!以后咱们大秦不是要处处受那西域掣肘?” “对!这肯定不成!依我看啊,这西域王子也就只配娶几个大臣的女儿回去!” “我觉得诸位仁兄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我还听说那西域王子竟然看上了苏家的六姑娘!谁不知道那苏六姑娘原本只是个庶女的女儿,便是给咱们做妾也是高攀!亏他堂堂一国王子,竟然只看颜色!毫无见识!” 库尔班的侍从忽然拍桌怒起,又被库尔班身边一名中年男子呵斥:“你坐下!” “等等,本王子怎么不记得这长宁公主长什么模样?” “您好像就没见过她。” 库尔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好啊!这皇帝老儿果然狡诈!竟然故意塞给本王子一些不上台面的女子!他这哪里是要跟我西域诚心往来!” 中年男子道:“九王子,可是咱们来前尊君特意交代过,您这次来大秦的目的不在动兵,只要能尽量多为西域讨些好处就行!” “你懂什么?本王子要是真把那个什么长宁公主娶了,那皇帝老儿不是就得老老实实听本王子的话!本王子要什么给什么!” 中年男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下属抢了先:“九王子英明啊!” 第349章 下下之策 秋猎一共三日,这是第二天。 木香和知夏起的早,坐在门口小声说话。 “姑娘嘴上说有办法解决,但是昨晚她几乎没睡,今早将近天亮才眯了一会。” “谁碰着这事也睡不着,姑娘才多大的年岁,怎么可能真不放在心上。” “知夏姐姐,你说姑娘若是躲不过去,怎么办呀?” 知夏摇摇头,忽听姑娘唤人,她去小厨房端热水,木香进屋伺候。 苏婳看着面前的两套衣裳,毫不犹豫的选了出门穿的那套。 木香抱着衣裳不撒手:“姑娘,您确定今日还要去猎场?再碰见那个西域王子怎么办呀?” “去与不去都躲不掉,还不如去了,看能不能寻到机会。” “可是昨天王爷明明说过,让您与长乐郡主今日都不许去了。” “我不听他的。” 苏婳小声嘟囔了一句。 昨日他出言帮她解围,过后又莫名其妙训斥了那么一句,意思很明显,但是她既然不想与他在一处,便不该理所应当的受着他的照拂。 想着那染血的衣袖,她微微抿唇,从枕边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金疮药,不知该不该送。 梳洗好了,知夏又问了一遍:“姑娘,您真要像昨天说的那样做吗?” “若那西域王子执意如此,我不介意送他份大礼。”苏婳如水的眸子中忽然迸发出一道狠厉,再抬头,其中已是一片温柔:“好了,放心,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管你们的。” “姑娘……” “走。” 秋日的花园略显萧瑟,有些植物已经枯黄,苏婳意外的在这里碰见了秦氏。 自从出事后,这是秦氏第一次踏出佛堂,许是菩萨静心,她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婳…三姑娘,我有话想跟你说。” “夫人有话便说。” 秦氏想亲近她,却又不敢,只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大秦有规矩,若是母亲亡故,女子三年不可出嫁。” 苏婳立刻就明白了秦氏的意思,她有些惊愕,没想到这话是秦氏嘴里说出来的。 秦氏哭笑:“我欠你许多,不知该如何才能还清。” “还不清就别还了。”她态度冷淡:“此事我若想不出办法规避,便绝不是你没了性命就能解决的,你且安生些,莫要多添事端。” 秦氏心急:“那你有办法吗?” “我自己会解决,不牢夫人费心。” 看着苏婳远走的背影,秦氏眼眶含泪:“怪我,怪我没用,也没能为她寻个有用的父亲。” 马车上,苏婉明显没睡好,满脸担忧:“六妹妹。” “没事的。”苏婳拍了拍苏婉的手,抬头正好看间了苏娇那一脸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个蠢货。 “五姐姐下车自己走过去。” “凭什么?” “我见五姐姐闲的厉害,该活动活动才好。” 苏娇被丫鬟不由分说撵下了马车,气的直跺脚! “不就是变成了嫡女吗!这族谱还没改呢!你神气什么!” 苏婳置若罔闻,素手轻覆在腰间荷包上,眸色不平。 第350章 他就知道她不会听话 胡家昨晚灯火通明,胡四姑娘因为腿伤整整折腾了一夜,丫鬟婆子脸上都带着憔悴。 “别动!我好疼!” 胡四姑娘额头满是细汗,腿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自己的未来被苏婳毁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摔伤了,养养就能好,可是大夫说她就算好了也会变成跛子!这代表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将来只能凑合低嫁!她如何甘心! 胡五姑娘很是心疼,坐在床边道:“那苏六姑娘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把姐姐伤成了这样!早知如此,我定然会拦着姐姐去跑马场的!” “我错就错在一时心急,自己亲自开了口,呵!苏婳拿我泄愤,殊不知她嫁去了西域,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可那苏婳有副好容貌,她将来若甘愿以色事人,想要过的舒心也不难。” 胡四姑娘激动了起来:“那我这只腿难道就白废了吗?她想过好日子!休想!” “姐姐别急,她敢伤姐姐的腿,我定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好,那此事就全靠你了。” 胡家四姑娘、五姑娘是嫡亲的姐妹,感情向来要好,胡五姑娘虽然知道这次风波是因为自家姐姐才掀起的,但她并不觉得自家姐姐有什么错。 细论起来,还是苏婳抢了她姐姐的风头在先!苏婳她区区一个侍郎之女,要是没有长乐郡主护着,怎么配和她们平起平坐? 更别提昨日苏婳竟然还胆大包天当众伤了姐姐的腿!简直不可饶恕! —————— 苏婳出现在猎场门口,立刻引起了许多议论。 “她怎么又来了?” “是啊,她胆子可真大,就不怕那西域王子再来纠缠。” “我看啊,是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认了命。” “可怜了苏六姑娘这张容貌,竟要嫁给那种粗鄙之人。” “可怜有什么用?这就是命,谁叫她命不好呢?” 人群之中,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往日那些善于结交,经常主动与她说话的姑娘们此刻也躲得很远,生怕跟她走近了,惹来那西域王子的注目。 苏婳刻意和苏婉分开进了大殿,又故意坐到了孙芊蔚身边,这本是不合规矩的。 孙芊蔚被苏婳的到来吓了不轻:“怎么又来了?”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我总得为自己争一争。” “你这是要……” 苏婳眸光闪烁,对孙芊蔚道:“一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替我出头,千万记住了。” 孙芊蔚不知苏婳这是要做什么,一颗心悬着,却是庆幸自己今日来了,多少还能为她活动一些。 大殿很快被人填满,太子殿下等人也到了。 萧阳瞧见苏婳在,无奈的收回视线。 他就知道她不会听话。 殿外,库尔班面色不善。 “王子别动怒,您先忍过这两日,等秋猎结束,您用实力震慑了这大秦之人!再说迎娶长安公主的事情!” “好!我听阿丈的!就先忍了这两天!”库尔班轻哼一声,阔步走进大殿。 库尔班身后,中年男子双手交叉站在原地,被浓须遮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351章 打赌 昨天狩猎西域人占了上风,他们进殿后各个昂首挺胸,特别是库尔班,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目光肆意的在苏婳身上转了两圈,又坐在萧阳下首的位置,嫌弃的看着桌上的酒壶:“真应该让你们尝尝我们西域的葡萄酒!那才是真正的美酒!” 太子微笑:“早闻西域的葡萄酒淳美,王子既然有心,可在明年的岁贡中加上几桶。” 大秦之人果然狡猾!库尔班一摆手,没接他的话:“这岁贡的事情改日再说!本王子今日带了一把好弓来!希望能延续昨日辉煌!不过太子殿下请放下!本王子不会让大秦之人输的太难看!” 这库尔班的口气太大!一点都没把大秦放在眼里!今日要进林狩猎的公子们暗自握紧了拳头,若非昨日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他们身为地主,怎么可能让西域之人赢去? 太子依旧从容:“你我还没入猎场,九王子现在言说输赢,未免太早了些。” 库尔班洋洋得意:“昨日你们输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太子微微一笑,右手轻碰酒杯,尉迟亓忽然道:“当初西域被沈大将军带兵攻破时,你们也不是这样说的。” 这句话一下就惹恼了西域人,库尔班拍桌怒起:“大胆!” “尉迟公子年少轻狂,九王子是心胸开阔之人,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太子举起酒杯,笑容依旧和煦。 库尔班受不了这口气!刚想发作就听身后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却是不忘剐了尉迟亓一眼:“好!本王子记住你了!” 尉迟亓挑衅的笑着将杯中之酒饮尽,几位皇子轮番上阵,很快就将这一茬圆了过去。 苏婳一直在观察着。 库尔班行事鲁莽,看着脑子也不机灵,西域的王没有道理会派出这样一个人来大秦。 她目光在库尔班身上绕过,在其身后的中年男子身上停了一瞬,微微皱眉。 此人的样貌她觉着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时间过得极快,就在众人打算离席前往狩猎之时,苏婳看准机会,忽然起身。 “诸位且慢。”她提裙走到大殿中央,屈身下拜:“禀太子殿下,臣女有话想说。” 这出乎了众人意料。 太子思量了一瞬,才道:“准。” 萧阳不动声色,原本收在袖中的手放在了腿上。 苏婳再次行礼,才看向库尔班:“敢问九王子,昨日当众问我名讳是何意?” 库尔班哈哈大笑:“本王子看上你了!想带你回我西域享福!” 她不矜不伐,声音娇软,却掷地有声:“我不愿意。” 苏婳这一句话让不少人变了脸色,这女子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就连太子殿下都在一直哄着西域王子!她竟敢当众驳了? 太子殿下面上时常挂着的微笑浅了几分,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神。 萧阳看着殿中那脊梁挺直的姑娘,一点都不意外。 库尔班不高兴了:“你再说一遍?” 太监匆匆过来对苏婳小声说了两句话,她置若罔闻,依旧不卑不亢:“我只想嫁真正的英雄豪杰,不愿意随九王子前往西域。” 她故意咬重了英雄豪杰四字,库尔班果然上了勾:“本王子难道不是英雄豪杰?” “我未曾见过九王子英姿,九王子若自诩英雄,可敢与我这个小女子打一个赌?” “什么赌?” “先请太子殿下先应允臣女入林狩猎。” 简直胡闹!太子刚要呵斥苏婳退下,忽然看见萧阳端起茶杯,冲他微微颔首。 第352章 她输了 太子收到了萧阳的示意,刚想开口准许,可没等他说话,库尔班抢先道:“你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尽管直说!” 区区一个小官的女儿竟然都敢反抗他!这让库尔班满肚子都是怒火! “我想与九王子入林比试,看谁打到的猎物多,如果九王子赢了,我便收回方才的话,心甘情愿嫁去西域,如果反之……” “没有反之!我要是赢不了你!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我们大秦有句俗语,丑话得说在前头。” “好!如果本王子赢不了你!也同样收回这话!不再惦记你了!” 苏婳苏婳看着一派从容镇定,其实手心全是细汗。 她知道此事轻易没法寻到借口推脱,只有出此下策,方能为自己寻到一线机会。 “九王子堂堂七尺男儿,我相信您绝对不会食言,也不会使任何诡计。” “那是当然!本王子定然会让你心服口服的跟我回西域!”库尔班豁然起身出殿,经过苏婳之时故意来拉她的面纱。 苏婳握住了库尔班的手腕,却没能抵过他的力气, 库尔班扯下了苏婳的面纱,大笑:“本王子没看错!果真是个美人!” 他这动作无礼之极,苏婳唇角微抿,萧阳放在腿上的右手力道忽然重了几分。 那中年男子从苏婳身边走过时,她鬼使神差的抬眸再次看了一眼,回身垂眸,脑海中灵光闪现,心下却是随之一颤。 竟然是他? 西域之人已经尽数离开,苏婳屈膝行礼:“谢太子殿下允准。” 太子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一时语塞,只道:“莫要丢了我大秦的脸面。” 随着苏婳转身出去准备狩猎,殿内一片哗然。 姑娘们都觉得苏婳是急疯了,也有不少公子对苏婳的胆量很是赏识,这其中就有萧允言:“这苏六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有几分胆色,皇叔怎么看?” 他是故意问的萧阳,眼底带着几许试探。 不想萧阳面色如旧:“胆大包天。” 她拿准了库尔班行事草率冒失,方才一直在故意用言语激库尔班同意此事,哪怕没有他在场,太子也拦不住库尔班要与她比试的决心。 太子不解:“皇叔方才为何叫我同意。” “若我大秦区区一个女子都能赢过库尔班,他还有何颜面与你我谈论条件。”萧阳淡淡道:“今日的计划应有所改变。” 太子恍然:“是本宫狭隘,多谢皇叔教诲。” 萧阳再没言语,率先离开,萧允言看着萧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尉迟亓快步追上了萧阳:“不得不说,这苏六姑娘还真是厉害,竟然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大庭广众之下,她若赢了,库尔班定然不好意思食言,而且这事是库尔班亲口应下的,事后就算想找茬也没处找。” “她输了。”萧阳目色了然:“库尔班不是磊落之人。” “有了你方才那一番话,太子殿下应该会从中相助。” “当初沈大将军率兵攻入西域,西域王在与沈大将军谈条件时几次反悔,最后是靠姜老将军带兵压境才彻底解决,有其父必有其子,库尔班若存心偷奸耍赖,谁也没有办法。” “那看来某些人要跟着担心喽!”尉迟亓故意啧啧几声。 萧阳没理他,凤眸深思,既然他能想到这点,她定然也提前料到了,但她依旧选择如此,是否说明,她还留有后手。 第353章 药粉 苏婳今日的行为太过大胆,众人一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总之看好她的人极少。 屋里,苏婳将指甲里残留的药粉掸落,仔细净手,才又换上劲装。 木香为她背上弓箭,满眼担心,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跟在姑娘后面。 她走出房间,孙芊蔚拉住了她问:“关于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尚且不知,试试看。”苏婳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长乐郡主很听话,没来这里,不然肯定要跟她进林子的。 孙芊蔚叹她胆大,不知说什么才好:“若知你揣着这样的心思,我定然要拦着你的。” 苏婳微微一笑,看着已经急哭了的苏婉:“家姐胆小,你帮我照顾着一点,过后请你吃酒。” “我等着你的酒。”孙芊蔚眸光复杂:“切记一切小心。” 人群之中,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苏婳。 胡五姑娘看着她牵了骏马,不免想起了昨日姐姐从马上摔下的场景,银牙紧咬。 此时参加狩猎的人基本已经全部进了林子,西域之人先行一步,大秦的公子们眼看着苏婳单枪匹马走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那道背影明明纤弱,此时却格外坚韧。 “真没想到苏六姑娘区区女子竟然如此有如此胆识,真叫我等汗颜。” “要不是我等男儿无能,怎会让女子面对此事?依我看,昨日咱们就不该让他们!倒叫他们自以为是!” “行了,已定的事情多说无益,你们都记得太子殿下的嘱托,莫要自作主张。” 姚安睿一言不发,握着弓追上了苏婳:“苏家妹妹,我来帮你!” 苏婳有些惊讶。 “母亲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本来想着尽量帮你活动,没想到你今天就……不过也好,总之有些希望。” 苏婳感念广平侯夫人还惦记自己,却婉拒了:“多谢夫人和公子的好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广平侯府还是莫要参与其中才好。” “你这话就见外了,你与我母亲她……” “一码归一码,我知夫人待我之心,但我与西域王子定下赌约,若被人发现作弊,必会前功尽弃。” “是这个道理,那我就去寻西域王子,尽量与他抢夺猎物。”姚安睿临行时又道:“我听太子殿下的吩咐似乎也有助你之意。” 苏婳压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经历许多,早已学会了不将希望寄于他人,只信自己。 从前她随父亲来过这猎场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到了一条溪流,把自己带来的药粉洒在空中,又循着风向走了一会才站住。 这药粉是她特制的,可以吸引动物聚集,借助此物,她能轻松捕获一些猎物。 同时,她提早在指甲上藏了驱除动物的药粉,本想伺机洒在库尔班身上,没想到他那时竟然主动走到了她身边,她故意握住了他来掀自己面纱的手,将药粉抖落在他衣袖上。 只是为了以防被人察觉,她用花香压制了药粉本来的味道,还不知那药粉能否起效。 想着库尔班摘下自己面纱时那欠手的样子,苏婳眸色一深。 第354章 狼 西域之人已经进了林子很久,但收获不多。 “今天这林子里的猎物怎么格外少?是不是大秦的人动了手脚?” “对!我昨日还在这林子里射杀了一只鹿,今天就只剩下了些野鸡野兔!” “大秦的人实在卑鄙!还有人故意抢咱们的猎物!我刚才看见好几个人了!” “他们不敌咱们,也只能使些诡计!”库尔班挥鞭:“走!咱们再去那边看看!本王子就不信自己还能输给一个女人!” 与此同时,苏婳拉弓出箭,正中一只灰皮兔子。 她擦了一下脸上的细汗,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些,只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些筋疲力尽,拿不稳弓了,但她不敢有半刻歇息,又在多处撒了药粉,吸引猎物。 往西走了一会,苏婳意外发现了几只猎物身上插着自己的羽箭,但她不曾来过这里,更别提射杀。 有人在帮她。 可一路下来她四周始终空无一人,如果是太子的人,根本没必要隐蔽自己的踪迹。 苏婳想着那个可能,微微抿唇,很快翻身上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虽然心知结局大概,但她总想努力一番,期待能有万一。 苏婳是顺着溪流走的,此时大概已经到了山腰,这周围没什么动物活动的痕迹,她不想深入,打算驾马去别处寻觅猎物。 可是没等她走出多远,马忽然停下,不安的甩着尾巴,打了一个响鼻,原地转圈踱步。 “驾!”她拽了一下缰绳,马纹丝不动。 父亲说过,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如果它违背了主人的命令在原地不肯行走,就说明周围一定有着让它觉得特别危险的东西存在。 难道周围有大型的野兽? 这个猜测叫苏婳紧张不已,冷汗打湿了脊背,她紧握着手中的弓,眼睛不停在四周搜寻。 就在这时,林子忽然响起一声嚎叫。 “嗷呜!” 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嗷呜!”又是一声嚎叫响起,苏婳面色一变,立刻打马往狼嚎声相反的方向走,但马丝毫不肯动,尾巴乱扫,躁动的情绪愈发浓重。 苏婳有些慌了神,她上辈子随父亲一齐打猎时遇见过狼群,但那时有父亲在,她只觉得好玩,而这次,她只能寄希望于这狼只是路过。 但是她这抹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只是一瞬间,五匹狼忽然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糟了!”她心中暗道不好,里衣彻底被汗液打湿,面色煞白,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猜测这几只狼应该早就发现了她,方才那几声嚎叫,是头狼发出的包围指令。 苏婳皱眉,这狩猎场虽然圈了一座山,但主题供人玩乐,豢养的猛兽都在深山,皇家狩猎只在外围,不应该出现这种猛兽才对!难道这几只狼是被她身上沾染着药粉味道吸引来的? 不,没有这个可能。 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在这山林之中,马的速度绝对不敌狼,如果她现在落荒而逃,反而容易激怒狼群,而狼在山林之中不缺食物,对它们而言,抓住一只兔子远比抓住一个人容易的多。 如果狼不是饿极了,应该不会主动向她发起攻击。 但情况和苏婳想象的不同,就在她思索的同时,她面前的这只狼已经弯腰作伏击状,它身后的另外一只狼虎视眈眈,幽绿的眼睛紧盯着苏婳。 第355章 别怕 狼生性狡猾,捕猎时基本都靠偷袭,鲜少正面进攻,可眼前的这群狼明显和苏婳认知的有所差异,如果她没有猜错,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到不行,竟然能在山林中遇到一群饿狼! 苏婳知道狼能感觉到猎物的恐惧,但她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些,不由手脚发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就在她眼神略微闪烁之时,头狼忽然窜出,苏婳情急之下拉满了弓,对着冲过来的饿狼射出一箭! 与此同时,饿狼身后的另外一只狼也动了! 第一支箭射中了狼的左肩,让它的动作一滞,苏婳慌忙从身后抽出两支箭,就在她刚射出箭的时候,马突然动了,它四处转圈寻找逃跑的方向!但始终没能做下决定! 这也导致苏婳射出的箭完全失了方向!第二匹狼矫捷躲过,继续奔向苏婳! 苏婳的脑袋一片空白,本能的重复着射箭这个动作!但在马匹的慌乱下,每一支射出的箭都是徒劳。 就在第二匹狼躲开了苏婳的箭,发起了最后进攻的时候,她的心一颤,握着弓的手忽感一阵无力,她知道面对几匹狼的围攻,自己这次肯定躲不过去,求生的念头也散了。 就在这时,一支箭强而有力的自她身后射出,正中狼腰!狼呜咽一声从空中摔落,与此同时,萧阳的声音传来:“弃马!” 这道声音让苏婳立刻重燃希望,她不经思索从马上跃下,还没站稳就感觉到腰间一紧。 “得罪。”萧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即将她带到了一处安全所在。 苏婳稳了心神,这才发现原本在她身后的两匹狼不知何时已经被箭射中,躺在地上抽搐着,残余的两匹狼看着萧阳手中闪着寒锋的弓箭,似乎有些忌惮,停住了步伐。 但萧阳不曾停下,果断再次射出一箭,一匹狼瞬间毙命!唯一剩下的那头被苏婳射中的肩膀的狼回退了两步,却也难逃被射杀的命运。 只是转眼之间,五匹狼都倒在了地上。 苏婳懵了。 她知道萧阳箭术不错,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厉害,说是百分百中也不为过。 但现在似乎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她微微抬头,看向萧阳的目光很是复杂。 “随我来。”萧阳带着她在周围检查了一圈,确定再没有潜伏的狼才放心。 转身一看,小姑娘脸上失了血色,看着他的眼神全是从前不曾见过的情绪,其中似乎隐隐有泪光。 他知她定然吓坏了,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别怕。” 萧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苏婳心中所有的恐惧。 她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却一次又一次承他的情,如果现在她还摆出一副要跟对方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未免就太不是人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这个时候,就连谢字都显得多余。 “吓着了?放心,狼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腰,它们虽然没有死,但也无法再动作。”他凤眸中的担心几乎溢了出来,耐心的给她解释。 看着这样的他,她有点矫情的想哭:“我没事。” “我带你出去。” “好。” 萧阳转身,没走几步脚下忽然一空,猝不及防向下坠落,苏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反被带的猛地一坠。 第356章 大坑 二人双双失了平衡,毫无预兆的掉进了一个大坑之中。 坑很深,大约有一丈多高,落叶不断砸在苏婳身上,灰尘呛得她不断咳嗽,也睁不开眼睛。 一切太过突然,苏婳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唤了声:“王爷?” “我在。” 这声音……怎么这么近? 她猛地睁眼,发现萧阳给自己当了肉垫,而自己……竟然在他的怀里! 最要命的是!萧阳那双眼眸竟然在看着她! 这个发现让苏婳瞬间涨红了脸,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跪坐在一侧,也顾不得灰尘不灰尘的了,连忙解释:“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萧阳单手撑地坐了起来,觉着小姑娘这慌乱的模样极为可爱,开口却问:“今日动作频频,可碰到了伤口?” 他身上明明有比自己重的伤,方才摔得更狠的也是他,而他此刻问的却是自己。 苏婳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但她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我没事,王爷如何?”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根本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无碍。”萧阳抬头看着坑顶:“这坑壁光滑,看起来用了一些时日,应是偷猎之人挖的。” 苏婳听人说过,这猎场开放的次数不多,山上的野兽被养的膘肥体壮,不少胆大的人会冒险偷偷潜入此处,挖坑设陷阱,里面放兽夹,捉住野兽剥了它们的皮毛去换银钱。 她四处看看,很是庆幸这里没有兽夹,不然萧阳怕是更要受些皮肉之苦。 这坑虽然深,但不宽,苏婳和萧阳面对面坐着,中间只有半人的距离。 苏婳问:“王爷能出去吗?” “太深了,不行。” “我问的是,王爷自己一人能出去吗?” “不行。” 山林之中,侍卫们眼见萧阳落入坑里,刚想出动就被尉迟亓拦住了:“都给我消停点!救什么救?” “尉迟公子,王爷他……”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王爷用得着你们去救?”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都藏起来!等一会再出去!” 尉迟亓说完,率先蹲在树下,十分感谢当初挖坑的人! 苏婳知道这个坑绝对难不住萧阳,而他又没有说谎的必要……她仔细观察着萧阳的情况,注意到了他刻意后缩的左臂,这才发现因为方才的动作过于剧烈,他手臂的伤口崩裂,鲜血已经浸湿了半条衣袖。 她的心一颤,从荷包里拿出了先前就准备好的金疮药:“我给你包扎一下。” 昨日他为她解围,她想送药表示感谢,又怕他多想,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萧阳犹豫了一下,拒绝:“小伤而已,不用。” “此处偏僻, 还不知多久才能有人寻来,这伤口应该不小,若是耽搁了容易发炎化脓。” 苏婳担心他的伤势,伸手拉他的衣袖,萧阳却是又往后一避。 她看着他这反常的动作,眸色复杂,忽然问道:“王爷这伤,可是见不得人?” 萧阳被问的一怔,略带躲闪。 第357章 我食言了 “没有。” 萧阳的回答并不能令人信服,苏婳追问:“如果并非见不得人,为何不肯让我看?” 他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在乎。”她说着扯住了他的衣袖,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苏婳。” 萧阳是第一次唤苏婳的名讳,两个字饱含着隐忍克制。 她拉着他衣袖的指尖紧攥:“王爷这伤是与西域王子比试时受的?” “对。” “你骗人。” “没有。”他向来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苏婳盯着他:“那夜在法华寺外,来救我的人是你,你这伤也是那夜受的,是不是?” “不是。”他垂下了头,不肯让她看自己的眼睛。 他的闪躲惹得她鼻尖一酸,泪眼朦胧。 她就知道!那天她没看错!来救她的人分明就是萧阳! “你说谎,那夜我分明看见你了!”苏婳的眼泪彻底决堤,流了满面。 萧阳听见她哭,瞬间慌了:“别哭,你便当做没看见罢。” 他拿出汗巾想要给她擦泪,她一把抢过,大喊了一声:“萧阳!” 她恼他!恼他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己!恼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好!恼他为何这样傻! 姑娘家软糯的声音伴着哭腔,更加惹人疼惜。 “我食言了。”萧阳不知怎样才能让她不哭,笨拙的道歉:“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在你的生活中消失,不再给你增添困扰,但我没能做到。” 这句话让苏婳的眼泪更凶了,她的视线完全被泪水朦胧。 “萧阳,你知不知道,你最不该做的事情是来招惹我!” “对不住。”他本能的想要继续道歉,却忽然一愣:“你……” 苏婳方才那句话不经思索,反应过来后垂下了头,拿出帕子抹了把眼泪:“你别乱动,我先给你包扎。” 萧阳这次没有拒绝,主动脱下衣袖,露出了伤处。 他垂首看着她,想问她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太过冒失。 这伤口层层叠叠,已经崩开了几次。 苏婳睫毛湿漉漉的,给他的伤口涂了金疮药,转身撕了里裙,对付着包扎好,才又道:“受伤一次,与九王子比试两次,今天又一次,王爷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不成?” “无碍。” 他的回答云淡风轻,她忽然抬头闯入他的视线:“王爷可曾想过,我欠你的,该如何还?” 萧阳低声道:“是我自愿为之,你不必将那些事情挂在心上,更不用因此受扰。” 他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偏偏就是这样不求回报的好,才更让苏婳无法安然接受。 她不明白:“王爷贤身贵体,何必如此。” “情之一字,可乱人心智,我亦愿受其乱,甘之如饴。”萧阳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皆犹衷肠。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表达心意,上一次苏婳听了心中只有慌乱,而这一次,她同样认真的看着萧阳:“王爷知道我是谁。” “知道。” 这回答在意料之内。 苏婳顿了一下,又问:“你可知道,我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样貌。” 第358章 唯一颗真心 萧阳眼神温柔:“你说,我听着。” 苏婳想告诉他,却是梗了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睛发红。 他道:“若是不愿回想,便不必勉强自己,我大抵猜得出来。” 说着一顿:“我知你前路崎岖,没有归途,若你愿意,我想同你一起走。” 我知你前路崎岖,没有归途,若你愿意,我想同你一起走。 这句话印在了苏婳心上。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眸子里的认真,再舍不得将这颗真心推开。 可是心里终究有着一道过不去的坎。 萧阳看着她闪烁的眸子,再一次鼓起勇气:“我还是那个想法,不求你现在便给我答案,只想要一个机会,可否?” 这句话彻底让苏婳软了心肠。 她低声问:“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便该知道,我与萧允言青梅竹马。” “是他负了你,你不曾做错什么。” “我的意思是……” “我说过,你不曾做错什么。” 萧阳重复了一遍,他自然知道她与萧允言的曾经,但那一切不会让他对她有半点的轻视,只会更令他心疼。 苏婳微怔:“你不在乎吗?” “只是一段过往,我为何在乎?”萧阳的语气格外淡然,苏婳看着他,寸目不移。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被泪水黏在脸上发丝拨开,不曾触摸到她一点肌肤。 “我心悦的是眼前之人,只在乎现在,以及将来。” 这句话彻底令苏婳破防,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一时间竟然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合上眸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她胸口的郁结瞬间解开了。 苏婳做好了决定,她认命了。 哪怕这次再摔倒一次,她也认了。 再睁眼,其中已是一片清明,她认真瞧着眼前之人:“那王爷记得把梳子还我。” 萧阳不敢欢喜,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王爷若是没听清,那便算了。”她微微转头,故意不看他,唇角却是微弯,露出了几分独数女儿家的娇俏。 “只是不敢相信。” 萧阳向来冷淡的眉眼有了情绪,就像是突然得到糖果的孩童。 看见他从胸口掏出了那把檀木梳子,苏婳眸色微定:“你一直随身带着它?” “嗯。”萧阳将梳子递过来:“尉迟他说,送女儿家梳子太过潦草,今日突然,改日我补件。” “既有真心,于我而言便是贵重的。”苏婳双手捧过梳子,看着上面被摩挲的边角光滑的刻字,便知他这段时间没少睹物思人。 她抬眸,看着隐忍而又热烈的目光,便知他与萧允言完全不同。 当初她与萧允言两情相悦,是大将军之女与六皇子,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而她如今与萧阳生出情愫,是侍郎之女与当朝王爷,齐大非偶,门高莫对。 或许曾经的萧允言抛去利益,也曾对她有过几分喜欢,但他远远不及萧阳。 不顾世俗,不顾曾经,不顾家世,只顾着眼前这一人。 没目的,无所求。 或许,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喜欢,偏巧,她想要的也不多,唯一颗真心罢了。 第359章 我帮你赢 萧阳也在看着她,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看着她微微发红的鼻尖,寸目不移。 小姑娘的眸光清澈,他感觉的到她眼中含蓄的情意,也明白她能答应自己,更多是因为感动,但是他更明白,她生性倔强,不会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既然她接过了他送的信物,便代表她是真心接纳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看着他,他不忍打断,直到她自己收回视线,才轻声道:“怎么愣了神。”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看他看到发怔,不禁红了脸颊。 他知姑娘家脸皮薄,转了话茬:“你的伤真没事?” “皮肉基本长好了,里面还有个硬结,想来需要些时日才能舒解开。”她说着,目光又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轻蹙蛾眉:“倒是你,怎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是个男人,这些伤算不得什么。” “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你也一样,日后不可再如此冒险。”萧阳正色:“库尔班不是心胸磊落之人,你与他赌,无异于与虎谋皮,白费心思。” “我知道,也没寄希望于今日真能赢过他。”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包白色的药粉:“此药名曰断肠粉,我打算赌一把,今日若赢不得他,一会就寻个机会骗他吃下去,此药除了服用我亲自配的解药外,无解。” “你想通过比试让他放松警惕,再用毒药威胁。” “若此计也失败,我就想办法假死,再换个身份,总之不会连累到旁人就是。” 萧阳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也深深地明白,处在她这个位置只能出此下策,于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明知他待她的心意,宁可如此冒险,也不肯向他求助,足以见得她性子多倔,先前不想与他在一处的决心多浓。 今日事出突然,他与她同坠此处,意外求得了几分倾诉衷肠的机会,实属幸运。 思及此处,他眸色温柔:“我帮你赢。” 他一片真心就差掏出来摆在她的面前,苏婳这次没有拒绝,落落大方,嫣然一笑:“好啊。” 姑娘家绽开笑颜,如三月杏花,千娇百媚,萧阳凤眸再不复往日清冷:“你…头发有些乱了。” “哪里?” “这,还有这。” 他给她指着位置,依旧小心翼翼避着肌肤,没有因为她的点头而有半点唐突。 苏婳认真的按照萧阳的指引整理着散乱的发丝,忽听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王爷笑什么。” “哭的跟花猫似的。” 苏婳捂住了脸:“很丑吗?那你不许看。” “白玉微瑕尚无影响,何况倾城之姿。”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萧阳这张嘴这般会哄人,但是实话实说,她极没出息,是消受的。 二人相视一笑。 坑顶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那个……二位,有人寻过来了,你们先上来,有话等会再说。” 是尉迟亓。 苏婳被他吓着了,下意识向后一避,幸亏萧阳眼疾手快,她的脑袋撞在了他的手上。 第360章 阿里甫将军 尉迟亓看着萧阳面上那掩饰不住的欢喜,就知道方才在这坑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为萧阳开心之余,也不免感叹。 这英雄救美的招数,别人基本使一次就能成,可萧阳已经数不清使了多少次了,这过程着实艰难!不过至少结果还好,这事成了,以后他就不用再看萧阳整天握着把破梳子魂不守舍了。 见萧阳将苏婳牢牢护在身后,不肯给旁人看,他故意绕了过去:“苏六姑娘,你可不知道,我们靖王殿下这段时间日日夜夜害相思。” “聒噪。”萧阳转身继续挡住了苏婳:“不理他。” 苏婳方才刮破了衣裳,发丝凌乱,实在不方便见人,便老老实实躲着。 尉迟亓暴跳如雷:“萧正卿你见色轻友!亏得小爷为了你的事情殚精竭虑!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苏婳轻笑:“尉迟公子还真是从未变过。” “是没长进。”萧阳话音落下,从东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他与苏婳不约而同的后退半步。 事关女儿清誉,他二人一日没过明路,便得避嫌一日。 来的人以姚安睿为首。 他见萧阳和苏婳两个人跟逃荒似的,愣了一下才上前问道:“王爷,苏妹妹,你们这是怎么了?” 萧阳不动声色的挡住姚安睿的视线:“苏姑娘遇到狼群,本王施救之时,不小心与苏姑娘同坠陷阱。” 姚安睿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狼,不由惊诧:“这猎场外围怎么可能有狼?” 这也是萧阳和苏婳方才都在心中疑虑过的。 “先安顿好苏姑娘,此事应当细查。” “王爷说的对。”姚安睿拱手,不忘问候苏婳:“苏妹妹,你没事?” 没等苏婳回答,尉迟亓把他拉到了一边:“等等,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妹妹,怎么我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官阶不大,管的倒宽,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你愿意叫就继续叫,反正到时候惹了王爷不快的人也不是我。” 姚安睿一下子就听出了话外音,他回头看了眼萧阳和苏婳:“不是?” 尉迟亓跟姚安睿勾肩搭背,低声道:“看在咱们打小在一个圈子长大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王爷可是把苏姑娘当眼珠儿似的待,以后你注意着点。” 姚安睿被尉迟亓“好意的提醒”了一遭,一路上都是惊愕的,原来那天在茶楼里尉迟公子说的王爷那位心上人竟然是苏妹妹? 苏婳的马年纪尚小,被方才那五匹狼吓破了胆,不肯走动半步。 萧阳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她。 回去的路上,苏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跟在库尔班身边的那个中年随从,应该是西域赫赫有名的阿里甫将军。”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一刹,萧阳神色微变,郑重许多。 “我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此人画像,记忆颇深,而他常年驻守西域,只有时常与西域打交道的人才认得他,父亲亡故,朝中应该无人与他会面过。他应该也是拿准了这点,才敢隐瞒身份乔装进京。” 萧阳听完苏婳说的,正色道:“如此,西域王派出库尔班倒是有迹可循,其目的也值得深思。” 第361章 是谁置她于死地 苏婳颔首,没再搭话,她能做的也只有告诉萧阳这些了,至于探查西域之人的目的、解决一切,远远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萧阳特意绕了一圈,从猎场背后回去,不曾让太多人见到苏婳仪容不整。 孙芊蔚和苏婉带着木香闻讯而来,见苏婳外衫沾染着灰尘,裙摆被刮破了几处,发丝散乱,双眸通红,面上还带着泪痕,都吓了一跳。 孙芊蔚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苏婳反倒成了屋里最镇定的那个:“在山上遇见了狼,又不小心掉进了林子里猎户设的陷阱。” “狼?”苏婉变了脸色,慌忙来检查苏婳的身体:“可伤着了?” 苏婳叫苏婉放心:“多亏靖王殿下相救,我才得以平安。” 孙芊蔚没多想:“你可是误入了深处?” 长乐郡主虽然大咧咧,但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关于萧阳对苏婳的那点心思,她不曾告诉过孙芊蔚。 “只在外围,那几匹狼看起来饿了许多,应该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婉问:“何人这般歹毒?” 苏婳摇头:“叫人将我安然归来的消息散出去,看看可有人来打探虚实,亦或是谁人因此有所动作。” 孙芊蔚颔首:“这些交给我,你先换身衣裳,洗漱一下。” 苏婳换回了自己的裙衫,苏婉帮她整理着头发,木香出去打了水回来:“听说姑娘在山上遇见了狼,外面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倒是不怕看热闹的,只怕有些人别有用心。”孙芊蔚淡淡道。 木香伺候苏婳洗漱。 “婢子方才特意观察了一下看热闹的姑娘们,却是愚钝,分不出谁好谁坏。” “若仅凭眼睛就能判出好坏,人心便也称不上复杂二字了。” 苏婳心思从未停歇片刻。 她仔细回想了下,确定那几匹狼定然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今日狩猎阵营分明,所有人都是搭伴结伙的,只有她一人因为是女子而落单。 而她要入林狩猎是临时决定,对方也必定是临时安排,想来计划不会太过缜密,细究之下定然能将凶手抓住,水落石出。 现在问题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那日多出的二十杀手,是否与今日的幕后之手有关? 到底是谁,积心处虑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苏姐姐!苏姐姐!听说你在山上碰见狼了?狼呢?我想要颗狼牙!” 长乐郡主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被孙芊蔚拦住了:“你这丫头怕是个没长心的。” 苏婳也有点惊讶:“郡主怎么来了?” “我怕有人欺负苏姐姐,听见消息就过来了,哎呀,苏姐姐这不是好好的么,表姐你就别训我了!”长乐郡主说着把苏婳拉到了角落,悄眯眯的道:“是堂兄叫我来的,他怕旁人非议,不好主动为你说话。” 苏婳桃目绽出了些许笑意:“瞧你满额细汗,坐下歇歇。” “我不累。”长乐郡主又凑到了苏婳耳边道:“听说姐姐收了堂兄送的梳子。” “谁的嘴这样快?尉迟亓?” 长乐郡主嘿嘿一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假装看不见,余光千百遍,看来我堂兄这千百遍还是颇有成效的。” 第362章 故意针对 苏婳脸皮薄,听不得长乐郡主的打趣,双颊微红:“你再说我就恼了。” “我不说,你可别恼,不然堂兄定要训我的。” “你讨打。” 苏婳佯装打人,长乐郡主笑着躲过,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她就知道!自己火眼金睛!看出了苏姐姐对堂兄多少也是有点情意的! 这下来了!人家两个自己解决了这事,日后便不用她跟着操心了。 山脚下,库尔班带着一众随从出山,面色不善。 随从愤慨不已:“九王子,这大秦的人肯定是故意提前把猎物驱赶到了别处!才叫我们没有东西能打!他们明显就是在故意针对您!” “对!我还看到了好几个大秦之人在咱们周围打圈,故意跟您抢夺猎物!” 库尔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他们两手空空,估计是没猎到什么东西,压根不好意思往出拿。”尉迟亓站在不远处看着库尔班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肩膀撞了下姚安睿:“没看出来,你这箭术不错啊。” “我没敢靠的太近,不知他们本身就没猎到什么东西,这才故意抢夺,若是知道,我肯定不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姚安睿有点心虚的摸了下鼻子:“不过说来奇怪,明明山上都是猎物,但是它们偏偏不往西域那伙人跟前跑,不,准确的说,猎物就像是能提前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在刻意避着他们。” “这么邪门?”尉迟亓微微挑眉,笑道:“你看错了,哪有猎物避着他们,分明就是他们运气不好。” “我知道。”姚安睿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忽然看见尉迟亓笑着去迎库尔班。 他跟了过去,听见对方说的话,差点憋不住笑。 “九王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收获丰富?” 库尔班还记得尉迟亓刚刚挑衅自己,怒目而视:“你们这些大秦人可真是太狡诈了!为了不让我赢,竟然在山上做手脚!” “我们大秦有一句话,这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胡说。”尉迟亓依旧笑容满面:“这狩猎本就是各凭本事,昨日我们大秦输了一筹,尚没多说什么,今日王子运气不好,也没有把事情赖在我们头上的道理。” “昨日本王子全凭本事!今日是你们动了手脚!这不一样!” “凡事总得讲个证据,你说我们动了手脚,证据在哪?” 库尔班瞪大了眼睛,算了!这大秦的人嘴皮子都利索!他比不得! “我要见太子殿下!今天的事情我肯定要讨个公道!” “此刻太子殿下应该还没出山,如果王子想找个主事人,可以去寻靖王殿下。” “他在哪?” “王子请随我来。” 尉迟亓转身带路,顺便给姚安睿使了个眼神。 姚安睿会意,故意道:“九王子,苏六姑娘也已经提前出山,想来此刻胜负已分。” 库尔班上钩了:“她猎到了多少东西?” “两匹狼。” “狼?”库尔班满脸的不信:“你们大秦的人真是能把牛吹上天!” “这可不是吹嘘,狼的尸体就在那边摆着呢,九王子如果不信,可以亲自过去看看。” “走!去看看!” 第363章 给脸不要脸 姚安睿看着库尔班扬长而去的背影:“这么几句话就能激着他,那西域王怕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派出了这样一个人来我大秦丢人现眼。” “他老糊涂?说不定肚子里揣着什么坏呢。”尉迟亓从腰后掏出了把扇子,装模作样的摇了两下:“走,看热闹去。” 且说库尔班大步离开后,他身边的随从告状:“九王子!我刚才看见了那个说话的男人!他没少跟咱们抢猎物!” 库尔班回头看了一眼姚安睿,转过去道:“走,先去看看那苏六姑娘打的狼在哪里!稍后本王子再找他算账!” 狼的尸体被随意扔在地上,不少人在这看热闹,瞧见库尔班来了,纷纷避让。 库尔班大步上前,确定了这两匹狼的尸体尚有温热,刚死不久,他脸色更臭了,但是他根本不信苏婳那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能猎到狼! “九王子,确实是那苏姑娘的箭。” “本王子连续上山两天都没看见狼的影子!就不信这山上还有狼!”库尔班大声质问:“你们这大秦之人究竟想干什么?用一个女人来折辱本王子吗?” 他看起来是真的动了怒气,身后侍从也都对周围的人怒目而视。 尉迟亓和姚安睿姗姗来迟。 “王子不曾在山上遇见狼,也不能说没有。” “哼!就凭苏婳那小胳膊小腿,拿弓都费劲?怎么可能猎到狼?” “我大秦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王子狭隘了。” “狭隘?别以为本王子不知道!你们不想让苏婳跟了本王子,就故意给我难看!是不是!” 尉迟亓暗道这西域王子不算傻的透腔,刚想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道。 “九王子这话便说错了,我只是区区侍郎之女,担不得诸位大人照拂,亦担不得您如此歪曲事实。” 苏婳穿着一身藕色衣裳,面纱纤薄,更显弱柳迎风,也同时更叫库尔班轻视了几分。 他目光肆意的在苏婳玲珑的身段上瞄了两眼,冷笑:“事实怎样,本王子可得好好查查!” “我的确不愿嫁于九王子,但自诩行事光明磊落,不怕人查。”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此处包的水泄不通。 尉迟亓故意来和稀泥:“九王子何必跟她一个姑娘家一般见识,依我看,这事也不用较真。” 他的阻拦更让库尔班觉得此事有假,讽刺道:“都能射杀狼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家!” “那不知九王子打算怎么查?您总不能把这狼复活问话。” 库尔班皱眉看着狼,刚想吩咐随从,便听苏婳道:“九王子不相信我,我同样不大信得过九王子的人。” 尉迟亓看了看库尔班,面露尴尬:“苏姑娘这便叫我为难了。” 库尔班被苏婳质疑,不高兴了:“难道本王子还能说谎吗?哼!本王子看上了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这女人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推三阻四!简直是不知好歹!” 苏婳不疾不徐:“九王子说的有理,想来是我福薄,担不起您的厚爱。” 她再三推却,让库尔班恼羞成怒:“本王子身份贵重!你区区一个小官的女儿哪有资格说不!你别给脸不要脸!” 第364章 活靶 库尔班这话难听的要命,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面露鄙视,看不起他这粗鲁行径。 苏婳依旧淡定以对:“我的确身份低微,但九王子答应了与我立下赌约在前,现在又来质疑我猎物的真假,不知是输不起,还是……刻意抵赖。” 她这一句话彻底惹恼了库尔班。 “苏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本王子!” 尉迟亓见火候差不多了,阻拦道:“九王子堂堂丈夫,不好跟女子一般见识,这样,我有个主意。既然九王子不相信苏六姑娘有能力射杀狼,大可与苏六姑娘比试一下箭术,看看她是否真的有这个能耐。” 长乐郡主站了出来:“这不好?九王子可是能与堂兄比试的人,苏姐姐只是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敌得过他?” 苏婳也微微蹙眉,目光不定。 库尔班对自己的功夫还是很自信的,再看苏婳满脸犹豫,他不假思索道:“这个提议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他带着随从大步开路,周围看热闹的人跟着挪动。 姚安睿走到苏婳身边:“如果苏妹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自己的能力,想来他也不会好意思再进行纠缠。” “也算我运气不错,他身后的智囊不在,才能轻易得手,吊着他往前走。” 猎场西侧有围场供人射箭。 库尔班看着场地间立着的靶子,突然道:“把这些靶子都撤了!要用活靶才行!” 苏婳转身看着他。 他挑衅:“既然狼是活物,当然要用活靶!怎么?你怕了?” 苏婳没作声,低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荷包。 尉迟亓看见了她的小动作,笑道:“既然九王子要求,那当然得听您的。” 很快便有下人往围场里放了些身形小巧的动物。 库尔班还算满意。 二人入场前,长乐郡主笑吟吟的道:“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苏姐姐证明了自己,九王子总不能再说我们大秦造假?” 此时诸位皇子已经下山,闻讯而来。 太子微微皱眉:“尉迟亓,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苏六姑娘在山上猎得两匹狼,九王子要亲眼看苏六姑娘射中活靶才肯信。”尉迟亓说着压低了声音:“王爷的意思是,只要九王子不嫌丢脸,任他去闹。” 听见其中有萧阳的吩咐,太子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听说皇叔受了伤,既然此处无事,本宫先去探望皇叔。” “只是先前的伤口崩开而已,并不打紧。而且殿下现在应该也寻不到王爷。”说着,尉迟亓压低声音在太子耳侧说了句什么。 太子眸光微闪,看向库尔班:“竟有此事。” 其他几位皇子看着库尔班堂堂一个男子汉竟要又与苏婳这个女子比试,皆面露鄙夷。 “苏六姑娘这般胆量,若是放在男儿身上,定然能成一番事业。” “苏姑娘外柔内韧,这性子可不像出自文官之家,反而更像是将门之女。” 萧允言想着先前苏婳算计自己:“放眼京城,怕是寻不到第二个比她还大胆的女子。” 话音落下,几位皇子看向萧允言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萧允言自己也忽然一愣,莫名觉得方才这一幕很是熟悉,似乎很久之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这话是对谁说的,在何处说的,他竟一点都想不起来。 第365章 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围场范围不小,库尔班提出用活物充当靶子,二人便得骑马比较,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这也算是小型的一次狩猎。 苏婳单枪匹马遇见了狼,在山上一时被吓到失了心智,慌乱之下出箭不稳。 但在此处,她有九分信心。 临进场时,库尔班看着苏婳:“本王子这回看你还怎么弄虚作假!” 苏婳微微一笑:“九王子身为西域之人,官话说的倒是挺流畅的。” “本王子的母亲是大秦之人,这次本王子能代表西域来你们大秦,除了阿丈的极力推荐,靠的多半就是这口官话!”库尔班扬着头,看起来很是骄傲。 苏婳却是多看了他一眼。 二人进入围场后,围观的人都在议论结果会是如何。 但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让他们看不懂了。 “这九王子怎么一直追着苏六姑娘跑?” 苏婳也注意到了库尔班的异样,她不明所以的放慢了速度,试探着射出一箭。 库尔班几乎同时拉了满弓,故意撞飞了她的箭! 两人的箭双双飞了出去,落在空地上。 库尔班故意快步追上了苏婳:“你要是一个猎物也射不到,就说明那狼是造假的,你猎到的其他东西也不算数!” 苏婳没理会他,定睛凝神,瞄准了一只野鸡,再次射出一箭。 库尔班笑着紧随她射出了一箭,不出意外,再次撞歪了她的羽箭。 她听着库尔班的笑声,一阵无语。 “九王子觉得有意思吗?” “很好玩。”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喜欢。”库尔班扬眉,挑衅的射出了一箭。 苏婳眼疾手快,有样学样的跟了一箭,很稳的射落了库尔班的箭。 “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面对库尔班的恼怒,淡淡的道了句:“彼此。” 她压根没打算真在射箭上赢过库尔班。 且不提她是否真能赢过对方,只说她如果在这射箭上再落了库尔班的面子,他怕是就要真的恼羞成怒了。 而她之所以要把库尔班引来射箭,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射杀猎物的能力,众目睽睽之下,库尔班哪怕心里再怎么不信,也只能认下是自己运气不好,没碰到狼,没脸再作纠缠。 且这段时间内,萧阳肯定也清理好了山上的痕迹,库尔班事后再想找茬也没有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她放出消息说自己只遇见了两匹狼,这定然会让动手的人心生疑惑,去寻那其余几匹狼的踪迹。 库尔班又射出了一箭,苏婳毫不犹豫的再次将其拦截。 “你这女人看着温顺,实在是太不像话!” “王子看着也不像是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人。” 苏婳这话实贬暗捧,算是服了软,库尔班被她顶撞了一路,忽然听她这样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冷哼道:“在我们西域,你这样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 “既然九王子对我如此嫌弃,不如……” 她话没说完,库尔班忽然射出一箭,她紧忙跟上,再不敢分神片刻。 二人又在围场中转了几圈,互相拆台,谁也没射到半只猎物。 第366章 儿戏 场外的人全看懵了,谁也没看懂库尔班和苏婳这是在干什么,两个人似乎有在很认真的射箭,但是偏偏又不见任何成果。 “见过王爷。” “王爷金安。” 萧阳忽然出现,看热闹的人群纷纷避让,他站定在太子身后半步的位置:“殿下。” 太子见他来了,饶有兴趣的解说:“挺有意思的一件事,这二人自从进入围场后便一直你来我往,不断的射落对方的箭,谁也没射到猎物。” 萧阳看了一会:“太过儿戏。” 没错,就是太过儿戏。 儿戏到苏婳有一种错觉,库尔班在故意逗她玩。 她知道自己的那点能耐,如果库尔班想要赢,大可骑马快步甩开她,不给她机会。 她的体力肯定不如他,但是他始终保持着跟她相近的速度。 一箭再次落空,库尔班忽然凑近了苏婳一些:“你这女人有点意思,跟其他的大秦女人不一样。” 苏婳现在可听不得这个。 “九王子若是多看看,便知这京中比我有意思的女子有很多。” 库尔班比先前多了几分认真:“你真的不愿意跟本王子去西域?” “小女子福薄,不担王子厚爱。” 库尔班看着她,忽然骑马调转方向,丢下了一句:“算了!无趣!没意思!不比了!” 他突然离去,把苏婳丢在原地,弄得她一头雾水,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在诈自己。 但是事实出乎意料,他竟然真的直接离开了围场,卸了弓箭。 苏婳跟了出去,长乐郡主立刻迎了过来:“苏姐姐,这是什么情况?” 她摇摇头,把弓箭递给在一旁等候的侍者,揉了揉酸涩的左臂,她今日拿了快三个时辰的弓,最多再有一刻钟就坚持不住了。 “都收了!本王子不比了!” 随着库尔班大手一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这九王子说比就比,说不比就不比,简直是在把规则和承诺视作儿戏!难怪都说西域是未开化之地!堂堂王子尚且如此!不知那西域小民有多野蛮! 太子走到前头主持大局:“这比试总有输赢,王子说不比便不必了,未免有失风范。” “还用比吗?当然是本王子赢了!” 库尔班当众耍赖,着实叫众人开了眼。 太子没料到他这般无礼,不免一愣。 萧阳冷声道:“看在西域臣服于大秦的份上,太子殿下一直对王子以礼相待,百般容忍,不想你非但不领情,反而愈发骄横跋扈。” 大秦有大秦的目的,大秦太子可以因此对西域王子加以容忍,但是不代表可以任其胡作非为,否则大秦的颜面何存? 库尔班脸色也不太好看,就在此时,一个打扮普通的侍者从远处跑来,到了库尔班身边,小声对其说了几句。 库尔班皱眉,低声道:“他管这事干什么?” 侍从又是几句低语,库尔班面上明显闪过不悦,却是突然改口:“算了!本王子是个男人!既然她不愿意跟我,我也不强求!那狼就算是她猎到的!这比试也算是她赢了!” 长乐郡主在一旁偷偷撇嘴,暗道这人可真不要脸。 苏婳看着那传话的侍从,又看了眼库尔班微微攥起的拳头,眸珠微转。 第367章 君臣有别 不知是在此处受挫,还是因为那传话的人,库尔班满脸不忿,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区区小国王子,竟然敢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是啊,以小窥大,那西域怕是对我大秦没了臣服之心!” “九王子如此傲慢,实在不妥!” 太子殿下突然道:“西域王子远道而来,是客,我大秦乃是礼仪之邦,谨守待客之道,自然不可与他一般见识,否则便是自降身份,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太子殿下说的对。” “太子殿下英明。” “殿下心胸,臣等佩服。” 话是如此,但几乎每个人都因此事而对太子殿下生了轻视之心。 太子殿下性情温和,这说好听点是仁善宽厚,但说难听点,那就是软弱无能!要不是有着靖王爷在侧辅佐,怕是早就丢了这太子之位! 事情总算得以解决,苏婳轻舒了一口气,听着周围议论,她看了一眼面上依旧挂着谦和笑容的太子,心思百转。 虽萧阳多数沉默,少言寡语,但格外受人尊崇,每次出现必然是全场存在感最高的那个人,甚至盖过了太子殿下。然就算二人私交甚笃,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终究君臣有别。 长乐郡主没那么多心思,只顾着高兴,笑着挽住了苏婳的手臂:“苏姐姐,事情解决啦!那西域王子今日吃了闷亏,肯定满肚子怒气!你瞧瞧他方才走时那样子,活像个大狗熊!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再闹事!” “这是大秦,哪能由得他肆意妄为。” 长乐郡主声调很高,吸引来了许多目光,苏婳的这句回答顺带着被许多人听在耳中。 太子多看了苏婳一眼,目光中带着几许赞赏。 萧允言微微皱眉,依旧在为方才那突如其来陌生的熟悉感而困扰。 因这许多注视,长乐郡主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嗓门太高,刻意压低声音问苏婳“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婳摇头。 至此,一切已经偏离了她先前的计划。 方才她所做的一切,是与萧阳商量过的结果,他说:“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也莫要再为此事伤神。” 她当时浅浅一笑,道了声:“好。” 他应该不知,自从双亲逝世,她便没了能依靠的人,经历了这世间百态,她知道了这世上所有人都靠不住,只能相信自己。 可今日听他说出这番话后,她却毫不犹豫的信了。 思及此处,她看向萧阳。 他换了身苍色蟒袍,正在和尉迟亓说话,神色认真。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忽然回首,看见是她的瞬间,那双清冷的凤眸便带了温度。 她偷看人家反被抓包,羞赧慌乱夹杂,匆匆回眸,反倒此地无银,面上多了几许羞涩。 他故作淡定的收回目光,脑海中却满是那一瞬间,她面颊微红的模样。 库尔班的离去预兆着今日的秋猎没了意义,太子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刚要带众人移步大殿,就看见长乐郡主突然冲了过来:“且慢!我还有一疑问!” 第368章 有我在 “山林尚浅,那处为何会出现狼只?太子殿下!事关人命!您可不能不管这事!” 长乐郡主行事向来随性,端和王爷也娇惯她,此刻没人站出来责怪她不懂规矩,太子也好声好气:“本宫稍后会派人处理此事,只是眼下还有正事要议。” “那殿下去办正事,把堂兄借我用用可好?” “堂兄可不能小看了此事!这次遇到狼的人是苏姐姐!苏姐姐侥幸逃脱!可如果换做是各位殿下呢?我觉着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该查!”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太子侧身:“皇叔的意思?” 萧阳略加思虑:“长乐此言有理,事关诸位殿下安全,该查。” “有劳皇叔。” 长乐郡主见状,暗道苏姐姐果然聪明。 只两句话而已,便将事情从有人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之女,上升到了几位皇子。 人群之中,有人听了这话脚步一僵,冷汗流了满背。 太子将众人带离此处,长乐郡主寻了个由头让孙芊蔚带着苏婉去殿内,转身刚要去找苏婳,就见她正和萧阳站在一处说着话。 她顿住脚步,站在那看着他们,傻乐。 “看什么呢?” 尉迟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与长乐郡主并肩站着。 “看着堂兄和苏姐姐这样,我觉着可真好。” “可怜咱们两个整天上蹦下跳,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 长乐郡主觉得他话十分晦气,急了:“分明是你讨不到媳妇!我是肯定能嫁出去的!你自己做孤家寡人去!可别带着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份。 萧阳和苏婳听见了动静,习以为常,谁也没去劝架。 苏婳看着他们,突然有了新的发现:“郡主若非心系周家公子,与尉迟公子倒是登对。” “尉迟少年心性,长乐百无禁忌,这二人凑在一处,怕是要翻了天。” “我倒觉着这样挺好的。” 萧阳听到了她声音陡然柔软,也看出了她眼底深埋的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是在长街上鲜衣怒马的姑娘。 如今长乐身上的那份天真无邪,恰好是她希望得到,又永远失去的东西。 他很是心疼,但话出口,却只有三个字。 “有我在。”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苏婳听明白了,她抬眸看着他:“你想予我一世平安,但我此生注定不得安定。” “事在人为,岂知不可。” “旁人都说王爷算无遗策,也不知此事王爷可算到了结局。” “算无遗策,从前尚担得起这句夸赞,但遇到你后,便算不明白了。” 苏婳觉着自己在跟萧阳说正经事,可他这回答很不对劲……偏偏他眼眸里满是认真。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出方才那句话的。 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笑了。 是啊,事在人为,岂知不可,他尚满腹肯定,她何必犹豫纠结?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如今多了一个肯陪她走下去的人,是幸运的。 她笑魇如花,他眸光温柔。 墨竹站在一旁,欲说还休,不知道该不该打断这一幕。 第369章 替罪羊 “呀,人都带来了,先前可审出什么了?” 长乐郡主见状跑过来凑热闹,打断了苏婳和萧阳,墨竹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对萧阳作揖:“王爷,人带来了。” 苏婳打量了一下被押上来的几个人,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裳带着补丁,应该都是此处负责看管山林的劳工,等级低微。 她扯了扯唇角:“动作倒是挺快的,这么一会功夫就找到了替罪羊。” 长乐郡主一脸好奇:“都是替罪羊吗?那真凶该怎么查?” 苏婳桃目带笑,也有几分打趣:“这就要看王爷的本事了。” 萧阳依旧一本正经:“小小不言,微不足道。” “堂兄可真是不经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长乐郡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躲到了苏婳后边:“苏姐姐救我!” 萧阳故意轻斥:“快及笄的人,没个规矩。” 长乐郡主撒丫子就跑:“我去查案!苏姐姐你帮我拦着点堂兄!” 苏婳被她逗的轻笑:“郡主为什么怕你?” “许是我生了张冷脸。” “仔细瞧瞧,倒是写着生人勿近。” 姑娘家眉眼带笑,鲜活灵动,不曾加以分毫掩饰,与先前躲着他时判若两人。 萧阳看着,目光舍不得错过分毫。 从前他求而不得,如今自当珍之惜之。 眼见王爷满眼都是苏姑娘,墨竹默默的又往旁边挪了一步,离两个人远远的。 要他说,这两个人可真没正事,尉迟公子和长乐郡主正在查案,他们两个竟然……不过对王爷来说,这种事情的确不足为道,甚至不配让他亲自过问,想来苏姑娘也觉着这事不值得多费心思。 一旁,尉迟亓似笑非笑,手里拎了把镶金戴玉的匕首:“各位识趣的话就自己主动交代了,免得一会到了天牢中,伤筋动骨。” “饶命啊!我真是冤枉的! “大人明察!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也是!我今天就没上过山!” 众人纷纷喊冤,长乐郡主狐假虎威:“都给本郡主老实点!如果今日查不出是谁作怪,此事便由你们所有人一齐担着!” 劳工们一下子就慌了神,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推卸责任的,有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的,总之根本分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 长乐郡主被吵懵了,尉迟亓上前道:“交给我。” 她第一次没抢着做事,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看着尉迟亓审案。 不大一会功夫,尉迟亓就从里面抓出了那只“替罪羊”,长乐郡主第一次对尉迟亓生出敬佩之心。 “没想这小子有点长进,难怪能跟在堂兄身边办事。”她小声嘀咕,见尉迟亓把人带到了萧阳身边,大摇大摆的走到苏婳身旁,上下打量了几眼这看起来敦厚老实的替罪羊。 “王爷饶命!郡主饶命!大人们饶命!是小人看管不善!才叫那几匹狼跑了出去!实在不是故意的!” “既是失职,便该罚。” 这声音刺骨寒凉,劳工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道:“小人认罚。” “拉下去,秋后问斩。” 第370章 重色轻友! 劳工懵了,明明那个人跟他不是这样说的啊!他只是失职!撑死被打几个板子撵回家去!怎么就要问斩了呢! “王…王爷饶命啊!” 墨竹一脸严肃:“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小人只是疏于看护,罪不至此啊!” 长乐郡主叉腰:“今日不幸遇险的是苏姐姐,若换做是诸位殿下,你就是舍出十条命也不够罚!这秋后问斩都是轻的!” 话音刚落,萧阳又道:“来人,将其打入天牢。” 大家一人一句,压根没给劳工思考的机会。 侍卫上前押人,苏婳忽然道:“瞧着是个敦厚的,谁知竟能做出这种事情,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未免他身死后有人蓄意报复,依我看,不如将他的家人一齐发落,以绝后患。” 这句话彻底让劳工傻眼了,他用力挣脱开侍卫,跪在萧阳身前大声道:“不!不是我做的!王爷!事情不是我做的!” “我是帮人顶罪!事情不是我做的!求王爷饶命啊!” 他声音颤抖,连连叩首,明显吓破了胆。 “你受何人指使。” “是我们猎场的管事,他叫胡泽文!” 姓胡? 苏婳微微挑眉,与长乐郡主相视。 萧阳吩咐:“带下去仔细审查。” “是。”墨竹将连声喊冤的劳工带了下去,长乐郡主还不忘帮萧阳吹耳旁风:“苏姐姐,我堂兄厉害?” 苏婳浅笑:“冷着一张脸吓唬人罢了。” “堂兄!苏姐姐她说……” 苏婳捂了她的嘴,长乐郡主看着她吃吃的笑:“原来苏姐姐也会言不由衷呀。” “你怕不是忘了他方才怎么吓唬你的。” “他一点都不厉害,就知道吓唬人罢了!” 尉迟亓扑哧一笑:“郡主当王爷是透明的不成?” 苏婳看了眼就在自己身边站着的萧阳,满面笑意的将一脸窘迫的长乐郡主拉到身后,对萧阳道:“我们先回去了,你记着按时换药。” 她是以受害者身份留下的,现在已经审出了头绪,她不宜在此停留太长时间。 “我送你。”话说完,他意识到不妥,又对尉迟亓道:“你去查案,我先回殿。” 尉迟亓眼角直抽,暗骂萧阳重色轻友!为了送人家姑娘一程,竟然把他这个至交好友卖了!他堂堂尉迟老将军的嫡孙!在萧阳眼中只是个工具人! 简直没天理! 萧阳一路眼观鼻鼻观心,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在旁边的姑娘身上。 长乐郡主又说了句什么,连忙捂了嘴偷看了萧阳一眼,苏婳很是无奈:“你呀,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 长乐郡主抱紧了苏婳的胳膊,小声道:“左右有姐姐在,以后我便不怕堂兄了!他们都是坏人,还是姐姐疼我,不过说起来,昨日闹事的姓胡,今天那个管事也姓胡,这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情。” 苏婳深以为然,这世上多数的巧合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区别不过只是每个设计巧合的人心思深浅不同,目的不同而已。 第371章 挑软柿子捏 “我听说今日来的只有胡家五姑娘,她应是临时起意,想为家姐断腿一事报复,只是这设计太过薄弱,不堪一击。” 