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心上撒个野》 第1章 砸场子 大雪已经下过了三重。 雪漫长空,呵气成霜,年末岁尾的江州城,正是最冷的时候。 温淼下了车,迎面就被凛冽的北风吹了个喷嚏。 嘶…… 冷就一个字,只够说一次,剩下的可以用喷嚏来展示。 温淼揉了揉鼻尖,稍稍偏头避开了兜头扑来的风雪,因着她的这个动作,耳朵上戴着的耳机掉了一只下来,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瞥了一眼,也没去管。 另一只耳机里,几道男孩子的声音混乱夹杂着,还在中气十足地嚷嚷着。 “算了贺哥,你看你一女装大佬,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被占了便宜。” “话不能这样说啊,我是女装大佬他也不能摸我屁股,故意撞我胸啊,这他妈就是耍流氓。” “人贺哥说的对啊,碰见这种色心不死的老流氓,就得治他,狠治他。” “那人家摸了一手的硅胶,还没说你骗人呢。” “是,胸是硅胶,这我得承认,可我屁股不是假的啊。” “……” 嚷嚷了半天,贺寅终于发现电话那边没音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喂?喂喂喂?猫爷?猫爷你在听吗?” “啊。” 风刮得紧,连片的雪花往嘴巴里钻,温淼不太想说话,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贺寅又问:“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温淼言简意赅:“我已经到了。” 贺寅:“?” 贺寅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到哪儿了?” 温淼:“摸你屁股的那个老男人开的酒里。” 贺寅:“???” ……传说中的行动派??? 贺寅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立刻又吹了个五彩斑斓的彩虹屁出来,温淼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等在红绿灯前的这个空档里,她轻眯眸看了眼对面酒的招牌——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啧,还是文化人。 交通指示灯很快由红转绿,她抬手扯下耳机,把贺寅的那个五香麻辣味的彩虹屁掐断在了电话里,随后懒懒一偏头,口中落下一字:“走。” 两名扛着麻袋的保镖汉子脸色一凛,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酒里已经热闹起来了,烟雾迷蒙,酒精弥漫,灯红酒绿,大厅里的霓虹射灯几番变幻,有五光十色的灯影投进酒杯中,端得是一派纸醉金迷的排场。 确实很符合“浮生若梦”的店名。 温淼目标明确,进来之后,看都不看别的地方,直奔台而来。 调酒师小哥的那句“小妹妹,你要喝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完整地落下尾音,就见这位他口中的“小妹妹”抄起酒架上最贵的一瓶白兰地,扬手就朝对面的墙上狠砸了过去。 “哗啦”一声震天巨响,白兰地在墙上炸开了一副漂亮的泼墨山水画。 “……” 调酒师小哥瞬间收了音,目瞪口呆。 大厅里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原本热闹非常的酒瞬间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安静如鸡地看着台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第2章 魔鬼妹妹 不速之客还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长得很漂亮,五官稍稍偏于幼态,眉眼要比平常人深邃许多,像是有两分混血儿的血统,模样是一种类似于二次元动漫人物般的过分精致,所以看起来有点儿不太真实。 大概是外面的风太大,她黑软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别到右侧耳后的发丝落了几根下来,剩下的乌发被两条细长发夹固定住,深紫色的发夹轻巧地相互交叉起来。 大冬天的,她也不怕冷,身上就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黑色卫衣,卫衣下露出一点黑色紫格短裙的裙边,脚下踩着双同色系的高腰帆布鞋,露着两条白生生的腿。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那种从暗黑系日漫里走出来的病娇妹妹。 三分甜,七分野。 而现在,这位病娇妹妹单手插着兜,身子靠在台上,垂下来的那只手指间捏着个同样黑色的手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大厅里静得令人心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像是都在等着她的下文。 迎着万众瞩目的目光,温淼将捏在指间的手机转了个圈,淡定又礼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手滑。” 众人:“……” 神他妈手滑。 这嚣张的态度可真没看出来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意思。 以一种“我完全没觉得抱歉”的语气道完歉,温淼回过头去挑挑拣拣,再次准确无比地从酒架上挑出一瓶最贵的威士忌来,随即墙上再次炸开一朵漂亮的水花。 众人:“……” 这下不能再说成手滑了? 总不能连着手滑两次??? 还能滑的这么准,次次都能滑到酒架子里最贵的那瓶酒上。 接连两次炸响,调酒师小哥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缓缓地抬起爪子来手动合上了因为过于震惊而大张着的嘴巴,视线很快从梅开二度的白墙上,挪到了眼前的这位在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就成功拿下了双杀的优秀选手的身上。 病娇……不,魔鬼妹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一左一右地个站着两个门神一样的彪形大汉,像是保镖,门神们一人还扛着一麻袋东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着极有重量感。 直到魔鬼妹妹比划了个手势,两座门神接到命令,动作利落地打开麻袋,从里面抓起一把东西就往外砸。 吃瓜群众这才发现,那一麻袋东西是硬币。 一枚枚的硬币,全都是一块钱的。 门神往外砸硬币的同时,魔鬼妹妹还不忘回过头来,冲已经呆住了的调酒师小哥笑眯眯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你家酒被我碰洒了,我这就赔钱。” 调酒师小哥:“……” 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还有,你刚刚说什么? 你管这叫“碰”? 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同样是目瞪口呆状态的吃瓜群众们终于明白过来了。 哦嚯,这不是典型的来砸场子的吗?! 而且砸场子的效果非常显着,几乎是将挑衅值和仇恨值一下子就拉到了满格的状态。 第3章 沈老板 酒是我家,赚钱靠大家。 这妹妹砸下去的那两瓶酒加起来十好几万,调酒师小哥肯定不能白白地看着,正要扭头喊人过来,却见眼前的这位妹妹又忽地变了脸,泪珠子开始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 调酒师小哥的那一句“老板,有人故意找茬儿!”硬生生地给卡在了嗓子里,喊不出声了。 “对不起小哥哥,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少女神情悲切,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其实我是你们老板的女儿。” 调酒师小哥有些头晕地张了张嘴:“……啊?” 女、女儿??? “都是你们老板逼我的,你们老板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发家之后,抛妻弃子,狠心地与我们母女断绝关系,十几年来对我们不闻不问,任由我们母女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结果最后逼得我妈含恨而终。” 少女哭得凄凄切切,好不悲惨。 听得围观的吃瓜群众和服务生小哥们纷纷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对渣男群起而诛之。 “不瞒你们说,我是从我们村里来的,一路披星戴月,跋山涉水,连鞋子走破了好几双,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我爸……不,是打听到了那个狠心的、不要我的、也不要我妈的、死爹的消息,可他却死活不肯见我,我只好来他的店里来找他了。” 女孩子哭得伤心欲绝,声音里满含悲怆,好像不是来找她那死爹认亲的,而是特意来给她那死爹哭丧送行的。 吃瓜群众听得唏嘘不已。 噫…… 真惨啊。 温淼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恨不得就要同她那没良心没人性的“死爹”一同去了的时候,终于有人怯生生地提出了不对劲儿:“但、但是我们老板今年才十七,确定能生得出来这么大一女儿?” 温淼:“?” 温淼正汩汩往外涌的眼泪戛然而止。 什么? 十七??? 这话一出来,温淼有点儿懵,声音含着的饱满情绪立时散了一大半。 吃瓜群众也很懵,扭头看看那这个不远万里来认亲的“女儿”,再回头看看那边一脸莫名其妙为自家老板喊冤的服务生小哥们,更加懵逼了。 嗯? 什么情况? 三方人马面面相觑之际,一道低柔中透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忽然从前面的楼梯上传了过来:“女儿?” 温淼:“……” 这声音听起来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年龄绝对不大。 温淼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 楼梯口的灯光有些暗,落下来的光线影影绰绰的,但也能依稀看见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大半个身子隐在楼梯口的半面阴影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少年个子很高,身形清瘦,骨架生长得相当漂亮,站在那里的时候,好似一把雪亮的刀,刀锋冰凉,刀刃如雪,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透着一种无法遮藏的锋芒。 温淼立时傻眼了。 虽然看不清具体模样,但从这身形上来看,怎么看都不像那天摸贺寅屁股的那个油腻老男人。 她呆了半秒钟,而后扭头问向台后站着的调酒师小哥:“这是你们老板?” 调酒师小哥点头:“对啊。” 温淼:“……” 草,她好像是来错地方了?? 第4章 我已经砸完了 愣神的空档里,调酒师小哥口中的那位“老板”已经下了最后一阶楼梯,不紧不慢地朝台这边走了过来。 原本聚堆在台前的服务生们利落地向左右两边让开了一条道。 温淼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模样极出众的一个少年,骨相利落,皮相干净,五官漂亮到有些模糊了性别,但绝对不会有人把他认成女孩子。 那是一种相当难得的漂亮而不女气的长相。 温柔而凛冽。 个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挡住了投射灯闪过来的光,温淼只觉头顶罩下一片乌云般的阴影,压迫感顷刻间就兜头盖了下来。 她不自觉往后退开了半步。 下一秒,耳边听见一声轻笑,温淼下意识地仰起头来。 沈嘉喻轻轻扫了一眼满地的钢镚儿,随即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稍有玩味地又问一声:“女儿?” 这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狭长眼尾总会微微一敛,眼神里勾着幻觉一样的温柔,只是他明明是在笑,但那双漂亮的黑眼珠看起来却比天地间落下来的雪更凉。 温淼睁圆了眼睛,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他明明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她确实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尤其是他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像是薄薄的刀锋压了下来。 仿佛是漫不经心,但漆黑眼眸中隐隐藏着一种锋锐的光。 正巧,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种近乎诡异的气氛。 温淼也没看来电人是谁,动作机械地就接了起来:“喂?” “猫爷?”电话那端是林尔的声音,她似是有些疑惑,“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听河马说你已经到了啊,但我怎么没看见你?” “……”温淼抓着手机,咽了咽口水说,“我好像走错地儿了。” “走错地儿了?”林尔问,“那你现在在哪儿?” 温淼:“西街。” “哦,没事儿。”林尔不太在意地道,“你现在过来也行。” “有事。”温淼又咽了咽口水,黑眼珠盯着沈嘉喻说,“我过不去了。” 林尔:“?” 林尔:“为什么?” 温淼:“因为我已经把人家的店给砸完了。” 林尔:“……” 温淼:“而且店老板现在就在我面前看着我。” 林尔:“……”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而后又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似乎手机换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猫爷?”这次是贺寅的声音,他听起来有点抓狂,“我亲爱的!敬爱的!热爱的!猫爷!我说的是北街,不是西街,你到底把谁家店给砸了???” 温淼:“……” 显然,是眼前这个倒霉孩子的店。 保镖的动作很快,那两麻袋的硬币早在沈嘉喻下楼之前就已经全撒完了,如今整个酒的大厅里都是满地的钢镚儿。 放眼望去,但凡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一派的银晃晃,亮闪闪,像是给整个大厅开了一层光。 第5章 精神病院 变幻的投射灯照到上面的时候,折射出来的光还很刺眼。 哎唷,温淼有点儿没眼看了。 好在硬币都是银色。 要是金色的,酒瞬间就能变成大雷音寺,硬币瞬间变成颗颗佛珠,对沉迷于灯红酒绿中的芸芸众生来一个当场度化的佛光普照。 啊,佛光可真刺眼哪…… 温淼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她看着沈嘉喻,沈嘉喻也看着她。 气氛一度很尴尬。 半晌,温淼咽了咽口水,捏紧手机干巴巴地开了口:“对不起,我砸错……不是,我走错场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满地的钢镚儿,然后像是被刺到了眼睛似的,连忙别开头去,又亡羊补牢般地补上一句:“那个……你店里的所有损失,我都赔。” 沈嘉喻倒像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只在下楼的最初看了眼满地狼藉,就没再往那边投余光过去,听到温淼说赔钱,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都赔?” “对。”温淼连忙点头,语气尤为真诚地说道,“我赔你,按十倍赔给你。” “那走。”沈嘉喻轻轻扫她一眼,随即转身朝外面走去。 温淼:“?” 走? 要走去哪儿? 但砸了人家店在先,温淼格外心虚,也没好意思开口问,二话不说地就跟了上去。 沈嘉喻直接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他弯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单手扶着车框,偏头看她一眼:“上车。” 以为他要带她去银行取钱,温淼一声不吭,乖乖地钻进了车后座里。 沈嘉喻没在后面坐,关上车门之后,他径直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对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去市立第二精神病院。” 正准备掏银行卡的温淼:“……?” 等等,朋友,你说去哪儿??? 西街离市立第二病院并不算远,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再加上司机师傅一听要去精神医院,立刻振奋起来,把油门往死里一踩,将车开得飞快。 温淼也不知道这司机师傅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怎么,你是没拉过要去精神病院的客人吗? 很快,一路贴着限速的边缘飞过来的出租车就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沈嘉喻直接付钱下了车。 不知道这位被她砸了店的倒霉老板要干什么,又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温淼只好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进了一楼大厅的挂号处,沈嘉喻才停下,侧头问她一句:“钱包带了?” 以为他是要钱,温淼二话不说,伸手就从兜里掏出了钱包。 沈嘉喻却是看也没看里面的银行卡,直接抽了她的身份证出来,垂眸扫一眼上面的名字,低低淡淡地念出声来:“温淼?” 温淼下意识地应:“啊?” 沈嘉喻的视线收了回来:“名字不错。” 温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声音里也没含什么情绪,语气听起来还很温柔,但温淼就是从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出了满满的轻嘲的味道。 第6章 说话是真气人 温淼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他的脸上读出了四个大字:名如其人。 温淼一开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转念把自己的名字琢磨了一下,温淼,淼,三水淼…… 她立刻反应过来了。 他是不是在说她脑子里进的水比较多? 结合着沈嘉喻的表情和行为来看,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他八成就是这样想的。 温淼有些憋屈地深吸了一口气,她默默在心里记了贺寅一笔。 这个账,她回去再跟他算。 沈嘉喻没再理她,修长指间夹着身份证往窗口一递,对里面的小护士说:“挂个号。” 温淼:“……?” 温淼脑袋上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冒。 这位兄弟,她能不能问一句你这号是给谁挂的? 值班的小护士接过身份证,十指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键盘:“您好,请问挂什么科?” 沈嘉喻道:“精神科。” “精神科啊,请问普通号可以吗?”小护士敲着键盘,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问,“精神科今天没有专家号,只剩普通号了。” 沈嘉喻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窗台,回头看了温淼一眼,而后对着小护士说道:“那换个科。” 他瞧这姑娘病得厉害,得挂专家号,普通医生可能看不了。 思量片刻,沈嘉喻又说:“换成脑科。” 温淼:“……” 温淼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种样子。 按照她的预想,她这会儿已经砸完了场子,该功成名就地退隐江湖了,而不是站在精神病院里,甚至还坐在脑科的问诊室里。 问诊台前,年过花甲的老医生戴着一副带链的老花镜,对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病患一通检查,最后斟酌着非常谨慎地下了结论:“你是病人的家属吗?根据病人的问答情况来判断,她看起来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模样。” “……” 温淼面无表情,唯独报以最高的沉默。 呵。 从精神病院出来,温淼已经半句话都不想跟沈嘉喻说了,她站在路边,手里抓着钱包,脸上不带表情地看着他。 沈嘉喻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的眼神似的,低头不知道给谁回了个消息,然后又收了手机,这才轻抬了下眼梢,说:“不客气。” 温淼:“……?” 她刚刚有说谢谢? 像是看出了她眼神里的疑惑,沈嘉喻偏头笑了下,说话嗓音轻凉:“既然叫我一声爸爸,那我也得尽一尽当爸爸的责任啊。” “……” 温淼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今天带女儿看了看脑子,也算是我这当爸的一点心意,不客气。 温淼强忍着想要砸他一个白眼的冲动,磨了磨牙切了话题,直接问:“你那酒多少钱?说个数,我拿钱给你。” “不用了。”沈嘉喻轻描淡写地扫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手机,“有那钱,你还是留着好好看一下脑子。” “……” 长得是真帅,说话也是真气人。 第7章 把他掐死了 温淼噎了半天,彻底不想理他了。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然后走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拉开车门,上车就走。 头也不回。 显然,在拉仇恨值的这一方面,温淼姑娘生平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这口气一直在她的心里不上不下地卡着,卡到了晚上睡觉之前。 温淼平躺在床上,催眠似的反复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我不生气,首先是我的错,其次帅哥又有什么错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帅哥有错,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这样想着,温淼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结果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失手把那个沈老板给掐死了。 但由于俩人当时在精神病院里,医生及时地把他给救活了,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又把他掐死了一遍。 这梦做得太逼真,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之后,温淼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眼自己的手,梦里卡着他脖子的那个触感是多么清晰啊…… 清晰到让她忍不住再三回顾。 看来帅哥也不是什么都能被原谅的。 温淼托着脑袋,趴在床上回顾了半天,这才意犹未尽地掀开被子,起床。 虽然做梦做得确实很累,但在梦里把那个气人的沈老板给虐了一遍又一遍,这样算起来好像也不是很亏。 梦想成真是会让人身心愉悦的,温淼连早饭都多吃了两个鸡蛋。 七点半,温淼拎起书包出门。 海大附中的寒假放得早,元旦直接连上了寒假假期,但高中部的实验重点班里有个小课堂,还要单独上半个月的课,上完这个小课堂,实验班才算是正式放寒假。 这期间没有早自习,八点钟上课。 预备铃刚打完,离八点还有四五分钟,班里还在闹腾着,温淼嘴里咬着袋甜牛奶,慢腾腾地从后门晃进了教室里。 班里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就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里还剩着个空位。 那是她的位置。 还没开始上课,林尔手里拿着一本书,身子向后,脊背抵在后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的贺寅说话。 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旁边的秦柯忍不住笑着插了句话,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肘捣了捣自己同桌:“肖仔,你说是不是?” 谢肖压根就没在听,他手里捏着杯喝了大半的豆浆,眼神落在面前摊开的《快乐寒假》上,连着被秦柯捣了两下,这才不得不分给他一个眼神的余光:“什么?” 秦柯:“我是说,我刚才讲的那些,是不是很有道理?” 谢肖刚才注意力基本上全在《快乐寒假》上,压根就没听见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还是装作一副“你说的都对”的模样,敷衍地点了下头:“是。” 虽然知道谢肖是在敷衍自己,但秦柯对他附和自己的这个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又扭过头去跟贺寅说:“河马,听见没?肖仔都说是了。” 第8章 没让我赔钱 贺寅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给面子地拆台道:“兄弟,你清醒点,人家肖仔只不过是在敷衍你。” “那无所谓。”