苏婳和长乐郡主牵着手进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阳身上,唯有库尔班特意看了苏婳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婳并没注意到,她进殿后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胡五姑娘,故意盯着对方看,直到胡五姑娘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又慌张的垂下了头。 “查出来了吗?”孙芊蔚满目关心。 长乐郡主点点头,小声对她说着来龙去脉。 苏婳坐下时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眼坐在库尔班身后的中年男子,又很快垂眸。 阿里甫将军。 父亲说过,阿里甫在西域话里是长胜的意思,让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伪装成侍从,又特意派了个脾气暴躁的王子前来,这西域王的心思,实在令人好奇。 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总之殿内依旧一片和乐,库尔班甚至已经与太子约好了明日再次入林比试。 不多时,一个粉衣丫鬟悄悄从后面绕到了前面,轻拍了一下木香的肩膀:“我家姑娘想请苏六姑娘殿外说话。” 木香认得她是胡五姑娘的丫鬟,冷着脸:“我家姑娘方才被吓着了,不便之处还请你家姑娘谅解。” “好妹妹,大家都是当差的,你就通融一下,帮我传句话。”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翡翠镯子递给了木香,木香毫不犹豫的一推:“谁是你妹妹?把你这脏东西拿的远一些。” “你……”丫鬟有点恼了,又怕惹了旁人注目,拿着镯子转身走了。 胡五姑娘见丫鬟无功而返,攥着帕子满脸焦急,实在没个主意,干脆直接跑回了家去。 苏婳看见了,却没派人拦着。 不一会尉迟亓派人传了话。 那姓胡的管事与胡四姑娘同出一脉,是胡家早些年分出来的庶出旁支,胡五姑娘今日找到他,命他尾随苏婳,伺机放几只猛兽,造成她意外、遇险的假象。 他身份低微,不敢不从。 苏婳唇角微勾:“不敢不从,这话说的有点意思,若今日胡五姑娘命他害得人是郡主,他怕是就敢不从了。” 人有劣根,生来就知挑软柿子捏。 长乐郡主问:“胡五姑娘那里,苏姐姐想怎么做?” “我无心害人,一切依法查办就是。”苏婳说着摇头,在心里感叹。 明明都只是姑娘家,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怎么偏生了这么多恶毒心思。 她从前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参加宴会许多,自然也有许多看不上眼的人,只是她看不惯便不看,不喜欢便不搭理,从不曾生过害人的心思。 对于苏婵、沈柔儿、萧瑾萱、胡家姐妹这样的人,她实在没法共情。 她忽然想起了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人心最是难测,后宅之间如此,朝堂之间亦然。” 想到此处,苏婳的目光在太子和库尔班身上轻轻略过,想到了许多。 第372章 太子的目的 散场后,胡五姑娘买凶杀人的事情瞬间散开,人尽皆知。 几乎所有人都在三三两两的议论胡五姑娘的事情,对苏婳今日拒绝库尔班的讨论声小了许多。 这算是意外之喜,毕竟今日她所作所为有些不合规矩,事情别传的太过对她是有好处的。 之后的事情官府会处理,苏婳与长乐郡主和孙芊蔚告别后直接回家去了。 “今日可真危险,多亏你福大命大,得靖王爷相救才逃了这一劫。”苏婉说起此事依旧后怕,苏婳特意道:“这事别告诉祖母,我怕她担心,又要睡不好了。” “这是自然,只是今日的事情瞒不过去,怕是迟早要传到祖母耳朵里去的。” “能捱过今夜就好,祖母因为苏婵的事情伤神许多,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安稳。” “是这个理,对了,六妹妹,我听丫鬟说五妹妹在路上晕倒了,被丫鬟扶了回去。” 苏婳听了一笑:“怕不是晕在咱们家巷头的那个菜市口。” “六妹妹怎么知道?” “也就那里人多,又离家近。” 苏婉一下子就明白了:“五妹妹倒是有趣的很。” “多亏她脑子不灵光,否则也是个难缠的。” 苏婳回家时的心境与来时完全不同,也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事。 萧阳担心她的安危,特意派了暗卫跟随她,今日暗卫们定然也随她去了猎场。 可是在自己遇险之时,他们不仅没出现,包括映月也不知所踪。 那时情况危急,她没想到这些,现在仔细一想…… 她却是忽然笑了。 回了家,苏婳和苏婉给苏老夫人报了平安后便回了各自的院落歇息。 周嬷嬷和知夏就在门口等着,见她们回来连忙问今日状况如何,木香叽叽喳喳的跟知夏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听的知夏紧张不已。 “姑娘怎么胆子这么大?要不是那西域的王子松了口,您今日肯定就要铤而走险了!” 苏婳倒是淡定:“总归结果是好的,就别想那么多了。” “姑娘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婢子们怎么办?” 知夏眼眶微红,木香忽然愤慨起来:“说起那西域的王子,他今天可真是太过分了!亏得太子殿下竟然还能笑眯眯的跟他说话!” 苏婳浅笑:“如此,太子殿下的目的便达到了。” “什么目的?” “太子殿下能稳坐东宫之位,怎么可能只靠仁善二字。” 木香还是不懂,知夏也满眼疑惑,周嬷嬷解释道:“旁人只道太子殿下是靠靖王爷才能坐稳东宫之位,自然就一个劲儿的去针对他,反而对太子殿下减轻了防备之心。” “竟然这样复杂。”木香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难怪靖王爷和太子殿下关系要好,感情儿还有这一茬关系在里面。” 苏婳点到即止,没说太深,只叮嘱她们:“凡事莫要只看表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逃不过利益二字,你们日后随我在外行走的时候千万多长些心眼,小心被人卖了。” “婢子记住了。” “婢子也记得。” 苏婳颔首,将两个丫头支了出去,拉着周嬷嬷的手坐下。 “嬷嬷,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第373章 中秋月圆 周嬷嬷看着自家姑娘脸颊旁的那抹嫣红,再想想木香说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姑娘说。” 苏婳微微垂首,有些害羞:“今日萧阳又救了我一次,我……我心生感激,答应与他相处试试。” 她说完半晌没等到周嬷嬷回应,抬头一看,只见周嬷嬷面上含笑。 “嬷嬷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周嬷嬷笑道:“姑娘是老奴养大的,您会做出什么选择,老奴心里明镜似的。姑娘答应靖王殿下,定然不是因为感激。” “若我说是因为那一片真心,嬷嬷会不会笑我幼稚。” “哪里值得笑,这人哪能跌倒一次,就赖在原地再不起来呢,老奴是为姑娘高兴的。” “女子婚配向来都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却是连着任性了两次,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定要再操心一次了。” “将军和夫人只希望姑娘一生顺遂,平安喜乐,老奴也只盼着姑娘开心,只要您过的好,便一切都好。” 苏婳心里暖融融的,看着周嬷嬷眼角的皱纹,眼底含泪,绽开笑颜。 “希望这一世,我千万不要再赌输了。” 苏家这一也安静平和,胡家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胡家总共就三个嫡姑娘,去掉已经出嫁的大姑娘,便只剩下了胡四姑娘、胡五姑娘,可眼下这两位姑娘一个瘸了腿,另外一个还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胡家探听了前因后果后自知理亏,不敢闹事,胡夫人哭肿了眼睛,胡大人四处奔走,想托关系把这件事压下去,但一直不得其果。 最后还是大理寺丞指点了一句:“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这次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虽然事关人命,但那苏家姑娘分毫未损,只要苦主肯不再追究,这事也就过去了。” 胡大人也是急昏了头,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我明日一早便叫贱内去趟苏家,只是小女年幼,怕是难受牢狱之苦,还望大人能帮我照拂一二,我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副钟太傅的真迹,明日便给大人送去。” “胡大人客气。” 再一夜无话。 今日是中秋佳节,也是苏婳定好了要与徐将军相见的日子。 除了秦氏,家里的女眷都聚在苏老夫人屋里,就连怀着身孕的李姨娘也在。 王氏看不上李姨娘,故意离她远远的,时不时瞥上两眼,满是轻视。 苏娇也对李姨娘一个奴才能跟自己平起平坐很是不开心,再加上昨个她被苏婳耍弄了一番,知道苏婳和李姨娘走的近,故意添堵:“这次李姨娘要是能为我们生个弟弟,可就是大功臣了!” 李姨娘脾气柔顺:“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妾身的福气。” 王氏阴阳怪气的道:“就是,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呢,话还是别说的太满,否则要是生出个闺女来,可就不好看了。” 她娘家不如秦氏,夫君老实木讷,唯一能比得过大房的就是自己生养了儿子,而且她一直打着让自己的儿子去瓜分大房财产的心思,自然不愿意看见大房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苏老夫人不高兴了:“李姨娘说的对,不管是闺女还是小子,都是咱们苏家的福气。” 苏娇闭了嘴,意外于苏婳竟然没维护李姨娘,她特意看了看,忽然道:“六妹妹今日怎么漫不经心的?可是有什么心事?哎呀,怕不是昨日吓散了魂?要不要找个道士来看看?” 第374章 胡家夫人 苏娇听说了苏婳昨日的事情,觉得她很是丢人现眼,故意说了出来。 苏婳一直想着徐山将军的事情,闻言微微蹙眉,没等她阻拦,苏老夫人便问道:“昨日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娇嘴快,立刻把自己听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李姨娘听的紧张,满眼担心。 “祖母,您说说六妹妹这事办的,她当众拒绝了西域王子不说,竟然还跟人家比试,要是那西域王子追究下来,咱们苏家还不都跟着六妹妹倒霉?” 她得意洋洋的等着苏婳挨训,却没想到苏老夫人劈头盖脸骂了她一句:“我们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糊涂东西!” 苏娇被骂懵了:“难道孙女说错了吗?” 苏老夫人恼她愚蠢,懒得多费口舌:“你给我回去跪着!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出门!” 苏娇很委屈:“这件事情明明就是六妹妹做错了!祖母怎么反倒骂我?您这心眼可真是偏到家了!” 苏老夫人被气的不轻,林嬷嬷怕这位姑奶奶再语出惊人,赶紧把苏娇“请”了出去。 苏婳也很是无语,没想到苏娇这样记吃不记打,明明前几天看见她还怕的不行,今日就当众告她黑状,这脑仁怕是还没有核桃大。 她见苏老夫人面色不好,笑着道:“事情哪有五姐姐说的这样严重,昨个的事情是孙女和长乐郡主都谋算好了的,不会出现差错。”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那胡五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个意外,不过孙女这不是好好的么。” 苏婳故作轻松,试图把这事混过去,但苏老夫人明显不好糊弄:“你这丫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不跟祖母说?那胡五姑娘是不是为了给胡四姑娘报仇才暗害你?对了,那胡五姑娘怎么处置的?” “听说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话音刚落,有婆子进门道:“老夫人,胡家夫人拜访。” 苏家没有姓胡的亲友,不用想也知道这位胡家夫人是谁。 王氏插嘴:“估计是来说情的,我记得那胡家姥爷是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是正三品的官位,比苏浅青高出一截,胡家的门第更是苏家比不得的。 苏老夫人沉吟一瞬:“请胡家夫人进来,你们都先回去,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苏婳看向苏老夫人:“祖母。” “听话,祖母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不怕这个,只怕那胡家夫人不讲道理,再气着祖母。” “我吃了多少年的盐?怎么可能抵不住这点小事。”苏老夫人拍了拍苏婳的手:“去。” 林嬷嬷也跟着劝了两句,苏婳只能起身:“那祖母可千万不能跟人家置气。” 苏婳离开不久,胡家夫人就被婆子引了过来。 她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偏瘦,穿了身蜀锦衣裳,发上簪着赤金红宝,进门就笑:“正值中秋佳节,真是叨扰,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话音落下,丫鬟捧着礼物上前:“请苏老夫人过目。” 第375章 恼羞成怒 盛着礼物的盒子是用红木雕成,想来其中的物件价值不菲,苏老夫人却是半眼没看,只打量了一眼胡家夫人,见她眼皮发肿,面上的笑也多是强颜。 想着自家孙女昨日险些丧命,今日这胡夫人竟然还有脸带着礼物来说情,妄图用这点东西买通自己,苏老夫人冷面相对:“你我两家无亲无故,这东西我便不收了,胡家夫人此来可有要事?” 见苏老夫人这般态度,胡家夫人就知今天这事不好解决,垂着头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苏老夫人定然知道我登门的目的,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孩子间的事情,按理来说咱们做大人的不应该跟着掺和,可是现在事情闹的不可收拾,我便厚着脸皮来了。” “这件事情的确是小女做的不对,都是我管教不严,才叫小女做了错事,只是小女今年还未及笄,若是真被判了刑罚,这辈子就全毁了,还望苏老夫人能手下留情,饶过小女。” 胡家夫人态度极好,苏老夫人却是强耐着性子才听完这句话。 “我只问夫人一句,如果今日的事情完全调转过来,害人的是我孙女,险些被害的是胡五姑娘,胡夫人可还能淡定的说出这番话?” “苏老夫人的心情我很理解,我此番前来亦是真心想替小女赔罪的,无论苏老夫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我们家没有任何条件,也不想再生事端,既然此事已经由大理寺办理,便等候大理寺卿审办!” 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老夫人还不肯让步,这让胡家夫人很是苦恼。 “这件事是小女做的不对,但是苏老夫人何必跟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她毁了一生,苏老夫人又能得什么好处?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觉着呢?” 苏老夫人觉得胡夫人简直是恬不知耻:“害人的是胡五姑娘,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胡夫人倒说的我一身不是!既然夫人这样言语,我也就明说了!我不松口,不为什么好处,只为公平二字!” 胡家夫人有点急了,但声音也就轻柔。 “但是凡事不能这样说,您想想,我家夫君与苏大人同朝为官,我夫君又与户部尚书是至交好友,官场上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若将事情闹的太僵,对你我两家都是不好的。正值中秋佳节,苏老夫人阖家团圆,定然也不忍心看见我们家支离破碎。” 这句句暗藏锋芒,就差明着用胡大人的官位压人了。 苏老夫人自然也听得出来,更是生气! “我苏家门第是不高,但也绝对做不出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情来!至于你们家今日怎么过,跟我有何关系?胡夫人请回!” 她一点不给自家面子,胡夫人也不免恼怒:“苏老夫人果真不肯给小女一条活路吗?” “难听的话我也不想多说,请胡夫人好自为之!” 眼见苏老夫人是打定主意不肯松口,胡家夫人瞬时翻了脸:“我四女儿昨日被苏六姑娘撞断了腿,此事我尚没找你家讨个公道!你们竟然捏着这点小事追着不放,是何道理?” 第376章 她的坟墓 苏老夫人也不让锋芒:“这跑马是胡四姑娘主动提出的,她技不如人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跟我孙女有何关系?胡夫人就算是想讹人,也总得找个恰当的理由。我孙女行端坐正,不怕任何人污蔑!” “难怪苏六姑娘在外面胆大妄为,有恃无恐!原来竟是有苏老夫人这么一位好祖母撑腰!”胡家夫人说完愤怒的甩袖离去!丫鬟抱着木盒连忙跟上。 林嬷嬷见苏老夫人脸色不好:“老夫人别动怒,您喝口茶顺顺气。” 苏老夫人没喝。 “难怪那胡家的两个姑娘心思歹毒,有这样的母亲教导,迟早是要出事的!” “她们胡家的女儿是女儿,我苏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是,我苏家人微言轻,可就算再怎么样,我也绝对不容许旁人欺负我的儿孙!”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各处。 “胡家夫人的确是来说情的,但是老夫人没给她好脸,两个人一言不合争吵了几句,胡家夫人愤怒离去。” 苏婳道:“胡家在京中也算有头有脸,父亲却是出了名的酒囊饭袋,谁都知道他这辈子晋升无望,对咱们家肯定格外轻视,胡家夫人也定然没想过会在祖母这吃瘪,恼羞成怒不足为奇。” 周嬷嬷道:“胡家都寻到这了,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我不想欺负谁,但也不容旁人欺负,随他们折腾去,左右翻不出什么风浪。”苏婳淡淡道:“不说她了,劳烦嬷嬷帮我准备好香烛。” 胡家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今夜。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街道上挂满花灯,热闹非凡。 苏婳带着幕篱穿过了这片不属于自己的热闹,难免触景伤情。 往年的中秋,她都是和父亲母亲一齐过的。 今年却只剩她一人。 北山的花凋零大半,苏婳提着裙摆路过这一片残败,在周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了她的坟墓前。 这是苏婳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墓。 或许这根本不配称之为墓,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生满了杂草,只有上面的碑才昭示着这是一个墓,墓碑上的字刻的很潦草,落款刺痛了她的眼睛。 苏婳驻足许久,才低声冷笑:“沈柔儿将自己的名讳刻在我的碑上,便不怕我化作冤魂,夜夜索命?” 周嬷嬷眼底满是恨意:“这里风水不佳,漫天遍野只有您这一座孤坟!她分明是打着让姑娘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毒心思!” “倒也难为她,费尽心思为我寻到了这样一处风水宝地。” 苏婳跪坐在墓前,看着面前这座孤零零的坟,手指轻轻触摸着土地,缓缓合上双眼,感受着这片清冷孤寂。 她的尸骨就被埋藏在这里,苏婳甚至能听见这座坟墓发出的阵阵哀鸣。 “姑娘可要点香烛?” 苏婳微怔,她在给自己扫墓,这件事情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是看着手边上竹筐里的香烛,她还是点燃了。 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苏婳,那个小小年纪便没了性命的女孩。 “我能为苏婳报仇,也能为你报仇的。”苏婳轻声说着,手指在碑上寸寸抚过,最终停留在沈柔儿的名讳上,指甲划过沟壑,冷冷一笑。 第377章 我的死因是愚蠢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彻底降临,脚步声响起,苏婳面前的一切被背后的火光映照的十分真切。 苏婳从容起身,掸去了裙摆上的灰尘,才转身对徐山请礼:“见过将军。” 徐山没想到在此等候的竟然是个女子!他四处扫视未见萧阳,狐疑的看着眼前女子。 “你是何人?”他只问了一句,没提萧阳,也没提自己的目的,是为试探。 “约将军来此的人是我,而非靖王殿下,至于我的身份,乃是……”她向左错步,露出了碑上的名讳,微微一笑:“碑中之人。” 徐山更加犹疑,待看清了墓碑上的署名后有些吃惊,面上丝毫不显,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简直荒唐。” 苏婳轻声道:“世人皆知沈大姑娘为沈檀儿这个不知廉耻的堂妹收了尸身,却不知沈大姑娘将沈檀儿的坟墓至于此处,徐将军觉不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徐山听王氏族人说沈檀儿尚在人世,耳朵都听出了茧子,现如今见这女子拿沈檀儿做由头也不诧异,只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我没空听你胡言乱语。” 苏婳忽然敛了面上那轻微的笑意:“小女曾经姓沈,闺名檀儿,这名字是家父所起,因为他当年与家母结缘,是因为一颗檀香树。” 纵然夜色昏沉,但徐山也认得出面前之人并非沈檀儿!他皱眉:“靖王殿下到底想做什么,不如名言,不必叫人在这装神弄鬼。” “将军可以不信,但请将军先见一人。” 苏婳说着让步,周嬷嬷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老身见过徐将军。” 周嬷嬷是苏婳的乳母,也是苏母最信任的嬷嬷,徐山时常出入苏府,自然认得她。 但是此时此刻,徐山却不曾与她相认,只目光冷静的看着周嬷嬷。 “沈家出了变故,老奴被人幽禁,一夜白头,幸好苍天怜见,让我重新找回了姑娘。” 徐山一直没有反应,苏婳和周嬷嬷也不急。 “我知自己难以取信将军,唯请将军看在周嬷嬷的份上,耐心听我说完。” “家父当初并非战死,而是被有心人所害,家母亦非自尽,而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我的死因是愚蠢,愚蠢到是非不明,相信了沈家的鬼话,不曾对双亲之死产生任何怀疑,让沈柔儿寻到了机会对我痛下杀手,埋葬在这墓碑之下。” “幸好双亲在天之灵保佑,我在沈柔儿的刀刃下捡回了一条性命,也及时醒悟,怀疑父母之死别有隐情,可我不敢再以沈檀儿的身份出现,只好易容成如今这副面貌,改名换姓,以求有朝一日,真相大白。” “我寻将军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请将军看在与家父相交多年的份上,为家父之死正名,他一生戎马,却被奸人所害,实在可悲。” “我知道这一切在将军听来极为荒谬,但事实便是如此。” 说完这些,苏婳抬头看着徐山,目光赤诚。 徐山面色如旧,令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如你所言,害了沈大将军的人是谁?” 第378章 本将军不信 苏婳知道,徐山并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试探,他会根据她的反应做出判断。 她如实回答:“不知。” “你若是沈大将军之女,又如何会与靖王合作?” “家父说过,天下之大,唯利益二字永存,六皇子殿下已经与沈柔儿缔结婚约,不得信任,我自然要再寻个可靠之人与之抗衡。” “你的意思是,沈大将军死在六皇子手里。” “我没有证据,也不敢下这个结论,正因如此,我才来求助将军。” “你既然已经说动了靖王殿下,何必再来寻我。” “家母说过,将军是家父唯一至交,我信不过任何人,只信得过将军。” “既然你只信得过我,为何还求助于靖王殿下。” “因为我别无他法,先前我已经努力过,但一直不得其法,王氏族人便是听我的吩咐才接近将军,可是将军一直不肯信任。” “原来是你。”徐山没表现出惊讶,也再没提出疑问,而是负手道:“你所言,本将军不信分毫。” “将军可以不信。”他的反应在苏婳的意料之中:“今夜正值月圆,我特意准备了一道菜肴,请将军品尝。” 话落,映月捧着食盒上前。 看见里面的菜肴,徐将军神色变幻。 “不管你是谁,今天的事情本将军就当作从未发生过,你也没见过我。” “恭送将军。” 苏婳没多纠缠,周嬷嬷道:“徐将军果然谨慎。” “不知萧阳用了什么法子才叫他答应与我见面,他与萧阳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对我自然多了几分警惕。” 苏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压根没想过凭三言两语就说服徐山。 “不知老奴和这菜肴,能值几两。” 她对周嬷嬷微微一笑,回首看了眼那孤零零的墓碑,缓缓转身:“走。” 下山时夜色已深,映月打着灯笼在前头带路,周嬷嬷扶着苏婳,直到山脚下,众人忽见前面火光点点,苏婳谨慎的停下脚步。 映月立刻灭了灯笼,叫苏婳在原地隐藏好身形,独自去前面探查后回来道:“姑娘,没事,是王爷。” 重新燃了灯笼,三人向火光处走去。 与此同时,火光也向她们靠近。 苏婳没想到萧阳会来,意外之余有些开心,但碍于周嬷嬷在侧不好意思表现,小脸一直故意绷着,导致萧阳见着她的时候,还以为方才她与徐山的谈话很不愉快。 他没问情况如何,只将特意带来的披风递给了映月,映月转身为苏婳披上。 墨竹在后面看的心里着急!王爷倒是亲手给苏姑娘披上啊! 他紧忙道:“东宫宴散,王爷见夜深天凉,想着山上定然更凉一些,便特意去尚衣局为姑娘要了件新的披风。” 披风很轻薄,但意外的暖和,她看着萧阳身上略显单薄的圆领袍:“王爷不冷吗?” “在东宫饮了几杯,酒力未散,倒是觉不出冷。”萧阳转身,与她边走边道:“我方才与徐将军打了照面。” 第379章 花灯 苏婳心里明镜似的:“想必徐将军不曾与王爷多言半句,更甚者,他直接越过王爷,连声招呼都没打。” “没错,看来徐将军不曾被你说动。” “只能说是一切不出所料。” “我与徐将军立场不同,你带着我的信物见他,他定然会对你有所防备。” “徐将军与我父亲是少年之交,他先前应该也对父亲的死怀有疑虑,才会在我放出消息后多次探查,我想,无论他信不信我,今日过后定然会继续追查当初的真相,同时他也定会对萧允言生出提防之心,至少不会对其相帮,不过徐将军不动声色,倒也说不准他心里掐着什么主意。” 萧阳认同苏婳的推断,颔首道:“沈大将军的事情,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他问的是可否,而不是大包大揽直接帮她查。 苏婳感觉的到他对自己的尊重,微微颔首:“此事尚且不急,我倒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听人说外祖父身子近来不大好,我却不知具体情形,十分挂念。” “我派人去查,尽快给你回信。”说话间已下了山,萧阳转身道:“夜色尚不算深,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中秋月圆时,京城最热闹的一条 街会挂满花灯,供人游赏,有些商铺也会挂上灯谜,图个热闹吉祥。 萧阳是第一次带女子出行,怕她不喜欢此处,多少有些紧张:“尉迟亓说女儿家都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苏婳许久不曾沾染这样的热闹,她微微仰头看着萧阳,眸子里映着璀璨灯火:“王爷这是下凡了,竟也沾染了人间烟火。” “所以,你可喜欢?” “喜欢。” 她眉眼弯弯,终于叫他安心。 周嬷嬷见萧阳拿出了几张面具,叹他心细,但此时夜色已深,她觉着有些不妥,但见自家姑娘面上的笑,便将所有的话都留在了腹中。 姑娘已经够苦了,若今日能得一点甜,便是没了规矩又何妨。 “你喜欢哪个。” “这个。” 戴上面具,苏婳与萧阳在人群中并肩走着,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手臂。 “胳膊放松些,否则伤口又要出血的。” “抱歉,没有经验。”他立刻放松了手臂,但手心却生出了些薄汗,整个人完全没了往时的雷利果决,除了显得笨拙之外,竟还有几分可爱。 “我见旁人手中都提着花灯,你看看可有喜欢的。”别的姑娘家都有,他不想见她两手空空。 苏婳目光流转,停留在一盏亭台形状的花灯上。 小二立刻招呼:“姑娘眼光真好!我家花灯可是这条街上最好的!这盏灯更是我家的镇店之宝!姑娘答对七个字谜便可将此灯带走!如果不成只需添些银两!童叟无欺!” 萧阳垂首问她:“喜欢?” 她颔首。 小二递来字谜,她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唇角盛着欢喜。 与此同时,街边茶楼二层靠窗的位置,一道视线牢牢的锁定了她们。 第380章 豁口瓷杯 萧允言只是随意一瞥,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允言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沈柔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靖王爷?”这一看,自然也发现了他身边的人,她诧异:“不曾听说靖王爷与谁家姑娘走的近,没想到今日他身侧竟有女子相伴。” 萧允言定睛细看,眉心微拧:“是苏婳。” 苏婳? 沈柔儿吃惊,除了惊讶于苏婳竟然与萧阳结伴而行外,更是诧异于萧允言竟然只凭背影就认出了她! “允言哥哥与苏家姑娘很熟?我一时都没认出她来。”沈柔儿撒娇的捂住了萧允言的眼睛:“允言哥哥不许再看了。” 为了哄身边佳人,萧允言收回了目光:“你呀,惯会吃味,我与苏六姑娘打过照面的几次你不是都知道?” “是是是,殿下眼神好,独独我是个眼拙的。” “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你我还未成婚,允言哥哥便嫌弃我了?” “真拿你没办法。”萧允言笑着捏了捏沈柔儿的鼻子:“日后我出门只看男子,可好?” “虽知允言哥哥是哄我开心,但能听见这句话,我便已然很开心了。”沈柔儿说着给素儿使了个眼色。 素儿提起茶壶倒了杯新茶,刚要端给萧允言,忽然惊讶道:“呀,这杯子怎么有个豁口,店家是怎么做事的?” 在听见“豁口”时,萧允言脑袋里的某根弦忽然动了,似乎某年某时,他曾见过这番场景,也见过这带着豁口的瓷杯。 但仔细回想,却毫无印象。 他拍了拍额头,最近这种奇怪的感觉愈发频繁,让他觉得很是不安。 “允言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叫店家换一套茶具来。” “素儿,你去。”沈柔儿轻声吩咐,眼底闪过深深地嫉妒。 在她看来,允言哥哥先前一切如常,是在看见靖王爷和苏婳在一起后才这般魂不守舍!若苏婳只是一般女子,她也不至于气恼。 偏偏那苏婳生的像沈檀儿!这让她很难不多想!她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狐媚子存在允言哥哥身边! “苏六姑娘容貌出众,向来不近女色的靖王爷看上了她,倒是不稀奇。” 沈柔儿这话就差明着说苏婳是靠着美色才勾引了萧阳。 在萧允言心里,沈柔儿一直都是温顺有礼的大家闺秀,他虽然听出了沈柔儿话里的意思,却觉着只是自己多想:“他不是只看美色之人,这苏六姑娘倒是的确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 因着这一句话,沈柔儿面上的笑容几乎保持不住。 —————— 花灯是亭台形状,做的极为精细,一层套一层,灯影重叠,很是好看。 苏婳觉着稀奇,举着灯看了一路。 萧阳一直在看着她,看着以往端庄自若的她像个孩子一般满眼好奇,默默的为她挡着周围来往的百姓,不曾让任何人触碰到她的衣角。 直到闻着了香味,苏婳终于抬了头:“那边摊子卖的是酥黄独吗?” 第381章 库尔班有问题 苏婳刚落,萧阳便吩咐:“墨竹,去买一份。” 墨竹怀里已经抱了许多东西,这一路上但凡苏姑娘多看什么东西一眼,王爷便会叫他买下来,他这回实在腾不出手,只能唤了暗卫出来充当货架。 “一会嬷嬷若是问起,王爷便说这酥黄独是在铺子里买的。” “好。”萧阳看着姑娘家狡黠的眸子,怎么看怎么觉着可爱:“很喜欢外面的小吃?” 苏婳点点头,又摇摇头。 “父亲只有我一个独女,母亲怕有人寻仇,从小对我管的就严,从不准我对外透漏自己的喜好,家里每日的饭菜更是母亲定好的,不准我更改,我那时候年岁小,不懂得母亲良苦用心,总是喜欢偷着出来吃些母亲不允许吃用的东西。” “其实摊位上的小吃味道比不上家里的,但那时心思叛逆,总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好的。” 说起曾经,她眼中满是怀念。 萧阳知道她无法对过去的事情轻易释怀,也明白宽慰对她而言很是多余。 他道:“少不经事时,我也很不理解皇兄为何对我分外严厉,有一段时间我格外抗拒皇兄对我的安排,他让我读中庸,我偏偏要去射箭,他让我联系骑术,我偏要请教太子太傅文章。” 苏婳没想到被人夸赞少年老成的萧阳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她心中刚刚盈起的悲伤瞬间中断。 “后来呢?” “后来皇兄故意对我不管不顾,我反倒慌了,拉上母后主动过去认错。” “这事我怎么好像听说过。” “有段时间沈大将军在京养伤,皇兄特意请他教导过我月余。” “仔细算算,你那时也有十二了。”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满眼是笑:“原来王爷年少时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见她终于展露笑颜,萧阳跟着轻轻一笑。 墨竹捧着酥黄独回来时,夜色已经深了,街上人影减少,苏婳和萧阳也踏上了归途。 苏婳手里始终攥着那盏萧阳猜谜迎来的花灯,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存在,那过往的一切,彻底变成了昨日。 萧阳不知她的想法,只与她这样并肩走着,他便觉着甚好。 突然有几个醉酒的西域男子踉跄经过,苏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左右看看,低声道:“我发现库尔班有问题。” 萧阳同样压低了声音:“你说,我听着。” “他虽然表现跋扈,行为出格,但是仔细想想,他所有的动作都在大秦的容忍之内,包括昨日在猎场上,若他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霸道糊涂,满脑子女色,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他告诉我,他的母亲是秦人女子,众所周知,像他这样血统不够纯正的王子是绝对没有可能继承西域王位的,如此,他展现出来的野心就很耐人寻味了,此人绝对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萧阳凤眸微亮,仅凭一点细节就能推断出这些,足以见得她的聪慧。 “的确如此,我也有所发现,库尔班的属下行迹诡秘,似乎在背着阿里甫将军行事。” “如果这位皇子真是故意做出了副鲁莽行径,其目的定然与阿里甫将军相悖,值得利用。” 第382章 你终于回来了 木香已经暖好了被窝,苏婳躺下,青丝在床上铺散,她素手绕起发梢:“对,等着他来找我。” “徐将军不可能会对父亲的死无动于衷,但是他一直没什么动作,说明他查了此事,但肯定没有什么进展,现在他很需要其他的线索。”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一点都不信任我,但是为了得到与当初有关的线索,他不会错过我这个机会。” 周嬷嬷和苏婳的依旧在谈论着,木香听的满脑袋浆糊,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闲着没事跟知夏提了一嘴:“姑娘怎么总和嬷嬷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我都听不懂…知夏姐姐,我觉着姑娘身上有秘密!但是我日日与姑娘形影不离,姑娘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知夏道:“咱们做丫鬟的听主子吩咐就是,想那么多做甚,你我不像映月那样有能耐,只要伺候好姑娘,凡事听姑娘吩咐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咱们该多想的。” 木香心思简单,本也就是随口一说,听了知夏的话更不会多想,只笑着颔首:“今晚我守着姑娘,姐姐早点休息。” —————— 宵禁后的京城陷入一片寂静,几道黑影在路上穿梭,最终没入一处别院。 “主子,今夜有生人去了沈姑娘的墓前祭拜。” 屋里不曾点灯,一片昏暗,说话的人背对着里屋,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咳嗽声。 “谁。”这声音很轻,有气无力。 “苏家六姑娘,苏婳。” “苏婳,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今夜苏六姑娘带着一个嬷嬷和一个侍卫去了沈姑娘的墓前祭拜,其中侍卫身份不明,嬷嬷很像是几个月前从沈府失踪的周嬷嬷,之后不久,徐山将军也到了沈姑娘墓前。” “徐山将军与苏六姑娘说了一会话,属下等怕打草惊蛇没敢离得太近,不知内容为何,不久之后,徐山将军先行离开,苏六姑娘下山后与靖王殿下结伴去了灯会游玩。” 话落,那人沉默了许久。 “萧阳与她在一处?呵呵,看来几月前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啊,只可惜我那时自顾不暇,未能抓住机会。” “主子,还有一事,苏六姑娘和靖王殿下的关系,看起来极为亲近。” “这倒是天方夜谭。”那人的声音没有半点波动,依旧轻柔:“那就派人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查一遍。” “是。” “下去,记得关好门,我吹不得风。”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净白的帕子染上了一抹鲜红。 双手颤抖着捧起了桌上的茶杯,指腹在上面的缺口上划过,他忽然笑了。 “檀儿,你终于回来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苏浅青正搂着李姨娘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忽然被小厮的敲门声惊醒! “敲什么敲?你告丧呢!” “老爷!不好了!胡大人找上门来了!” “他来干什么?这人心眼可真小!我都答应他了还能反悔吗?” “不是!老爷!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第383章 猫头鹰进宅 此时身边有人经过,二人停止对话,直到了马车前他才叮嘱:“这件事情我会盯紧,你不必多费心神。” 就算萧阳不说,苏婳也不会把精力放在库尔班身上,她知道自己的胳膊有多长,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萧阳将苏婳送到了巷头。 刚进苏府,一个婆子就迎了上来:“六姑娘,您怎么才回来,老爷叫您过去说话。” 苏婳微微皱眉。 猫头鹰进宅,无事不来,苏浅青找她,也绝对没什么好事。 苏婳是真不想搭理他,无奈这副身体得管人家叫爹,只能去了。 苏浅青喝的醉醺醺的,看见她就质问:“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去哪了?” “我与长乐郡主相约,去看了一会花灯,父亲叫我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苏婳随意搪塞了一句,苏浅青也没细问,只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大理寺,向大理寺丞说明你不再追究胡五姑娘的过错,让他把胡五姑娘给放了!” 她眼皮一跳。 “为何?”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何!” “父亲收了胡家的好处?” “你别管这些!明日跟我走上一遭就是!”苏浅青一拍桌子,谱摆的十足:“记得!这事不许告诉你祖母!” “是,女儿谨遵父亲吩咐,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情,我便不打扰了。” 苏婳没跟苏浅青废话,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许是习惯了苏浅青的薄情,她无动于衷。 知夏和木香铺床熏香,周嬷嬷帮苏婳卸着发饰:“这苏家老爷为了丁点好处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出去,如此昏庸之人,能一直坐在侍郎的位置上也是稀奇。” “户部掌财政,朝廷多贪官,若有一日户部被人发现了亏空,自然是需要人来顶罪的。” “姑娘看的通透。” “拿些银两,叫映月去散布一道消息。” 洗漱好了,苏婳特意亲手把花灯挂在了窗前,她只要抬头便能瞧见。 周嬷嬷瞧着自家姑娘面上的笑意,心里也是高兴的:“靖王爷虽生了张冷面,倒是细心,好了,别看了,夜已经深了,姑娘快些休息。” 苏婳穿着寝衣坐在床边:“嬷嬷,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姑娘说说。” “我觉得萧阳他对和萧允言争锋一事并不热切,先前他明明能拿秦尚元那件事做些安排,但是他听之任之,并没刻意针对。” 周嬷嬷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姑娘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萧阳身为辅佐之臣,太子殿下需要对手,萧允言虽能力不足,但对太子殿下而言威胁极大。” “姑娘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 “我只是觉着这件事情有些好笑,害怕自己猜测错了。” 萧阳未曾将萧允言放在眼中,萧允言却视他如最大的对头,处处敌视也始终不得其法。 周嬷嬷忽然问:“徐山将军今日那般反应,姑娘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等着。” “等?” 第384章 好处 小厮说不明白话,苏浅青骂骂咧咧的穿了衣裳,刚过垂花门就被胡大人拎了脖领子:“苏浅青!你要是不想答应就别应承我!这样出尔反尔算什么男人!” “胡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苏浅青扯开了胡大人的手:“有话好好说!你动什么手啊!” “你还有脸问我!”胡大人气的鼻子都歪了! 昨日胡夫人在苏老夫人那里没能成事,他就亲自找到了苏浅青,许诺了许多好处,总算是让苏浅青松了口,他立马转头就去给大理寺丞送了好处,请他通融一二。 该送的东西都送了,他安抚好了胡夫人,就等着今日把闺女接出来,但是今天早上他刚睁眼!就听说满大街都在议论他花钱摆平了苏浅青,还给大理寺丞送了好处!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大理寺丞自然不敢再顶风作案,立刻就差人来给他送了消息。 苏浅青听了胡大人说的事情,先是一愣:“我说胡大人,冤枉啊!你说这事也不光彩,我怎么可能自己主动往出说?”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件事情只有你我和大理寺丞知道,大理寺丞总不会自己找事!” “咱们同朝为官,你可得讲点道理,不能随便诬赖好人!对了!你昨日送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用了,你现在想讨回去已经晚了!至于你那五女儿的事情,咱们可以再想办法嘛!” 苏浅青一副无赖样子,胡大人怒气冲冲:“好!就算这事不是你干的!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苏浅青眼睛一转:“大理寺丞这条路不好走,还有端和王府那条路,这样,你再给我送些好东西来!我让苏婳去找长乐郡主!她们两个关系好!只要长乐郡主放话!你那女儿的事情算得了什么?” “真能行?” “苏婳是我女儿!她不听我的听谁的?当然了!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胡兄你的诚意。” 胡大人哪怕明知道苏浅青实在趁火打劫,但是为了自家女儿,也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得偿所愿从胡大人那里又抠出来了不少好东西,苏浅青笑得合不拢嘴。 “苏婳呢?” “六姑娘一早就被广平侯夫人请过去了。” “行!派人去门口拦着,等她回来,让她立刻就来见我!” 马车上,苏婳突然打了个喷嚏。 木香立马拉上了车窗:“就说了不让姑娘往外看,今日风大,您得仔细身子才行。” 苏婳笑道:“木香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变成管家婆了。” “婢子倒是想帮姑娘管家,只怕把姑娘辛苦攒下的家底都给败光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苏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先前徐府送来的诊金存在何处?” “瑞发钱庄,周嬷嬷让的。” “改日取出来,我有用处。” “婢子记着了。” 婆子站在广平侯府门口迎着,见着苏婳满脸是笑:“夫人备了姑娘爱喝的茶,这功夫正好温着,您可真有福气。” 广平侯夫人喜欢苏婳,这候府的下人们便也都对苏婳很是捧着。 苏婳前脚刚进屋,就听姚南星的乳娘道:“小公子和苏姑娘可真有缘分,小公子这一早哭闹不休,怎么也哄不好,您瞧瞧,苏姑娘一来公子便不哭了。” 第385章 义女 “谁说不是呢。”广平侯夫人招手叫苏婳到自己跟前,又把姚南星抱给她看:“看看,这几日是不是长胖了许多。” 苏婳看着姚南星胖乎乎的脸颊,没忍住轻轻摸了两下:“怪不得人家都说婴儿肌肤嫩滑,果真是大人再怎么保养也不及的。” “你这肌肤就够白嫩了的,就别羡慕这小小婴儿了。”广平侯夫人笑着拉她坐下,又递了杯茶:“我亲手煮的,尝尝可还喜欢?” “还未尝过夫人的手艺。”苏婳双手接过茶杯浅啜,木香笑意盈盈:“夫人待我家姑娘可真好。” “这丫头倒是嘴甜,该赏。”广平侯夫人刚说完,便有丫鬟抓了几颗金瓜子给了木香。 木香道了谢,苏婳也尝过了茶水:“夫人这茶用的是无根之水?” “你这张嘴倒是厉害。”广平侯夫人说着握住了苏婳的手:“水可无根,人却不能没有。” 这话里有着深意,苏婳微微一笑。 “前几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些人分明是看你无人护着,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 “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好好的,夫人若是因为我的事情伤神,就是我的不是了。” “你这丫头一向懂事,真真是格外叫人心疼,其实今日我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哪里用得上商量二字。” 广平侯夫人一笑:“也不怕你笑话,我从见着你的第一面起,便觉着与你分外投缘,几番相处,我愈发喜欢你这宠辱不惊的性子,又知你自小便没母亲照顾,心疼的紧,所以我便有个想法,想认你做我的义女,我这辈子没有女儿命,你若愿意,那便是我莫大的福份。” 这番话直抒心意,苏婳并不诧异。 先前广平侯夫人就几次透了话茬,只是她一直没接。 “夫人这话便折煞我了,您能喜欢我,是我的福分才对,只是此事关乎许多,我还得问过家中长辈才好。” “这是应该的。”广平侯夫人笑意更甚:“这么说,你这是应下了?” “夫人这般疼我,我若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不敢,便未免太不是东西了。” 苏婳这话并没装假,也没有半分虚情。 不说前世广平侯夫人和她母亲的关系极好,单说这一世。 世上人情淡薄,广平侯夫人与她无亲无故,却能这般惦记她已是不易,她自然感激。 “你这丫头。”广平侯夫人心情大好,握着苏婳的手一直没松开:“都听见了?我们家南星就要有姐姐了。” 小家伙倒也应景,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乳母道:“这可是小公子第一次笑出声呢。” 苏婳看着襁褓中的婴孩,目光柔了几分。 在广平侯府用过午饭,苏婳提裙出门,见映月在马车旁站着。 “姑娘。” “怎么样了?” “胡大人找上了门,老爷一顿蒙骗,又收了胡家许多好处。” 苏婳很是看不上苏浅青这种小人行径,暗道他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还不如妇人,这个家多亏有苏老夫人扛着,否则早就败了。 如果她没猜错,苏浅青定然又派人在门口截她了。 第386章 坏我苏家门风! 马车上,木香把广平侯夫人赏的金瓜子拿了出来:“这就是金瓜子吗?婢子是第一次见,姑娘,这东西当真是金子融的?” 苏婳看着木香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轻笑:“又说傻话,夫人还能给赏你假的不成?” 木香稀罕的看着,从里面挑出了个头最大的:“知夏姐姐肯定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这颗给她。” “你倒是大方。” “知夏姐姐待婢子可好了,婢子肯定也要对她好才行。”木香高兴,说着说着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广平侯夫人待姑娘也是真好,相比之下,长公主就差上一些了。” “慎言。”苏婳落了脸色,声音比往常大些:“长公主与我无亲无故,帮我是恩,不帮也挑不出错处,更何况长公主与侯夫人的立场不同,有些话她不好说。” 木香也意识到了不妥,立刻打了自己一巴掌:“婢子这嘴该打!姑娘您罚我。” “罚你今天不许说话。” “啊?” “从现在开始。” 木香立刻闭了嘴,懊恼自己太蠢,就连手里的金瓜子都不香了。 回了苏府,苏婳不出意外的被下人拦住,她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从容的到了苏浅青的书房。 说是书房,这屋里却没什么正经的文房用品,墙上挂着的画还都是赝品,百宝架上的金银玉器倒是挺多,也不知有多少是被苏浅青掉了包的。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姑娘家了?怎么我每次找你都不在?日后你注意着些!莫要总是出去抛头露面!坏了我苏家的门风!” 门风这两个字从苏浅青嘴里说出来十分好笑,苏婳不耐烦看他摆父亲的谱,直接说道:“不知父亲寻我何事?正巧我也有事与父亲商量,今日广平侯夫人提出想认我为义女,我不敢私自做主,还请父亲决断。” “什么?”苏浅青又惊又喜:“你说的是真的?” 广平侯可是有实权的侯爷!他如果能搭上这条线!还愁日后没有出路?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敢拿这事开玩笑。” 苏浅青立刻换上了笑脸:“是吗?这是好事!你现在就派人去跟广平侯夫人说!这事咱们家同意!” 苏婳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德行,嘴角勾起几丝嘲意:“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就是想看看你瘦了没有,看你一切都好,为父就放心了!你回去好好歇着!歇着就行!” 她却没动。 “我听外面传了风言风语,说胡大人买通了父亲和大理寺丞?” “这怎么可能?为父是那种贪图小利的人吗?”苏浅青一脸的义正言辞:“那胡家的姑娘心思歹毒!差点就害了我的嫡亲女儿!我怎么可能被胡家买通?这都是谁传的闲话?” 等苏婳走了,他又连忙吩咐:“叫人给六姑娘送几匹新布!顺便把我给李姨娘买的簪子一齐给六姑娘送去!” 苏浅青一想到自己即将跟广平侯府拉上关系,笑着搓了搓手。 没想到苏婳那丫头还有这样的能耐,他可得先把她哄乐呵了,才方便她在广平侯夫人那里为他美言! “老爷,胡大人派人来问……” “问什么问?让他哪来的滚哪去!他送的那些礼就当作是他女儿害了我女儿的补偿!” 第387章 高 苏老夫人这一天的心情起起伏伏。 听说广平侯夫人要认苏婳为义女,她高兴的很,立刻就叫人给苏婳多置办几身衣裳首饰,免得她在外行走的时候被人笑话。 只是不大一会,苏浅青吞了胡家东西的消息又传了来,气的她脸色发青。 林嬷嬷这次也没法劝了,只跟着她一起数落:“大老爷这次做的实在太过份了。” “你从我的私库里拿些份量差不多的东西退给胡家,免得叫他们在外讲究咱们。” “是,只是这次老爷得罪了胡大人,日后在朝堂上怕是不大好活动。” “那胡大人虽然比老大官位高些,但在京中根基很浅,倒是生不出什么事,就是老大他愈发糊涂!等我闭上了眼睛,这个家迟早要被他给糟践没了!” “还有二老爷三老爷呢,老夫人得往好处想。” “老二是个中庸的性子,虽然不惹祸,但指望他光耀门楣就是痴人说梦!老三倒是有几分能耐,只可惜他不是我亲生的,终究隔着一层。” 说到这,苏老夫人忽然舒了一口气:“要说家里几个这子孙,最出息的还是婳丫头。” —————— “苏婳!这天底下怎么什么好事都是苏婳的!” 王氏声调猛然拔高了一截,满脸嫉妒。 苏婉不爱看她这样,把手里的针线往桌上一放:“六妹妹得了广平侯夫人青眼,那是因为她给广平侯府的小公子治好了病,母亲便是嫉妒也没用。” “你这孩子自打跟苏婳走的近了,是愈发的会顶撞人了,我生气嫉妒是为了谁呀?谁不都是为了你!这眼见苏婳在京里的名声越来越大,谁还认得你苏婉呀?” “我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也不稀罕被谁认得。” 王氏真是要被苏婉气死了! “婉儿啊,这样,你听母亲的……” “我去六妹妹那坐一会,母亲累了就歇一会。” 苏婉不用想都知道王氏要跟自己说什么,她不耐烦听下去,干脆直接去苏婳那里躲着了。 王氏叹气:“这个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想想?不行,她不知道为自己的前途筹谋,我这个做母亲的可得好好为她想想!” 且说周嬷嬷知道了广平侯夫人的打算后,也很是欢喜。 “这是好事,广平侯府手握重兵,对姑娘来将是个依靠。” 苏婳对镜摘下了耳环:“夫人是真心待我,又与母亲是手帕之交,我不想连累她们,便得仔细筹谋,千千万万不能走差半步,而且我仔细想过,我绝对不能只靠广平侯府在京中立足,否则在旁人眼中,我只是一个善于攀结权贵的人。” “姑娘如此想,不止因为这个。” 摘耳环的手微顿,苏婳脸颊发红:“嬷嬷做什么戳我的短处。” 的确,除了方才那个理由之外,她也顾虑了以后。 她现在的身份太低,若将来想与萧阳在一处,定有颇多阻碍,所以她得想办法让自己站的足够高,不叫旁人觉着她高攀了他。 说着话苏婉进屋,一眼就瞧见了窗边挂着的花灯:“六妹妹的这盏花灯好生精致,是昨个去灯会买的吗?” “旁人送的。”苏婳抬头看着花灯,满眼是笑。 第388章 苏家欺人太甚! 林嬷嬷把苏老夫人准备的东西送到胡府时,胡大人正暴跳如雷! “这苏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肯放过我儿直说就是!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我?苏浅青他就是个十足的小人!我呸!我怎么能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鬼话?!” “把苏家送来的东西给我扔出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苏家欺人太甚!我非得去寻个公道不成!” 胡夫人抹着眼泪:“老爷,苏家这是明摆着不肯松口,那咱们家五姑娘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胡大人也急,但是他实在没什么门路,只能在原地不断转圈。 胡夫人心里别提多苦了,她不甘心啊! “胡家根基不深,这些年我与老爷在京中摸爬滚打,悉心教导她们两个,就是为了让她们高嫁,将来帮衬着点兄弟,幸亏女儿们争气,自己在京中争了些好名声,眼瞧着她们就快养成了,能嫁人了,却一个两个都毁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没教好她们,叫她们去招惹人家!又怎么会惹来这种祸事!” “老爷现在怪起我来了?从前你可没管她们半分!怎么现在一出事,就全变成了我的不是?” “你别忘了!你是个做娘的!这些本来就是你该做的!” 争吵声渐起,丫鬟婆子噤声,直到有小厮匆匆前来:“老爷,广平侯府来人了。” “广平侯府?”胡大人诧异,他跟广平侯府的人可没有半点来往! —————— “广平侯府的人从咱们家离开之后,又去了大理寺卿的府邸一趟,之后不久,五姑娘就挨了三十个板子,老爷现在已经去接了。” 胡四姑娘听的脸色煞白:“五妹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丫鬟小声道:“婢子听人家说,姑娘家犯了这种错事,定然再没法入家门,五姑娘的后半辈子怕是只能在庵里过了。” “那五妹妹她挨了板子,身体可会有大碍?” “婢子见过小厮挨板子,只二十个板子就皮开肉绽了。” 胡四姑娘不忍的闭了眼睛,恰好胡夫人进屋,泪流满面:“你们姐妹俩干什么不好?做什么非要去招惹那苏婳呀!” “那苏婳只是个侍郎的女儿,我想着拿她出口气无伤大雅,可谁知道她命那么硬…若早知如此,我定然是不敢的!”胡四姑娘是真的悔不当初:“母亲打我骂我都行!是我害了妹妹!都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广平侯府的人刚刚来送帖子,说什么广平侯夫人要将苏婳认作义女,届时请我去作见证,这明摆着就是让咱们家闭嘴!是我跟你父亲没能耐,护不住你们姐妹两个……现在你妹妹挨了板子,勉强捡了条命!” “母亲,妹妹她下半辈子真的只能在庵里过了吗?” “我打算把她送回老家,就算是下嫁,也总好过一辈子守着菩萨!” “那…那女儿呢?” “你先养好身子,那苏婳借了广平侯府的东风,也不知日后还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胡四姑娘很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那一句口舌!现在不仅自己断了腿!还连累了妹妹!她泪流满面:“母亲,女儿心里不甘啊!” “不甘有什么用?那苏婳攀上了广平侯府!咱们万万得罪不起!” 胡夫人话音刚落,一个婆子匆匆进门:“夫人,沈府来人了,说要拜访您。” 第389章 求娶嫡公主 大理寺内。 “胡家把人接走了?” “已经接走了,按照您的吩咐,动手的时候没留情面,那胡家的姑娘肯定要没了半条命的。” 从下属手上拿起面巾擦手,大理寺丞道:“我道这件事情怎么交到了大理寺处理,今日广平侯府、端和王府还有靖王府都来人递了话,也幸亏我没提前处理此事,不然就坏了。” “大人只办了这一件事,就承了三份人情,不亏。” 大理寺丞一笑,吩咐道:“记得把胡大人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 “胡大人应该不敢攀咬大人。” “你懂什么,这狗急了还跳墙呢,更别提一个大活人了,我上面还有大理寺卿压着,可不敢给人把柄,你啊,好好学着,这大理寺中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 “小的只知道,谁的手腕硬,谁在大理寺中就就好办事。”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这胡家要是有人照拂着,胡五姑娘就能安生的自己走出去了,得了,不说这些,你一会把案宗整理好了,誊抄几遍,给三家府邸各送一份去。” —————— 听说胡五姑娘挨了三十个板子,木香很是解气!可是姑娘罚她今日不能说话,给她憋的够呛。 知夏笑着问她:“是不是想说胡家姑娘活该?” 木香连连点头! 没错!该!活该!那胡夫人竟然还有脸来她们家说情!要不是那胡四姑娘心生歹念,姑娘又怎么可能被那西域王子惦记上?姑娘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危机,胡五姑娘又买凶杀人!这俩人没一个好东西!她们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知夏笑道:“你安静些也好,省得打搅姑娘看书。” 木香翘脚看了看自家姑娘,很是郁闷自己不能说话,但是她高兴!这不能说话便不能! 苏婳安静的看着手里的兵书,她对胡家姐妹的下场不感兴趣,也知道胡家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此,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 不过说起西域那位王子,她没听说他这两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有点诧异的。 许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天傍晚便有消息流出,说是那库尔班竟然在晚宴上提出了要娶皇后娘娘嫡出的长安公主! 众臣以为皇帝会龙颜大怒,但他没有,只是将此事按下不表,散宴后将众皇子和萧阳一齐叫到了御书房。 “关于此事,你等有何想法?” 皇帝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不露喜怒。 长安是嫡公主,最受皇上宠爱,众人心里清楚,皇上问的是“想法”,实际上想听到的是解决办法。 唯有五皇子因为急着出头,没听出弦外之音:“岂有此理!那库尔班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他区区一个小国王子!有何颜面求曲我大秦嫡亲公主?” 三皇子不想出风头,跟着混了一句:“儿臣也觉得库尔班此举未免太不将大秦放在眼中,他一个战败之方,有何颜面提出这等无理要求!” 皇帝听完不置可否,看向太子:“太子什么看法?” 第390章 京城兵力部署 太子着朝服,一如既往的和煦儒雅。 “回父皇,长安乃是嫡出,于皇室意义重大,西域之人明知如此却还敢提出此事,或许是妄图借此生事,已达到他们的其他目的,儿臣认为,我大秦万万不可助长小国气焰,但与此同时,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皇帝嗯了一声,又问:“老六呢?” 萧允言在太子说话的时候就想好了回答:“儿臣认为库尔班此人生性乖张,行事鲁莽,或许并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是当真动了觊觎我大秦嫡公主的念头,如三皇兄所言,西域是大秦手下败将,怎容他在我国疆土放肆?” 三皇子一听萧允言提了自己,立马又道:“话虽如此,但库尔班他今日话里话外一直在拿开战威胁,儿臣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 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把自己那句“战败之方”圆了过去,他可没存着开战的心思,也不想背上这么个名头,万一大秦要是输了,他可是要负责任的。 五皇子心里嗤笑:“三皇兄未免也太胆小了些!” 太子却道:“三皇弟言之有理,眼下姜老将军缠绵病榻,西域若是真的动兵,不说姜家能否抵挡,单说去年泾河一战耗费了大秦不少兵力,若再起祸事,难免又要劳民伤财,于长远来看,眼下不宜动兵。” 萧允言听见太子说话,这才跟了一句:“西域此行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折损我大秦颜面而来,皇兄如此瞻前顾后,怕是要落人圈套,惹来笑话。” 太子作揖:“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当迂回解决,若真要兴师动众,百姓何辜。” 萧允言微笑:“皇兄这样说,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太子忽然上前一步,作揖道:“儿臣查到一事,还未来得及禀明父皇。” “说。” “跟在库尔班身后的一个中年随从,真正身份是西域的阿里甫将军。” 皇帝面色终于有了变化:“此言当真?” “儿臣前几日察觉到了不对,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也是刚刚才得到确切的消息,确保无误,那人连着几日夜间出门,在京城内外游荡,应是为了打探京城兵力部署。” 萧允言目光晦涩,努力回想也没察觉出库尔班身边的哪个随从有问题。 他捏紧了拳头,暗恼自己怎么就没能得到这样的消息!这下又叫太子压过了他一头! “什么?西域之人竟然敢私放阿里甫入秦!父皇!西域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如皇兄所言,阿里甫打探京城兵力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儿臣认为……” 每个人都在抒发着自己的见解,萧阳始终在侧看着,未曾开过口。 直到皇帝拍板,将此事全权交由太子处理后,他才说道:“既然商议好了,臣弟先行告退。” “等下,朕还有话跟你说。”皇帝摆手命皇子们退下,忽然问道:“正卿啊,你觉着朕这几个儿子,最出息的是哪个?” 第391章 结盟 萧阳道:“论人道品行,太子最好,论心思谋略,六皇子略胜一筹,论英勇,五皇子好上一些,三皇子虽然中庸,但胜在心思单纯,至于二皇子,臣与他来往甚少,不好评价。” “朕问的是谁最出息,不是叫你挨个夸一遍。”皇帝叹道:“仔细看看,将他们几个揉起来怕是都不及你。” “皇兄此话不妥。” “这又没有外人,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太子仁德宽厚,虽然魄力不足,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朕。” 萧阳正色:“臣要去母后那里请安,若皇兄无事,臣先行告退。” “朕知你不耐烦听这些絮叨,只是朕年纪大了,外面的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这些话朕不对你说,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臣弟始终为臣,有些话,皇兄还是憋在心里为好。” “就仗着朕舍不得罚你,什么浑话都敢说。”皇帝说着起身:“走,朕同你一起去母后宫里请安。” 萧阳颔首,跟在皇帝身后半步。 夜色寒凉,他想起到了许多年前的夜晚,太子太傅教导,君臣之道深远,哪怕为君者再信任臣属,为臣者也应始终牢记本分,如此方得善终。 他牢记此言,多年来不曾逾越半分。 —————— “看来这次皇兄又要独占鳌头了。”出宫路上,五皇子有意无意的看着萧允言说道。 萧允言语气平淡:“能查到此事,这是皇兄的本事。” “本事?依我看,这事多半是皇叔查出来的。” “五皇兄慎言,这话咱们兄弟几个听着也就罢了,若被有心人知道,难免要生些事端。” “你我同为庶出,两位兄弟总不至于不顾兄弟情义,将我卖了?我有时候可真羡慕皇兄有皇叔照拂,哪像你我兄弟,只能单打独斗。” 五皇子这番话意义颇深。 嫡庶之别犹如云泥,皇室中反而比寻常人家轻些,若嫡出之人天资愚笨,有能的庶出者可将其取而代之,所以皇子们很少在意此事,但五皇子现在特意点了出来,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结盟。 萧允言看着五皇子,知道他这是见太子屡番获得皇上看重,有些慌了。 “夜深了,我先行一步,两位皇兄请便。”他直接离开,没给五皇子任何回应。 “我我我,我肚子疼,我先找个地方如厕,皇弟慢走!”三皇子也寻了个借口先走一步。 五皇子看着这二人的背影,暗道晦气! 今日你们拒绝了本殿下,迟早有一日,你们是要后悔的! 萧允言匆匆出宫,一路上面色如常,直到进了自己的书房,才露出烦躁不耐。 “那个阿里甫将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本殿下之前怎么从未得到过任何风声?” 杨青跟着进屋:“殿下息怒!是属下无能!” 小厮点了屋里的油灯,萧允言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皱眉头:“你先起来。” “多谢殿下。” “五皇兄真是愚蠢!无论是谁先发现的阿里甫,只要太子接下来办好了此事就是大功一件!他竟还想借此生事,简直荒唐!” 杨青听着萧允言的话,眼睛一亮:“还请殿下吩咐!” “你也是个蠢的!”萧允言随手拎了本书扔到了杨青脸上:“虽然我有意与太子争锋,但西域之事不可轻视,行差做错害得是大秦国本!” 第392章 联姻不看脸 杨青没敢躲:“殿下的意思是……这次不跟太子殿下争功了?” 萧允言一脸失望。 杨青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做事还算干脆,但缺点就是不懂他。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难免想到窦雷,那个办事利落头脑聪慧的下属,只可惜他被沈大将军买通,叛了自己! 不过杨青这句话问的也不算错的离谱。 他当然不会甘愿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将这样大的功劳收入囊中。 思前想后,他道:“叫冯怔远过来,你没事就先回去。” “是。”杨青前脚刚走,萧允言便吩咐小厮:“把柔儿送来的香燃上。” 许是秋日干燥,最近的事情又没有一件如意,只有闻了这香,他的心绪才能得以平复。 夜色愈发深了。 广平侯夫人特意等到了广平侯爷回府,跟他说了自己想要认苏婳为义女之事,广平侯爷不怎么管家中庶务,再加上只是认个义女而已,不算什么大事,他没有任何意见,随广平侯夫人去了。 广平侯夫人很是重视这事,立刻派人去寻了高僧寻吉日,打算将此事办的风风光光,叫京中的人都知晓,更有甚者,就连发给各家的请帖都是她亲自验看了一遍的。 请帖一发,引起一阵哗然。 这下子更多人开始好奇,这苏婳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短短几月时间,就从一个侍郎府中默默无闻的庶女,爬到了广平侯府义女的位置上! 要知道,广平侯府世代忠良,如今的这位广平侯爷更是深受皇上信任,乃是京中唯一一个拥有府兵的侯爵,虽然苏婳只是义女,但与从前可是天壤之别! 茶坊酒楼,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 “说句难听的,从前这苏婳若是进了皇子府,恐怕只配做个侍妾,现在被广平侯夫人认作义女,就算得个庶妃的位份也使得。” “你们说这广平侯府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自己家没有嫡出的女儿,便认个美貌的义女,打算送去哪位殿下府中。” “你想的太多了,这广平侯府有好几位庶出的姑娘呢,广平侯真想向谁示好,送亲生女儿总比送义女好!这联姻嘛,又不是看脸的!” 周围声音嘈杂,库尔班在包厢中听着议论纷纷,饶有兴趣的喝了杯酒。 苏婳,这女人果然有点意思,只可惜…… 忽有人推门进来,额上带汗:“请王子放心,小的甩开了将军的眼线。” “查好了?” 他递来一本册子:“您请过目。” 库尔班打开册子,看着上面的内容,神情严肃,许久过后,目光最终落在了萧阳的名字上。 “萧阳,萧正卿。”库尔班把册子扔进一旁燃烧着的炭盆中,又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找个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他,该说什么你都清楚。” “属下明白。” “去,做事谨慎点,千万别被人发现。” 库尔班走到窗边,俯望着过往百姓,看着这盛京繁华。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嘲讽一笑。 第393章 二皇子萧允礼 关于这事,整个京城最淡定的应该就是苏婳这个当事人了。 “您说好笑不好笑,自打候府的消息送出去,不少人都请了媒婆登了咱们家的门槛。” “只是觉着有利可图罢了。”苏婳说着咬断了帕子上的丝线,满意的瞧着上面的图案,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老夫人不傻,当然不可能应下任何一门婚事。 知夏在一旁瞧着:“姑娘的手可真巧。” 苏婳笑笑:“过来,我教你这针法怎么走。” 晌午时分,她有点犯困,刚躺下打算小憩一会,周嬷嬷忽然匆匆进屋:“果然如姑娘所料,徐将军来信了。” “竟然这样快。”苏婳瞬间睡意全无,有些诧异的打开了信件,看完后眉眼舒展:“看来徐将军已经查过我了,他约我去茶馆说话。” “既有回响,姑娘可得把握好这次机会。” “这是自然,我也得再仔细想想当初还有什么事情是可能被我遗漏掉的。” 这第二次相见比第一次更为重要,她先前算是向徐将军递了投名状,这之后徐将军是否还有与她有所往来,全看这次会面。 见苏婳凝眉深思,周嬷嬷很是心疼,忽然想到:“可惜淑妃娘娘去的早,二皇子殿下身子还不好,没法助力,不然姑娘也不至于这样难。” 苏婳已经许久没听人说起过自己那位表哥了。 那位被大多数人所忘却的当朝二皇子萧允礼,与她是两姨亲的表兄妹,不幸早逝的淑妃娘娘与她母亲乃是嫡亲的姐妹。 “表哥生来体弱,姨母去世后更是被送出了宫外养着,跟咱们家来往甚少,如今他恐怕自顾不暇,我们还是离他远些为好,免得连累了他,叫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淑妃娘娘还在时,二皇子的身子也没那么不好,只是人情淡薄……”周嬷嬷说到这难免想到了曾经:“夫人与淑妃娘娘在闺中时不知有多少郎君上门求娶,若非姜家世代戍守边疆,惹人忌惮,她们也不会嫁到京中,更不会双双早逝。” 苏婳垂眸,难掩伤感:“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父的病也许就与此有关。” 周嬷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老奴不该说这些的,惹得姑娘不开心了。” 她摇摇头。 “我医术小有成就后,母亲特意带我去看望过表哥,我给表哥诊了脉,其实他身体还好,虽然有些虚弱,但是算不得大毛病。也幸亏表哥对外宣称自己身体虚弱,否则能否保全性命还是两说。” “朝廷最怕的就是武将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偏偏姨母出自姜家,姜家戍守边疆,父亲军功无数,表哥定要被人忌惮。” 说到这里,苏婳脑海中有一丝想法转瞬即逝,但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什么都没抓住。 周嬷嬷出门后,她慵懒倚在榻上,单手托腮看着窗边的花灯,也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 “苏姐姐!”长乐郡主忽然推门进来,把苏婳吓了一跳:“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用过午饭吗?” 长乐郡主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别提了,我上午跟丫鬟玩累了,本来想晌午歇歇,谁知堂兄他派了墨竹来,非要我来给你送样东西!”她说着把食盒往苏婳身边一递:“你瞧瞧!这酥黄独又不是什么好玩意,有什么好送的!堂兄他可真抠!” 苏婳看着瓷盘中层层叠叠的酥黄独,却是露出了笑意。 第394章 疑点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八月十九的月亮也没缺边少角。 徐山站在院中遥望着天边寒月,管家徐正特意送来了一件披风:“将军还不睡,是在思念故人?” “一晃,沈兄已走了半年。” “这半年来将军一直都在派人追查沈大将军战死之事,却始终没抓到关键,这次苏六姑娘的出现总算给了将军一点希望。” 徐山点头:“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既然她敢自称是沈檀儿,想必手里定然有些关于那件事的线索。” “听轻水说,将军明日要亲自去见那位苏六姑娘?” “此事关系重大,假手于人,我不放心。”徐山负手而立:“沈兄一生戎马,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他真是被人所害……” 他再没说下去,唯目光深邃。 一夜无话。 徐山选的茶馆在闹市之中,来往多为普通百姓。 苏婳今日穿着一身素衣,发上只簪着白玉珠花,打扮素雅。 包厢之内,徐山早已备好茶点,小厮将苏婳引到屋里,转身关门。 徐山不曾抬眼看她,只倒了三杯茶水,分别给了自己、苏婳以及旁边的空位上。 “这是沈大将军生前最爱喝的茶,你也尝尝。” 苏婳看着徐山左手边的茶杯以及空着的座位,唇角轻抿。 茶香四溢,不用问她也知道此为何物。 “御供的西湖龙井,父亲最爱这口清茶,每次出征都会特意带些。”她端起杯子浅尝:“茶性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遇十分之茶,茶只八分,此茶鲜醇,将军手艺依旧。” 徐山神色微动,却没说话。 苏婳也不觉得尴尬,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自顾自道:“我记着有次父亲回家时黑着脸,母亲追问原因,才知道出征路上王将军将半壶茶叶用井水泡了,还嫌弃茶水涩口,不如他的大茶饼” 徐山定睛看着苏婳:“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她浅浅一笑,眼神毫不躲闪的迎上他的目光:“那将军想知道些什么呢?” 苏婳开门见山,倒是徐山没料到的,他端详着苏婳的表情:“关于沈大将军的死因,你具体因何生疑。” “原因我先前说过了,这次便不赘述,只说些上次未曾来得及说的。” “从前每次出征,家父都会特意点将军为副帅,但是那次却没有,事后想想,此事为疑点之一。” “而且家父临行前,我听见偶然听见了他与家母的对话,家母对此次出征目的生疑,怀疑其与玄城有关,家父言谈间闪烁其词,只叫母亲看顾好我,等他归来,此为疑点之二。” “家父征战沙场数十年,与西域交战尚大获全胜,如何会折在区区塞外蛮夷身上,且竟然尸骨无存,只能立下衣冠冢,此为疑点之三。” “家父下葬后,家母悲痛万分,不声不响自尽而亡,没留下只字片语,可她身为姜氏之女,本不该如此脆弱,且后来我从沈柔儿口中得知,家母的死因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此为疑点之四。” 说到这,苏婳顿了一下:“所以我想,在出征之前,家父应该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第395章 立身之本 苏婳所言句句条理清晰,神态自若,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唯有在说起双亲遇害之时露出了几许激动悲伤。 徐山仔细盘了一下她的说辞,才道:“你是说,沈大将军是自己主动进了陷阱,但没能逃脱。” “对,所以当初在沙场上发生了什么,格外重要。我怀疑冯征远、陈儒意二人参与了当初的事情,退一步讲,哪怕他们没有亲身参与,也定然知道些什么。” 听苏婳直接点了这二人的名字,徐山手指没有节奏的点了几下桌面:“所以?” “所以,我需要将军助我查清此事。” 她目光依旧坚定,格外令人信服。 徐山看着她,不知不觉间竟有几分恍惚。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苏婳心知徐山不信任自己,今日约自己前来多为套话,但纵然如此,她也需知无不言,如此才能得到他的一点信任。 她微微垂眸:“家父去世后,六皇子与我疏远,反倒与沈柔儿订了婚约,沈柔儿用计害我,毁我声誉,将我埋于荒山之上,且据周嬷嬷说,传出我的死讯后,沈家人对我与六皇子的过去三缄其口,反而很是支持六皇子与沈柔儿的婚事,所以我料想,若家父的死是有人刻意为之,沈家定然也参与其中。” 纵然几月过去,苏婳提起这些依旧难受,不是因为萧允言和沈柔儿。 而是沈家,那个生活着着她嫡亲祖母和叔伯的沈家,她只要想到父亲的死与那些人有关,便无法接受,也难以释怀。 这番话实在出乎徐山意料,他先前怀疑过许多人,但未曾把目标放在沈家过。 他道:“沈大将军死后,沈家一落千丈,今非昔比,他们会这样糊涂,主动把自己的立身之本割舍?” 苏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眼珠微红:“从前世人只知沈大将军,如今京城内谁人不知沈家是六皇子将来的妻族?若有朝一日六皇子夺嫡成功,沈家满门荣耀,指日可待。” “放肆!”徐山忽然一声呵斥! 他常年征战,气势凌人,忽然动怒实在令人心惊! 苏婳却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事实如此,将军何必激动。家父曾说过,太子仁德有余,然英勇不足,若有人想将其取而代之,并非难事。” 徐山听了她这句话,眼神微微闪烁,收了周身气势:“然?” “然靖王殿下在侧,取而代之,并非易事。”苏婳说着举杯将茶水饮尽,对徐山微微一笑:“茶凉不曾涩口,人走也不应缘散,将军说呢?” 徐山原本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住了茶杯,盯着苏婳的眼神不断变幻。 半晌,才道:“沈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为了女儿的将来与靖王相悖,他的女儿却有朝一日会与靖王联手。” 苏婳一直紧绷的心终于得以放松。 徐将军先前称父亲为“沈大将军”,这句却改了称呼为“沈兄”,这代表他信了自己。 也不枉她昨夜搜肠刮肚,想到了曾经听见父亲和徐将军谈论众位皇子时说的私话。 此话堪称大逆不道,他们绝不可能外传。 然轻松之余,徐山的话还是让苏婳顿感惭愧。 “是我之过,若非我一意孤行,父亲段然不会选择扶持六皇子,更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逝者已逝,多说无益。”徐山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第396章 娶新妇 徐山的声音依旧厚如洪钟,但是语气不复先前的生硬威严。 对待故人之女,他多了几分关照。 “只怕将军不信,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并不知自己如何重获新生。” 苏婳知道自己编什么说辞也骗不过徐山,干脆说了这么一句较为贴近现实的话。 徐山很认真:“如此说来,有人在暗中相助。” “我不知,也未曾察觉有人相助。” “此事暂且不议,你找我是为了查明真相,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苏婳毫无保留:“我想联系王陶谦王将军,我相信他对父亲的忠心。” 徐山有点意外:“他已经退了军营。” “正好。” “你想做什么?” “王将军满心赤诚,不该在民间蹉跎一生。” 苏婳如今与萧阳合作,这话很明显是要向萧阳引荐。 徐山眼神幽深:“沈兄泉下有知,不知是喜是忧。” “不孝之事做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次。”苏婳说着起身,对徐山欠身:“多谢将军信任。” “沈兄说过,他此生虽无儿,但有幸得以一女,与他性情十分相似。”徐山摆手叫苏婳坐下:“从前我真不觉得你哪里与沈兄相像,今日才惊觉,虎父无犬女。” 她方才与他交谈之时流露出的那种格外坚韧的目光,他只在沈兄身上见过,也正是因为这寸目光,他才相信了她所言。 “将军谬赞。”苏婳这话不是自谦,而是真觉得自己不配与父亲相提并论。 父亲一生戎马,从未出错,她却白长了脑子,丢人现眼。 见苏婳又倒了杯茶,他提醒:“茶凉了。” “父亲珍爱之物,不敢浪费分毫。” 徐山闻言,也端起了手中茶杯,二人默默饮了满壶茶水,聊表对故人的思念。 临走时,徐山道:“有事可派人寻我,但要注意隐蔽,我若查到有用的消息,会派人知会你。” “知道,若无紧要之事,我不会轻易联系将军。” 徐山深看了苏婳一眼:“侥幸活命不易,你切莫再将自己安危置于之外,视作儿戏。” “多谢将军。”苏婳欠身,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闹市人来人往,她戴着幕篱上了马车。 刚回了苏家,她便瞧见木香在垂花门守着自己:“姑娘,您快去看看,李姨娘好像动了胎气!” 苏婳一惊:“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爷说要休了夫人,李姨娘劝了两句,拉着老爷不让他离开,老爷酒劲上头甩开了李姨娘,李姨娘腰撞在了桌角,不一会便见了红。” “好端端的他这是又在作什么妖?” “婢子听嬷嬷说,好像是老爷因为您要被广平侯府认作义女,觉着自己的身份水涨船高,又觉着秦家没法给他添助力,所以想娶新妇,借人家的东风。” “简直荒唐!” 苏婳加快了脚步,到了李姨娘屋里,打眼就瞧见苏老夫人焦急的拉着大夫问李姨娘的情况,大夫吞吞吐吐,隔着帷帐不敢上前多看李姨娘半眼。 苏浅青坐在一旁,满脸懊悔。 看见苏婳进屋,他立马站了起来:“快!快去看看你弟弟怎么样了!” 第397章 救救我的孩子 林嬷嬷拦着道:“六姑娘,您还未出阁,不好见这样的场面。” “事有轻重,男子都退出去。” 苏婳直接叫男子尽数出去,掀开帷幔看着李姨娘苍白的面色。 “六姑娘,求您救救我的孩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李姨娘发丝。 苏婳握住了李姨娘的手:“没事的,别害怕。” 手指顺势搭在她的腕上,苏婳凝神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心里对李姨娘的情况大抵有了了解,却是难免也有点慌。 书本上的东西是死的,她是第一次遇着这种事情。 稳了心神,她问丫鬟:“姨娘可见了血?” “姨娘撞到桌角后不久便腹痛难忍,还流了血!” “量多吗?什么颜色?” “不算多,淡红。” 苏婳又问李姨娘:“姨娘看着我,你现在能喘匀气吗?” 李姨娘摇头。 “可是腰腹胀痛?略有些心慌?” 李姨娘点了点头,咬着下唇一个劲儿的流泪。 “姨娘听我的,别哭,也别着急,放稳呼吸,有我在,没事的。”苏婳知道李姨娘现在十分无助,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转身对林嬷嬷道:“我开个方子,嬷嬷帮我记着。” 周嬷嬷拿过方才大夫开方子的笔墨:“您说。” “党参、熟地各三钱,白术、白芍、杜仲、龙眼肉各二钱,陈皮、炙甘草各一钱,黄芪、阿胶各四钱,水煎服,每日一剂,分早晚两次服用。” 苏老夫人接过方子看了一眼,立刻递给丫鬟:“快去!顺便让人把刚才那大夫开的方子撤了!” 她十分心急,但始终没主动问及李姨娘的情况,直到苏婳给李姨娘施了针,转身道:“姨娘动了胎气,但幸好没什么大碍,日后需要卧床静养,再不能动半点气。” “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苏老夫人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对李姨娘道:“听见六姑娘的话了,你和孩子都没事,你好好养着身子,别跟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一般见识,啊。” 李姨娘点点头,眼泪总算止住了:“多谢六姑娘。” 苏婳拍了拍她的手。 李姨娘与苏浅青在一处心里不痛快,心中有些郁气,再加上食量小,本就气血虚弱,苏浅青这一推算是诱因。但她怕自己说了这话,旁人将动胎气这事归咎于李姨娘自身的原因,所以闭口不言。 只对苏老夫人道:“祖母放心。” 苏老夫人放了心,这才想起来骂苏浅青:“他这又是耍什么疯?若他不想过安生日子,不如早点自个搬出去算了!” “我听下面的人说,父亲动了娶新妇的念头。”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苏老人越想越气,带着林嬷嬷出去教训苏浅青了。 李姨娘自然又对苏婳千恩万谢,考虑到她现在的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苏婳叫知夏拿了支安神香来,叫她先好好休息。 苏老夫人足足训了苏浅青一个下午。 过了酒劲,他悔不当初,在李姨娘床榻旁说了许多哄人的话,李姨娘却是懒得看他半眼,闭目装睡。 傍晚时分,王氏捏着帕子进了苏老夫人的门,开口就是一阵阴阳怪气:“听说六姑娘进了李姨娘的房,哎呀,这种污秽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呀?” 第398章 双喜临门 苏老夫人本来就因为苏浅青的事情心气不顺,闻言剜了她一眼:“阖府上下这么多人,怎么就显着你多了张嘴!” 王氏见苏老夫人脸色不好看,讪讪的闭了嘴。 林嬷嬷道:“二夫人要是没什么要是就先回去,老夫人要歇息了。” 这话明着是撵人的,王氏装听不懂:“有事,我这次来,是有事跟母亲商量。” “什么事?”苏老夫人饮了口茶水,眼皮一跳,心知王氏来找自己准没什么好事。 王氏坐在苏老夫人旁边,笑着道:“过几天就是广平侯府开宴认亲的日子,六姑娘这次得了天大的造化,可是咱们家婉儿也不差什么?” “你又想干什么?直说。” “我寻思着广平侯夫人左右认一回义女,不如连着我们家婉儿一齐认下,凑个双喜临门!” 苏老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颤,震惊的的看着一脸笑意的王氏! “简直荒唐!”茶杯重重的落在桌上,茶水倾洒! “你的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只看得见眼前这点好处!婳丫头和婉丫头感情要好,婳丫头出了头还能不拉扯点婉丫头?” “呦,这可说不准。” “这事传出去,咱们苏家还要不要点脸面?你又将婉丫头置于何地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婳丫头哪次出去赴宴没带着婉丫头?”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六姑娘虽然待婉儿好,可自此之后,两个人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都是孙女,您可能偏心眼啊。” 林嬷嬷忙给苏老夫人顺了口气,又喂了颗苏婳之前送来的药丸。 苏老夫人眉头紧皱:“我问你,你这次过来,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婉丫头的主意?” “我们家婉儿是个傻的,凡事不知为自己争取,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呀,母亲,这话我只跟您说,您说说……” 苏老夫人真真是恨铁不成钢:“婉丫头那般聪明懂事,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拖后腿的母亲?说句难听的,你要是有能耐,就去给婉丫头也寻个有权有势的义母,要是没这能耐,就安生点老老实实的待着!” 王氏满脸的不高兴:“得,媳妇听明白了,您这是不打算帮我们娘俩,是我们娘俩没福气,不得母亲喜欢。” 苏老夫人恼王氏不知好歹!但念及她是自家媳妇,苦口婆心:“你好好想想!广平侯夫人她看重的是婳丫头!不是咱们苏家!我要是真觍着脸跟广平侯夫人提出了这个要求,怕是日后都没法登人家的门了!” 王氏紧忙又道:“那就让六姑娘去说,广平侯夫人不是喜欢她吗?这么点小事总不至于不同意?” “既然你认为这只是丁点小事,那你就自己去办!”苏老夫人实在不想再跟这个蠢货多说半句!叫林嬷嬷撵人! 王氏很不高兴! “我说林嬷嬷,得了空你要好好劝劝母亲才行,她如今年事已高,将来还不是要指望我这个做媳妇的?她老人家怎么一个劲儿的向着要出嫁的孙女说话呢?常言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 话没说完,林嬷嬷用力的关上了远门,险些震坏了王氏的耳朵! 第399章 从前的事情 苏婳和苏老夫人的院子离的很近,王氏这事很快就被有眼色的小丫鬟传到了苏婳耳朵里。 周嬷嬷摇头:“也不知二夫人是怎么教导出四姑娘那样懂事知礼的女儿的。” 苏婳对王氏极为无语。 “四姐姐的性子许是像了苏二老爷,我听人说苏二老爷是个勤奋的,就是头脑不太灵活,所以从官多年一直未曾有什么建树。” 她和她那位二叔没在正式场合见过,只在前院撞见过两次,苏二老爷与苏浅青性格完全不同,瞧着的确是老实本分的。 周嬷嬷对苏家的事情不大感兴趣,见苏婳时不时望向外头:“这个时候了,李姨娘那里还没传出什么消息,想必是安稳了,您放心就是。” 苏婳随口答了句:“我倒不是在等李姨娘的消息。” “那是谁?” “萧……”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对,立刻闭了嘴,红着脸嗔道:“嬷嬷是故意的!我不理您了!” 周嬷嬷笑笑:“姑娘这颗心太小了,小到装下一个人便再容不下其他。” 姑娘最重情意,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苏婳强行挽尊:“他在查西域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他出了什么差错。” “真真是关心则乱,靖王殿下参与政事的时候,姑娘还在院子里放风筝呢,您替人家担心,怕是徒费心力。” 苏婳懂这个道理,却是难免多想。 说来奇怪。 她还是沈檀儿的时候,和萧允言大概半月能见上一面,虽也偶尔会想起他来,却远远不及现在这般,是时时刻刻盼着,想知道他一切动向的。 朱门碧瓦之下,杨青胆战心惊,面对眼前这看似温柔知礼的女人,他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沈柔儿斜睨了他一眼:“所以,殿下这几日都接触了什么人?” “都是公务上的往来,沈姑娘放心就是。” “殿下这些时日可有提起苏婳?” “没有,殿下他心里眼里都是沈姑娘您,怎么可能容得下旁人?”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难怪殿下喜欢留你在身边做事。” 沈柔儿轻笑,杨青忙道:“多亏沈姑娘提携,小的才能留在殿下身边。”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情吩咐你,过几日广平侯府设宴,你想个办法拦住殿下。” “这……怕是不太好办。” 沈柔儿敛了眉目,素儿将一沓子银票塞进杨青手里:“辛苦杨统领。” 瞧瞧看了眼银票的数额,杨青心一横:“为沈姑娘办事是属下的荣幸,哪敢言说辛苦。” 沈柔儿满意的颔首:“时辰也不早了,素儿,送杨统领。” “不敢劳烦素儿姑娘,属下自行出去就是。” 杨青退了出去,素儿关了屋门,转身扶着沈柔儿进了里屋。 沈柔儿看着桌上的熏香,轻声道:“不知缘由,我最近总觉着心慌。” “在婢子看来,您就是想的太多了,那苏婳不过只是侍郎家的女儿罢了,哪值得姑娘这样费心思。” 沈柔儿摇摇头:“你打小就跟着我,知道我这一路走来多么不易,如今我好不容易盼来了曙光,断然不敢放松一刻。我怕的不是苏婳与我抢人,而是她那张脸生的跟那个贱人有几分神似!我怕殿下见她见的多了,就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第400章 偏心眼 素儿道:“那个人不是都说了吗?只要殿下按时服药,就绝对不可能记起来。” 沈柔儿轻声道:“凡事哪有绝对,我是真怕生个万一。” “姑娘想多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与殿下订了婚约的是您,殿下心里的人也是您,那个人早就烂成了渣,再也对姑娘构不成任何威胁。” “所以啊,我得把其他可能变成威胁的人都除掉。”她说着忽然一笑:“那苏婳的命还真是大,我上次特意派出二十余人,竟然都能被她逃了去。” “只是偶然罢了,姑娘不想看见的人,便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沈柔儿听着,唇角弧度愈发冰冷。 是了,就连沈檀儿她都能除掉,何况区区一个苏婳? 且等着,很快,很快苏婳就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一切重归平静。 她忽然又问:“底下的人还没找到那个人?” “没有。” “叫人仔细搜查,此人不除,我心难安。” “是。” “夜深了,记得将门窗关紧,灯盏里的油也添满。” “婢子这就去。” 素儿关了门窗,搓了搓冰凉的手,是真真不愿意做这守夜的活计。 姑娘夜里不让门窗留一点缝隙,炭烧的极少,屋里很亮,且必须燃着灯才能睡着。 可实在是太熬人了! —————— 且说王氏,她目的没达成,特别不高兴,转身就花了重金给苏婉置办了一身上好的行头。 广平侯府认亲这日,她兴冲冲的把东西带到了苏婉面前,看着自家女儿笑道:“我们家婉儿底子好得很,打扮起来也不比那苏婳差多少。” “您这是干什么?”苏婉蹙眉:“今个是六妹妹的大日子,我打扮成这样像什么样?叫人家看笑话吗?” 她说着将衣裳扔到一旁,依旧穿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 王氏又劝了半晌,苏婉无动于衷,她自觉一番好心她作践了:“你这孩子真是被苏婳给带坏了!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眼看苏婳越走越高,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心急?偏偏苏婉不把这当回事,可真是气坏了她! “母亲若真是为了我好,就少折腾些有的没的,免得偷鸡不成,反坏了我和六妹妹的姐妹情谊。” “你这傻丫头,她要是真把你当姐姐,怎么可能……” “母亲再说这话,我就告诉祖母去。” 王氏憋了一肚子的气,等出门发现苏婳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上好的云锦时更是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见苏婳穿着身正红色交领上襦,腰间挂着一块圆润的羊脂玉佩,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就连上面的花蕊都是用金线绣的! 再看她脖颈上挂着赤色百宝璎珞,戴了一整套的红宝头面,就连绣鞋上的珍珠都比苏婉发上簪着的大! 王氏更不高兴了,只觉得苏老夫人太过偏心,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了苏婳! 她特别后悔刚才没坚持让苏婉穿自己准备好的以上!小声在苏婉耳边道:“我就说让你穿好点!” 第401章 水涨船高 苏婉当没听见王氏的话,笑着握住了苏婳的手:“六妹妹今天可真好看。” 眼前的人儿添了盛妆,杏脸桃腮,明眸皓齿,桃目流转,额间花钿更添了几分娇媚。 正应了那句诗词,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婳也只是个女儿家,得了夸赞自是高兴:“周嬷嬷给我上的妆,我还觉着浓了些。” “今天是六妹妹的大日子,该打扮隆重些的。”苏婉笑着从腕上摘下了一个镯子:“怕一会人太多没机会送,先恭喜六妹妹了。” 王氏见那镯子竟然是她先前特意给苏婉留的陪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个败家子! “母亲,您瞧瞧,婉儿对她六妹妹可真好。” 这话实际是说给苏婳听的。 不想苏婳压根没搭理她,提裙转身:“祖母,我扶您上车。” 时辰尚早,广平侯府门口就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 苏老夫人掀开帘子,看着来往之人:“瞧瞧,这才是世家大族的模样,婳丫头,婉丫头,你们两个记着,一会无论见着了谁,都不必太过殷勤。” “孙女明白。” 广平侯爷位高权重,平时与其来往的都是高官显贵,今日登门贺礼的也全是苏家平时不敢企及之人。 但苏老夫人没有半点自惭形秽,腰板溜直。 苏婳跟在苏老夫人身后,一路上不少人都主动来道恭喜,她面上始终持着浅笑。 王氏眼睛溜溜的转,总想跟人家套近乎,无奈于人家压根不曾多看她半眼,始终不得机会,她酸溜溜的道:“婉儿,你瞧见了,这就叫做水涨船高。” 苏婉无奈:“母亲平日在家里这样也就罢了,今天是在外面,您一会千万少说几句话,别给六妹妹丢人。” 王氏眼珠刚一瞪,苏老夫人便道:“婉丫头说的对。” 苏婳瞧着她那满脸不忿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垂花门处早有婆子等着,见着苏婳便殷勤的将她带到了花厅。 此时来了几位与广平侯府亲近的夫人,她们端坐在位置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家人。 广平侯夫人瞧见苏婳,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起身,满面是笑:“瞧瞧,谁家的姑娘生的这样好看。” 苏婳有点害羞的垂首:“夫人别打趣我了。” “一早就盼着你来。”广平侯夫人说着又跟苏老夫人打了招呼。 “老身见过夫人。” “苏老夫人不必多礼,请快些落座。” 广平侯夫人爱屋及乌,对苏老夫人很是尊重,特意给她留了上位。 落座的皆是京中贵妇,苏婳是眼熟的,她带着苏婉给众人请了礼,才又笑着跟广平侯夫人说话。 苏老夫人平时不曾与这些夫人们有什么来往,但此刻依旧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跟众人说着话。 几位夫人暗自点头,从前她们听说过苏府的那点事情,打心眼里瞧不上苏家,以为这苏家的人都是惯于攀结权贵之人,今日见了方知苏家女子有礼有节,与她们料想的完全不同。 王氏在一旁心急,奈何根本找不到机会插话,好生郁闷。 不过一会,承平长公主来了,众人起身相迎,她摆手,对广平侯夫人笑道:“这下你总算是如愿以偿,得了个宝贝千金。” 第402章 姓沈的 广平侯夫人在与苏婳商量之前,就已经询问过承平长公主的意见。 承平长公主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小丫头,自然是支持的,她笑着看向苏婳,忽然一愣。 广平侯夫人笑道:“是啊,这日后我有了女儿,便不用再羡慕你们了。”广平侯夫人是真的开心,拉着苏婳的手就一直没撒开过。 承平长公主回身,悄声在广平侯夫人耳边道:“真像。” “却不是她。”广平侯夫人分的清谁是谁,虽然她起初亲近苏婳是因为她生的像沈檀儿,但她现在喜欢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众人一顿寒暄后重新落座,承平长公主对苏婳道:“苏丫头可是许久不曾去过我府里了。” 苏婳还未回答,广平侯夫人便道:“怎么?想跟我想闺女?这我可是不依的。” 她故意做出了副紧张模样,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得了帖子的夫人姑娘们逐渐都到了广平侯府,每个人都会先来给广平侯夫人请安再去后院走动,苏婳坐在她身侧,笑的脸都快僵了。 “端和王妃到!” 苏婳再次起身请礼,长乐郡主跟在端和王妃身后给广平侯夫人请了安,瞧着却是有些闷闷不乐。 等寒暄完了,苏婳拉着长乐郡主到一旁说话:“怎么?谁又气你了?这小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长乐郡主小声嘟囔:“母妃让我一会帮你引见来的那些郡主县主还有其他家的姑娘们。” “然后呢?” “她们各个知书达礼,跟人精似的,我不想让你跟她们说话,我怕你喜欢上她们,就不喜欢我了。”长乐郡主小脑袋靠在了苏婳肩上:“我不开心。” “你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说胡话。”苏婳轻笑着叫她坐好。 “那你答应我,哪怕跟她们再投缘,你最喜欢的还是我。” “哪里还用答应,这京中的闺秀们有一个算一个,我最喜欢的当然是郡主。” 长乐郡主立刻就被哄乐呵了,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苏婳:“苏姐姐,你今日这妆……看着好生熟悉。” 苏婳素手轻轻摸了下脸庞。 熟悉就对了。 今日是周嬷嬷给她上的妆,特意扬长避短,使得她的样貌与沈檀儿至少有三分相似! 她知道,今时今日,那个人一定会来,她这妆面,便是为了那人所画。 “早知道你打扮的这样好看,我也穿的漂亮一点好了,一会要是周公子见了咱们,一准不会多看我半眼的。” 长乐郡主这话幼稚的很,苏婳语重心长:“若那周公子是个只看容貌的庸人,也不值得郡主倾心。” “苏姐姐这话说的对!母妃也这样教导过我呢!” 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往的夫人们至少有二十位,苏婳也收了不少礼物。 都是礼节上的往来,众人看在广平侯府的份上出手都较为阔绰,唯一让苏婳诧异的是,徐二夫人给的礼物堪称特别贵重。 是一块用和田白玉籽料雕成的玉佩,手感油润细腻,搭手就知是真正的好东西。 “多谢夫人。” 徐二夫人面上笑容极浓:“自从吃了你开的药,他胃口好了许多,身子骨也好些了。” 说着话,外头婆子传话说沈家夫人姑娘到了。 在京城中能排得上名号,姓沈的人家只有一个。 第403章 母亲的陪嫁 苏婳面上笑容依旧,背脊不自觉挺直了几分,眸光落在门口。 看着走进来的妇人,她袖下的手紧攥,目光一直盯着那人的发髻。 阳光照射下,妇人发上金簪闪着光芒,夺人眼球。 苏婳眸光闪烁。 这簪子是她母亲的陪嫁,也是母亲最喜欢一支,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佩戴。 可今日,这东西却出现在崔氏头上! “诸位可真早,我竟是来晚了,真是该罚。”崔氏熟络的与众位夫人打着招呼,面上扬着苏婳从未见过的耀眼笑容。 崔氏是沈柔儿的母亲,沈家大房夫人,沈檀儿的伯母。 她出身不算显贵,从前不得婆母待见,在家中行事一直唯唯诺诺,沈檀儿生母姜氏因此很是可怜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 但如今母亲尸骨未寒,崔氏竟然就戴着她的遗物出来招摇过市! 此刻看来,母亲怕是可怜错了人! 苏婳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目光从崔氏脸上挪到了沈柔儿身上,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 崔氏戴着母亲的遗物,沈柔儿竟然也戴着前世华妃娘娘送她的珠花! 看来这母女俩还真是一丘之貉!她们便不怕夜里睡不安生,得厉魂索命? 广平侯夫人与姜氏交好,自然也认出了姜氏的物件,唇角笑容比方才少了几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大夫人容光焕发,可与从前不同了。” 这话明显是带着几分挤兑的,崔氏佯装没听出来:“可不是嘛,咱们做母亲的都盼着儿女好,儿女日子过的顺遂,咱们便心宽了。” 广平侯夫人道:“是这个理,看看,沈姑娘出落的真是愈发水灵了。” 沈柔儿上前一步:“柔儿见过端和王妃,见过长公主,见过诸位夫人。” 没等她直起腰板来,广平侯夫人又添了句:“沈姑娘跟六皇子殿下可真真是绝配呢。” 这话十足讽刺,沈柔儿面色微变,故作羞涩的垂下了头。 “姑娘家脸皮薄,夫人就别打趣她了。”崔氏面上是笑,心里别提多后悔来这受罪了! 这广平侯夫人娘家显耀,夫家势高,在京里强势的厉害,又跟姜氏交好,一向看不起她!她本来想装病不来的,但是柔儿非劝着她来! 承平长公主也不大看得上沈家,故意等崔氏尴尬的笑了一会才道:“沈夫人先坐,惠春,再去提两壶茶来。” 广平侯夫人点到为止,没再挤兑崔氏,按例介绍了句:“婳儿,这位是沈大学士的夫人。” 半月前,沈家大老爷被调进了内阁做事,离皇上更近了一层。 苏婳微微欠身:“见过沈夫人。” 在看见苏婳的那一刹那,崔氏一愣,沈柔儿脸上的笑容也明显一僵!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从前只觉着苏婳神韵和沈檀儿有几分相似,但今日……苏婳的样貌竟然与从前大有不同!像极了那个贱人! 崔氏很快反应了过来,看着苏婳笑道:“苏姑娘生的这般好看,怪不得夫人喜欢。” 苏婳满意的看着二人的反应。 做多了亏心事,看见她如今的这张脸,她们会不会想起过往,吓得夜不能寐? 第404章 云安郡主 呵……应该不会。 沈柔儿既然敢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想必也没那等良心,更不会因此惶恐不安。 更别提……她们现在都敢堂而皇之的将她与母亲的东西纳为己有,戴出来招摇过市! 崔氏坐下,时不时的瞥上苏婳一眼,沈柔儿神色变幻,没在此多留。 广平侯夫人举杯饮茶,掩住了眸底的几分疑惑。 她觉着崔氏母女看见苏婳的反应时有些奇怪,苏婳有几分像檀儿,崔氏和沈柔儿见了她觉得惊讶没错,但方才她看的真切,崔氏在惊愕之余神情还有点复杂,似乎…还有几分躲闪。 目送沈柔儿出门,苏婳收了些面上的笑,眸光时不时的便落在崔氏发上的金簪之上。 长乐郡主逐渐有点坐不住了,总是凑在苏婳身边小声嘀咕。 承平长公主注意到了:“好了,你就别拉着苏丫头舍不得放了,快让她去和小辈们玩。” 广平侯夫人笑道:“去,不用在这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了。” 端和王妃叮嘱:“长乐,照顾好苏姑娘。” “母妃放心!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她!”长乐郡主蹦蹦跳跳的带着苏婳和苏婉出了门去。 端和王妃笑笑:“瞧瞧我家这个没规矩的,整日疯疯癫癫,日后怕是要难嫁的。” 许多人看不上长乐郡主这跳脱模样,但谁也不敢说什么,附和着说些“郡主率真”之类的场面话。 离开了花厅,长乐郡主顿时活泼了起来,一路叽叽喳喳:“我一会帮你引见她们,你们谁也不用怕!我跟你说,她们有几个人可坏了……你们一会可得小心。” 苏婳对这京中贵女们的秉性最是清楚不过,心里有谱,只嘱咐了苏婉几句:“无论一会发生了什么,你都别怕,若有人言语上说些什么,你也只当没听见,不必为我出头。” 苏婉担心:“还会有人欺负六妹妹吗?” “算不上欺负,只是她们一向捧高踩低,咱们家门第与广平侯府差距甚大,我猛然跃了一个圈层,自然有许多人是看不惯我的。” 京中的贵女们基本只与家世相当者来往,久而久之便行成了一个个特定的圈层,她们出身高贵,家境优渥,自然看不起低阶之人。 似长乐郡主这般不顾身份地位,只看脾气相交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且像她这样因为认了干亲而跃入其中的,轻易融不进她们原本的圈子。 平时便也罢了,苏婳本来也没想跟谁攀关系,也不在乎在这些。 关键今日有沈柔儿在。 先前在花厅时,广平侯夫人言语间故意给了沈柔儿难堪,依沈柔儿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会说不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贵女们在广平侯府的后花园,三三两两相聚,赏园子里新开的菊花是假,借机舞弄文墨是真。 长乐郡主紧了披风,小声嘟囔:“这些人也真不嫌冷,又跑这来显摆了,窝在屋里喝茶不好吗?” 花园里,沈柔儿和云安郡主站在一处,沈柔儿看见苏婳后便在云安郡主耳边说了些什么。 云安郡主微微挑眉,转头看向苏婳,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满目不屑。 第405章 妆面画的真不错 苏婳今日穿的鲜艳,在秋色之中更为显眼,闺秀们不约而同中断了当前谈话,纷纷向她看来。但是谁也没主动上前打招呼,都在等着别人的动作,生怕自己先开口,便掉了身价。 孙芊蔚笑着开口,打破了这个局面:“你们快来,我们正说着这几日天气干燥,想跟广平侯夫人讨些菊花回去泡茶呢。” 苏婳丝毫不露怯,面上含着浅笑,姿态从容:“我这还真有副制花茶的好方子,不过这园子里的菊花多为观赏所种,药性不足,孙姑娘要想炮制花茶,我倒是知道个盛产菊花的地方。” 长乐郡主眼睛亮了:“那咱们改天约着去采摘些!不然等天气冷了,菊花就败了!” 她笑言:“我看你哪里是怕菊花败了,分明就是想去玩。” “这么多人在呢,苏姐姐做甚这样打趣我,好没脸的!” 长乐郡主跺脚娇嗔,一般是真,一半是在故意显露着与苏婳的亲昵,做给旁人看。 闺秀们心里这便有了数,有心思活络些的已经迈出了一步,刚想跟苏婳搭话就见沈柔儿笑着拦住了她。 沈柔儿今日穿着淡紫襦裙,清雅大方,说出的话却隔应人的厉害。 “恭喜苏姑娘,终于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这四个字用的巧妙,凡事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出了沈柔儿话里有话。 有人默默收回了脚步,默默观察着眼前事态。 苏婳就知道沈柔儿不可能老实,但没想到一向以温柔知礼示人的她竟然会显露锋芒。 看来自己这妆面画的真不错,竟叫一向善于伪装的她乱了分寸。 沈柔儿目光直直的盯着苏婳,苏婳分毫不让,盯了回去:“沈姑娘这话听着稀奇,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知我的愿望是什么。” “苏姑娘先是为长乐郡主治好了旧疾,又是为承平长公主安神,再是广平侯府的小公子,最近更是登了徐府的门,苏姑娘如此卖力济世救人,愿望为何,有目共睹。” 她刻意只拿高门大户出来说事,苏婳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沈姑娘谬赞,我有幸师从王氏习得了几分浅薄医术,一直谨记祖师教诲,医者仁心,悬壶济世。自入世以来,倒也去了几十户人家,一直都感念着京中请我看诊的姑娘夫人们的信任。”说着一顿:“不过看来沈姑娘很关心我,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只是略有耳闻罢了,我甚是佩服苏姑娘的心地善良,身为女儿家,敢于为旁人所不为,不惜……只为造福他人。” 沈柔儿话只说了一半,可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惜二字后面,跟着的该是抛头露面四个大字。 姑娘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看着苏婳的眼神多是打量。 长乐郡主皱眉,刚想骂沈柔儿血口喷人,就见苏婳轻轻一笑。 “太后娘娘当年舍却自身安危,随先皇一同出征北狄时曾经说过,女子虽不敌男子可上阵杀敌,护卫家国,但也应尽自己绵薄之力,相助一方世人,我敬佩太后娘娘巾帼风采,始终牢记此言,不敢言说效仿,只为沈姑娘这话听着却是有些狭隘了。” 她声音轻柔,说的话却叫沈柔儿面色微变! 第406章 最不讲规矩的女子 当年北狄来犯,正值边陲旱灾,百姓日子艰难意图反秦,太后娘娘随先皇出征,亲自现身施粥,赈济灾民,用自己的行动感化了边陲的百姓,得世人爱戴。 她若再揪着“抛头露面”不放,便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 “太后娘娘身为女子楷模,我见识浅薄,的确自愧不如。”沈柔儿只能让步,但却不肯轻易放过苏婳:“苏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怪不得广平侯夫人那般喜欢你。” 沈柔儿话里藏刀,苏婳分毫不让:“沈姑娘这话说的愈发有趣,倒是叫我有些听不明白,沈姑娘不如明说,也省得叫我猜来猜去。” 她态度强硬,不全是为了与沈柔儿争个高低。 这园子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若她现在被沈柔儿压了一头,旁人便会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今后在京中怕是只剩下被人搓扁捏圆的份了。 沈柔儿垂首,眼底厌恶非常!这苏婳尖牙利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她忽然抿唇,微微侧过了身子:“我不过是想恭喜你两句罢了,苏姑娘却这般质问我……许是我方才说错了话,叫你误会了。” 云安郡主就站在她侧方,正好能看见她面上露出的委屈。 思及方才沈柔儿对自己说的话,她皱眉:“怎么,苏六姑娘攀上了广平侯府,便连话都听不懂了。” 云安郡主是东阳王的嫡长女,眼睛向来长在头顶,沈柔儿曾经也是借着沈檀儿的关系,对云安郡主百般溜须拍马,才与她有了交集,进而逐步交好。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知道这场戏有看头了! 长乐郡主见沈柔儿说不过苏婳,云安郡主为她出头,自己也当仁不让,扬着下巴道:“唐荨,别人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巴巴的站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的狗被人打了呢!” 沈柔儿目下一凛,却是转身对云安郡主道:“长乐郡主向来如此,你别因为我的事情得罪了她。” 得罪?她与长乐同为郡主,凭甚落她一头? 云安郡主更加不愿就这么算了。 对面,苏婳将长乐郡主拉到自己身边,先是按规矩对云安郡主见了礼,才道:“我与郡主素无来往,郡主开口便这般不客气,是在为沈姑娘出头?” 先礼后兵,没人能挑出她一点错处。 云安郡主面露不屑:“出头还不至于,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张狂样子。”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云安郡主和苏婳身上,谁也没注意到,沈柔儿唇角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苏婳唇角浅笑,声音轻柔:“倒是请郡主说说,我何处张狂?” 在云安郡主眼中,自己与苏婳是云泥之别,她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怒,现在也只是用对待蝼蚁的态度看着她:“你这样顶撞本郡主,不是张狂又是什么。” “我与沈姑娘交谈,云安郡主张口便是教训,我不知所措,想寻问个因果,郡主不回答我便也罢了,还给我扣了个顶撞郡主的罪名,虽然郡主身份尊贵,但我实在不明所以,万万不敢轻易认下,还请郡主赐教。” 云安郡主看着眼前这口齿伶俐的女子,忽然笑了:“本郡主想要教训你,还需要原因吗?” 她盛气凌人,明显没把苏婳看在眼中。 苏婳却是桃目微弯:“从前总听人说长乐郡主是这京中最不讲规矩的女子,今日我却长了见识。” 第407章 她苏婳也配 苏婳她这是……在故意挑衅云安郡主? 有人面露讶然,叹这苏婳初生牛犊,不知深浅,也有人饶有兴趣的上前两步,觉着这苏婳有点意思。 云安郡主本人微怔,被苏婳的回答惊讶到嘴唇微张:“你何意?” 长乐郡主接话:“我说你这就没意思了,怎么?讲道理讲不过人家,就拿身份出来压人?” “此事与你无关。”云安郡主再难保持平静,她竟然被区区蚍蜉当众讽刺! “好你个苏婳,只是才与广平侯府攀上点关系,就敢这般无礼,似你这般胆大妄为之人,今后若是当真得了势,还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 “那便借郡主吉言。”苏婳的反应依旧平淡,不疾不徐。 她心里有谱。 东阳王是个异姓王爷,这王位是因为当年唐家先祖随大秦开国皇帝征战有功而得,然几代人传下来,唐家人早就没了当初的能耐,家中子弟皆为纨绔,虽然看着依旧显赫,实际已经开始没落,只靠着当年的老本过日子。 沈柔儿定然也是看透了这点,才敢利用云安郡主生事。 至于苏婳。 她如今的身份不仅是苏家六姑娘,也是广平侯府的义女,她被云安郡主当众压过一头,丢的不仅是自己的人,还有广平侯府的脸。 云安郡主的指责被苏婳一句话轻轻放下,怒从心来:“你好生恬不知耻!” 长乐郡主嚷嚷:“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还骂上人了?” 云安郡主更为恼怒:“你堂堂郡主,竟然与她这般出身卑贱的人沆瀣一气,也真是叫我长了见识!” “你……”苏婳拦住了长乐郡主,一脸严肃的看着云安郡主:“家父乃户部侍郎,朝廷命官,怎谈卑贱二字?郡主对我有意见直言便是,辱及家父又是何道理?” “区区侍郎而已,我骂便骂了,你不服气?” “云安郡主这话我记下了,也请长乐郡主帮我做个见证。” “你要做什么?” “云安郡主出言讽刺家父身为侍郎乃是低贱之人,身为人女自然不可忍让,稍后我会请教承平长公主,皇上亲封的户部侍郎,到底何处低贱。”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大了些:“亦或是在云安郡主心里,四品以下的官员都是低贱之人。” 这帽子可就大了! 云安郡主忙道:“我可没这样说过,你莫要血口喷人。” 长乐郡主帮腔:“没说过吗?我怎么听见了?” 沈柔儿眼见云安郡主败下阵来,心知不好,忙站了出来:“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与苏姑娘说错了话,才叫二位有了误会,我给苏姑娘道歉。” “别。”长乐郡主紧忙道:“你可千万别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别道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真欺负你了呢” “长乐郡主,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沈柔儿满面愧疚:“苏姑娘,是我不好,都怪我。” 苏婳看惯了沈柔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动于衷:“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沈姑娘自己心里有数,我不知你因何针对于我,但我奉劝你一句,这种拉人挡刀的事情日后还是少做,今日的事情便到这里,请沈姑娘日后好自为之。” 苏婳这话一半是说给云安郡主听的。 但云安郡主丝毫没听出里面的深意,只记住了一句话。 好自为之?她苏婳也配? 第408章 他一定会来的 沈柔儿盯着苏婳,目光闪烁,这种语气,这种眼神让她感觉很熟悉很熟悉,就像是…… 她心中一突然个激灵,下意识与苏婳错开了目光。 怎么会?! 她心砰砰的跳!一时竟不敢再看苏婳的眼睛! 云安郡主面色难看,咽不下被苏婳顶撞的这口气,又有点怕她的牙尖嘴利!再把方才的话茬提起来——这么大一口锅扣下来,她可吃不消! 碍于颜面,她只能道:“罢了!本郡主不与你这般粗鄙的女子一般见识!” 沈柔儿听了借机转身,幽幽叹了口气,对云安郡主低声道:“郡主瞧见了。” “这女子真是没有一点规矩,难怪你说她先前几次故意欺负你。” “今日是我连累了郡主。” “是她没规没矩,与你无干,今日的事情我记下了,改日再说。” 沈柔儿点头:“只好这样了。”她面上如常,却是银牙紧咬!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她方才被广平侯夫人当面奚落!想亲眼看看苏婳同意被云安郡主欺辱一番,没想到竟然没能成功! 也罢,反正苏婳今日肯定逃不掉!一会她便再多添几句话,叫这苏婳避无可避! 旁边,长乐郡主洋洋自得:“就这点能耐还学人家出来吵架,可真丢人。” 苏婳道:“想必她从来也不曾与人这般争吵过。” “也是,好歹她也是个郡主,旁人看在东阳王府的份上也会给她几分薄面,谁能像你似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是她先招惹我的,否则我才懒得搭理她。” 苏婳上一世还真没发现这位云安郡主脑子这样不顶用,在广平侯府欺负人家新认的义女……亏她做的出来。 孙芊蔚像是无事发生一半,对苏婳笑道:“你倒是跟我们说说那好菊花去何处采?” “这便过来了。” 闺秀们三三两两,对方才那一幕窃窃私语。 这苏家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心思缜密,连云安郡主都没在她身上讨到便宜,可见其的确有几分能耐,不可轻易与之为敌! 与广平侯府有些亲缘的姑娘们不约而同的走了过去,拉着苏婳姐姐妹妹唤个不停。 除了与云安郡主交好的姑娘们对苏婳频频投以不屑的目光外,场面一片和睦。 半个时辰后,到了举行认亲仪式的吉时。 广平侯夫人将此事操办的很隆重,光是红灯笼就挂满了整个侯府,更别提其他物件。 承平长公主笑言:“布置的这般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娶媳妇呢。” “一个媳妇半个闺女,我这次可是得了整整一个女儿,这算什么,我还嫌不够呢。”广平侯夫人说着瞧见苏婳和一众闺秀们出现,笑容更浓。 这次设宴是喜事,广平侯请了许多朝堂上的官员,借此联络感情。 前院里搭着高高的台子,仪式便在此处举行,男女在台下分站一侧观礼。 人群之中,苏婳一眼就看见了萧阳。 她不曾在与他来往的书信中提到广平侯府之事,他同样也没说起。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感受到了姑娘家的视线,他立刻给了回应,冷淡的眸光有了温度。 还是尉迟亓想着萧阳被人关注,怕他和苏婳的事情被人察觉,打了个岔。 广平侯夫人特意请了端和王爷主持仪式,广平侯和广平侯夫人在台上站着,面上双双含笑,按照规矩走遍了所有流程,才叫苏婳上台行认亲仪式。 可就在此时,一个浑厚的男声忽然响起:“且慢!” 第409章 慧能方丈 众人闻声看去,见竟是个和尚闯了进来:“施主且慢!” 这和尚穿着袈裟,手里拿着化缘的钵,颈上的佛珠左右摇晃,累的他气喘吁吁。 广平侯夫人皱眉,唤来嬷嬷道:“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苏婳站在台下,转身看去,觉着这和尚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有人忽然勾起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即将发生的这场好戏。 小厮跟在和尚后台跑进来道:“侯爷!夫人!这和尚非要闯进来不可!小的实在没拦住!” 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这位好似是般若寺的慧能方丈,我曾听过他的早课。”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 苏婳这才恍然,她从前随母亲去寺中烧香,是见过这为慧能方丈的,据说他佛法高超,很是灵验,算是有名的得道高僧。 他忽然闯进来,打断这仪式,是想做什么呢? 慧能方丈走到近处,对广平侯施了佛礼:“贫僧今日下山化缘,偶然经过此地,见天上黑雾缭绕,此乃不祥之兆,贫僧料想此处定有大事发生!若不加以阻拦恐怕有灭顶之灾!这才不请自来,还请施主见谅。” 苏婳眸光微转,大抵明白了些,她没急着说话,淡定的看着这和尚。 萧阳微微颔首,墨竹会意,匆匆转身离开此地。 他负手而立,看着红毯中央那淡然自若的姑娘,同样淡定如常。 众人听了慧能方丈的话,对着苏婳议论纷纷。 广平侯府多年太平,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凶兆,慧能方丈今日突然闯了进来,这意思……岂不是在说苏婳是那不祥之兆? 广平侯夫人看着众人反应,有些恼怒:“这疯和尚是从哪来的?快来人把他赶出去!” 广平侯是武将,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杀孽,曾经有许多和尚断言他罪念深重,活不过三十,但是如今年过四十依旧健硕!他是不信这些的!更不曾踏入庙宇半步。 但他拦住了广平侯夫人:“不先解决了事,怕是要惹来许多非议,夫人莫急,且等我盘问一二。”他说着朗声问道:“不祥之兆?灭顶之灾?这是何意?还请方丈明示。” “且容贫僧仔细观察一番。”慧能方丈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最终把视线落在了苏婳身上:“可否将这位姑娘的八字交于贫僧看看?” 广平侯夫人落了面色,这和尚明显是针对苏婳而来! 尉迟亓小声问萧阳:“管不管?” 萧阳老神在在:“她自己能处理。” “啧,亏你一副深情模样。” “她不喜欢旁人多事。” “你是旁人?” 萧阳没回答,心里其实有些疑惑,他近来不曾听说她得罪了谁。 苏婳本人也很纳闷,自己最近真的没做什么,怎就值得有人大动干戈,请了这和尚来坑人? 人群之中,沈柔儿看着众人的反应,唇角微翘。 她根本就没指望这计策能瞒过谁的眼睛,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姚家是世家,族亲众多,只要苏婳被慧能方丈刻下“克亲”、“不详”的烙印,哪怕广平侯夫人再喜欢苏婳,姚家族人也不会放任她被认下! 过后,苏婳因此“羞愤自尽”,理所应当。 广平侯夫人觉着此事荒唐,刚要派人撵走那和尚,忽见苏婳亲自转身取了托盘上写着她八字的红纸,交到了慧能方丈手里。 第410章 竟然是你 “不知方丈有何见教?”苏婳从容的看着慧能方丈,眼底没有半点惊慌。 “施主莫急,且容贫僧……”慧能方丈打开红纸,话说了一半,眼睛忽然不可置信的睁到最大,他脸色忽然一变:“这八字不对!” “哪里不对?” 慧能方丈猛地抬头,定睛盯着苏婳看了一阵,大惊失色:“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 苏婳眼皮一跳,盯着慧能方丈的眼睛:“师父此言何意?” 慧能连连后退了两步,像是见了鬼一般,忽然打了个哆嗦,嘴里喃喃自语:“不对…怎么可能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苏婳和他离的最近,听见了他嘴里念叨的话,眼神闪烁。 他为什么会说“竟然是你?”、“怎么可能是你?”,还一副慌张模样? 莫非…… 她心里有了猜测,却是按捺住了,按照自己方才的计划问:“方丈怕不是想说我天煞孤星,乃是恶鬼托生,命中带煞,克冲亲人?” 在她看来,这事不难破解,这和尚既是被人买通,便一定有漏洞可寻。 可和尚没按套路行事。 他忽然把那八字往苏婳手里一塞:“阿弥陀佛,苏六姑娘八字与贵府相合,此地虽有不祥之兆,但苏六姑娘命格极好,想必定能破开阴霾,遇水成龙!” 说完这话,慧能方丈转身就跑!生怕晚了半步,苏婳就一口将他吃了似的。 苏婳一头雾水,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这和尚是来做什么的?怎么瞧着……脑子不太正常? 唯有沈柔儿捏紧了拳头,满眼的不敢相信!他到底在干什么! 长乐郡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和尚是来搅局的。” 孙芊蔚道:“不是以为,他就是来搅局的,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红毯中央,苏婳浅笑 :“这位方丈不愧是得道高僧,竟只凭面相,便知我姓甚,家中排行。” 一句话点了重点,那和尚既然知道她是谁,分明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发生何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至此,众人皆知这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却是有人看不得此事轻易结束。 “这位方丈来的实在奇怪,依我看来,他更像是被苏六姑娘吓得落荒而逃,侯爷和夫人若是心有疑虑,不如今日这事便作罢。” 云安郡主话音刚落,东阳王妃忽然扯了她一把:“说的什么胡话!” 对面,东阳王接着道:“小女胡言,广平侯莫将这话放在心上,今日是贵府大喜之日,不该被这和尚搅了。” 东阳王妃在云安郡主耳边道:“广平侯夫妇尚没多说一句,你跟着掺和什么,安生点。” 云安郡主不服,怒看着苏婳。 “郡主年幼,无碍。”广平侯对东阳王拱手,随即对众人道:“本侯征战多年,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那刁僧胡话。” “我倒觉着那和尚言之有几分道理。”广平侯夫人忽道:“我幼子从胎里带了些要命的病,我也险些因此抑郁而去,若非婳儿助我,侯爷岂不是要痛失妻子?那和尚说婳儿遇水化龙,能破开我府阴霾!此言应是真的!” 这一句话便转忧为喜,许多人点头附和,广平侯挥袖:“典礼继续!” 苏婳将八字重新放在托盘上,目光似是不经意间,划过了人群中精神未定的某人。 第411章 他骗了我!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顺利,直至苏婳对广平侯夫人唤了声“义母”,广平侯夫人将提前准备好的金簪插进苏婳的发髻之上,这礼才算是成了。 苏婳面上带笑,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心里却被一片疑云笼罩。 府外,慧能方丈活像见了鬼,在京城中横冲直撞,口中一直念念其词。 “是她…怎么会是她……”他边说边打了几个手诀,满面困惑:“不该啊!” “那和尚撞坏了我的摊子!快拦住他!” “他踩死了我的小鸡!和尚你给我站住!” 身后喝骂之声不绝,慧能方丈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六魂无主的往前跑,忽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了脚步,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裳。 “他骗了我!他骗了我!那本诗经根本就不是超度人的!分明是……”话说了一半,他眼睛忽然猛地一睁,轰然倒地。 广平侯府中。 广平侯夫人送走了所有参加宴席的宾客后,亲自送苏家人出府。 到了门口,她满含歉意的对苏老夫人道:“侯府树敌颇多,今日险些连累了婳儿,是我先前不察。” 苏婳心里有数,今日那和尚不是针对侯府而来。 苏老夫人道:“夫人这话言重,今后您与婳丫头便是一家人了。” “是啊,义母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王氏也笑道:“是啊,以后咱们两家得常走动才是。” 不远处,尉迟亓撞了下姚安睿的肩膀:“傻站着干什么呢?” 姚安睿道:“母亲让我送妹妹回府。” “你这妹妹叫的可真顺嘴。” “这回可是名正言顺,你别挑我错处。”姚安睿说着压低了声音:“尉迟公子,你说日后王爷时不时还得管我叫一声大舅哥?” “叫不叫大舅哥是另一回事,我跟你说,苏姑娘还未及笄,你可别得意忘形把这事说出去,到时候害了人家,也坑了自己。” “这点数我还是有的,我连母亲都不曾告诉。” 苏婳身侧,长乐郡主眼尖,看见了尉迟亓,小跑过去问:“堂兄都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这便走了。”尉迟亓说着,无声的用口型告诉她:“我来接你们。” 长乐郡主立刻会意,等苏老夫人和广平侯夫人说完话,立刻挽住了苏婳的胳膊:“苏老夫人,我带苏姐姐出去玩一会,庆祝一下!稍晚些时候我亲自把苏姐姐给您送回去!” —————— 马车上,长乐郡主好奇的问:“苏姐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那和尚是受谁指使?” “我怀疑是沈柔儿。” “沈柔儿?苏姐姐怎么猜到她头上了?” “直觉。” 苏婳对沈柔儿实在是太了解了,那和尚跑走之后,她特意环视了一圈,看出了沈柔儿面露惊疑。 这说明此事乃是沈柔儿有意为之,只是不知她那八字有何奇特之处,竟叫那和尚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这件事情捶实了乃是沈柔儿所为,那先前她在寺外被人劫杀一事也就有了解释。 第412章 小心有刺 但是令苏婳想不通的是,自己这辈子和沈柔儿只有片面之缘,虽然先前有些口角,但远远不至于叫她对自己痛下毒手。 若非是自己这张与前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惹祸?倒有几分可能,亦或许,她们之间有着宿怨,天生八字不合。 说起八字,苏婳柳眉轻蹙。 今日那和尚有备而来,一切的转变是当他看见她的八字之后。 她和他离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她看清了他在说出“竟然是你”四个字后眼睛里面的恐慌。 她这副身体里藏着的是沈檀儿的魂魄,这让她没法不多想——那和尚是否知道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苏婳收回了散乱的思绪。 她那时注意到墨竹悄然离开,想必或许一会见了萧阳,便会有答案了。 为避人耳目,苏婳和长乐郡主从布庄后门进入,尉迟亓叮嘱长乐郡主:“这是王爷的地盘,旁人不知道,你别说出去。” “我懂。”长乐郡主好奇的东张西望,直到上了二楼包厢,尉迟亓劝她跟自己在外面等一会,她不干:“不要,我还得听听那和尚是什么来头呢!” 尉迟亓没执意拦着。 墨竹看见长乐郡主一愣:“郡主怎么来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能来吗?” “能来,就是这……”墨竹给长乐郡主使了个眼神,可惜她完全没看懂,笑嘻嘻的道:“堂兄有心了!这是知道我和苏姐姐还饿着肚子呢?” 桌上摆着苏婳喜欢的饭菜,这话明明是长乐郡主问的,萧阳眼里却只有苏婳:“今日事情多,想必你没时间用饭。” “等我许久了。” “不久。”萧阳用公筷给苏婳加了块鱼腹肉:“松鹤楼的桂花鱼,尝尝可合胃口。” 苏婳将鱼肉送入口中。 “小心有刺。” “肉质绵密,味道清甜,挺好吃的。” “喜欢便好。” 长乐郡主瞧着她们两个你来我往,唧了两下嘴,觉着不咋是滋味,明明还没动筷子,她怎么突然就饱了呢? “苏姐姐,说好的查那和尚呢?你别忘了正事。” 苏婳没回答,只给长乐郡主夹了块鱼肉:“你也尝尝。” 长乐郡主看着盘子里的鱼肉,满脑袋疑惑,不明白这俩人是在打什么哑迷呢? “这桂花鱼是什么暗号吗?” “我只是觉着这桂花鱼好吃,想叫你也尝尝。”苏婳说着一笑:“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这是长乐郡主吃的最纳闷的一次饭了,直到饭过五味,忽有人敲开了门,将一道消息递给墨竹,墨竹又转交到萧阳手中。 长乐郡主眼睛一亮:“姐姐怎么知道消息还没送来?” 苏婳道:“我看重此事,消息若送到了,王爷肯定会主动提及,哪还用等咱们开口问。” “姐姐这般了解堂兄。”长乐郡主笑嘻嘻的对苏婳眨了眨眼睛,话里的意思叫苏婳红了脸,萧阳就在这呢,她怕长乐郡主语出惊人,刻意岔开话题,问萧阳:“消息怎么说?” 第413章 可通阴阳 萧阳将纸条递给苏婳。 她看完全部内容,蛾眉再难舒展。 “消息上说,慧能方丈的确有几分能耐,掐算之术极准,但他心思不正,只要给足了钱财什么事情都干,什么活都接,所以名声狼藉,但是他的确有些真实能耐,所以在京中混的还算风生水起。” “既是声名狼藉之辈,受人指使谋害苏姐姐便不稀奇了。” 长乐郡主愤愤不平:“堂兄,那和尚人呢?快把他带出来!我踢两脚出出气!” 苏婳道:“死了。” “怎么死的?苏姐姐说你会派人跟着他的。” “他在闹市狂奔,忽然摔倒,头落在路边尖利的石头上,立刻毙命。” “不是说那和尚极为灵验?他难道没算到自己的死期?” “是啊,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苏婳叠好纸条,垂眸道:“郡主先回去。” 长乐郡主丝毫不曾察觉到异样:“为何?” “墨竹。”萧阳吩咐。 墨竹不由分说,将长乐郡主带了出去。 长乐郡主委屈的很:“我又没捣乱,好端端的为什么赶我走啊?” 尉迟亓在门口等着,见状道:“王爷与苏姑娘几日未见,好不容易能得片刻相处,郡主岂不碍眼?” “难怪墨竹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还问我怎么来了。” “随他们去,郡主若是没意思,不如随我去个好玩的地方?” “去哪?” “京里新开了一家赌坊。” “走!” 外头脚步声远了,苏婳才又展开纸条。 纸条上说,慧能方丈胸口有伤,是针尖大小的伤口。 此事有异,她不想让长乐郡主知道太多,免得似她一般,惹来杀身之祸。 “能在暗卫眼皮子底下将人杀了,对方手段很强,至少来头不小。” 萧阳道:“我会派人追查,但此事疑点甚多。” 苏婳轻咬下唇,犹豫了一下:“墨竹,你先出去一下。” “是。” 墨竹合上门,萧阳知道她是有事对自己说,静静听着。 与他预想中不大一样,她神色格外认真,双眸看着他的眼睛:“关于我为何改头换面这事,你是不是认为我动用了易容之术?” “差不多。” “其实,沈檀儿的尸体一直都埋在北山的那个坟墓之中,苏婳也早便没了性命,至于我……我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谁,亦或者可以说,真正的苏婳已经死了,我只是占了她身子的一缕游魂而已。” 苏婳先前没对萧阳说出真相,是想着就这么糊涂下去也好,免得他知晓真相无法接受,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太过离奇,谁听了都会心生恐惧,避退三舍,但是现在,她必须要说。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因为怨念太深,阎王不肯收我才得了这个机缘,但今日慧能方丈的出现让我有了新的猜测,既然他是得道高僧,不知他——可通阴阳?” 苏婳鼓起勇气对他说了真相,已经做好了看见他出现所有反应的准备,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那双凤眸之中,存在的只有心疼。 第414章 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姑娘 萧阳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的挣扎、犹豫、害怕,愈发心疼眼前这个小姑娘。 “也就是说,你曾真正历过生死。” “所以,你不怕我吗?” 他轻轻一笑:“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姑娘,为何要怕?” 无论何因何果,就算她没了肉身,真的只是一缕孤魂,他也会想办法将她留在身侧。 苏婳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微微发怔。 “我以为……” “这些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必因此为难。”萧阳眸色认真,她肯对自己毫无保留,他亦不会叫她失望:“其实,你能将真相告诉我,我很欢喜。” 苏婳抿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说这些,按照你的猜想,这后面必然还有其他人。” 她知道他是怕自己难受,才刻意转移了话题。 “如果不出我所料,今天的事情应该是沈柔儿安排的,但是因为一些事情,叫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慧能方丈身死一事绝对不会是沈柔儿的动作,如果她手下真有这样的奇人,大可直接杀了我,何必屡次三番动用其他办法。” “且说慧能方丈出现时摆出了一副高僧模样,却在看见我的八字之后大惊失色,失言道“竟然是你”,但据我所知,苏婳与他素未相识,所以他的反应很奇怪,但是如果换个说法,他如果认识的不是苏婳,而是沈檀儿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死而复生一事,应该并非偶然。”苏婳说到这,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此事听起来太过荒谬,但我尚能重生,想必世间定有能逆转阴阳之人,那慧能方丈兴许就是因为知道当初之事,才被人灭口。” “沈家上下一丘之貉,不会有人费尽心思做这些,姜家之人尚不知我与母亲皆是冤死,更不会是他们。” 越想,她越是觉得眼前这团迷雾太大,大到令她窒息。 “我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从谁查起。按照话本子里说的,这事背后说不准有个惊天大阴谋,但是谁会大费周章的做下此事,我又有什么可值得利用的?” 萧阳深想,亦心神一凛。 但他说道:“这世上不存在密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人为之,便定然有迹可循,如今你我才知苗头,还未细查,怎知揪不到那人?又何必因此过分伤神。” 他的声音如同一汪清泉,叫苏婳急躁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 “也是,兵来将挡,既然有人想利用我,那他迟早会露出马脚。”苏婳一下子豁然开朗。 萧阳又道:“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苏婳颔首,仔细听着。 “库尔班约我今夜与他见面。” 她有点诧异:“他竟然选中了你。” “还不知是好是坏。” “于太子殿下而言,肯定是好事。” “有时候真希望你笨一点。”萧阳轻声道:“人言,慧极必伤。” 苏婳却是认真的反驳了:“这话是错的,蠢才会。” 他声音柔了又柔:“今夜好好休息,别叫自己太累。” “知道。”她看着他,忽然问了句:“你觉不觉着我很是麻烦?” 他微微挑眉,忽然轻笑:“能被你麻烦,求之不得。” 第415章 他真的很好 “这话被旁人听去,怕是要膛目结舌的。” “旁人没机会听。” 苏婳弯了眉眼,靖王殿下说起情话来,似乎每次都一本正经。 又说了一会话,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库尔班应该知道我外祖父的情况。” 萧阳记下此事,又道:“你晚间若有时间,可随我一起去见库尔班。” “不大方便。” “无碍。” 说实话,苏婳的确有点心动,但她知他们说的定然是政事,自己不好多听,还是拒绝了。 且说沈柔儿从广平侯府离开之后慌忙回了家,立刻叫来采菱:“快去查查!看看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得知苏婳与胡家姐妹的纠纷后,派人找到了胡家夫人,借她的手用大价钱买通了慧能和尚,让他来演这出戏!但是谁曾想那和尚竟然看了苏婳一眼转身就走了?! 不过一会功夫,丫鬟匆匆进屋:“姑娘!不好了!那位慧能方丈死在了街市上!” “什么?快!快派人去胡家夫人那里一趟!” 自从沈檀儿死了之后,沈柔儿已经许久没这样惊慌过了!她不喜欢这种对事情失去了掌控的感觉! 苏婳!这个该死的苏婳!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命怎么偏偏就这样硬! —————— 苏婳怕周嬷嬷担心,回家后没对她说今日的发现。 “姑娘累坏了。” “还好,就是笑的脸差点僵了。” “那姑娘今日早点歇下。” 周嬷嬷帮苏婳卸着钗发,苏婳忽然道:“嬷嬷,萧阳他真的很好。” “姑娘怎么突然这样说。” “突然想到了。”她俏皮一笑,对镜摘下了耳环。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映月特意避开了周嬷嬷。 “姑娘,查到了,联系慧能方丈想要污蔑您的人是胡家夫人,但是胡家夫人今天下午自缢了。” 苏婳挑眉:“沈柔儿干的?” “暂时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事情与沈姑娘有关,还有,慧能方丈的禅房里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在屋外发现了一道杂乱的新脚印,不排除有人提前布置。”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苏婳从荷包里拿出了墨玉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她有点困惑,沈柔儿身上背着这么多条性命,当真能睡安稳吗? 此时此刻,同一片夜空之下,黑影进了毫无光亮的房间,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主子,事情都办妥了。” “我本想留他一命,以备不时之需,谁想他竟然自己往死路上走,咳咳,也罢,他知道的太多,死了也好。” “靖王一直在追查此事,还请公子示下。”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阴森。 “萧阳?真没想到他对檀儿竟然这般上心,倒是我从前看错了人…让他查,我倒很是期待他能查到我这里来。” “公子可还有吩咐?” “别叫她受伤就好,其他的不用理会。” 房间瞬间又重归寂静。 “咳咳,阴阳轮回,皆有天数,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呵!笑话!”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透过琉璃窗看着惨白的月光,声音陡然轻柔:“檀儿,我知道你定然想亲手报仇,放心,你想做的事情,一切都会成真的。” 第416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婳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她做了许多个琐碎的梦,这些梦做的很累,压的她喘不过气。 不知何时,她醒了过来,再无睡意。 她胡思乱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前世,想到了自己曾经为萧允言做过的傻事。 其实在她与萧阳互通心意之后,便一直刻意的不去想萧允言,但此刻想到了他,似乎也没什么——她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上一世,她一直在帮萧允言谋取,心甘情愿的付出,不求回报。 而萧阳却从未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只是默默的护着她,予她心安。 两相对比,她忽然发现自己从前错的离谱。 浑浑噩噩,苏婳又做了几个梦,直至天亮时,她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这是昨日姑娘收的礼物,老奴已经编成了册子,东西也入了您的私库。” 周嬷嬷把东西给苏婳看,她大概翻了一遍,心里有了数,抬头忽见木香在那傻笑。 “笑什么呢。” 木香高兴的很:“婢子算了一下!就算您今后一贯钱的进项都没有,光是靠变卖这些东西都能好好的活过下半辈子了!” 苏婳失笑:“你呀,能不能盼着点你家姑娘好。” “呸呸呸!乌鸦嘴!婢子就是这么一说,姑娘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知夏端了饭菜进屋,特意道:“您这次被广平侯夫人认作义女,二夫人和五姑娘好像都挺不开心的。” “叫人看着点,这两个人都不怎么聪明,又是拎不清的,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情。” 苏婳其实大可将潜在的危险全部去除,但是看在苏老夫人和苏婉的份上,她不会这么做。 