秦柯一摊手,振振有词地说,“起码他在敷衍中也赞同了我的观点。” 贺寅一噎:“……不是,你这话就让我没法接了啊。” 林尔听得忍俊不禁。 回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温淼朝这边走过来,林尔侧了侧头,拎着课本站了起来,给她让了个道。 温淼像是没睡醒,懒洋洋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挤到里面的座位去了。 重新坐下之后,林尔放下手里的书,凑过来看了看她的脸色:“猫爷,你没事?” 温淼揉了揉眼角,看起来困得不太清醒,连带着说话声音也含含糊糊的:“没事儿。” 和秦柯拌完嘴,贺寅也从后面支了个脑袋过来,手指戳了戳温淼的肩膀,伸长了脖子问她:“猫爷,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温淼吸了口牛奶,没有说话,只给他一个“有话就讲,有屁快放”的眼神。 贺寅非常自觉地收起了自己的废话,直奔主题:“你昨天不是把人家的店给砸了嘛,那老板让你赔了多少钱啊?” 提起这事儿,温淼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没。”温淼说,“他没让我赔钱。” “咦?”贺寅有些惊讶,“那这老板人还挺好啊。” “不是。”温淼把咬着的那袋甜牛奶拿了下来,以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他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强行给我挂了个号。” 贺寅:“……” 这话让人没法接。 安静半晌,始作俑者贺寅咳了一声,决定往下硬接:“啊哈哈哈,这老板办事还挺有意思的,是个年轻人吗?” 温淼咕咚咕咚喝完最后两口牛奶,把空掉的袋子往垃圾桶里一丢,说:“好像是十七。” 当时她正努力哭爹的时候,人群里好像是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贺寅:“诶,这么小的吗?那和咱们差不多的年龄啊。” 温淼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不是废话么? 要不然昨天她也不至于哭爹没哭成功,反被拽到了精神病院去。 贺寅又问:“帅吗?” “……”温淼索性回过头去看他,“干嘛?帅的话你要去要个微信号啊?” 贺寅“哎呀”一声,摆了摆手说:“不是,我就是好奇。” 温淼没有搭话。 过了半分钟,贺寅又问一句:“帅吗?” 温淼:“……” 温淼叹气:“帅。” 贺寅追问道:“有多帅? 温淼正巧看到手边翻开着的语文书,眼角的余光往上面瞥了一眼,直接现场借用了一下《长恨歌》,回道:“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种帅。” “哦~”贺寅拖长了语调,而后做了个非常直观的总结,“帅得不像人?” “对,非常对。”温淼对此表示非常同意,还把这话往外延展了一下,“帅得不像人,而且不说人话,不办人事。” 贺寅:“……” 这话也让人没法接。 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第9章 天降孽缘 小课堂今天是最后一天。 今天下课也早,下午上完两节课,四点半不到就放学了。 几个朋友在微信群里发了信息过来,喊着要一起吃个饭,今天是腊月二十七,离除夕已经很近了,这个时间要是再不聚聚,估计年前就没时间约了。 温淼本来不想去,但齐诚在群里左一句“爷爷”,右一句“爷爷”的叫着,叫得温淼都产生了一种她即将要种出来葫芦娃的错觉,抵不过这几句热情的“爷爷”,温淼随口应了下来。 结果地址发来之后,温淼一看就沉默了。 白山西街,浮生若梦酒? ……嗯,这不是她昨天砸的那家吗? 真是冤家路窄天降孽缘啊。 酒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完全看不出昨天钢镚儿乱飞的样子,热闹一如往常。 温淼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沈嘉喻。 也不是她眼神好,主要是那位沈老板的模样太过出众,处在乌压压的人群中也跟个会发光的大灯泡似的。 顶着那样一张脸,估计在哪儿都低调不起来。 他坐的那个位置台挺近,是一个半开放型的卡座,u型沙发横在其中,沙发中间是一条长桌,桌上放着各种啤酒可乐易拉罐零食小吃,还有扔得乱七八糟的打火机和烟盒。 酒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酒精浓郁,沈嘉喻的坐姿有些懒散,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神色看起来晦暗不明的,似乎整个人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冷怠如水的气息。 他懒懒地靠着沙发背,手肘松松搭在沙发侧上,寸寸分明的指骨间夹着根深色的长烟,一点灼热的星火就在他修长冷白的指尖上明灭不定。 卡座里还有两个青年模样的男人,身边都坐着女孩子,就沈嘉喻的身边,干干净净的,没有人在。 哦,不对,他身边放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 是哆啦a梦。 圆滚滚的蓝胖子挤占了这位大帅逼身旁的位置。 总而言之,画风非常清奇。 在这个灯红酒绿到处都充斥着各种躁动着的荷尔蒙气息的酒里,堪称是一股清流。 这只格格不入的蓝胖子太吸引人,温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个几秒钟的空档里,沈嘉喻似乎是觉察到了这边投来的视线,搭在沙发侧上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忽然冷不丁地抬头看了过来。 温淼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双幽凉深邃的眼,黑眸狭长,瞳仁如墨,眼尾轻轻勾起,眼底藏着一点乖戾的光,如同刀刃一般锋锐。 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片刻,温淼淡定自若地收回了视线。 切,唬谁呢? 旁边一道阴影忽地落下,像是有人坐了过来,温淼顺势扭头看去。 下一秒,视野中映入了一张明艳风情的脸。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却生得极为漂亮,五官惊艳,眼大眉深,唇薄色冷,一头青棕色的卷软长发散散地垂落到腰际。 看起来像是一只慵懒矜贵的波斯猫。 正是来迟了的林尔。 第10章 腿好长啊 温淼眨了眨眼,动作亲昵地朝她靠过去,问了句:“怎么才来呀?” 林尔在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抬手揉了揉眼角,有些头疼的模样:“本来我是可以来得挺早的,但林亦安非要送我,结果他堵在立交桥上了,我在家等他等了大半个小时。” 知道林亦安的不靠谱,温淼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就没再问别的。 听见这边的动静,在台前忙活的调酒师小哥手里转着个勺,笑眯眯地探头过来,招呼道:“美女,要喝点什么?” 台上的酒水单被他推了过来。 林尔也没低头细看,只用细白指尖轻点了点单子的右下角,随意地回了句:“矿泉水,谢谢。” 调酒师小哥:“……” 来酒喝八十块钱一杯的矿泉水啊? 您是嫌家里的水太便宜,所以不够甘甜吗? 调酒师小哥沉默了片刻,然后冷静地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沉默着拧开瓶盖,又沉默着倒进了酒杯里,最后沉默着推了过来。 为了在这没有一丝仪式感的酒之夜中硬凹出点儿仪式感,他还特意在高脚杯的杯壁上夹了一片青柠檬。 温淼面前放着杯同样是硬凹出仪式感的雪碧,她也没喝,只单手托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卡座里的那位沈老板。 瞧了一会儿,她忽然回过头来,换了江州方言跟一旁的林尔说道:“木木,你看他们那个沈老板腿好长啊,屁股看起来也挺翘的。” “……” 林尔的那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这句话给直接呛到了喉咙里。 “咳咳咳——”顾不得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林尔低头咳了两声,而后一把捂住了温淼的嘴巴,有些紧张地往对面看了一眼。 瞧见沈嘉喻头也不抬,仿佛全然没听到的模样,林尔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而后压着声音有些无奈地说:“猫爷,您倒是小点儿声啊,离得这么近,会被他听到的。” “没事的。”温淼笑嘻嘻地把她的手拉了下来,跟她透了个口风,“这个沈老板不是江州人,听不懂咱们当地的方言。” 林尔疑惑:“诶,你怎么知道的?” 温淼道:“我昨天悲惨哭爹的时候,听大橙子说的。” 林尔持续疑惑:“大橙子?” “嗯。”温淼指了指正在台前忙碌的调酒师小哥,“就是他。” 林尔:“……” 行。 社交小天才温淼同学,昨天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里,就已经成功地跟调酒师小哥混熟了。 两人头挨着头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位沈老板是不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随手掐了烟,起身朝台走了过来,大橙子瞧见之后,忙里偷闲地放下手里的调酒器,隔空丢了罐冰镇可乐过来。 沈嘉喻抬手,稳稳接住,而后没再回去,随意挑了个台前的空位,坐了下来。 温淼得以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双长腿。 至于翘着的屁股…… 现在这个角度,有点儿看不太清楚。 第11章 不太像直的 细细欣赏完毕,温淼侧过头去,继续跟林尔感叹:“脸帅,腰细,腿长,屁股还挺翘……啧,他这投胎投的是真厉害了,跟孟婆走了个后门?” 林尔:“……” 其实前三个形容词就可以了,最后一个形容词怎么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羞耻呢? 尤其是台前坐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本地的,自然能听得懂江州的方言,温淼说的话实在是太诱人,诱得大家都忍不住扭头往沈嘉喻的屁股上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淼的错觉,在大家不约而同都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温淼总觉得那位沈老板的眼皮子似乎猛跳了两下。 但当温淼揉了揉眼睛,再抬头仔细看过去的时候,沈老板正捏着可乐罐,毫无反应地垂眸看着手机。 温淼很快把这个归成了自己的错觉,满意地回过头去跟林尔说:“木木,你看这个沈老板的生意头脑不行啊,长着这样一张脸,他还开什么酒呀?就应该去开鸭店,到时候他往门口一站,生意还不是红红火火八方来财一夜暴富?” “……” 沈嘉喻坐的那个位置离这边有点儿近,就隔了两个空位,林尔不着痕迹地朝他瞥了一眼,温淼有理有据地分析的时候,那位沈老板确实是头也没抬。 但这个距离近得着实让人有点儿心慌,林尔还是犹豫了下,尽量压低了声音说:“猫爷,你确定他真的听不懂江州方言吗?” “当然。”温淼笃定地点头,“大橙子说,他们的这个沈老板是从乐城过来的,而且他们店里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他们老板一并带过来的。” 林尔沉思着没有说话。 温淼又道:“你想想,乐城离江州那么远,几乎是横跨了大半个中国了,语言体系都不一样,他肯定是听不懂的呀。” 林尔迟疑地点了下头。 行,好像是这个道理。 朋友们都在二楼狂欢,温淼不太想上去跟着群魔乱舞,就多在台前坐了一会儿,继续百无聊赖地往沈嘉喻那边瞧:“虽然长得确实是挺帅的,但感觉不太像直的呀。” 林尔跟着她又看一眼,有些惊讶:“这都能看出来?” “猜的嘛。”温淼说得头头是道,“主要是他这长相,没女朋友不太现实,你看跟他在一块的那几个男生,身边都坐着妹子?就他旁边格格不入的放着个哆啦a梦,如果不是弯的,那应该就是爱自己爱得无法自拔,看不上妹子。” “……” 不知道为什么,林尔居然觉得她说的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温淼再次笃定道:“所以我才说,我觉得他应该就是小说里写的那种高冷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但实际上就是个热情似火的小妖精。” “……” 林尔看了半天,是真没看出来这位沈老板究竟哪儿热情似火了。 他更像是那种浑身泛着凉的疯美人。 看着温柔,其实骨子里的戾气还在,只是藏得深了些。 第12章 你要看么 “最近不是挺流行这种反差萌的?”温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小狼狗和小奶狗无缝切换的那种。” “……”林尔忍不住又朝那位仿佛聋了一样的沈老板看了眼。 还好他听不懂方言,要不然温淼今天可能得把命交代到这儿了。 说完翘臀、鸭店和小妖精,温淼意犹未尽地“噫”了一声,最后又补上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八块腹肌啊?” “……”这一通有理有据的分析落下,那位迟迟没反应的沈老板终于把手里的可乐罐往台上一扣,动作缓而慢地抬起了头来,一双凉如深渊的眸子盯了温淼片刻,而后用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江州方言回道:“有,你要看么?” 温淼:“……?” 啊??? 少年清冷低柔的声音入耳,温淼当场石化。 她本来是闲着无聊,手指间正捏着手机边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沈嘉喻的这句话一出来,她手上的动作一停,捏着的手机往下一滑,“啪叽”落到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在啪啪打她的脸。 因为酒里的驻唱歌手正在唱着的是一首抒情民谣,节奏舒缓,相对安静,所以沈嘉喻的声音就在这吉他弦中格外清晰。 林尔已经不忍心继续往下看了,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去。 噫…… 从来没见过打脸这么快的现场。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珠,温淼有些懵地睁大了眼睛,说话不自觉地磕绊了起来:“啊、啊?你……你听得懂方言啊?” 沈嘉喻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说话语速挺慢,一字一顿的:“不好意思,我江州本地人。” 温淼:“……” 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如果地上有个缝的话,温淼这会儿已经安静地钻进去了。 沈嘉喻就这样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两秒钟,而后重新直起腰来,像是压下去了那段情绪,他神色稍稍缓和下来,眼睛里带着点似笑非笑又问她一句:“不是挺好奇我有没有八块腹肌?让你亲眼验证一下,嗯?” 温淼:“……” 不用了,谢谢你。 横空出来这样一个小插曲,温淼在台前是坐不下去了,她刻意忽略掉了沈嘉喻似有似无的打量,硬着头皮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了眼前的雪碧,然后拉起林尔,动作僵硬地上了二楼。 转过身去的时候,温淼还能感觉到那位沈老板投来的视线。 那沉甸甸的注视像是化作了实质性的长针,且针针都扎到了她的脊背上,扎得温淼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起来。 酒的二楼和三楼都是包厢。 齐诚财大气粗地直接订了最大的一间,温淼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dj音乐声正放得震耳欲聋,浓郁的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齐诚手里端着杯一口都没动过的鸡尾酒,像只热爱交际的小花蝴蝶似的翩然自得地自由穿梭在人群之中。 屋内大概有四五十个人,温淼一眼扫过去,在其中看到了几张同样穿着校服的熟面孔,齐诚的交友圈子杂,人脉又广,来的这些人里有一半都不是学生。 十六七的有,二十五六的有,三十出头的也有,人群里甚至还有几个热爱蹦迪文化的时尚老头。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齐小蝴蝶立刻放下了手里装逼专用的鸡尾酒,扬着一张太阳花般灿烂的笑脸迎了上来:“哎呦!哎呦呦呦——猫爷!尔爷!你们两位总算来了。” “……”林尔直接被他哎呦走了。 这热情得让她有点儿受不了。 林尔从随手端了杯果汁,朝齐诚略略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自己待着去了。 齐诚喊了两嗓子出来,把四周的人都给撵到一边,腾出来沙发最中间的c位,又毫不讲究地用袖子在沙发上面作势擦了擦,这才殷勤地继续招呼道:“来来来,猫爷,您往这儿坐。” 他像个唱大戏的咿呀呀吊着嗓子:“您老请上座——” 温淼:“……” 兄弟,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周围的男女老少同时投来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来——呀!” 齐诚还在咿咿呀呀着,温淼直接翻了个白眼,伸手把他的爪子拍开:“你是傻逼吗?” “猫爷骂的好——哇。”齐诚像个缺心眼子的二货,被骂了也只知道咧着嘴傻乐,还伸出大拇指来给她真心实意地点了个赞,“说傻就说逼!文明他妈比!” 温淼:“……” 兄弟,我看你是真有那个大病。 第13章 爷说的就是你 温淼嘴角抽了一下,不搭理齐诚这个神经病了,她往大厅里四下看了一圈,在最里面台的位置找到了贺寅的身影。 拨开齐诚的那只碍事的爪子,温淼朝贺寅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注意到身边的动静,贺寅扭过头来,声音随之一扬:“哎呀猫爷,你怎么才来啊?” 他说着,朝温淼丢来一罐冰镇雪碧,又扭着脑袋往她四周看了一圈,没看见林尔,回过头来又问一句:“诶,尔爷呢?” “应该是去阳台躲清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太吵的地方。”温淼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雪碧,也没去勾上面的拉环,只百无聊赖地晃着把玩了一会儿,继续说,“我不是才来,我是来好久了,就是一直没上来。” “你去哪儿了?”贺寅问。 “一楼,而且我在那里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社死现场。”温淼“啪”地把易拉罐立在了台上,“我觉得今天就不该来这儿的。” “啊?”因为房间里太吵,贺寅听不太清楚她说话,索性把脑袋凑了过来,“什么社死现场?” “……”温淼不太想提刚才的事儿,于是只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反正特别尴尬就对了。” 贺寅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地又问了一句:“那到底有多尴尬?” 温淼叹口气,做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出来:“如果尴尬真能化成实质性的话,那我已经尴尬到用脚指头在江州市中心的位置抠出一套八百平三层独栋外加游泳池和人工草坪的大别墅来了。” 贺寅:“……” 那看来是真的很尴尬了。 只是这一句出来,贺寅被她说的好奇心更强烈了,正要继续往下问,却见温淼的注意力已经被台对面坐着的几个人给吸引走了。 包厢的台是一字型的,不靠墙,台面挺宽,中间以二十厘米高的一排绿植隔开,两边都能坐人。 对面是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两个人的姿态格外亲密,不知道是不是情侣。 他们正说到激动处,声音有点大。 “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人说小三小三怎么样啊?” “是啊,真爱不分先来后到,在一段感情中,只有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小三。” “人不能只为家庭和孩子而活,人要为了自己活,没有感情了,难道还要强迫两人在一起吗?” 温淼:“?” 温淼很纳闷,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出个门都能碰上小三联盟? 对面小三联盟的五位成员面露忧郁地沉浸在自己的爱情故事中,唏嘘不已地感伤着。 “其实很多爱情都是结了婚之后才遇到的?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真的好难过啊。” “我都不敢公开,也不敢发朋友圈,就怕他老婆看见。” “我也是,干什么都是偷偷的,怕被她老公看见。” “所有人都有追求真爱的自由,无论对方结没结婚,有没有对象,那不叫破坏家庭,叫寻找迷失的真爱。” “……”温淼听得叹为观止。 真是世界大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大概是温淼眼神里要表达出的那种嫌弃的意味太明显,坐在她对面的那两位年轻的小三情侣组终于在她的无声注视之下,回过了头来。 对上那双明显写着“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眼睛,男人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板,外强中干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我说的不对?” “对,怎么不对?”温淼歪头看着他,手掌抬起来毫无诚意地拍了两下,“对极了。” 温淼以一种极为平静又极为赞叹的语气说道:“对到我都想把你们摆在我家门口,等到我快死的时候,好把来接我的死神给勾引走,那时候我不但说你们的感情是真爱,我还要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颂扬你们的真爱。” 男人:“……” 小三联盟:“……” 旁边坐着的贺寅:“……” 贺寅忍不住为她鼓起了掌来,发自肺腑地在心里赞叹道,猫爷威武,我们猫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敢说。 男人明显是被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给说懵了,表情有些呆滞,舌头也跟着打了个结:“你、你怎么说话呢?” 爷说的就是你。 温淼都懒得搭理他,重新垂下头去,“咔”一声拉开了手里的易拉罐的铁环,里面的雪碧咕噜咕噜冒了两个气泡出来,像是在无声附和着她的话。 第14章 一枝独秀 趁着这个空档里,贺寅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小三情侣组,终于反应了过来:“卧槽,我说我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这个男的看起来有点眼熟了,一聊结婚的这个话题,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他妈不是弦姐的那个闺蜜的老公吗?” 温淼侧头,稍微提了点兴趣:“弦姐的闺蜜?” “对啊。”贺寅低声提醒道,“猫爷你忘了吗?今年暑假里,我们不是跟弦姐去参加了个婚宴吗?这不就是那个婚宴的男主角?” 啊,温淼顿时有印象了。 “这个女的,我也认出来了。”贺寅的语气里都是压不住的八卦意味,“应该是新娘子的伴娘团里的,我记得她当时接到了捧花,还上去激动地亲了新娘子一口,说了一句谢谢姐妹。” 温淼:“……” 这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兔子啃得就是窝边草。 温淼对那个新娘子小姐姐印象的还挺好,那小姐姐说话温温柔柔的,眼睛很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知道温淼他们还是学生,特意让人把他们那桌上的白酒都换成了果汁饮料。 如今,小姐姐的头上一片苍翠碧绿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而让她多了这片大草原的那个男人完全没有愧疚之心,还在这里大谈特谈着“真爱无罪”,噫……家里几个妈啊,狂成这样? 被内涵到的那位小三妹子已经拍桌站了起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这边:“你刚才说的什么?” 温淼将拉环套在食指的指尖上,漫不经心地转了个圈,语气里多了几分无趣的意味:“我说月老的垃圾分类做的可真到位,你俩真是绝配。” 小三妹子:“……” 沉默半秒,小三妹子扭头委屈地跟男人告起状来:“老公,你看她,她怎么可以说我们的感情?” 温淼被这一声娇滴滴的“老公”给娇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来。 噫…… 有点恶心。 男人被这声老公给娇到了,立刻拍桌而起,嘴里嚷嚷了起来:“怎么说话呢你?!” 温淼懒得搭理他,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单手一撑台,利落跳下了高脚椅,转身就往门口走。 撤了撤了,再待下去晚上的饭都不想吃了。 结果走了没两步,后面传来男人拔高嗓门的一声:“哎!我叫你呢!你等等,先别走,咱俩聊聊,你把话给说我清楚了——” 温淼只当耳边飘过了一个屁。 聊你妈聊,走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林尔从阳台上过来。 林尔一向对这种聚会没太多兴趣,象征性地露了个面之后就打算回家了,温淼正好在门口和她碰上。 两人一起出了酒。 冬季的天黑得早,不过是六点钟,四周已是沉沉的暮色,年末岁尾,水瘦山寒,海风夹着潮湿的水雾在江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冷意袭人。 