木香说道:“姑娘,近来府中那些小丫鬟见着婢子就叫姐姐,哪怕不收咱们的银钱,也想帮咱们办事呢!” “情随事迁,便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该花的银钱不要吝啬,没人会白帮咱们办事的,知道吗?” “姑娘说的话婢子都记着呢!” 苏婳又对周嬷嬷道:“嬷嬷,帮我打听一下王将军现在的住处。” 慧能方丈的事情一时半会查不清,徐山将军那里也定然要些时日才有消息,沈柔儿这次动手险些败露,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轻易再有动作。 与其指望旁的,她还是先做好眼下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稍晚些时候,萧阳派人送来了一道消息,苏婳看完愁眉紧锁,心神不宁。 “与我料想的一样,外祖在收到沈家送去的消息后,不久便病倒了,据库尔班掌握的消息,外祖的病是因忧思过度。” 周嬷嬷叹气:“淑妃娘娘和夫人先后去了,老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她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幼时随母亲回外祖家探亲,临走时外祖父每次都偷偷落泪,觉着对不起母亲和姨母,姨母走后,外祖父在信上直言后悔将女儿远嫁,如今母亲也去了,外祖父怕是更难心安。” “老太爷若知姑娘还在,定然会宽慰几分,也许病情就能好上许多。” 第417章 安之堂 “可惜我不能在此时修书送于边陲。” 苏婳面前一片迷雾,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对她虎视眈眈,她不能冒这个险——依外祖父的脾性,若他知道自己女儿一家的死因有异,怕是会对朝廷生出不满之心。 武将生出异心,被人察觉便是灭顶之灾。 “外祖父这一病,肯定有许多人不想看见他能好起来。” “姑娘与老太爷远隔千里,鞭长莫及啊。” 苏婳不愿逆来顺受,垂眸半晌,才想到了个可行的主意。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用过晌午饭,苏婳带着木香去了安之堂。 王氏的族人已经相信了皇帝真的不会为难他们,大半数人搬到了京城,倾举族之力在京城开了一家很大的医馆,名为安之堂,由王安卿主事。 王氏族长已经年迈,经不住路上颠簸留在旧地,但他感念苏婳恩德,特命安之堂上下之人皆听苏婳差遣。 她刚进门就被药童请到了后院,上了好茶:“安卿先生在忙着,请苏姑娘稍等片刻。” “不急。” 王安卿很快便来了,他身上带着浓烈的药草味道,一席白衣干净整洁,虽只用布带束发,却半点不显寒酸,反而有几分独立于世的超然。 “我这次来,是想请先生帮我一个忙。” “姑娘直说便是。” “外祖父病重,我实在放心不下,又无奈鞭长莫及,便想请先生选一名可靠的大夫前往西域为我外祖父诊治。” 王安卿犹豫了一下:“此事不难,只是从京城到西域边陲的路途实在太远,这世道不太平,单凭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到达。” 苏婳早就想到了这点:“我有个主意能保他安全,只是暂时还未落实,不方便对先生说。” “好,那我这几日就安排人手,随时配合姑娘的计划。” 王安卿没多问半句,直接应下。 苏婳起身行礼:“多谢先生。” 王安卿跟着起身,还了半礼:“姑娘客气,店里新到了一批白芷,品质上乘,姑娘可要带些回去?” 如此,苏婳又从安之堂带回了不少的药材。 她真心不想白拿人家的东西,奈何王氏族人看见她就跟看见救命恩人似的,什么好东西都往她手里塞,弄得她每次去安之堂都怪不好意思的。 双瑞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把王将军的住址给周嬷嬷送来了。 翌日清晨,苏婳特意穿了身素色衣裳,和周嬷嬷一起往城西去了,周嬷嬷怕苏府的车夫嘴不言,特意叫了双瑞来赶车。 马车一路平稳,直到城西忽然开始颠簸,双瑞道:“这边的路特别不好,姑娘千万扶稳了。” 苏婳起初还能承受,逐渐被颠的七荤八素:“双瑞,还有多久的路?” “拐个弯再进个胡同就到了。” “那就停车,我下去多走两步。” 苏婳从前来过城西,知道此处住的多是贫民,环境脏乱,但这次一下马车,眼前的景象却叫她惊讶不已,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第418章 京城西,腌臜地 苏婳从不知繁华的京城还有如此肮脏破旧的所在。 道路狭窄崎岖难行,两边是用泥巴稻草搭建成的民房,许多房子已经有了裂缝,勉强用黄泥填补。 最重要的是街道上的人。 他们衣衫褴褛,浑浑噩噩的在路上走着,每个人都佝偻着背,眼睛里没有丁点光亮。 看见苏婳一行人衣着华贵,他们的反应不是上前讨要吃食,而是慌张的往后躲,眼里满是恐惧。 苏婳不解。 双瑞道:“姑娘有所不知,在此处居住的人都是贱籍,不少纨绔子弟闲暇时会来此地拿他们取乐,轻则抽打鞭挞,下手重些要了人命也不罕见。” 苏婳倒是听说过这种事情,只是无论听说过多少次,也远远没有现在看这一眼来的震撼。 她从未想过天下脚下还会有活的这般艰难之人。 暗暗记下了此处景象,苏婳提着裙摆走过了岔道口,没等拐进巷子,就听见了一阵吵骂之声。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老子把话撂在这!谁再敢欺负她们娘仨!老子就把谁的狗头锤扁!” “我说王将军,这几个人跟你无亲无故的,你没必要因为她们就把我们哥几个给得罪了?我都说了,你要是能把这寡妇欠我们的钱还上!我肯定就不再来找她们了!可你现在自身难保!根本还不上啊!” “我呸!这城西的人谁不知道你们斧头帮的这群杂碎趁人之危放印子钱!她们娘几个已经被你们逼到了这里!你们竟然还不肯放过她们?!我说你们也是个爷们!怎么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苏婳快走几步,便见王陶谦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脸上的络腮胡子因为没打理很是杂乱,他身后护着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面前是几个手持棍棒讨债的混混。 讨债的急了:“王陶谦!我告诉你!我们叫你一声王将军是给你脸了!你真以为自己还是将军呢!我告诉你!你在我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闭嘴!你不准叫老子大名!你不配!” “哎呦喂,你还不乐意了?呵呵!谁不知道你以前的贱名叫王二驴!这王陶谦还是沈大将军给你起的名字!是!沈大将军曾经赏识你!可是沈大将军现在已经死了!没人罩着你了!你连官都丢了!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不准你提沈大将军!” “他现在就是个死人!我有什么不能提的!” “敢侮辱沈大将军!老子打死你!”王陶谦眼睛红了,扑上去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脖领,其他讨债的人见状也扑了上去,两个妇人吓得连连后退,抱在一处相依。 场面一片混乱。 苏婳没阻止,默默看着王陶谦将讨债之人一个个按在地上摔打,直到所有人站不起来了,她才从胡同走出去。 正赶上讨债的人从地上爬起,指着王陶谦道:“你们欠债不还竟然还打人!我这就去报官!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好啊!你们去报官!我倒要看看是你们放印子钱的先蹲大牢!还是老子先吃窝窝头!” “好!你给老子等着!兄弟们!走!” 讨债的人各个鼻青脸肿,呲牙咧嘴的往出走,正撞见胡同口走出了个漂亮的姑娘。 第419章 罗成还活着! 讨债的混混眼睛一亮,可当看见苏婳身上名贵的丝绸时,他立刻低下了头,没有半分歹念不说,反而不约而同的退到了一旁,卑微的点头哈腰:“不小心挡了您的路,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 苏婳立刻明白,这些混混也是城西的人,但看他们衣着打扮,想来只是受人雇佣的打手。 本来都是可怜人,却还分个三六九等,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去欺负更可怜的人。 如此,这些可怜人便变得面目可憎了。 “站住。”她突然道:“那妇人欠你多少银钱?” “二……二十两银子。” 周嬷嬷明白苏婳的意思,从钱袋里拿出银子递给对方:“票据给我。” 混混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但看着她们一行人看起来非富即贵,怕又是纨绔子弟来故意耍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双瑞道:“拿着,快滚。” “好嘞!我这就滚!这就滚!” 混混心一横,接了银子给了票据立刻带人跑了。 王陶谦纳闷的看着苏婳,觉着她看着有点眼熟,但没多想:“姑娘认识罗娘子?” “不认得,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谢谢你!可是我们没钱还你!” 王陶谦话音刚落,那妇人忽然哭喊道:“王陶谦!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来我家了!我求求你!你就当我们都死了!放过我们!” 王陶谦急了:“我都说了!罗成没死!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说的都是真的!” “别说了!要不是你!我夫君也不会死!” 罗成? 苏婳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 “我一个月前真看见他了!就在西市!” “当初把罗成死讯带回来的是你,现在说罗成没死的也是你!我求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你赶紧走!我们不用你帮,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王陶谦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声嘟囔:“奶奶的,俺跟你怎么就说不清呢!” 妇人回了屋,王陶谦回身见苏婳还在这站着,挠了挠头:“那个…要不我给你打个借条,我跟她夫君认识,我帮她还钱。” 苏婳摇摇头,从荷包里拿出了那块墨玉:“将军可认得此物?” 王陶谦一把从苏婳手里抢过墨玉,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你从哪拿到的这东西!这是我家姑娘的!” 苏婳没作声,周嬷嬷上前一步:“老身见过将军。” 王陶谦认得这声音,他狐疑的看着周嬷嬷,忽然一拍大腿:“周嬷嬷?你还活着?不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王将军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王陶谦丝毫没有怀疑,快步把她们带到了自己现在的住所。 是一座简陋的茅草房子,屋里四处漏风,只有一张用木板拼凑成的床。 周嬷嬷问:“将军一直住在这?” “说起来太丢人,就不提了。”王陶谦说着看向苏婳:“她是谁?周嬷嬷你怎么跟她在一起?我之前听人说你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沉沉的叹了口气,才道:“这是咱们家姑娘。” 第420章 我现在就去砍了他! “这不可能!”王陶谦反应激烈:“咱们家姑娘长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你诓我干啥!” 周嬷嬷道:“此事说来话长,姑娘是被人所害,无奈之下用了易容之术才捡了条命。” 王陶谦是个直性子,听了这话一瞪眼睛:“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檀儿姑娘?” 苏婳桃目微弯,轻笑:“许久未见,将军还是这般没长进,要是叫母亲瞧了,定然又要骂你的。” 这语气这神态,跟姑娘一模一样! 王陶谦紧紧盯着苏婳,眼睛微微发红,过了一会,他忽然大笑道:“姑娘!真是你!你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听别人说你死了!偷了好多纸钱烧给你!”笑着笑着,他忽然哭了:“大将军!您看见了!姑娘他还活着呢!” 他蹲在地上掩面而泣,哭的像个孩子。 苏婳眼眶发热,微微撇开了头。 周嬷嬷在一旁安慰,却是没什么效果,直到王陶谦哭够了,他忽然猛地站起来:“谁要害你?我现在就去砍了他!” “不仅是我,还有父亲和母亲,我怀疑她们的死都有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 “将军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苏婳轻声道:“我当初得到的消息是,父亲被俘时,冯怔远、陈儒意先后回军营报信,将军于马上掉落昏迷,事发后曾带兵杀去敌营解救父亲,却负伤而归,徐山将军在京中听到消息后请求圣上允准其带兵驰援,可支援未到,父亲已经以身殉国。” “没错!” “但是我却发现……”她将自己发现的所有疑点,以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一遍,又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一直无法抓住作恶之人,为父亲母亲申冤。” 王陶谦愣住了,他压根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气的眼睛通红,暴跳如雷:“我就说沈家没有一个好人!那个六皇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这群白眼狼太该死了!姑娘!你说怎么查!” “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我联系到了徐将军,他已经答应帮我细查当初的疑点。” “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我有件事想问将军,父亲死前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王陶谦仔细想了一下,摇头:“没有,那几天将军没啥反常的。” “好,我知道了,未免打草惊蛇,还请将军将此事烂在心底,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以免惹火烧身。” “行,我听姑娘的,谁也不说。” 苏婳只叮嘱了那一遍。 既然她敢将实情告诉他,就笃定他不会讲此事说出去,王陶谦虽然只有一身蛮力,性情直率,但是绝对不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又道:“我这次来寻将军,主要是问问将军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打算。”王陶谦闷声闷气:“将军死了之后,好几个人来找我,想让我给他们卖命,可是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我只愿意跟着将军!所以我干脆辞了官!省得那些人老来烦我!” “我如今换了身份,身后没有倚仗,将军若是愿意……” 没等苏婳说完,王陶谦便道:“姑娘要是信得过我!我肯定会一直追随姑娘!帮将军护着姑娘!” “我与靖王爷如今有所合作,将军可愿去靖王爷麾下做事?” 王陶谦头脑简单,只要认准了眼前之人,就不管其他:“去哪都行!我都听姑娘的!” 苏婳颔首,忽然道:“方才我听将军说罗成还活着。” 第421章 我再看你一眼 罗成是王陶谦手下的副官,苏婳曾经偶然听王陶谦大骂过他一次,所以对他有些印象。 “对!我听人说这个小兔崽子在护卫将军的时候死了!可是前段我真在西市看见他了!他还打扮的人模狗样!穿了一身的绸缎!” “将军确定没看错吗?” “肯定没看错!那小兔崽子化成灰我都认识他!” 这就有趣了。 苏婳眼眸微转:“好,我知道了,罗成的家人我会派人照料,还有,稍后我会安排人来接将军。” “成。”王陶谦见苏婳要走:“姑娘,你先别走,你让我再看你一眼。” “好。” 王陶谦看着她,眼睛通红,忽然低头说了句:“将军和夫人要是也还活着就好了,甭管变成了什么样,只要活着就好。” 苏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酸涩难言。 出了门,她眨了眨湿润的眸子。 周嬷嬷扶着她:“听双瑞说,王将军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军饷都分给了战死的士兵家属,才过的这般落魄。” “王将军一心赤诚,但这世间好人总是难得善终。” 且说苏婳前脚刚走,王陶谦立刻收拾好了自己的两身粗布衣裳和锅碗瓢盆,搬了板凳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等人来接自己。 回去的路上,苏婳一直在想罗成的事情。 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却还活着,且还穿着绸缎招摇过市,丝毫不理会正在受苦的家人。 她一定要找到这个罗成,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回了苏府,苏婳见苏婉在屋里等着她,笑言:“四姐姐何时来的。” “一刻钟,见你出门便等了一会。” “瞧你这满脸的郁闷,是又被婶母念了?” “别提了,父亲今日刚下值回家,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苏婳有点惊讶:“二叔脾气一向很好。” 苏婉轻叹了口气:“大姐姐的婚事是父亲定的,她婆家和华妃娘娘家里沾了些亲故,母亲恼父亲不会选女婿,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婳是知道王氏特别满意自己的大女婿的,好几次言语上跟旁人显摆自家女儿嫁的好。 她问:“是华妃娘娘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六妹妹还没听说,西域的阿里甫将军乔装成随从同西域王子一同进京,意图不轨,太子殿下用计叫那阿里甫将军现了原形,现在皇上正在追责西域使臣。” “原是这样。” 苏婳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但她心里有数,萧阳前脚才跟库尔班秘密相见,后脚就扯出了这事,两人之间肯定做了什么交易。 阿里甫将军意图刺探京城部署,对大秦定有所图,然库尔班出手阻挠,如此看来,西域并非铁板一块,父亲曾说过,凡人心不齐之地,便有百种方法攻克,不足为惧。 苏婉道:“我听母亲说,太子殿下因此大受夸奖,六皇子现在的日子定然不太好过,日后若是真有万一,与他有关系的人家都讨不着好。” 苏婳却摇摇头:“皇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鲜少当众夸赞哪位皇子,这次他定然是做给旁人看的,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谁才是真的输了。” 第422章 结党营私 “我倒是不懂这些,只是懒得听他们吵架,便来你这躲躲。”苏婉捧着茶杯,抠着被子上描银的花纹,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问:“徐公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徐府不曾派人来信,想来没什么太大的进展,四姐姐怎么想起问徐公子了?” “没事,我只是想起到了半月之期六妹妹还要再去徐家,你不好一个人前去,我得先把时间给你留出来,免得到时候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帮不上你的忙。” 苏婉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苏婳现在满脑袋都是在好奇作为交换,库尔班会向萧阳提出什么条件,所以并没注意到苏婉的反常。 只回道:“若要去徐家,我会提前跟姐姐说的。” 苏婉点了点头,垂眸时想到那日在广平侯府,她见徐二夫人待六妹妹很是不一般,只是看六妹妹的反应,她怕是从未将过徐家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放下茶杯,幽幽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西域阿里甫将军偷潜入京一事,皇帝表现的十分震怒,态度强硬,但事关与西域邦交,如何处置尚需仔细合议,直至当日傍晚,众皇子还未离宫。 皇帝放下奏折,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太监总管张公公跟了皇帝三十余年,闻言立刻会意,弯腰垂头道:“众位殿下已经商量了两个时辰,想必此事快有结果了,奴才这就差人过去问问。” “不用催他们,让他们慢慢商量着,左右有正卿在,出不了岔子。”皇帝说着摇头:“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心思也活泛了,朕像太子这样大年纪的时候,每天都如履薄冰,生怕被人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 张公公知道这话不是自己该回的,只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太子比朕命好,有正卿护着他。” “生而为人,当知感恩哪。” 张公公没听懂皇帝这话是对谁说的,是太子殿下?还是……靖王殿下? 东宫之内,气氛一直有些微妙。 太子平日空有贤德之名,并不服众,再加上他今日又借着萧阳的东风得了皇上夸赞,令几位皇子都有些不大服气。 不过三皇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亦志不在此,只希望大家能赶紧研究出个对策,他好早点回府,萧允言这两日休息的不好,精神恹恹,尚想不出太好的对策,也没心情多事。 只有五皇子满心不忿,忍了大半天也没忍住,还是坐到了萧阳对面,笑着唤:“皇叔。” “何事?” “皇兄今日得父皇夸赞,想必皇叔功劳不小。” 太子就坐在萧阳身侧,五皇子这话是同时说给两个人听的。 三皇子意外的看了眼五皇子,这大庭广众的,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萧允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耳边声音模糊。 萧阳无动于衷,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道:“你年纪不小,少做这些无趣之事。” 五皇子哪会就这样放弃,继续笑道:“咱们几个同为皇叔的子侄,您可得一视同仁才好。” 这话就差直接说萧阳和太子拉帮结伙了! 要知道,皇帝最是厌恶皇子与臣子结党营私! 第423章 五皇子脸一下子就绿了 纵然朝廷之人皆知萧阳站在东宫一侧,但五皇子这话若传到皇帝耳中,难免要生些波澜。 太子面上始终含着微笑,像是没听见一般。 “何意?”萧阳忽然抬首,冰冷锐利的眸光撞上的五皇子眼神,令他心下忽然一颤。 五皇子退缩之心顿起,起身道:“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皇叔别当真。” “站住。”萧阳声音清冷如冰:“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柳太保平日没教导过你这些?” 三皇子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乐得看戏。 萧允言垂眸,也没打算掺和此事。 五皇子虽然有点怂了,但他不愿意叫别人平白看了自己的热闹:“我方才也没说错什么,皇叔这样开口便是教训,是为哪般?” “五皇子若觉得冤枉,我现在就带你去面见圣上,问问我可有说错的地方。” 萧阳声音不大,说的话却叫五皇子更怂了。 太子适时道:“柳太保是端妃娘娘亲自求给五皇弟的老师,五皇弟尚年幼,一时嘴快也是有的,皇叔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没等五皇子接话,萧阳又教训道:“尚且年幼就敢口出狂言,看来柳太保教的甚是不妥,该换个老师仔细训诲。” 三皇子看着,小声对萧允言道:“你说他招惹谁不好,做什么想不开就皇叔那里寻不痛快,在这禁宫之内,皇叔可是谁的面子都没给过。” 萧允言摇摇头,面色不佳。 三皇子觉着他不大对劲:“你这两日是怎么了,看着无精打采。” “没怎么,就是夜里多梦,总睡不好。” “这样,那六皇弟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多谢三皇兄关心。” 两人话说完了,五皇子也被萧阳训的蔫头耷脑的回了自己座位。 但他依旧不服气!萧阳他不就是比他们大了一辈吗?有什么好厉害的!明明只长他不多,偏偏总是摆出一副长辈的谱教训他! 他明天就把这事告诉父皇! 萧阳忽然吩咐:“明日下朝后,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皇上,另请柳太保旁听。” 五皇子脸一下子就绿了!萧阳他这是什么意思! “皇叔……” 萧阳比他更快起身,对太子道:“有事在身,我先行一步。” “我送皇叔。”两人动作极为默契,没给五皇子丁点插嘴的机会。 东宫布置从简,奴仆也不多。 太子看看左右,低声笑道:“父皇今日不过夸赞了我几句,便叫他们坐不住了。” “殿下只需记得,你是储君。” “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就只有皇叔和母后真将我当作储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阳说着停下脚步,手按在太子肩上:“殿下谨记,君子慎独。” “多谢皇叔提醒,我再不会失态,对了,皇叔这是真有事,还是……” “与人有约。” “那皇叔慢走。” 目送着萧阳远去,太子转身,面上始终含着谦和的笑。 但那笑意之后,隐藏着一抹难以言之的失落。 第424章 她夸他……甚是英勇 华灯初上。 酒肆之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二打了个哈欠,站在门口迎客。 萧阳站在包厢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轻笑声,凤眸生出浅淡笑意。 “我跟你说啊,苏姐姐,我回去之后仔细想过了,我堂兄那天多半是故意的!要不然那么多侍卫都在,怎么就轮着他亲自去救你呢?啧啧……这男人啊……” 听着长乐郡主开始没谱,他担心她带坏了他的小姑娘,立刻敲开了门,正见姑娘家面上满是笑容,见他进来,她笑意更浓,一双眸子狡黠的像只小狐狸。 长乐郡主一捂嘴:“堂兄什么时候来的?你没听见什么?” “没有。”他坐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九连环:“去隔壁玩一会。” “我就知道苏姐姐这么晚叫我出来是为了给你们打掩护,罢了罢了,谁叫我乐于助人呢。”长乐郡主接过九连环,故意打趣苏婳:“我可真是够不容易的,日后你们成婚定要给我包个最大的红封才不枉我这般付出。” 当着他的面,苏婳闹了个脸红:“别胡闹,快去隔壁等我。” 等目光转到他身上,却见凤眸带笑。 她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转移话题:“我打算给王爷送份礼。” 萧阳挑眉:“瞧瞧。” 话落不久,王陶谦大步走进来,向萧阳抱拳:“嘿嘿,靖王爷,好久不见啊!” 竟然是他。 萧阳特意起身还礼:“王将军,别来无恙。” 王陶谦大咧咧的坐下:“苏姑娘说了,以后就让我跟着你混!那个,先说好了,你可不能因为我从前跟你不对付,就给我穿小鞋!” “好。”萧阳一向少言寡语,王陶谦早就习惯了:“这我就放心了!对了!我这就去拿包袱去!今晚我就跟你回去!” 王陶谦乐呵呵的出了门,墨竹被他给弄懵了:“王爷。” 苏婳对王陶谦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很是无奈,替他解释:“我本打算今夜叫你与王将军见上一面,谁想他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裹,幸亏我是今晚派人去接他的,否则他定要巴巴的坐在门口等上一夜,其实也好理解,父亲去世后他便没了奔头,如今见了我,他恨不得立刻就为我做些什么。” “无碍,小事罢了。”萧阳吩咐:“先给王将军在府中收拾出个房间安顿,明日再做安排。” “是。” 墨竹转身出门,正好茶水有些凉了,木香出去换茶,屋里瞬间只剩下了两人独处。 萧阳忽然道:“我方才…听见了。” “听见?什么?”苏婳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方才萧阳进门之前,她正和长乐郡主说起萧阳,她夸他那日救她于为难……甚是英勇。 背后夸夸也就罢了,叫正主听见,难免叫她难为情的厉害。 她立刻否认:“我什么都没说,你肯定听错了。” 看着姑娘家绯红的面颊,他凤眸中笑意更浓。 “王爷不许这样这看着我!” 第425章 我很喜欢,亦极欢喜 姑娘家半娇半嗔,他凤目微弯,清冷的声音含着与之相反的宠溺。 “好,不看。” 看着萧阳修长的手指端起水杯,她小声道:“郡主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 “什么。” “不告诉你。”她微微扬眉,娇媚鲜妍。 萧阳心知肚明,能从长乐郡主嘴里说出来的,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但他没追问小姑娘之间的谈话,而是换了话题:“是不是很好奇库尔班存的是什么心思。” 苏婳却是好奇,但她知道分寸:“事关朝廷,我不大方便多听。” 萧阳却道:“不算什么大事,你听听也无妨,他想夺西域王位,但本身根基浅薄,所以想得大秦相助。” 她眸珠微转:“他这段时间到处惹是生非,就是想看看几位殿下的反应,确定哪位殿下值得合作,所以他寻到了王爷。” “没错,库尔班生母为秦人,从小就被其他王子排挤孤立。西域王储之争格外激烈,他为了活命故意装出蠢笨鲁莽的样子,正巧这次西域派阿里甫将军入京,表面需要一个傀儡吸引视线,所以西域王选中了他。 苏婳微微蹙眉:“他蛰伏多年只为寻到一个时机,如此心机深沉甘于隐忍之辈,假以时日定会成大秦心腹之患。” “他如今根基浅,短时间内不足为虑,且此人野心极大,有值得朝廷利用的地方。”萧阳说着,忽然从宽袖之中拿出了一个紫檀雕成的盒子:“瞧瞧,可喜欢。” 他动作太过突然,她慢了一瞬才接了盒子。 “长乐说你将花灯挂在窗前,日日看着,我想你那般喜欢,便命人按照花灯的样式打了一支簪子,花灯总有破败的一日,金银不会。”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金簪,簪头雕着亭台楼阁,小巧精致,但依旧可以看出其细节之处与花灯不差分毫。 一个人用心与否,是看得出来的。 “我很喜欢,亦极欢喜。”她看着他,眸子里是盈盈浅笑:“王爷可知,我这般喜欢那花灯,是因为它是你帮我赢的。” 不知何处忽然炸响了一道烟花,外面人声吵嚷,萧阳却只听见了这一句话。 眼中,亦只有面前这一人。 —————— “何人在放烟花!吵闹死了!” 沈柔儿皱眉斥道,丫鬟们知她心思不顺,颤颤兢兢谁也不敢接话,直到外头有人敲门。 “姑娘,宝清来了。” 宝清是贴身伺候萧允言的小厮,他进门后还没给沈柔儿请安,便听她问:“听说殿下这几日夜里一直睡不安稳,精神不佳,白日里也是恹恹,脾气急躁?” 宝清请了安,才回道:“是这样,殿下怕姑娘担忧,所以叫小的们瞒着姑娘。” 沈柔儿听了更是心中焦躁,对宝清没有半点好脸色:“旁人也就罢了,难道你也分不出轻重缓急?他叫你瞒着,你就瞒着?我看你分明是仗着现在得殿下信任,所以愈发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宝清,你别忘了自己是怎么顶替了兰清站到殿下身边的!” 宝清瞬间冒了冷汗,跪在地上:“小的知错,下次再不敢了!” 第426章 香 沈柔儿没叫宝清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问你,我送去的香,殿下是否每日都燃?” “当然,殿下常说点了这香,就能想起姑娘您。” 沈柔儿面色没有因此好看半分:“这几日殿下身边都是谁伺候?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还是从前那些人,属下不曾发觉何处反常。” “这就怪了。”她眉头紧蹙:“记得叮嘱殿下,宫中有心之人太多,唯有许太医可靠。” “您放心,殿下一直记得,这几日传来看诊的人也都是许太医。” “不该让殿下见的人,一律不能出现在殿下眼前,特别是那个苏婳,好了,回去伺候,殿下若是问起,你便说我担忧他的身体,叫你来问问情况。” “小的记住了。” 宝清走后,沈柔儿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怎么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素儿劝道:“姑娘别急,既然殿下每日都燃香,想必是出了别的问题。”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香上,才更叫我担心!” 沈柔儿银牙紧咬,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抓出来!可那个人来无影去无踪!只有每个月来送香的时候才会主动出现! 她曾经派人跟踪过许多次,却一无所获!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与虎谋皮!免得今日这般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她道:“素儿,你还是得叫人去找找那个人,这问题一定出现在香上!” “婢子这就派人去查,姑娘别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不急?那香若是无用,叫殿下想起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素儿脸一白:“婢子这就去!” “老天保佑,千万别叫此事出了什么岔子。”沈柔儿对天祈祷,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她定要将此人捉住!严刑逼问出那香的配方才好! 一夜未静。 王陶谦吃饱喝足,乐呵呵的跟着人去军营报道。 萧阳担心他行事不周,特意旁敲侧击的问了他有关苏婳的事情,他装傻,对她的身世一字不提,且对自己的过去一句带过,只说自己没有银钱可用,所以才来投奔萧阳。 王陶谦在萧阳的引荐下再次投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中的各大府邸,就连宫中的贵人们也都收到了消息。 谁不知道王陶谦乃是沈大将军麾下的一员猛将!曾为沈大将军夺了无数战功! 沈大将军死后,每位皇子都曾向他抛了橄榄枝,但他一律拒了!可如今竟然不声不响的归了萧阳! 建章宫内,太后听完这道消息,垂下眼帘,不见喜怒。 “下去。”承平长公主摆手,待宫女出门后才对太后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王将军是自己递的辞呈,如今正卿想让他官复原职,怕是会受到诸多阻挠。” 太后身穿深紫华服,虽年近六旬,但鬓边白丝极少,皮肤也不见多少皱纹,一双凤眼依旧清明:“这朝堂上的事情全靠运作,正卿心里定然已经有了对策。” “是了,说起来,正卿这孩子可真是愈发出息。” “他从小就聪慧,像极了先皇,可我倒希望他只是个平庸的,哪怕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吃喝玩乐也好。” 第427章 意中人 承平长公主宽慰道:“正卿从小就聪明,知道如何才能明哲保身,娘娘不必为此忧心过多。” “做母亲的哪能不忧心孩子呢。”太后说着轻叹,眉宇间浮上几许忧愁:“皇上继位以来,行的便是中庸之道,他不曾将开疆扩土视作己任,只想守住祖宗江山,祖宗保佑,这些年来也算太平,所以太子不需立多大功劳,只需不做错任何事情,便可稳坐太子之位,就是苦了正卿这孩子啊。” “他是哀家嫡子,是先皇血脉,若他不这样做,难免要叫人怀疑别有用心,当年那事……我心有余悸啊。” 听太后提起这个,承平长公主立刻摆手命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之后才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做什么。” “我知你想的开,但若没发生当年那事,你也不至于现在还只顶着长公主的身份。” 承平长公主虽然年轻,但辈分极大,与太后是姑嫂关系,按照规矩,新帝继位后,旁人该尊称她为大长公主,但时至今日,皇帝依旧不曾下诏。 承平长公主紧紧握住了太后的手:“我不曾因此心生不忿,娘娘深处深宫,也该慎言才对。” 太后垂眸,眼底是掩不住的悲凉,半晌才重新抬头:“算了,不说这些,正卿年纪也不小了,你时常在宫外走动,帮我留意着些京中出色的好姑娘。” 说起这个,承平长公主笑了:“我倒是听说正卿有了意中人。” 太后眸中一亮,立刻问道:“是哪家千金?” “娘娘容我绕个弯子,这事若真成了,您自然知晓。” “你怎么还瞒着我?” “倒不是瞒着娘娘,只是这事还没八字一撇呢,我要是说早了,您岂不是白高兴一场。我告诉您这个,是想着叫娘娘心里有数,别总催正卿成婚。” “他都二十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急。”太后一直忧心萧阳的婚事,如今总算见了曙光,虽不知那姑娘是谁,但总是开心的:“算了,由他去,不过最迟明年开春选秀,太子和诸位皇子选妃,他也得成亲才行。” 承平长公主微笑:“可真快,我总觉着齐嫔她们进宫才没多久似的,三年为期,又有许多花要开了,只是不知这次能有几朵不败。” 太后却是敛下眉眼,握着手中佛珠低喃:“万般不由人,只当它皆是命。” 承平长公主眸色一深,再没说什么。 皇宫之外,苏婳单手托腮,对着桌上的画像修修改改。 知夏看着眼生:“姑娘,这是何人?” “他叫罗成,从前是王将军身边的副官,这是我根据自己的印象以及王将军的描述所画的,应有七成相似。”苏婳说着将画像叠好:“叫双瑞和吉祥找找这个人,他曾经在西市出现过。” “是,婢子这就去。”知夏知道姑娘似乎经历过一些很是离奇的事情,所以没多问。 苏婳又道;“木香,你闲下来去库里看看有没有绀青色的布,我想绣个荷包。” “绀青色的荷包?”木香抬头疑惑的看着苏婳,忽然笑道:“我知道了,姑娘这荷包是给王爷绣的!” “都敢调笑你家姑娘了,你这丫头真是讨打。”苏婳佯装要拧木香的脸蛋,忽有小丫鬟匆匆进屋:“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第428章 毒 苏婳收回了手,正襟危坐,木香故意板起脸斥道:“有事慢慢说,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小丫鬟道:“是,我下次再不会了,是这样的,不知怎么回事,姑娘昨日命婢子们晾的药材全都打湿了。” “这没下雨没落霜的,好端端的药材怎么会打湿了呢?可是你们不小心洒了水?” “我没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急得都快哭了,看起来不像是做错了事,苏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叫她们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姑娘大量,我却容不得偷懒耍滑的!罢了,你先回去,我过后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走了,木香转身来讨赏:“姑娘,婢子方才做的怎么样?” “倒是也有点大丫鬟的模样了。” 木香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婢子先去给您找布。” “好。” 苏婳今日没什么事,本打算给苏老夫人做些固本培元的药丸,但如今药材湿了没法用,她便告知了苏老夫人一声,又去了趟安之堂。 “苏姑娘来了。” “苏姑娘好。” “我来拿些药材,不必惊动安卿先生。”她浅笑颔首,抬头却是微怔。 她看见了萧允言。 萧允言被宝清扶着从二楼下来,面色发青,唇色苍白,神色萎靡,看起来状态很差。 宝清也看见了苏婳,他脸色微变,扶着萧允言想快点走。 萧允言忽然又是一阵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他下意识紧紧抓住了楼梯扶手,平静了半晌才又迈开脚步。 苏婳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中,满腹疑惑,明明秋猎时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而且宝清刚才看见自己时目光躲闪,明显有异。 不对,跟在萧允言身边的人怎么会是宝清?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问药童:“方才是谁给那位公子看诊的?” “安卿先生。” 苏婳犹豫了一下,拐去了王安卿看诊的房间。 “苏姑娘形色匆急,是有急事?” 她特意让木香关了门,在外头守着,才对王安卿道:“我方才看见了六皇子殿下。” 王安卿知道沈大将军的遭遇,也认得萧允言。 他明白苏婳问的是什么:“六皇子殿下前来求诊是因为头痛难忍,时常恍惚,难以凝聚注意力,夜里多梦,至多一个时辰便会醒来。” “我看他的状态有些奇怪。” “的确,我也觉得不对,只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但并未告诉他,他体内有毒素淤积。” 毒? 苏婳很是吃惊:“什么毒?” “没看出来,但是我从他身上闻到了罗布麻、西域木通的味道。” “如果我没记错,这两味药都是西域特有的,药效是镇静安神。” “没错,是药三分毒,他能用这两味药,说明他的情况到了不用不行的地步,但我刚才旁叫侧击的问了,他不知自己用了此药。” 苏婳这就想不通了:“他从前不曾用过镇静安神之物,短短几月时间,怎至如此?” 第429章 他的命,得给檀儿留 王安卿下了结论:“定然是用了有碍精神之物,且此物副作用极大,很可能会致人心绪错乱,只能用此法压制。” 苏婳仔细回忆,确定自己先前没在他身上闻见过药味:“按照先生所言,他定然已经用药许久,但从前我不曾察觉,今日味道浓重,说明他在这几日药量有所增加,但是不知为何,这药没有起效。” “对。” “我在这一方面涉猎不多,先生可否同我仔细说说。” 王安卿想了一下:“你习得的都是救人之术,自然对这些不怎么了解,其实我对这些也只是一知半解,这样,为免我判断出错,过后我先去请教下几位族中前辈,再给姑娘送去确定的消息。” “那便辛苦先生了。”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客气。” 临出门时,苏婳又问了一句:“按照先生的经验,他体内之毒大概中了多久?” “这个看不出来,不过从脉象来看,似乎不深,但药效极为霸道。” “多谢先生。”从安之堂出来,苏婳一直在想王安卿的话,越想就越是糊涂。 木香问:“姑娘看起来很关心六皇子殿下?” “不是,只是觉得他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萧允言体内有王安卿都没看出来的陈毒淤积,但他本人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用其他药材压制体内的毒素——这怎么可能?除非下毒的是他身边之人。 而且她记得大概是过年前后,他染了风寒,她给他诊过脉,那时他还好好的。 所以他中毒肯定就是这大半年的事情。 可有碍精神之物,会是什么? 还有,宝清是华妃娘娘赐的小厮,但萧允言嫌他奸滑,不曾重用过,可今日…… 苏婳直觉此事并不简单,但这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个结论,思来想去,她决定先等王安卿给自己送了确切的消息再说。 今日天气晴好,渭河边许多人来来往往。 水面轻舟之上,一人身着白衣,坐在船头看着岸边的风景。 “那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和檀儿坐的就是这艘小舟,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发上簪着两颗东珠,她嘟囔着嫌冷,我却觉着一切可真好——但你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船上空荡荡的,无人回话,他忽然低头冷笑。 不多时,另一艘船靠了过来。 “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今日引沈姑娘和六皇子在安之堂碰了面。” “她们见着了?” “沈姑娘见到六皇子之后,立刻去了王安卿那里。” 他微微一笑,声音突然柔了许多:“檀儿冰雪聪明,只要有心查探,定然能知道真相。” “可是主子,属下觉着您大可不必引沈姑娘发现此事,若沈姑娘察觉到不对,继续追查下去,对主子没有好处。” “你是在质疑我吗?”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着……呃!”说话的人忽然跌跪落水,在被水面淹没的一瞬间,他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喷血的脖颈。 “不好了!那边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来人去救人!” 岸上的人炸开了锅,船头的人依旧坐在原处,淡定的看着水面上泛起的红。 “再去把萧允言的香再续上,他的命,得给檀儿留着。” 第430章 杀了他 沈柔儿听说萧允言去了安之堂求医,当时就坐不住了,立刻到了六皇子府守着。 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了,她赶紧迎了出去,亲眼看见萧允言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她心生愧疚,但一想到他今日去了安之堂,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下意识看向宝清。 宝清慌忙对她摇了摇头,怕自己挨骂,更是没敢说遇见了苏婳。 沈柔儿又瞪了她一眼才关心的问:“允言哥哥今日还是头痛难忍?” 萧允言不想叫她担心:“好些了。” “你不必在我面前逞强,我看得出来你不好受。”沈柔儿扶着他进屋坐下,才轻声问:“听说允言哥哥去了安之堂?” “嗯,栾玉说那处的大夫医术极好,推荐我过去试试。” “大夫怎么说?” 萧允言忽然又是一阵耳鸣,手掌捂着额头。 宝清忙道:“大夫和许太医说的差不多,开了些安神的药物。” 沈柔儿试探:“允言哥哥的身体一直由许太医照料,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若是那安之堂的大夫比许大夫医术高明,允言哥哥便将其召来府中。” “今日见了也没觉着有什么特别,想来只是虚名罢了。” 她终于放了心,借着给萧允言倒茶的机会看了眼炉底的香灰,转身又道:“母亲说你许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明日我陪允言哥哥去庙里上柱香。” 半个时候后,沈柔儿离开了六皇子府,她冷着脸吩咐:“去查查今日给殿下看诊的是何人。” “然后呢?” “杀了他。” 回到沈府,沈柔儿刚进屋就见采菱慌张的道:“姑娘!那个人又来送东西了!” 是一包香和一封信,信上说,之前送东西的人出了些闪失,一不小心送错了解药。 “他在耍我!”沈柔儿撕碎了信,怒问:“他人呢?” “姑娘息怒!只是有人送了东西来,却不见那人踪迹!” 沈柔儿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把这个人挖出来,所有事情迟早会失去自己的控制! “报官,就说沈家今日遭了贼人,我丢了一箱子首饰。” “是。” 既然她找不到拿人,就只能借用官府之手了! “还有!快去堂六皇子府,让宝清把香替换下来!” 当天夜里,苏婳收到了王安卿遇刺的消息。 周嬷嬷叫她放心:“好在安卿先生福大命大,这才躲过了一遭,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罢了。” 王氏最不缺医者,苏婳倒是不太担心王安卿的安危,而是在想,萧允言今日刚去王安卿那里看诊,夜里就遭遇袭击,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三岁孩童都不信。 “映月,把我身边的暗卫调两名到安卿先生身边,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属下明白。” 苏婳又是半宿没睡,临近天亮,她揉了揉眉心,终于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嗅到了不对。 萧允言身边的奴仆,从杨青到宝清,全是从前不受他重视的,他没必要做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为这些人会对他有害。 而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怕是与沈柔儿逃不了干系。 但是,沈柔儿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毒药,又是否与她有关? 第431章 你还敢来找我 “从前那些事情也就罢了,可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大夫,竟然也能逃脱,你手下的人办事真是愈发精进了!” 沈柔儿气到颤抖,火冒三丈的看着眼前之人! “这…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这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夜我定然让他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说话的人年约三十,体态微胖,耳边横着一道刀疤,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掐着一串佛珠。 “傻子才会没有防范!等着你再去杀一次!”沈柔儿怒火中烧:“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不会再用你的人,你也别再来找我,最重要的是叫你的人安生点,别露出丁点马脚,懂吗?” “行,那咱们之前说好的银钱?” “今晚送到,少不了你半个铜子!”沈柔儿扔下一句话离开此地,半刻后,她冷冷的看着身后的宅院:“叫人动作干脆一些,这些人既然不得用,也没必要再养着了。” “是。” —————— 苏婳带了些周嬷嬷做的糕点去安之堂看望了王安卿,第二日才听说西域的事情有了结论。 “西域答应每年增加给大秦的岁贡,又签了为期十年的停战书,并且立刻离京,这事才算过去,至于原本既定的和亲之事,就此不了了之。”木香说完歪着脑袋很是纳闷:“西域都敢叫阿里甫将军乔装进京,怎么就低头了呢?” 苏婳道:“西域虽有异心,但现在还不到跟大秦翻脸的时候,不过那停战书没有分毫用处,西域若真想进犯大秦,岂能被一张纸锁束缚。” “对了,听说那西域王子极为不服气,要不是阿里甫将军拦着,今天怕是又要添了祸端。” “西域。”苏婳轻声念道,合上手中信件:“王氏族长说,王氏对西域之毒知之甚少,不过毒药七步必有解药,既然安神用的是西域之药,想必那毒也与西域有关。” 西域一向封闭排外,对大秦之人极不友好,现在常用的几味药草都是西域每年定量,高价卖给大秦的,所以对于大秦的医者而言,西域的药物一直都是神秘的。 对于这道消息,苏婳其实早有预料。 又过了一会功夫,映月进门:“姑娘,王爷派人送的消息。” 苏婳看了后唇角轻勾:“还真是巧了,本就想寻他帮忙,正好将这事一齐办了。” 是夜。 映月扶着苏婳下车:“王爷传信,说他一会就到。” 苏婳颔首,透过幕篱看了眼前酒肆的招牌,提裙刚要迈步就被映月拦下了:“姑娘不等王爷过来吗?” “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自己能办好,何必叫他费心。” 苏婳说着踏进了酒肆,敲开了与库尔班约定见面的包厢。 库尔班今天穿了身秦人的衣裳,配上那张异域长相,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见苏婳摘下幕篱,他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是我有事相求于九王子,靖王爷是代我邀约。”苏婳坐在库尔班对面的位置。 库尔班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你还敢来找我?” 第432章 靖王不肯帮你 库尔班居高临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伴随着阴影将苏婳覆盖:“你之前在那么多人面前落了本王子的脸面,今天竟敢独自前来?” 她却不受分毫影响,从容的倒了杯美酒,闻了闻:“不醉浔阳酒,烟波愁杀人,大秦许多饕客因这浔阳酒慕名而来,九王子觉着如何?” “也就一般。” “周穆王西巡时得见西王母,西王母用美酒盛情款待穆王,互致交好之辞,宴饮唱和,以至乐而忘归,想来西域美酒尝之定然回味悠长,唇齿留香。” 她一派风轻云淡,言语间几多恭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倒叫库尔班这作态显得无聊,他坐下,粗糙的手握着精致的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美人:“你刚才说有事求我?” “没错。” “有点意思,你先说,我听听是什么事。”库尔班手里攥着两颗骨珠,面上含着看似玩世不恭的笑意。 苏婳道:“九王子返回西域之时,可否顺路带一人前往西域边陲。” “什么人?” “姜老将军重病,我需要送一名医者过去。” 库尔班面上笑容一凝:“他曾经不知杀了我西域不知多少良将,你让我带人给他治病?” 苏婳一点不慌:“姜老将军若有个万一,西域定会挥兵东上,而无论此战输赢,之后西域定会爆发内乱,九王子如今羽翼未丰,应该不想看见那一幕提早发生。” 库尔班的笑容彻底消失,看着她的眼神也开始认真:“这话是你对我说的,还是靖王?” “他只是帮我向九王子递了邀约,至于今日你我谈话内容,他并不知情。” “你与萧阳的关系不一般,让他去做这事不是更好?” 苏婳被库尔班这句话说的有点发懵,也有点心虚,她很纳闷库尔班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和萧阳之间的事情,却故作淡定:“现在有求于人的是我,九王子总提他做甚。” 库尔班打量了苏婳一眼,目光狐疑:“靖王不肯帮你?” 苏婳没回答,只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京中无数双眼睛盯着萧阳,如果被人知道他派人去给姜老将军医治,肯定会引来许多猜测,她现在势单力薄,帮不到他什么,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他。 此刻她若对库尔班说实话,肯定会叫他趁机拿捏,所以她只能这样。 保持沉默,让他自己猜去。 库尔班果然没再追问。 “本王子想要顺路带个人回去,其实也不难,关键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帮你这个忙,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婳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此药名为桑荫,无色无味,可致人逐渐衰老而亡,查无可查,亦无药可解。” 库尔班承认,他对这瓶药很心动,但他没表现出来。 “你就不怕我把这药用在你们大秦人身上?” “事有轻重缓急,这里只有一份的量,用在谁身上更好,王子比我清楚。”苏婳说着把瓷瓶推到库尔班面前:“这笔交易,九王子不亏。” 库尔班拿起瓷瓶看了一眼,忽然笑着道:“你们大秦的女人都这么狡诈?” 都? 这个字很值得遐想,不知除了她外,他还在何处碰过壁。 第433章 胡医 “其实九王子或许可以将狡诈二字改为聪慧,更为妥当。”眼见库尔班将瓷瓶收进怀中,苏婳道:“多谢,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想顺便请问一下九王子,这两味药在西域是用来解什么毒的。”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纸张展开,库尔班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挑了下眉头,口里却道:“多了。” 苏婳注意到了他言不由衷,继续问道:“如果将毒的范围缩减至可致人精神错乱呢?” 库尔班没回答,而是道:“一码归一码,你别想用这一瓶药就忽悠了我,告诉你这些,我有什么好处。” 她反问:“九王子想要什么好处?” “我如果说想带你回西域,你也同意?”他大笑,又赶在苏婳变脸之前道:“开个玩笑而已,这样,我也不跟你讨要什么,就算靖王爷欠我一个人情。” “不妥。” “苏姑娘和靖王也分你我?” “既是不同的两个人,自然要分你我。” 库尔班看着苏婳认真的神情,笑笑道:“本王子可不像他那般小气,这个不帮那个不让的。这样,我不懂什么毒药解药的,我回去后问问下面的人知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如有了结果,再跟你讨要这份人情。” “好,那我便静待九王子佳音。” 苏婳说着起身行礼,戴上幕篱离开了此处。 “说完就走,这女人可真是……”说到这,库尔班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纸张皱了眉头:“她查这个干什么。” 苏婳走出酒肆,正巧碰上他才赶来。 萧阳见她从里面出来,顿时明白自己来的太晚,开口便是解释:“刑部办案出了差错,皇上命我彻查,是以一时没法脱身,来晚了些。” “又不是多大的事,我自己能解决,哪值得你匆匆跑这一趟。” “你的事,没有小事。”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她浅浅一笑,主动道:“我来与他做笔交易。” “结果如何?” “一切顺利。” 萧阳从未担心过她会不成功,小姑娘跟只小狐狸似的,当初可是差点连他都戏耍了。 但他有一事不大放心:“库尔班可说了什么出格的话?” “他好像看出你我之间……”苏婳脸皮薄,没太好意思说全。 “没事。”萧阳清冷的声音令她瞬间安心:“他来秦的目的已经达到,轻易不会惹祸上身,给自己多添事端。” 时辰已晚,萧阳没留她在外多留,立马将她送回了家,又匆匆回了刑部主事。 他扔下手中事务跑来一趟,只为了送她回家。 苏婳唇角微勾,待进府后问映月:“西域之人来大秦,队伍中应该有西域的胡医。” “肯定是有的。” “方才库尔班神情有异,关于解药之事,他应该不会说实话,咱们先等两日,他若不肯告知,你就想个法子把西域的胡医抓出来问话。” 她很好奇,那解药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库尔班避之不答,躲躲闪闪。 第434章 她的推测都是错的 “姑娘,官府查到了刺杀安卿先生的人,但官兵赶到杀手藏身之地时,发现杀手已经被人杀了,听说死的一共有十几个人,场面格外血腥。” “动手可真够快的。”苏婳对镜瞄着眉:“弃车保帅,她倒是果断。” 知夏大概知道姑娘说的是谁,但没接话,笑道:“姑娘今日怎么心情这样好,还上了妆。” 木香嘴快:“姑娘想试试王爷送的那支簪子,那簪子华贵了些,姑娘怕不上妆的话压不住。” 知夏净了手:“婢子给您梳头。” 苏婳递给了知夏一把木梳,又顺手把萧阳送自己的那把握在手心把玩。 木香打趣:“一把木梳而已,姑娘不用它来梳头,反倒整日在手心捧着。” “你也不看看那木梳是谁送的。” “是了,靖王殿下送的东西,咱们家姑娘肯定舍不得用。”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叫苏婳闹了个脸红,嗔道:“贫嘴,你们两个再这样没个规矩,我定要早点把你们打发嫁人的。” “婢子错了,姑娘可千万别。”知夏笑言:“这簪子可真精致,婢子给您盘个雍容些的发髻,才好相配。” “这朝云近香髻是京中最时兴的,配上这簪子可真好看。” 苏婳发色如墨,簪头上亭台楼阁栩栩如生,边沿上流苏微微颤动,很是灵动。 木香嘻笑:“簪子好看,王爷的心意更好看。” 苏婳轻轻捏了下木香腰间软肉:“愈发过分,看我一会不叫嬷嬷罚你。” 笑闹间有人敲门,是映月回来了。 “属下收到消息,西域使者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这两日就会启程回去。” 苏婳指甲轻轻划着梳子的木齿,此时距离她与库尔班见面已经过了两日。 如她所料,库尔班果然没了消息,这让她更加好奇那两味药材是做什么用的了。 “不能再等了,映月,你带人去把那个胡医扣住问话。” “属下打听到那个胡医自从入京后经常去一家花楼,已经派人守着了。” 映月办事格外牢靠,当天夜里就给苏婳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胡医说他们平时很少用毒,更别提是复杂的毒药,能同时用到这两味药作为解药的,是一种叫做羌毒的毒药,据说此药可让人神志错乱,性格暴躁易怒,而这毒药以及解药,出自西域一名低阶秦人王妃之手。” 苏婳听完眉头一抬:“那秦人王妃是库尔班的生母?” “姑娘猜的没错。” 她顿悟:“难怪我问起此事他神情闪烁,原来还有这种缘由,但看他的表现,他应该不知道有人给萧允言在用这药,否则他绝对不会露出异色叫我察觉。” 按照常理而言,西域的人就算想要下毒,也没必要逮着萧允言一个普通皇子下手,这动手的人多半与萧允言有利益冲突。 而毒药来自西域,也就是说,定有秦人和西域的人勾结。 至于那人是谁,怕是逃不脱朝中几位皇子中的一位。 不过这样一来就叫苏婳更加想不通了,难道她先前关于萧允言的那些推测是错的? 第435章 苏婳存着私心 苏婳暂且将所有疑惑压在心底:“毒药和解药的方子逼问出来了吗?” 映月递给苏婳一张纸:“在这,不过那胡医很是狡诈,所以不确定真伪。” 她看了一眼:“大概是没错的,这样,你现在就去将这消息告知靖王殿下,让他注意着朝中动向。” 如果真有人与西域勾结,无外乎是为了那个位置。 “再将此事告知库尔班,反正西域的水也不干净,不如让它更浑一些。” 苏婳存着私心。 只要西域有着内乱,一日不彻底臣服大秦,朝廷就不会轻看武将,慢待姜家。 “顺便把王氏的那位大夫送去,记得多给他一些银票傍身。” 对于王氏族人的安危,苏婳是不担心的。 如果库尔班连这点诚信和胸襟都没有,他就不会出现在大秦的土地上了。 映月走后,苏婳又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可有什么地方。 而且话说回来,既然库尔班的母亲懂毒,那他为什么还表现出了一副对桑荫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看来,她终是太过自信了些,库尔班此人,果然没那么简单。 此时她眼前是一团一团的迷雾,她哪团都剥不开,哪团也看不透,只能凭着自己得知的那丁点线索,慢慢在这迷雾之间摸索。 —————— 消息送到库尔班手里的同时,他也正好收到了胡医被苏婳的人围堵的消息。 “有人给六皇子下毒?这事有点意思。”库尔班烧了信纸,对仆从道:“既然他嘴这么不严,留着也没什么用。” “是!苏姑娘送来的那个秦人该怎么处置?” 库尔班想了下:“带着,就说是我请的秦人大夫,派两个人守着,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九王子,阿里甫将军都不同意您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回去。” 话音刚落,库尔班耳朵微动,忽然扬高了声调:“阿里甫将军管东管西,什么时候还管到本王子的屋里来了?” “这次要不是阿里甫将军不听我的,怎么可能被秦人察觉?咱们这一趟什么都没办成不说,反倒叫人家抓了小辫子,多要了那么多岁贡!等回了西域!我肯定要向阿爷告他一状!” 屋外,阿里甫将军正好路过。 “将军!九王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阿里甫将军摆摆手:“一个废物,随他去。” 萧阳收到消息的时候,尉迟亓正好没走。 他仔细思量:“此事非同小可,先查,莫要走漏风声。” 尉迟亓饶有兴趣的拉了把椅子坐到萧阳对面:“她说朝中有人与西域勾结,毒害皇子,这偌大个京城都没发现的事情,竟叫她一个闺中的女儿查到了。” 萧阳听懂了他的意思,淡淡道:“她不是苏婳。” “不是苏婳?” “她是沈大将军之女,因为被沈家暗害,不得不改头换面。” “还有这事?”尉迟亓着实惊呆了!但话是萧阳说的,他半点都不怀疑真假! “所以,你以后莫要再疑神疑鬼。” “我道她怎么对沈家的事情那么熟悉,不是,这么说来,那她跟萧允言……” 第436章 沈府火光冲天 “过去的事,无需再提。” 看萧阳依旧淡定,尉迟亓打了下自己的嘴:“得,是我多嘴,这事你打算怎么查?” 萧阳道:“皇上耳清目明,没必要在这上面动什么手脚,免得栽赃不成,惹来一身腥。” “也是,你说皇上还好好的呢,这些人争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尉迟亓说着凑近了萧阳几分:“我听人说,徐二夫人对苏姑娘挺满意的。” 萧阳忽然抬起了头。 尉迟亓如愿见到他不再淡定的表情,心满意足的扔下一句“我回家了”果断撒腿跑了! 墨竹看着自家王爷皱起的眉头,偷笑:“尉迟公子可真是够坏的。” 六皇子府中,烟香缭绕。 幕僚在说着自己的判断,萧允言却恍若未闻,神色发怔。 这几日头痛欲裂之时,他脑海中总是会闪过很多模糊的画面,他恍惚记得那是自己与柔儿经历过的一切。 虽然画面中女子面目模糊,但他肯定,那绝对不是柔儿。 “殿下?” 幕僚唤道,萧允言回神:“宝清,煮一壶醒神的汤来。”之后又对幕僚道:“请先生继续说。” “这几日您头痛,无暇分心,在靖王爷的干预下,柳太保不再教导五皇子,叫不少人都觉着东宫胜了一筹,这几日许多人往太子殿下宫里送了东西,但是太子殿下一样没收。” 萧允言正色道:“太子无能,做多错多,所以他只能装出一副勤政爱民,善待兄弟的样子来维持自己在父皇心里的地位,若无萧阳在侧,他早就没了这储君之位。” “殿下说的是,不过有一点您需牢记,太子殿下是储君,只要他不犯大错,便没有可能被废黜。” “所以,根结还在萧阳身上。” “皇上信任靖王爷,是因为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甘愿辅佐太子殿下,没有异心,可若靖王爷有了异心……”幕僚说着压低了声音:“老朽的暗桩查到,靖王爷曾与徐山将军暗中会面过。” 萧允言神情微动:“徐山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想动他,很难。” “沈大将军当初何等风光,不同样倒在了沙场之上?殿下,凡事只怕有心人。” 萧允言将幕僚的话听在心里,思虑片刻:“此事我需再想想,你先下去。” “是。” 幕僚离开后不多时,一只白鸽从六皇子府中无声无息的飞出。 与此同时,崔氏慌慌张张的推开了沈柔儿的房门:“柔儿啊,不好了!出事了!你父亲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柔儿已经睡下了,闻言一把扯开帷帐:“他说了什么?” “说……说你三叔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折在了他手上……如今…如今这沈家还不是归了他……” “那些人呢?” “我让小厮把门关上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来寻你了!” 沈柔儿松了口气:“你急什么?既然有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杀了就是。” “可是有很多人在……” “有多少人就杀多少。”沈柔儿眉间狠厉:“秋夜干燥,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导致走水,诸位大人酒醉,一时不察。” 这一夜,沈府火光冲天。 第437章 贬官罚俸 翌日清晨,沈府中哀嚎不断。 沈柔儿坐在镜前梳妆,丫鬟跪在一旁端着胭脂水粉。 崔氏又匆急进来:“柔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坐的住?那些人得了消息赖在咱们家不肯走!你快去瞧瞧!” “我看过名单,这些人品级最大的不过六品,都是父亲的跟班而已,闹不出什么大事。”沈柔儿看着镜中的自己,语气平淡:“我们也不想沈府走水,可谁叫诸位大人醉的太厉害了,这是人祸,但不是我沈府之过,况且父亲也受伤不浅,我们也无能为力。” 崔氏焦头烂额:“这能行吗?” “难道你还想把这事的责任揽下来?” “你去看看那些人,一个个跟要吃人似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急什么,会有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沈柔儿将最后一朵珠花插进鬓间:“先去应付着,母亲放心,我不会让父亲出事的。” 崔氏无奈离开后不久,便有丫鬟传话:“姑娘,六殿下来了,与他一道前来的还有大理寺卿。” “我知道了。”沈柔儿缓缓起身,再转头时,已是泪眼涟涟。 萧允言听说沈府出事很是心急,特意在外打点好了大理寺卿才来看望沈柔儿。 “你别怕,这事只是意外,沈大人也因此受伤,皇上不会怪罪。” “可那是十几条人命……”沈柔儿泪眼朦胧,握住了萧允言的手:“允言哥哥,我…都是父亲的错,若不是他贪杯叫了诸位大人来此,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不怪沈家,你别哭了,听话,这件事情我帮你解决,不会让沈大人被降罪的。” “真的?”沈柔儿忽然抬头,眸中满是依赖。 萧允言对这依赖极为受用,声音更柔:“好了,不哭了。” 他给沈柔儿擦去了泪水,沈柔儿声音软绵绵的问:“允言哥哥好些了?” “好了许多。” “既然求佛有用,想来真是有邪祟作乱。” “我身正神清,不怕这些。” “我知道,可是你这次被折磨成这样,我很害怕再有下次,允言哥哥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 “好。” 沈柔儿终于笑了,门外的哭声也愈发弱了。 沈府这事闹得不小,京中到处都在议论。 苏府的丫鬟婆子们也聚在了一处。 “你们说这沈家是不是冲着了什么?怎么接连出事?” “可不,十几条人命啊……这沈家人怕是一时半会都睡不着了。” “嘘,小点声!别叫主子们听见。” 苏婳屋里,周嬷嬷也在说着这事。 “沈家走水烧死了十几位官员,沈大人也烧的重伤,大理寺卿带人去查过了,确认一切只是意外,皇上得知此事后很是恼怒,贬了沈大人的官,还罚了两年的俸禄。” 苏婳道:“十几条人命,还都是朝廷命官,这算是从轻发落。” 木香听了,一边串着珠子一边道:“这些人可真是够没正事的,一个醉死也就罢了,十几个人竟然都睡的醉死了,不知道他们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露。” 苏婳看向周嬷嬷。 就连丫鬟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她不信那些为官者看不出来。 第438章 冤魂 “官官相护最是常见,更别提沈家是六皇子未来的岳家,大理寺卿就算是看在六皇子的份上,也不会把这事咬的太紧,皇上为了全六皇子的颜面,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那些苦主,只要安抚得当,便闹不出什么事来。” 周嬷嬷神色微深:“姑娘是觉着此事别有内情。” 苏婳微微颔首:“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这十几条人命不会是无故没的。” 木香听的纳闷,忍不住插了句嘴:“如是人祸,沈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掩去腌臜,粉饰太平。” “腌臜?”木香听的糊里糊涂,嘟囔道:“这人命可真不值钱。” 苏婳轻扯唇角:“是了,值钱的人命尚且去的无声无息,更别提这些本就微末的存在,嬷嬷,叫人仔细查查,我想知道这十几条人命是否有值得利用的价值。” 这话听着无情,但她如今自己尚自顾不暇,又哪里有闲心管顾旁人的冤屈? “是。” 翌日,西域使者启程离开了京城。 苏婳借了苏老夫人的佛室,虔诚的烧香跪拜:“佛祖保佑,望外祖父平平安安,健康长命。”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诚心的拜佛,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寄希望于看不见摸不着的佛祖,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似乎祈祷神灵庇护是唯一能让人心安的办法。 晌午时分,映月带回了消息:“慧能方丈平日里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少干,但是没查到任何与姑娘有关的线索,王爷的意思是不必再查这条线了。” 苏婳明白,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有心人抹平一切了。 “那就把人手撤回来,叫他们盯着沈家的动向,还有,继续叫人守着安之堂,一定要保证安卿先生的安全。” 这几日安之堂很平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亦不能有半分懈怠。 又是三日时光过去,苏婳手里的荷包已经初具雏形。 木香帮苏婳分着丝线,余光瞥见自家姑娘格外认真的模样,笑道:“姑娘手可真巧,王爷见了这荷包一定会特别喜欢的!” 苏婳唇角泛了浅淡笑意:“你又不是他,怎知他一定会喜欢。” “这可是姑娘亲手做的,王爷若是不喜欢,您日后也就不用搭理他了。”木香说着凑近了些:“姑娘的针脚真巧妙,婢子从未见过这样用针的。” “这是蜀地一种失传的绣法,我也是偶然……”说到这,苏婳忽然一顿。 她又想起了萧允言的腰带,那个和自己针脚一模一样,却不是出自她手的腰带。 映月忽然敲门近来:“姑娘,沈府那边有消息了。” “说。” “验尸的仵作说,那夜被烧死的尸体死相凄惨,有强烈挣扎的痕迹。” 苏婳放下荷包:“能想办法探探走水的房间吗?” “沈府用不吉为由,已经把那个房间拆了,听说是要在原址盖间佛堂,压压煞气。” 这么迫不及待吗?苏婳又问:“沈大人的伤势如何?” “说是很重,但他一直没出门,没人亲眼看见。” “好,我知道了。”苏婳垂眸静思。 这事明显有古怪,她能设计用此事将沈家拉下水,算计萧允言一道,但是并不划算,也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散出消息,就说沈府走水当晚,有人在沈府外看见了疑似沈大将军的冤魂。” 第439章 谣言四起 苏婳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冤魂”二字。 映月道:“这太过匪夷所思,怕是不好流传。” 苏婳摇摇头:“既是谣言,何必在乎虚实,这世上最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众口铄金,久而久之,再荒谬的流言都会有人相信。” 她要用这道流言钓鱼,只要此事传开,心虚的人肯定会有所动作。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不急这一时,你也忙了几天,先歇歇。” 苏婳刚说完,木香就道:“对了,我熬了些红糖水,给你端一碗去。” 