在这个人人恨不得将羽绒服大棉袄厚毛毯一并裹在身上的季节里,偏偏就有某些人要特立独行,要鹤立鸡群,要一枝独秀。 就比如,眼前这位。 路边停着辆非常骚包的红色超跑,驾驶位上坐着个咬着深色长烟的男人,男人漫不经心地垂眸看着手机,车窗降下,窗缝里露出一张漂亮又风情的侧脸。 很年轻,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的模样,眉眼精致到甚至有点儿轻佻浪荡。 那是一张和林尔像了七分的脸。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男人偏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而后眉梢一挑,长腿一迈,单手扶着车门框,慢慢悠悠地下了车。 温淼隔着老远就看见了他那一身过秋的打扮,深灰色的大衣,外套上的纽扣未系,露着里面的白衬衫,衬衫领口的扣子也没系,两截清瘦的锁骨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时隐时现。 那大衣看起来比命都薄。 他没往这边走,就懒洋洋地扶着车门,等着她们过去。 温淼忍不住惊叹一句:“厉害了,林爸爸是个硬汉啊,这天我都穿上秋裤了,他还在过立秋。” “……猫爷,求你了,你可别再夸他了,你再夸他就上天了。” 硬汉的女儿这样回道。 走近之后,温淼挥着手跟林亦安打了个招呼:“林爸——” 林亦安顺手掐了烟,漂亮的凤眸微微一扬,偏头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哪,小孩儿。” 这声音霎时好听,三分倦,七分懒。 极有辨识力,说话的时候尾字还若有若无地勾着上扬,听进人的耳朵里总会显得暧昧得过分,像是在跟热恋中的情人低语。 第15章 别风骚了 “好了,林公子,别风骚了。”林尔没给他太多废话的机会,直接把他给按回了车里,“该回家了。” 上车之前,林尔回过头又问了温淼一句:“猫爷,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温淼抬手看了眼时间,“我等河马出来,我们吃完饭再回去。” “行,那我走了啊。” 林尔朝她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车。 路边有对年轻的小情侣似乎在吵架,林亦安也不急着开车,一手搭着车窗的窗框,一手松松扶着方向盘,饶有兴致地朝那边瞧着。 林尔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见林亦安还是一副“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林公子,你在干嘛?” “吃瓜呀。”林亦安闲闲地朝窗外抬了抬下巴。 林尔:“……” 吃什么瓜啊大哥,还不赶紧回家? 情侣吵架有什么可看的。 以前没看过??? 林尔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疼了,她老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省心一点? 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吗? 不!能!吗! “那你还回不回家了啊?”林尔抓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试图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回啊。”林亦安完全不着急,看热闹看得挺开心,“不过等我看完这一点。” “……” 林尔觉得让他来接自己就是个错误,有这个功夫,她打车都能走到一半了。 深深叹了口气,林尔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来,直接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然后点开了一段录音,欢快的音乐声瞬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在车内循环了起来: “五十六个闰土,五十六个猹儿,五十六个钢叉放你家,五十六个钢叉汇成一句话,叫你吃瓜,叫你吃瓜!” 林亦安:“……” 谢谢,有被内涵到。 但内涵归内涵,这首歌对他的效果好像不大,像是觉得听不清楚,林亦安直接把车窗降下一半,还拉着林尔过来,一起做瓜田里活蹦乱跳的猹儿:“前面是个红灯,一分半的时间呢,闲着也是闲着,听听也无妨。” “……”林尔被他捏着后颈,像是一只被扼住了咽喉的小猫,只好被迫地歪过了头来。 车窗半开,那对小情侣的说话声顺着风飘了进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男生的语气里带着压着的不满,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人家谈恋爱都能出去开房,怎么就你不行?” “我……我不想。”女孩子有些委屈,眼圈都红了起来,“太快了,我们才认识了两个月。” 上来就是这么直接的话题,林尔的注意力也跟着移了过去,但还没等她看清那对小情侣的模样,就听她老爸轻“啧”了一声。 林尔眼皮一跳,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她就见林亦安直接把剩下的那半扇窗户也给降了下来,头侧过去,神色轻佻地朝外面吹了个带着两分挑衅意味的口哨:“朋友,人家谈恋爱都能开兰博基尼,怎么就你没有?” 男生:“……” 第16章 奶瓶给你打掉 这是哪里突然横空冒出来的热心市民? 现在江州的市民朋友都这么闲吗,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出来做好事? 男生头一扭,目光像是淬了冰的冷箭一样“嗖嗖嗖”地就射了过来。 可惜这种程度的冷箭完全伤不到林公子,林亦安像是没看见似的,只是笑盈盈地歪了歪头,冲着女生又说一句:“美女,小心点儿啊,这小子摆明了就是想睡你,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啊。” 男生:“……” 男生眼睛里冒出来的冷箭更多了。 如果这些冷箭能化作实质性的话,那林亦安这会儿应该被扎成刺猬了。 林尔连忙把车窗给升了上去,压着声音说:“林公子,你可快住嘴。” 你再说下去,人家可能就要上来揍你了啊?! 林亦安侧过头来,又是一声轻“啧”,吊儿郎当地道:“哟,小孩儿你还挺凶啊。” 他懒洋洋地一挑眉梢,抬手将林尔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再凶奶瓶给你打掉。” “……” 林亦安住没住嘴的先不说,反正林尔是住嘴了。 目送着那辆骚包的超跑离开,温淼低头戳开手机屏幕,给贺寅发了个微信消息过去:【你怎么还没出来?】 贺寅秒回道:【马上,已经在下楼了。】 温淼收了手机,站在路边往酒门口看。 临近除夕,各种商家都忙着搞促销活动,街上不少发广告单的。 温淼站着等人的这个空档里,就有个手里拿着一沓广告宣传单的年轻小哥凑了过来,熟练地发了张传单:“美女,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吗?” 天太冷,温淼不想伸手,就没有接,她抬了抬眼,手插在卫衣的兜里,非常直接地回了他一个灵魂问题:“我都美女了,还游什么泳,健什么身啊?” 小哥一噎:“……” 别说,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两句话的功夫,贺寅就从酒里推门走了出来。 温淼越过发传单的小哥,朝贺寅扬了扬下巴:“走了,河马,吃饭去。” 贺寅乐颠颠地“哎”了声:“好嘞猫爷!” 白山西街这边处在云中区的商业圈里,前面是万达广场,后面是大悦城,人流量密集,各种美食店遍布,两人没走天桥,从西街后面抄了条近路过去。 没想到意外多出了一个小插曲。 东区虽然只和西街隔着条护城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这边是未改造的旧城区,平房破旧,道路坑洼,整条街基本上都是各种小成本经营的充满着乡土气息的小酒dj迪厅kvt大排档,以及各种亮着绿灯黄灯红灯的洗脚城。 白天就乱,晚上更乱,常年有无所事事的小青年们混迹其中。 当然,这地儿的酒和沈老板开的那家完全不一样。 浮生若梦那里基本上就是这些闲散富家子弟们的聚集地,那酒的玻璃门把手上都张扬地镀着一层真银,门口仿佛明晃晃地写着两行字。 左边是:“我很高端。” 右边是:“消费很贵。” 横批:“没钱别来。” 总之,消费水平摆在这里,酒的档次也瞬间就上去了。 第17章 正当防卫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这条道上人少,路灯也少,因为经久失修,有大半的路灯还坏了,仅余的几个灯泡接触也不太好,投下来的光总是一闪一闪的。 温淼一开始没看见前面的动静,她正低头在手机地图上搜着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贺寅指着前面“哎”了一声,问她:“猫爷,你看那边是干嘛的?” 贺寅有点夜盲症,晚上在没有灯火的地方基本上是处于一种半瞎不聋的状态,借着行将报废的路灯也只能隐约看到前面的角落里有几道高矮不同的身影,具体就看不太清了。 温淼抬头往他指着的那里扫了一眼,看到了三四个瘦得仿佛摇花手就能摇起飞的黄毛小青年,已经黄毛小青年正堵着两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朋友。 温淼眼睛一眯,收了手机:“欺负小孩儿的?” 这附近有所私立的民办小学,因为要拼升学率,这学校放假放得很晚,基本上要到除夕前的两天,现在这个时间也就是刚放学。 贺寅一听这话,正要当个热心市民打电话报警,却见温淼直接冲那边喊了一声:“喂,干什么呢?” 贺寅:“……” 他们猫爷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都是这么干脆直接。 有事就找警察叔叔哇! 贺寅有些惆怅地捏着手机,抬起胳膊肘捣了捣温淼,然后伸手一指河岸对面立着的那个巨幅led电子屏,示意她往那里看:“猫爷,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温淼头也不回:“干嘛?” 贺寅继续指:“你看那上面。” 只见对岸的led大屏幕上正激情昂扬地播放着江州警局特制的贺新春宣传片,播音小姐姐吐词字正腔圆: “警察过年不打烊,即日起至年初六参与打架,即送精美白银手镯一副,并有机会赢得拘留所十日游。 打群架将尊享十五日游豪华套餐,出手越重,优惠越多,更有看守所新春大礼包倾情赠送。 大礼包诚意满满,含健康体检服务,时尚囚衣一套,高清大头贴三张,量身定制指纹卡一张,专车接送,食宿全包,精剪时尚发型,还附赠一项实用手工技能哟。” 温淼完全没被这宣传片给宣传到,毫无触动地收回目光来,淡定自若道:“怕什么?我们这不叫打架,这叫正当防卫。你信不信,他们马上就要来打劫我们了。” 贺寅:“……啊???” 兄弟,你老实交代,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对打劫的流程这么熟练? 温淼姑娘料事如神,说了要被打劫,那就必须要被打劫。 眨个眼的功夫里,刚才围着那俩小学生的小青年们就吊儿郎当地晃了过来,借着路灯投下来的光,贺寅仔细数了一下人数。 一,二,三,四…… 对面四个人,而且还是四个男人。 其中有一个长得还挺壮,比一米八的贺寅都要高上大半个头,胳膊也很粗,能隐约瞅见衣服下的肱二头肌,一看就是个猛男。 第18章 走得安静又安祥 看清天降正义的这两位热心市民的模样,猛男叼着烟流里流气地笑了:“哟,又来俩。” “还是个漂亮妹妹啊。”有小弟笑嘻嘻地接话道。 温淼没理他们,眯眼往角落里一看,那两个小朋友趁着这几人不注意,已经贴着墙边迅速且无声地溜走了。 嗯? 小朋友还挺有眼力见的嘛。 被欺负的当事人都溜了,两位从天而降的热心市民也打算撤退,只是刚走了两步,那位叼着烟的猛男就往前一站,直接截住了两人的去路:“慢着——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贺寅抬头看了猛男一眼,非常自觉地往温淼身后一杵,安静地把温淼当成了自己的保护伞——虽然这把保护伞足足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但这丝毫不耽误他躺平躺得心安理得。 温淼停住,稍稍一抬头:“想干什么?” 猛男不说话,大哥的气势做得足足的,只扬着下巴瞥了手下小弟一眼。 小弟立刻机灵地接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 这台词说了千八百年了,怎么就没点进步呢? 温淼有些无趣地轻叹一声,然后歪头笑了一下,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深深地露了出来:“行啊,打劫打到你爹身上来了。” “我爹?”这话一出来,猛男大哥都被气乐了,直接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用脚尖撵灭,“小妹妹年龄不大,还挺嚣张啊?” “我还有更嚣张的。”温淼扯下了背着的书包,连手机带书包的往贺寅怀里一丢,然后朝他勾了勾手,笑眼弯弯地说,“来,别浪费时间,你爹我赶着去吃饭,建议你们一起上。” “……” 这挑衅的意味满得都要溢出屏幕来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她说过,她这样笑眼弯弯的,说着令人胸闷气短的话,模样是真的很欠揍。 然而,短暂又漫长的半分钟之后—— 外强中干的猛男大哥并着两个最先冲上来的黄毛小弟一动不动地呈大字型躺在了地上。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四个人,瞬间凉倒了大半,对面就还剩个已经傻眼了的小卷毛在一枝独秀的站着。 小卷毛估计是之前挨打时受的伤还没好,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所以脚程比他的兄弟们慢了一步,也因此躲过了这一击致命的排排躺。 见到这副状况,小卷毛一脸懵逼地张大了嘴巴,一对眼珠子睁得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这妹子揍起人来的动作是真利落,完全没有那些虚的花架子,他甚至都没看清她刚才干了什么,他的三个兄弟就已经安详地躺在地上了。 猛男当场变娇花,黄毛当场变死毛。 走得安静又安详。 眼看着妹子搞定自己的三兄弟之后,歪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小卷毛立时浑身一个激灵,凉气从脚底板顺着脊椎一路蹿到了头盖骨,嘴唇有点儿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妈、妈……” 温淼:“?” 温淼眨了眨眼,妈? 第19章 重金求子的富婆 温淼没有回答,等着小卷毛的下文。 这倒霉孩子哆哆嗦嗦满脸惊恐的“妈”了半天,最后快用脑电波把他亲妈都给隔空招来的时候,终于福至心灵地“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妈……妈妈呀!妈妈救我!!!” “……” 温淼的耳朵被震得一疼。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这卷毛娃在求生欲的刺激之下嗓门儿开到了最大,声音也是极具穿透力,那个“我”的尾字甚至都被他给喊破音了。 温淼被吵得脑袋发懵,她有些不耐烦,皱着眉歪了下头,抬起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朝小卷毛一指,然后痞里痞气地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安静点,别吵,不然我连你一块揍。” “……”小卷毛像只忽然被掐住了嗓子的尖叫鸡,立刻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忙不迭地点着头消了音。 温淼这才放下手来,回过头去看地上排排躺的那三个兄弟。 猛男已经不猛了,硬汉也已经不硬了,唯有黄毛依旧在风里坚韧不屈的黄着。 领头的小娇花一口气卡在胸腔里,缓了大半天才缓过来,伸手半身不遂地扶着自己的腰,颤巍巍哀嚎出声:“我……我的老腰哎哟。” 温淼笑眯眯地蹲下去,低头看他:“朋友,你这是碰瓷呢?我就轻轻一碰,你躺这么快干嘛?” 小娇花:“???” 轻轻一碰?! 这他妈的都把他人生的走马灯给碰出来了,还叫轻轻? 三个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死的更厉害了。 土地当即化作墓地,躺着三个直挺挺的凉人。 解决完凉人帮,温淼无趣地撇了撇嘴,站起来朝旁边的贺寅招了招手,喊着他要走,结果后面的地上又传来了气若游丝的一句:“等……等等。” “干什么?”温淼停住,居高临下地瞅了过去,“走马灯还没看够啊?” “……” 够了,再看下去就该去太平间里躺着了。 “不是。”小娇花扶着自己快要散架的老腰,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我就是想问一句,你是什么人?” 东区这边是以片划分的,这片是我的地儿,那片是你的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没听说这边还有个路子这么野的女老大啊? 而且,这揍人的动作还熟练得让人心慌,一看就是专业练过的。 动手摔他们几个的时候,就跟那兔子拔萝卜似的,一摔一个坑。 小娇花直勾勾盯着她,求知欲很旺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温淼随手把书包往肩上一勾,歪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一股嚣张桀骜劲儿,“我就是你在电线杆子上见过的重金求子的富婆。” “……” 这个小插曲解决得很快,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温淼抬了抬下巴,朝贺寅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别看了,去吃晚饭才是正事。 贺寅连忙跨过地上的凉人帮三兄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第20章 浪漫的钓鱼家 温淼是往前走了两三米之后才发现前面的路灯下似乎是站着个人的,她眯了眯眼,停下,手一抬,虚虚横在了贺寅面前。 “怎么了?”贺寅不明所以地随着她也停下了下来。 温淼没有说话,眯眼瞧了两秒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不是那个脸帅腰细腿长屁股……呃。 ——的沈老板吗? 那个路灯是坏掉的,下面很暗,没有光。 沈嘉喻就在路灯下站着,也不知道站那儿多久了,他单手插着兜,右手里拎着个透明的购物袋——里面不知道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左肩上还蹲坐着一只巴掌大的小橘猫。 小橘猫的一双圆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绿光。 隔着距离不算近,再加上那边太暗了,温淼能看见沈嘉喻这个人,只是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她有种奇异的直觉,他一定是朝这边看的。 说不定,刚才的那个小插曲还被他收进了眼里。 “猫爷,你在看什么?” 贺寅见温淼盯着不远处的路灯看,也跟着仔细看了半天,但太黑了,他什么都没看见。 “没什么。”温淼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视线,转身折了回去,“不走这边了,换条路。” “啊?”贺寅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温淼不怎么想提自己那个令她尴尬到脚趾抠地的社死现场,伸手抓住贺寅的袖子一扯,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两步,直接切了话题,“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吃吃。” 贺寅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从商业广场吃完晚饭出来,温淼靠着街边的路灯看着贺寅上了出租车,这才转了个身,往对面街道的宠物店走。 上午温炎回学校时,把家里养的金毛放在了宠物店里洗澡,温淼正好顺道捎着金毛回去。 结果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过马路的时候,又意外碰见了沈嘉喻。 他肩上仍然乖乖地蹲着那只小奶猫。 温淼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江州市可真是小啊…… 这次,温淼终于看清了沈嘉喻手里拎着的那个塑料袋里的东西是什么——那里面是两袋奶粉,应该是给小橘猫喝的。 沈嘉喻没注意到这边投去的视线,他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温淼听见他懒洋洋地说:“哪有什么寸金难买寸光阴啊,给我转二百买包烟,我就给你发半小时的语音说我爱你。” 手机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嘉喻低着眼轻笑起来,说话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你干脆把你钓鱼的鱼钩子焊我嘴里,浪漫的钓鱼家。” 温淼听着歪了歪头。 唔……女朋友吗? 但听这句话又不太像啊,说实话,这听起来有点儿像舔狗。 不过,这种颜值的帅逼也需要当舔狗吗? 温淼正疑惑着,又听沈嘉喻懒懒笑了一声,说:“行啊,舟爷,什么时候来提前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找人用八抬大轿去机场接你。” 温淼神游天外地想了一句,啊……原来还是异地恋啊? 第21章 拾荒为生 直到过了马路,沈嘉喻才慢条斯理地挂了电话。 旁边有两个漂亮妹子已经亦步亦趋地跟了他一路了,此时看到大帅逼终于终于终于——打完了电话,再也按捺不住想要搭讪的心,一边点开手机微信,一边跃跃欲试地凑上前来。 “嗨,小哥哥。”妹子开口要微信号之前先笑眯眯地套了个近乎,“看你长得好眼熟啊,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学校里见过呀?” 这一听就是搭讪的固定套路,没太多新意,但沈嘉喻好像没听出来似的,收了手机偏头看妹子一眼,然后轻弯了弯睫毛,说话时嗓音依旧是凉而温柔:“是吗。” 从这个角度温淼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不知道妹子有没有看出来,温淼反正是注意到了,这位大帅逼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虽然是弯起来的,但笑意却没怎么进到眼睛里。 妹子无知无觉地继续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肩上的小橘猫忽然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沈嘉喻稍稍抬起手来,修长指尖在它下巴上轻挠了两下,一边安抚着小橘猫,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着话:“不上学了。” “已经工作了吗?”妹子“咦?”了一声,倒也没太惊讶,而是继续往下问道,“那小哥哥你在哪儿上班呀?” 沈嘉喻:“也不上班。” “啊?”妹子一愣,这不上班,又不上学的,那是干嘛的,妹子下意识问,“那你是……?” 沈嘉喻:“拾荒的。” 妹子:“?” 沈嘉喻抬手,点了点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刚拾来的,正准备去卖钱。” 妹子:“……” 妹子安静了片刻,二话不说,把手机揣兜里扭头就走了。 那妹子站的地方离温淼挺近,温淼清楚地听见妹子语带忧郁地跟同伴低声说着话:“帅是帅,不过条件好像不太好,他说他是拾荒的,刚捡了个矿泉水瓶子正要去卖钱。我觉得不太行,这要是谈起恋爱来,还不是得我养着他啊?” 温淼:“……” 小姐姐,这人是在骗你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怎么这么单纯就信了呢? 温淼忍不住朝前面看了一眼,沈嘉喻就走在她前面四五步远的位置,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颀长而清瘦的背影。 温淼对着这个仿佛刻着“我很矜贵”四字的背影琢磨了半天,虽说是看不见脸,但单单从这个气质上来看,怎么都和“拾荒少年”这四个字不沾边啊。 只是这种明明一听就非常扯淡的话,被沈嘉喻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再用那种温柔的声线说出来,莫名就让人多了几分信服的意味。 妹子傻乎乎地相信这番鬼话不是没有理由的。 沈嘉喻沿着街道走了四五分钟,最后停在了一家宠物店之前,推门走了进去。 温淼跟着在门口一停,抬头看了眼宠物店的名字,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点开了和温炎的微信对话框,再度确认了一下地址。 第22章 热心市民沈老板 温炎:【以前那家没开门,我正好要去学校,就在富春路那边随便找了一家,在大悦城对面,店名叫什么萌宠之家,是个大红色的牌子,你过去就能看见。】 富春路,大悦城对面,名叫萌宠之家,还是大红色的牌子,那看来就是眼前这家了。 温淼有些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货物架前的沈嘉喻。 虽然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这相逢的频率也太高了,温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自从砸完人家沈老板的酒,温淼感觉无论去哪儿都能碰上自己的这位债主,就好像是上天在刻意提醒她“你没赔钱你没赔钱你没赔钱”一样。 温淼寻思着还得找个机会把两人之间的这笔帐给清一清才行。 沈嘉喻似乎是在挑猫粮,挑得还挺心无旁骛,温淼只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朝前台走了过去,在前台登记完名字,店员小姐姐很快牵着大金毛走了出来。 温淼半弯下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伸着朝金毛唤了一声:“宵夜——” 见到小主人,金毛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汪汪”叫了两声,像一阵小旋风一样的冲了过来,温淼看它这架势就直觉不太妙,但躲已经来不及了。 八十多斤的大金毛,被老爷子喂得膘肥体壮,论体重比温淼都沉,冲过来的时候不亚于一辆小火车的威力,温淼差点儿被它一个热情的飞扑给扑倒在地上。 后面伸来一只手堪堪扶住了她。 那只手还挺绅士,只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往上一提,其他地方碰都没碰她,倒是温淼被金毛扑得没站稳,整个人都踉跄着往后仰,后脑勺在热心市民的锁骨上狠磕了一下,疼得她“嘶”的一声。 都不用回头,温淼都能猜出来这位免了她四仰八叉躺地上的热心市民是谁。 ——她的债主大人。 沈嘉喻身上的气息很特别,温淼总觉得他身上有大雪的味道。 每逢大雪天过后,日光重现,乌云散去,推开窗户,鼻息间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就是他身上的那种味道,干净而清冽,带着深冬季节特有的凉。 温淼借着那只手的力气勉强站住,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金毛扒下去,一边回头往后面看,正巧沈嘉喻也在低头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汇到一起。 见温淼站稳,沈嘉喻随即松开了手,稍稍往后退开半步,和她拉开了一道不近不远的距离,绅士风度做得是十足。 温淼站稳之后转过身去看他,比“谢谢”这两字更先说出口的是另外一句:“沈老板,你不冷吗?” 刚刚沈嘉喻扶她起来的时候,她隔着两层衣料都感觉到了他手心里传来的那种冰凉的温度,真的是透心凉,心飞扬,要是他手里拿着罐雪碧,就能当场给雪碧当代言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温淼都怀疑他是刚冬泳完回来的。 第23章 下次别说了 温淼还特意打量了一下沈嘉喻的行装,他比林亦安还要硬汉,人家林公子起码还记得衬衫外面加件大衣,这个哥就猛了,穿着件卫衣就敢在零下的天气里乱晃。 不冻他冻谁? 似乎是没想到会忽然听到这样一个问题,沈嘉喻的眼尾浮现出一点惊讶之色,很快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收了下去,他偏头轻笑一声,说:“好问题。” 沈嘉喻抬手把蹲在肩头的小猫扶好,悠悠地看了温淼一眼,这才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冷啊。” “冷,”温淼打量着他身上的那件薄卫衣,“那你为什么不多穿点?” “这也是个好问题。”沈嘉喻明显是在打趣她,语气听起来轻悠悠的,里面含着不甚明显的玩味,“穿多了丑啊。” 噫……穿得不多,想得倒是挺多。 温淼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沈老板,我觉得你想得不太全面,如果你丑的话,那你穿得再少,就算是去裸奔也都一样丑。” 沈嘉喻:“……” 谁要去裸奔啊? 话说出口,温淼才想起了眼前这位大帅逼的颜值,她嘴里一个急刹车,堪堪收住了话音儿,然后又亡羊补牢般地加了一句:“当然,你就没这个烦恼了,你就算是把太平间里盖尸体的那块白布裹在身上,都能帅得一骑绝尘。” 沈嘉喻:“……” 说的挺好,但下次别再说了。 虽然这小姑娘是在真心实意地夸他,但沈嘉喻就是高兴不起来,这个夸人方式有点太阴间了。 打破这种阴间气氛的是沈嘉喻的那只小橘猫。 温淼是天生的吸小动物的体质,猫猫狗狗的都喜欢亲近她,连乡间小路上偶遇到的喜欢啄人的大公鸡啄起她来都格外的精神抖擞。 小橘猫歪着脑袋和温淼对视着,温淼也在瞧着它,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片刻,小橘猫忽然一蹬爪子,从沈嘉喻的肩上跳了下来,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 温淼下意识伸手一接,刚好接了个正着。 小橘猫将自己团成了一个毛球窝在她的怀里,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又用湿漉漉的舌尖轻舔了舔她的手心。 沈嘉喻有些意外的模样。 这只小猫是他从酒附近的垃圾桶底下捡来的,刚捡来那会儿它还没睁眼,许是因为被人丢弃,小猫的警觉性很高,除了沈嘉喻之外谁都不亲近。 酒里的那些服务生们一靠近它,小猫就开始冲人龇牙咧嘴地哈气,还炸着毛开始挠人。 温淼揉了揉小橘猫的脑袋:“它叫什么名字啊?” 沈嘉喻收回眼神中的打量,顿了一下,说:“小猫。” 温淼:“?” 这也算名字? 温淼抬头看他:“那它以后要是长大了呢?” 沈嘉喻“嗯”了一声,对答如流:“那就叫大猫。” “……”温淼的表情有些奇怪,“那要是老了呢? 沈嘉喻思考片刻,而后轻轻落下两字:“老猫。” 温淼:“……” 大哥,你起名还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第24章 不是对手 在小猫的下巴上挠了两下,温淼很快将小猫还给了猫咪的原主人,蹲在脚边的大金毛已经不满地提出抗议了,一边上蹿下跳地“汪汪汪”叫着,一边用脑袋不断顶着温淼垂在身侧的手。 期间还时不时地冲着无辜路人——沈嘉喻低吼上两声,大概是觉得此人不安好心,带着猫咪来跟自己争宠了。 见沈嘉喻垂眸看了过来,金毛龇牙咧嘴毫不示弱地冲他恶狠狠地“汪”了一声。 温淼到底还是记得眼前站着的这人是自己的大债主,连忙用手揉了一把金毛的脑袋,示意不安分的狗子安静一点,又跟沈嘉喻说了句:“宵夜很喜欢你。” 沈嘉喻:“……?”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沈嘉喻看了眼一脸凶神恶煞的大金毛,不明白这小姑娘到底从哪儿得出来的它很喜欢他的这个结论,如果金毛会说人话的话,沈嘉喻觉得自己会从它嘴里得到七个大字: ——愚蠢的人类,快滚。 从宠物店出来,温淼牵着金毛下了台阶,这段时间江州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雪,街道上覆着的厚重雪层还未完全融化,路上是东一滩西一滩的积水。 温淼在最后一阶青石板上一停,她四下张望一圈,又低头将眼神落回了蹲坐在自己脚边的金毛的身上,这才刚洗完的澡,要是这样踩着积水过去,这澡就算是白洗了。 温淼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想了下,然后果断弯下腰来,一手托在金毛的腰腹,一手抓住上方的牵引绳,轻轻松松地就将金毛拎了起来。 金毛“嗷呜”一声,不由自主地四脚离地。 目睹了眼前这一幕的沈嘉喻:“……?” 这狗,起码得有七八十斤,成年男人拎起它来都费劲儿,更别说是女孩子了。 尤其是这个女孩子娇娇小小的,看起来还没这只金毛重。 一时间,沈嘉喻看向温淼的眼神都不同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力少女啊…… 对面正好过来了几个愤世嫉俗的小青年,可能是闲得无聊,也可能是单纯的嘴贱,见到温淼抱着狗,自己去蹚水,顿时阴阳怪气了起来:“哎唷现在的社会风气是真不行了,看这些把宠物狗当成自己亲生儿子养的宠物奴们,对自己亲生父母都没对狗儿子这么上心?” 温淼:“?” 温淼步子一顿,侧头看去。 小青年唏嘘不已:“也不知道你们父母看见了寒不寒心呢?” “……” 嘿,她这小暴脾气,能忍得话她就改名叫温软。 “你阴阳怪气你爹呢?”温淼抱着金毛转着个身,当即就不客气地回怼了回去,“你要是觉得羡慕了,趴下来对我摇几下尾巴,我也能捎你一段路。” “……” 小青年逞了下口舌之快,没想到意外碰上了个硬茬儿,而且这个硬茬儿扛着八十斤的大狗还能面不改色。 小青年目测了一下敌我战斗力,最后得出来了个结论: 不是对手。 于是也没敢吭声,三个人灰溜溜地闭上了嘴,利落滚了。 第25章 无事献殷勤 看着眼前这堪称戏剧化的一幕,沈嘉喻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他勾了勾唇角,漂亮的眉眼染上了几分鲜活气息,瞬间打破了他眸底那种铺天盖地的凉。 温淼:“……?” 不是,朋友,你笑什么? 你这样冷不丁地笑让我很心慌啊。 温淼从沈嘉喻这声笑里品出了点别的意味,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她有点不太高兴:“干嘛,也想让我捎你一段吗?” “不。”沈嘉喻眸中带着几分笑意,抬手指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大型suv,慢悠悠地说,“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捎你一段?”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淼在心里这样嘀咕道。 “不让你摇尾巴。”沈嘉喻表现得挺好说话的模样,“情真意切地叫一声‘爸爸’,为父就捎着你。” 温淼:“……” 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温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抱着金毛扭头就走,不搭理他了。 话说那位“舟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这沈老板说话这么气人,还能跟他谈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温淼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做了个梦。 她还是梦见了沈嘉喻。 梦里发生的事也大同小异,她仍然把沈嘉喻掐死了一遍又一遍。 只不过这次与昨天的梦稍有不同的是,她把沈嘉喻掐死之后还顺便掀开了他的衣服,细细欣赏起了她曾经拒绝过的八块腹肌。 噫…… 果然没有女生可以拒绝八块腹肌,尤其是帅哥的八块腹肌。 夜里又是一场雪,早晨醒来的时候雪刚停,地上覆着厚厚的一层白,一脚踩下去积雪轻松没过脚踝,江州虽然是个偏南靠海的城市,但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每年都会有几场大雪。 尤其是临近年关的这段时间。 温淼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往外面看,窗外天低云暗,风冷水寒,茫茫雪色一路蔓延到远处的山和海,天地间尽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白。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离除夕很近了。 江州市的传统是这天要喝腊八粥,贺寅一早就在群里招呼了起来,可惜的是谢肖跟着谢繁回了老家,秦柯也被他爸拎去了海岛度假,在群里唯一给他回应他的就是林尔。 林尔还回了句:【别去了,下这么大的雪。】 贺寅:【去啊,必须得去,雪已经停了呀。】 贺寅:【尔爷我跟你讲,就为了这个约饭,我刚才还特意打开星座抽了个签文,签文告诉我今天大吉大利,最适合出门约饭了。】 林尔总觉得星座这东西不太靠谱:【你天天看这玩意儿,到底准不准啊?】 贺寅非常信服地回道:【准,特别准,昨天星座运势上说我要倒霉,结果我下楼就一脚踩空了楼梯,脸着地的摔了。】 林尔:【……】 大哥,你脸都摔了,你还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贺寅:【猫爷,起来没?出来约饭。】 温淼懒洋洋地戳着手机屏:【虽然挺想约饭,但我不是很想出去。】 第26章 嘴炮王者 贺寅不遗余力地撺掇道:【出,必须出,你看我这签文都抽了,大吉大利啊!今天必须要出来约个饭,不然我们都对不起这个大吉大利的签文。】 温淼:“……” 行行。 温淼被他说服了,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收了手机准备换衣服出门。 但贺寅的这个签文似乎真的不太准。 因为三个人刚在万达广场附近碰上面,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被从天而降的一群人堵了个正着,看他们年龄,应该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前,十八九岁,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 但个个都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单独拎出来每个都能去当相扑比赛的种子选手。 为首的那个额头有块刀疤的老大模样的青年率先开了口:“昨天就是你们打的我那三个小兄弟啊?” 温淼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确切的说,没有“们”,只有“你”。 战斗号角吹响前的这个双方对峙的时间里,温淼特意去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 这种身形的男人,她撂一个轻轻松松,两个也还可以,三个还能凑合,但这四五六七……七个人,那就有点儿过分了? 七个人还挺整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包产到户的分配到了每个人的头上,凑在一块正好组成了条人头彩虹桥。 贺寅盯着彩虹桥们,身子往前挪了小半步。 身为三人行里的唯一一个男丁,贺寅自觉自己肩上担子重大,又想着温淼曾经说过的一句“打架这种事,你得从气势上就把对方给压下去才行”,于是贺寅二话不说,又虎又莽地撸起袖子就朝前冲了过去。 他这一冲完全毫无预兆,温淼拦都没来得及拦。 等温淼反应过来的时候,贺寅已经安详的躺下了。 那刀疤老大都没用刻意出手,单单只是伸出胳膊朝前一横,就把贺寅给结结实实地卡到了地上。 贺寅硬生生被卡出了一嗓子悲鸣:“呜……” 队友送人头送得太快,连林尔都跟着愣了一下,温淼连忙过去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忍不住吐槽起来:“哇,河马,你怎么搞的啊?你出门之前不是说抽了个大吉大利的签文吗?你是帮对面抽的吗?!” 贺寅:“嘤……” 他委屈。 林尔也弯下腰来,抓住贺寅的另一只胳膊,和温淼一起把他给立了起来,同样吐槽道:“你看的到底是哪个不靠谱的星座博主啊?回去记得把他拉黑了。” 贺寅:“嘤嘤嘤。” 他更委屈了。 刚才被那根胳膊给卡了一下脖子,贺寅低头咳了半天,缓过那口气来之后,又是一撸袖子,要再次往上冲。 真正的男人,永远不服输。 温淼连忙拉住他,劝道:“算了算了,兄弟,你还是歇歇,人家海底捞的扯面小哥都比你动作利落。” 贺寅:“……” 谢谢,有被伤害到。 贺寅此人,打架没赢过,吵架没输过。 俗称的嘴炮儿王者。 但凡动用到武力值的地方,从来都指望不上他。 第27章 你人都凉透了 眼看着对面乌泱泱的一群相扑选手围了过来,贺寅后知后觉开始慌了:“日,现在怎么办?我打110来得及吗?” “……” 这他妈还用问怎么办吗?! 只要是不傻的,那还不准备跑路吗?! 还能傻站着挨打啊??? “跑啊,你还愣着干嘛?!”温淼翻了个大白眼给他,毫不犹豫地扭头就撤,“等110来了,你人都凉透了!” 万达的东边是一片老居民区,各种长街深巷纵横交错,小道曲折四通八达,贺寅虽然人不能打,跑得倒是挺快,闷头冲在最前面。 长街尽头有条突兀开出来的小巷,贺寅的眼睛白天就不瞎了,眼神非常好地往那儿一指,问:“从那儿出去是不是就绕到西街了?” 温淼还没来得及出声回答,身上的第六感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看着贺寅要往里头钻,她想也没想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 贺寅直接被扯了个踉跄,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 但还没等他摔个屁股墩儿,肩膀上又多了一只手——是林尔的,猛地把他往下一摁。 下一秒,长棍带着风贴着他的头皮而过。 贺寅:“?!” 贺寅脸色瞬间变了,脱口而出一句“我操”,骂道:“这他妈玩真的啊?!”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下手容易不知轻重,要不是温淼和林尔的反应快,贺寅估摸着自己现在就得捂着脑袋奔120了。 前面有人拦道,后面又无路可退,三个人只能靠在一起,慢慢向墙边退去。 温淼低声说:“有点儿棘手了,七个人啊。” 林尔冷静描述道:“准确的说,是七个体重超过200斤,胳膊比你我大腿都粗,且一拳就能把你和我,还有河马同时打死的人。” “……” 温淼安静了一下,而后黑线道:“木木,这个时候就不用描述的这么详细了?” 贺寅已经开启了疯狂挠头模式:“这几位兄弟是吃激素长大的吗?这他妈也太壮了?” 林尔继续冷静描述道:“嗯,确实挺壮的,感觉有点像我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黑猩猩。” “……” 贺寅也安静了一下。 不是,咱们的重点是不是关注错了? 就在温淼四处张望着思考要怎么脱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中忽然多了一道看起来分外熟悉的身影——就在前面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 嗯?! 温淼立刻转头朝那边看过去。 巧了,那不是那位昨天刚刚对她伸出“援手”的沈老板么? 温淼迅速地环视了一圈环境,这才发现他待的那个地方就是浮生酒后门,再往前就是西街了。 沈嘉喻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他半蹲在地上,修长漂亮的手指挠着一只流浪猫的下巴,在跟那只小流浪猫说话:“宝贝儿,你家就是在这儿么?” 流浪猫歪着毛绒绒的脑袋,“喵喵”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回他的话。 沈嘉喻把一个装着猫粮的小碗往前推了推,又问它:“那你看到我家的小猫咪了么?” 第28章 这么生分啊 “是一只小橘猫,今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沈嘉喻垂眸看着它,“如果你见到它的话,帮我跟它说一声,我在等它回家。” 那只小流浪猫像是听懂了一样,拖着尾音“喵~”了一声,抬起柔软的小爪子在他手指上碰了碰。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晚上再来喂你。”沈嘉喻笑了一下,手指又挠了挠它的下巴,这才起身站了起来。 温淼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前天才刚把人家的店给砸完,也忘了自己在梦里将他掐死了一遍又一遍的事儿。 “我感觉有救了,那不是那个沈老板?”温淼指着那边低声说。 “沈老板?”贺寅伸着脑袋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中映入一道全然陌生的身影,“是谁呀,猫爷你认识?” 时间紧迫,温淼简明扼要地解释道:“就是那个君王不早朝。” “啊。”贺寅想起来了,“被你砸了店的那个啊?” 温淼点头:“对。” 贺寅伸着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沈老板,然后肃然点头:“你说的对。” 温淼:“啊?” 贺寅:“帅的不像人。” 温淼:“……” 现在是他妈说这个的时候吗?! 大概这边的那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太强了,强到让人不容忽视,沈嘉喻和小流浪猫交流完,终于舍得分给这边一个眼神了。 只是这一眼过去,他直接对上了温淼过于热情的视线。 沈嘉喻:“……?” 嗯? 怎么又遇到那位披星戴月不远万里地也要从村里跑来为他哭丧送行的“女儿”了啊。 沈嘉喻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和温淼对视片刻之后,他拎着小半袋还没倒完的猫粮,闲闲往后门口的栏杆上一靠,就再没别的反应了。 没有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温淼:“……” 她眼睛里所表达的那种“金大腿,救我狗命”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还!不!够!明!显!吗!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足够明显了,那位沈老板就是单纯的不想管。 瞧见沈嘉喻这个作壁上观的态度,温淼思考了半秒钟的时间,不得不硬着头皮朝他喊了一句:“那个——” 话音一卡。 温淼本来是想喊他的名字的,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沈老板的真姓大名,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卡了半截,只能就地改了口:“那个谁,帮个忙行不行?” 沈嘉喻没有动,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我记得,我不叫那个谁?” 温淼及时地换了个称呼:“沈老板!” “嗯?这么生分啊?”沈嘉喻眉眼一抬,眼神里带着点别有深意看着她,“你前天不是这样喊的?” 温淼:“……” 温淼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是你叫我爸爸的时候了? 温淼小幅度地磨了磨牙,左手扯着林尔,右手拖着贺寅,不动声色地往沈嘉喻那边挪,边挪边苦口婆心地说:“帅哥,做事留点后路不好吗?万一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呢?” 第29章 爸!沈爸爸! 沈嘉喻不为所动,压根就不接她的这话,起身就要走,走得利落:“那我走了。” “……”眼看着他真要走,温淼立刻改了口,毫不犹豫地冲他就喊了起来,“爸!爸爸!沈爸爸!” 喊的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骨气算什么,有命重要吗? 显然没有。 能屈能伸,那才是一条汉子。 因为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挨上一顿揍,那是傻逼行为。 连着三声情真意切的“爸爸”,终于将“沈爸爸”给唤了回来。 沈嘉喻似笑非笑地挑起眼尾,一双幽凉深黑的眸子看了她片刻,这才放下了手里拎着的那袋猫粮,单手撑在长廊的围栏上,利落从里面翻身出来,而后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就是要帮忙的意思了。 温淼松了一口气,非常上道的拖着小伙伴朝自己用三声“爸爸”换来的金大腿奔了过去。 沈嘉喻走过来往温淼面前一站,横插在她和“相扑选手们”中间,又稍稍侧头瞥她一眼,声线天生温柔却没太多情绪:“还不走?” 走走走! 立刻走,现在走,马不停蹄的走! 温淼一手拉着一个,动作极其迅速三蹦两跳的就跑没影了。 随着巷子里渐渐安静下来,沈嘉喻眼尾带着的那点轻笑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侧过头来,神色不明地瞥向对面,眼底泛起一层凉。 “不想死的,就滚。” 语调淡淡的六个字,没什么情绪起伏,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有两个小弟被这话激怒,暴脾气的说了句“操!”就要上前,却被领头的那位刀疤老大制止住了,那老大头也没回的低声喝道:“站住!” 冷不丁的一道喝斥,两个小弟均是一愣,倒也听话地停在了原地。 沈嘉喻看过来的时候脸上仍然是没有什么表情,唯独长睫下的那双黑眼珠像是蒙了一层透明玻璃,泛着一种冰冷而凛冽的光泽。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刀疤老大的脸色有些难看,和沈嘉喻无声对视了两秒钟,最后竟是一声不吭的带着人扭头就离开了。 这种安静到近乎窒息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从巷子里出来,最先开口的那名染着一头红毛的小弟终于忍不住了,大踏步往前走了两步,愤然出声道:“我操,那小子谁啊,挺狂啊?” “他刚才说什么?不想死的就滚?”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这么嚣张?” 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刀疤老大听得更烦躁了,但他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拿火机点了根烟,沉着脸狠狠吸了一口。 彩虹头们愤愤不平地说了大半天,发现自家大哥竟一句话都没说,那只红毛又扭过了头来,明显是对自家老大的做法不理解:“老大,咱这样就算了?不给他点教训看看?” “给他点教训?”那刀疤大哥冷笑一声,低头往地上用力“啐”了一口,一只手指着身后面的巷子,阴沉着一张脸说道,“那你去。” 第30章 浮生酒吧 “啊?” “你要是真想从这儿横着出来,我不拦你。” “我……” 红毛一噎,肚子里有话却一时不上来,仍旧是不明白自家老大为什么对一个少年这般忌惮。 气氛又沉寂下来。 直到过了两分钟,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惊疑不定地说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浮生酒的那位沈老板?” 刀疤大哥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吸了一口烟,脸色跟着又是一沉。 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 一提起“沈老板”这个名号,刚才嚷嚷得最欢的那几个彩虹头像是瞬间哑了火的机器,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纷纷是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尤其是刚才最愤愤不平的那只红毛。 