映月这次没拒绝,而是跟木香一道去了小厨房。 当天夜里,不知从哪个酒肆茶馆传出了关于沈府走水的闲话,有人说自己亲眼看见沈府外出现了沈大将军的冤魂,以此扯出了沈大将军当初被俘的疑点。 一夜之间,街坊之中众说纷纭,等消息传入各家宅邸,已是翌日清晨。 崔氏再一次推开了沈柔儿的房门:“柔儿啊,你听说外面的传言了吗?” “只是流言而已,你慌什么。”沈柔儿对镜贴着花钿:“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再这样遇事就慌慌张张的,迟早要把我害死!” 崔氏被自家闺女呵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本来就没什么本事,这当初的事情也不是我的主意,你现在怪我……” 沈柔儿冷冰冰的打断了她:“母亲若还想过从前那低人一头的日子,尽管随性而为。” 崔氏见她恼了,忙低声哄道:“行,行,是母亲不好,我们都听你的。” “母亲先出去。” 崔氏出门,沈柔儿瞬间变了脸色。 “一家子扶不起来的东西!单靠你们扶持,我这辈子都难有出头之路!” 素儿小声道:“姑娘,您的花钿歪了。” 沈柔儿一巴掌将整盒花钿摔在地上。 “姑娘息怒!” 息怒?这两个月她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无论做什么都处处碰壁! “查,查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姑娘别急,婢子这就叫人去查。” “等等。”沈柔儿道:“叫人用沈府之名查,便说父亲重伤在床,听闻此事极为愤怒,不容他人拿我沈府哀事作为谈资,四散流言。” 与此同时,闹市中的一家粥铺里。 王陶谦咬了一口干粮,囫囵咽下,又灌了自己一壶酒,等酒劲上了脸,假装醉酒一把掀翻了桌子,大吵大闹:“我说的么!我们家将军当初怎么莫名其妙的折在了一个小小东胡手里!竟然是有人背后捣鬼!” 他身为沈大将军从前部下,这一闹更是叫京城内流言四起,甚至被捅到了皇上面前。 御书房内,皇帝垂眼看着手中奏折,站在对面的几位皇子各怀心事,萧阳坐在一旁心无旁骛的喝着茶。 直到皇帝开口:“说说,都怎么看这事。” 五皇子因为之前被萧阳摆了一道,立刻道:“沈大将军去的突然,他曾经的下属难以接受也是正常,这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王将军才刚回军营就不守规矩闹出了这种事,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王陶谦是萧阳做主召回军营的,他做错了事,当然该萧阳负责! 第440章 云山道馆 五皇子这句话明显是冲着萧阳去的,诸位皇子皆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反应。 萧阳放下茶杯,声音清冷:“王将军酒后胡言致流言四起,按照军规,本王已罚他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五皇子又道:“还是皇叔御下有方。” 王陶谦如今在骠骑营做事,骠骑营归内卫直接统领,萧阳兼管内卫,他这话不算说错,但在这御书房内,谁都听得出他别有用心。 萧阳毫不客气的回他:“王将军是朝廷命官,为圣上尽忠,五皇子慎言。” 皇帝瞥了五皇子一眼,沉声斥责:“愈发胡闹,柳太保被贬的不冤。” 五皇子心里不服气,却是作揖垂首:“儿臣知错。” 皇帝没再理他,太子站出来道:“儿臣以为,王将军性格粗犷,想来只是酒后失态,既已责罚,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三皇子跟了句:“儿臣觉得皇兄说得对。” 六皇子道:“无风不起浪,与其纠结王将军有何过错,不如追究坊间为何传出关于沈大将军的流言。” 凤眸从萧允言面上划过。 萧阳道:“六皇子此言有理,事关沈大将军之事,的确该查。” 皇帝嗯了一声:“你们谁领了这差事?” 这事办好了无功,办坏了还得担个办事不利的名头,没人接话,齐齐看向萧阳。 但萧阳这次没应下来:“沈府既然是六皇子未来岳家,此事交由六皇子来办更为妥当。” “老六,你怎么看?” “儿臣责无旁贷。” 萧允言作揖领命,有些纳闷萧阳怎么突然为自己说话了。 —————— 苏婉剥开了一颗花生,刚想去除红衣就听苏婳道:“红衣能养气补血,不妨一齐吃了。” 她照做了,随口道:“六妹妹听见外头关于沈家的流言了吗?” “四姐姐也对这个感兴趣。” “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在说呢,我就算不想知道也难,六妹妹,我觉着这事八成是真的。” 苏婳笑着问:“怎么说?” 苏婉道:“沈大将军在出征之前曾经在云山道馆卜出过凶卦,一位道长说什么既然将军此去会有小人作祟,不如设法一避,沈大将军出事后,云山道馆遭逢了一场大火,不久之后,那观里的几位道长就都云游去了。” “云山道馆?”苏婳眼皮猛地一跳:“四姐姐怎么知道这事的?” 她知道云山道馆有位道号玄明的道长,曾与父亲来往甚密。 苏婉见苏婳言语急切,只以为她是好奇:“有段时间父亲身体不好,我总去云山道馆给父亲求仙丹养身子,碰巧在道馆后院看见了一位道长挽留沈大将军,言语间说着这事,后来云山道馆出事了,也不再派发仙丹,我就没再去过了。” 听她这样一说,苏婳想起了一件事情。 父亲出征前,母亲跟她抱怨过许多次父亲总往城外跑这事。 父亲对母亲格外敬重,也是听得进母亲的劝告的,但是那段时间父亲却像是魔障了似的,不顾母亲阻拦,天天往云山道馆里跑,说是与玄明道长投缘,日日促膝长谈。 母亲觉得不对劲,怀疑父亲是不是在外养了人,还特意叫人查了这事。 现在听苏婉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第441章 绝对不干 父亲在出征之前肯定知道了些什么,或许已经为此做了万全准备,但是在战场上发生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满盘皆输。 苏婳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深刻的无力感笼罩着她。 父亲究竟知道了什么,那些日子和玄明道长在算计什么,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云山道馆为什么走水,玄明道长又去了何处? 她什么都不知道,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片混沌。 “六妹妹,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不好。”苏婉担心的看着苏婳。 “没事,就是觉着沈大将军的事情挺值得感慨的。” “谁说不是呢。”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有人传话尽来:“徐二夫人说半月时间已过,想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再去给徐公子看诊。” 苏婉闻言忍不住看向苏婳。 苏婳想了下:“宜早不宜迟,就明日。” 不说徐二夫人先前给了她不少诊金,单说看在徐山将军的份上,她也得推开其他事情跑这一趟。 “还得劳烦四姐姐陪我去徐府一趟。” “你我姐妹客气什么。”苏婉垂下眸子,无意识的将手里的帕子打了几个卷。 下晌萧阳派人送了消息,将今日在御书房内萧允言的表现告诉了苏婳。 他说萧允言面上不见半点心虚。 苏婳得了消息有些意外,因为她不曾请他帮忙,他这般,是将她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她心里暖融融的,可这股子暖没维持多久,很快就被冷风吹散。 “萧允言主动要彻查此事,要么是心里没鬼,真想把造谣生事的人逮出来;要么是心里有鬼,想把事情揽在手里,以免被别人发现自己当初所做的龌龊事情,可萧阳说他面上不见心虚。” 萧阳最善洞察人心,他说的定然不会有错。 苏婳把信纸扔进炭盆烧了:“沈柔儿怎么反应?” 映月道:“沈府反应强烈,放出话说定会把散布谣言的人抓出来。” 苏婳微微一笑:“木香,如果有一日我死在了外头,有人告诉你,我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你会怎么做?” “呸呸呸,姑娘可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木香想都没想:“报官!婢子肯定要查清真相,如果姑娘真是被人害的,婢子就算跟他同归于尽!也不过放过害了姑娘的人!” “你都知道该报官查清,怎么他们就笃定是有人散布谣言呢?”苏婳看着炭盆里的纸张彻底燃为灰烬,眸色愈发冰冷。 沈府绝对不干净。 至于萧允言,纵然萧阳今日没从他脸上看出心虚,可同一池水,怕是做不到泾渭分明。 “映月,打听一下云山道馆最近的情况。” 与此同时,沈柔儿从一家医馆走出。 采菱扶着她上马:“这些日子姑娘也找了不少大夫,可没一个人能说出这香所有的成分。” “找不到就接着找,我就不信这世上竟然没人知道这是何物。”沈柔儿上了马车才掀开幕篱,眉头紧皱:“去六皇子府。” 第442章 木簪 “沈姑娘慢点。” 沈柔儿提着裙摆踏过门槛,闻着熟悉的熏香味道,心里突然一阵烦躁。 允言哥哥燃了香便神清气爽,断了香就头痛难忍!如果有朝一日那人用这香来威胁自己祸事允言哥哥…… 她心神一凛,忽见萧允言送幕僚出来,面上瞬间见了笑意。 “先生慢走。”萧允言送走幕僚,转身握住了沈柔儿的手:“手怎么这样凉。” 她温顺的跟随他进了里屋坐下:“还好,我方才听允言哥哥和先生说话,你可是还在因为我家的事情伤神。” “算是公务,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父亲重伤,母亲向来不管家务,我心里担心此事,辗转难眠。” 萧允言看着她面上愁容,满腹心疼:“辛苦你一个女儿家要担这么多。” 沈柔儿忽然道:“允言哥哥,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总觉着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最近发生的好多事情都牵扯到了我家,我担心那幕后之人目的不纯,与其说是冲着我家,不如说是冲着你来的。” 沈柔儿话里有话,她想将这一切推到旁人身上,与自家撇清关系。 更何况,别提那散布谣言之人本就居心叵测! “放心,事关沈大将军的身后名,父皇绝对不会容许旁人拿他的名义生事。” “希望如此。”沈柔儿说着话,意外的看见桌上摆着一个物件,眸光猛地一滞。 冷汗瞬间打湿了她的背脊。 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萧允言拿起了那半成的木簪递给她看。 沈柔儿下意识缩回了手,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看着萧允言的脸,试探道:“允言哥哥怎么刻起簪子来了?” 萧允言忽然有些欣喜:“你认得这簪子?” 她轻轻一笑:“允言哥哥怕不是傻了,这是你曾经给我刻过的。” 萧允言倍感意外:“我竟不大记不得了,只是偶然梦到了此物,倍感亲切。” “允言哥哥还梦到什么了?” “一对耳环,一对红宝耳环。” “还有呢?” “只有这些。” 沈柔儿唇角的笑差点难以维持,她怕被他看出什么,慌忙垂下眸子:“允言哥哥怎么梦到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了,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允言哥哥这几日都胡思乱想什么了?罢了罢了,愿允言哥哥今夜做个好梦,我不理你了。” 她扔下一句话,匆匆出了门去。 “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萧允言想追上去,却被采菱拦住了:“殿下留步。” 沈柔儿头脑发胀,脚步虚浮。 那簪子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她认得出来那是他曾经送给沈檀儿定情的簪子!他不是已经忘了这些吗?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难道与他前几日断了香有关?该死!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那人忽然闹了这么一出,绝对居心叵测! 屋里,萧允言拿起簪子,满眼疑惑。 他头痛时想起的恍惚画面中,这簪子和那对红宝耳环分明是另外一个女子所佩戴的,但柔儿说这是自己曾经送给她的…… 他怎么会记错这个? 第443章 良缘 沈大将军曾是大秦百姓心中必胜的存在,纵然官府有心压制,但街头巷尾关于他的流言,风波依旧。 苏婳和苏婉如约到了徐家。 徐二夫人很是热情,提前备好了茶水点心:“你们先坐,尝尝这糕点,是我亲手做的。” 一顿客套后,苏婳问起:“徐公子近来如何?” “胃口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些,一会你就瞧见了。”徐二夫人说着,亲热的握住了她的手,苏婳不大喜欢跟不亲近的人有肢体接触,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捧起茶杯浅啜。 苏婉在旁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直到下人禀告徐皓轩来了,她瞬间直了腰板,眸子有意无意的看着外头。 房门开了,徐皓轩一眼就瞧见了那温柔恬静的姑娘。 二人视线相对,又很快分开。 见徐皓轩今日竟穿上了新作的衣裳,徐二夫人眼里含笑,起身道:“我去叫人给你们上些好茶。” 苏婳隔着帕子给徐皓轩把脉,他脉象比上次好看了点,但依旧不容乐观,不过看他的状态倒是不错。 小厮问:“苏六姑娘,我家公子怎么样?” “比上次好些了。”苏婳微微一笑,提笔写下了一张方子,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徐皓轩没怎么听,他满脑子都是方才注意到的一个画面,在听说自己身体好了一些后,她眉眼忽然绽开了笑意。 他挪开了目光,心却难净。 “先服一个月,到时候我再来看看徐公子的情况。” “二位姑娘慢走。” “告辞。”苏婉随着苏婳离开,转身出门时从腰间掉了一张帕子,帕子上莲花栩栩如生。 鬼使神差的,徐皓轩没叫住她们,而是有违君子之风,将掉落的帕子捡起,紧紧攥在了掌心。 徐二夫人喝了口茶,听嬷嬷道:“苏家姑娘离府之后,公子站在门口傻看了半天。” 她微笑:“这苏婳看着是个机灵的,被广平侯夫人认作义女,身份不算低,又会医术,能照顾好皓轩的身子。选个好日子,寻个媒人帮咱们家递个话,看看苏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先前苏家悔婚,夫人直接上门就是,哪还用找什么媒人。” “嫁娶之事不能马虎,按规矩办。” “这苏家姑娘可真是有福气,要不是咱们家公子身体弱些,哪轮得着她进咱们家的门。” 徐二夫人没反对这话,算是默认。 马车上,苏婳轻叹:“徐二夫人给的诊金丰厚,可我大概会让她失望了。” 苏婉听的一愣:“可是刚刚你说他身子比上次好些了。” “我是想给他一些希望。” “真的没得治吗?” “只能说治好的机会渺茫,不过如果他完全配合,也能多留几年。” “竟是这样。” 听了苏婳这番说辞,苏婉一直魂不守舍的。 苏婳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四姐姐怎么每次说起徐公子的事情都这般关心。” “我说了你别笑我。”苏婉抿了下唇,声音很轻:“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很担忧他的身体,若是听见他不好,便揪心的厉害。” 第444章 云游归来 苏婳哪里看不懂这些,她恼自己先前没太关注苏婉的情绪,竟然现在才发现。 若是旁人,她肯定会帮苏婉达成所愿,但徐皓轩活不长,徐府情况太复杂,苏婉又性子太弱,她苦口婆心:“徐公子身体的情况不容乐观,不是良配。” “看妹妹说到哪里去了。”苏婉笑笑:“徐公子家世人品才情样样都好,我本就是配不上他的,又哪里敢奢想太多。” 苏婳觉得苏婉的想法不对,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握住了苏婉的手。 苏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苏府,苏婳意外接到了徐山将军送来的消息。 “果然如此。” 信上是冯征远、陈儒意这二人几个月以来的详细动向。 苏婳很快就把有用的线索挑了出来。 和萧允言一样,这二人在她父亲死后遣散了许多曾经在身边伺候的人,而且他们之间来往密切,甚至在两月前换了亲,互相娶了对方的妹妹为平妻。 遣散奴仆,想来是做贼心虚,至于换亲就更有意思了。 周嬷嬷不解:“徐山将军怎么给姑娘送了这么一道没什么用的消息。” “这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徐将军的动向,这二人现在是萧允言的人,他不便插手的太明显,一是容易打草惊蛇,而是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攻讦,他是想让我去查。” “让姑娘查?徐将军先前不是答应了姑娘帮忙吗?” “徐将军最大的作用不是查案,而是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名正言顺的为我出头。” “原是如此,倒是老奴狭隘。” “眼前线索不多,想要找到铁证,是得从这几个人身上下手。”苏婳把信烧了,闭目沉思,这二人得查,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先去云山道馆一趟。 翌日,没等她出门,长乐郡主和孙芊蔚把她给堵在了家里。 长乐郡主穿了新做的袄子,给苏婳显摆了一圈才道:“苏姐姐这是要出门?” “正想去城外的云山道馆。” 孙芊蔚好奇:“苏姑娘怎么想起要去道馆了?” “近来总有梦魇缠身,本想去寺里求个平安,但先前那慧能方丈的事情实在令人心惊,又听人说那家道馆不错,想去试试。”苏婳话音刚落,长乐郡主兴冲冲的道:“那咱们一起去!我也凑个热闹,求个平安什么的!” 苏婳略微犹豫了一下,想着诸多侍卫在场,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颔首应了。 云山道馆在京郊的一处山上,山路难行,马车停在山脚。 苏婳踩着山道上年头已久的青石,想着父亲曾许多次怀揣心事走过这里,心中滋味难言。 长乐郡主很是开心:“去多了寺庙,还是第一次来道馆,道教擅炼丹,苏姐姐,你说我们能不能在这求到长命百姓的仙丹呀?” “竟说胡话。”苏婳挽住了她的胳膊:“若真有长生不老的仙丹,那还轮得着你我。” “太后娘娘信佛,使得如今道教没落,说不定咱们偏有这份机缘呢!” 孙芊蔚笑她:“你是话本子看多了。” 和苏婳想象中不一样,这山道上不仅一点都不冷清,反而很是热闹。 山道上的人来来往往,长乐郡主叫住了一个人:“怎么这么热闹,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们没听说啊?那玄明道长云游归来,咱们都是慕名而来!” 玄明道长? 苏婳脚步一顿。 第445章 遗书 “玄明道长?谁呀?”长乐郡主好奇的问:“苏姐姐你知道吗?” “听说是一位道行极高的仙人。”苏婳微微一笑,心里却生起了许多疑问。 她本来是想假借祈福之名,设法去玄明道长的住所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父亲生前的线索,谁知玄明道长竟回来了。 这未免太巧了。 云山道馆年初走水后重新修缮了一遍,长乐郡主喜欢凑热闹,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孙芊蔚不放心一直跟着她,苏婳知会了她们一声,独自去寻玄明道长。 刚走出大殿不远,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跑了过来:“请问姑娘可是在寻玄明道长?” “没错。” “请随我来。” 苏婳心中疑惑更多,给跟在身边的映月使了个眼神,才随小道士到了后院一间看似普通的房间。 屋里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看起来五旬年纪的老道士,他穿着一身半旧道袍,怀里抱着拂尘,见她进门,微笑颔首:“贫道掐算今日有贵人来此,特在此处等候。” 这老道士生得面善,配得上仙风道骨四字。 苏婳暂且压住心里的疑问:“您就是玄明道长?” 玄明道长转身坐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姑娘品茶。” 她坐在玄明道长对面,开口便道:“道长如此能掐会算,能否洞悉我的来意。” 玄明道长放下拂尘,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两行字。 嫩竹经霜终有害,凤凰才出莫离巢。 这是……她眸光闪烁,看着玄明道长的目光多了分警惕。 这两句点明了她重生一事,并且还在规劝她羽翼未丰,要谨慎行事。 “姑娘与贫僧一位故人年轻时很像。” 听他主动提起了父亲,苏婳试探道:“听说道长为他卜出过凶卦。” 玄明道长只笑不语。 苏婳追问:“我想知道,道长那位故人,曾经知道些什么。” 玄明道长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苏婳:“这是他留下的。” 苏婳接过信件,眸色震惊! 这封信的火漆完好无损,信封上…竟是父亲的笔迹! 她微微颤抖着手打开了信,上面却只有短短几行字。 吾身死后,见此信者,不必追究真假,不必细查缘由。 唯愿吾儿一世安好,念吾妻长命百岁。 字句虽短,可从每个字里行间,她都看的出父亲写信时的决绝以及不舍。 眼泪不自觉的流了满面,苏婳终于相信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忙问:“当初道馆走水是有人刻意为之吗?可有人寻道长的麻烦?” “世事无常,祸福难料,万般皆是命矣,贫僧彼时命不该绝,但如今…姑娘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苏婳急于知道当初的事情,没能听出他突然转了话音:“敢问道长,这信是何意?” “故人亲手所书,贫道不曾看过,他当初只叮嘱贫道,若有人寻来,便将此信交于对方。” “那道长可否告知,他当初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玄明道长忽然拿起拂尘,转身背对着她:“你我缘尽于此,姑娘该离开了。” 第446章 不可说 苏婳坐在马车上,眉目低敛。 无论她怎么追问,怎么哀求,玄明道长都不肯再多说半个字,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先回来,择日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苏姐姐,那个老道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他说我运道不佳。”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听说京里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咱们去买点又甜又酥的点心,你吃完心情就会好了!” 苏婳看着长乐郡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很是羡慕她的天真。 她不愿破坏了这份天真,笑着道:“好呀。” 回家后,苏婳把带回来的糕点给各个屋里都送去了些。 木香贪吃,捧着碟子眼睛都亮了:“姑娘,这糕点看着就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 苏婳换了衣裳,坐在炭盆边看着信上的字,久久不语。 直到太阳下山,外面生出吵闹声,周嬷嬷道:“木香吃了整整一碟子糕点,撑的难受,在外面跑步消食呢。” 苏婳笑笑,目光又重新落在信上。 “我看了一下午,想找找其中是否藏有玄机,但每字每句看过去,都只是表面的意思,每个笔画也没有半处异常的停顿,看不出一点不对劲。” “姑娘歇歇。” “我愈发迫切的想知道,父亲当初到底知道了什么,甚至还提早留下遗书,特意让我和母亲不要继续再追查,而且信上说望我与母亲安好,也就是说,父亲觉得他的死可以保我们母女平安,但是事实并没能如父亲所愿,那么…父亲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保我们母女平安,甘愿赴死?” 这个发现让苏婳起了一身冷汗,她不敢再往深处想。 周嬷嬷觉得自家姑娘是想这事想到魔障了:“您累了,早点歇下。” “那位道长既然与父亲交好,又是因为我特意回来的,那他为何不肯将实情告诉我?而是只给了我这一封信,除此之外,他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跟我说……“ 不!不对! 苏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她猛地站起:“映月!你快带人去云山道馆一趟!” “姑娘,怎么了?” 今天她与玄明道长最后的对话中,他连着说了两遍“不可说”,不可说是佛家名言,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老道长口中?而且还重复了两次。 佛!对,佛! 她手脚发麻:“映月,如果…云山道馆出事了,你记得找找道馆里有没有佛像之类的东西。” “在道馆里找佛像?” “对,快去,按照我说的,多带些人手!” 映月带人出城的一瞬间,一只穿着洁白长靴的脚踏出了云山道馆的门。 他站定在山门前,看着道馆上的牌匾,声音温和:“云山道馆,名字起得不错,只可惜,气数尽的太早。” 一个全身被黑衣笼罩的男子站在他身边:“这老道有点能耐,竟然能掐算出沈姑娘还活着,而且还敢回来,还是主子高见,先沈姑娘一步查到此事,并用道馆上下性命威胁,才没叫他坏了事。” 第447章 沈檀儿还活着! 男子转头,对黑衣人笑道:“他当初跑的可真快。” 黑衣人瞬间单膝跪下,额头冒汗:“是属下没用!请主子降罪!” 他完全置之不理,自言自语:“他竟然还留下了一张纸条,看来沈大将军这一片苦心也不算完全白费,至少还能引她对一切生疑。” “主子,您说沈姑娘稍后会派人来这……要不要收拾的干净些?” “不用,一瓢水也是泼,两瓢水也是染,叫她查。” —————— “姑娘,云山道馆人去楼空,但有…有杀戮痕迹。” 听了映月的回复,苏婳闭上了眼睛。 她终是去晚了一步!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知道当初父亲遇害的真相了! 定是有人提前控制了玄明道长!故意用这封信让她不再继续追查父亲的事情! 信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也是真的! “属下去的时候,在路上看见了十六卫的人。” 苏婳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眸色更深:“他们去城外做什么。” “据说是接到了报案,过去行差事。” 有趣,这事竟然也和十六卫扯上了关系。 苏婳看着桌上的信纸,摇摇头道:“叫人都休息,不必追查了。” 整整一天了,就算她现在继续查下去,查到的也只是别人想让她看见的。 没必要了。 子时刚过,沈柔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内外伺候的丫鬟不约而同的跑了过来。 “姑娘,怎么了?” 沈柔儿穿着寝衣,惊恐的指着桌上的帕子:“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是哪儿来的!”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红色的手帕看着十分可怖。 素儿拿起帕子,刚想骂小丫鬟胡乱放置东西,眸光忽然猛地一缩!这帕子的针脚……是檀姑娘! 姑娘怕出什么差错,一直有意效仿着檀姑娘的针脚给六殿下绣制东西,但是她给自己绣制东西从来不会仿!这东西绝对不是出于姑娘之手!而且这帕子很新,没有丁点使用过的痕迹。 “姑娘别怕!这一定是有人在故意吓唬姑娘!” “吓唬我?你再看这个!你看看!”沈柔儿把脚底下的一张纸踢了过去,素儿捡起来一看,整个人猛地一抖。 纸上竟然写着沈檀儿还活着! “沈檀儿……是沈檀儿她回来了!一定是她!”沈柔儿满眼惊恐,连连后退。 素儿忍着害怕又看了眼帕子:“不对!姑娘,您看这帕子上的字!” 沈柔儿一愣。 婳,帕子上绣着一个很小的“婳”字。 她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张可恶的脸。 遇到与沈檀儿有关的事情,沈柔儿完全失去了理智,又是一声尖叫:“苏婳!是苏婳!苏婳就是沈檀儿!” 素儿安慰:“姑娘您别乱想,当初人是您亲眼看着埋下去的,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呢?” 沈柔儿一把将帕子扔在素儿脸上:“那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无论苏婳是不是沈檀儿!无论沈檀儿活不活着,苏婳这个人都绝对不能再留了!” “可是…姑娘,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咱们屋里?” 沈柔儿目光闪烁:“是他!是他在用这个威胁我!他一定想利用我害允言哥哥!一定是!” 第448章 帕子 “奇怪,我洗好后就晾在这里了,怎么就没了呢。” 一大早,木香仰着脑袋在院子里转圈,知夏闻音出来:“什么东西没了?” “姑娘新绣的那张帕子,红底梅花的。” “哪有仰着头找东西的。” “地上没有,我想着许是被风刮走了。”木香叫住了路过的小丫鬟:“喜儿,你看见姑娘的帕子了吗?” 喜儿是苏府的家生子,才十二三的年纪:“没有啊,我昨个起夜还看见了呢。” “那就奇怪了。” 屋里,苏婳听见外面的声音问:“怎么了?” 木香进屋道:“婢子昨个晾在外面的帕子丢了,找了一早晨也没找到。” 周嬷嬷听见了,忙从里屋出来:“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了帕子?姑娘可在帕子上绣了名字?” 女儿家的手帕丢了事小,若被有心人拿去生事可就不好解释了。 “再找找。”苏婳道:“先散出去消息,便说我丢了张帕子,谁若是捡着了就给我送回来。”她又叫了映月过来:“六皇子昨个查流言查的怎么样?” “抓了许多人,但是没什么进展。” “给他点方向。” “请姑娘吩咐。” 听了苏婳的吩咐,映月眼皮剧烈的跳了两下:“属下明白。” 她家姑娘这主意……可真是够阴的。 沈府今日格外寂静,沈柔儿屋里伺候的人更是蹑手蹑脚。 素儿轻轻关了房门,回屋换采菱过去守着:“姑娘吓得一夜没睡,才歇下不久,你一会动作轻些,对了,那帕子你处理了?” 采菱道:“早就烧成了灰烬,你说姑娘既然想整治苏婳,为什么不拿这帕子作文章?” “你是不是傻了,咱们家姑娘也用过这针法,真要生事,首当其冲遭殃的岂不是咱们家姑娘?” “瞧我这脑子。”采菱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身回来低声道:“素儿姐姐,你说檀姑娘真的还活着吗?” 素儿摇头:“那刀子拔出来的时候流了一地的血,埋的时候人都凉了,哪还能活着呢。” “也是,想来是姑娘太过紧张,不过昨晚那事可真是够瘆人的……” 沈柔儿病倒的消息在第二天晌午时传到了萧允言耳朵里,他心中焦急,却一时走不开。 因为沈大将军谣言一案,查到最后竟然隐隐指向冯征远和陈儒意两个人! 杨青道:“属下知道这不可能,但按照规程追查,就是这样的结果。” “如今军中只有冯征远和陈儒意二位将军支持我,偏偏这结果竟然指向他们,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意图让我与他二人离心,亦或是局中局,若我压下此事,定有人借此咬我包庇他二人。” “那……属下该怎么做?” “继续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关于此事,我还得再仔细想想。”萧允言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沈柔儿,先去了沈府一趟。 沈柔儿见他来了,眉眼之间掩不住的欣喜,嘴上却是善解人意:“允言哥哥怎么来了?我知道你这几日忙,特意叫丫鬟别去打扰你的。” 萧允言见她面色苍白,心疼不已:“怎么突然病了?大夫怎么说?” “偶感风寒而已,倒是允言哥哥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萧允言随口下说了自己追查到的结果,沈柔儿听完,眼底瞬间出现了深刻的恐惧! 第449章 挖坟掘墓 只一瞬间,沈柔儿的呼吸完全紊乱! 这世上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的人只有廖廖!这件事情不会是她的人泄露出去的!那个人绝对不可能自掘坟墓,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只有一个答案! 沈檀儿!绝对是沈檀儿! 萧允言看着沈柔儿眼底的恐惧和慌乱,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柔儿,你怎么了?别怕,有我在呢。” 沈柔儿连连摇头。 “允言哥哥,你知道吗?前天夜里有人给我送来了檀儿妹妹亲手写的信,她说她还活着,还说要来夺走我现在的一切。我本来没怎么相信这事,可是听了你的话,我在想,会不会是檀儿妹妹真的还活着?这些会不会是她做的?” 萧允言吃惊:“竟有此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可就算她真的还活着,为何要找你我的麻烦?” “我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到你,而且我病倒就是因为这个,我也想不通檀儿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那般疼她,她为何要害我?” 沈柔儿说着垂眸落泪:“叔父当初去世后,檀儿妹妹脑子就不大清楚了,总嚷着我现在拥有的本该是她的,是我抢走了她的东西,我很心疼她,但是我实在治不好她……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外人诓骗,甚至还想与那人私奔,最后落得那般结局……” 萧允言很是心疼这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柔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她咎由自取,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不。”沈柔儿忽然抬头:“她不会这样认为的,允言哥哥,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呢?她会不会不甘心,会不会想破坏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虽然当初是我葬了她的,可如果她是假死呢?檀儿妹妹从小就争强好胜,她想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放弃!” “虽然她是我的妹妹,但是允言哥哥是要与我度过一生的人,我不忍心伤害檀儿妹妹,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些事情都是檀儿妹妹做的,我也绝对不会偏袒她的。” 萧允言本来觉得沈柔儿是被吓坏了,胡思乱想,但听她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我知道你心向着我,但是这事不能凭借捕风捉影就下了定论,我会派人追查此事,若如你所说,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我有一个想法,想知道檀儿妹妹是否还活着,只要挖开她的坟墓,看看她的尸首是否还在。” 萧允言皱了眉头:“这不妥。” 沈柔儿见他面露反感,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柔了声音:“如果是我想错了,我会请高僧为她诵经,可如若我的猜测是真呢?允言哥哥,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萧允言实在觉得挖坟掘墓这种事情有违天理,但是见沈柔儿因为自己而神色惶然,又于心不忍。 为了让她心安,他想了下才道:“那便依你所言探个虚实,不过挖坟掘墓乃对死者的大不敬,传出去定然会引起众人非议。我记得你当初请教过高僧,说她命格犯煞不能入沈家祖坟,这样,咱们借为她迁移坟墓之名查探,便不会叫外人说三道四了。” 第45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是允言哥哥聪慧,我天生愚钝,只会出些馊主意。”沈柔儿见他被自己说动,暂且松了口气,紧紧握着萧允言的手。 无论如何,她必须把允言哥哥绑在自己这条船上!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体! 至于沈檀儿,她能杀了一次!就能杀了第二次! 她费尽心思筹谋数年才走到了今天这步!没有人能抢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绝对! 沈府气氛低迷,苏府却是飘满了桂花香。 “六姑娘这香囊做的精巧,您瞧瞧这针脚,就是红绣坊的绣娘都比不过咱们家姑娘。” 苏老夫人听着林嬷嬷的夸赞,满眼是笑:“这桂花烘制的也好,味道极雅。” “六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到了,怕是在家留不久了。” “女儿长大都是要嫁人的,咱们再舍不得也没办法,这段时间来提亲的人家甚多,我挑出了些好的,赶明儿让婳丫头过过眼。” 林嬷嬷问:“明年三月选秀,老夫人这是不打算让六姑娘去参选?” 苏老夫人放下香囊,笑笑:“婳丫头模样好,也聪慧,按理来说明年应当参选,为苏家搏个将来,可她过去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我实在不忍心把她往火坑里送,宫深似海,这靠女儿换来的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旁边院子里,木香也得了个香囊,稀罕的挂在腰间,隔一会就摘下来闻闻。 知夏跟苏婳笑她:“姑娘,您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 苏婳看着木香,桃目含笑:“这丫头最是容易满足,将来我可得看好了,等到了婚配时别叫人家用一块桂花糕哄骗了去。” 木香听了不服气:“姑娘别小瞧人,这府里的小厮可没有我能看上眼的。” “把你厉害的。”知夏笑着打趣:“怎么?咱们府里的小厮你瞧不上,你瞧得上哪家府上的?” “我看墨竹就不错,身量长相都还可以。”她说的很认真,苏婳一时没憋住笑。 知夏也愣了一下,陡然笑开了花:“墨竹跟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将来再小也是个管事,我们家木香眼光可真不错。” 木香本就是那么一说,看见她们这般反应,羞得小脸通红,慌忙解释:“我就说说,不是,我对墨竹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哎呀!姑娘您不许笑!” 苏婳哪里不知,却是故意逗她:“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揣着这份心思呢?” 知夏也道:“我看墨竹也还不错。” “婢子真就是打个比方!哎呀!姑娘您别不信呀!” 木香被她们逗的差点就要跳脚,直到映月回来,屋里的笑容戛然而止。 “六皇子殿下今日将查到的线索一五一十的呈到了御前。” 苏婳听了忍不住挑眉,木香不太懂:“姑娘,您为什么要把脏水泼到那两位将军头上啊?” “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苏婳很有耐心的给木香解释:“我猜测这三人当初狼狈为奸害了沈大将军,如今我将祸水东引,若是有人按捺不住,慌不择路,许能露些马脚,而且若六皇子将此事按下不表,我还能借机给他扣个包庇之罪。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圣上,如果他运作得当,还能把这事推给别人,反咬对方一口,倒是学聪明了许多。” 木香听到这很是紧张:“啊?那怎么办呀?” 苏婳勾唇浅笑:“他大抵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451章 彻查 “按照六皇弟所说,这谣言竟然是从冯、陈二位将军府中传出来的?” 御书房中,五皇子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口锅严严实实的扣在六皇子脑袋上。 前朝曾有皇子勾结将领带兵逼宫,导致大秦历代皇帝对此事格外在意,朝中只有少数将军肯站队皇子,从前萧允言得沈大将军助力,不知叫其他皇子多么眼红! 如今有机会扯他一把,大家都乐意为之。 萧允言知五皇子不怀好意,没理会他,而是对皇帝道:“这二位将军从前跟在沈大将军麾下,与沈大将军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儿臣以为,肯定是有人在刻意栽赃。” 五皇子道:“栽赃?就算栽赃,也不会刻意用沈大将军做由头?依我看,这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三皇子觉得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恨不得赶紧让它结束:“五皇弟此言差矣,我倒觉得这事没有这样复杂,咱们不用想太多。” 太子道:“沈大将军于大秦兵士意义非凡,如若真有人想借此生事,目的定然不浅,该细查。” 皇帝始终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表现,听着他们的话,不置可否,不置褒贬。 直到太监进来:“皇上,徐山徐将军求见。” “宣。” 徐山身穿朝服,跪于书房正中。 “京中先后传出流言,先是沈家姑娘未死,再是沈大将军死因存疑,近来军中流言四起,臣已经听见不少将士议论此事!臣认为凡事不会无缘无故空穴来风,如果不是沈大将军的死因真存冤屈,便是有人放出风声,刻意搅乱我大秦军心!” “是以,臣请皇上彻查沈大将军殉国一事,以安军心!” 几位皇子在侧看着,各怀心事。 皇帝听完沉默了半晌,方道:“朕与沈卿神交多年,沈卿殉国朕深感悲痛,想必军中、朝野上下定也如朕一般,如今众人心中既存疑虑,便该查个透彻。按照规矩,此案该交由大理寺审理,然年关将至,大理寺事务繁多,难以尽心尽力。” 不交大理寺?这意思是……萧允言暗道不妙,若此案落入其他皇子手里,怕是要借机对冯、陈二位将军不利,他主动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继续审查此案。” 五皇子反对:“沈大将军曾教导六皇弟多年,师恩似海,六皇弟审理案件时难免掺杂个人感情,不妥。” 三皇子跟了句:“儿臣也觉得六皇弟应该避嫌。” 太子上前一步:“按照规矩,此案若不交到大理寺,便该交由内卫审查。” 萧允言面色微变,交给内卫,不就等于把事情交到了萧阳手里?他心中万般不愿,更是后悔将此事托出!徐山将军突然横插一脚要求彻查,这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皇帝脸色却好看了些:“都听见太子的话了吗?尔等虽为皇子,但也该按照朝规办事,岂可不顾规矩,任性而为?” “儿臣明白。” “你们都退下,徐卿留下。” 第452章 意想不到的消息 张公公送走了徐山,回来便见皇帝满面无奈。 “看见了?出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松了口气,生怕朕将差事交给他们。” 张公公道:“有靖王殿下为皇上排忧解难,是众位皇子之幸。” “他们却不这样认为。”皇帝看的清楚:“他们想查案,想争功,却不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各个都只知道排挤兄弟!养出了这些儿子,朕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皇上息怒!”屋里瞬间呼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堆人。 “若知当皇帝这样累,朕当初定然不会费尽心思争这个皇位,如今,朕不仅没有坐拥天下的痛快,失去的反比得到的多。” 这话没人敢回,没人敢接,屋里伺候的人各个颤颤兢兢,恨不得捂了自己的耳朵。 直到皇帝点名道姓的问张公公:“关于沈卿一事,你怎么看?” “奴才只知伺候皇上,不懂这些。” “你啊,愈发老奸巨猾。”皇帝按着扶手起身:“就让正卿好好查查,朕是真想知道,这看似被朕治理的井井有条的朝堂之下,究竟藏着多少腌臜。” 苏府。 苏婳轻咬了一口酥黄独,长乐郡主双手托腮看着眼前的美人。 实在是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啧,难怪堂兄一颗心都吊在苏姐姐身上,若她是个男子,肯定也得想方设法求美人欢心。 苏婳轻笑:“眼巴巴的看着我做甚。” 长乐郡主故意道:“堂兄特意从太后娘娘宫里讨的,指名道姓说是给你的,我可不敢吃。” “装什么呢。”苏婳捏了块酥黄独递给她:“可不敢委屈了长乐郡主。” “堂兄总是借着我的名义给你送东西,若非大家都知道我心悦周公子,怕是都要怀疑我对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 苏婳许久没听长乐郡主主动提起周公子了:“你与周公子最近如何?” “没甚进展。”说起这个,长乐郡主有些恹恹:“他好像是真的不喜欢我。” “还舍不得放弃?” “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轻易不想放弃。” “如果喜欢一个人不能让你快乐,为何还要坚持呢?” “先这样,也许等什么时候他成亲了,我自己就想开了。”长乐郡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苏姐姐觉着这酥黄独味道怎么样?” “虽是的宫中东西,但我觉着不如那日你买给我的糕点好吃。” “是!我也觉着!”长乐郡主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前一直都不好意思说,其实这宫中的东西真不见得就比宫外的好吃!” 知夏忽然进来:“姑娘,徐府的消息。” 苏婳看完,微感意外。 让徐山将军借机进宫请求彻查父亲之死是她的主意,让她没料到的是,此事竟落在内卫身上。 萧阳如今兼管内卫,这事交由他办,她是最放心的。 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想让此事早些大白于天下。 苏婳觉着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直到映月查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第453章 空棺 “沈家人决定要把沈檀儿姑娘的坟墓从北山迁回祖坟。” 苏婳听到映月这道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会,才道:“她在北山待的好好的,沈家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好心,要将她移回沈家祖坟了。” “说是沈檀儿姑娘下葬前,有高僧说她命里带煞,葬在祖坟对沈家不好,所以沈柔儿才不得已将沈檀儿姑娘葬在北山,如今沈柔儿已经为沈檀儿姑娘念满了佛经,去除了煞气,便可以将她迁回沈家祖坟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顺便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往自己身上添美名,沈柔儿的这点心思啊。”苏婳说着,眼神愈发冰冷。 周嬷嬷听了后大惊失色:“她们好狠的心!杀了姑娘不说!如今竟然还想刨坟掘墓!让姑娘不得安宁!姑娘!我们得想个办法阻止此事才行!” “不必阻止,无外乎是我最近做的事情让她们害怕了,他们心生怀疑,想确认我是否活着,既是如此,该叫他们如愿才好。” “姑娘,您别冲动!” 苏婳没有冲动,相反,她很冷静,从重生到现在,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 “映月,帮我去做一件事,不,去请靖王殿下帮忙。” —————— 沈家人的动作很快,消息传出的第二天,沈柔儿就在萧允言和崔氏的陪伴下到了北山。 怕惊扰逝者,迁坟挪墓之事一向在夜间进行,但此时天色还亮。 崔氏胆小,沈柔儿怕她一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叫她在山下等着,自己和萧允言带着奴仆上山。 上山的路崎岖难行,沈柔儿向来娇生惯养,但她此刻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想快点到山上去,早点把沈檀儿的坟刨开!探个分明! 萧允言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体贴到细致入微。 沈柔儿看着他眉宇间的柔情,垂下眼帘。 从前这一切都是属于沈檀儿的,她只配在一旁看着,如今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些,绝对不能再失去了!无论是谁挡了她的路!都得死! 萧允言感觉到沈柔儿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用力,他关心的问:“怎么了?” 沈柔儿柔柔一笑:“没事,有些害怕。” “有我陪在你身边,没什么好怕的。” 她颔首,与他携手到了沈檀儿的坟墓前。 偌大的北山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坟头,看起来很是孤寂凄凉,坟头上没有一点杂草,墓碑前摆着祭品的残渣。 沈柔儿远远看着,一时心生胆怯,不敢近前,但转念一想,就算这里不是空墓,沈檀儿的人她都杀了,还害怕这区区鬼魂吗? 她和萧允言一齐走到坟墓前,他观察了一下,说道:“这坟墓被打理的很好,看样子一直有人祭拜。” 有人祭拜?沈柔儿眼底有些惊惶,面上不显半点,柔声道:“倒也说明不了什么,虽然檀儿妹妹做了错事,但到底是我的堂妹,我总是要派人多照料的。” “你向来善良,却不知人心难测,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真心相待。”萧允言揽住了她的肩膀:“场面难堪,咱们走远些,让下人动作,别吓着你。” 沈柔儿点头,走到一旁看着下人一点一点挖开了沈檀儿的坟墓,她心里有些痛快,但同时也难免七上八下,惶惶不已。 时间逐渐流逝,直到最后一点光亮被夜幕吞噬,突然有人道;“空的!这棺材竟然是空的!” 第454章 般配 棺材竟然是空的?! 纵然早有预料,但是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沈柔儿脑海中还是如同天崩地裂一半,轰隆作响!她匆急提着裙摆跑到坟墓前,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棺材,浑身冰凉,毛骨悚然! 当初明明是她亲眼看着下人把沈檀儿的尸身埋了进去的! 沈檀儿浑身是血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沈柔儿瞪大了眼睛,背后汗毛竖立!恰好耳边有一道冷风吹过,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连着后退了两步! 萧允言扶住了她的腰身,轻声道:“别怕,我在。” “允言哥哥。”她面色惨白:“竟然真的是这样,她没死,她还活着!” 萧允言看着面前这座空坟,不由微微皱眉:“果真如你所料,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故弄玄虚。” 沈柔儿手脚发麻,眼底是深刻的恐惧。 沈檀儿活着!沈檀儿竟然真的还活着!沈檀儿回来找她了!沈檀儿要抢她的东西! 她声音颤抖:“她嫉妒你对我的情意,恨极了我,甚至不惜抛弃沈家,瞒天过海用了金蝉脱壳这个招数,允言哥哥,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我的。” 萧允言眼神清亮:“邪不压正,她仅凭装神弄鬼、颠倒黑白绝对不可能成事。” 沈柔儿在心里连连摇头,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眸光闪烁间,她紧紧握住了萧允言的手:“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抓到了她,千万别伤害她,给她留一条活路,把她交给我好不好?她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我实在不忍心……” “你就是太过善良,才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萧允言道:“此事已经闹到了御前,不是你我的家事,待抓到了她该扭送官府严加审查。” “檀儿妹妹从前不是那样的,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叔父的死讯,认为是我父亲伤害了她的家人,再加上对你有意,才来和我争夺这些的。” “好了,别想太多,夜色不早,我送你回家。” 沈柔儿看着萧允言温柔的面庞,心里愈发害怕,也更加坚定的想要守护住自己的一切! 山脚下,一片茂密的树丛后。 苏婳紧了衣襟,看着萧允言呵护着沈柔儿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一片讽刺。 从前她骂萧允言,只是骂他冷酷薄情,如今还得再加上一条畜牲不如。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生了一对蛇蝎心肠,还真是般配的很。 周嬷嬷扶着苏婳:“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也回去。” 苏婳看着眼前这狼狈为奸的两个人,心情没有丁点悲痛,也并没有过多的起伏:“若非我提前请萧阳帮忙,今日就要被她们曝尸荒野了。” “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查到姑娘身上,从今以后,姑娘的路又要难走了。” “他们既然已经开始怀疑我的生死,迟早都会查过来的,与其等着他们找上门,不如主动一些。” 她是故意的,她故意将自己的尸身提前转移,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他们。 沈檀儿还活着。 她要看沈柔儿惶惶不可终日,她要看萧允言寝食不安,难以度日。 第455章 我们都被她骗了! 深秋的夜色很沉,很凉。 沈柔儿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在沈府的小路上,却是感觉不到半点凉意。 她胸膛里憋着一团火,一团恨不得立刻就把沈檀儿拉出来焚烧殆尽的火! “我知道了!”她忽然停下脚步:“那封信和手帕不会是沈檀儿派人送来的!是那个人!他想要提醒我,提醒我沈檀儿还活着!” 素儿被沈柔儿这一惊一乍吓得一跳,稳了心神问:“婢子实在想不通,她当初明明已经断了气,怎么会没死呢?” “她会医术,想办法闭气装死不是难事,我们都被她骗了!” “婢子见过苏婳,记着她的身量和檀姑娘相差甚远。” “沈檀儿从王氏弄来了一箱子书籍,说不定从中习了些什么妖术!”沈柔儿认定了苏婳就是沈檀儿:“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当初我明明断了她身边所有的亲信,是谁把她从坟墓里救出来的。” “这……会不会是周嬷嬷?” “我本来是想留着她问她沈檀儿和允言哥哥曾经相处的一些细节,以免漏过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肯说……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留着她!” 沈柔儿心里真真是一千一万个后悔! 落叶飘零,知夏将门口的枯黄叶子踢开,插上了门。 苏婳手里抱着汤婆子,木香端了热茶来:“天气愈发凉了,炭火方才灭了,暖起来还要一会功夫,姑娘快喝些暖暖身子,不过婢子听管事说这两日就要烧火墙了,到时候姑娘就不用整日守着火盆取暖了。” “给嬷嬷送一壶茶去。” “您放心,婢子记着呢。” 说话间,窗户忽然被人敲响。 苏婳看向窗口,木香和知夏对视了一眼,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对苏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结伴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问:“是谁?” “我家王爷过来想看看苏姑娘,劳烦木香姑娘给开下窗。” 墨竹的声音叫人放了心,知夏连忙开了窗,木香快速看了一眼站在窗外的人,紧忙垂下了头,却是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为什么不走正门,反而来这敲窗呢? 苏婳也有些惊讶,她听长乐郡主说起过,这几日内卫轮到萧阳当值,他一直住在宫中。 树枝的阴影落在身上,苏婳隔着窗户看着他:“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萧阳尚穿着蟒袍,一看就知才从宫中出来。 “没……”他话刚出口,墨竹紧忙抢了句:“王爷今晚本来在宫中当值,才听说姑娘傍晚去了北山,担心姑娘心情不好,立马就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匆过来了。” 他轻斥:“多嘴。” 苏婳却道:“若非墨竹多嘴,你是不是又要说没什么事,顺路过来看看。” 墨竹在后面连连点头,暗道自家王爷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萧阳见着了她,凤目中的担忧才被掩住:“你没事便好。” 苏婳道:“我叫木香给你开门。” “不用,我只想看你一眼。”男子深夜入女子闺房,不合规矩,也太过唐突,见她面色无恙,他便安心。 “进来,在外屋说话便是。”苏婳说着关了窗,叫他不得不进来。 虽是守礼,可他堂堂一个王爷站在姑娘家窗外说话,叫下人瞧了像什么样子。 第456章 你别惹我哭 苏婳的房间不大,但布置的很精致,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不似北山那般浓郁,淡雅好闻。 这是萧阳第一次进姑娘家的闺房,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苏婳将他的局促看在眼中,不由觉着好笑。 木香刚倒了茶,就见墨竹给自己使了个眼神,她犹豫了一下,拉着知夏出门。 知夏不大放心:“咱们不在屋里,谁伺候王爷和姑娘?” 木香毫不客气的指着墨竹:“他让的,姑娘怪罪也是罚他。” 墨竹道:“放心,我家王爷不会有唐突之举,咱们在外头守着就是。” 知夏想着木香先前说的话,再看看墨竹,忽然道:“我才不要大半夜的跟你们在这吹冷风呢。” 她捏着帕子进了厢房,留着木香和墨竹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苏婳坐在萧阳旁边,中间隔了一张小几。 她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感受着周围寂静的氛围,多少有点后悔,方才她只想着他站在窗外叫下人见了不好,心在又觉着深夜间叫他进了自己的闺房,此举有些不大妥当。 可她都把人叫进来了,总不能再撵出去……也不知他会不会觉着自己不自重。 姑娘家脑海中胡思乱想,萧阳却只惦记着她今夜北山一行是否真的安好。 他问:“怎么没提前知会我你会去北山。” 她轻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想折腾你。” 萧阳眸色微深,小姑娘弱柳迎风,可这双柔弱的肩膀却担了太多,他想叫她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又深知她的倔强。 “我不想在这种时刻,你身边没人陪着。” 苏婳本来真的没事,也没受多大影响,最多也不过只是为自己过去的那些年不值罢了,但是听了他这一句话,她忽然就脆弱了许多。 眼底有些酸涩,面上却是浅笑:“若有下次,我会叫你。” 他看得出她是不想叫自己担心,但他不愿见她强颜欢笑。 他眸光太过温柔,苏婳抿下唇角,转身不去看他,低声道:“你别惹我哭。” 萧阳心疼还来不及,又哪敢惹她哭,立刻很是听话的换了话题:“皇上将沈大将军一案交由内卫审查,但萧允言一直没放弃追查此事。” 屋外,墨竹忽然一拍脑袋,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捂了自家王爷的嘴! 苏姑娘鲜少有这种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王爷怎么能真的就转移话题呢?转移话题就转移话题!好端端的提六皇子干什么! 木香纳闷的看他:“你怎么了?” “没事。”墨竹深吸了一口气,他觉着自家王爷想把苏姑娘娶进王府…怕是任重而道远! 木香没那么多心思,只紧了紧袖口,墨竹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她。 “我不用。” 墨竹硬是把手炉塞到木香手里:“我火力壮,不怕冷,你拿着。” 木香捧着手炉,狐疑的看了眼墨竹,暗想他没事对自己献什么殷勤,怕不是想讨好自己,日后让自己给王爷送姑娘的消息? 不不不,这种卖主求荣的事她可不干! 本着坚决不能欠人情的想法,木香又把手炉扔给了墨竹。 屋里,苏婳也因为萧阳突然转移的这个话题有些哭笑不得。 她从前听惯了萧允言的甜言蜜语,如今看着萧阳这想哄自己高兴,偏偏又有些笨拙的样子,反倒觉得很是可爱。 第457章 萧阳是懂她的 苏婳不想再叫他担心,随着他的话题:“亏心事做多了,碰着点风吹草动便会惶惶不已,他自然不会放任你查出真相。” 萧阳道:“我打算先从冯征远、陈儒意下手,不过这二人老奸巨猾,轻易不会吐露实情,想钓大鱼,便不能操之过急。” “我知道,一切也都听你安排。” “他们既已查到北山,不久之后你定会有些麻烦,我再给你增派些人手,以保无误。” “派人给你送信之前我就想到了所有后果,我不怕麻烦,只怕不能如愿。你别这样看着我,放心,这点事情我心里还是有谱的。 ” “虽然知道,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见苏婳情绪还算不错,萧阳才道:“有件事我想了一整日,觉得应该如实告诉你。” 苏婳看着他的表情:“怎么突然这样严肃。” 萧阳虽然已经想好了,但还是顿了一下才道:“北山的那具棺材里,确实没有尸骨。” 她愣住了。 “我怕下面的人办事不尽心,亲自带人过去,起棺后杠夫说棺材分量太轻,像是空的,我叫人打开棺材,亲眼所见其中的确空空如也,就连陪葬的东西都没有。” 没有尸骨? 当初她的的确确没了性命,可棺材为什么是空的?是否与她重生到苏婳身上有关? 突然一阵耳鸣,苏婳轻轻按着耳朵,自从重生以来,她遇到的谜团太多了,一个一个的接踵而来,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第一次不想去追究这背后的真相,只想安静的放空一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萧阳眼见她眉心微皱,低声道:“我想过先瞒着你,查出结果再说,但我想关于此事,你有知情的权利。” 因为这一句话,苏婳瞬间忘却了所有烦恼,唇角重新有了弧度。 萧阳是懂她的。 “谢谢。” 相比对方只因为所谓的“为你好”,便事事隐瞒自己,苏婳更愿意与他站在平等的角度面对这一切,她愿意接受他的好,却不愿意被人完全护在羽翼之下。 他没再说话,直到她自己消化好了这一切,才道:“若你愿意……” 苏婳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拒绝了:“我还是想自己查。” 萧阳就知道。 “都依你,但你要答应我,若何时觉着累,便停下来。” “好。”她浅浅一笑:“我又不傻,如果真的坚持不住,哪里会傻傻扛着。” 在萧阳的陪伴下,苏婳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这事该查,但不急于这一事,你还是先专注查案,我先自己想想办法。” 他颔首:“有什么事派人给我个消息,别自己轻举妄动,我会担心。” 周嬷嬷听见萧阳来了,特意回了自己房间回避,眼见时辰不早了,她出门问木香:“姑娘还在和王爷说话?” 木香点头,墨竹很有眼色,立刻冲屋里道:“王爷,再过一会宫门就关了。” 周嬷嬷笑了,暗道这小子还算是机灵。 萧阳听见了动静,也知天色不早:“确实有些晚了,我先回宫,你好好的。” “等会。”她叫住了他:“送你一样东西。” 第458章 荷包 苏婳转身回屋取了早晨刚做好的荷包递给了他,一时间有些羞涩,微微垂首。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萧阳有些惊讶之余,眉目间难掩欢喜,将荷包紧紧握在掌心。 “你做的?” “嗯。”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虽然低着头,却还是感觉的到他炙热的目光。 “很好看。” “我在里面放了香料,你若不喜欢便取出来换别的,什么都可以。” 萧阳仔细闻了下:“是那日在北山采的桂花?” “烘制过的,味道不难闻,王爷也不用再捂鼻子硬挺了。” “很好闻,我会好好待它,日日佩戴。” 她被他认真的语气逗笑了,抬头看着他,眉眼弯弯。 “一个荷包而已,哪值得你这般珍视。” “是你送的,当然值得。” “墨竹又在催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 “好。” 萧阳离开后,周嬷嬷进屋就问:“姑娘和王爷都说什么了?” 木香和知夏打了热水来伺候苏婳洗漱,她一边卸着拆簪一边道:“嬷嬷怎么什么都打听,怎么?您是怕我被他骗了不成。” 周嬷嬷笑道:“被骗倒不至于,王爷看着不近人情,倒是对姑娘格外上心。” 说起萧阳一脸拒人千里这事,苏婳也觉着奇怪:“宫中的贵人们我也都见过,她们就算心肠再冷,至少面上笑意融融,不知他怎么就养成了这副看似冷淡的性子。” “王爷生来便没了父亲,自小养在皇上身边,有着当年的前车之鉴,自然要谨小慎微,许是从小便要学着察言观色,久而久之便不愿将情绪外放。” “当年?”苏婳没听懂。 周嬷嬷压低了声音:“梁王叛变。” 这事苏婳有过耳闻,但是知道的不多:“嬷嬷可否仔细同我说说。” “老奴只记得梁王、先皇、太后三人乃是少年情谊,梁王叛变后,先皇勃然大怒,气的当场吐血,后来梁王伏诛,太后娘娘因此还病了一阵,此后,先皇的身体愈发不好,没等到靖王殿下出世便去了。” “少年情谊?” “老奴也是听说。” 苏婳听的稀里糊涂,没细想,也没往心里去,只道:“母亲说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不能全听,不过贵人们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听着就是了。” 洗漱完,苏婳见周嬷嬷还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忙道:“嬷嬷,我想睡觉了。” 她心知周嬷嬷一准又要旁敲侧击问自己和萧阳之间的事情。 周嬷嬷笑道:“老奴以为姑娘又要彻夜难眠,看来王爷今日这一番话,可比老奴说的管用多了。” 苏婳娇嗔:“嬷嬷竟也学着那两个丫头取笑我。” 周嬷嬷帮苏婳落下了窗前帷幔:“那姑娘今夜睡个好觉。” 苏婳颔首,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是他接过荷包后欣喜的样子。 堂堂王爷,竟这般容易满足。 傻乎乎的,倒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这一夜,她竟然真的没想任何事情,安安稳稳的做了个好梦。 第459章 我家王爷他魔障了! 萧阳每日卯时初起床练武,今日却推到辰时还没出门。 “墨竹,你仔细看看,哪身衣裳配这荷包。” 墨竹看着屋里挂起来的十几套衣裳,脑仁疼的厉害! 自从王爷昨晚从苏府回来,就捧着荷包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昨晚拿着看了快一个时辰不说,今早起来更是觉得这满屋的衣裳都配不上这荷包了! “王爷看这身如何?” 萧阳将衣裳铺在桌上,又将荷包放在腰间的位置,仔细端详了一会:“不妥。” 墨竹默默的叹了口气,忽听见了尉迟亓的声音。 他眼睛一亮,跟盼来了救星似的,立马把人迎了进来:“尉迟公子!您快来看看!我家王爷他魔障了!” 尉迟亓纳闷的看着墨竹,又看了看萧阳,顺着他的视线又看见了桌上的荷包。 他吊儿郎当的往跟前一凑,打眼见这荷包秀气的很,就知是姑娘家绣的。 “呦,都收着荷包了。” 他拿起荷包瞧瞧,萧阳却先他一步,宝贝似的收起了荷包。 尉迟亓有点无语:“我就看看,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我的。”萧阳言简意赅,隐隐有点炫耀的意思。 “一个荷包而已,你至于嘛。”尉迟亓笑着坐下:“我昨个盘了一晚上,冯征远和陈儒意什么都没吐露,只一个劲儿的喊自己冤枉。” “那就放了。” “放长线?” “嗯。”萧阳淡淡应了一声,眼睛一直盯在衣裳上:“给我参谋下,看哪身衣裳配这荷包。” “人家都是看衣裳选荷包,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竟然还有看荷包选衣裳的。”尉迟亓一边嘟囔一边打量着萧阳,总算知道墨竹方才为什么跟看救星似的看着自己了。 这人……是真魔障了! —————— 素儿端了早饭进屋,沈柔儿置之不理,一直垂着头琢磨着什么。 “姑娘眼睛都红了,吃些粥暖暖胃就快睡一会。” 粥香四溢,但沈柔儿没有丁点胃口:“不除了沈檀儿,我难以安寝!” “那您也不能这样,身子怎么熬得住。” 沈柔儿忽然抬头:“我想过了,既然刺杀这条道行不通,那就另走其他的路子。”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您还是得先管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 ” “愚蠢!不早点除了她,难道还要等殿下查到她身上?” 沈柔儿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 与此同时,苏婳终于从香甜的梦中清醒,仔细琢磨了一下昨晚萧阳跟自己说的事情。 这事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木香,你说沈家姑娘会是被谁带出坟墓的?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她轻声念叨,实际也没想让木香帮自己想出个什么。 木香倒是当了真,仔细想了下:“其实沈家姑娘的事情也许没有您想的这样复杂,婢子听说有些胆子大的人,为了钱财会偷人尸体卖去配阴婚。” 苏婳看着木香的目光很复杂,这话说的……还不如不安慰她。 木香后知后觉捂住了嘴,小声问:“婢子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第460章 模糊的脸 京中暗流涌动,表面上依旧平静。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长乐郡主往出跑的更欢了,还美名其曰在家待着只能养膘,得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有益身体健康。 “不过得了个荷包而已,堂兄他就不知道怎么显摆好了!我要是告诉他,我不仅有苏姐姐送的荷包,还有苏姐姐送的帕子,他一准酸的要命!” 长乐郡主穿着红色的袄子,双手叉腰,又喜庆又神气。 苏婳叫她坐下说话:“又胡说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幼稚。” “我可没有!苏姐姐你是没看见我堂兄那样,整天挂着个荷包招摇过市!还谁都不让碰!现在内卫的人都在猜测,这荷包是哪位姑娘相赠于靖王殿下的呢?” 虽心知肚明长乐郡主说的太过夸张,但自己送的物件被他如此珍视,她心里还是熨帖的。 苏婳满眼都是笑:“你这几日进宫了?” “嗯,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来着。”长乐郡主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今个我们出去吃茶好不好?我定了位子,咱们到那就能喝到热乎乎的茶了!” “你都定了位子,还问我好不好。”苏婳起身,顺口道:“孙姑娘最近很少出来。” “姨母不让她出来,我听着意思好像是被圈在家学规矩。” “规矩?” “宫里的规矩。” 苏婳一下就明白了,长乐郡主道:“明年开春选秀,姐姐也是要去的。”没等苏婳回答,她又道:“不过你去也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就算真被指婚,也是指给我堂兄,咦?苏姐姐你脸红了,是不是害羞啦?” 苏婳恼她明知故问,换了身衣裳同她一齐出门去了。 长乐郡主今日穿的喜庆,非要她也选身红衣,苏婳嫌红色太艳,只穿了件月白的夹袄,配着红色绣着大朵牡丹的马面。 挂了珍珠璎珞、飘花玉佩,发上簪着萧阳送她的亭台簪子。 长乐郡主眼尖:“这簪子好看,哪家铺子买的?赶明儿我也打一支去。” “我还真不知道,改日帮你问问。” “嗯?你别说这又是堂兄送的。” 苏婳笑着默认,惹得长乐郡主连连摇头,轻叹:“女人啊……” 茶馆里依旧热闹,许多人都在议论圣上派人彻查沈大将军一案,苏婳静静的听着耳边嘈杂,长乐郡主单手托腮听人说书,听到高兴时还撒了赏钱。 “苏姐姐觉着这家的糕点怎么样?” “尚可,不如那日新开的点心铺子。” “我也是,自从吃了那家的糕点,别人家的就都不能入口了,偏偏母妃还说我挑剔……”长乐郡主说着忽然伸长了脖子:“咦?他们怎么在一起?” 苏婳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见萧允言和姚安睿走在一处,正往楼上来。 她丝毫没犹豫,果断拉着长乐郡主起身:“走。” “书还没说完呢!” 苏婳快步,故意在阶梯上堵住了萧允言和姚安睿的路。 萧允言正与姚安睿说话,忽闻一阵桂花香味清香扑鼻,抬眼便见二八芳龄的姑娘家亭亭玉立,精致的面庞犹如笔画,笑意盎然的桃花眼下一颗朱砂痣,平添娇媚。 他一时愣住了。 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在看见她的时候,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自他心间油然而生,隐约……能与梦中的那张模糊的脸对应上。 第461章 他眼中的迷茫 但仔细看看,萧允言又觉得这张脸与梦中不同——有些陌生。 长乐郡主见他竟然直勾勾的盯着苏婳看,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把苏婳挡在身后:“你看什么呢?” 萧允言回神,颔首道:“抱歉。” 长乐郡主因为沈柔儿的缘故,现在对他是一千一万个看不上眼,没好气的道:“这话当与苏姐姐说!” 萧允言一时有些尴尬,彻底收回了看向苏婳的视线。 姚安睿故作未见,对苏婳笑道:“好巧,妹妹也在这吃茶。” “方才试了君山银针,滋味不错,兄长一会可以尝尝。”苏婳笑着说完,侧身给萧允言见礼:“见过六皇子殿下。” 她屈膝时,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衣裳纹路以及腰间的装饰,眼皮一跳。 