他的脸色白得尤为明显,像是刷了一层墙皮,死白和惨白无差别地混在一起,一时间说不出到底哪个白更明显一些。 护城河这片东南西北四条街离得这么近,屁大点儿的事就能在五分钟之内传得人尽皆知,听说上个月那浮生酒里差点儿就闹出人命来。 只不过别人是听说,红毛和他们的刀疤老大是眼见为实。 当时他俩正从那条街上走过,刚巧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酒有三层,一楼是开放式的,二三楼都是包厢,红毛从那儿过的时候,先是被三楼临窗的一个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房间开着半扇窗,男女的惊叫声和酒瓶玻璃杯的落地声混杂在一起一并顺着窗口传了出来,红毛刚循着声音仰头望过去,就看见一满头是血的男人狼狈地出现在窗户口。 男人刚站直身子,旁边就多了一名少年,那少年毫无征兆地摁着他的脑袋“砰”就砸到了玻璃窗上,发出沉闷又带着极大力度的一道声响。 男人痛苦地闷哼一声,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话,听口音,像是某地的方言,但和江州的方言又完全不同。 红毛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面无表情地拎起那男人,像扔垃圾似的甩手将他丢在了窗台上。 男人瞬间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窗外。 少年扯着他的衣领,说话一字一顿,字字都透着阴冷的血腥气:“沈韬,你要是真想找死,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天幕深深,夜色浓得如同泼墨,那少年居高临下地逆着光,底下的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压都压不下去的尖锐戾气。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就透出来的又疯又凉的乖张,红毛硬生生地起了一身冷汗。 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顿时更杂乱了。 “操!兄弟你先把手松开,不是,你先别松手!” “妈的,谁把这人给放上来的?” “不是,喻哥喻哥你冷静点!咱有话好好说,先把人给放下来,成不成?” “沈老板——我操,还愣着干屁啊?赶紧过来几个人,先把人给拉上去再说啊!” 四面八方伸出来好几只手,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危险悬在窗口的男人给用力拖了进去。 第31章 沈家的小太子爷 红毛愣愣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打了个寒噤。 再凶再横的人,那也怕遇上真疯的。 要不是有人拦着,他丝毫不怀疑那男人怕是今天就要把命交代到这里。 后来刀疤老大还找人打听了一下,那沈老板是什么来历,结果挨着打听了一圈,没一个人知道,最后还是一个三教九流都玩得很开的富二代小少爷隐约透了点口风。 只是谈起那位沈老板,小少爷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只说:“你搁这儿打听他没用,要想知道他的背景,那得去另一个圈子,关键是人家那圈子是咱这种能接触到的吗?” “我?行了行了,你得了,可别抬举我,我这点家底在他面前都不够塞牙缝的,压根就不是一个阶层的。” “就这么跟你讲,你看到前面那酒店没?” 小少爷随手一指前面一处豪华恢弘的建筑,那大厦高耸入云富丽堂皇,端得是一派气场的模样,大厦顶端“安尔世纪”四个金色大字于满城霓虹灯火中熠熠生辉。 “安尔集团,知道?人那沈老板也是那种背景的,惹不得。” “我记得你们常待的那地儿就和西街挨着?看在都是朋友的份儿上,哥们儿给你一句劝,别惹他,也别瞎打听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儿啊。” 从这段记忆中回过神来,红毛小弟老老实实地夹紧了尾巴,绝口不再提给个教训的事儿了。 …… 温淼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沈嘉喻。 腊月二十九这天,是温家老爷子的寿宴,老爷子不爱凑热闹,平时也不办这些,但今年正赶上七十大寿,不同往常,再加上小辈们的坚持,就在温家老宅这边办了个寿宴。 江州城里商政两界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携家带口地到了场,就算是有事人来不了的,也都托秘书助理送来了贺礼。 在宴会大厅里看见沈嘉喻的时候,温淼都愣住了。 连着三天,天天碰见,有时候一天还能碰见两次。 对于陌生人来说,这个见面频率着实是有点高了,尤其是这个陌生人,温淼连他姓甚名都谁还不知道,哦不对,姓氏是知道了——沈,只是具体叫什么名还不清楚、 但温淼认识他身边站着的那个老人家——沈宜传。 听说,沈宜传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私底下和温老爷子的交情也不错,不过好像是常年不在江州,温淼也就小时候见过他两次。 “猫爷,你看什么呢?”齐诚见温淼一直好奇地往那边瞧,也跟着看了两眼,随即八卦了起来,“哎,那不是沈嘉喻吗?” 这一声“沈嘉喻”把温淼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她侧了侧头,问一声:“沈嘉喻?” “对啊。”齐诚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来,没敢多看。 温淼说:“名字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能不耳熟吗?”像是怕被别人听到,齐诚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那是沈家的小太子爷啊。” 第32章 沈家旧闻 温淼回忆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没太多印象,只记得自己以前应该是在哪儿听过,她又问:“认识啊?” “害,我哪能认识他啊,就是见过而已。”齐诚摆了摆手,又有些奇怪地说,“猫爷你前天没见到他吗?咱们那天去的那家酒就是他开的啊,我上楼的时候好像看见他在一楼坐着来着。” 温淼:“……” 当然见了。 还他妈聊了两句。 就是聊的话题不怎么愉悦。 温淼不想多说自己的那个社死现场,直接扯开了话头:“以前没见过。” “以前当然没见过。”齐诚摸着下巴说,“他才回来江州不久?应该就两三个月。” 温淼歪头看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还不知道我名号吗?我就是江湖百晓生啊。”提起这个,齐诚眉飞色舞起来,“但凡咱这儿有什么动静,就没我不知道的。” 为了证明自己这个江湖百晓生的称号是名不虚传,齐诚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沈家的根本来就在江州,公司的总部也在江州,听说沈老爷子是因为妻子才留在了乐城,老太太去世去得早,人走了之后老爷子就动了要回来的心思,再加上后来他儿子——哎,老爷子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齐诚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索性越过了这句:“害,别管他叫什么了,反正就是儿子闹了桩丑闻出来,老爷子丢不开这个脸,气得跟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带着孙子搬回了江州。” 温淼抓了一下重点:“丑闻?” “对啊。”齐诚继续哗啦啦地往外倒,“这江州城里谁不知道啊,沈家老爷子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一是好赌,而是好……呃。” 说到这里,他卡了一下,后面的话像是有些烫嘴。 温淼正等着他的下文:“好什么?” “……”齐诚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没有别人,才压着声音小声地说,“好色,听说热衷于跟各种女人交流生命大和谐的运动。” 温淼“哦”了一声:“你这说的还挺清新脱俗。” “不清新脱俗能行吗?”齐诚叹气,“我要是说那么直白,网站能过审吗?” 说着,齐诚又开始抓头发,抓了两下之后像是抓出来了脑袋里的重点,又补上一句:“听说沈老爷子的那个儿子这段时间好像来江州了啊。” 温淼对别人的八卦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这个“别人”昨天还刚刚救了她的狗命——虽然是用三声爸爸换来的,兴趣缺缺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寿宴的流程大同小异,主人讲完话,宾客们该寒暄的寒暄,该碰杯的碰杯,该客气的客气,温淼对这种寿宴更是不感兴趣,打算挨个打完招呼就撤。 林尔没来,林家的老爷子倒是来了,跟林亦安一起露的面。 一见到林亦安,温淼就惊了,忍不住问了声:“林爸爸,你怎么忽然穿这么多了?” 第33章 骚不动了 高领毛衣都穿出来了,西装外面还搭了件毛呢大衣,跟昨天截然不同的两种打扮,直接从初秋横跨到了严冬,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 听到这边的动静,贺寅也走了过来,跟林亦安打了个招呼:“哇,林叔,你今天穿得好多啊。” 大厅里热,林亦安一进来就把大衣脱了下来,随意地搭在小臂上,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这才叹息似的回道:“老了,骚不动了,现在对时尚的理解是——保暖为主。” “……” 这老了的速度也太快了? 昨天还过着初秋呢。 探讨完时尚这个话题,林亦安想起了自己要说的重点:“小孩儿,你们俩穿秋裤了么?” 温淼:“啊?” 贺寅:“秋裤?” 温淼扭头看了贺寅一眼,随后如实报告道:“河马没穿,我穿了。” 闻言,林亦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贺寅的肩膀,道:“回去记得把秋裤穿上,不然你以后脱单无望。” 贺寅:“?” 这和脱不脱单的有什么关系? 没等他问出这句话来,又听林亦安慢慢悠悠地对温淼说:“淼淼,记住啊,以后找男朋友要擦亮眼,这个温度还不穿秋裤的男人要不得,他能忍住这冬日的严寒,就能忍住一天不找你,不过是个冷漠无情的人罢了。” 贺寅:“……” 他真是躺着也中枪。 温淼倒是听得频频点头:“有道理。” 她一边点着头,一边拿出手机来,把这句醒世箴言记到了备忘录里。 在这边打完招呼,温淼又去景弦陈麒声那边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听见林老爷子在跟林亦安吹胡子瞪眼:“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我让你结个婚还是害你了?” 林亦安脸上还是那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表情,显然是压根就没把老爷子的话放心上。 温淼脚步一顿,停下看了过去。 每逢年底,林老爷子除了催婚就是催生:“生个女儿又有什么用?女儿长大嫁出去了,以后就不管你了,老了谁养你?” “别急。”林亦安扬了扬眉,用一种特别贴心却又特别气人的语气说道,“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就算你有儿子,老了也不会管你。” “……” 林老爷子调动起了自己有生以来全部的素养才堪堪压下去了已经涌上嘴边的那句“混账玩意儿”。 旁边站着的贺琛已经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却又觉得在老人家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笑出来实在不太显好,于是只好轻咳了一声,把唇边的笑强行压了下去。 林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忍了半天才又开了口:“那你百年之后怎么办?到时候每逢清明人家的墓碑前热热闹闹的,就你冷冷清清,连个烧钱的人都没有。” 林亦安:“那万一有人上错坟了呢?” 老爷子:“……” “再说了,与其操心我,您不如先操心操心您自己。”林亦安不甚在意地理了理衣袖,继续说,“你看,你老了我都不会管你,百年了我还会给你烧纸么?” “……” 第34章 他是死的吗 见老爷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林亦安又火上浇油地补上最后一句:“您的坟不也一样冷清嘛,到时候咱们爷俩儿谁也不嫌谁。” “……” 林老爷子被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温淼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出来。 林爸爸,实乃我辈楷模。 这边的林亦安刚被催完婚,那边的温炎就被一堆亲戚给堵了起来,但凡是过年,逃不过的话题之一就是催婚,尤其是七大姑大八姨之间的话题。 温淼记得自己之前还跟林尔讨论过,为什么有人明明婚姻不幸福,还要急着催别人结婚? 林尔想了想,答曰:因为他们想拉别人下水。 此乃正解。 温炎左胳膊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七大姑拉着,右胳膊被不知道亲戚关系已经拐了几个弯的八大姨扯着,面前还站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九大爷。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地说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愣是半秒钟都没停,温炎被吵得脑子嗡嗡疼直想发脾气,却又碍于对方是长辈,不好直说什么,只得朝温淼使了个眼色。 温淼把手里的果汁一放,蹦蹦跳跳地横插了过来,正好听见某个七大姑还是八大姨之类的人物对温炎说了句:“不小了,也该找了?再不找以后就只能找带着孩子的女人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要不然为什么还不急啊?” 温炎:“……” 难言之隐个屁! 温炎感觉自己此生的耐心马上就要耗尽,他闭了闭眼,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的力道一松。 睁开眼,发现是温淼把他胳膊上的那几只手全部给拨开了,她还边拨边哼哼了一句:“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 后面就没再唱了,而是抬头看了面前的中年女人一眼。 女人愣了愣,下意识地接道:“这里是春天最美丽?” “不是。”温淼笑眯眯地道,“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 温淼姑娘舍身相救,成功地将烧着她哥的那把热火给引到了自己身上。 七大姑八大姨们找到了新的可攻略人物,立刻齐齐转移了矛头,十几张嘴对准了温淼:“今年已经十五六了?都长这么大了,在家里饭也不做,地也不扫,衣服也不洗,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啊?现学能学得会吗?” “我为什么要学这些啊?”温淼皱了皱鼻子,神色里有些诧异,“我在家都不做,嫁人了反而再去做,我是疯了吗?” 某个七大姑继续训斥道:“你要是不会这些,以后嫁到婆家去,婆家肯定会嫌弃你。” “那我为什么要嫁人?”温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放着公主不当,去当奴隶,我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 亲戚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难道嫁人就为了过去当牛做马的干活儿吗?” “那你不做这些的话,谁做?” “那就老公做呗。”温淼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说,“凭什么我做,难道他是死的吗?” “……” 第35章 你不是社会人士吗 “那你老公要是不愿意干怎么办?” “老公不愿意,那就换个愿意的。”温淼不以为然地说,“多大点事儿。” “……” 温淼姑娘完胜。 一众七大姑八大姨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轻松搞定这边的麻烦事,温淼朝眼前仿佛吞了一嘴苍蝇的亲戚朋友们非常有礼貌地笑了下,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转身就要走,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沈嘉喻。 她待着的这个地方靠近大厅的边缘,离阳台挺近。 沈嘉喻没去应付那些客气的寒暄,只一个人留在阳台上躲清静,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懒散。 温淼回头时刚好跟他对上视线。 沈嘉喻的注意力明显是放在这边的,估计还听了个小墙角。 温淼脚步的脚步稍稍一停,随即朝他走去。 这沈老板怎么神出鬼没的? 见温淼过来,沈嘉喻也没太多反应,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是轻飘飘的。 温淼语气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哟,沈老板啊,好久不见啊,最近您在哪儿发财啊?” 沈嘉喻:“……?” 沈嘉喻的表情难得凝住了,他眼皮一掀,以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眼神看着温淼。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见沈嘉喻这个反应,温淼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问:“我说错话了吗?这不是你们社会人士的寒暄开场白嘛。” 沈嘉喻:“……” 社会人士? “要是搁我们身上,平时打招呼都会说作业写完了吗,但你不是社会成功人士吗?”温淼看着他又解释了一句,“我这还特意为了你入乡随俗了一下。” 沈嘉喻:“……” 是吗,那他可真是谢谢她了。 有社交小天才温淼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即便两个人只认识了短短三天,见过了屈指可数的几面,其中的两面还有一个是社死现场,一个是掉马现场,并且每次都不欢而散,但这丝毫不耽误温淼说话时宛如春风化雨一般的温暖。 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一定就是沈嘉喻。 “不自我介绍一下?”沈嘉喻轻轻挑了下眉梢,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味。 温淼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你不是知道我名字吗?” 那天去精神病院的时候,她身份证都被他拽出来了,还被他夸了一句“好名字”。 虽然这个夸赞中嘲讽的意味占得比例更大。 “除了名字之外。”沈嘉喻说。 温淼认真想了想,感觉自己除了名字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介绍的了,她认真地斟酌起了用词:“别的也没什么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儿稍稍一停,像是卡住了。 “平平无奇的什么?”沈嘉喻扬了扬眼尾,说话的语速缓而慢,“一个平平无奇的可以眼睛眨都不眨瞬间就撂倒三个成年男人的娇弱小少女?” “……” “还是一个敢于带着两个保镖,扛着两麻袋硬币就去砸人场子的猛士?” “……” 第36章 人间清醒温姑娘 话都让他给说去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短短两句话里,温淼再次坚定了对沈嘉喻的初印象。 ——长得是真帅,说话也是真气人。 既然话都被沈嘉喻给挑明了,温淼也不藏着掖着了,往他旁边的阳台围栏上一靠,非常直白地说:“沈老板,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啊。我当时都跟你说了,我赔你钱,按十倍的赔,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跟我计较起来这个了。” 沈嘉喻失笑:“没跟你计较,我就随口一提。” 温淼撇了撇嘴:“你这可不是随口,我总感觉你在暗示着我什么。” “嗯。”沈嘉喻一勾唇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暗示你我们扯平了。” “扯平?”温淼歪头看他,显然是没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沈嘉喻:“你不是都喊我爸爸了么?” 温淼:“……” 沈嘉喻又问:“一声十万,值不值?” 温淼:“……” 值,特别值,简直是太值了,她都要值哭了,温淼面无表情的想。 就这个气人的聊天方式,她觉得沈嘉喻没被人打死那都是因为人家看在他那张帅脸上。 不忍心暴殄天物罢了。 几句话下来,温淼压着的那个白眼最终还是翻了出去,瞬间就不想跟他说话了,扭头要走的时候,又见沈嘉喻用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栏杆,低笑着说了句:“小朋友,问你个事儿。” “谁是小朋友了?”温淼忍不住呛了他一句,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年纪,顶多他就比她大个一两岁。 只是呛他归呛他,呛完之后温淼还是依言停住了脚步,重新站了回去,抬头问他:“你要问什么?” “那个时候,”沈嘉喻点着栏杆的指尖微微一停,“怎么不动手了?” 温淼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就昨天她用三声情真意切的“爸爸”换来他的大腿的那会儿。 沈嘉喻也挺意外的,毕竟不久前才刚见过这位朋友二话不说上去就英姿飒爽地撂倒了三个小流氓的模样,结果眨个眼的功夫就认输了,非常能豁出脸面地抱起了他的大腿。 他那会儿还以为这个人狠路子野的小朋友会选择直接动手来着。 温淼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沈嘉喻好半天,最后才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我是嫌命太长了吗?”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对面那么多人,还个个都长得那么高,那么壮,露出来的胳膊比我大腿都粗好几圈,我倒是想动手,但我也得能打得过才行啊。” 沈嘉喻一扬眉:“你倒是还挺能屈能伸的。” 他的语气不变,没有太多情绪,听不出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温淼听得不痛不痒,无所谓地说:“做不到能屈能伸的那种人通常下场都不怎么美好,我不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 面子能有什么用啊,当吃还是当喝啊? 能屈能伸才是处世的真理。 沈嘉喻思考片刻,发现自己居然被她说服了。 啧,小朋友年龄不大,人倒是活得挺清醒的。 第37章 缘分来了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一侧的手肘搭在了栏杆上,侧过身来看她,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那以后不当热心市民了?” 温淼“唔”了一声:“当不当热心市民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像前天那种干瘦得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小流氓,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揍一双。” 沈嘉喻因她的话而笑:“换成昨天那种呢?” “那当然是找警察叔叔了。”温淼继续以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脑子清醒且理智地道,“碰到这种,我是不会说话的,只会打110,因为这是生存的需要。” “……” 小朋友果然活得非常清醒。 寿宴过后就是除夕。 今年的情人节和年三十挨得很近,过完年的初四就是情人节,从清早开始,路边和各处的广场上就已经蔓延出一片红白玫瑰交织的花海。 温淼站在大厅的玄关处,弯腰扶着鞋柜换上了羊皮小靴,又抬手从衣架上勾过来一只黑色口罩,然后拿着手机出了门。 穿过庭院往大门口走的时候,温淼还特意想了一句,不会今天又能遇到那位沈老板?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后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不会,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总不能见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温淼在天桥前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就毫无预兆地瞥见了那道熟悉人影,温淼的眼皮子紧跟着就是一跳。 这次还不止沈嘉喻一个人了,来了一二三四五……五个。 七八米开外,站着他们那一群,除了沈嘉喻和另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孩子是黑头发之外,另外三个男生,红的,绿的,黄的,三颗脑袋三种颜色。 正好凑成一个行走的红绿灯。 齐刷刷地杵在红绿灯底下的时候,三个人比真正的红绿灯还要耀眼。 凡是路过的行人,不论是走路的,还是骑小电驴的,都忍不住扭头往那三颗脑袋上看去。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染发,而是传说中的荧光色。 荧光红,荧光绿,荧光黄。 非常死亡。 云层已经散了,太阳从云朵后面重新露出头来,温暖而不炽热的日光落在头发上面,那几颗脑袋就好像是会发光一样。 卟灵卟灵的。 都说要想走在时尚的前沿,那就先去染个时尚的头发,但看着闪闪发光的“红绿灯”三兄弟,时不时尚的温淼是没感觉到,反正辣眼睛是先感觉到了。 这种艺术审美对现在这个时代来讲,还是有点过于先进了,普通人可能暂时欣赏不了。 欣赏“红绿灯”三兄弟盛世美颜的同时,温淼还注意到那“红灯”和“黄灯”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好像是和她是一个学校的。 海大附中的高中部分为本部和国际部两个部分,本部又分为三种班:一个重点班,两个艺术班,四个普通班。 第38章 社交小天才 一班的教室就夹在这两个艺术班中间。 如果没认错人的话,“红灯”和“黄灯”应该是班委,温淼记得自己在级部例会上见过他们。 艺术班管得松,校长美名曰“有个性的人才是将来的大艺术家”,所以这两个班里染头发的大艺术家们不少,但染得这么扎眼的人还是很少的。 温淼对灯兄灯弟有点印象,她的记忆力向来好,但凡是见过的人基本上都能记住,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想起了他俩的名字。 红的那位叫季苏,黄的那位叫季杭,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但长得不太像,挺容易让人分辨出来。 刚听到这俩名字时,贺寅还开玩笑似的调侃了一句,他们老家是不是江南那片的? 头顶绿油油的那位不认识,模样挺陌生,脸长得还挺帅气,是一种很硬汉的帅,但没帅到可以拯救这个颜色的程度,再加上他的皮肤稍微有点黑——是那种挺健康的小麦色。 整个人被荧光绿一衬,看起来更是灾难。 温淼活像是被针扎到了眼睛,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两个审美正常的大帅逼并着三个闪闪发光的“红绿灯”走了过来,停在路边的斑马线前,看起来像是也等着过马路。 这路口是个横贯东西南北的主干道,交通指示灯尤为漫长,碰到红灯的时候通常要等上两三分钟才能通行。 沈嘉喻过来的时候轻轻看了她一眼,而后表情平淡地收回了目光,没有一点要打招呼的意思,仿佛之前两人在寿宴上聊的那几句只是她的错觉。 温淼也没主动说话。 她是社交小天才没错,但不是自来熟。 别人跟她聊,她就聊,别人不跟她聊,她也不会上去热脸去贴冷屁股。 温淼把口罩又往上勾了勾,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她心不在焉地站在路边儿,一边等着过路,一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三个“红绿灯”逼逼叨叨着。 “情人节啊,今天是情人节啊,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啊!兄弟们!” “你说这个干啥?你又没情人。” “哦我就是提醒你们一句,你们单身太久,怕你们忘了。” “……说的好像就跟你不是单身似的。” “我单,但我不想找对象,作为一个合格的网瘾少年,我的女朋友就是王者。” “醒醒兄弟,王者荣耀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就算你打上荣耀王者又如何,打到全服第一又如何,段位再高那也就是一个数据。难道你以后娶媳妇儿的时候要对你丈母娘说‘我是荣耀王者,我有王者的全英雄和全皮肤’吗?” “……兄弟,你这就点儿煞风景了。” “我这是本着事实出发,提前给你灌点大道理,以免你到时候被现实一棍子给敲懵了。” “我这样仔细一想,你说的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不过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有点不平衡了,这个节日里,连垃圾桶都他妈的能收到花,但是我没有。” 第39章 花式掐桃花 “别急,我分享一个小妙招给你,你现在跳楼,等到七夕的时候就能收到花了。” “不是,你把话说准一点,我他妈是能收到花,还是能收到花圈?” “那得是花。出殡才用花圈,上坟一般不都是花吗?” “……” 温淼将这一段神奇的对话尽收耳中,她微微歪了歪头,着重看了“绿灯”小哥一眼,总觉得这个小哥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被这段神奇对话吸引来注意力的不止温淼,还有旁边几位同样等着红灯转绿过马路的年轻姑娘。 只不过姑娘们只将目光在三颗“红绿灯”上停了半秒钟的时间,就毫不犹豫地换了个方向,把眼神落在了“红绿灯”的两位同伴的身上。 窃窃私语几句之后,其中一个妆容精致的漂亮妹子朝两人走了过来。 沈嘉喻抬眼时正好瞥见,估计是之前被要联系方式要得多了,已经被要出了经验。 见妹子这款款而来的架势,沈嘉喻忽然抬手一搭他旁边那位大帅逼的肩,温柔出声了:“宝贝儿,出来得这么急,我们的孩子喂了么?” 妹子:“……?!” 妹子脚底下一个急刹车,硬生生停在原地。 白祈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本来有点懵逼,但侧头过来时余光刚巧扫过僵成一块棺材板的妹子,顿时心领神会了,神情自然地接话道:“放心,已经喂好奶了,哄睡了才出来的。” 沈嘉喻轻叹一口气,脸上担心的神色不似作假:“唉,把孩子丢在家里,还真是有点儿不放心呢。” “家里有佣人阿姨妥帖照顾着,你就别挂念了。”白祈配合得非常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了,“再说了,我们两个出来了,不是还有舟爷在家看着的么?下次再换他出来逛街就是了。” 妹子:“……” 妹子感觉自己三观都被震碎了。 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妹子才游魂似的飘回了自己朋友那里,朋友见她空手而归,诧异道:“怎么没去要微信号啊?” “……”妹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朋友描述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呃,啊,就是那个什么,没法要。” “为什么没法要啊?有女朋友吗?”朋友伸着脖子朝对面看着,“没看见他们那一群里有女生啊。” “不是。”妹子压着声音说,“那俩最帅的,应该是一对。” “啊?”朋友一愣,“弯的吗???” “对。”妹子点头,终于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好像都有孩子了,我刚才听见他俩在说给孩子喂奶什么什么的。” 朋友:“?” 朋友惊了:“俩男人怎么生孩子???” “我觉得,大概、也许、可能是领养的。”妹子自发地给两个大帅逼……不,两个大帅gay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出来,“但我感觉他们的感情线有点儿乱啊,他俩不仅是一对,好像还有别的人。” 朋友:“啊?别的人?别的人什么意思?” 第40章 最漂亮的骨灰 “就是他们俩之间还有个男人,我估计可能是三……”说到这里,妹子的表情有些困惑,显然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她怀疑是不是时代发展得太快,自己思想太落伍了,所以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妹子后面的那半句话声音有点儿小,朋友没听清,凑近又问一遍:“三什么?” 妹子表情僵了又僵,最后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了后半个词:“——p。” “……”朋友当场呆成了一块人形棺材板,震惊又诡异的眼神扫过沈嘉喻,又扫过白祈,最后缓缓收了视线。 啊哈哈哈,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 真是失敬失敬。 漫长的两分钟之后,红灯终于转绿,行人通行的绿标亮起。 另一位吃瓜群众温淼下了路沿石,踩着斑马线往对面走。 “红绿灯”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情人节,“红灯”——也就是季苏,跟同伴说话时不经意间的一个侧头,刚好跟温淼对上视线,随即一愣,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温淼同他对视半秒钟,而后恍若未觉地移开了视线。 “绿灯”一路都在听季苏逼逼叨叨,耳膜都开始一突一突疼了,见季苏一惊一乍的,他抬手掏了掏耳朵,纳闷地问了句:“又咋了?” 季苏伸手一指,压低了声音说:“那不是温淼吗?” 这满满包涵着“真他妈的巧了”的意味的一声低喊把除了沈嘉喻之外的另外三颗脑袋都喊了回来,三道视线,六只眼睛,齐齐地朝这边看过来。 温淼只当没看见,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到九点半了。 “绿灯”看了几秒钟,只看见了一只黑色口罩,又回过头去问同伴:“谁?” “我们学校的。”季杭相当主动且积极地替自己哥哥回答道,“高一一班的,就在我们隔壁。” “绿灯”又看一眼:“你俩没认错人?她戴这么大口罩你俩都能认出来?” 季苏拍了拍胸口,自信道:“别说是戴口罩了,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绿灯哥们:“?” 季苏咧出了一排大白牙,异常自信地说:“她的骨灰肯定是所有人中最漂亮的一撮儿。” 无意间听了个全部的温淼:“……” 朋友,谢谢你的夸奖,但下次别夸了。 提起美女来,“绿灯”顿时来了精神,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瞧了瞧后面只剩眼睛露在外面的温淼两眼,这才用自以为很小,其实当事人能清楚听到的声音问:“很漂亮吗?” “你把那个‘吗’字去掉。”季苏说,“只要是我们学校的,就没不知道的。不止是她,还有林尔——也是跟她一个班的,她俩关系还很好,听说是发小,这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红白玫瑰啊。” “知道为什么叫玫瑰吗?漂亮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有刺,扎人。”季苏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像大坝决堤一样刹也刹不住,“温淼是本部一班的班长。” 第41章 热心市民 “她这班长当得是挺没得说的,反正我们这些班的是都挺羡慕他们班的。” 季苏回忆了一下,嘴里继续哗啦啦地往外泄洪:“我印象特别深的一次就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不知道因为什么把她班里的一小姑娘给欺负哭了,然后小姑娘抹着眼泪就找温淼告状去了,后来那哥们儿被温淼给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末了,还被压着跟人那姑娘道了歉。” 绿灯兄弟的脑袋上蹭蹭冒了三个问号出来,满脸怀疑:“不是,就她?这身板?揍人?” 同行的另一位大帅逼白祈虽然一直都没说话,但也以眼神表达了一下质疑的意思。 唯独沈嘉喻回想了一下之前见温淼撂人的那气势,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季苏心说,兄弟,别看她这身板,就揍你这样的,三个都没问题。 不管真揍人,还是假揍人,“绿灯”也不太在意这个,他的重点落在了“美女”这俩字上,见季苏都快把人夸出一朵花来了,他跃跃欲试地撺掇了一下:“兄弟,别夸了,有本事过去就要个微信号啊?” “不了,我们有自知之明。”季家两兄弟同时摇了摇头,“这种仙女级别的人物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肖想的。” “绿灯”又看向另外两个自始至终都没发表过任何观点的沉默人物,扬声叫了句:“祈哥?沈老板?” 白祈眯了眯眼,神色倦淡:“不了,我恐女。” “绿灯”无语片刻:“你他妈又不是弯的。” 白祈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又道:“所以我也恐男。” “……”绿灯问,“那你不恐什么?” “这个啊。”白祈漫不经心地挑挑眉梢,而后尾音一扬,“不恐你们沈老板。” 绿灯:“?” 沈嘉喻闻言也跟着一挑眉,气息悠凉地笑了:“宝贝儿,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绿灯:“……” 竖起耳朵来的温淼:“……” 噫…… 她之前果然是猜对了?! 不像是直的。 过了人行道,“红绿灯”们往北边一拐弯,温淼脚步没停,和他们保持着两三米远的距离,也跟着往北边一转。 巧了,“红绿灯”和沈嘉喻他们跟她走的还是同一个方向。 往北走个二三十米就是天桥,前面有个老大爷拎着个买菜用的小拉杆车站在天桥的台阶下,仰头往上面层层延展开的石梯上看着。 “绿灯”还是个热于助人的热心小伙,见状,立刻把手机一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一把提起了老大爷手里的拉杆车,来了声义薄云天的嘶吼:“老东西,大爷我帮你提!” “……” 大爷听见那一句“老东西”表情都扭曲了,忍了半天才把自己的那口气给硬生生地压下去。 “绿灯”完全没发现自己嘴瓢了,正在跟拉杆车作斗争,那拉杆车看着轻,拎起来才知道实际重量,“绿灯”把拉杆车从大爷手里截过来的那瞬间,胳膊就猛地往下一坠。 日,还挺沉。 第42章 染成绿的 “绿灯”连忙把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勉强托住了不断往下滑的小拉杆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拉杆车的最底下,压着两个圆滚滚金灿灿的大南瓜。 怪不得这么沉。 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温淼点评了一下“绿灯”小哥: ——挺有爱心,就是脑子看起来是真不太好。 大爷好不容易咽下了“老东西”的那口气,伸手将自己的拉杆小车重重地接过来,又重重地往地上一怼,最后板着一张脸说:“不用了。” “绿灯”还有些迟疑:“啊,可是这个这么沉。” 大爷看他一眼,瘪着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单手抓住小车的拉杆,毫不费力地就将小车提拎了起来,随后健步如飞地上了天桥。 “……” “绿灯”的脸彻底绿了。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从天桥上下来,往前走个百余米就是个集购物、娱乐、观光、餐饮、休闲等功能于一身的大型商业广场,广场的四五楼就是休闲娱乐中心。 听说云中区最大的一家tony店今天开业,就在广场的四楼,贺寅提前两天就闹着要来,温淼被他吵得实在头疼,就应了下来跟他约了在这儿见面。 结果不巧碰上了情人节,路上车多人也多,贺寅这个闹着要来搞个时尚发型当个弄潮儿的正主还堵在路上,作为陪同的温淼反而是先到了。 温淼和“红绿灯”们一前一后的进了tony店。 季苏愣了一下,嘀咕一句:“仙女也要剪头发吗?” “……” 温淼无言以对地看他一眼。 不然呢? 用牙啃的吗?! 虽然今天她不剪发,但季苏说的这话是真的很废话。 店里生意挺火爆,门口竖着的那俩音响里的dj音乐更火爆,大概是新年新气象,“红绿灯”们决定给自己来个改头换面。 三个人对着色板研究半天,最后季苏一拍桌子,豪气万分地道:“给我来个雾霾蓝!” 季杭:“那我整个玫瑰金。” 绿灯:“我就要个炫酷又柔情的奶奶灰。” 时尚三人组定下今年时尚发色,绿灯又晃着色板看向白祈:“祈哥,你呢,要不要也整一个?” “……不了。” 白祈看着那可怕的发色就已经敬谢不敏了,要是顶着这种头进他们学校,肯定会被抓纪律的孙主任连头带头发的一并薅下来。 绿灯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似乎是觉得白祈空长了这么一张帅脸,怎么一点都不懂时尚,他唏嘘两声,又不死心地问沈嘉喻:“沈老板,那你呢?” 温淼歪头看了沈嘉喻一眼,生怕他嘴里突然来上一句“给我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不了。”沈嘉喻低头点着手机,头也没抬,“我观光就够了。” 噫……看来他们沈老板也不懂时尚。 新店开业,冲着“染一个头送一个头”来的顾客太多,tony老师人数有限,忙不过来,来染头的客人们需要排队。 临窗的就是一排仿台式的座位,温淼随意挑了个坐下。 第43章 礼貌吗 店里空调的暖风十足,吹得她有点热,她索性摘了口罩,又去隔壁店里买了杯冰淇淋奶昔,一边低头喝着,一边等着堵在路上的贺寅。 旁边正好是个空位,等着排队的这个空档里,绿灯小哥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思,溜溜达达地过来搭了个讪:“嗨,美女,你长得好牛逼啊,我可以认识你吗?” “……” 温淼松开了嘴巴里咬着的吸管,抬起头来。 绿灯小哥开口的那瞬间温淼就知道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女朋友了,谁家搭讪是这样搭的啊? 没有一点技术水平。 什么叫长得牛逼? 您说话也挺牛逼的。 见温淼盯着自己看,绿灯小哥龇出了一口大白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盟,今年二十一岁,身高一八二,体重一百四,身上有一块腹肌,人鱼线暂时没有,胸肌也不怎么发达。” “……” “目前是单身,除了偶尔抽抽烟,再偶尔喝喝酒,然后沉浸式打打游戏之外,暂无别的不良嗜好,我目前的工作是在酒里当驻唱歌手,至于工资,是底薪加提成的一个发放方式。” 温淼:“……” 自我介绍也挺流程化,像是在相亲。 “美女,你还有没有别的关于我的想知道的?”许盟的那口大白牙白得实在是有些晃眼,“请你尽情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还没遇见过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搭讪方式,一向从来只会让别人说不出来话的温淼这下是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请问您是搭讪,还是在接受警察叔叔盘查? 温淼正无言以对着,旁边忽然“嗖”地窜过来两个人,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抓住许盟的一根胳膊把许盟给挤到一边去了。 温淼抬头就看到亮闪闪的两颗荧光脑袋,她眯了眯眼才看清凑过来的那两颗人头是剩下的“红灯”和“黄灯”兄弟。 鉴于两人的脑袋实在是太亮,有闪瞎人眼的风险,温淼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下。 “嗨,仙女,你是温淼?”季苏已经非常不见外地扯开了话匣子,“我也是海大附中的,就在你隔壁班里,我认识你,不过你应该不认识我,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后面的话被温淼给打断了:“季苏,是?” 季苏涌到舌尖上的话瞬间硬生生地刹了个车:“——啊?” 他有些受宠若惊:“你、你知道我啊?” “嗯。”温淼抬手,手心往奶昔的吸管上轻轻一扣,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艺术二班的班长,是?” 她又转了个方向,歪头看向季家弟弟,道:“我也知道你,艺三班的班长,季杭?” “诶?”季杭同样是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对,没错,是我。仙女,你认识我们啊?” “嗯。”温淼诚实地点头,然后继续特别诚实地说,“每次开级部例会,你们两个班都会挨批,我想不记住也难。” 季苏:“……” 季杭:“……” 班长,请问您礼貌吗? 第44章 小朋友 沈嘉喻刚走过来,就正好将这句话听在了耳朵里,他眼尾轻轻一勾,长而乌黑的睫羽跟着弯了起来,偏头笑了下,是谁之前还说他不会聊天来着? 现在这样一听,某人和他好像都是半斤八两的样子? 就谁也别嫌谁了。 几乎是在沈嘉喻过来的那一瞬间,温淼就觉察出了他的存在,沈嘉喻身上一直都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温淼觉得自己的语文水平并不算差,但他给人的那种感觉确实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出来。 沈嘉喻这个人就像大雪天。 他望过来的时候,整个世间好像都在下雪。 再准确一点来说,他像是日光下广袤无垠的雪原,透着无声的寂静和寒冷,四周铺天盖地的凉意顺着毛孔冻凝在血液里,视野之中除了干干净净的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 温淼分个神的功夫,沈嘉喻已经走了过来,侧身往桌沿儿上一靠,垂眸看她:“海大附中的?” 他的声线天生温柔,却不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而是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透着几分隐约的凉。 听到沈嘉喻说话,温淼先是用一种“我的天呢,快看看这个善变的男人,我真的没听错?”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足足三秒钟,这才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微妙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嗯?”沈嘉喻挑了下眉梢,像是有些意外她问的这句话。 不是跟她说话,难道他是在自言自语吗? 从沈嘉喻的眼神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温淼又瞅了他三秒钟,这才“啧”了一声,单手一托侧脸,笑眯眯地拖起了尾音:“沈老板,刚才不是还装不认识我,怎么这会儿又跟我说起话来了?” 男人心,海底针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沈嘉喻闻言,微微一怔:“我?” 温淼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然呢?” 不是你又是谁? 沈嘉喻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说的是刚才在天桥那边的时候,他忽然想笑,侧着头看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沿儿点着:“小朋友,讲点道理好不好,不是你先装不认识我的么?” “你这不是乱讲吗?”听到他的这句话,温淼心里的底气一下就足了起来,她随手从旁边勾来一把高脚椅,往沈嘉喻面前一推,示意他坐下说话,“我什么时候装作不认识你了?” 沈嘉喻倒是也没跟她客气,在她递过来的椅子上坐下,逗小朋友似的低笑了下:“不是你看我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了么?” 温淼下巴一扬:“沈老板,请你注意用词,是你先看的我,也是你先低的头。” 旁边正在围观的表情各异的朋友们:“……” 从这段交流里,几个人莫名看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气氛来。 季苏默默在心里点评道:“毫无营养的对话。” 季杭同样在心里点评道:“两个幼稚的高中生。” 第45章 海大附中 白祈进行了最后总结:“滚,恋爱的酸臭。” 唯有神经大条的许盟左边看看温淼,右边看看沈嘉喻,问出了一个大家既关心又好奇的问题:“哎,你们俩认识啊?” 沈嘉喻别有深意地“嗯”了声,说:“不止认识,还挺熟。” “……” 温淼完全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来的“他和她很熟”的这个结论。 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这就是“很熟”了啊? 充其量只能说是认识? 不等许盟问出别的话,沈嘉喻又开了口:“这是我女儿。”他这样介绍道。 许盟:“?” 季苏:“?” 季杭:“?” 三个人脸上的姨母笑同时凝固住了,什么???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温淼,像是在等一个最后的答案。 温淼嘴角轻轻抽了下,停了好大一点儿才忍气吞声地点了点头:“对。”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嘉喻说,“这是我爸。” “……” 三个人的眼神从震惊成功地变成了惊悚。 只有白祈的反应还算是淡定,他略略一抬眼,目光依次从沈嘉喻和温淼的身上轻扫而过,而后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角。 啧,有些事需得看破不说破啊。 …… 正月十五过后,海大附中准时开学。 新学期的第一天,没有早自习,学生们的到校时间也往后推了两个小时,九点之前到教室。 温淼照旧咬着袋纯牛奶,肩上松松挂着个书包,双手插在衣兜里,晃晃悠悠地往学校走,刚过了马路,就在校门口碰到了同样是刚下车的贺寅和林尔。 看清贺寅模样的那一瞬间,温淼就是一懵,因为过于震惊,她嘴里咬着的牛奶“啪叽”掉到了地上,但温淼也没顾得上捡,只是一脸匪夷所思地盯着贺寅看:“河马,你这头发……???” “草。”贺寅先是脱口而出一句优雅的国骂,然后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一头卷毛,哭丧着一张脸说,“是tony老师给我搞的。” 林尔弯下腰,把掉到地上的那袋还没拆封的牛奶捡起来,习惯性地在贺寅外套上蹭了噌,然后重新塞回了温淼手里。 贺寅还在疯狂吐槽着:“我他妈真是服了,就这技术,他怎么好意思买一送一的?他说的这个‘买一送一’其实是买一颗头,送一条命!” 情人节那天,贺寅到底是没能赶上热乎的“染一个头送一个头”,足足在立交大桥上堵了两个多小时,堵到最后,温淼直接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别来了,直接打道回去,今天送头的名额已经满了。 贺寅不死心,虽然没能赶上情人节的活动,但元宵节他又去了一趟,终于在开学前搞了个据说很时尚的发型。 