那荷包的针脚,果然和她贯用的手法完完全全一模一样,不出意料,这东西同样并非出于她手。 苏婳眸色微深。 “苏姑娘请起。” 正巧有人经过,苏婳给人让路,二人站在同一侧,离得更近了些。 她在阶梯上,他在阶梯下,二人视线持平,萧允言正好能看见她平静的双眸。 柔儿怀疑她是沈檀儿,但是不知为何,他此刻面对她时,偏偏生不起一点怀疑,面前的这个人,与他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沈檀儿完全不同。 也就是在此时,萧允言在回想沈檀儿时,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竟然没有半点具体的印象,甚至于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 “殿下请。”苏婳让开了上楼的路,同时也将他方才双目中出现的茫然看在眼里,暗道奇怪。 萧允言少年意气,不是善于隐忍的性格,他既然怀疑到了沈檀儿还活着,面对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他还没查到自己身上? 姚安睿笑道:“我与六皇子殿下有约,便不送你们了。” “不劳烦兄长,我和郡主还要再逛一会铺子呢。”苏婳说着拉住了长乐郡主的手:“咱们走,我记着旁边有家布庄,咱们去瞧瞧。” “正好我想买两匹布,给兄长做件衣裳当做生辰贺礼!” “世子想穿你亲手做的衣裳,怕是要等到明年了。” “就是要明年才送!我手笨,比不得姐姐精巧,所以得打好提前量嘛!” “你呀,倒是好意思说。” 萧允言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姑娘家笑语晏晏,眸光清澈。 他微微皱眉。 如果这一切是假象,那她的伪装未免也太好了。 出了门,苏婳面上笑意依旧,反倒是长乐郡主变了脸色:“姚安睿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他在一起呢?” 苏婳揽了她的胳膊:“广平侯府的人没那么傻,放心。” 接下来她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效仿她的针脚,如果是沈柔儿,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是萧允言命人做的……也说不通。 还有萧允言今天看见自己时的表现,她匆匆出来堵住了他是为故意试探,却没能如愿在他脸上看见任何外露的情绪——除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她满头雾水,愈发看不明白这一切了。 第462章 下毒 苏婳实在纳闷,不得已请教了长乐郡主。 “你帮我分析一下,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原本青梅竹马,但是男子突然移情别恋,与女子的表妹订了婚约,可是男子却还用着女子贯用针脚,但不是出自女子手的绣品,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长乐郡主想都没想:“不说男的是怎么想的,单说现在与他在一起的那个表妹,她见了姐妹的东西肯定会吃醋的!” “是啊,这可太奇怪了。”苏婳了解沈柔儿,她不是能容人的性子,也就是说,这绣品出现在萧允言身上,她是默认的,亦或者说,这是她……属意的? 但这样就更说不通了。 “除非男子很喜欢先前那个女子……这也不对,如果喜欢又怎么可能移情别恋呢?”长乐郡主说着凑头过来:“哪个话本子里的故事?拿给我看看,我好好研究研究。” 苏婳轻叹了口气,她倒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话本子上的故事,免得如此伤神。 回家后她又琢磨了好久,依旧没个头绪。 临近晚饭时,端和王府派人来了。 知夏接了东西:“长乐郡主派人送来的糕点,说是新出炉的。” 木香笑道:“郡主待姑娘可真好,姑娘不过随口一说这糕点好吃罢了,郡主就派人送了这么多来。” “郡主赤子之心,可惜这世上的人大多只看表面。” 长乐郡主送来的糕点实在太多,苏婳叫知夏给各个屋的主子们都送了一份去。 苏娇正因为自己今年冬天的袄子比苏婳少了两件生气,看见桌上的糕点更是恼怒,冷哼:“谁没见过几块糕点似的,用得着她在这充好人?快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喂狗!” 丫鬟巧娥道:“姑娘,这不好。” 苏娇怒拍桌子:“叫你做什么就快去!什么时候也学会顶嘴了?怎么?你也瞧不起我这个不受宠的姑娘,想去六姑娘屋里伺候?” “婢子没这个意思,婢子这就去。” 很快又有丫鬟端了饭菜过来,苏娇只顾着生气,一口饭菜都没动。 又过了不大一会,巧娥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五姑娘,不好了!那狗吃了糕点后……口吐白沫死了!” “什么?”苏娇先是一惊,随即忽然笑了出来。 “苏婳她这是想毒死我?快点把狗和糕点都带着!我们去祖母屋里告状!” 苏老夫人屋里,苏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祖母,孙女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六妹妹了,怎至于叫她下毒害我?” 苏老夫人淡定的饮了一口茶:“你先把嘴闭上。” “祖母……你得为孙女做主啊!” “你也不想想,婳丫头她害你做甚?真是只长年岁,不长脑子!” “可是那狗都被毒死了!祖母!您不能这样偏心眼啊!” 旁边院里,苏婳听说此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知夏到:“婢子用银针试了糕点,的确有毒,现在已经把送去各处的糕点收回来了,幸亏现在是饭时,还没人用,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木香瞪大了眼睛:“可这是长乐郡主送来的糕点,怎么会……” “正因为是郡主送的糕点,我们才不会设防。”苏婳看着桌上的糕点,面色凝重:“木香,你现在就去一趟端和王府。” 第463章 不是我下的毒! 听说自己送去的糕点里有毒,长乐郡主手脚发麻,慌忙道:“不是我下的毒!” “当然不是您下毒。”木香道:“我家姑娘请您把经手糕点的人都叫上,她要问话。” “好,我这就叫人过去,苏姐姐她没事?” “您放心,姑娘好好的呢。” 长乐郡主慌慌张张把人叫上,自己也撂下碗筷,亲自去了苏家一趟。 消息送到沈府时,沈柔儿正在剥花生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素儿端了杯花茶过来:“竟然又失败了,婢子以为她不会查长乐郡主送的东西,看来是婢子太轻敌了,不过姑娘放心,婢子已经让动手的人永远闭嘴了,这事不会被人查出来的。” 许是失败多了,沈柔儿这次内心竟然没什么波澜,只轻叹了声:“她的命可真是大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婢子现在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才好。” 沈柔儿看着素儿,忽然笑了:“你这般聪慧,怎么可能想不到主意呢?” 素儿一个激灵,跪伏在地:“是婢子乱出主意,请姑娘责罚!” “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怎会怪你。”沈柔儿嘴上说着,却没叫起:“可惜那苏婵是个不中用的,否则……”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去仔细打听一下苏家的情况,看看能否寻到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 “是。”素儿这才借机起身,又听沈柔儿问:“那个和尚是怎么死的,到现在都没查明白?” “还没消息。” “那个人呢?也没一点进展?” “没…没有。” 沈柔儿微垂的眉眼忽然不耐烦来:“办事如此不尽心,这下面的人是该换一批了!” 且说长乐郡主赶到苏家,正见苏娇跪在地中间,哭的涕泪横流,苏婳在苏老夫人身边坐着:“我说过了,事情不是我做的,你且在一边看着,待我查出结果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娇咬准了苏婳是要害她,怎么说都油盐不进:“祖母真不管孙女了?” 苏老夫人被她缠的头痛:“好话赖话我都跟你说了个遍,你若真听不进去,便全当做是我不管你了!” 苏娇被苏老夫人这声呵斥吓了一跳,瞬间就憋住了哭。 见长乐郡主进门,苏老夫人要起身:“郡主来了。” “老夫人是长辈,您坐着就是,不必管那些虚礼。”长乐郡主匆匆走到苏婳身边:“是我不好,丁点心眼没长,竟然叫人利用了去,差点害了姐姐。” “有人想要害我,自然是处心积虑的寻找机会,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把人都带来了,姐姐问话。” 苏婳颔首,特意又叫人上了长乐郡主爱喝的茶水。 苏娇见没人搭理自己,心里更是委屈,但想着苏老夫人方才恼怒的样子,没敢吱声,默默的到一边坐着去了。 苏婳对长乐郡主带来的人问了话,问询出来的结果是,负责送糕点的婆子在送路上被一个中年男子撞到,不小心打翻了糕点盒子,对方赔礼道歉,又赔了盒一模一样的糕点。 “人是在哪里遇见的,做什么打扮,身量长相如何,你一一如实说出。” 婆子仔细说了,长乐郡主立刻叫人按照这个去查。 苏老夫人道:“如果是我布局害人,肯定不会给办事的人留活路,如此才天衣无缝。” 苏婳颔首:“祖母所言有理,但我心中另有成算。” 长乐郡主好奇:“苏姐姐打算怎么做?” 苏老夫人闻言看向苏婳,苏娇也伸长了耳朵。 第464章 断手切足之痛! 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苏婳却只笑笑,起身道:“孙女去查此事,祖母早点休息。” 她的反应让苏老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婳丫头,今个是怎么回事?那下毒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孙女心里大抵有数,也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祖母今夜好好休息,可千万不能因为孙女的事情伤神。” 话是这样说,但苏老夫人怎么可能不费心?她拉住了苏婳叮嘱:“人心复杂,你在外面与人交往可千万得小心再小心,知道吗?还有,这事你如果自己不能解决,一定要告诉祖母,无论那人是谁,祖母都会帮你讨个公道!” “好,孙女都记下了。”苏婳笑着应下,又将长乐郡主带回了自己屋里。 苏娇看着她们的背影,高高的撅起了嘴。 映月按照婆子的交代去追查此事,苏婳让长乐郡主先回家去,她却非要跟苏婳一起等结果。 直到亥时末,大家都打起了瞌睡,映月终于回来了:“姑娘,查到了那人的踪迹,但他已经暴毙在家里,属下搜查了他居住的房屋,没有半点异样,也没搜到证据,而且据邻居说,他性格孤僻,平时与外人没什么来往,在京中也无亲无故。” “向来独行独往,与任何人都没有接触。”苏婳轻声说着:“那就让他有,目标是沈府大姑娘,沈柔儿,记得做的逼真些,别叫人看出破绽。” “属下明白,稍后就去一趟沈家。” “小心点,顺便去报官,无须说有人毒害我未遂,只说发现有人被害死在家中。” 听着苏婳和映月的对话,长乐郡主吃惊:“苏姐姐觉得这事是沈柔儿干的?” 苏婳颔首:“除了她,我想不到任何人有理由害我,此事一试便知,如果不是她,她肯定不会甘愿接了这盆污水,但如果是她……” 长乐郡主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奇:“是她怎么样?” 苏婳却没再说,只是轻轻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垂下头,她眼中已是一片冰凉。 沈柔儿害了她的秋柳问萍,她也得让沈柔儿尝尝断手切足之痛! 今日的布置,便当做是她送还给沈柔儿的第一份礼物。 苏娇被苏老夫人撵回了房间,愤愤不平:“祖母的心可真是偏到没边了!这次是苏婳要害我!如果换做是我要害她!祖母肯定不分青红皂白就发落了我!” 巧娥小声道:“不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吗?” “我不管!反正就是她要害我!” “嘘……您别吵了,若叫人听了去,老夫人肯定又要怪罪的。” 巧娥不说还好,越说苏娇就越是生气,虽然心知肚明此事跟苏婳没什么关系,但她对于苏老夫人偏心眼的做法十分不平衡!气的足足半宿没睡着觉!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新任的京兆尹早早派人来了沈府。 “那中年男子死的蹊跷,又在事发之地发现了沈府的令牌,以及沈姑娘的亲笔书信,我家大人虽然心知沈姑娘与此事没有多大干系,但此事……还需在明面上有个交代。” 第465章 买凶杀人 新任京兆尹是三皇子母族的人。 说起三皇子的母族田氏,在京里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田氏乃是世家大族,但和三皇子一样,平时碰见众皇子之间的纷争从不掺和,能避就避,那态度一丁点都不像是高官贵胄该有的。 所以这次,京兆尹知道事关沈府并没出面,而是秉着大事化小的想法,派了京兆少尹过来递话。 接待他的人是沈柔儿。 “沈府令牌?亲笔书信?我有些没听明白,烦请大人说得明白一些。”沈柔儿面上很是平静,转头时特意看了一眼素儿。 素儿心下微慌,暗道明明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京兆尹的人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京兆少尹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沈姑娘先过目。” 沈柔儿接过看了,这令牌的确是沈府的,至于那张所谓她亲手所写的书信……她展开信纸的一瞬间,左眼皮连着跳了几下,面上依旧是微笑。 素儿没忍住惊讶:“怎会如此?”这笔迹竟然和姑娘一模一样! “大人想想,若此事真是我所为,又怎会在现场留下这样明显的把柄。”沈柔儿合上信纸,对苏婳的怀疑彻底坐实!除了沈檀儿!没人会这样了解她!将她的字模仿的这样像! “证据在此,姑娘口说无凭,事涉人命官司,靖王爷也亲自过问了此事,大人他实在不好私自解决,不过京兆尹大人与六皇子殿下有几分私交,这才特意让我先来看看具体情况,若是可以,尽早解决了对大家都好。” “靖王爷?”沈柔儿看向京兆少尹。 “是,所以还请沈姑娘理解一二。”他说着着重提了一下:“如果此事京兆府审查不清,按照规矩要移交大理寺审理。” 做官坐到京兆少尹这个位置上,他对此事心思门清,只是不愿意得罪人,所以不去细究罢了,如果此事昨晚靖王爷不曾派人过问,京兆府甚至不会仔细查,死的区区只是一个草民而已,没人会在乎。 但靖王爷过问了,而且此事还与即将过门的六皇子妃扯上了关系,这处理方法可就得变通一下了,如此,既卖了六皇子人情,又给了靖王爷交代,何乐而不为呢。 “我明白了。”沈柔儿也明白,单凭这一张笔迹,若有人细查自己绝对难以逃脱干系,不如让事情了结在京兆府。 就像京兆少尹说的,尽快解决此事,对他们都好。 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我身边有个丫鬟,因为先前被那男子在街上公然调戏,怀恨在心,假借我的名义买凶杀人。” “既然敢假借沈姑娘名义,想必是姑娘的身边人。” 沈柔儿银牙紧咬,缓了一会才道:“素儿,将采菱叫来。” 素儿惊讶:“姑娘!” 沈柔儿抬手止住了素儿的话,对京兆少尹道:“大人先请回,我稍后会派人将犯案凶手送到京兆府。” 送走了京兆少尹,沈柔儿猛地将茶杯摔碎!气的身子一直打颤! “该死!她竟然敢算计我!” 第466章 晚了一步 沈柔儿冷笑连连,眼底一片赤红! 沈檀儿这个贱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还敢算计自己!怎么?她以为这样就能报复自己?简直是做梦! “姑娘,您不能让采菱去啊!京兆府那是什么地方……她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啊!”素儿跪在沈柔儿面前哭求,她和采菱自小一齐长大,在姑娘身边伺候了整整十年!她相信姑娘不会这样狠心的! 沈柔儿扶起了素儿,轻声道:“素儿,我知道你怪我心狠,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主意是你出的,按理来说我该将你交出去平息此事,可你与采菱之间,我自然是更心疼你的。” 素儿心里咯噔一声,眼泪瞬间止住了。 沈柔儿手指勾起了素儿的下巴,轻声问:“所以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婢子多谢姑娘疼惜……婢子这就去办事。”素儿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又听她吩咐:“去,采菱到底伺候了我一场,我不忍心让她遭太多的罪。” “婢…婢子明白。” 沈柔儿看着素儿慌张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虽也舍不得采菱,可素儿比采菱有用的多。 不过沈檀儿今天闹出这件事来,算是在向自己开战吗? 许久,她冷笑一声,吩咐道:“备马,去六皇子府上!” 屋里,素儿把刚倒好的茶水递给了采菱:“外面冷,你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免得路上冻着。” 采菱笑着接过:“还是你最心疼我。” 素儿看着采菱喝下了茶水,有些于心不忍,但想着方才姑娘说的话,还是硬了心肠。 放下空茶杯,采菱道:“你去回了姑娘,我换件衣裳就去京兆府传话。” “别换了。”素儿拉住了采菱:“快去快回,免得耽误了事情,姑娘又要生气了。” “也是。” 看着采菱一无所知的出了门,素儿低头捂住了脸,无声的落泪。 昨夜事情查到太晚,长乐郡主便留在苏府过夜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屋里,长乐郡主眼巴巴的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女子,啧……苏姐姐瞧着香香软软、白白嫩嫩的,真想咬上一口! 直到苏婳醒了,睁眼就见长乐郡主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 她轻笑:“傻笑什么呢?” “我想尝尝苏姐姐是不是甜的,又怕咬疼了你,这才没舍得下口。” “大清早就开始胡说八道。” 长乐郡主忽然坐起,带走了被窝里的热乎气:“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若是个男子,定要跟堂兄争一争!” “你快躺下。”苏婳对长乐郡主这幼稚的模样很是无奈:“怎么醒这么早?” “苏姐姐难道不想早点知道昨晚的事情怎么解决的吗?” “若有消息,映月肯定立刻就送回来了,既然没有消息,你急也没用。” 长乐郡主觉着苏婳说的很有道理,又缩回了被窝,抱紧了苏婳,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姐姐用的什么头油,真好闻。” 木香和知夏也一直惦记着昨晚的时候,千盼万盼,才在苏婳用早饭时把映月给盼了回来。 她匆匆进门:“姑娘,属下晚了一步。” 第467章 做主 “啊?”长乐郡主立刻就放下了碗筷:“怎么回事?” 苏婳舀了一勺粥,淡定的问:“沈柔儿送去认罪的丫鬟死了?” 映月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苏婳讽刺的轻扯唇角。 她故意借机陷害沈柔儿,还仿照沈柔儿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就是算准了以沈柔儿的薄情劲儿,遇着这种事情肯定会舍弃自己身边的丫鬟,而保全“清白”的自己。 “映月,你继续说。” 映月道:“那个被送去顶嘴的丫鬟叫采菱,她好像不知内情,被审问时一味的在喊沈姑娘的名字,哭的很是凄惨,可是没等衙役用刑,那丫鬟突然吐血而亡,京兆府给出的说法是,那丫鬟是畏罪服毒自杀。” 采菱吗? 苏婳舀粥的动作忽然一顿,脑海中是问萍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挣扎着想爬到自己身边,却被采菱用脚踩住了脸的场景。不知采菱得知自己被沈柔儿舍弃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起当初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好姐妹”。 她睫毛轻颤:“只当是一命换一命。” 长乐郡主心大,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小声嘟囔:“畏罪?看来京兆府办事的准则还真是一如既往,难带我兄长说京兆府就是一锅臭鱼,谁沾染了都没好!唉!只可惜没能让那个真正的凶手伏法!” 苏婳道:“沈柔儿与六皇子已经定下了婚约,她现在只要不出太大的错误,宫里都不会让她出事,免得有损皇家颜面。” “也是,不过这沈柔儿可真是够狠心的,伺候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丫鬟,她竟然说杀就给杀了!不过那丫鬟跟着她这么多年,想必也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倒也不算冤死。” “让她亲手交出伺候了自己几年的丫鬟,她定然恨极了我。” “是了,她这次损失了一个贴身丫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苏姐姐,你日后可得小心点才好,对了,必要之时,你先下手为强也是可行的!” 苏婳点点头,叫映月先回去休息。 六皇子府内,沈柔儿没等到萧允言回府,便先听说采菱没了。 她面色微白,素儿心里也是一阵慌乱:“姑娘……” 沈柔儿低声道:“此事因沈檀儿而起,不怪你,也不怪我,我会替采菱报仇的。” “是,婢子明白。” 又过了一会功夫,萧允言下朝归家,进门就见沈柔儿双目泛红,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他瞬间心急,快步走到跟前将她搂紧怀里:“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沈柔儿头埋在萧允言怀里,只一个劲儿的哭,任凭萧允言怎么问也不言不语,他更急了:“素儿,你说是怎么回事!” “求殿下为姑娘做主!”素儿噗通跪下:“今个一早京兆府就来了人,拿了一块沈府的令牌和一张仿照姑娘字迹的信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姑娘昨天杀了人!” “这事完全就是诬陷!姑娘当然不会认!但是那人言语间说什么靖王爷关照过此事,让姑娘大事化小…姑娘听了心慌,又实在没有主意,便想着等您下朝再讨个主意!但京兆府的人逼得太紧了!非要姑娘交出凶手不可!” “采菱忠心护主,主动替姑娘去京兆尹接受问询,可是姑娘没等到殿下回来,就先等到了采菱的死讯!京兆尹的人还说采菱她是畏罪自杀!” 素儿说完又给萧允言磕了个头:“求殿下为采菱做主啊!” 第468章 终究是他看错了人 萧允言听说沈柔儿竟然被人如此算计,恼怒不已:“竟有此事?柔儿,走,我现在就带你去京兆府讨个说法!” “不要。”沈柔儿拉住了萧允言,哽咽道:“京兆少尹说,靖王爷特意派人问过此事,允言哥哥可还记得中秋佳节那日,你我在灯会上看见了靖王爷与苏婳并肩游玩?” “当然记得。” “我之前只以为她们两个……但是现在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纯粹,我怀疑这个局是苏婳和萧阳为了同时对付你我而联手布下的,所以,我不想让你去,不想让你中了他们的圈套。” 她越是善解人意,萧允言就越是愧疚,为她做主的心更加坚定:“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不允许他伤害你。” 沈柔儿走这一遭,目的只是为了让萧允言知道苏婳是个居心叵测之人!绝对没有想让他真的去京兆府的想法!但此刻见他很难被自己说服,她眸珠微转,又啜泣了两声。 “我知道允言哥哥心向着我…可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缘故与靖王爷交恶,她们布此局,害了采菱,故意激怒你我,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如果允言哥哥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和靖王爷闹了不快,事情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定然会恼你的。” 萧允言听了这话,心更软了,他动作轻柔的为沈柔儿擦去了泪水:“你一心为我,我又怎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说过,我会对你好一辈子,永远都不会食言。” “我不怕受委屈,我只怕允言哥哥的壮志因为我而受到影响。”沈柔儿忽然主动抱住了萧允言,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肩膀:“采菱如今已经没了,我很伤心,难道允言哥哥非要为这一时之气,而让我更加担心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告状,只是……只是心里难受,想让允言哥哥陪我一会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萧允言坐下,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 女儿家小鸟依人,萧允言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她,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采菱从小陪你一起长大,你一直拿她当亲妹妹对待。” “但她如今死在苏婳的阴谋下……不替采菱报了这仇,我枉为人。” 萧允言听了摇头:“你哪会算计这些。” “可我想为采菱报仇。” “柔儿,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 “采菱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我绝对不会任采菱白白冤死的。” 沈柔儿低垂的目光闪烁,她没接萧允言的话,特意道:“允言哥哥,我突然很害怕,我猜的果然没错,苏婳就是沈檀儿,她今天仿照了我的笔迹,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仿照我的什么东西来害我。” 苏婳吗? 想着那个目光澄清的女子,萧允言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心思叵测之人混为一谈,但柔儿不会骗他,看来,终究是他看错了人。 “放心,该处理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别想太多,好好在家待嫁,别忘了,明年开春你我就要成亲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些。” 沈柔儿面色微红,素儿很有眼色的退下,借机寻到了杨青:“姑娘让我跟你说两句话。” 杨青听了素儿的话,眉头皱了又松:“这……不太好?” 素儿面上的笑意瞬间收起:“怎么?姑娘吩咐的事情你不想办?” 第469章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杨青面露为难:“不是我不想办,而是这事他不好办!要是让殿下知道我背着他干这种事情!我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杨统领怕殿下砍了你的脑袋,就不怕姑娘把你当初做的好事告诉殿下?”素儿道:“你说,你和姑娘,殿下会信谁?” 杨青一下子就泄气了,也顾不得别的,觍着脸笑:“素儿姑娘放心,沈姑娘的吩咐我一定照办!” “杨统领如此忠心,我家姑娘不会忘了你的好,这是块上好的料子,姑娘特意给杨统领留着的。” “多谢沈姑娘,素儿姑娘慢走。” 接过素儿给的玉佩,杨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娘!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这沈姑娘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早知道自己会被沈柔儿这个娘们如此拿捏!他当初……想着当初的那些事,他瞬间没了脾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可是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也只能咽了这一口气! 临近晌午时,长乐郡主被端和王妃叫人唤了回去。 苏婳和周嬷嬷在里屋说着话。 “沈柔儿虽然这次只舍了一个丫鬟,但自此以后,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一定都颤颤兢兢,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采菱。” “姑娘计谋深远。”周嬷嬷道:“问萍和秋柳泉下有知,定会感念姑娘的。” “她们因我而死,本就是我的错,谈什么感念,算了,不说这些。沈柔儿想害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初我顶着苏婳身份的时候她就再三对我下手,如今她很有可能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就更不会放过我了。” “靖王爷昨晚派人来了两次,看着很是担心姑娘的情况,您要不要……”周嬷嬷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苏婳心里明镜儿似的。 她摇摇头:“这世上没有谁能成为谁永远的靠山,我自己能谋算的事情便不想指望旁人,否则若有一日他不在我身后,我又能去依靠谁呢。” “姑娘这话说的有道理,是老奴想岔了。” 正好木香端水进来,周嬷嬷换了话题:“北山的事还没丁点线索,可真是叫人纳闷。” 苏婳摇摇头,尸首究竟在何处已经不是她现在能考虑事情了,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她只能暂且放下。 “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萧允言身上的荷包和腰带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香插了句话:“姑娘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去问杨青统领不就好了?他不是一直在六皇子殿下身边办事吗?” 苏婳诧异的看向木香,木香眨眨眼:“怎么?婢子又说错话了?” “我们家木香这次倒是聪明,看来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苏婳忽然轻笑出声:“再给杨掌柜送道消息,就说我还想再请杨统领出来叙话,有报酬。” “如果杨统领不肯出来呢?” “杨青胆子那么小,肯定会害怕我我把他之前泄密的事情抖落出去,有些人啊,天生就属墙头草的,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 木香很高兴:“原来婢子也是有用的。” 六皇子府中,杨青忽然打了个喷嚏,随后才拦住了萧允言:“殿下,您现在不能去京兆府!” 第470章 私情 萧允言对杨青拦着自己的举动十分不解:“为何不能?” 杨青心里苦,他哪知道为什么不能!他总不能说是沈姑娘让他拦着殿下的! “殿下您想想啊!京兆尹可是三皇子母族的人,您要是跟他起了什么冲突,他明天早朝参您一本!再加上靖王爷落井下石!您今后那还能有安生日子?” 萧允言不耐烦的推开杨青:“照你这么说,本殿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柔儿被人欺负,而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不是,属下是这么想的,您要是因为计较这一时的对错而落入别人的陷阱,以后可就再没法护着沈姑娘了!” 萧允言总算顿住了脚步:“你这歪理倒也听得。” 杨青额上的汗也终于止住了:“所以殿下别急着去找京兆尹算账,事关靖王爷,您得从长计议。” 提起萧阳,萧允言忍不住皱眉。 萧阳与苏婳有私情他不觉得奇怪,但如今事情的发展几乎印证了苏婳就是沈檀儿这个事实,他一下子便无法理解了。 这二人是真心所致,还是如同柔儿说的,只是因为合作才勾结在一起? 之前沈檀儿拦住他时的疯言疯语尚在耳畔,情真意切不像是假的……看来柔儿说的对,苏婳果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日后他绝对不能再被这表象所欺骗! 杨青好不容易才把萧允言劝回书房,下人忽然匆匆来报:“殿下,靖王殿下来访。” 刚坐下的萧允言瞬间怒起:“我不寻他,他倒是主动来找我了。” 杨青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外头,墨竹一溜小跑,差点跟不上自家王爷的步伐。 自打昨日听说沈柔儿下毒谋害苏姑娘起,王爷就一直沉着脸色,如果不是下朝时皇上把王爷叫了去,王爷肯定在皇宫里就把六皇子给堵住了!这不,王爷好不容易捱到皇上放人,刚从御书房出来就直奔六皇子府来了! 他打小伺候王爷,还是第一次见着王爷这般不顾身份,直接上门来找人算账的。 萧阳气势汹汹,所经之处下人都默默的后退躲避着,以至于竟然没人敢拦着,任他一路闯进了府。 萧允言也正在气头上,亲自出门把萧阳拦在了院子里:“皇叔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萧阳凤眸冰冷,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道:“看好沈柔儿。” 萧允言分毫不让:“皇叔有话不如直言!何必阴阳怪气!” “昨夜的事情,本王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我未曾找皇叔要个说法,皇叔倒是来找我了,那好,也请皇叔转告苏六姑娘,我也不想再看见她算计柔儿!” “沈柔儿下毒在先,你却单单指摘旁人,如此是非不分,怎配为十六卫之首?” 萧允言听着好笑:“为了给苏婳出头,皇叔连柔儿下毒这种事情都编的出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叔应该比我清楚,柔儿她最是心地善良!平时连只蚂蚁都不忍伤害!又怎么可能给苏婳下毒?” 萧阳看着萧允言口口声声维护沈柔儿的样子,不由想起了过往他看向沈檀儿时的目光。 他忽然间不想再跟萧允言争论什么,只是很心疼那个傻姑娘,遭遇如此薄情之人,难怪她不敢轻易对人敞开心扉,难怪她对萧允言这般失望。 萧允言见他不说话了,只觉得萧阳是自知理亏,言语间更是不留情面:“我护着柔儿,因为她是我未过门的皇子妃,皇叔如此护着苏婳,总不会是因为你与她之间的私情?” 第471章 告黑状 私情。 这两个人如同冰刃一般,直接戳在了萧阳心上。 皇室之人都知道萧允言和沈檀儿互相倾慕,萧允言也从不曾在人前遮掩他对沈檀儿的喜欢,甚至引以为豪,而现在,现在他竟然用私情二字攻讦侮辱她! 萧阳眼底怒火丛生,看着萧允言,忽然毫不客气的挥出一拳! 萧允言连着后退两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挨了打,立马握紧拳头冲了上去! “王爷!” “六皇子殿下!” 杨青想上前帮忙,却被萧允言斥道:“躲开!” 墨竹知道王爷肯定不会输,乐得在一旁看着这千载难逢的热闹。 俩人眼睁睁的看着萧允言逐步落败,最后直接被萧阳按在身下。 萧允言脸色涨红,明显很不服气,萧阳爆了青筋的手攥着他的脖领:“我不想与你争辩太多,只希望你日后能好自为之,若再让本王听见你出言侮辱她,就别怪本王不顾叔侄情分。” 说罢,他带着墨竹扬长而去。 萧允言躺在地上,杨青扶起了他:“殿下,您没事?” 他坐稳后抹了一把鼻血,忽然冷笑出声:“叔侄情分?他萧阳何时与我有过叔侄情分!” 苏府,木香得了消息,一溜烟的跑进了屋:“姑娘!王爷为了您去找六皇子殿下了!” “什么?没出什么事?” “出了……”木香想到了方才听到的话,没忍住噗嗤一笑:“王爷把六皇子…打了一顿。” 苏婳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打架?” “嗯!听说六皇子殿下被打的流了鼻血!可惨了!” 她的表情一瞬间很是难言,最后无奈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这般孩子气。” 靖王府内,尉迟亓看着墨竹给萧阳涂药,捧腹大笑。 “萧正卿啊萧正卿,原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不行了!我笑的肚子好疼!” 萧阳瞥了一眼,没理他。 “还叫人家看好沈柔儿,这不就是一句废话吗?沈柔儿怎么可能不再找苏姑娘的麻烦?” “我知道是废话。” “那你还说?” “她不让我插手她的事情,我又……”没等萧阳说完,尉迟亓了解的接道:“你又气不过,所以你就去六皇子府放狠话了,逞口舌之利时六皇子竟敢出言侮辱苏六姑娘,你就一时没忍住,动了手。” 萧阳没吱声,算是默认。 尉迟亓啧啧两声:“果然,情字害人呐!这哪是堂堂靖王殿下能做出来的事情?你有跟人逞凶斗狠的时间,还是想想该怎么跟皇上交代,不对,他丢不起这个人,应该不会告状。” 尉迟亓喋喋不休,萧阳始终没搭话,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今日的举动实在——不像话。 忽有人敲门:“王爷,苏姑娘派人来了。” 萧阳穿好衣裳将人叫了进来,开口便问:“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木香行礼:“我家姑娘没事,王爷身体无恙?” 萧阳这才意识到有人告了自己的黑状,他看了墨竹一眼,方道:“无事。” “王爷没事就好,姑娘听说您和六皇子打了架,特意让婢子给您送些管跌打的药膏来,除此之外,姑娘还让婢子给您带句话。”木香强憋着笑:“姑娘说,王爷下次再跟人打架之前,先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 第472章 故意的 萧阳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微怔,随即挑眉看向尉迟亓。 尉迟亓绷不住乐,继续捧腹大笑。 木香瞧着也站旁边跟着傻乐,墨竹看着木香这傻乎乎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却是对她挤了挤眼睛:“我送木香姑娘回去。” “婢子告退。”木香行礼出门,纳闷的问墨竹:“怎么了?你给我使眼色做什么?” 墨竹本不愿多管闲事,但他实在看不得木香这迷迷糊糊的样子:“你怎敢当着王爷的面说这些。” “我家姑娘让说的。”木香理直气壮。 墨竹估摸着苏姑娘也就是随口一说打趣王爷,谁想这小丫头竟然真的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他道:“这话苏姑娘说得,咱们做下人的说不得,哪怕是传话也不行 。” “原来是这样啊。”木香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那我方才岂不是说错话了?” “你是苏姑娘身边的丫鬟,王爷不会为难你,可你千万别在旁人处招惹祸事。” 木香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墨竹,你懂的可真多。” 这话倒叫墨竹不知道怎么回了,他笑道:“亏得你命好,摊着了苏姑娘这样的主子。” 木香没听出他的话外音,喜滋滋的道:“可不,我家姑娘待我可好了。” 屋里,萧阳从桌上拿起木香送来的跌打药,才转头看向就差笑抽了的尉迟亓。 “尉迟亓。” “原来王爷也知道这事干的丢人啊?哈哈哈哈我只是帮你宣扬一下你的英雄事迹!哈哈哈哈咱们多年交情!就不用你谢我了!” 话落,尉迟亓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萧阳没追,手指轻轻摩挲着药瓶身上镂空的花纹。 他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但那时他一心想着她险些被人毒害,的确冲动。 然事情做都做了,他也并不后悔。 苏府,木香一五一十的跟苏婳学了自己走这一趟的事,很是懊恼:“婢子可真笨,又说错话了。” 苏婳把剥好的花生聚在一堆,轻声道:“没说错,我就是让你带话的意思。” 木香没什么心眼,她吩咐事情的时候从来不拐弯抹角,就是怕她会错了意。 “可是墨竹他说……婢子大概明白了,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把这么简单的事情办砸了!对了,婢子方才回来的时候碰见映月出门去了!她真的好辛苦!姑娘得多给她涨点月钱才行!” 如萧阳和尉迟亓所说,萧允言今日挨了一顿打,却压下不言,更没脸去找谁告状。 下晌,杨青听屋里没动静了,这才倒出功夫去见杨掌柜。 听了杨掌柜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处的青筋都鼓了出来:“送信的人还说什么了?” 杨掌柜目光闪烁:“没说什么,就说让你去见她一趟。” 杨青一眼看穿了他:“你收人家好处了。” “这跟好处没关系,那个人说的可邪乎了!你是我亲弟弟,我能眼看着你被人抖落出丑事,坏了前途吗?” “我说过!我迟早要被你害死!” 第473章 纸鸢 杨掌柜一听杨青这话,顿时急了:“你只看不起我处处为了钱,可我又是为了谁?娘看病、你打点上下的关系,哪里不需要钱?我辛辛苦苦赚的这些钱,自己又花到了几个子?” 杨青拿人手短,也没了脾气:“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这事我还得仔细想想再说。” 杨掌柜无所谓的道:“一个女人而已,料想也没多大事,你就去一趟又能怎么样?” “没多大的事?你可知……”杨青猛地止住了话:“这事最后一次,日后再有人想通过你的门路找我办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给了什么好处,你一律拒了!” “行,那这次?” 杨青阴沉着脸色。 那女人拿捏了他的软肋,这次他是肯定躲不过去的!但是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被一个女人呼来唤去?他得想个周全的法子,彻底解决了此事才行! 书房里。 萧允言手里攥着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眼里,他越想今日的事情越是憋闷! 分明是那苏婳故意坑害柔儿!他没能替柔儿出气不说,反被萧阳堵在自家打了!偏偏他处处落败!根本无颜寻父皇做主! 想着柔儿今日委屈的泪流满面,他心情更烦躁不爽:“宝清,把柔儿送来的香再点上一支。” 宝清讶然:“殿下,今日都燃了三支了,沈姑娘叮嘱过,这香一天只能燃三支。” “心绪难平,点上。” “要不然小的陪您出去走走,今日天气不错。” “也好。” 秋日里没什么风景,入目只有满目萧瑟,六皇子府尚没有女主人,院里也没什么花草装饰,满园唯松树依旧常青,值得一看。 萧允言看着眼前绿意,心情总算得以片刻宁静。 不知何时,院外忽然飞起了一架纸鸢。 纸鸢颜色鲜艳,宝清眼尖,在看见了它的刹那眼睛猛地一瞪,不知这东西怎么出现在了这里!他满心惊慌,不断的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叫殿下看见这纸鸢! 但天不遂人愿,好巧不巧,纸鸢忽然断线飞出,宝清眼睁睁的看着它落下,正好掉在了萧允言脚边。 宝清咽了口唾沫,一瞬间头皮发麻。 萧允言低头,打眼就见风筝上写着一行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凝眸注视着这行字,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看着很是眼熟。” 宝清心虚的厉害,低头道:“一首诗而已,殿下博览群书,肯定知道的。” 萧允言却觉得不是这样,他看着这纸鸢诗句,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他曾经与这件东西有过什么牵绊,可仔细回想,他又不曾见过这东西。 又是这种熟悉、但又找不到源头的感觉。 他微微皱眉:“奇怪,这种时节怎么可能有人放风筝?” “太平盛世里,有人干什么都不稀奇,这只是一架普通的纸鸢而已,想必是被风从旁人家刮过来的,殿下,咱们再去那边走走。” “也是,叫人收起来,有人寻便还给人家。” “是。”宝清把纸鸢交给洒扫的小厮,回身时又看了一眼纸鸢,眼底刻满惊恐。 一阵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第474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宝清心里打鼓,趁萧允言歇息的间隙拿了那纸鸢去寻杨青:“看看这纸鸢,你说怪不怪?” 杨青正闹心着,闻言只随意扫了一眼:“一个纸鸢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宝清见杨青不知道这事,看看左右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是前年的事了,殿下为了讨沈姑娘…那位沈姑娘的欢心,自己亲手扎的纸鸢,写的诗句,跟这纸鸢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杨青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接过纸鸢看了看:“这纸鸢看起来是新糊的,肯定不是之前你说的那只。” “不管是不是当初那只,这纸鸢出现在咱们府里就是不对劲!当初殿下写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伺候笔墨!绝对不会记错的!”宝清心急:“沈姑娘再三叮嘱,不让殿下看见有关那位沈姑娘的东西,可你说这纸鸢……杨统领,这事要是露馅,你我的脑袋都得掉!” 杨青深知此事的严重性:“我现在就派人去查,你安抚好殿下,这几日小心些,尽量避着点,千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我明白,这事就全仰仗杨统领了!” 看着宝清匆匆离去,杨青本来就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 “姑娘,杨掌柜回了消息。” 苏婳微微颔首,又听木香道:“五姑娘还在闹呢。” “随她闹去,左右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听说大夫人寻了由头,派嬷嬷去罚了五姑娘。” 苏婳无动于衷:“日后这种事情不用同我说,这份迟来的爱护不过是因为愧疚令她难以心安罢了,若她当真心善仁慈,便不会有今日。” 许是她心肠冷硬,她一丁点都不可怜秦氏如今的下场,一个人如果因为所谓的可怜或是忏悔就能被原谅曾经做过的坏事,置那些良善之人于何地? “婢子明白了。”木香点点头,记住了姑娘的话,在旁边又等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问:“姑娘怎么没问婢子王爷伤着没有?” 苏婳忍不住轻笑,自打木香回来,她就看出了这小丫头明显是憋着什么话没说。 “姑娘笑什么?” “我当你在王府受了什么委屈,感情儿是在这等着看你家姑娘的笑话呢,若是他伤着了,你一准回来便叽叽喳喳的自己说了,哪还等得到我问。” “哎呀,姑娘这么聪明做甚,倒显得我这般愚笨。”木香被戳破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臊的小脸通红,知夏在一旁偷笑,周嬷嬷给她解了围:“别光顾着笑闹,快去帮我跑个腿。” 傍晚时分,徐山将军差人送来了消息。 陈儒意二人自被尉迟亓放走后,一直闭门不出,更没联系任何人,不过军中有些人私底下悄悄动作,徐山将军已经将人看押了起来,准备移交内卫等待审问。 木香小声嘟囔:“闭门不出?依婢子看,他们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在家龟缩呢!” 苏婳道:“做多错多,对他们而言,这时候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们一动不动,姑娘还怎么继续查呀?” “急什么,这世上哪有不出嫁的姑娘。” “那也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啊!姑娘!要不然婢子帮您想个主意!” 苏婳眼角带笑:“主意呢,就不劳烦木香姑娘动脑子帮我想了,你去给映月递句话,叫她明日陪我去会会六皇子府的那位杨统领,这才是正事。” 第475章 来自她的威胁 秋夜寒凉,沈柔儿的房间却暖如夏日。 小丫鬟们因为采菱的死颤颤兢兢,沈柔儿穿着薄纱寝衣倚在贵妃榻上,看着房间里的布置,唇角高挑。 沈大将军疼爱独女是出了名的,虽然他们一家分出去单过,苏婳鲜少住在沈家,但沈大将军为了能让她在这里睡的安稳,特意花重金打造了这座暖阁——可再受疼爱又如何?如今这一切还不是归了她沈柔儿? 没了沈大将军的庇护!沈檀儿什么都不是! 她能杀了沈檀儿第一次!就能杀了她第二次! 沈柔儿冷笑,转身间忽觉脖颈处发凉,她似乎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地转头盯向窗口:“沈檀儿,有能耐你就正面与我较量!不要装神弄鬼!” “咯吱。” 门突然开了。 沈柔儿的心咯噔一声,背脊瞬间被冷汗打湿,直到素儿的声音响起,才叫她松了口气。 “夜深了,姑娘早些睡下。” 沈柔儿皱眉:“你身上什么味道?” “婢子去给采菱烧了点纸钱,让她…别怪咱们。” “采菱因你我而亡,是该多烧些纸钱,叫她在下面好过一些的。” 嘴上这么说,沈柔儿心里却对采菱的死很是不以为意,一个奴才罢了,生死尚由她说了算,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素儿点点头:“姑娘这几日睡不安稳,要不要燃支安神香?” “不用,我还有点事得仔细想想。” —————— 不管旁人如何,苏婳这一晚睡的格外香甜。 木香给苏婳梳头发的时候忍不住感叹:“自从姑娘不躲着王爷之后,这脸色瞧着一日比一日红润。” “这人的心思顺了,便什么都好了。”知夏笑着为苏婳插上珠花:“姑娘今日一切顺利。” “你们两个的小嘴今日怕不是抹了蜜的。”苏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特意选了对素雅些的耳环戴上。 午饭过后,她寻了借口出门,带着映月去了城东的一家茶楼。 一杯茶晾的冰凉,杨青才姗姗来迟。 苏婳今日依旧戴着幕篱,杨青看了她一眼,暗道故弄玄虚!进屋后又警惕的往外面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尾巴跟着自己才关上房门。 屋里依旧只有两个蒙面的女子,杨青坐在苏婳对面:“姑娘既然请我过来叙话,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刻意试探,苏婳压根没搭茬,自顾自道:“我今日请杨统领来,是有问题问你,六皇子殿下身上腰带、荷包一类的物件,为何与沈檀儿的针脚一模一样。” 她开门见山问的突然,叫杨青没有一点准备,当即眼神闪烁,低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幕篱下的唇角微微翘起:“杨统领如果真的知道了我是谁,怕是就要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若被你的主子知道你吃里扒外,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不用我多说。” 她轻笑,声音很轻,却半带威胁,明显来者不善! 杨青忽然站起:“姑娘既然这么说,看来是不想跟我继续交谈了!” 第476章 一支香 苏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容的拿起茶杯浅啜半口,方不急不躁的说道:“杨统领若真有离去的魄力,便不会过来见我。你放心,我只想知道我知道的,至于杨统领那些曾经,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便不会轻易对旁人提起。” 杨青忽然捏紧了拳头。 她注意到了他紧绷的手臂,轻笑:“杨统领想与我的丫鬟比试比试?我知道杨统领不怕输,可这外头有许多只眼睛看着呢,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瞧见了…你怕是不好解释。” 映月适时露出了掩在衣袖下的峨眉刺。 杨青放开了捏起的拳头,看着眼前这并非善类的两个女子,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他没想真走,只想威胁一下,让她不要太得寸进尺!不想她竟然淡定至此!一点都不吃他这一套!难道他只因为被人抓住了把柄,就要委曲求全吗?可这女子万一真的把他的事情传扬出去,他的前程就全毁了! 罢了,他就先暂时安抚住这女子,过后再寻时机解了这危机! 心里一番权衡利害后,杨青最终还是坐下了:“殿下身上的针织物件,都是沈柔儿沈姑娘亲手所做。” 这答案在苏婳的预料之内,却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沈柔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六皇子殿下又怎能安然接受身边存在沈檀儿针脚的物件?” “我不知道。” 杨青明显不想说,苏婳也没继续追问。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杨青虽然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他绝对不傻,一些能触碰到杨青根本利益的东西,她绝对问不出来。 但问不出来,不等于她诈不出来。 苏婳话音猛地一转:“那你可知道,六皇子所中的是什么毒?” 杨青先是一愣:“什么中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慌乱,也确定他是知情人。 “给他下毒的人……不是你,对?”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盯着他的双目:“宝清?定然也不是他,那么……是沈柔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听的懂你在说什么就好。”对面的女子声音依旧很轻柔,听上去人畜无害,但话里的威胁却令他胆战心惊! 杨青色厉内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虽然被你威胁至此,但也绝对不可能任你揉捏!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懂!” 苏婳微微一笑,经历了最开始的退让,此刻已经容不得杨青说不。 她忽视了他的反抗,继续问道:“六皇子殿下每日都会燃香?” 杨青咽了口唾沫,实在拿不准这女子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且听方才她说的那番话,难道她就是……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女子,腿肚子不由自主的打颤。 苏婳将他的犹疑看在眼中,又下一剂猛药:“你不用猜测我的身份,我还是那句话,杨统领如果真的知道了我是谁,怕是就要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而且,动手的人不会是我。” 听了这番话,杨青的心乱极了:“我…我不知道什么下毒,不过沈姑娘的确会隔些时日就送些香过来,叮嘱每日燃着,如果不燃那香,殿下就会脾气暴躁,头痛不已。” 苏婳庆幸自己猜对了。 那日王安卿说在萧允言身上闻到了很明显的药味,萧允言贵为皇子,肯定不会亲自熬药,也就无从沾染药草味道,能让一个人身上留下那般浓重气味的,就只有香了。 “我想要一支香。” 第477章 礼物 杨青想也没想就拒绝道:“这太强人所难了!” “我不管难易,只想要一支香,三日为限,我相信杨统领可以做到的。” “你……”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茶钱我付过了,杨统领请便。”苏婳说着起身,在杨青愤懑的目光中离开了茶楼。 映月始终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有尾巴,属下叫人把他们引开。” 待映月处理好了一切,苏婳才坐下马车,特意去买了些吃食才往家走。 路上映月道:“依属下看,此人面相,不值得信任,更不适合利用。” 苏婳明白映月的意思,颔首道:“放心,他不敢告状。从他忌讳我将他的那点破事抖落出来这点看,他上位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根据他方才的表现看,这秘密多与沈柔儿有关。沈柔儿猜疑心甚重,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不会将我与他之间的来往透漏给任何人。” “姑娘觉得他方才所言有几分真?” “我方才故意几番突然转变话题,就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以他方才慌乱的程度,应该没有时间组织思路来说谎。” “如此说来,沈姑娘竟然真的给六皇子下了毒?” 映月很是惊讶,苏婳同样觉得奇怪:“也许等杨青拿来那支香,我们就能了然一切。” “眼下只能这样了。” 苏婳忽然看着映月问:“你最近是不是与木香走的很近?” “姑娘何出此言?” “你从前不会这样多话的。”她们屋里喜欢问东问西的只有木香一个,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于映月最近的变化,苏婳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原因来。 映月正色,抱拳:“是属下……” 苏婳阻止了她:“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女儿家就该活泼些才好。” 映月看着苏婳,忽然笑了:“姑娘是个好主子。” 且说杨青一直坐在茶馆里,久久不曾离开,他满脑袋想的都是那女子方才说的话,还有昨日宝清拿过来的那只风筝,以及这些日子听说沈檀儿还活着的风言风语。 直到听下面的人说跟丢了,他脸色愈发难看。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 杨青的心脏砰砰的跳。 他替沈姑娘背着殿下做过不少事,又将沈姑娘的所作所为透漏给了别人,他现在就站在三岔路口,无论往哪条路走都没有活路!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下晌时分,郊外的一间宅院内。 侍卫敲门进了书房:“主子,沈姑娘今日去见了六皇子府的杨青。” 男子擦了擦嘴角,将沾染着鲜血的汗巾随手扔到一旁:“把放出去的鱼饵都收回来,檀儿聪慧,做的太多,过犹不及。” “是。” 侍卫转身出门,男子看着墙上挂着的女子画像,翘起的唇角还染着血迹。 “傻姑娘,若你能早些看透人心,我也不至于精心布下了这样一个局,不过没关系,我精心布置的网就快能收了,你一定会很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 第478章 绞杀 木香把几颗白菜工工整整的摆在了墙根下,搓了搓手,回身就见苏婳和映月回来了。 “姑娘回来啦!” 苏婳看见她这张灿烂的小脸便觉得开心:“这大冷天的,你在外面做什么呢?” “周嬷嬷说白菜冻过会很甜,姑娘会喜欢吃,婢子便想着试试。” “瞧你冻的小脸通红,快进屋。” 木香点头:“婢子方才还去厨房要了几颗红薯放在火盆里烤了,正好咱们一人一个。” 映月看着她们之间的来往,忽然道:“姑娘可还需要属下做什么?” 苏婳道:“不用做任何事情,接下来我们只需等待即可。” “那属下……”映月没等说完,木香拉住了她:“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进屋吃了红薯再走,这大冷的天,吃些又暖又甜的东西可真是享受。”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凛冽的北风,屋里苏婳等人围坐一圈吃着烤红薯,木香不断的找话茬跟映月搭话,映月起初有些拘谨,慢慢的便融入了她与知夏,说着府里或大或小的八卦。 看着她们和乐融融,苏婳满眼是笑,想着从前在沈府时她屋里也是这样,嘴里的红薯突然没了滋味,她默默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萧瑟。 如果当初她能警醒些,不被小情小爱蒙蔽了眼睛,也许今日问萍她们都还在。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 她今日见杨青的时候,除了询问信息外,言语间故意隐约的透漏着自己的真正身份。 杨青肯定大概猜到了,他是个惜命的,也是个不择手段的。 从方才他的表现来看,他曾经肯定背叛过萧允言,如今他为了活命,很大可能会再次卖主求荣。 她便在这等着。 是夜。 宝清偷偷摸摸的进了杨青房间,着急的问:“你查到什么了吗?” “这才一天功夫,你着急什么?”杨青斜了他一眼:“沈姑娘这是给了你多少好处?叫你对她的事情这样上心。” “我哪是为了好处,被沈姑娘知道咱们办事不利,你我都没好果子吃!我今天这心一直悬着!生怕再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杨青这才转身正对着宝清,看着宝清焦急的面孔,杨青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主意。 他背着殿下与旁人勾结在前,就算他此刻告知殿下一切真相,侥幸得了殿下的原谅,他日后也不会被重用,多半会落得个像秦尚元那样的凄惨下场。 至于沈姑娘,她性子凉薄,对自己的亲叔父亲堂妹都下得去手!连伺候自己十几年的丫鬟都舍得推出去顶罪,又怎么可能对他手软? 还有那个很可能就是沈檀儿的女人……他只是替沈柔儿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并没参与到当初那件事情里,如果他能帮沈檀儿得到她想要的,作为交易,他是不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外面有人吗?” “没有。” 眼珠一转,杨青招手将宝清叫到自己身边:“我倒是有个发现,也有个能在沈姑娘面前邀功的机会,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宝清不曾多想,坐到杨青对面:“你仔细说说。” “殿下和沈姑娘怀疑沈檀儿还活着,如果这事是真的,宝清,你我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不瞒杨统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个风筝就让我担惊受怕整整两日了!” 杨青看着宝清,眼里忽然出现了一抹厉色:“沈檀儿如今可是所有人的心头大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合谋先绞杀了沈檀儿!再去沈姑娘那里讨赏!” 第479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宝清没想到杨青竟然这么大胆,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杨青捂住了宝清的嘴,声音更低了:“沈姑娘必须是六皇子妃,否则你我的人头早晚落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宝清眼神闪烁,想了半晌才点头:“的确,与其日夜担惊受怕,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除去沈檀儿这个心腹大患?” “你假借殿下的名义送封信去苏家把沈檀儿引出来,我带人在苏府外埋伏,只要她敢出来,我保证能把她射成刺猬!” “你确定这样能行?” “咱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如果咱们失手了,殿下那里怕是会怪罪。” 杨青冷笑:“你是怕殿下怪罪,还是怕那沈檀儿有朝一日将当初的事情抖落出来?” 宝清暗想也是:“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此事宜早不宜迟!” “今天太晚了,咱们明日就动手!对了,你记得到时候躲着点沈姑娘的人,不然被她误会咱们两个私自联络沈檀儿可就糟了。” “没事,咱们两个是为沈姑娘办事,就算被发现了也没错处。” 杨青送走了宝清,回来喝了杯茶,心思百转。 如果他这次真能如愿杀了沈檀儿,就能去沈柔儿那里邀功!也能解了自己如今的困境! 如果如他猜测,沈柔儿不放心他和宝清,一直派人盯着他们,那宝清就是钓鱼最好的饵! 如果宝清成功的把信送进了苏府,他就可以借这封信,向沈檀儿投诚! 总之无论明晚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不亏! 至于宝清……生死荣辱之前,他也管不得那么许多了! 军营里,王陶谦揣好了王爷派人送来给他置办随身物品的银钱,想着去买只烧鸡回来跟兄弟们分着吃,但是走到了酒楼门口,他心里还是更惦记罗成那年迈的老娘和体弱多病的孩子。 闻着酒楼里的菜香,他咽了口唾沫,纠结再三,还是把银子往怀里一揣,顶着风往城西去了。 城西居住的都是贫苦人家,买不起蜡烛,更点不起油灯,一到晚上就是一片黑寂。 可今夜罗家却亮着烛火,走近了,王陶谦更是闻到了一股子肉香,他纳闷:“奇了怪了,她们家前段时间连米都买不起,今天怎么就有钱买肉吃了?” 他抬起手刚要敲院门,忽然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被罗成的娘子送了出来。 看身形,那人很像罗成! “好小子!可算叫我逮住你了!原来你真没死!”王陶谦一把推开远门,火急火燎的冲上去把男子按在了地上,但定睛一看,这人却不是罗成! 男子挣扎:“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罗娘子吓了一跳,慌忙道:“王将军?你快松开他!” 王陶谦放了人,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你是罗成呢。” “什么罗成李成的?”男子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问罗娘子:“慧娘,他是谁?你不是说你爷们没了吗?” “我家掌柜的确实没了,这人跟我没关系!” 第480章 奸夫 王陶谦纳闷的看着这两个人,听他们的对话,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大一般,再看罗娘子穿了新做的细布袄子,他立马懂了,也立马急了:“他是谁啊?我说弟妹,罗成他真活着呢!你可不能这样!就算他真没了,这才几个月……” 没等说完,罗娘子劈头盖脸骂道:“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不牢你操心!倒是你,一个大男人总来我这献殷勤!还不知存着什么龌龊心思!” 王陶谦一番好心被她这样曲解,气的脖子粗脸红:“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呢?我对你怎么可能有龌龊心思?” “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心知肚明!你要真当罗成是兄弟!以后就少往我家跑!也少管我的闲事!” “血口喷人!我是不想让罗成在地下难过,这才照顾你们孤儿寡母!”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怎么没见你去照顾别人家的亲眷?” “我怎么没去照顾?” “呦,感情儿王将军不只惦记着我这一个孀妇?” “你别胡说八道!”王陶谦憋了一肚子的气,握着拳头瞪着罗娘子,可到底做不出打女人这种事情来,瞪了一眼那奸夫,愤怒的甩袖离去。 罗娘子一直在巷口守着,确定王陶谦彻底离开,才又回去报信,很快就从院里走出了一个男子。 “还是夫君聪明,叫裴公子先出来探路,否则方才真就被他撞见了你。” “辛苦你帮我遮掩,等我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情,就接娘和你还有孩子去过好日子。” “只要夫君还惦记着我,我过什么日子都不觉着苦,对了,王陶谦要是再来怎么办?” “不用管他,无论谁来问你,你就咬准我已经死了。” 且说王陶谦被罗娘子气得不行! “离谱!简直离谱!老子帮你竟然还帮出错了!等我逮到罗成那小子……”说到这,他忽然想到方才逮住的那个男子,猛地顿住了脚步:“奇了怪了,这小子的身形怎么这么像罗成?不会?难道那天我真看错了?” 翌日一早,广平侯夫人就派人给苏婳递了信,约她一起逛铺子,快到约定的时辰了,更是叫休沐在家的姚安睿亲自来接她。 闺阁女子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门会客,苏婳倒是鲜少有安静在家待的的时候。 苏老夫人虽然说过两次这事,但也没刻意拘着她。 刚过垂花门,苏婳就瞧见苏浅青和姚安睿站在一处说话。 苏浅青笑的谄媚,姚安睿面上除了客气疏离之外,还有点尴尬。 苏婳知道苏浅青定然又在想方设法的跟人家攀交情,当即快步上前:“兄长,咱们走。” 姚安睿松了口气,抱拳道:“苏大人,告辞。” “姚公子慢走!”苏浅青一路热情的把姚安睿送出了大门,反倒是对苏婳这个亲生女儿很是冷淡,直到姚安睿开口客气的“撵人”,他才转身回了家。 苏婳都替苏浅青觉得尴尬,不过她早已对苏浅青这攀结权贵的德行习以为常,对歉意姚安睿说道:“叫兄长见笑了。” “无妨。” “兄长下次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去寻义母就好。” 姚安睿笑道:“母亲不放心,对了,妹妹难道不好奇那天我为什么和六皇子殿下在一起?” 第481章 偶遇太子 苏婳笑着摇摇头,姚安睿便道:“皇上不允许皇子与朝臣之间来往甚密,六皇子殿下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机会和朝中重臣的嫡子们来往,算是钻了这规矩的空子。” “兄长既然心里有数,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姚安睿说着压低了声音:“你我是兄妹,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苏婳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面上故作淡定,却是耳垂微红。 路上行人如流,苏婳听着路边的叫卖声,心里分外平静。 到了银楼,她刚下马车,就看见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姚安睿也很惊讶,接苏婳下车后立刻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今日穿着玉色常服,气质不凡,虚扶了姚安睿一下:“我今日私服出宫,不必多礼。” 苏婳跟在后头欠身请安,按照规矩,安安静静的侧身在一旁站着。 “殿下今日好雅兴。” “快到母后寿辰,宫里呈上来的首饰样式都太俗气,我便想着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样子。” “殿下孝顺,实乃我等表率。” “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说着话,太子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苏婳身上。 姚安睿这才介绍:“这位是我义妹。” 没等他说完,太子先道:“我认得苏六姑娘。” 他记得她秋猎时与库尔班之间的来往,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倒是有几分胆量。 苏婳被点了名,只能上前再次欠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只是颔首示意,又对姚安睿道:“既然遇见了,不如同行。” 姚安睿知这话只是客气:“母亲在里面等着妹妹,我便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等太子抬步,他们两个才跟在后面进店寻广平侯夫人。 苏婳不缺首饰,广平侯夫人却硬是买了两套头面送她。 “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该多打扮,否则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算有再多首饰,也不复从前的娇艳了。” “义母风姿绰约,任谁也看不出来您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不信您问问旁人。” “你这丫头,愈发贫嘴。” 广平侯夫人知道苏婳是在哄自己开心,可极为受用,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慈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婳儿这一颦一笑,愈发像檀儿了。 “婳儿。”她忽然唤道。 苏婳转头看着广平侯夫人,眉眼带笑。 不远处,太子转身间忽然看见了这一幕,眸光在那瞬间凝滞。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此时此刻,古画中的倾城女子忽然有了真切的容貌。 太监说了几句话不见太子回应,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提醒:“殿下,您看什么呢?” 太子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苏六姑娘发上那支簪子不错,长安戴着定然也很好看。” “公主知道殿下这般记挂她,定然很是开心!” —————— 转眼就到了夜间。 “你都安排好了吗?这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放心,事情安排好了,替死鬼也找好了,就算失败也连累不到你我!” 宝清和杨青商量好了,带着他给的信趁着夜色从六皇子府的后门溜了出去。 第482章 雨花胡同 今晚天上挂着的是毛月亮,雾蒙蒙的,看着很是瘆人。 杨青看着宝清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并没有如约跟出去,而是退后一步关上了房门。 宝清双手揣在袖子里,出了六皇子府一路捋着墙根往苏府去了,路上他不断的回头往后看,暗道杨青安排的人手的确靠谱,竟把踪迹隐藏的这么好。 故意回身咳嗽了两声,宝清提醒杨青和他的人准备好,才敲响了苏府的小门。 “谁呀?”里头传出婆子的声音。 “我有一封信要交给苏六姑娘。” “信?这大晚上的,你有事明天再来!” “你只需说是六皇子殿下派我来的,再把这封信交给苏六姑娘,她定然会出来见我。” 院里,婆子犹豫着,按理来说,这么晚了她不能给六姑娘送外男的书信,可来人却说他是六皇子派来的!如果是真的,她可不敢得罪! 想到这,婆子磨磨蹭蹭的过去开了门,却不见门外有半个人影。 “奇怪,人呢?哪家的混小子!竟然半夜不睡觉来这逗我老婆子玩?” 拐角处,宝清被人捂住了嘴,抢走了手里的信,他不断的挣扎着,脸憋的通红。 对面一人撕开了信封,忽然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叛姑娘?!” 宝清没来得及解释半句,就被人用腰带勒住了脖颈,挣扎的双腿逐渐变软。 两刻钟后,这封信被送去了沈府。 沈柔儿看着信上的内容,唇角一扯:“宝清?这小厮看着胆小老实,没想到竟也是个奸滑的,怎么?他这是怕当初的事情露馅,上赶着去找新主子了。” 素儿恨声道:“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真真该死!” “烨哥儿这事做的不错,若他将宝清带回来审反倒浪费功夫,还不好清理此事,只要我除掉了沈檀儿,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要不怎么说姑娘和少爷是亲姐弟呢,少爷最懂姑娘的心思了。” “家里也就只有烨哥儿一个可靠的。”沈柔儿把信递给素儿:“这笔迹很眼生。” “婢子差人去查。” “把今晚的事情做的干净点,宝清在殿下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难保殿下不会细查,还有当务之急,咱们得再安排个靠谱些的小厮才行,对了,顺便打听打听杨青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姑娘怀疑杨统领也有问题?” “杨青知道的没有宝清多,我从前不曾过多叫人注意他,但如今出了宝清这档子事,我定要多加防备,他和宝清日日相见,难说他和宝清是不是一丘之貉。” 沈柔儿说着拿起茶杯,眼底眉梢是掩不住的烦躁。 宝清竟然敢反咬自己!看来这些用好处买动的人果然靠不住!她还是得想个法子,让自己的谋划更加牢靠才行! 六皇子府,萧允言一大清早起来不见宝清,刚派人去寻,忽然有十六卫的人来报,说宝清昨夜被流民抢了身上的银钱,勒死在雨花胡同里。 第483章 宝清死了 萧允言听得一怔,瞋目而视:“具体是怎么回事?宝清他大半夜的出府做甚?又怎会被流民所害?” “离雨花胡同不远的地方有几家赌坊,根据属下猜测,宝清昨夜应该是偷溜出府想去那处赌钱,但是被缺钱的流民抢了,不幸遇难。” “且不说宝清从不沾赌,单说这流民!”萧允言的脸色很不好看:“十六卫主管京城治安,我的人却在夜里被流民所伤!此事传出去!你让我颜面何存?” “属下明白,会为宝清的死寻个妥善的原因,另外也会加强巡逻,让流民从京城内消失。” “去,我不信宝清夜里出府是为了赌钱,叫杨青仔细查查,他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房间外面,杨青脸色苍白的听着里面的对话。 昨晚宝清一直没回来,他就知道肯定出事了!这一晚上他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坐立难安! 他想过宝清会被沈柔儿抓住,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宝清供出自己,自己用什么说辞脱身,但他万万没想到宝清竟然会当晚毙命!他庆幸自己早有预料,怕事情败露连累到自己,特意出去雇人写了那封信!更庆幸自己留了一手,没有亲自去苏家找人! 但是仔细一想,宝清如果已经把自己给供出去了……他会不会也被…… 糟了!既然宝清的行迹被人发现,那他这段时间去见沈檀儿……是不是也被查到了? 不!应该不会!否则按照沈柔儿狠毒的心性,他早就没了命! 杨青心神难定,直到听见萧允言唤他,他才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强装镇定低头进了屋。 几乎同时同刻,苏婳也听说了宝清身死的消息。 “除此之外,府里看门的婆子说昨晚有一个年轻男子敲了咱们家后门,说什么是六皇子派来送信的,可是等她开了门,人就不见了。” “大概什么时辰的事?” 映月道:“属下问过了,和宝清身死的时辰能对上。” 苏婳微微蹙眉,轻声念着:“雨花胡同。” “离苏府不远,在东边,就隔了四条巷子。” 雨花胡同离苏家不远,昨夜宝清来送过信——那些萧允言派他来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是杨青。”她忽然道:“立刻给杨掌柜送道消息,告诉杨青,他不想死的话,就立刻去老地方见我。” “是。” 木香刚好端了早饭进屋:“姑娘,您不用早饭吗?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去?” “出去办点事,就不在家用早饭了。”她带着映月匆匆出门:“虽不知内情究竟如何,但杨青肯定动了歪心思!他也不想想,宝清是贴身伺候萧允言的人,沈柔儿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 就连先前叫杨青出来见面,她都特意叫人盯着,就怕杨青身后带着尾巴! 映月道:“想来也是如此,他这小聪明用的可太不是地方了。” “叫暗卫分散开,别只盯着我这一个小院了。” “是,属下明白。” 寒凉的风吹在脸上,苏婳面色不佳。 她预料到了杨青会再次卖主求荣,但怎么也没想到杨青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杨青能聪明一点!别再耍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六皇子府。 杨青接到了杨掌柜送来的消息,刚想出去就被素儿堵在了门口,吓得满头冷汗。 第484章 杨青死了 杨青方才特意向十六卫的人打听过了,仵作断言宝清死亡的时刻和他出府相差不远,这么短的时间,说明宝清昨夜被抓住后根本没经审问!是当场毙命! 沈柔儿动手如此干脆!难保下一个遭殃的不是他! 面对素儿他内心发虚,却是强装镇定:“素儿姑娘来此寻我,可是沈姑娘有事吩咐?” 素儿面上是惯常的微笑:“杨统领很忙吗?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何处?” “不忙,只是有些公务要处理。” “原是如此,对了,宝清死了,这事你知道?” 杨青心里一个激灵,面上叹气:“当然知道,听说是被流民抢了身上的银钱,唉,他这命可真够苦的!” 素儿盯着他,双目依旧含笑:“你信吗?” 杨青装傻:“什么信不信?素儿姑娘这话我听不太明白。” “听不懂也不要紧,我听下人说,宝清离府之前曾去了你这里。” “是来过,素儿姑娘问这些干什么?” “随口问问罢了,杨统领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素儿说着让开了拦着他的路,面上笑意更浓:“我家姑娘对杨统领寄予厚望,希望杨统领千万别让姑娘失望才好。”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杨青说完匆匆出了六皇子府!背上冷汗淋漓! 素儿是来试探他的!这说明沈柔儿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杨青离开时匆急的脚步,素儿微微挑眉。 主屋里,沈柔儿正在翻看萧允言这段时间与人的来往信件。 素儿敲门进屋:“婢子去试探杨统领时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是着急出府,就去打听了一下,得知杨统领的哥哥方才来过。” “这一个两个的可真是不叫人省心,罢了,既然他们不想活了,那就成全了他们。对了,你说杨青出府,是想去见谁呢?”沈柔儿面上笑意温柔,眼底却冰冷如霜。 “请姑娘吩咐。” 沈柔儿低声在素儿耳边吩咐了几句,又道;“殿下就快下朝了,叫人准备好茶水侯着。” —————— 闻香楼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早餐铺子。 “听说这家店里的师傅都是从扬州请过来的,您尝尝这文思豆腐,瞧着不错。”映月为苏婳布菜。 苏婳却一直盯着对面的茶楼,寸目不移:“我以为自己看透了杨青,不想终是没算懂人心。” 映月放下筷子:“人心二字看着笔画简单,可若想要参透,怕是要尽毕生之力。” “这话极有道理。” “是婢子曾经偶然听见王爷同尉迟公子说的。” 听映月提起萧阳,苏婳默默的在心里数了一下自己多久没与他相见,又忽然有些好奇:“除了尉迟公子,他在京中可还有其他挚友?” “王爷平常不与朝臣权贵来往。” “难怪。”苏婳心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是太后嫡子,皇帝亲弟,这个身份很容易惹来非议,稍有不慎便容易惹来杀身之祸,想必他与太子交好,除了情分之外,也有着太子乃是正统的原因。 虽看着人前风光,但那背后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正在出神时,忽有人敲门,映月接了消息,回身面色微变:“姑娘,杨青死了。” 第485章 又是流民 苏婳眼皮猛地一跳,她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怎么死的?” “杨青骑马出门经过东市,正巧那处有流民闹事,马惊了,杨青被甩下了马,又被惊马吓到的流民们踩踏至死。” 东市是六皇子府到此处的必经之路,苏婳心知杨青这是在来见自己的路上被沈柔儿设局截住了:“又是流民?” “下面的人核准了,那些人确实是流民无误,只是受人鼓动才闹事的。” “堂堂十六卫的统领,竟然死在了流民手上,看来沈柔儿不仅想要解决了杨青,还想借机玩一手祸水东引。”苏婳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杨青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他没动利用宝清的心思,也不可能出事。” 映月很是心疼自家姑娘:“杨青一死,姑娘辛苦得来的线索就又断了。” “天意如此。”苏婳虽然不甘心,但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总有其他的路可走。” “那位沈姑娘心思如此缜密歹毒,姑娘得尽快想好应对之法。”映月话音刚落,忽从巷头出现一队士兵冲进了对面的茶楼。 苏婳看着他们,尝了口杯里的茶,目光淡然。 映月暗自心惊:“幸亏姑娘早有预料,特意来这里等着,不然说不定要被扣上什么帽子。” “茶凉了,咱们走。”苏婳起身,乘坐的马车与前来抓人的士兵擦肩而过。 萧允言今日上朝时根本没心思听其他的,满脑子都在研究宝清的死因,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刚回府就听说杨青又出事了! 他猛地顿住了脚步:“你再说一遍!” “杨统领被流民踩踏而亡,死状凄惨!人已经被仵作拉去了义庄!” “竟有此事!简直是欺人太甚!”接连两个亲信身死,萧允言怒不可遏,几乎毫无理智可言! 他转身刚想出府,就听见背后传来沈柔儿的呼唤:“允言哥哥!” 萧允言扶住了匆匆跑来的沈柔儿,声音瞬间温柔:“柔儿?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宝清出事了,料想你心里不好过,便想着过来陪陪你,可是没想到杨统领竟然也出事了。”沈柔儿面色满是担忧:“允言哥哥这是要去何处?” “杨青和宝清死因有疑,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去大理寺报官。” “万万不可,你听我一言,此事千万不能闹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此事有流民牵涉其中,可就算父皇得知,我不过得几句痛骂。此事蹊跷万分,我将事情闹大查出真相,肯定会叫那凶手好看!而且宝清和杨青跟随我多年,我必须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他们报仇申冤!” 沈柔儿就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温柔:“宝清和杨青最得你的信任,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我也是,但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几乎一目了然,他们既然敢动手,就定然做好了万分的准备来应付你,而根据我对靖王爷的了解,他不是这样阴险狡诈的人。” 萧允言本来怀疑此事是萧阳所为,听了沈柔儿的话问:“这里面有沈檀儿的手笔?” 第486章 最毒妇人心 沈柔儿没直接肯定,而是道:“允言哥哥想想,从前靖王爷可曾用过这样卑鄙的手段?” 萧允言深以为然:“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她竟然直接剔除了我的左膀右臂!还妄图用流民阻止将此事张扬开来!” “允言哥哥,你相信我吗?”沈柔儿忽然问。 “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不管允言哥哥此刻多么气愤,请你一定不要急躁,否则你只凭着猜测报大理寺,被皇上知道定会被责骂,如今你只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证明那些流民是他们安排的,这才能更好的反击!” 萧允言急躁的心情在她温柔的声音中逐渐平静:“我懂你的意思,是我太过急躁了。” 沈柔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拉着他往院里走:“如今杨青意外去了,你总得寻个信得过的人留在身边,允言哥哥,烨哥儿他自小习武,人也算机灵,叫他接替杨青的位置,如何?” 沈烨是沈柔儿嫡亲的弟弟,也是如今沈家的长孙,很受沈家看重。 萧允言道:“烨哥儿当然不错,可他是你的亲弟弟,叫他只做个区区统领,有些委屈。” “烨哥儿年纪还小,应该多历练些,再说了,他一介白身,谈什么委屈。” “你最是体贴,今日若没你规劝于我,我怕是又要做下错事了。”萧允言说着停下脚步,将沈柔儿抱在怀中。 沈柔儿顺从的依偎在他的胸口,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轻扯。 什么王子、王爷,听起来各个权柄通天,可只要拿住了他身边的人,就等于堵住了他的耳朵,戳了他的眼睛! 想让他知道什么、相信什么,全都是她一句吩咐的事情。 不过允言哥哥,你放心,你待我这般好,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谋得一份好前程,那些挡了路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全都除掉! 宝清和杨青的死在有心人的控制下,没在京中闹开,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死因,只大概听闻有关流民。 此时已经入夜,一日过去,苏婳心情已经彻底平静。 “利用流民生事?既然沈柔儿不嫌事大,那就给她添一把火,如了她的愿。” 知夏道:“可是这样一来,在六皇子眼中,您就等于把这次的事情认下了。” “我从未想过与他和解,但也不容人随意将这脏水泼在我头上,沈柔儿真以为她这样做,就能抹去曾经发生的一切吗?”苏婳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截拇指长的香递给了知夏。 “这是……?” “香,沈柔儿一直命人给萧允言点的香,我想着杨青这次来见我是为了投诚,定然会带一支香来,便叫映月带人去现场看看有没有残存的香,此外我又叫人去了义庄一趟,这一段香就是从他的头发里找到的,应该是他临死前藏进去的。” “明日一早你把这香送去医馆交给安卿先生,记得,一定要叫侍卫与你一道。” 虽然这是死人的东西,但知夏还是紧忙把东西用帕子包上揣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姑娘既然着急,婢子现在就去,别误了时间,耽搁了您的大事。” “太晚了,也不差这一会功夫。” 话音未落,主仆俩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在外屋的木香跑过去开了一个门缝,随即笑盈盈的道:“姑娘,是王爷来了。” 第487章 蹊跷 未等苏婳表态,木香屁颠屁颠的开了门,把萧阳迎了进来。 女为悦己者容,苏婳没有以色事人的想法,但也不想叫他见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下意识拉住了知夏道:“知夏,你快瞧瞧我可有哪处不妥?头发乱不乱?” 好在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风,不至于叫她太慌张。 知夏笑道:“姑娘放心,好着呢,没有不妥的地方。” 苏婳这才带着知夏去了外屋。 知夏快步跑去沏茶,她注意到他腰间挂着自己送的荷包,眸光带着笑意:“王爷这么晚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叫人知会一声。” 萧阳见她面色如常,担忧了一日的心总算落地:“我担心你心情不好,过来看看。” 墨竹笑嘻嘻的说道:“六皇子府的事情王爷一早就听说了,但是白日里人太多了,王爷担心被人看见累及姑娘的清誉,特意等到宵禁了才来。” 萧阳斜眼睨他,他依旧满面笑意:“小的多嘴,这就出去罚站。”罢了,还不忘用眼神叫上木香。 木香嫌冷,不情不愿的挪了出去,却也不忘体贴的帮二人关了门。 墨竹递了一个汤婆子过来:“给你,我这次带了两个。” 屋里,萧阳对苏婳解释:“你别理会墨竹,他贫嘴的毛病难改,罚多少次也不长记性。” 苏婳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轻笑着叫他坐下。 萧阳虽是第二次来,但依旧有些拘谨,始终目不斜视,只看着眼前的人儿。 “我没事,你不用惦记我。” “事关于你,我怎会不惦记。”不知从何时起,他那一贯清冷的声音已经有了温度。 虽然苏婳嘴上说着不用惦记,但哪个姑娘不喜欢被人记挂在心上呢,她看着他认真的凤目,双眸弯成了月牙。 “萧允言很是信任沈柔儿,已经认定今日的事情是你我所为。”他只是陈述事实,不带半点个人的感情,更没抹黑萧允言半分。 苏婳轻声道:“沈柔儿最会指鹿为马,我当初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虽然可惜了杨青这步好棋,但也只是被毁了一步棋而已,棋局瞬息万变,只要棋局未完,胜负未定,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他微微颔首,凝眸看了她一会,忽然道:“一切有我,你若是觉着累便歇歇。” 她不想过度依靠他,可有他这句话在,心里总是温暖的。 “还好,总比被蒙在鼓里,傻乎乎的盼着别人施舍给自己好,杨青这事的确叫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好,他临死前留下了一些东西,我还能继续追查。”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一听,是木香和知夏在相互推诿谁进来送茶,商量了半天,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墨竹一脸无奈的进了屋。 待他出门,苏婳打趣:“我看看王爷长了几只眼睛,怎么就把我屋里的丫鬟吓成这样,连进屋送茶都不敢了。” “没吓着她们家姑娘就好。” “王爷怎么也跟墨竹学的这般贫嘴。” “我回去罚他。” 她莞尔一笑:“墨竹这算是受了无妄之灾吗?” 萧阳不是话多的性子,但与苏婳在一处却总是有着很多话想说,闲聊了一会,他才对她说起正事:“王将军今日来找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有蹊跷。” 第488章 你我何分彼此 苏婳正色:“你说。” “他前天夜里去给罗成家送银两,意外撞见罗娘子送一个男子出门,看起来二人关系很不一般,而且那男子和罗成身形相似,他怀疑自己先前在西市看错了人。” “王将军先前在城西住了那么久,也没发现罗娘子有什么不对劲,可在他发现罗成疑似活着之后,就在罗家看见了一个和罗成身形相仿的人,且那人和罗娘子关系……”苏婳是个闺中的姑娘,没好意思说下去:“这么巧,怕是故意为之。” 萧阳道:“我已经派了人去盯着罗家,若有风吹草动,有人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又叫你费心了。” “说的什么傻话,你我何分彼此。”他看着她的眼底带着宠溺,她却不曾察觉,满脑子都是正事:“沈柔儿利用流民,我们恰好可以同样利用他们,治萧允言办事不利,而且我相信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能在其中找到沈柔儿动作的蛛丝马迹,兴许还可以离间他们二人。” “我来安排,你不用急着拒绝,此事关乎朝堂,我理应派人探查。” 倒是这个道理,苏婳想想颔首道:“我只担心沈柔儿狗急跳墙对流民动手,流民跋涉千里进京,所为的不过只是图一条活路罢了,若非被逼到份上,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这天子脚下闹事。” “我懂你的意思。” “会不会为难?” “不会,既是流民是无辜之人,自然不该平白受累。”萧阳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青蛙模样的东西。 这东西看样子应是铜制的,身上刷着绿色纹路的漆,萧阳将其放在桌上,轻轻按压青蛙屁股,它整个向前一跳。 苏婳眼睛立刻亮了:“这是什么?” “西洋传过来的小玩意,我见新奇,从皇兄那讨来给你玩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拿这东西哄我。”话是这样说,但她明显对这玩意极感兴趣,试着自己跳了一下青蛙,双目亮晶晶的,仿若含着万千星辰。 萧阳凤目含笑看着她,姑娘家褪去了平时的精明,反而有几分娇憨。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萧阳没等到周嬷嬷来提醒,自己便掐着点离了苏府。 木香和知夏送走了萧阳,刚一进屋,就见自家姑娘在捧着一只青蛙傻笑。 一夜无话。 许是冤家路窄,萧阳和萧允言下朝后竟然在御花园中碰见了。 他们私下争斗,但面上还是至亲的叔侄。 萧阳目不斜视,不曾理会萧允言的存在,然御花园中行人来往,萧允言这个做晚辈的没办法,只能给萧阳请安:“皇叔也要去给皇祖母请安?” “嗯。”萧阳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却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毕竟他平常便是如此。 萧允言讪讪让开主路,本想换条路走,不想忽然注意到了萧阳的荷包,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大步拦住了萧阳的去路:“皇叔这荷包看着很是眼熟。” 第489章 东施效颦 萧允言盯着萧阳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但萧阳的眼神实在太过锐利,他被迫移开了目光。 “有问题?”萧阳将萧允言的表现看在眼中,心底有些疑惑。 “敢问皇叔,这荷包出自何人之手?” “个人私事,不便告知。” 萧允言一口气憋在胸口!他不知萧阳特意挂着一个和柔儿针脚相似的荷包究竟想做什么!但无外乎是想恶心自己!他无法忍受旁人如此轻慢沈柔儿,面色不佳:“无论这绣荷包的人是什么目的,都不过只是在东施效颦罢了。” 萧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了浅淡弧度:“东施效颦,本王觉得六皇子这话说的甚对。” 萧允言听得一怔,晃神间萧阳已经扬长而去。 他袖中的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再抬脸,面上已是一片温和。 萧阳微微皱眉。 看他方才义正言辞的指责自己的荷包是东施效颦,那愤怒不似装假。 如苏婳所说,沈柔儿一直在效仿她的针脚,萧允言在发现之后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当天下晌,京城里不知从哪刮起了风言风语,说六皇子身边的两个亲信皆被流民所杀,自此,不少人都开始明里暗里的讽刺十六卫办事不利,嘲讽萧允言御下无能,不配掌管十六卫。 “十六卫可是护卫京城的!可现在他们的统领都死在了流民手里!又怎么可能保护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安危?依我看,这十六卫不如趁早交给旁人管理!” “说的就是!也不知道这十六卫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放进京城那么多流民!” 周遭议论声不绝于耳,萧允言面色难看,沈烨起身:“我这就去查流言的源头。” “不必。”萧允言心知这是萧阳和苏婳的阴谋诡计!他们是想让他失了民心! “随我去趟大理寺,本来你姐姐劝我忍耐下来,可如今他们步步紧逼,我不能人他们搓圆捏扁,我行端坐正,不怕他们污蔑,反倒要看看,大理寺查出来的到底是他们设局伤人,还是我御下无能!” 晚上下值后,沈烨回家将此事告诉了沈柔儿,沈柔儿皱眉问:“你怎么没拦着他?” “这事合乎章法,我没有理由阻拦。” “罢了,你现在立刻回去,吃住都在六皇子府中,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拦住所有不利于我的消息,知道吗?” “我做事长姐放心就好。”沈烨说着一顿,声音忽然低了:“长姐,堂姐她真的还活着?” 沈柔儿看着他:“我知你与沈檀儿关系好,可是我曾经做了太多错事,如今我与她已经是至死方休的局面,我没有退路,烨儿,你是我的亲弟弟,你总不会为了她,而舍弃了我?” 沈烨立刻道:“看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你是亲姐弟,自然分的清亲疏。” “听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了,烨儿,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嫡子,咱们家的希望都落在你的肩上,长姐如今为你谋得了这一切,日后便是你护着长姐了。” 沈柔儿笑着将沈烨送走,回身冷笑:“我本想利用流民将这盆污水泼在苏婳身上,不想他们竟然借题发挥,妄图以此伤害允言哥哥,可她们不知,当初我将事情做的最干净不过,她们就算将此事告到天子眼前,也查不出来真相。” “姑娘英明。” 沈柔儿坐下,问素儿:“我叫你去联系的人,眼下情况如何了?” 第491章 看戏 “说明害人这事说不定就是那沈家姑娘干的!她就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坐享其成!” “不会?我听说六皇子都去大理寺报官了!而且沈家姑娘是未来的六皇子妃,她没必要这么做?” “六皇子肯定被蒙在鼓里啊!你们仔细想想,这当家主母的手可伸不到男子前面去,你们也不看看六皇子是什么身份!他身边的亲信都换成了沈家姑娘的人,这以后沈家姑娘岂不就控制住了六皇子府的一切?”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我也只是这么一猜,各位听了就算,可千万别到旁处说去!否则我这小命怕是要不保!” 长乐郡主小口吃着茶点,津津有味的看着楼下的动静:“映月,就这个穿灰色粗布衣裳的,回头你多给他点赏钱,他这话术可是一流,我都快信了。” 苏婳吩咐:“叫他们事后注意隐蔽。” “属下明白。” 长乐郡主叫人关了窗,回身问:“姐姐叫人散布这样的消息,真的有用吗?” 苏婳递给了她半杯茶:“三人成口,此事就算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更别提沈柔儿本来就做贼心虚,定会很是在意此事。” “沈柔儿可真是够坏的,可我想不通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除去杨青和宝清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长乐郡主只知沈柔儿要害苏婳,却不知全貌,苏婳没法跟她细说,只道:“我也想知道,你吃好了吗?咱们换个地方转转。” “咱们去买胭脂!我前几天听说有家铺子出了新的香膏!很是好闻!” 二人乘马车到了京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巷,长乐郡主兴冲冲的跳下马车,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我的天啊,怎么这么巧?”她们竟然在胭脂铺子门口碰见了萧允言和沈柔儿! 苏婳也注意到了她们,暗道传说中的冤家路窄,也许就是这样。 长乐郡主下车的动作风风火火,自然也吸引了对面两人的注意,沈柔儿先是微怔,随即目光闪烁的看向萧允言,微抿的唇角透露着她的紧张。 萧允言看着苏婳,目光和从前大不相同,这次完全没了从前的茫然,似是厌恶到了极点。 苏婳将他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唇角轻勾,暗道他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没有丝毫躲闪,从容的走上前,就在他们即将面对面的时候,沈柔儿忽然捂着肚子喊不舒服,萧允言很是关切的扶住了她,连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沈柔儿摇着头说不知道,萧允言焦急的将她抱上了马车,再也没多看苏婳半眼。 苏婳心里明白,沈柔儿这是不想让她和萧允言打照面,亦或是故意在显摆萧允言对自己的在意。 她微微挑眉,很想问沈柔儿有意思吗?如今站在萧允言身边的女人是沈柔儿,她难道就这般不自信,以至于要防备自己? 长乐郡主撇嘴:“方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瞧见咱们就不舒服了?怎么着?咱们两个属巴豆的不成?” 苏婳扯了扯唇角:“走,咱们逛咱们的。” 长乐郡主忽然偷笑,小声道:“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派人传了那消息,否则肯定要把鼻子都气歪的!” 流言就像是一阵风,转瞬间刮遍了京城,直到傍晚彻底传开。 第492章 有意思吗 “说明害人这事说不定就是那沈家姑娘干的!她就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坐享其成!” “不会?我听说六皇子都去大理寺报官了!而且沈家姑娘是未来的六皇子妃,她没必要这么做?” “六皇子肯定被蒙在鼓里啊!你们仔细想想,这当家主母的手可伸不到男子前面去,你们也不看看六皇子是什么身份!他身边的亲信都换成了沈家姑娘的人,这以后沈家姑娘岂不就控制住了六皇子府的一切?”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我也只是这么一猜,各位听了就算,可千万别到旁处说去!否则我这小命怕是要不保!” 长乐郡主小口吃着茶点,津津有味的看着楼下的动静:“映月,就这个穿灰色粗布衣裳的,回头你多给他点赏钱,他这话术可是一流,我都快信了。” 苏婳吩咐:“叫他们事后注意隐蔽。” “属下明白。” 长乐郡主叫人关了窗,回身问:“姐姐叫人散布这样的消息,真的有用吗?” 苏婳递给了她半杯茶:“三人成口,此事就算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更别提沈柔儿本来就做贼心虚,定会很是在意此事。” “沈柔儿可真是够坏的,可我想不通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除去杨青和宝清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长乐郡主只知沈柔儿要害苏婳,却不知全貌,苏婳没法跟她细说,只道:“我也想知道,你吃好了吗?咱们换个地方转转。” “咱们去买胭脂!我前几天听说有家铺子出了新的香膏!很是好闻!” 二人乘马车到了京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巷,长乐郡主兴冲冲的跳下马车,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我的天啊,怎么这么巧?”她们竟然在胭脂铺子门口碰见了萧允言和沈柔儿! 苏婳也注意到了她们,暗道传说中的冤家路窄,也许就是这样。 长乐郡主下车的动作风风火火,自然也吸引了对面两人的注意,沈柔儿先是微怔,随即目光闪烁的看向萧允言,微抿的唇角透露着她的紧张。 萧允言看着苏婳,目光和从前大不相同,这次完全没了从前的茫然,似是厌恶到了极点。 苏婳将他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唇角轻勾,暗道他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没有丝毫躲闪,从容的走上前,就在他们即将面对面的时候,沈柔儿忽然捂着肚子喊不舒服,萧允言很是关切的扶住了她,连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沈柔儿摇着头说不知道,萧允言焦急的将她抱上了马车,再也没多看苏婳半眼。 苏婳心里明白,沈柔儿这是不想让她和萧允言打照面,亦或是故意在显摆萧允言对自己的在意。 她微微挑眉,很想问沈柔儿有意思吗?如今站在萧允言身边的女人是沈柔儿,她难道就这般不自信,以至于要防备自己? 长乐郡主撇嘴:“方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瞧见咱们就不舒服了?怎么着?咱们两个属巴豆的不成?” 苏婳扯了扯唇角:“走,咱们逛咱们的。” 长乐郡主忽然偷笑,小声道:“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派人传了那消息,否则肯定要把鼻子都气歪的!” 流言就像是一阵风,转瞬间刮遍了京城,直到傍晚彻底传开。 第493章 情分不值钱 正如苏婳所说,众口铄金,传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就算是假的,也有了几分真。 尉迟亓听墨竹说了此事,对萧阳笑道:“你们家苏姑娘这招可够损的,直接把视线焦点转移到了沈柔儿身上,沈柔儿如果心思再活泛些,提前制造出些证据,将这事嫁祸在你们身上,就没这样容易解决了。” 萧阳拿开镇纸,端详着自己书写的字画:“嫁祸之事难行,稍不注意就会满盘皆输,她不敢赌。” “我说你怎么坐的这么稳,感情儿是心里早就有谱,那你能不能猜到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或者是你家苏姑娘会做什么?” “自己想。” 尉迟亓早就习惯了萧阳的冷淡心性,倒还真就自己琢磨起来了:“沈柔儿为了不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也为了不让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估计会阻止萧允言继续查下去,不过我很好奇,他能不能心甘情愿的吃下这哑巴亏。” “吃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不过沈柔儿是否会阻止萧允言,还不好说。” “自从沈大将军去了,六殿下这手段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他养的那些幕僚是做什么吃的,难怪我祖父当初断言,说六皇子绝对无法成事。” 萧阳摇摇头:“当初有沈大将军辅佐时,他真有几分夺储的可能,只是现在,他自己将路走的太窄。” 尉迟亓扬眉:“你倒是看得开,说起萧允言竟然没有丁点吃味。” 萧阳轻轻一笑,点了点腰间的荷包。 尉迟亓看不得他这得意的模样:“得了,别显摆了,说正事,若是萧允言失势,宫中没了能与太子争位的皇子,你的作用可就小了,将来太子安稳继位你也争不着功劳。” 萧阳凤目微深:“皇上龙体康健,有心争位的皇子不止萧允言一个。” “还真是伴君如伴虎,太子如今只是储君,你行事就得这般机关算计,若是日后,你还不知要走的多艰难。” “皇权面前,情分不值钱。” “我要是你,就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去自己的封地潇洒,岂不快活?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看不开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烨在得到流言消息时,听说此事关于沈柔儿,先是压下来未曾上报,直接派人去压制,可惜压制失败,无法再瞒才报了上来。 萧允言彼时正和沈柔儿在用晚饭,闻言问道:“怎么没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烨抱拳:“是我失职。” 沈柔儿心道沈檀儿可真是贼心不死:“烨儿,你可查到了消息是从何处散开的?” “查到了,是从京城中各个酒肆茶馆同时传出的消息,我派人追查,但那些人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和前几次传出流言的手段几乎一模一样。”沈柔儿说着叫沈烨先出去,萧允言也颔首:“你继续追查,想办法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沈烨出门后,沈柔儿立刻泪眼汪汪的看向萧允言:“允言哥哥,你相信我吗?” 第494章 有趣的事情 “又在说傻话。”萧允言看见沈柔儿流泪便心疼不已,安抚道:“我知道,他们这是想要离间你我之间的感情,你若想要十六卫统领的位置,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必要除了杨青。” 沈柔儿温柔的点头:“只要允言哥哥信我,我便什么都不怕,我只担心他们还会再借此继续生事,既然他们敢将事情引到我身上,就是想让你投鼠忌器,不敢再追查下去,硬生生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你相信我,他们的目的不可能达到,我不可能任由他们继续胡作非为!我定会将此事查个通透!好好的在父皇面前告萧阳一状!” “可如果他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肯定笃定了大理寺卿什么都查不出来呢?” “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布置,我相信只要我继续查下去,肯定会有结果的!” 沈柔儿很讨厌萧允言什么事情都要打破砂锅查到底这种性格,但眼下这种情况她没有办法说的太多,也不想再让这件事情再继续发酵下去,想了下只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萧允言动作温柔的为她擦拭了眼泪:“好了,别哭了,妆都哭花了。” 她嗔道:“允言哥哥是嫌弃我难看吗?” “哪有。” 说完这话,萧允言忽然一顿,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再次萦绕在脑海。 他恍惚看见了一个姑娘家仰着头,又娇又嗔:“允言哥哥是嫌弃我难看吗?” 他笑着将她脸上的泥水用食指擦掉,抹在了自己脸上:“你觉着我难看吗?” “不难看。” “是了,那我又怎么可能觉着你不好看。”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沈柔儿问:“允言哥哥,你怎么了?” “此事令我有些头痛,不过无伤大雅。” 沈柔儿满心惦记着今日这事,没有怀疑萧允言话中的真假,更没注意到他眼中的躲闪。 此时夜色已深。 苏婳试着白日里买回来的香膏,听映月说着六皇子府的动静。 “一刻钟前,六皇子府又派出了不少人,看样子他们还要继续追查。” “到底天真,这件事岂是他想追查就能继续追查的,不过也好,让他查,毕竟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苏婳很了解萧允言,知道依他的性格,定然憋着一口气想逆风翻盘,反治萧阳的罪过。 但她也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皇上不大看重嫡出,对各位皇子都有考量之心,亦从未绝过易储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敢光明正大的扶持萧允言。 父亲还说过,皇上因为当年发生的事情,疑心很重,这些年一直都派人盯着各个皇子府的动静,每位皇子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平时不做声,只是懒得管而已。 萧允言这次行为冒失,又在百姓间掀起了风浪,导致百姓们对皇室议论纷纷,皇上肯定不能容忍。 明日早朝过后,定然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例如…… 第495章 功高震主 “十六卫统领,是叫杨青?” 今日早朝一散,皇帝就将萧允言带到了御书房,开口便问的这句。 萧允言拿不准皇帝何意,中规中矩的回答:“回父皇,杨青几日前不幸遇难,现在十六卫的统领是沈大人嫡子沈烨。” “沈烨?朕怎么从来没听到这道消息。” 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萧允言听了却是心神一凛,跪地道:“儿臣知错!本想着父皇日理万机,十六卫人员变更乃是小事,便没来打扰父皇。” 皇帝定睛看了萧允言一会,才道:“沈烨是个白身,一跃到十六卫统领的位置,不合适。” “儿臣明白,回去后便会换个稳妥之人……” “不必,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你近来事多繁忙,暂且将十六卫交于老三掌管。” 萧允言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父皇?父皇!儿臣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还请父皇教诲!”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心下惶然。 父皇竟然要卸了他掌管十六卫之权!这说明父皇对他失去了信任!不是小事! “萧允言,原来在你眼中,十六卫统领更替是小事。” “是儿臣不……”没等萧允言说完,皇帝又道:“关于流民伤人一事,已经闹腾几日了?你不仅没能止住流言,还叫它愈演愈烈。 ” “父皇,此事是因为有人刻意在民间散布流言导致!他在暗,儿臣在明,是以儿臣才一时半会未能压制……” “这就是你狡辩的理由?” “并非狡辩,儿臣只是想要抓住幕后真凶,还自己一个公道而已。” “公道?”皇帝对于萧允言的反应很是失望:“萧允言,你是把朕曾经的教导就饭吃了吗?” 张公公见势不妙:“六殿下,皇上正在气头上呢,您少说两句。皇上,您消消气,六皇子殿下年岁还小,做错些事情……” “年岁小?他都快要娶妻了年岁还小?” 张公公见皇帝是真的动了怒气,后退一步跪在地上,不敢再为萧允言说话。 皇帝心中愤懑,可看在萧允言是自己看重的儿子份上,还是耐着性子教导:“你掌管十六卫,却让十六卫的统领死于流民脚下!如此一来,你让京中百姓如何信服朝廷会护他们周全?你要牢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历朝历代!朝廷最不可以失去的就是民心!” “就算有人刻意想要害你,你理应将此事先压下,暗中再查,可你倒好!竟然一状告到了大理寺去!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百姓间议论纷纷!萧允言!你叫皇室颜面何存?” 萧允言觉得自己被人陷害已经很冤枉了,现在要被夺权更是憋屈的厉害,皇帝说的话他听进了心里,却是更觉得皇帝是偏心萧阳!在故意包庇萧阳! 他没忍住问:“是不是有人跟父皇说了什么?” 这句话问的差点把皇帝气死,指着萧允言道:“自从沈卿去了,你真是愈发不长进!亏朕从前对你寄予厚望!” 皇上时不时就拿沈大将军出来说教,萧允言早就听烦了,再加上他认定了萧阳告状,便道:“儿臣知道父皇倚重沈大将军,可前朝有先例,朝臣功高震主的不在少数,父皇不能……” “住口!出去!” 第496章 一念之差 萧允言灰溜溜的被皇帝撵出了御书房,冷风吹在脸上使得他清醒许多,也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方才的确不该那样回应皇帝,很是后悔自己的表现! 可是在方才,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就连嘴里都是苦的,可错事已经做了,他现在回去认错也是于事无补,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宫外去了。 御书房内,皇帝冷哼:“从前朕以为老六是个可塑之才,可如今看来,他也只是个庸才罢了!还没怎么样就开始学人家忌讳功臣那一套了!功高震主?他懂什么叫功高震主!” 张公公吓得一个寒颤,半句话都不敢说。 半刻钟后,此处的消息传入后宫。 永华宫中,萧允言的生母华妃倚在贵妃榻上听着下人的禀告,慵懒的伸出了手臂,嬷嬷扶着她坐直了身子,她看着报信的宫女:“禁足?” 她今年不到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宜,面容娇艳,风韵犹存。 “是,命殿下禁足一月是皇上的口谕,另外在殿下离开御书房后,皇上还特意召了太子觐见。” 华妃微微摇头,发上的步摇跟着颤抖:“允言这孩子可真是不叫人省心,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 宫女出门,珠帘晃动,折射出的光影叫人心烦的很。 她精致的眉头蹙在一处:“自打开春以来,本宫就没听见过一道好消息,派人去查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半个时辰后,太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呈了上来。 掌宫嬷嬷杜氏叫宫女太监都下去,才道:“听起来这事的源头是沈柔儿,娘娘,此事都是那沈柔儿的过错,与咱们家殿下无关。” “我就说允言做不出这种蠢事来。”华妃伸出手来,杜嬷嬷扶她起身,她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景象:“若非本宫当初一念之差铸下大错,允言也不会有今日,究其根底,都是本宫的错。” “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 华妃却摇头:“本宫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当初允言事事听从沈大将军的建议,更是把沈檀儿当个宝似的放在手心里护着。” “身为母亲,我为允言得到沈大将军的辅佐高兴,可逐渐的,我发现他待沈家人格外的亲近,反而对本宫的母族、他的舅家冷冷淡淡,这让本宫很不高兴,更是很有危机感,很怕他将来宠信妻族,再闹起外戚干政的把戏。” “还有沈檀儿,允言太过看重她了,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便是连本宫要求他将来纳嫣然为侧妃都不肯。” “本宫以为没了沈大将军,允言就能重用我母族的人,所以才同意与她配合行事,可现在看来,我母族的那些人实在不堪重用,是我当初想岔了,允言他到底是年轻,自己本身不足以撑起这一切,还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仔细辅佐。” 杜嬷嬷顺着华妃的话茬道:“现在看来,沈家的那些人没一个可靠的,反而成了殿下拖累。” 第497章 不想合作 华妃深以为然,杜嬷嬷又道:“看来殿下将来还是得靠娘娘的家人才行。” “你不用哄我,本宫还不知道我那几个侄儿的能耐?你给沈柔儿传道口谕,让她这段时日安生点,若她再连累允言,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是。” 华妃看着窗外,眼神精明:“虽然允言如今定了正妃,可还有两个侧妃的位置呢,将来有朝一日,这母仪天下的也不一定是正妃。” “老奴明白,这就安排下去,定然会为殿下寻个靠谱的岳家。” “还有允言那里,你叫他先别气馁,一个十六卫而已,丢了也就丢了,本宫会想办法让他重新得到皇上的宠信。” 宫外,沈柔儿正打算出门会客,突然收到了华妃娘娘派人训斥的口谕。 她低着头听完教导,还不忘摘下手上镯子给了传话的太监:“华妃娘娘的教导我铭记于心,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太监看了一眼镯子的成色,满意的笑道:“华妃娘娘也就是在气头上,她还是疼沈姑娘的。” “我送公公。”沈柔儿将太监送出沈府,回身立刻落了脸色:“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允言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顶撞皇上,还被禁足了?” 素儿道:“一直没收到消息,许是宫里还瞒着呢。” “禁足……也好,素儿,你一会给烨儿送个口信,让他这段时间封锁住所有消息,就让殿下好好的在府中歇息,我便趁着这段时间,动作快些将后患铲除!” “可是姑娘,依婢子看,那苏娇似乎不想跟咱们合作。” “蠢货。”沈柔儿哼道:“她以为此事还容得她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她听见身后仆从给沈烨问好的声音,她诧异的回身看着沈烨:“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六皇子府守着吗?” 沈烨道:“因为六皇子处理流言不善,皇上震怒,不仅撤了我的官职,还将十六卫交于三皇子管理。” “竟有此事?”沈柔儿悔不当初,更恼萧允言不听自己的劝告:“他当初若是听我的劝,不将事情闹大,便不会有这一天!” “长姐说的是,可是眼下情况已经如此,您还是得想想如何应对。” “放心,华妃娘娘不会眼睁睁看着六皇子失势,这些事情轮不着咱们操心。”沈柔儿态度冷淡,满心想的都是沈檀儿! 如果没有沈檀儿从中作梗!一切根本不会发展成这样!她必须趁早杀了沈檀儿!才能泄心头之愤! 皇宫中,太子从御书房中出来,长吐了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等候召见的三皇子迎了上去:“见过皇兄。” 太子面上是和善的笑意:“先提前恭喜三皇弟了。” 三皇子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为难的道:“谢过皇兄,只是我天资愚钝,怕是管理不好十六卫。” “十六卫从前被六皇弟管理的井井有条,想必三皇弟会很好上手。” “听说六皇弟在御书房惹怒了父皇,我是想着,父皇如果只是一时之气,等气消了到时候再把这掌管之权收回去还给六皇弟……我不是白费劲吗?” “这就要看三皇弟的表现了,我相信父皇会看得见你的努力,去,父皇等着你呢。” 三皇子恭送太子离去,起身时摇了摇头。 虽说太子皇兄和善有加,可他总觉得无法与其交心似的。 第498章 私事 晌午过后,六皇子萧允言被罚闭门思过,皇帝将十六卫交由三皇子统领,并下令肃清流民的消息流入民间,百姓纷纷称赞皇帝英明。 至此,这茬事被轻轻的掀了过去。 苏婳听到风声的时候,萧阳命人送来更具体的消息也到了她手上。 她猜到了皇帝会因为因此训斥萧允言一番,但他被夺权,还被禁足实乃出乎意料,看到他顶撞皇上时,苏婳更是倍感意外:“竟然敢顶撞皇上?这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从前就算是皇上的巴掌落在他脸上,他也不可能说一个不字。” 知夏道:“姑娘先前不是说过,六皇子现在的性格较之前有些变化。” 不是有些变化,而是有很大的变化。 苏婳忽然想起了库尔班先前告诉自己的事情,萧允言的性格变化,会不会是被那毒药影响的? 周嬷嬷笑着走来:“姑娘还在苦恼呢,您忘了明个是什么日子了?” 苏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笑:“日子过的糊涂,竟然把这个都忘了。” 靖王府中,太子微服到访,墨竹给二位主子爷倒了茶水后默默退了出去,并不忘肃清了周围的侍卫小厮。 太子言道:“本宫前来是因有一惑不解,今日父皇将六皇弟禁足,转头却将十六卫交予平时一向独善其身的三皇弟,皇叔以为,父皇此举何意?” 萧阳垂眸思索,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的情绪:“自从十六卫交到六皇子手中,他行事还算稳妥,按理而言,皇上的确不会因为此事而降怒六皇子,但,这仅仅是按理而言。” 太子目光一亮:“皇叔的意思是,父皇是在故意打压六皇弟?” “今日六皇子在皇上面前提到了一个词,功高震主。” “沈大将军立下硕硕战功,与父皇之间超越了君臣之情,六皇弟这样说,父皇肯定不悦。” 萧阳却道:“大秦靠武将起家,历代君王都倚重武将,六皇子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叫武将知道定会大起波澜,甚至惹得他们对皇室猜忌离心,这是一条线,不可逾越,但也不可放纵,于君王而言,此乃大忌。” 太子闻言心神一凛,正色道:“如此,本宫日后定然引以为戒,可十六卫掌管京城治安,乃是重中之重,三皇弟向来不通政事,父皇为何会将十六卫交给他?” “平衡,皇上稍后定会亲派十六卫统领一职。” “父皇终究不信任我。” 太子心里有点苦,他觉得历朝历代做太子做到自己这么憋屈的应该是独一份。 谁叫父皇疑心太重,当年他只是写了一首称赞祖父的诗词就惹来父皇怀疑,若非皇叔替他担了罪责,他差一点就被废黜。 萧阳看出了他的不忿,提醒道:“殿下只需谨记,胜者为王。” 太子起身作揖:“本宫明白,谢皇叔劝导,对了,明日是工部李尚书的寿辰,他请我代为转告,请皇叔一定要去。” “不了,明日特殊,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私事?看皇叔面露笑意,想来这私事并不简单。” 萧阳举起茶杯,笑而不语。 第499章 矫情 傍晚时分,暗卫统领高鸣回靖王府复命,路上遇见了正在闲逛的墨竹。 “墨竹?你怎么没在王爷身边伺候?” 墨竹咳了一声:“别提了,王爷这段时间,每日总有一两个时辰神神秘秘的把自己关在屋里,就连我都不给看,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我又不敢走远,只能在这附近晃悠。” “不用你在屋里伺候还不好?乐得清闲。” “做小厮的清闲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了,高统领,今年暗卫表现很好,我听王爷的意思,等年底了会给暗卫拨一大笔钱两。” “咱们为王爷办事是应该的。” “都快憋不住笑了,还装。” 书房里,萧阳将手中的玉佩和画上的仔细比照,觉得并不满意,又用刻刀精细的修了许久,吹去了玉佩上多余的粉末再次比照,总算看的顺眼了。 他对着烛光仔细端详着玉佩,暗想用这个做生辰礼物,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这一夜,萧阳始终惦记着明日,睡的不大安稳。 苏婳同样没睡好,天刚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问周嬷嬷:“嬷嬷,你说他是不是不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今天是她的生辰,准确的说,今天是沈檀儿的生辰。 正在收拾妆奁的周嬷嬷被苏婳给吓了一跳,回身道:“王爷若是有心,定会知道的。” “可是到现在都还没个消息,也不见有生辰礼物送来。”从前她过生辰,父亲都是一早就把礼物准备好,保准她一睁眼就能瞧见。 周嬷嬷见自家姑娘尚还睡眼惺忪:“这天才刚亮,姑娘要不再睡一会?” “心里揣着事呢,怎么叫我睡得着。” “姑娘都多大了,怎么还犯起矫情劲了。” 苏婳轻轻嘟嘴,姑娘家有了心上人,总归是希望对方能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无论事无巨细,再说了,自己如今还没与他有什么结果,他便这般不细心,日后可还得了? “您讲点道理,王爷公务繁忙,每日还得牵挂着您的事情,就算错过了今日的礼物也算不得什么过错。” “我就不。”苏婳犯起了轴,她在乎的是那点礼物吗? 左右也睡不着了,她起床梳洗,还不忘小声念叨着:“我去茶楼喝杯清茶,顺便等他一会,他神通广大的,若是真记挂着我定会来寻我……他来便来,不来便算了……我以后也不搭理他了。” 周嬷嬷提醒:“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上早朝。” “下了朝来喝茶不是正好?” 周嬷嬷实属无奈,特意找了映月叮嘱:“一会你悄悄给王爷递个信,可别叫姑娘白等。” 再看着自家姑娘鬓间的楼阁簪子,她无奈笑着摇头。 姑娘虽然被将军和夫人宠在掌心,但因为是独女懂事的早,随夫人学习管理中馈也早,性子磨的比同龄的姑娘都沉稳许多。 姑娘上次这般胡搅蛮缠,大概还是她十二岁那年的事情。 尚是清晨,茶楼里宾客稀少,比之平时的热闹,显得分外冷清。 苏婳捧着清茶,看着满桌子的茶点,食之无味。 生辰是她往年最开心的时候,可今时今日,她却是满心忐忑。 许是他处处细心,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他肯定不会错过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但凡事都有例外……她怕他真的不来,在自己心里留个疙瘩,满脑子胡思乱想。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第500章 定情信物 映月开门将萧阳请了进来,看着自家姑娘嘴角掩不住的笑意,不禁在心里偷笑,姑娘今早的这股别扭劲儿,她还是第一次见。 苏婳双手捧着茶杯,余光撇着萧阳的打扮。 今日天气很凉,他将披风解下递给墨竹,身上的墨色衣裳带着一股子凉气,手冻的发红,看来是回家换了朝服,又急忙骑马赶路过来的。 她心里那点忐忑和不舒服瞬间消失不见,反倒开始关心他路上是不是很冷,默默的倒了杯茶放在对面。 姑娘家柳如眉,云似发,这是萧阳第一次看见她戴着这支簪子,意料之内的好看。 他问:“在等我?” 她言不由衷:“没有,昨夜睡的热,来这喝杯清茶去去火气。” 姑娘家娇俏,就连别扭的模样都可爱的很。 “一大早过来这里,怎么没派人知会我。” “王爷来这,不是也没提前告诉我吗?” 话说出口,苏婳突然觉得周嬷嬷说的对,她这做派确实有点矫情,有点不好意思,找补道:“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映月觉着这种情况自己不大方便在场,和墨竹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萧阳试了下摆在自己面前这杯茶的温度,便知她已经等了许久:“没用早饭。” “还不饿。” “叫我猜猜,你等我做甚。” 苏婳知道他是明知故问逗弄自己,故意不理他,捏起块糕点小口咬着,品其香甜。 萧阳没卖关子,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给她看:“这是我那次夜探时我在密室中发现的东西。” 看见这幅画,苏婳完全愣住了,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萧阳,没想想它竟然还在。 擦干净了双手,她接过画,看着画面中的人,眼里满是怀念。 这是父亲画的她们一家三口,她还用稚嫩的笔迹在上面题了字,画里的父亲还年轻,母亲笑意融融,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偶,其乐融融。 她眼底泛了笑意,笑意之下,又含着泪花。 “还有这个。” 萧阳递来的是一块用碧玉雕成的花型玉佩,玉佩雕工尚可,反面刻着两个小字,绾绾。 绾绾是她的乳名,她不曾告知过他,最重要的是,这玉佩和画中她腰间戴着的一模一样。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这是你幼时的话,我想这块玉佩上定然也刻着你的乳名,不知这玉佩现在归于何处,但我想着给你刻块一模一样的,便也算参与过你的过去,你…可还喜欢?”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有些紧张的握起,完全没了平时沉着冷静的样子,反而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她忽生了逗弄他的心思,摇了摇头。 他有些慌乱:“那你喜欢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逗你的。”苏婳笑意浓浓,指甲印着玉佩的沟壑:“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这是用了心思的东西,比金钱珠宝更为珍贵,比甜言蜜语更加动人。 见她满意,萧阳悬着的心总算是能落了地。 苏婳握着玉佩,忽然抬头看着他,笑道:“你知道吗?画上的这块玉佩,其实不是我的东西,而是我父亲当年亲手刻给母亲的定情信物。” 第501章 唤你绾绾 萧阳未曾想过这玉佩还有这道渊源,听苏婳继续说着。 “母亲一直将这玉佩戴在身上,视若珍宝,怕我打碎了它,一直都不许我碰,画上是因为那日我缠着父亲央求,才如愿临时戴了一会,当时父亲还笑我眼皮子浅,允诺过后也给我刻一块,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来那块玉佩,想来父亲当时只是哄我开心罢了。” 说完这些,苏婳心里十分感叹:“没想到阴差阳错,这玉佩最后竟是你送我的。” 萧阳问:“这玉佩和当年将军所刻的有几分相像?” “花型是没错的,细节不大一样,不过我觉着很好看。”她一双桃目亮晶晶的,想着当初父亲给母亲刻这块玉佩时,定也和他一样,是极为用心的。 “那便当作这块是我替将军送给你的。” “替父亲送?我怎么觉着这话听着奇怪。” 没等苏婳捋明白,萧阳放下茶杯:“走,带你去个地方。” 苏婳将画工整的卷好,把玉佩放进荷包。 这上面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不过现在的一切,同样值得她珍视。 看见自己竟被萧阳带到酒楼,苏婳哑然失笑:“这个时节,我当王爷会带我赏赏稀罕的花,原来是我想多了。” “你早上没用饭,先吃些东西,花随处可见,不算稀奇。” 苏婳听着他这一番话,暗道难怪他一直没娶到王妃。 萧阳看着她微微翘起的红唇,后知后觉:“你喜欢花?我这就叫人安排。” 苏婳有些哭笑不得,却没阻止他。 哪有男人天生什么都会,这些东西总得叫他学学,否则他以后一直不会,糟心的还不是她自己? 今日未曾失望,苏婳心情好的无法言说,与出门时完全不同。 用好了饭,萧阳带她到了一间宅院:“这户人家姓崔,祖辈培育花苗,宫中过半的花草都是由他们家栽种。” 主人家将他们送到花棚便退了出去,大朵的月季醉人心脾,都是绝好的御品。 苏婳眉眼带笑,这个季节没有花田,秋风又冷人,倒是难为他能想到这里。 “瞧瞧可有喜欢的。” “木香养什么死什么,屋里能喘气的只有人,我就不要了,省得糟蹋东西。” 萧阳没再说话,一会摸摸花叶,一会偷偷瞧她,欲说还休。 苏婳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却是没做反应,直到他自己忍不住了:“我有件事情想问。” 她仰头瞧他,很好奇什么事情能叫他这样犹豫不决。 萧阳仔细措辞:“那日秋猎时,你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可算是合格?” 苏婳没忍住扑哧一笑:“王爷犹豫了半天,想问的就是这个?” “嗯,所以……” “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许个愿,期望日后每年的今日,都有你的祝福。”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日后可不可以唤你绾绾?” “……好。” 第502章 好看吗萧阳送我的。 “绾绾”两个字在苏婳耳边环绕。 明明是个被人从小叫到大的称呼,可从他口中唤出来,却叫她有些脸红。 眼见自家姑娘自打到家就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知夏实在纳闷,问映月:“姑娘去了何处?怎么回来之后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木香也道:“可不,那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不知道还以为姑娘捡了银子呢!” 映月刚想委婉的提醒她们,就见苏婳拿住了玉佩跟木香知夏显摆:“好看吗?” “好看。” “好看。” 苏婳眉眼带笑:“萧阳送我的。” 木香和知夏相视一笑,感情儿姑娘是去见王爷了呀。 这还不算,苏婳又拿着玉佩去里屋找周嬷嬷:“嬷嬷,您瞧这个。” 周嬷嬷惊讶:“这是?” 她面上笑意更浓:“萧阳看见父亲的画上我戴着这玉佩,特意刻给我做生辰礼物的。” 周嬷嬷见这玉佩,便知萧阳是真的用了心,她为自家姑娘高兴,却还不忘笑着打趣:“早上走的时候还撅着嘴呢,现在就眉开眼笑了,我的好姑娘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 “浅就浅,反正我是开心的。”苏婳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玉佩的纹路,看着上面的绾绾二字,心里甜滋滋的。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可真好。 许是日子特殊,沈柔儿今日一直心神不宁,胸闷的厉害。 素儿从外头进屋,她立刻问:“怎么样?” “殿下昨日愤懑难堪,不过在收到了姑娘写的信之后心情好了许多,还特意让下人叮嘱姑娘不要担心他。” “苏婳呢?” “苏姑娘今日清晨就出了苏府,不过之后的行踪就查不到了。” 沈柔儿心里门清:“今天是沈檀儿的生辰,你只需查查靖王爷今日是否也不在府中,就能知道她与谁人在一处。” 素儿给沈柔儿揉着肩膀,轻声道:“婢子看着,靖王爷似乎对苏姑娘很是在意。” “是啊,她倒是能耐,这头才和允言哥哥断了情,转头竟然又和靖王攀扯上了关系。”沈柔儿越说越是觉得恶心:“她这样做将允言哥哥置于何地?难道是想让允言哥哥日后唤她一声婶母不成?” 素儿附和:“说的就是,从前人家都夸檀姑娘最懂规矩,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不知羞耻。” “我先前让你查的关于苏府的事情呢?” “婢子记着收着了消息,这就拿给姑娘看。”素儿很快便回,递给了沈柔儿一个未拆的信封。 沈柔儿打开仔细看了,不由冷笑。 “苏府里唯一与苏婳有情分的就是苏老夫人,可惜苏老夫人现在应该还不知道,现在她疼爱的这个人,早就不是她的亲孙女了。还说什么疼爱?可真是笑话,她如今又不是将军嫡女,不过一个小小侍郎之女罢了!凭什么能得到别人的疼爱?” 素儿见她眼瞳泛红,没敢搭话。 “允言哥哥被禁足一月……素儿,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流言?呵,难道她以为只有她会利用流言吗?” “既然她用流言害了允言哥哥,我便要用流言杀了她!” 第503章 天煞孤星 “阿嚏!” 苏婳忽然打了个喷嚏,木香和知夏两个就又是要煮姜汤又是要添炭盆的。 她叫住了她们:“这还没入冬呢,若真再添了炭盆,要叫人家觉着我太娇气的。” “姑娘本来就是千金之躯,过去遭了那么多的罪,如今娇惯点又怎么了?” 木香说完便跑了出去,苏婳也没再阻拦,看着窗边挂着的花灯,把玩着手中玉佩,自在的很。 知夏道:“姑娘这都笑了一天了,看来王爷今日送的东西很是合乎姑娘心意。” 苏婳眼底笑意更浓。 映月忽然敲门近来:“姑娘,发现了罗成的踪迹。” 苏婳瞬间敛了面上的笑容,正色道:“在哪儿发现他的?” “一间酒馆中,不过他现在不叫罗成,而是化名贾威在民间活动,为六皇子办事。” 苏婳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 映月问:“要不要设局捉住他审问?” 她想了一下:“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派专人盯着他,将他每日的行程事无巨细的告知我,特别是他都接触了什么人。” “是,咱们人手不够,安卿先生那边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动静,要不要把暗卫撤回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再等等,你先把家里的人手抽调出去一些。” 罗成此人身份不高,既然对方容他活命到现在,就说明他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再者,此人在军营中混迹多年,当初能做出背叛之举,如今又假死脱逃,肯定油滑的很,不会轻易说实话。 想从他身上查出线索,单靠撬嘴是不行的。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苏婳尚睡的迷迷糊糊,就被木香给吵醒了:“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木香:“怎么了?慢点说。” “外头一夜之间起了流言!说什么姑娘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专克亲人!当初那位去广平侯府的方丈本来看出了您命格有异!但是被您吓跑,出门不久就被咒死了!” 这话听着都好笑,苏婳微微挑眉:“消息从沈家传出来的?” “映月去查了,还没查到呢!” “不用查了,沈柔儿想杀我就杀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甚至要坏我名声呢?哦,我差点忘了,这是她一贯的做派,她先前不就是这么安排的吗?” 沈柔儿杀了沈檀儿,还叫世人皆知沈檀儿不守妇道,与人在庙宇私会,这次沈柔儿又要污蔑她是什么天煞孤星,看来她的动作已经开始了。 木香焦急的问:“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姑娘!怎么办呀?” 苏婳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 “她这是想以及之道还施彼身,只可惜她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如今我双亲皆在,就算这事再有鼻子有眼,也闹腾不了多久,时辰还早,你等着瞧,不等咱们想出对策,这消息自己就没了。” 木香瞪大了不解的眼睛,知夏道:“你说你是不是傻,王爷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清誉受损?” 木香挠了挠脑袋,不解:“可是姑娘从前不是说过嘛…凡事不能倚靠旁人太多。” 第503章 天煞孤星 “阿嚏!” 苏婳忽然打了个喷嚏,木香和知夏两个就又是要煮姜汤又是要添炭盆的。 她叫住了她们:“这还没入冬呢,若真再添了炭盆,要叫人家觉着我太娇气的。” “姑娘本来就是千金之躯,过去遭了那么多的罪,如今娇惯点又怎么了?” 木香说完便跑了出去,苏婳也没再阻拦,看着窗边挂着的花灯,把玩着手中玉佩,自在的很。 知夏道:“姑娘这都笑了一天了,看来王爷今日送的东西很是合乎姑娘心意。” 苏婳眼底笑意更浓。 映月忽然敲门近来:“姑娘,发现了罗成的踪迹。” 苏婳瞬间敛了面上的笑容,正色道:“在哪儿发现他的?” “一间酒馆中,不过他现在不叫罗成,而是化名贾威在民间活动,为六皇子办事。” 苏婳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 映月问:“要不要设局捉住他审问?” 她想了一下:“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派专人盯着他,将他每日的行程事无巨细的告知我,特别是他都接触了什么人。” “是,咱们人手不够,安卿先生那边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动静,要不要把暗卫撤回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再等等,你先把家里的人手抽调出去一些。” 罗成此人身份不高,既然对方容他活命到现在,就说明他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再者,此人在军营中混迹多年,当初能做出背叛之举,如今又假死脱逃,肯定油滑的很,不会轻易说实话。 想从他身上查出线索,单靠撬嘴是不行的。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苏婳尚睡的迷迷糊糊,就被木香给吵醒了:“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木香:“怎么了?慢点说。” “外头一夜之间起了流言!说什么姑娘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专克亲人!当初那位去广平侯府的方丈本来看出了您命格有异!但是被您吓跑,出门不久就被咒死了!” 这话听着都好笑,苏婳微微挑眉:“消息从沈家传出来的?” “映月去查了,还没查到呢!” “不用查了,沈柔儿想杀我就杀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甚至要坏我名声呢?哦,我差点忘了,这是她一贯的做派,她先前不就是这么安排的吗?” 沈柔儿杀了沈檀儿,还叫世人皆知沈檀儿不守妇道,与人在庙宇私会,这次沈柔儿又要污蔑她是什么天煞孤星,看来她的动作已经开始了。 木香焦急的问:“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姑娘!怎么办呀?” 苏婳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 “她这是想以及之道还施彼身,只可惜她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如今我双亲皆在,就算这事再有鼻子有眼,也闹腾不了多久,时辰还早,你等着瞧,不等咱们想出对策,这消息自己就没了。” 木香瞪大了不解的眼睛,知夏道:“你说你是不是傻,王爷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清誉受损?” 木香挠了挠脑袋,不解:“可是姑娘从前不是说过嘛…凡事不能倚靠旁人太多。” 第504章 卖不出高价 这话苏婳的确说过,她一直都认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在这世间靠谁不如靠自己。 可人都有惰性,他万事为她考虑,总会叫她下意识的去依赖几分。 现在木香的话叫她警醒了一些。 知夏对木香眨了眨眼睛:“看你这话说的,王爷是旁人吗?” 木香心想也是,懊恼的小声嘟囔:“也对,哎呀,我这笨脑袋可真是没救了。” 苏婳道:“木香说的对,我的确不该心安理得的等着他为我处理这些。” 周嬷嬷听着她们说话,特意过来道:“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凡事只要有个度,便没什么不好。” 苏婳琢磨了一下,觉着极有道理,暗想周嬷嬷到底是比她年长,想的就是比她通透。 不过转念想着这道流言,她摇摇头,眼底黯然。 她心里明白,沈柔儿这一手除了想达到什么目的意外,还有故意恶心她的想法在,毕竟……她的确没了双亲,纵然心里明白,可她心内依旧难免伤感。 