显然,这个“时尚”只是tony老师眼中的时尚。 “怎么说呢?”温淼仔细地将贺寅的卷毛端详了片刻,随即由衷地感叹道,“你这个发型,我感觉摇花手会很厉害。” 贺寅:“……” 那他妈不就是精神小伙吗! 第46章 同班同学 “确实。”已经吐槽了一路的林尔非常赞同地道,“不摇一段的话,你都对不起这个发型。” “……” 贺寅成功被两人安慰哭了。 进教室的时候时间还早,刚过八点半,班里的人倒是都来得差不多了。 课代表正在前面黑板上写着要交什么作业,班干部正忙活着往下发着这学期的新书,底下的学生有埋头看书写作业的,有争分夺秒地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还有左顾右盼跟四周同学低声聊天的。 温淼刚在座位上坐下,教室前门就出现了个穿着中山装的小老头。 正是一班的班主任。 班主任姓郭,是个热衷于砍并夕夕的小老头,今天砍这个,明天砍那个,至今已经在并夕夕上面为班里成功地砍下了智能饮水机,扫地机器人,多功能蓝牙音响,自动化高级垃圾桶,led大屏幕电子时钟……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在节省班费的这一方面为一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老郭头站在教室门口没进来,只是伸着脑袋往班里一张望,准确无比地找到温淼的身影之后,扬着胳膊朝她招了招手,同时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温淼啊——” “哎!”温淼咽下刚咬了一口的奶黄包,扬起脑袋朝门口看去,“在呢。” “来,你过来一下。”老郭头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朝她招了招,“有点事儿找你。” 温淼连忙应了一声,把那袋奶黄包放下,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还不忘警告了后排的贺寅一句:“河马,你要是敢偷吃,就等着我回来把你脑袋拧下来。” 贺寅:“……” 他今天真的吃过早饭了。 温淼从教室出来,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老郭头身边的沈嘉喻。 本来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在哪儿都会发光,结果现在又有老郭头的这个现成的对比物,大帅逼身上发出的光更明亮了,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温淼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句“我草”差点就要从嘴边冒出来,但由于老郭头正乐呵呵地在旁边站着,那句已经涌上了舌尖的惊叹之词最后还是生硬地被她转了个折:“我——的天呢,沈嘉喻?” 温淼是真惊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扬了下眼尾,像是并不意外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的是海大附中的校服,附中的校服是海蓝色的,之前温淼见他的那几次,他基本上都是穿的暗色系的衣服,这种干净亮眼的海蓝色稍稍收敛起了几分他身上的凉意。 见温淼这个反应,老郭头“哎?”了一声,原本笑成两条细缝的眼睛睁大了些:“你们认识啊?” “……啊?”温淼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用词再三斟酌之后才含混不清地说道,“也算是认识。” 如果撇开那些尴尬不谈的话。 “那正好。”老郭头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她的那个“”字,兴高采烈地一点头,“这样就省了自我介绍了。” 第47章 成功人士还上学 老郭头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了拍沈嘉喻的肩,又说:“这是我们班的班长,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有什么事儿你直接找她就行。” 说完,老郭头又朝温淼看了一眼:“我走了,新同学就交给你了啊。” 这话的尾音落下,他朝两人摆了摆手,慢悠悠地走了。 海大附中的校风自由,学生管理非常宽松,学校只抓成绩和思想道德,其他的事儿不怎么去管,权力下放到每个班里,基本上都是各班的班长在管事。 班主任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学生们抉择不了的大事,班主任才会勉为其难地露个面,平时大多都处于“此人存在,就是不想搭理你”的失联状态。 老郭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将转校生交给了本班班长,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回办公室喝茶去了。 温淼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因着两人之前经常碰到的缘故,温淼已经接受了天降孽缘的这个事实,她设想过自己会在很多场景里遇见沈嘉喻。 可能是街上,可能是商场,也可能餐厅,但这个“很多场景里”绝对不包括学校。 尤其还是在她的母校里。 都是当老板的人了,怎么还上学啊? 温淼没压住自己的疑惑,一边带着沈嘉喻往班里走,一边忍不住好奇问了句:“沈老板,你都已经是社会成功人士了,还上学啊?” “那得上。”沈嘉喻偏头看她一眼,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有些意味不明,“毕竟生意头脑不行,开的是酒,不是鸭店,挣不了几个钱,生意没法红红火火八方来财一夜暴富。” 温淼:“……”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她之前在他店里说过。 这沈老板的记忆力可真好啊,都隔那么多天了,他还能一个字都不差的把这句话再还给她。 聊天聊到这里,这个天基本上就可以说是已经成功被聊死了,好在两人已经进了班,走到了后排的位置,温淼往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空桌上一拍,顺势转了话题:“你坐这里行不行?不行我再给你换。” 班里三十五个人,座位是按横五竖八的规律排列的,横着五排,竖着八列,两人一桌,所以有几个学生都是自己单独坐着的,但那些空位基本上都在前两排。 温淼觉得成功人士应该不会喜欢坐那么靠前的位置。 毕竟要掌控全场。 贺寅昨天熬了夜,现在困得厉害,正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温淼这一个降龙十八掌拍下来,震得贺寅直接从梦里清醒了过来。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睁着眼睛四处张望:“地震了?!” “……”温淼不太客气地把他脑袋上翘起来的那撮卷毛用蛮力给按了下去,“什么地震啊,你睡迷糊了?起来吹吹风清醒清醒,然后跟你新同桌认识一下。” 感谢温淼的那套降龙十八掌,贺寅这会儿不用吹风也已经彻底清醒了。 第48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听到“新同桌”这三个字,贺寅立刻扭过头去,看向站在过道里的那道人影,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他震惊又意外地“啊”了一声,直接指着沈嘉喻说:“这不是那个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沈嘉喻:“?” 什么? 贺寅一出口,温淼就知不太妙,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他说话了,只好在他说完不早朝之后不动声色地踢他一脚,及时地把他下一句更出格的话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温淼刻意忽略掉沈嘉喻投来的疑惑眼神,避重就轻地说,“知道你热爱学习,但在新同桌面前就别展示你的学识了,可以适当展示一下你的友好。” 贺寅果然听话地跟新同学交流起了感情:“兄弟,说真的,你长得好帅啊。” 沈嘉喻把书包放到桌上:“谢谢,你也挺帅。” “有女朋友没?”贺寅又问。 “没。”沈嘉喻用一个字轻轻松松地打发了他。 贺寅跟个查户口的居委会大妈似的,继续问:“那男朋友呢?” “也没。” “单着啊?” 沈嘉喻这会儿已经收拾完东西了,刚把书包挂到椅背上,听见贺寅的这声,他似笑非笑地侧头看过去,不答反问:“怎么,你要给我介绍?” 贺寅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玩心大开,故作神秘地压着声音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看我怎么样?” 闻言,沈嘉喻倒也没惊讶的意思,反而神色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秒钟,而后稍显玩味地弯起了眼尾,笑了:“也行。” “……” 故事的发展趋向开始朝奇怪的地方去了。 温淼有些欲言又止,贺寅不知道内情,她可知道啊,那天过天桥时,白祈跟沈嘉喻的对话可被她一字不落的收进耳朵里了。 虽然知道贺寅这个爱好二次元的女装大佬是直的,但沈嘉喻到底是不是直的,这真有待商榷。 万一贺寅这个直男无意间给人家撩出火花来怎么办? 别人当小三,温淼管不着,但贺寅不行,他是她朋友,温淼不能见朋友这么不道德。 男小三也是小三,该骂还得骂。 贺寅没想那么多,听到沈嘉喻的一声“也行”,非常爽快地“哈哈”笑了两声,笑完之后,他也不跟沈嘉喻开玩笑了,大咧咧地指了指自己:“兄弟,介绍一下,我是贺寅,叫我河马就行。” 他手指又一转,指了指前桌的林尔,顺带着给林尔也来了个自我介绍:“这是我们尔爷林尔,海大附中不败的神话,永远的传奇,只要她在的地方,她就是永远的第一,这可是我们学校的招生招牌。” 林尔:“……” 第一个逗号之前的话就可以了,后面的那些废话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贺寅的手指再一转,指向隔着过道的同桌俩:“那是秦柯秦小狗,他同桌是肖仔,大名叫谢肖。” 最后笑嘻嘻地来了个总结:“欢迎沈老板加入我们五人帮。” 沈嘉喻:“……” 这兄弟可真能说啊。 第49章 当事人也在 贺寅逼逼叨叨完这一大通,终于察觉到自己遗漏了重点,他的这个新同桌叫什么名来着? 贺寅只知道他姓沈,因为温淼当时喊得就是沈老板,其他的贺寅也没顾得上问,后来就给忘了。 “哎,对了。”贺寅暂时刹住了自己的长篇废话,自觉且主动地捡起了被自己遗漏的重点,“兄弟,你叫什么名啊?” “沈嘉喻。” “家喻户晓的家喻?” “不是,嘉言懿行的嘉。” “哦哦哦。” 旁边听了半天的秦柯看了眼贺寅,又看了眼温淼,终于忍不住举起了手来:“哎,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你们认识啊?” 不知道为什么,温淼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看了秦柯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林尔言简意赅地提醒道:“沈老板。” 一听这个,秦柯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扭头就看向沈嘉喻,同时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你就是那个腰细屁股翘的大帅逼啊?” “……” 这句话一出来,这片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后排这里静得落针可闻。 秦柯想往沈嘉喻的屁股上看,但无奈被贺寅挡住了视线,想看也看不到,没过几秒钟,秦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个说屁股的好时机。 因为当事人也在。 气氛一度很尴尬。 最后还是谢肖一勾秦柯的脖子,把他脑袋给带了回去:“他是大帅逼,我看你像大傻逼。” 秦柯:“……”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想提屁股的。 他就是很好奇能让他们猫爷念念不忘的屁股到底是有多好看。 好在很快打起了预备铃,这个尴尬到让人不由自主想用脚趾抠地的气氛终于消散了几分。 温淼作为班长,要领着新同学去教务处拿上学期的课本。 看沈嘉喻对学校并没有太多兴趣的模样,温淼也没说太多,只用寥寥几语简单介绍了一下学校情况。 作为江州3的市重点名校,海大附中在管理方式上别具一格,除了在日常生活中给予学生高度的自由,在学习监管这方面也是和别的学校有很大不同。 海大附中采取的是1+3模式,初三和高中三年都在学习高中课程,初二快要结束的时候会有个直升考,难度很大,只考数理化三门,成绩合格的学生不需要再参加中考,直升本校高中部,成为理科中的重点班。 也就是现在的本部一班。 除此之外,海大附中的侧重点在理科上,从高一开学就有了预选科,文理科按考试成绩直接分班,所以高中三年中班级都不会再有什么太大变化。 简略介绍完这些,温淼最后又加上一句:“只要你不杀人放火做缺德事,学校一般不会管你的。还有就是如果你平时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就行,你找班主任他也会让你来找我。” 沈嘉喻主动忽略掉了前半句:“这个有什么事儿的范围是指……?” 温淼:“比如请假,比如缺席,比如不想上体育课。” 第50章 劝你自觉 温淼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了一下,“还有什么跟别班学生发生矛盾啊,学校里举行的各种活动啊……总之,所有的闲散事都可以找我。” 啧,这班长当得可真是为人民服务了,沈嘉喻:“你这干的是班长,还是大内总管啊?” “……”温淼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板起了脸来,“沈老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内总管是太监干的活儿。” 沈嘉喻这下是真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真没那个意思。” 温淼还真听出了那个意思,她撇了撇嘴,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了几分苦口婆心的味道:“沈老板……不,沈嘉喻同学。” 沈嘉喻:“嗯?” 温淼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要相处,你要是老这样把天聊死的话,我觉得我们很难相安无事地度过这段时间啊。” “怎么?”沈嘉喻挑了下眉梢,“班长还要打人啊?” 温淼没有否认:“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一般不会使用暴力的,但如果你选择非暴力不合作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 她抬手,虚虚点了点他:“我劝你还是自觉一点比较好。”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沈嘉喻,他轻轻侧眸看了温淼一眼,倒是真如她所言的点了点头。 教务处并不是单独的一栋楼,和老师们的办公室们连在一起,就在高三教学楼的前面,绕过五福桥就是。 温淼领着沈嘉喻进了前面的办公大楼里,继续絮絮叨叨地往下说着:“班主任……唔,就是刚才领你过来的那个,姓郭,人挺好的,除了喜欢拉着学生们一起砍并夕夕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 沈嘉喻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老郭头的初见。 是在级部办公室里。 老郭头见他的第一句话:“哦哦新转来的同学是?我已经看过你的资料表了,是叫沈嘉喻?我是你班主任,一会儿我领你去找我们班的班长,有什么要紧事儿你就跟她说,不要紧的事儿也跟她说。总而言之,要不要紧的你都跟她说,尽量别找我。” 沈嘉喻:“……” 这可真是一个别开生面的介绍方式。 老郭头嘱咐完这些,又问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期待地问了一句:“对了,沈同学,你带手机了吗?” 话题转得太快,沈嘉喻愣了一下,才点头:“带了。” “来。”老郭头拿出手机来,点开并夕夕,手机屏幕正对着他,乐呵呵地道,“见我们班长之前先来给我砍一刀。” “……”沈嘉喻沉默了至少十秒钟,“老师,我手机上没下这个app。” 谁知老郭头听了之后更开心了,说:“那太好了,新用户砍得多。” 沈嘉喻:“……” “沈同学,有流量吗?”老郭头眉梢眼角都是压不住的喜色,可能是太久没见并夕夕的新用户了,他的喜悦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没有的话我给你说办公室的wifi密码。” 沈嘉喻:“……” 第51章 迷之老师 老郭头脸上一派和蔼可亲:“如果你嫌wifi卡的话,我可以给你开热点。” 沈嘉喻:“……” 请问您究竟是老师,还是并夕夕的推广大师吗? 沈嘉喻无言看他片刻,而后低头点开了手机商店:“不用了老师,我有流量。” 以上,就是沈嘉喻对自己班主任的第一印象。 ——潜在的并多多推广大师。 温淼当然是不知道沈嘉喻已经被老郭头拉着砍完了并夕夕,还为老郭头说了几句好话:“其他老师也都挺好的,非常热爱工作,咱们学校的大部分老师都是比较年轻的,平时也喜欢跟学生一起玩。不过今天开学第一天,全天上自习,暂时见不到他们,明天你就能见到各科老师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路过办公室往走廊尽头的教务处走。 办公室没关门,可以清晰地看见隔壁班的女班主任正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为什么要上班啊?我的寒假就这样狠心地离我而去了吗?以前作为学生,不想开学,现在作为老师,不想开学的感觉更强烈了。” 对桌的年轻男老师同样是泪流满面:“上班真的好痛苦,我总是二十四小时地在痛苦边缘反复徘徊,为什么当了老师比学生还不想开学啊?” 女班主任:“呜呜呜我每天都在认真的思考,我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年轻男老师:“以前我上班总是觉得很累,心里充满了抵触情绪,满脑子都是我想辞职,我不要上班,越上越痛苦。慢慢的,我也学会了要换个角度看问题,于是我时常在心里暗示自己,我喜欢上班,上班太快乐了,但最后我发现,有些事,真的骗不了自己。” 女班主任喃喃自语:“我正在努力说服自己,我真的很喜欢上班,喜欢当老师,那种低人一等,受尽欺负,累死累活还赚不到钱的感觉令我上头,让我为此着迷。” 年轻男老师痛苦地以头撞着书桌:“我尽力了,但我真的说服不了自己,我上班上到不想活了,我好想原地去世。” 隔壁桌的中年老师泰然自在地喝了口热茶,笑了:“年轻人,你想多了,就算是死了也得上班呢。你看阎王爷,再看看孟婆、判官,还有什么黑白无常,哪个不是死了还在每天都辛辛苦苦干活儿呢?” 年轻男老师被安慰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咳了个死去活来。 将这段对话听进了耳朵里的沈嘉喻:“……” 刚才是谁说老师们非常热爱工作的??? 这两个老师明明就差把“再让我上班我就死给你们看”写在脸上了。 女班主任毫不顾及形象地继续抹着眼泪哭诉:“呜呜呜我是个老师,我还是个班主任,我一会儿还要去趟班里,为什么大家都不写作业啊?” “放这么长时间的寒假就写一下?我布置的英语作业很多吗?我都要哭死了,可我不能死,我死之前我还要去班里催作业呜呜呜呜……” 第52章 迷之学校 “颜老师,你淡定一点。”站在窗台前浇花的老郭头安慰她道,“催不上来的作业就交给课代表去催,课代表再催不上来就让班长去催,班长总能催上来的。” “我也不想去催,可课代表和班长都催不上来,能不能把你们班的温淼借给我用用啊?”颜老师的眼睛已经哭红了,神情悲怆地说,“呜呜呜我们班的班长已经被气晕了,现在还在医务室里躺着呢。” 老郭头:“……” 这个好像不太行,同事情谊归情谊,但本班班长绝不外借。 这时,级部主任端着杯刚泡好的茶走了过来,用一种极其佛系的眼神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幽幽叹息起来:“颜老师,你还是太年轻,头一年当老师都这样。” 姜主任把那杯消火的绿茶放到颜老师的手边:“我们都是从你们这个阶段过来的,初入职场,满心都是普渡众生,一年之后,心态就变成了‘我只渡有缘人’。” 姜主任不慌不忙地说着:“等到两年之后,心态又变了,变成了‘我佛不渡憨批’,再之后,第五年,你会发现‘万物皆有命数’,直至多年之后,方才醒悟‘众生难渡’啊。” 颜老师泪眼婆娑地点头表示同意:“呜呜呜呜众生是真的难渡,好难渡,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渡。” “没关系,不渡就不渡,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了,我欲渡他成佛,他却视我如同妖魔。”姜主任看得很开,背着手站起身来,又是一声感叹,“颜老师,看开点。” 沈嘉喻:“……” 沈嘉喻侧头无声地看向温淼。 这就是你说的老师们都非常热爱工作? 温淼直接忽略掉了他的眼神,满不在意地一挥手,口不对心地说:“我们学校的老师就是这样,心态比较好,天生乐观,你待久了就会习惯了。” “……” 沈嘉喻怀疑她分不清“天生乐观”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区别。 新学期的第一天不上课,早晨点名报到过后,各班的班委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起了学生们打扫卫生,温淼领着人拿了教材回去的时候,班里已经在劳动委员的号召之下开始清扫工作了。 学校倒是有专门的后勤部,来负责教学楼内外的卫生问题,并没有太多需要学生费心的地方,这开学的第一扫更多的是学生们借着打扫卫生的名义,开始投身学海之前的放飞自我。 沈嘉喻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就听见了教室里传来的一阵鬼哭狼嚎: “我又不脆弱,何况那算什么伤,反正上学不就都这样?!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你懂我的,不想上学又能怎样?!” “……” 走近一看,班里正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有人拿着扫帚,当成吉他,状若癫痫,正疯狂扫着不存在的琴弦,嘴里还自动给吉他配着音。 有人拿着拖把,当成了立式麦克风,正声嘶力竭地唱着属于自己的青春之歌。 第53章 病友狂欢 还有人把铁皮垃圾桶反扣在地上,拿着黑板擦往上面“咣咣咣”怼着,显然是把这个当成了现成的架子鼓。 处于精神亢奋状态的大艺术家们晃着脑袋沉醉其中,各种声调的杂音和走调的、没走调的以及从来没有在调的人声歌曲交织在一起,吹拉弹唱,五毒俱全,震得人脑袋一阵阵发懵。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握住是你冰冷的手,动也不动让我好难过。”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歌歌歌!” 沈嘉喻:“……” 有那么一瞬间,沈嘉喻以为这位兄弟在模仿母鸡“咯咯咯”的下蛋。 唱着《离歌》的那位兄弟眼尖地看见了走廊上的温淼,他立刻兴奋起来,像只刚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儿似的举着自己的拖把式麦克风,上窜下跳地朝她招起了手:“班长!” “哎。”温淼趴在走廊的窗台上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见到领头猴王,猴儿兄弟更兴奋了:“来啊,班长!” 温淼一边应着声,一边左右晃头地看了看,后门被几个拍着垃圾桶进行混音的兄弟给堵住了,暂时进不去,她干脆单手在窗台上一撑,从靠着走廊的那道墙的大窗上翻了进去。 落地之后,她接过那位大兄弟遥遥丢过来的拖把式麦克风,完美接上下一段:“——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用心跳送你心酸离歌!” 多媒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bg震得脑浆都在晃,一时之间班里的气氛更热闹了,尖叫声口哨声和掌声混合在一起,气浪强得差点儿掀翻屋顶。 想必顶流偶像团的演唱会也不过如此。 那递“麦克风”过来大兄弟一个箭步蹿上讲台,举着双手欢呼起来,嘴里还吹了声口哨,疯了似的叫喊着:“底下的朋友们,举起你们的双手!跟我们一起唱!” 底下的朋友们果然非常捧场,一呼百应,纷纷是精神亢奋地嘶吼起来。 “啊啊啊一起来!大家一起!跟着我们一起唱!!!” “都举起手来!跟着我们一起!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误闯了精神病院的沈嘉喻:“……” 沈嘉喻倚在后门的门框上,目光缓缓扫过教室里好像打了十斤鸡血的一群人,然后面无表情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他被这过强的音浪吵得耳朵疼。 温淼先前还说他那哆啦a梦格格不入,现在看来,这种情况之下他才是才是真正的格格不入。 不是他说,这班级气氛也太和谐融洽了? 简直就是同时拥有社交牛逼症的一群人因缘相聚地凑到了一起。 沈嘉喻一度怀疑自己来的不是江州3的名校,而是江州3的精神病院。 今天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友狂欢之日。 第54章 格格不入 直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打响,病友狂欢party才终于得以告一段落。 大概是注意到了沈嘉喻脸色有异,温淼作为班长特意关心了一下和“精神病院一班分院”格格不入的新同学:“怎么,被惊住了?” “……”沈嘉喻揉了揉发疼的耳朵,轻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你习惯了就好,我们校长说这叫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不能拘束学生的天性。”