苏老夫人也听到了这道流言,立刻火急火燎的叫人把苏婳叫了过来,不过见苏婳一脸淡定,她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忙问:“婳丫头,那流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应是有人故意散出风声坏我名声,孙女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久就会有结果。”苏婳的反应让苏老夫人安心了些。 “我也已经叫人去平息此事了,你父母健在,这流言传不成真,不过婳丫头,你在外面若遇着了什么事情可千万得告诉祖母,别自己一个人硬扛,凡事多长点心眼,可千万护好了自己。” 苏婳颔首,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苏老夫人这话提醒了她,现在的确没人会信这流言,可如果沈柔儿做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呢?到时候这流言,也就成了真的。 又和苏老夫人说了会话,苏婳出门便吩咐:“把人都拨去外面看守,若有鬼鬼祟祟出现的苏府周围的人,立刻来报。” “是,婢子这就去。” 苏婳想去寻苏婉,叫她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却在路上被苏浅青给堵住了。 苏浅青喝了不少酒,双颊通红,打着酒嗝,就连走路都晃晃悠悠。 苏婳懒得关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给他行了个礼便就打算离开,不想苏浅青开口就骂:“你这孽障!” 她顿住脚步:“父亲这是何意?” “你在外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外头竟然传出了这种话!” “流言罢了,您这不是还好生生的?”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待在家里!不许再出去抛头露面!” 苏婳唇角微扯,挂着讽刺,他开口没有半句关心,直接就是责骂,不过是怕她在外头坏了名声,将来卖不出高价罢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简直放肆!我可是你父亲!你看谁家的女儿像你这样不懂规矩!苏婳!别以为有你祖母惯着你!我就不敢收拾你!” 苏浅青手指着苏婳的脸,八字胡一翘,唾沫星子乱溅。 第504章 卖不出高价 这话苏婳的确说过,她一直都认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在这世间靠谁不如靠自己。 可人都有惰性,他万事为她考虑,总会叫她下意识的去依赖几分。 现在木香的话叫她警醒了一些。 知夏对木香眨了眨眼睛:“看你这话说的,王爷是旁人吗?” 木香心想也是,懊恼的小声嘟囔:“也对,哎呀,我这笨脑袋可真是没救了。” 苏婳道:“木香说的对,我的确不该心安理得的等着他为我处理这些。” 周嬷嬷听着她们说话,特意过来道:“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凡事只要有个度,便没什么不好。” 苏婳琢磨了一下,觉着极有道理,暗想周嬷嬷到底是比她年长,想的就是比她通透。 不过转念想着这道流言,她摇摇头,眼底黯然。 她心里明白,沈柔儿这一手除了想达到什么目的意外,还有故意恶心她的想法在,毕竟……她的确没了双亲,纵然心里明白,可她心内依旧难免伤感。 苏老夫人也听到了这道流言,立刻火急火燎的叫人把苏婳叫了过来,不过见苏婳一脸淡定,她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忙问:“婳丫头,那流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应是有人故意散出风声坏我名声,孙女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久就会有结果。”苏婳的反应让苏老夫人安心了些。 “我也已经叫人去平息此事了,你父母健在,这流言传不成真,不过婳丫头,你在外面若遇着了什么事情可千万得告诉祖母,别自己一个人硬扛,凡事多长点心眼,可千万护好了自己。” 苏婳颔首,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苏老夫人这话提醒了她,现在的确没人会信这流言,可如果沈柔儿做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呢?到时候这流言,也就成了真的。 又和苏老夫人说了会话,苏婳出门便吩咐:“把人都拨去外面看守,若有鬼鬼祟祟出现的苏府周围的人,立刻来报。” “是,婢子这就去。” 苏婳想去寻苏婉,叫她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却在路上被苏浅青给堵住了。 苏浅青喝了不少酒,双颊通红,打着酒嗝,就连走路都晃晃悠悠。 苏婳懒得关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给他行了个礼便就打算离开,不想苏浅青开口就骂:“你这孽障!” 她顿住脚步:“父亲这是何意?” “你在外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外头竟然传出了这种话!” “流言罢了,您这不是还好生生的?”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待在家里!不许再出去抛头露面!” 苏婳唇角微扯,挂着讽刺,他开口没有半句关心,直接就是责骂,不过是怕她在外头坏了名声,将来卖不出高价罢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简直放肆!我可是你父亲!你看谁家的女儿像你这样不懂规矩!苏婳!别以为有你祖母惯着你!我就不敢收拾你!” 苏浅青手指着苏婳的脸,八字胡一翘,唾沫星子乱溅。 第505章 起火 苏婳嫌弃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唾沫星子。 “父亲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若行差做错,自有祖母责罚,不劳您费心。”她已经尽量客气,否则这就话后面跟着的,就是轮不着他插手了。 可纵然如此,苏婳也已经把苏浅青气的够呛:“你这孽障敢忤逆我!” “我若是孽障,父亲又是什么?想来父亲是喝醉了,这才糊涂了。”苏婳说着吩咐他身边的小厮:“你们快些将大老爷送回屋里去,免得一会闹出难看,再惹老夫人不高兴。” 说完这话,她抬腿就走,留下了在原地跳脚怒骂的苏浅青。 知夏看愣了眼:“姑娘,您这么对老爷…不太好?” “他有半分值得我尊敬的样子吗?平时不见他多关心我半句,如今摆起父亲的谱倒是十足。 “是这个道理,可老爷怎么说也是您的父亲,叫外人知道对您的名声不好。” “他往我身上贴金还来不及,又哪会出去胡乱嚷嚷做败坏我名声的事情?” 苏婳是一点都无法理解苏浅青的想法。 他既然想要利用她,好歹也得做做表面的功夫,不说平时嘘寒问暖,可也不至于视她如无物,动辄教训辱骂。 对于苏浅青这种人她没有半点容忍,这种气,她也肯定是不会受的。 苏娇听说这事后心里又泛起了酸! “苏婳她顶撞了父亲!父亲还没罚她?” “可不,听说六姑娘把老爷气得不轻呢!” “看,我就说他们偏心眼!这要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挨了巴掌!”苏娇把枕头扔下床泄愤,桃珠捡起枕头:“姑娘不是还想睡个回笼觉吗,您赶紧入睡,免得一会炭火灭了,您梦里又觉着冷了。” 说起这个,苏娇更是气愤:“苏婳和苏婉房里烧的都是暖墙!偏我这屋里冷的动手,只能用炭火取暖!祖母的心可真是偏的没边了!” “谁叫她们都是嫡女呢。” “嫡女怎么了?庶女又怎么了?怎么?就连你都瞧不起我?” “婢子不敢,姑娘消消气。”桃珠忙哄了苏娇几句,苏娇心里好受了些,却是完全没了睡意,略有些兴奋的问:“桃珠,你说今天外面传的那件事情是不是那个想要杀了苏婳的人做出来的?” 桃珠眼神一闪:“难说。” “我怎么想不透她这么做是要干什么呢?”苏娇皱眉:“算了,她既然想杀了苏婳,肯定主意颇多,咱们没必要不掺和,一边看热闹,一边等着坐享渔翁之利就是。” 什么天煞孤星——这流言假的很,也没人乐意传,不到两个时辰就彻底没了。 沈柔儿轻笑:“动作倒是真快,想必是算计旁人用惯了这散布流言的手段,早就轻车熟路了,且让她得意,过了今晚,她怕是就要再也睡不着觉了。” 许是对沈柔儿的手段太了解了,苏婳白日里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晚上睡得也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忽然间听见耳边响起:“姑娘!出事了!老夫人院里起了火!” 她尚在梦中,一时间分不清这话在梦里还是现实。 第505章 起火 苏婳嫌弃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唾沫星子。 “父亲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若行差做错,自有祖母责罚,不劳您费心。”她已经尽量客气,否则这就话后面跟着的,就是轮不着他插手了。 可纵然如此,苏婳也已经把苏浅青气的够呛:“你这孽障敢忤逆我!” “我若是孽障,父亲又是什么?想来父亲是喝醉了,这才糊涂了。”苏婳说着吩咐他身边的小厮:“你们快些将大老爷送回屋里去,免得一会闹出难看,再惹老夫人不高兴。” 说完这话,她抬腿就走,留下了在原地跳脚怒骂的苏浅青。 知夏看愣了眼:“姑娘,您这么对老爷…不太好?” “他有半分值得我尊敬的样子吗?平时不见他多关心我半句,如今摆起父亲的谱倒是十足。 “是这个道理,可老爷怎么说也是您的父亲,叫外人知道对您的名声不好。” “他往我身上贴金还来不及,又哪会出去胡乱嚷嚷做败坏我名声的事情?” 苏婳是一点都无法理解苏浅青的想法。 他既然想要利用她,好歹也得做做表面的功夫,不说平时嘘寒问暖,可也不至于视她如无物,动辄教训辱骂。 对于苏浅青这种人她没有半点容忍,这种气,她也肯定是不会受的。 苏娇听说这事后心里又泛起了酸! “苏婳她顶撞了父亲!父亲还没罚她?” “可不,听说六姑娘把老爷气得不轻呢!” “看,我就说他们偏心眼!这要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挨了巴掌!”苏娇把枕头扔下床泄愤,桃珠捡起枕头:“姑娘不是还想睡个回笼觉吗,您赶紧入睡,免得一会炭火灭了,您梦里又觉着冷了。” 说起这个,苏娇更是气愤:“苏婳和苏婉房里烧的都是暖墙!偏我这屋里冷的动手,只能用炭火取暖!祖母的心可真是偏的没边了!” “谁叫她们都是嫡女呢。” “嫡女怎么了?庶女又怎么了?怎么?就连你都瞧不起我?” “婢子不敢,姑娘消消气。”桃珠忙哄了苏娇几句,苏娇心里好受了些,却是完全没了睡意,略有些兴奋的问:“桃珠,你说今天外面传的那件事情是不是那个想要杀了苏婳的人做出来的?” 桃珠眼神一闪:“难说。” “我怎么想不透她这么做是要干什么呢?”苏娇皱眉:“算了,她既然想杀了苏婳,肯定主意颇多,咱们没必要不掺和,一边看热闹,一边等着坐享渔翁之利就是。” 什么天煞孤星——这流言假的很,也没人乐意传,不到两个时辰就彻底没了。 沈柔儿轻笑:“动作倒是真快,想必是算计旁人用惯了这散布流言的手段,早就轻车熟路了,且让她得意,过了今晚,她怕是就要再也睡不着觉了。” 许是对沈柔儿的手段太了解了,苏婳白日里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晚上睡得也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忽然间听见耳边响起:“姑娘!出事了!老夫人院里起了火!” 她尚在梦中,一时间分不清这话在梦里还是现实。 第506章 那个人 “姑娘!您快醒醒!” 苏婳忽然警醒,下意识问:“祖母没事?火势如何?可有人伤着?” 木香惊魂未定:“万幸当时老夫人在佛堂礼佛,这才逃过一劫!火可大了!老夫人和林嬷嬷是从窗户跳出来才得以逃生的!” 苏老夫人的房间还是苏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修的,早就有些破旧了,可苏老夫人念旧,一直不肯重新修葺,又恐对佛祖不敬,便在主屋旁边专门接了个屋子做佛堂。 为了方便散烟,屋子的窗户开的很大,没想到这竟成了救命的存在。 苏婳披了外裳匆匆跑了出去,她一头冷汗,被风一吹特别的凉。 主院外头,苏老夫人和林嬷嬷相互搀扶看着眼前的火势。 “祖母!”苏婳几乎是扑了过去,上上下下把苏老夫人检查了个遍,确定她没事才放心。 苏老夫人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虚惊一场,不用害怕。” 自打重生后,苏婳经过不少劫难,但这次她真的后怕极了,就连唇色都是白的:“此人是冲着我来的,都怪我,才叫祖母……” 她特别愧疚! 她就知道沈柔儿会对苏府的人不善,特意叫人在府外看守,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傻孩子,别这么说,是祖母命里该有这劫,更何况佛祖保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苏婳这才注意到,苏老夫人怀里抱着佛像。 林嬷嬷道:“是啊,六姑娘,此时已经发生,您再难过也没用,反倒会叫老夫人惦记,我们以后小心防范就是了。” 像她们这般年纪,这辈子已经历了许多的跌宕起伏,对世事看得开,苏婳却满心愧疚,但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只能暂且掩住情绪,绷着脸对映月道:“叫人仔细去查,务必要尽快将贼人捉住。” 苏老夫人差点遇难不是小事,家里的主子们闻讯都赶了过来,将苏老夫人围住一顿关心,苏婳在一旁陪着,直到映月回来才后退了几步,避开人群问:“都问过了?” “您吩咐过,今夜便是连只野猫都没从府外进来。” “那就继续从府里查。” 火势见小,外面天凉,一行人先去离住院最近的苏婳屋里避风。 苏婳刚扶苏老夫人坐下,转头就见苏浅青指着她的鼻子骂:“白天你还敢忤逆我!我看那传言八成是真的!这场祸就是你惹出来的!我儿子要是因为你有什么三长……” 没等苏婳开口,苏老夫人先打断了他:“闭嘴!几十岁的人了!还没个十几岁的丫头懂事!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这话岂是你一个当爹的人说得的?不知亲疏不懂远近的东西!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孙女就不是人了?我倒不盼着你对我孙女多好!可你看看你自己哪像一个父亲?!” 苏浅青混账,但还不敢顶撞苏老夫人,悻悻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的瞪苏婳一眼。 苏娇在旁边看热闹,王氏也不忘磕打了句:“母亲,这事的确蹊跷,可得叫人仔细查查,别叫这名声真落在六姑娘的身上啊!” 苏婉用胳膊肘碰了下王氏,二老爷也小声道:“你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苏婳也就没再吱声,只是在心里对苏浅青更厌恶了几分。 过了子时,忽有人进屋禀告:“老夫人,有人说走水之前在附近见过五姑娘身边的桃珠。” 苏娇一听,顿时炸了毛,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事跟我可没关系!那个人是来找过我!可是我没答应她帮忙呀!” 那个人? 第506章 那个人 “姑娘!您快醒醒!” 苏婳忽然警醒,下意识问:“祖母没事?火势如何?可有人伤着?” 木香惊魂未定:“万幸当时老夫人在佛堂礼佛,这才逃过一劫!火可大了!老夫人和林嬷嬷是从窗户跳出来才得以逃生的!” 苏老夫人的房间还是苏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修的,早就有些破旧了,可苏老夫人念旧,一直不肯重新修葺,又恐对佛祖不敬,便在主屋旁边专门接了个屋子做佛堂。 为了方便散烟,屋子的窗户开的很大,没想到这竟成了救命的存在。 苏婳披了外裳匆匆跑了出去,她一头冷汗,被风一吹特别的凉。 主院外头,苏老夫人和林嬷嬷相互搀扶看着眼前的火势。 “祖母!”苏婳几乎是扑了过去,上上下下把苏老夫人检查了个遍,确定她没事才放心。 苏老夫人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虚惊一场,不用害怕。” 自打重生后,苏婳经过不少劫难,但这次她真的后怕极了,就连唇色都是白的:“此人是冲着我来的,都怪我,才叫祖母……” 她特别愧疚! 她就知道沈柔儿会对苏府的人不善,特意叫人在府外看守,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傻孩子,别这么说,是祖母命里该有这劫,更何况佛祖保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苏婳这才注意到,苏老夫人怀里抱着佛像。 林嬷嬷道:“是啊,六姑娘,此时已经发生,您再难过也没用,反倒会叫老夫人惦记,我们以后小心防范就是了。” 像她们这般年纪,这辈子已经历了许多的跌宕起伏,对世事看得开,苏婳却满心愧疚,但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只能暂且掩住情绪,绷着脸对映月道:“叫人仔细去查,务必要尽快将贼人捉住。” 苏老夫人差点遇难不是小事,家里的主子们闻讯都赶了过来,将苏老夫人围住一顿关心,苏婳在一旁陪着,直到映月回来才后退了几步,避开人群问:“都问过了?” “您吩咐过,今夜便是连只野猫都没从府外进来。” “那就继续从府里查。” 火势见小,外面天凉,一行人先去离住院最近的苏婳屋里避风。 苏婳刚扶苏老夫人坐下,转头就见苏浅青指着她的鼻子骂:“白天你还敢忤逆我!我看那传言八成是真的!这场祸就是你惹出来的!我儿子要是因为你有什么三长……” 没等苏婳开口,苏老夫人先打断了他:“闭嘴!几十岁的人了!还没个十几岁的丫头懂事!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这话岂是你一个当爹的人说得的?不知亲疏不懂远近的东西!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孙女就不是人了?我倒不盼着你对我孙女多好!可你看看你自己哪像一个父亲?!” 苏浅青混账,但还不敢顶撞苏老夫人,悻悻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的瞪苏婳一眼。 苏娇在旁边看热闹,王氏也不忘磕打了句:“母亲,这事的确蹊跷,可得叫人仔细查查,别叫这名声真落在六姑娘的身上啊!” 苏婉用胳膊肘碰了下王氏,二老爷也小声道:“你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苏婳也就没再吱声,只是在心里对苏浅青更厌恶了几分。 过了子时,忽有人进屋禀告:“老夫人,有人说走水之前在附近见过五姑娘身边的桃珠。” 苏娇一听,顿时炸了毛,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事跟我可没关系!那个人是来找过我!可是我没答应她帮忙呀!” 那个人? 第507章 仇家 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苏娇身上! 苏娇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十分后悔把这事说了出来,可话说都说了,她也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不知道她会对祖母不利,要是早知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信她,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要是早知道她会对祖母和六妹妹不利!我肯定早些告诉祖母要防备着她!” 越描越黑。 苏婳没想到沈柔儿竟然都把手伸到苏娇这了,她打量着苏娇的神色,觉得对方不像说谎。 苏老夫人沉着脸色:“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前几天突然有一个人来找我,说让我帮着她害六妹妹,可这不行啊!我和六妹妹两个可是亲姐妹!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她!”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苏娇肚子里也藏着坏呢。 苏二老爷向来不掺和后宅的事情,王氏也乐得看热闹,苏浅青被苏老夫人训的一肚子气也终于有处撒了:“你真是长本事了!竟然还敢害自己的亲姐妹!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要是早知……” 没骂痛快,苏浅青再次被苏老夫人用眼神打断。 苏婳问苏娇:“其他暂且不论,你那叫桃珠的丫鬟呢?” “不知道,刚才就没见人影……不会是她答应了那个人?”苏娇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快叫人去找桃珠!快叫她来证明我的清白!” “去找人。”苏婳也吩咐了一声,又问苏娇:“找你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没亲自来,只派了个丫鬟模样的人,而且见我的时候还戴着面纱,看不出样貌。” “她在哪见你的?” “一家铺子……我告诉你地址在哪,你快派人好好去查查,这事可真不是我做的!” 苏娇一直在那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对苏婳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旁人都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苏婉实在看不下去了:“五妹妹先别说了,没人怀疑你,你这反倒越描越黑。” 苏娇不信,依旧在喋喋不休,直到有人来报:“老夫人,桃珠人找到了,不过…是在井里发现的,已经没气了。” 苏娇傻眼了:“什么?她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祖母!您可得明察此事!还我个公道!” 她实在太过聒噪,苏老夫人皱眉道:“你先回去休息,这没你的事了。” 苏娇不信,又说了一会,直到确认苏老夫人真没怀疑自己,这才松了口气,甩着帕子回屋去了。 苏老夫人道:“仅凭桃珠一个丫鬟成不了事,想来我这院子里也不干净,有人跟她狼狈为奸!” “老奴这就吩咐人连夜彻查。”林嬷嬷转身出去,苏老夫人又对众人道:“你们也都先回去,这没你们的事了。” 苏浅青问:“母亲的院子被烧了,今晚要住在哪里?” “用不着你操心。”苏老夫人对苏浅青没丁点好语气,对王氏说话就缓和了语气:“今夜你辛苦辛苦,你安顿好下人。” 王氏不大满意自己这么晚了还得干活:“这是媳妇该做的,母亲早点休息,希望早点抓出真凶,还咱们家一个安宁。” 话里是对苏婳不大满意,苏婉小声对苏婳道:“母亲她刀子嘴豆腐心,我替她给你道歉。” 苏婳颔首,只说没事,待所有人都出去后,苏老夫人问她:“婳丫头,你现在该告诉我,你在外面结的那个仇家是谁了?” 第507章 仇家 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苏娇身上! 苏娇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十分后悔把这事说了出来,可话说都说了,她也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不知道她会对祖母不利,要是早知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信她,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要是早知道她会对祖母和六妹妹不利!我肯定早些告诉祖母要防备着她!” 越描越黑。 苏婳没想到沈柔儿竟然都把手伸到苏娇这了,她打量着苏娇的神色,觉得对方不像说谎。 苏老夫人沉着脸色:“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前几天突然有一个人来找我,说让我帮着她害六妹妹,可这不行啊!我和六妹妹两个可是亲姐妹!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她!”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苏娇肚子里也藏着坏呢。 苏二老爷向来不掺和后宅的事情,王氏也乐得看热闹,苏浅青被苏老夫人训的一肚子气也终于有处撒了:“你真是长本事了!竟然还敢害自己的亲姐妹!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要是早知……” 没骂痛快,苏浅青再次被苏老夫人用眼神打断。 苏婳问苏娇:“其他暂且不论,你那叫桃珠的丫鬟呢?” “不知道,刚才就没见人影……不会是她答应了那个人?”苏娇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快叫人去找桃珠!快叫她来证明我的清白!” “去找人。”苏婳也吩咐了一声,又问苏娇:“找你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没亲自来,只派了个丫鬟模样的人,而且见我的时候还戴着面纱,看不出样貌。” “她在哪见你的?” “一家铺子……我告诉你地址在哪,你快派人好好去查查,这事可真不是我做的!” 苏娇一直在那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对苏婳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旁人都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苏婉实在看不下去了:“五妹妹先别说了,没人怀疑你,你这反倒越描越黑。” 苏娇不信,依旧在喋喋不休,直到有人来报:“老夫人,桃珠人找到了,不过…是在井里发现的,已经没气了。” 苏娇傻眼了:“什么?她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祖母!您可得明察此事!还我个公道!” 她实在太过聒噪,苏老夫人皱眉道:“你先回去休息,这没你的事了。” 苏娇不信,又说了一会,直到确认苏老夫人真没怀疑自己,这才松了口气,甩着帕子回屋去了。 苏老夫人道:“仅凭桃珠一个丫鬟成不了事,想来我这院子里也不干净,有人跟她狼狈为奸!” “老奴这就吩咐人连夜彻查。”林嬷嬷转身出去,苏老夫人又对众人道:“你们也都先回去,这没你们的事了。” 苏浅青问:“母亲的院子被烧了,今晚要住在哪里?” “用不着你操心。”苏老夫人对苏浅青没丁点好语气,对王氏说话就缓和了语气:“今夜你辛苦辛苦,你安顿好下人。” 王氏不大满意自己这么晚了还得干活:“这是媳妇该做的,母亲早点休息,希望早点抓出真凶,还咱们家一个安宁。” 话里是对苏婳不大满意,苏婉小声对苏婳道:“母亲她刀子嘴豆腐心,我替她给你道歉。” 苏婳颔首,只说没事,待所有人都出去后,苏老夫人问她:“婳丫头,你现在该告诉我,你在外面结的那个仇家是谁了?” 第508章 缺心眼 苏老夫人放心苏婳,一向不怎么管她在外面的事情,只是偶尔提点两句,可如今事情都闹到了差点出人命,明显不是闺秀间拈酸吃醋那点小事。 苏婳也知道苏老夫人是担心自己,自己若不说实话,她今夜怕是难眠。 “与六皇子结下婚约的那位沈家嫡女,沈柔儿。” 苏老夫人听完倒吸了凉气。 苏家在京里只是寻常人家,沈府如今虽然没了沈大将军,但依旧是苏府攀不起的存在。 “你怎么跟她起了冲突?” “事出有因,一句两句说不明白,不过孙女会尽快解决此事,尽量不会影响到家里的人。” “傻姑娘,祖母哪是怕你连累。”苏老夫人握住了苏婳的手,苦口婆心:“虽然沈家势大,我们苏家比不得,但万事逃不出一个理字!她们家的姑娘想仗势欺人,我就是豁出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叫你受屈!” 她心里清楚,苏婳不是拔高的性子,真与谁结了梁子,肯定是对方的错处! 苏老夫人言语间满是爱护,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苏婳的心暖融融的,她抱住了苏老夫人:“我知祖母待我好,但是请祖母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家里人口少,今夜过后我多长个心眼,叫下人仔细些也就是了,但你在外面不一样,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不能自己憋着,得给祖母说,知道吗?” “知道,若我有难处,一定请祖母帮忙。” “这就对了。” 祖孙俩又说了会体己话,下人来报,说在桃珠的房间里找到了一锭金子。 苏婳接过金锭颠了下,份量不重:“只有金子吗?” “对,没有其他可疑的物件。” 苏婳摇头,这丫鬟也是个缺心眼的,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为了点银钱竟然就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她是被人利用,但能应下这种事情的人绝非善类,死了也不冤。 苏老夫人沉着脸:“将她的家人都发卖了,以绝后患。” 林嬷嬷道:“她爹病重,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听到这里,苏婳和苏老夫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有了底。 许是对方许了重金答应她为父亲治病,才叫她铤而走险,只可惜,她信错了人。 苏婳起身道:“这些事孙女会处置妥当,祖母早些休息。” 夜里寒凉,苏婳打算让苏老夫人睡自己这,她去苏婉那里住下。 苏老夫人却说自己是个孀妇,不能在未出阁的女儿房里过夜,硬是让下人收拾出了一间闲置的院落暂且住着。 苏婳看着苏老夫人安顿好,才放心回屋,吩咐暗卫着重看着苏老夫人和苏婉周围的动静。 木香吓坏了,到现在小脸还是白的,知夏端来热茶,特意给了她一杯。 木香喝了茶,忽然问:“姑娘!她害老夫人,是想让流言成真吗?” 苏婳看着她,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苏府里只有祖母疼我,护着我,她除了祖母,一则使流言成真,二则苏府也会乱作一团,如此,她趁乱对我下手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三则,她定会因为苏老夫人出事伤心自责,沈柔儿是想看她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第508章 缺心眼 苏老夫人放心苏婳,一向不怎么管她在外面的事情,只是偶尔提点两句,可如今事情都闹到了差点出人命,明显不是闺秀间拈酸吃醋那点小事。 苏婳也知道苏老夫人是担心自己,自己若不说实话,她今夜怕是难眠。 “与六皇子结下婚约的那位沈家嫡女,沈柔儿。” 苏老夫人听完倒吸了凉气。 苏家在京里只是寻常人家,沈府如今虽然没了沈大将军,但依旧是苏府攀不起的存在。 “你怎么跟她起了冲突?” “事出有因,一句两句说不明白,不过孙女会尽快解决此事,尽量不会影响到家里的人。” “傻姑娘,祖母哪是怕你连累。”苏老夫人握住了苏婳的手,苦口婆心:“虽然沈家势大,我们苏家比不得,但万事逃不出一个理字!她们家的姑娘想仗势欺人,我就是豁出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叫你受屈!” 她心里清楚,苏婳不是拔高的性子,真与谁结了梁子,肯定是对方的错处! 苏老夫人言语间满是爱护,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苏婳的心暖融融的,她抱住了苏老夫人:“我知祖母待我好,但是请祖母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家里人口少,今夜过后我多长个心眼,叫下人仔细些也就是了,但你在外面不一样,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不能自己憋着,得给祖母说,知道吗?” “知道,若我有难处,一定请祖母帮忙。” “这就对了。” 祖孙俩又说了会体己话,下人来报,说在桃珠的房间里找到了一锭金子。 苏婳接过金锭颠了下,份量不重:“只有金子吗?” “对,没有其他可疑的物件。” 苏婳摇头,这丫鬟也是个缺心眼的,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为了点银钱竟然就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她是被人利用,但能应下这种事情的人绝非善类,死了也不冤。 苏老夫人沉着脸:“将她的家人都发卖了,以绝后患。” 林嬷嬷道:“她爹病重,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听到这里,苏婳和苏老夫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有了底。 许是对方许了重金答应她为父亲治病,才叫她铤而走险,只可惜,她信错了人。 苏婳起身道:“这些事孙女会处置妥当,祖母早些休息。” 夜里寒凉,苏婳打算让苏老夫人睡自己这,她去苏婉那里住下。 苏老夫人却说自己是个孀妇,不能在未出阁的女儿房里过夜,硬是让下人收拾出了一间闲置的院落暂且住着。 苏婳看着苏老夫人安顿好,才放心回屋,吩咐暗卫着重看着苏老夫人和苏婉周围的动静。 木香吓坏了,到现在小脸还是白的,知夏端来热茶,特意给了她一杯。 木香喝了茶,忽然问:“姑娘!她害老夫人,是想让流言成真吗?” 苏婳看着她,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苏府里只有祖母疼我,护着我,她除了祖母,一则使流言成真,二则苏府也会乱作一团,如此,她趁乱对我下手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三则,她定会因为苏老夫人出事伤心自责,沈柔儿是想看她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第510章 撇开关系 此人是苏老夫人院里负责守门洒扫的粗使婆子,她根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收了人家的好处,答应晚上给桃珠开个后门,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严重。 苏婳不信她的话:“桃珠昨夜带了煤油来,你没发现?” “当时天色已经深了,老奴又很紧张,真没注意到桃珠手里拿着什么!要是知道她会做这种事情!老奴肯定不会放她进来的呀!六姑娘饶命!老奴真的只是贪图那点银两!没想过要害老夫人啊!” 婆子一宿没睡,此时红着眼睛,憔悴不堪。 苏婳无动于衷,又问:“桃珠是你推下井的?” “不是!真不是!六姑娘可以差人问问,老奴昨夜就没离开过老夫人的房间!” “先带下去。” “是。” 婆子被拖了出去,求饶声吵的苏婳脑仁嗡嗡作响。 她知道沈柔儿肯定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显露出来,再拷问婆子也是没用的,这婆子只是计划中一枚的小棋子,的确不会知道太多。 知夏道:“要不把人先关起来,日后还能做个人证。” 苏婳思忖半刻:“直接杖毙,另外叫府里的下人都去看着,瞧瞧卖主的下场如何凄惨。” 桃珠的死尚没查清,这府里不知还有谁是被买通了的,既然一时半会抓不干净虱子,她只能杀鸡儆猴,震慑住对方,叫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再慢慢排查。 知夏不解,她又解释:“这婆子不是个忠心的,叫她作伪证估计多半会露馅,反倒本末倒置。” 苏府的火烧了大半宿,周围的人家基本都知道了,也传出了不少闲话。 广平侯夫人闻讯后带了礼品看望苏老夫人,苏婳在一旁陪着说了会话,就听下人说长乐郡主也来了。 广平侯夫人道:“你去招待郡主,我和老夫人说会话,你不用顾及我。” “那我一会再过来。”苏婳拐回了自己的院子,长乐郡主见着她开口就道:“我以为又有人烧你的房子呢!可吓死我了!” 苏婳把汤婆子递给了她:“暖暖手,其实我倒宁愿沈柔儿冲着我动手。” 俩人进了屋,长乐郡主道:“知道吗?外面又传起了闲话,说什么你就是天煞孤星,这场火灾就是你引来的。” 苏婳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无奈道:“我倒希望自己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到时候我天天去沈家外头晃悠,给她家招灾惹祸。” 长乐郡主被苏婳逗的扑哧一笑:“她可真是过分,还没听说谁家姑娘相互斗法是累及对方家人的,苏姐姐你以后可得小心点,不知道她接下来又会丧心病狂的对谁动手呢!” “那就劳烦郡主帮我宣扬宣扬。” “对!旁人要是知道她做事这么绝,肯定都会疏远她的!啧啧…我看六皇子这眼神可真不怎么着!怎么就能看上沈柔儿呢?” 苏婳讽刺的轻扯唇角。 长乐郡主喝了口茶,又道:“说起来这沈柔儿可真不是好东西,根本赶不上沈檀儿半点!你知道吗?我都怀疑六皇子是被下了降头!自从他和沈柔儿在一起后,对沈檀儿绝口不提,旁人说起沈檀儿他还矢口否认,恨不得跟她彻底撇开关系似的!” 第510章 撇开关系 此人是苏老夫人院里负责守门洒扫的粗使婆子,她根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收了人家的好处,答应晚上给桃珠开个后门,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严重。 苏婳不信她的话:“桃珠昨夜带了煤油来,你没发现?” “当时天色已经深了,老奴又很紧张,真没注意到桃珠手里拿着什么!要是知道她会做这种事情!老奴肯定不会放她进来的呀!六姑娘饶命!老奴真的只是贪图那点银两!没想过要害老夫人啊!” 婆子一宿没睡,此时红着眼睛,憔悴不堪。 苏婳无动于衷,又问:“桃珠是你推下井的?” “不是!真不是!六姑娘可以差人问问,老奴昨夜就没离开过老夫人的房间!” “先带下去。” “是。” 婆子被拖了出去,求饶声吵的苏婳脑仁嗡嗡作响。 她知道沈柔儿肯定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显露出来,再拷问婆子也是没用的,这婆子只是计划中一枚的小棋子,的确不会知道太多。 知夏道:“要不把人先关起来,日后还能做个人证。” 苏婳思忖半刻:“直接杖毙,另外叫府里的下人都去看着,瞧瞧卖主的下场如何凄惨。” 桃珠的死尚没查清,这府里不知还有谁是被买通了的,既然一时半会抓不干净虱子,她只能杀鸡儆猴,震慑住对方,叫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再慢慢排查。 知夏不解,她又解释:“这婆子不是个忠心的,叫她作伪证估计多半会露馅,反倒本末倒置。” 苏府的火烧了大半宿,周围的人家基本都知道了,也传出了不少闲话。 广平侯夫人闻讯后带了礼品看望苏老夫人,苏婳在一旁陪着说了会话,就听下人说长乐郡主也来了。 广平侯夫人道:“你去招待郡主,我和老夫人说会话,你不用顾及我。” “那我一会再过来。”苏婳拐回了自己的院子,长乐郡主见着她开口就道:“我以为又有人烧你的房子呢!可吓死我了!” 苏婳把汤婆子递给了她:“暖暖手,其实我倒宁愿沈柔儿冲着我动手。” 俩人进了屋,长乐郡主道:“知道吗?外面又传起了闲话,说什么你就是天煞孤星,这场火灾就是你引来的。” 苏婳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无奈道:“我倒希望自己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到时候我天天去沈家外头晃悠,给她家招灾惹祸。” 长乐郡主被苏婳逗的扑哧一笑:“她可真是过分,还没听说谁家姑娘相互斗法是累及对方家人的,苏姐姐你以后可得小心点,不知道她接下来又会丧心病狂的对谁动手呢!” “那就劳烦郡主帮我宣扬宣扬。” “对!旁人要是知道她做事这么绝,肯定都会疏远她的!啧啧…我看六皇子这眼神可真不怎么着!怎么就能看上沈柔儿呢?” 苏婳讽刺的轻扯唇角。 长乐郡主喝了口茶,又道:“说起来这沈柔儿可真不是好东西,根本赶不上沈檀儿半点!你知道吗?我都怀疑六皇子是被下了降头!自从他和沈柔儿在一起后,对沈檀儿绝口不提,旁人说起沈檀儿他还矢口否认,恨不得跟她彻底撇开关系似的!” 第511章 好好算这一遭 长乐郡主不知道苏婳的真实身份,只是在随口八卦,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矢口否认?” “可不,要我说呀,这男子绝情起来,可真是……不像个人。”长乐郡主撇着嘴,对六皇子是一万个看不上,苏婳却是觉着奇怪。 她没刻意打听过萧允言和沈柔儿的事情,但依她所想,萧允言至少在人前会为自己的移情别恋找个借口,可矢口否认曾经的一切这是什么迷惑的操作? 当今圣上曾经历过亲人背叛,最是厌恼薄情之人,萧允言有夺储之心,不至于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惹皇上不喜。 但他偏偏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必有内情…… 正想着,长乐郡主手在苏婳眼前晃了晃:“苏姐姐,你想什么呢?” 她回神:“没什么,对了,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有事你说就是了,哪用得着商量。” “我想跟你借些府兵。” “府兵?我堂兄手下有好多特别厉害的暗卫!就连我父王都眼馋呢!你直接跟他要暗卫,岂不是比府兵管用?” 苏婳却道:“我不是为了防谁,而是想做给人看。此时外面流言四起,我也不能任它继续发展,想将事实说出,可空口无凭,可如果王府的府兵都派到苏家了,便说明这件事情不是苏家作假。” “原是这样,这个简单,我回去跟兄长说一声就行,你要多少人?” 苏婳说出了一个数字,眸光闪烁。 沈柔儿不是喜欢算计吗?好,她今日就好好陪沈柔儿算这一遭。 “知夏,你去准备一份送往大理寺的状纸。” 长乐郡主道:“昨夜的事情你没抓到实证,告也白告。” “不急,先准备着,说不准今夜就能抓到实证呢。” “今夜?昨晚才出了事,今夜沈柔儿不会对你家动手。” 苏婳浅笑不语。 —————— 苏老夫人险些遇难这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在京城内传播的沸沸扬扬,不少人家都派人前来问候,最令苏婳想不到的是,徐二夫人竟然也派人来了,而且来的人还是徐皓轩。 徐家和苏家先前退亲那件事情闹的不好看,虽然后来表面上解开了结,但徐府和苏府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的。 长乐郡主问:“要去瞧瞧吗?” “既是外男,我们自然不便相见。”苏婳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了苏婉那日在马车上说的话,不免忧心,低声吩咐了知夏几句。 苏老夫人屋里,她同样忧心忡忡,可想着自家孙女的未来,她还是豁出了老脸对广平侯夫人说道。 “不怕你笑话,婳丫头她父亲是个没什么正事的,这些年也没怎么管顾过她,她生身母亲又……过年她就满十五了,有些事情也该准备了,只是如今朝中风向变换,各家的情形也与从前不同,我这个做祖母的平时少与人来往,实在是有心无力。” 广平侯夫人听出了苏老夫人这是想托自己为苏婳说门亲事。 她不大赞同:“婳儿年纪还小,现在说亲是不是早了些?” 苏老夫人叹气:“我自是舍不得,可明年选秀在即,我怕有个万一,她下半辈子难熬。” 第511章 好好算这一遭 长乐郡主不知道苏婳的真实身份,只是在随口八卦,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矢口否认?” “可不,要我说呀,这男子绝情起来,可真是……不像个人。”长乐郡主撇着嘴,对六皇子是一万个看不上,苏婳却是觉着奇怪。 她没刻意打听过萧允言和沈柔儿的事情,但依她所想,萧允言至少在人前会为自己的移情别恋找个借口,可矢口否认曾经的一切这是什么迷惑的操作? 当今圣上曾经历过亲人背叛,最是厌恼薄情之人,萧允言有夺储之心,不至于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惹皇上不喜。 但他偏偏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必有内情…… 正想着,长乐郡主手在苏婳眼前晃了晃:“苏姐姐,你想什么呢?” 她回神:“没什么,对了,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有事你说就是了,哪用得着商量。” “我想跟你借些府兵。” “府兵?我堂兄手下有好多特别厉害的暗卫!就连我父王都眼馋呢!你直接跟他要暗卫,岂不是比府兵管用?” 苏婳却道:“我不是为了防谁,而是想做给人看。此时外面流言四起,我也不能任它继续发展,想将事实说出,可空口无凭,可如果王府的府兵都派到苏家了,便说明这件事情不是苏家作假。” “原是这样,这个简单,我回去跟兄长说一声就行,你要多少人?” 苏婳说出了一个数字,眸光闪烁。 沈柔儿不是喜欢算计吗?好,她今日就好好陪沈柔儿算这一遭。 “知夏,你去准备一份送往大理寺的状纸。” 长乐郡主道:“昨夜的事情你没抓到实证,告也白告。” “不急,先准备着,说不准今夜就能抓到实证呢。” “今夜?昨晚才出了事,今夜沈柔儿不会对你家动手。” 苏婳浅笑不语。 —————— 苏老夫人险些遇难这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在京城内传播的沸沸扬扬,不少人家都派人前来问候,最令苏婳想不到的是,徐二夫人竟然也派人来了,而且来的人还是徐皓轩。 徐家和苏家先前退亲那件事情闹的不好看,虽然后来表面上解开了结,但徐府和苏府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的。 长乐郡主问:“要去瞧瞧吗?” “既是外男,我们自然不便相见。”苏婳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了苏婉那日在马车上说的话,不免忧心,低声吩咐了知夏几句。 苏老夫人屋里,她同样忧心忡忡,可想着自家孙女的未来,她还是豁出了老脸对广平侯夫人说道。 “不怕你笑话,婳丫头她父亲是个没什么正事的,这些年也没怎么管顾过她,她生身母亲又……过年她就满十五了,有些事情也该准备了,只是如今朝中风向变换,各家的情形也与从前不同,我这个做祖母的平时少与人来往,实在是有心无力。” 广平侯夫人听出了苏老夫人这是想托自己为苏婳说门亲事。 她不大赞同:“婳儿年纪还小,现在说亲是不是早了些?” 苏老夫人叹气:“我自是舍不得,可明年选秀在即,我怕有个万一,她下半辈子难熬。” 第512章 相思 听苏老夫人说起这个,广平侯夫人恍然大悟,她倒是没想到选秀这茬。 的确,再好看的女子进了宫,若娘家不能照拂也难熬出头。 旁人家有生得像苏婳这样好看的姑娘,肯定一早教养好了准备送进宫里争一条荣华路,苏老夫人能说出这席话,叫她心内暗暗称赞。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您舍不得她将来受罪,我也舍不得,这亲事可是先相看着,却是不急着定下,您老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婳儿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人家,我帮她躲个选秀还是容易的。” 苏老夫人点头:“婳丫头生得好,难免招人惦记,可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个,广平侯夫人忽然想起了那次茶楼中靖王对苏婳的态度,不由皱了下眉。 虽说那靖王年少有为,可叫婳儿与人为妾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她忽然改口:“其实老夫人有句话说的对,这丫头生的好,难免招人惦记,这亲事该说,我回去便仔细琢磨琢磨,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话音刚落,外头人禀告:“老夫人,徐家公子来了。” —————— “徐家公子?”苏婉吃惊到杏目圆睁。 丫鬟绒雪道:“是,来的人是徐皓轩许公子。” “他……在何处?” “老爷不在家,徐家公子去看望老夫人了,这会应该快要离府了。” 苏婉微微抿唇,低头扯着手里的帕子。 绒雪问:“姑娘是不是想去看徐家公子?” “别胡说。” “婢子都看出来了,姑娘看徐家公子的眼神和看别家公子不一样!” 苏婉被说的面色泛红,垂头挣扎许久,她还是鼓起勇气出了门。 此时徐皓轩已经过了花园。 今日徐夫人本来只是派了婆子前来问候,是他主动要求自己前来,因为他心里存着些痴念,想着就算见不着她,能有片刻离她近些也是好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转角时忽然瞧见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姑娘,眼底一亮。 苏婉气喘吁吁,在看见徐皓轩的刹那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明明是想来见他的,但见着了他,却又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还是他先走向了她,客气的问了句:“苏姑娘最近可好?” 她强装镇定:“一切都好,徐公子可好?” “我也很好,多亏了苏六姑娘的方子,身子骨好了许多。” “这便好。” 二人相顾,他眸中满是思念,她眼中亦是相思。 只是一瞬间的相触,苏婉立刻垂下眼眸,睫毛微颤,徐皓轩守礼的挪开目光,手心湿润。 “我……” “我……”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们惊讶于方才在对方眼中看见的情绪,却又双双不敢相信,更没勇气去探究。 “四姑娘?”知夏的出现打破了这僵局:“见过徐公子,四姑娘,我家姑娘在与长乐郡主说话,想请四姑娘过去一同坐坐。” “好啊。”她微笑,始终没抬起头:“徐公子慢走,千万保重身体。” 徐皓轩很认真的颔首:“多谢四姑娘关照,我会按时吃药,尽早好起来的!” 第512章 相思 听苏老夫人说起这个,广平侯夫人恍然大悟,她倒是没想到选秀这茬。 的确,再好看的女子进了宫,若娘家不能照拂也难熬出头。 旁人家有生得像苏婳这样好看的姑娘,肯定一早教养好了准备送进宫里争一条荣华路,苏老夫人能说出这席话,叫她心内暗暗称赞。 “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您舍不得她将来受罪,我也舍不得,这亲事可是先相看着,却是不急着定下,您老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婳儿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人家,我帮她躲个选秀还是容易的。” 苏老夫人点头:“婳丫头生得好,难免招人惦记,可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个,广平侯夫人忽然想起了那次茶楼中靖王对苏婳的态度,不由皱了下眉。 虽说那靖王年少有为,可叫婳儿与人为妾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她忽然改口:“其实老夫人有句话说的对,这丫头生的好,难免招人惦记,这亲事该说,我回去便仔细琢磨琢磨,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话音刚落,外头人禀告:“老夫人,徐家公子来了。” —————— “徐家公子?”苏婉吃惊到杏目圆睁。 丫鬟绒雪道:“是,来的人是徐皓轩许公子。” “他……在何处?” “老爷不在家,徐家公子去看望老夫人了,这会应该快要离府了。” 苏婉微微抿唇,低头扯着手里的帕子。 绒雪问:“姑娘是不是想去看徐家公子?” “别胡说。” “婢子都看出来了,姑娘看徐家公子的眼神和看别家公子不一样!” 苏婉被说的面色泛红,垂头挣扎许久,她还是鼓起勇气出了门。 此时徐皓轩已经过了花园。 今日徐夫人本来只是派了婆子前来问候,是他主动要求自己前来,因为他心里存着些痴念,想着就算见不着她,能有片刻离她近些也是好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转角时忽然瞧见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姑娘,眼底一亮。 苏婉气喘吁吁,在看见徐皓轩的刹那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明明是想来见他的,但见着了他,却又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还是他先走向了她,客气的问了句:“苏姑娘最近可好?” 她强装镇定:“一切都好,徐公子可好?” “我也很好,多亏了苏六姑娘的方子,身子骨好了许多。” “这便好。” 二人相顾,他眸中满是思念,她眼中亦是相思。 只是一瞬间的相触,苏婉立刻垂下眼眸,睫毛微颤,徐皓轩守礼的挪开目光,手心湿润。 “我……” “我……”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们惊讶于方才在对方眼中看见的情绪,却又双双不敢相信,更没勇气去探究。 “四姑娘?”知夏的出现打破了这僵局:“见过徐公子,四姑娘,我家姑娘在与长乐郡主说话,想请四姑娘过去一同坐坐。” “好啊。”她微笑,始终没抬起头:“徐公子慢走,千万保重身体。” 徐皓轩很认真的颔首:“多谢四姑娘关照,我会按时吃药,尽早好起来的!” 第513章 我让人打的 徐皓轩在苏府走了一遭,明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他偏偏格外开心,直到回家,脸上还一直挂着笑。 徐二夫人站在花园里看着他面上的笑,心里也跟着开心,却是没叫住他。 嬷嬷道:“您瞧瞧,公子笑的多开心。” 徐二夫人叹道:“他若没有这身病就好了。” “夫人一直盼着公子能娶妻生子,如今这愿望不是就要成了吗?之前夫人让老奴准备的东西都齐全了,您只需挑个吉日,咱们去苏府提亲就好。” “这几日的流言你有所耳闻?苏府昨夜大火,这事总归叫我心里有些顾虑,再等等看。” 流言在京中席卷,晌午时分,苏府放出了话,说已经抓到了昨夜防火之人,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昨日的流言也是有人有意散布,意在抹黑苏婳。 同时,长乐郡主出现在茶坊之间,也为苏婳抱不平,话里话外指向了沈家姑娘沈檀儿。 外头的人议论纷纷,苏婳却是无暇顾及,她昨夜没睡多大一会,今日又挺了半天,实在扛不住,睡了整整一下晌。 等她醒来,已是傍晚。 屋里没燃烛火,一片朦胧,苏婳躺在床上想着苏婉的事情,不由轻叹:“有情人终成眷属听起来分外美好,可若其中一人命不久矣,那另一人终生该如何孤苦?” 躺在榻上休息的木香忽然听见苏婳的声音,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姑娘什么时候醒的?您这话婢子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姑娘这是说谁呢?” 苏婳没解释:“木香,我饿了。” “婢子这就去给您端饭,您先起来精神精神。” 木香出去的匆急,忘了点灯,苏婳摸了火折子自己燃了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 时辰还是早了点,没法看现成的热闹。 罢了,那就等等。 —————— 戌时初,苏浅青从酒馆出来,醉醺醺的哼着小曲,打算先去赌两把,再去花楼乐呵一宿。 正琢磨着该找哪个姑娘,他忽然看见一群人拎着棍子冲了过来!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你们是何人?本官可是……”话没说完,一闷棍照着他的脑门落下,打的他眼冒金星,又是一棍子,他腿骨嘎巴一声,没等他痛呼出声,再是一棍子落下,他瞬间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浅青身边的小厮看见这一幕直接懵了,别说上去帮忙,各个吓得腿肚子打颤,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对方忽然扔下棍子撒腿就跑,他们相视一眼,谁也不敢动作,生怕也挨一顿打! 旁边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两个人追了上去! “姑娘!不好了!老爷被人当街打了!现在昏迷不醒!” 木香进来报信,苏婳从容不迫的喝了口茶:“人又没死,你急什么。” “姑娘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苏婳浅笑:“我让人打的。” 木香瞪大了眼睛:“什么?” “别惊讶了,来烤烤火,一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她之所以对苏浅青下手,除了想要嫁祸于人外,也是想出口恶气。 她看苏浅青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如今寻着了这般恰当的时机,她当然不会放过。 第513章 我让人打的 徐皓轩在苏府走了一遭,明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他偏偏格外开心,直到回家,脸上还一直挂着笑。 徐二夫人站在花园里看着他面上的笑,心里也跟着开心,却是没叫住他。 嬷嬷道:“您瞧瞧,公子笑的多开心。” 徐二夫人叹道:“他若没有这身病就好了。” “夫人一直盼着公子能娶妻生子,如今这愿望不是就要成了吗?之前夫人让老奴准备的东西都齐全了,您只需挑个吉日,咱们去苏府提亲就好。” “这几日的流言你有所耳闻?苏府昨夜大火,这事总归叫我心里有些顾虑,再等等看。” 流言在京中席卷,晌午时分,苏府放出了话,说已经抓到了昨夜防火之人,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昨日的流言也是有人有意散布,意在抹黑苏婳。 同时,长乐郡主出现在茶坊之间,也为苏婳抱不平,话里话外指向了沈家姑娘沈檀儿。 外头的人议论纷纷,苏婳却是无暇顾及,她昨夜没睡多大一会,今日又挺了半天,实在扛不住,睡了整整一下晌。 等她醒来,已是傍晚。 屋里没燃烛火,一片朦胧,苏婳躺在床上想着苏婉的事情,不由轻叹:“有情人终成眷属听起来分外美好,可若其中一人命不久矣,那另一人终生该如何孤苦?” 躺在榻上休息的木香忽然听见苏婳的声音,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姑娘什么时候醒的?您这话婢子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姑娘这是说谁呢?” 苏婳没解释:“木香,我饿了。” “婢子这就去给您端饭,您先起来精神精神。” 木香出去的匆急,忘了点灯,苏婳摸了火折子自己燃了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 时辰还是早了点,没法看现成的热闹。 罢了,那就等等。 —————— 戌时初,苏浅青从酒馆出来,醉醺醺的哼着小曲,打算先去赌两把,再去花楼乐呵一宿。 正琢磨着该找哪个姑娘,他忽然看见一群人拎着棍子冲了过来!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你们是何人?本官可是……”话没说完,一闷棍照着他的脑门落下,打的他眼冒金星,又是一棍子,他腿骨嘎巴一声,没等他痛呼出声,再是一棍子落下,他瞬间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浅青身边的小厮看见这一幕直接懵了,别说上去帮忙,各个吓得腿肚子打颤,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对方忽然扔下棍子撒腿就跑,他们相视一眼,谁也不敢动作,生怕也挨一顿打! 旁边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两个人追了上去! “姑娘!不好了!老爷被人当街打了!现在昏迷不醒!” 木香进来报信,苏婳从容不迫的喝了口茶:“人又没死,你急什么。” “姑娘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苏婳浅笑:“我让人打的。” 木香瞪大了眼睛:“什么?” “别惊讶了,来烤烤火,一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她之所以对苏浅青下手,除了想要嫁祸于人外,也是想出口恶气。 她看苏浅青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如今寻着了这般恰当的时机,她当然不会放过。 第514章 睡不好的人不是我 木香的眼睛依旧瞪得圆溜溜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姑娘竟然叫人去打了老爷!这也太……解气了! “知夏,你去跟祖母说一声,父亲恰巧被安卿先生的人救下,抢救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伤了腿脚,有段时间不能出门而已。” “是,婢子这就去。” 知夏出门,木香扶起了苏婳,满眼心疼:“看来姑娘今夜又要睡不好了。” 苏婳看着火盆里或明或暗的烛光:“睡不好的人不是我,是她。” “她?” —————— “她?” 与此同时,沈柔儿猛地从床上坐起,发丝散乱。 素儿战战兢兢:“婢子特意核实了一下,这事应该就是苏婳干的!” 沈柔儿正睡得酣甜,忽然被素儿叫醒本就不高兴,听到她说的事情更是烦心! 素儿说苏浅青今晚被人刺杀,差点就没了性命,下人追凶徒一路追到了沈府,凶徒跳进了沈府,再没了踪影。这些还没什么,偏偏那凶徒跳进沈府的时候被尉迟亓的人看到了! “她这是在明目张胆的陷害我!” “姑娘息怒!婢子已经派人去查了!肯定会把那几个跑进咱们家的凶徒捉出来!” “肯定?”沈柔儿冷笑:“你别忘了!沈檀儿对沈府的了解不比我少!她敢叫人进来!就笃定不会被我捉住!她是想用这一手解了自己的困境!顺便再把事情扣在我头上!沈檀儿这个贱人!她还真是舍得出!” “那苏大人又不是她的父亲,她当然舍得出,不过……如果抓不到那几个跑进沈府的人,留下的证据怕是会对咱们不利,姑娘还是得尽早想出应对的办法。” 沈柔儿豁然起身:“派人把沈府团团围住!想反将我一军!她做梦!” 苏浅青很快就被人送了回来,来看的人不少,真担心的却是没两个。 “这个孽障!他怎么没死在外头!”话虽然这么说,可苏老夫人还是匆匆在苏婳的陪伴在前去看望苏浅青了。 李姨娘肚子已经大了,老夫人免了她的请安,王氏和苏二老爷一前一后把苏老夫人迎了进去,苏婉和苏娇站在一旁,苏老夫人直奔王安卿:“多谢王先生!” 王安卿扶住了苏老夫人:“老夫人放心,虽然凶徒连着击打了苏老爷的头颅,但是万幸没产生太过严重的后果,只是伤及下肢,需仔细疗养。” “今夜多亏了先生帮忙。” “哪怕没有苏姑娘这层关系,我也会尽力为之,老夫人不必客气。”王安卿说着对苏婳点了下头,表面叮嘱了两句,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知夏,替我送安卿先生。” “是。” 王氏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夸张的捏着嗓子问:“媳妇听说这下人追贼人都捉到沈家去了?” 苏老夫人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苏婳道:“昨夜祖母住处出事,我不放心家里的人,便将身边的暗卫调到了父亲那里,幸好我多长了这心眼,今夜有暗卫出手,否则父亲就要遭人毒手还不知凶手是谁了。” 没人好奇苏婳的暗卫是从哪来的,毕竟端和王府都送了府兵过来守着,顺便送两个暗卫也不出奇。 王氏酸溜溜的:“六姑娘可真是能耐,哎呀!不好!这人怕不是和昨天一样,是冲着六姑娘来的?母亲,这样一来,咱们日后的安危可是难保啊!” 第514章 睡不好的人不是我 木香的眼睛依旧瞪得圆溜溜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姑娘竟然叫人去打了老爷!这也太……解气了! “知夏,你去跟祖母说一声,父亲恰巧被安卿先生的人救下,抢救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伤了腿脚,有段时间不能出门而已。” “是,婢子这就去。” 知夏出门,木香扶起了苏婳,满眼心疼:“看来姑娘今夜又要睡不好了。” 苏婳看着火盆里或明或暗的烛光:“睡不好的人不是我,是她。” “她?” —————— “她?” 与此同时,沈柔儿猛地从床上坐起,发丝散乱。 素儿战战兢兢:“婢子特意核实了一下,这事应该就是苏婳干的!” 沈柔儿正睡得酣甜,忽然被素儿叫醒本就不高兴,听到她说的事情更是烦心! 素儿说苏浅青今晚被人刺杀,差点就没了性命,下人追凶徒一路追到了沈府,凶徒跳进了沈府,再没了踪影。这些还没什么,偏偏那凶徒跳进沈府的时候被尉迟亓的人看到了! “她这是在明目张胆的陷害我!” “姑娘息怒!婢子已经派人去查了!肯定会把那几个跑进咱们家的凶徒捉出来!” “肯定?”沈柔儿冷笑:“你别忘了!沈檀儿对沈府的了解不比我少!她敢叫人进来!就笃定不会被我捉住!她是想用这一手解了自己的困境!顺便再把事情扣在我头上!沈檀儿这个贱人!她还真是舍得出!” “那苏大人又不是她的父亲,她当然舍得出,不过……如果抓不到那几个跑进沈府的人,留下的证据怕是会对咱们不利,姑娘还是得尽早想出应对的办法。” 沈柔儿豁然起身:“派人把沈府团团围住!想反将我一军!她做梦!” 苏浅青很快就被人送了回来,来看的人不少,真担心的却是没两个。 “这个孽障!他怎么没死在外头!”话虽然这么说,可苏老夫人还是匆匆在苏婳的陪伴在前去看望苏浅青了。 李姨娘肚子已经大了,老夫人免了她的请安,王氏和苏二老爷一前一后把苏老夫人迎了进去,苏婉和苏娇站在一旁,苏老夫人直奔王安卿:“多谢王先生!” 王安卿扶住了苏老夫人:“老夫人放心,虽然凶徒连着击打了苏老爷的头颅,但是万幸没产生太过严重的后果,只是伤及下肢,需仔细疗养。” “今夜多亏了先生帮忙。” “哪怕没有苏姑娘这层关系,我也会尽力为之,老夫人不必客气。”王安卿说着对苏婳点了下头,表面叮嘱了两句,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知夏,替我送安卿先生。” “是。” 王氏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夸张的捏着嗓子问:“媳妇听说这下人追贼人都捉到沈家去了?” 苏老夫人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苏婳道:“昨夜祖母住处出事,我不放心家里的人,便将身边的暗卫调到了父亲那里,幸好我多长了这心眼,今夜有暗卫出手,否则父亲就要遭人毒手还不知凶手是谁了。” 没人好奇苏婳的暗卫是从哪来的,毕竟端和王府都送了府兵过来守着,顺便送两个暗卫也不出奇。 王氏酸溜溜的:“六姑娘可真是能耐,哎呀!不好!这人怕不是和昨天一样,是冲着六姑娘来的?母亲,这样一来,咱们日后的安危可是难保啊!” 第515章 入了他的愿 王氏阴阳怪气,苏婉给王氏使了个眼神,忙道:“六妹妹,母亲她不是那个意思。” 看在苏婉的面上,苏婳没想搭理王氏,不想王氏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说六侄女,你这一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得罪了些什么人?旁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可现在受累的人又是你祖母又是你父亲的,看这架势,这把火怕是迟早要烧到我们身上的呀!” 苏二老爷扯了她一把:“你说这些干什么?” 苏娇暗地里偷笑,乐得看热闹,苏老夫人不悦皱眉。 苏婳只是轻笑:“当初婶母差人来给我送东西,请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淡淡的一句话,却叫王氏闹了个大红脸,苏婉恼她没个分寸,也没为她找补,只轻声替她向苏婳赔了不是。 “没事。”王氏这种人心肠不算坏,曾经苏婳落难时,王氏不曾落井下石,初露锋芒时,王氏也曾对她示好过,可是当她的存在盖过了自家女儿时,王氏的心理就开始不平衡了。 苏老夫人不耐烦看王氏在这作妖:“得了,这没你们的事,都回去歇息。” “那母亲也早点歇息。”苏二老爷拉走了王氏,苏婉留下了:“六妹妹,我陪你一会。” 苏婳轻轻点头,对苏老夫人道:“时辰不早了,要不祖母……” 话没说完,苏浅青忽然直腾腾的坐了起来,捂着后脑呲牙咧嘴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开口就骂:“谁!是谁敢害老子!” 苏婳看着他额头的淤青微微皱眉,暗道看来暗卫下手还是轻了点,苏浅青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苏浅青气急败坏的问:“抓到打我的人了吗?” 苏老夫人道:“已经追查到了凶徒的踪迹,也已经报了大理寺。” “是谁!竟然敢打我!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成!” “具体是谁还不知道,不过那几个凶徒跑进了沈府,想必此事与沈家脱不了干系。” “沈府?哪个沈府?”听苏老夫人说了,苏浅青瞬间急了:“什么?这不行!这可千万不能报官!要是得罪了沈府!我的官途就毁了!你们快点去把人叫回来!快点!” 苏老夫人被他的反应气的心头发堵,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废物! 苏婳接了话:“算着脚程,报案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大理寺,来不及了。” “那也能撤案!苏婳!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派人去啊!” 她无动于衷:“时辰不早,父亲早点歇息,外头的事情就不牢您挂心了,我和祖母自会妥善处理。” 苏浅青瞪眼怒斥:“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该闭嘴的是你!”苏老夫人呵斥:“婳丫头说的对!你就在家好好养伤,明个起我给你告病假,外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话落,她拉着苏婳苏婉出了门去,半句关心苏浅青的话都没说——看他骂人那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事! 只有李姨娘大着肚子站在一旁,苏浅青想骂又怕伤着他的宝贝儿子,气的脸色发青,只能拿小厮撒气:“你们快点去大理寺撤案!一群没见识的妇人!那沈家哪是我能得罪的起的?” 小厮一个个低着脑袋装没听见,更是叫苏浅青气恼万分! 与此同时,素儿匆匆跑进了屋:“姑娘,大理寺的人来了,就在外头,另外,尉迟家的那位公子也作为人证一同来了。” “人证?”沈柔儿目露讽刺,缓缓起身:“好啊,既然他们是来找凶徒的,那我就如了他们的愿。” 第515章 入了他的愿 王氏阴阳怪气,苏婉给王氏使了个眼神,忙道:“六妹妹,母亲她不是那个意思。” 看在苏婉的面上,苏婳没想搭理王氏,不想王氏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说六侄女,你这一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得罪了些什么人?旁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可现在受累的人又是你祖母又是你父亲的,看这架势,这把火怕是迟早要烧到我们身上的呀!” 苏二老爷扯了她一把:“你说这些干什么?” 苏娇暗地里偷笑,乐得看热闹,苏老夫人不悦皱眉。 苏婳只是轻笑:“当初婶母差人来给我送东西,请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淡淡的一句话,却叫王氏闹了个大红脸,苏婉恼她没个分寸,也没为她找补,只轻声替她向苏婳赔了不是。 “没事。”王氏这种人心肠不算坏,曾经苏婳落难时,王氏不曾落井下石,初露锋芒时,王氏也曾对她示好过,可是当她的存在盖过了自家女儿时,王氏的心理就开始不平衡了。 苏老夫人不耐烦看王氏在这作妖:“得了,这没你们的事,都回去歇息。” “那母亲也早点歇息。”苏二老爷拉走了王氏,苏婉留下了:“六妹妹,我陪你一会。” 苏婳轻轻点头,对苏老夫人道:“时辰不早了,要不祖母……” 话没说完,苏浅青忽然直腾腾的坐了起来,捂着后脑呲牙咧嘴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开口就骂:“谁!是谁敢害老子!” 苏婳看着他额头的淤青微微皱眉,暗道看来暗卫下手还是轻了点,苏浅青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苏浅青气急败坏的问:“抓到打我的人了吗?” 苏老夫人道:“已经追查到了凶徒的踪迹,也已经报了大理寺。” “是谁!竟然敢打我!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成!” “具体是谁还不知道,不过那几个凶徒跑进了沈府,想必此事与沈家脱不了干系。” “沈府?哪个沈府?”听苏老夫人说了,苏浅青瞬间急了:“什么?这不行!这可千万不能报官!要是得罪了沈府!我的官途就毁了!你们快点去把人叫回来!快点!” 苏老夫人被他的反应气的心头发堵,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废物! 苏婳接了话:“算着脚程,报案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大理寺,来不及了。” “那也能撤案!苏婳!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派人去啊!” 她无动于衷:“时辰不早,父亲早点歇息,外头的事情就不牢您挂心了,我和祖母自会妥善处理。” 苏浅青瞪眼怒斥:“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该闭嘴的是你!”苏老夫人呵斥:“婳丫头说的对!你就在家好好养伤,明个起我给你告病假,外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话落,她拉着苏婳苏婉出了门去,半句关心苏浅青的话都没说——看他骂人那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事! 只有李姨娘大着肚子站在一旁,苏浅青想骂又怕伤着他的宝贝儿子,气的脸色发青,只能拿小厮撒气:“你们快点去大理寺撤案!一群没见识的妇人!那沈家哪是我能得罪的起的?” 小厮一个个低着脑袋装没听见,更是叫苏浅青气恼万分! 与此同时,素儿匆匆跑进了屋:“姑娘,大理寺的人来了,就在外头,另外,尉迟家的那位公子也作为人证一同来了。” “人证?”沈柔儿目露讽刺,缓缓起身:“好啊,既然他们是来找凶徒的,那我就如了他们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