温淼习以为常地说,“毕竟关爱学生的心理健康,人人有责嘛。” “……” 沈嘉喻终于抬起眼来了,表示无言以对。 这绝对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被碰瓷碰得最惨的一次。 温淼刚才蹦跶了那么半天,鼻尖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浓密睫羽也像是被水洗过一样乌黑,衬得下面的那双黑色瞳仁亮晶晶的。 她站在自己座位上,手往沈嘉喻课桌上一按,俯身下来看他,又问:“诶,沈老板,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呀?” 两人的距离拉近,沈嘉喻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如月牙儿般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瞳仁干净,又亮又黑,眼角有一个很明显的开扇的弧度,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两道桥。 沈嘉喻轻怔了下,随即下意识地避开了温淼的视线。 温淼没留意到他的这个动作,只从桌肚里随意摸了瓶牛奶出来——那牛奶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 班里同学关系都挺好,也没有不让吃零食的规矩,往往是温淼从前面走一圈回来,肚子就被喂饱了,手里还会被乱七八糟地塞上一堆吃的。 看来这班长当的还挺得人心。 温淼把那瓶牛奶的瓶盖拧开,然后非常大方地把牛奶往沈嘉喻桌子上一放,又歪了歪头说:“在我们班,你还能不开心啊?我觉得我们班应该算是学校里气氛最和谐,也最轻松的一个班了。” 沈嘉喻没有接话,只是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病友狂欢party,然后不得不承认,温淼说的确实挺对。 待在这种宛如精神病放飞自我现场气氛的班级里,很难会让人生出伤春悲秋的情绪,就像是班级后面黑板上写的那行大字: ——我们班的精神风貌,一言以蔽之:哈哈哈哈哈哈哈! 精神病友的演唱会是开完了,但打扫卫生的活儿还没弄完。 温淼放下牛奶之后,就拎着个老郭头在并夕夕上砍来的扫帚站到讲台上去了,她拿着黑板擦在讲桌上敲了两下,终于记起了自己作为班长的职责:“好了好了,朋友们,闹归闹,该干的活儿也得干完。” 往底下环视一圈,温淼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这地上的垃圾怎么还没扫呢?一组来两个人,先把教室里给打扫干净了啊,垃圾桶也要记得倒掉。还有拖把,把水沥干之后再往教室拿,要不然地上滴的全是水。” “走廊里的那几扇窗户是谁负责的啊?王正文,是不是你?行了,我就知道是你。兄弟,不是我说,咱们办事能靠点谱不?” 第55章 生动形象 “哎呀,你别跟我龇着大门牙笑,你看你这擦得也太艺术化了?那上面的水迹都快花成莫奈的《呐喊》了,你把那《呐喊》给我擦了去,回头再吓到人,人家还得找我要医药费。” “还有室外的卫生区,卫生区里是不是还没去人啊,卫生委员呢?诶,赵维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温淼左右看了一圈,愣是没瞧见人影,最后摆了摆手,“算了,不指望他了。” 她直接点了个人:“徐鑫,你带二组的人过去,把咱们班负责的那块卫生区给清理一下,等会儿我找到赵维,再让他过去跟你汇合。” 下面有个抱着拖把的男生利落地一扬手,表示收到。 “行了朋友们,该行动起来了,早点干完活儿早点自由活动,弄完就不用再跟我说了,把工具放回后面小屋里就行,但前提是干活儿不准敷衍。咱们还是老规矩,谁负责的卫生区出了问题,我就找谁,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们面子啊?” 温淼将黑板擦“啪”地敲在了讲桌上,落下了最后的尾音。 “好嘞班长!” “您就放一万个心,兄弟们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底下的人纷纷是扬着声音应了一句,很快各自忙碌了起来。 温淼在教室前后每排转了一圈,转到后排的时候看见已经拖完地的贺寅正趴在桌子上打游戏,她站贺寅后边看了两分钟,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似赞叹地说了句:“厉害呀河马,你这打得比我奶奶炖的猪蹄还烂。” 贺寅:“……” 谢谢你生动形象的比喻。 再一看贺寅的段位,温淼高高挑起眉来:“荣耀王者?不是,你这技术是怎么上来的啊?” “当然是有诀窍的。”贺寅一边点着屏幕上的技能键,一边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上分诀窍倾囊相授,“只要爱对了人,每个赛季我都是荣耀王者。” 温淼:“?” 温淼还没来得及琢磨出来这里面蕴含着的深意,就听见贺寅手机扬声筒里应景地传来悲痛欲绝的一句:“我日你妈的乌克兰臭猪!把老子的心都凉结冰了,你他妈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看上了我的段位。” 温淼:“???” “皮肤给你送了,段位给你打了,你现在跟我说你是男的。”那位被骗了感情的兄弟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悲怆的情绪更明显了,“我操泥马的就算是男的,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温淼:“……” 温淼终于知道贺寅的那段位是怎么上去的了。 会伪音的女装大佬惹不得啊。 观完战,温淼又出去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四处游离不在状态的卫生委员,将人打发去了室外卫生区,再转回教室里来的时候,温淼看见原本待在座位上看书的沈嘉喻已经被贺寅拉下了水。 两人正在双排开黑。 虽然温淼不知道就贺寅的那个开局六分投的技术到底有什么可开黑的,五排都不一定能把他给带起来。 第56章 挺招人打 温淼慢悠悠地过来看了眼,确定双排的两人都是半斤八两的菜鸡之后,非常亲切地给了两人一个精准点评:“哇哦,你们这挺厉害的啊,辅野联动,一死一送。” 贺寅:“……” 沈嘉喻:“……” 谢谢,有被伤害到。 “我这是发挥失常。”贺寅坚决不肯承认这是技术问题,“主要是太乙真人的这个皮肤我用着不太顺手。” 沈嘉喻好像也赞同了他这个拙劣借口,避重就轻地道:“我买个新皮肤。” “没必要?”温淼往后面的桌边儿一靠,看着沈嘉喻非常真挚地说,“你这技术,买皮肤就相当于垃圾桶镶了个金边儿。” “……” 沈嘉喻抬眼看她。 上一个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得长得跟这小姑娘一样高了? “诶,沈老板,你生气了吗?”温淼观察着沈嘉喻的表情,踩着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忍住,千万要忍住啊,诚实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要是因为我说实话生气,那就是不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 “……”沈嘉喻都被她气笑了。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呀都是? 温淼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反着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托着脸看他,漂亮的黑眼睛弯弯的:“你是不是想打我呀?” “……” 说实话,她这句话就挺招人打的。 沈嘉喻不知道有没有跟她说过,她这样笑眼弯弯的,用着又甜又软的嗓音说着这种招人上火的话,是真挺让人想捏住她的小脸使劲掐两下的。 建议她下次笑的时候,先把眼睛里的那股桀骜劲儿给收一下。 要不然这挑衅的意味太浓了。 沈嘉喻被她气笑,倒也不至于真跟一小姑娘过不去,黑眸轻轻扫她一眼:“我不跟女孩子动手。” “哦。”温淼接话接得非常顺畅,“那你还挺有绅士风度?” 沈嘉喻话音一顿:“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是在嘲讽我?” 温淼眨了眨眼:“听出来了?” 沈嘉喻:“嗯。” “行。”温淼点头点得也是异常流畅,“那我下次稍微收敛点,尽量不让你听出来。” 沈嘉喻:“……” 小姑娘长得是真漂亮,说话也是真气人。 显然,沈嘉喻和温淼都还不知道,两个人无意之中对彼此的评价在此时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真是不好意思啊。”毕竟是刚转来的新同学,温淼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新同学留个好点的印象,于是稍稍收敛了几分,以一种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的语气说着不好意思的话,“我本来不想嘲讽你的,就是看见你那技术,实在是没忍住。” “……”沈嘉喻轻吐了一口气,决定看在她是个小姑娘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了,于是主动掠过了后半句话,“那你原本想说什么?” 温淼:“哦,我想说你确实是不动手,你只会把女孩子送进精神病院。” 沈嘉喻:“……” 这原本想说的那句和她已经说出来的那句也没什么区别? 第57章 恩将仇报 末了,温淼又加一句:“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说。” 沈嘉喻收了手机,靠着椅背眯了下眼:“什么?” “你跟女孩子也没关系。”温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子往他课桌的桌沿儿上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这话一出来,沈嘉喻就跟着她站了起来,两人的处境立刻对调过来,温淼由居高临下看人的那个变成了被人居高临下看着的那个。 温淼不由自主追着他的眼睛仰起头来,随即皱了皱鼻子,小声抱怨道:“你们这些个子高的平时都吃的什么,没事儿长那么高干嘛呀,说个话都这么费劲儿。” 离得远了还好,离得近了要仰着头说话,脖子都疼。 沈嘉喻垂眸看她,小姑娘的声线甜软,说起话来连抱怨都像是在撒娇,他眼睫微微一动,左手往窗台上一按,俯身下来,视线放到了和温淼齐平的位置。 沈嘉喻:“刚刚说什么?” 温淼毫不胆怯地同他对视着。 温淼姑娘被放养了这么多年,前有不凡武艺傍身,后有秦柯那几只罩着,遂是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此生还不知道“害怕”这两字是怎么写的,于是非常心大地重复了一遍:“哦,我说你打不过我。” 怕他听不清,她甚至还贴心地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用言辞语句以及生态表情充分地演绎了什么叫“润物细无声的挑衅”。 沈嘉喻欺身更近,笑了:“那,试试?” 三秒钟过后—— 被按得动弹不得的温淼“嘶”地吸了口气,口中音量跟着一提:“啊喂!沈老板,你不是说不跟女孩子动手吗?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沈嘉喻的绅士风度好像被狗吃了,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动都没动,只是慢条斯理地把她的话重新还给了她:“不是说我打不过你?” 温淼:“……” 继八块腹肌之后,再现神级打脸现场。 温淼小幅度地动了动胳膊,反被沈嘉喻按得更紧了,毫无绅士风度可言的沈同学还在不紧不慢地火上浇油:“服气了?” “……”温淼没吭声,黑眼珠转了两下,变脸似的忽然换了副表情,她“哎呀”一声,演技浮夸地惊呼起来。 “疼疼疼——”温淼皱巴着一张小脸,娇气得不行,“哎呀疼死了。” 明知道这小姑娘是在演戏,沈嘉喻还是下意识松了力道,却冷不防被温淼反客为主地别住了手腕,顺势摁在了窗侧的墙上。 沈嘉喻倒是也没反抗,只侧头看她,似笑非笑一扬眉:“恩将仇报?” “不,这叫兵不厌诈。”温淼笑眯眯地看着他,“沈老板,给你个忠告?越漂亮的女生,越会骗人,以后要小心漂亮女生,别再被骗了啊。” “……”沈嘉喻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真给我忠告呢?” 尾音未落,温淼忽然凑近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说呢?” 沈嘉喻一愣。 第58章 我在看着你 愣个神的功夫,温淼已经松了手,像是怕被他再摁住似的,她动作很快地向后撤开。 正巧一个男生从这排的过道里经过,温淼极其利落地转身过去,顺势一拳头捶在了男生的脑袋上,力道不轻不重的:“嗯?小江同学,这次又被我逮到了?” 温淼隔着个椅子轻巧跳出去,然后转了转手腕,像是拎一袋垃圾似的轻轻松松地拖着男生往外走:“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校服给我穿好了,要是被学生会的看见又得扣分,到时候老郭头又得找我。” “啊啊啊班长我错了!”男生大呼小叫着,一边把绑在腰间的校服外套穿好,一边笑嘻嘻地求饶道,“请班长大人高抬贵手,饶我狗命一次,我下次一定长记性,成不成?” “晚了。”温淼不为所动,“每次都是这句话,你的信誉值在我这儿已经成负的了。” “真的,班长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少来,你的假誓永远发得那么真。我看你也挺闲的,别在这儿瞎晃悠了,给我站门口监工去,看着王正文把窗户上的那几幅《呐喊》擦干净再进来。” “是!长官。”男生嬉皮笑脸地立正敬了个礼,倒退着往外面走,“保证完成任务。” 男生领了命令圆润地滚去了走廊。 少了男孩子的吵闹,班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了贺寅手机里传来的游戏背景音——如果忽略掉他队友的那一句句轻嘲热讽的话。 沈嘉喻已经回过了神来,稍稍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衣兜里,懒散地靠着窗台,偏头往这边看着,班里的窗帘堆在一侧,落下一道窄而狭长的阴影,他就站在那道阴影里。 走到前门快要出教室的时候,温淼忽然停住,回头看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隔着大半个教室,她的目光准确落在了沈嘉喻的身上。 沈嘉喻没有动,只是靠着墙抬眼看着她。 温淼冲他眨了眨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又抬手虚虚朝他一点,这才将手插进兜里,像只闲不住的小猫一样三蹦两跳地跑了出去。 沈嘉喻轻而易举读懂了她要说的话,他微微眯了眯眼,偏头看着她跑出了教室,而后抬手,修长而苍白的指尖在另一只手的腕骨处轻抚了一下,那儿似乎还残留着她触碰过之后的温热触感。 片刻,他轻垂下眉眼,无声笑了。 打扫完卫生,今天就没什么重要事儿了,下午晚自习的时候,还有个流程比较敷衍的开学大会,敷衍到什么地步呢? 不去大礼堂,各班在班里坐着听训。 各年级的级部主任在广播喇叭里讲完固定的套话,各班私下再单独开个班级例会。 当然,按照海大附中的惯例,班会由各班班长主持,班委依次上台讲话,老师们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等姜主任的话音在广播里彻底消停下去,温淼这才拿着黑板擦,往讲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第59章 废话连篇 温淼也没说话,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黑板擦敲出清脆的两声“啪啪”之后,底下学生们的交头接耳声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沈嘉喻有些意外的模样。 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挺能服众的。 沈嘉喻以前是乐城四中的,也是在名校的重点班里,凡是这种一路顺风顺水上来的尖子生,骨子里或多或多的都带着点傲劲,不太服从同龄人的管教。 班里的班委单单是在管纪律这一块,那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更别说像海大附中这样实行班长大包大揽的政策了。 贺寅适时地插了一句:“别看我们猫爷是女孩子,我敢说学校里小、初、高三个部里,就没有一个班长能当得比我们猫爷更合格的。” 沈嘉喻回忆了一下早晨那会儿听到的隔壁女班主任哭着向老郭头借班长的那一幕,顿时深以为然。 对于每周班会的这个流程温淼已经是相当熟悉了,也没用什么稿子,信手拈来地就讲了一段:“关于开学的这个班级例会啊,我就简单说上两句,可能很多人都听不懂,但是没关系,你们心里明白就行。” 班里同学:“?” 又到了每周疑惑的固定环节,我们心里明白什么? 温淼直接忽略掉了教室里几乎要装不下的大问号,神色如常地继续往下说:“总而言之呢,这个班会啊,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的呢,大家也都能看得到,但看得到归看得到,班会开归开,所以我还得上来说上这么几句。” 班里同学:“……” 不得不说,他们班长大人真的是深得废话文学的精髓。 温淼和颜悦色地看着底下:“大家能听懂的都能听懂,不能听懂的我也不多解释,毕竟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就好。” 班里同学:“……” 所以,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温淼兀自往下讲着:“可能我说的不是很明白,你们听的也不是很明白,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真听不懂的也不要勉强自己,私底下细细品就行了,毕竟咱们这种班会开的多了,是?” 班里同学:“……” 初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沈嘉喻:“……” 她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通云里雾里的废话过后,温淼心情愉悦地放下了手里抛着玩的黑板擦:“好了,我讲完了,欢迎大家一起来讨论。” 班里同学:“……” 讨论啥呀??? 上次听见这么废的废话,还是上次班里开班会的时候。 “没有想一起讨论的吗?”温淼四下望了一圈,见大家都闭口不言,顿时更满意了,“那好,班委上来讲两句,副班长——” “到!”被点到名字的副班长从桌肚里费劲地掏出了一沓从开学用到现在的演讲稿,托了托厚重的眼镜片,开始准备上台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同学们在“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社会建设而奋斗”的长篇大论中听得昏昏欲睡。 第60章 温柔的骂人 直到几个班委轮流讲完,温淼上去“啪”的一声黑板擦的脆响,瞬时惊飞了大部分同学的瞌睡虫:“醒醒,别睡了啊,怎么回事啊,开个班会还能把你们给开睡了呢?虽然我们说的不少都是废话,但该听的时候也得听啊,这态度得拿出来,是?” 沈嘉喻心说,这可不是不少都是废话,这是全部都是废话。 温淼一边没有重点地说着,一边扭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着的巨大电子时钟,觉得这班会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可以收尾了,于是落下了最后一句:“行了,我们都讲完了,还有没有想发言的同学?没了吗?行,那就这样,散会了。” 班里同学:“……” 总觉得听完这个班会之后,整个人好像更懵逼了。 沈嘉喻轻吐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捏了捏眼角,一边回忆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通废到不能再废的废话,一边深深在心里自我反省了一下。 他到底来了一个什么样的神奇学校? 说好的市重点呢??? 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 但3就是3,海大附中很快就让新同学感受到了名校重点的风范,从作业量上就能看出来了,三天下来发的那些自印试卷摞在一起,都可以养活一个卖废品为生的老头了。 课代表催不上来的作业又挪到了温淼这里,温淼百忙之中还得抽个空去找钉子户们挨个收作业,从前排转了一圈过来,转到最后这排,温淼把收到的试卷一卷,在沈嘉喻的桌边儿上敲了两下:“交作业。” 沈嘉喻看她一眼,从课本最下面扯出一张试卷来。 卷子上面一共就写了三个字——沈嘉喻。 然后就没了。 白茫茫的,比窗外未融化的大雪还要干净。 温淼瞧着他这个不端正的学习态度,怀疑他是走了个后门才进的这个班,这得多硬的关系才能把人给塞进来啊? 温淼揣着几份钉子户的试卷去了办公室。 英语老师一看这白茫茫的试卷差点哭过去:“呜呜呜为什么还有没写作业的?我布置的作业有那么多吗?” 温淼:“……”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别的老师都发三张卷子,我就发了一张,还不让你们写作文。”英语老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说,“呜呜呜为什么还不做我的作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温淼干巴巴地安慰道:“老师你别哭了,回去我替你骂他。” “好,温淼同学,谢谢你了。”英语老师含着两泡眼泪,泪汪汪地点了点头,非常卑微地叮嘱道,“骂他的时候记得温柔一点,我怕你骂得狠了,他更不写我的作业了。” “……”温淼点头记下,“好,我知道了。” 温淼忧心忡忡地抱着英语老师委托下来的重任,回班里找沈嘉喻了,这个“温柔地骂他”有点儿难度啊,什么样的力度才算是温柔的骂人呢?? 第61章 温柔一点 温淼琢磨了一路,直到站在沈嘉喻课桌前的时候还是绞尽脑汁地想。 沈嘉喻看了她一会儿,把手指间转着的黑色碳素笔一放,自己先开口了:“班长,有什么事儿就直说。” 他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神情稍带两分散漫地看着她:“你这样不吭不响地站在我面前,一直看着我发呆,我总感觉你像是在给我守灵啊。” 温淼:“……” 就他这种说话方式,真的很难让人温柔起来。 温淼也懒得再跟他兜圈子,索性把椅子往后一拉,坐下来看他,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不写作业?” “作业?”沈嘉喻明显已经忘掉了刚才自己交上去的空白试卷。 温淼提醒道:“就是刚才我从你这里拿走的那份试卷。” 沈嘉喻回想了一下:“啊,那个啊。” 温淼两根胳膊都搭在他的桌子上,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等来了非常敷衍的两个字: “忘了。” “……”温淼沉默了一下,说,“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 沈嘉喻没有一点被拆穿之后的尴尬,反而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当作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似的,道:“行,下次我想个别的。” “……” 最难搞的学生差不多就是指得这种了。 他压根就不接你的话,而且态度还非常好,让你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最后噎到的只能是自己。 温淼本来是想拍他桌子的,但转念又想起了英语老师刚才说的那句“温柔一点”,于是硬生生地把要拍桌而起的这个冲动给压了下去,非常“温柔”地换了种交流方式。 温淼伸出手来,把自己的袖口举到了沈嘉喻的面前,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沈老板,你知道我这袖子为什么是湿的吗?” “嗯?”沈嘉喻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她袖口的位置处看到了一小片湿润的水迹,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怎么弄的?” 温淼慢吞吞地说:“这是颜老师看见你的空白试卷之后哭出来的眼泪。” “……” “你要是再不写英语作业,我就把你衣服脱下来,拿着给颜老师擦眼泪去。” “……” 温淼正凶巴巴威胁新同学的时候,副班长肩膀上扛着个大麻袋出现在教室门口,满头大汗地探着脑袋往里面喊:“班长!我们还不去摆摊吗?一会儿位置都被其他班的人占完了。” “去,这就来。”温淼回了一句。 副班长的话暂时转去了温淼的注意力,她踩着椅子下的横杠转过身去,一边从桌肚里拿了手机出来,一边腾出手来往沈嘉喻的课桌上敲了两下,头也不回地说:“沈老板,你不是不想写作业吗?” “也行。”温淼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走,跟我去跳蚤市场卖东西去,让你提前体验一下生活的疾苦。” 沈嘉喻:“……” 跳蚤市场,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学校给他的惊喜怎么一个接一个的? 第62章 二道贩子 海大附中的跳蚤市场时间很固定,就在每月的月底这天,下午五点,第三节课下课,直到七点的晚自习开始,这三个小时就是学生们的摆摊时间。 老郭头热衷于砍并夕夕,并且砍得是硕果累累,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只要能砍的,他都给砍了下来,以至于班里的小卫生室里总是被塞得满满当当,需要定期清理。 温淼在一众硕果中挑挑拣拣,把垃圾桶电子钟之类的东西留了下来,其他那些用不着的东西就在跳蚤市场上转手卖给了其他班。 长此以往的下来,温淼总感觉自己像个活跃在学校里的二道贩子。 几个班委已经到了摆摊的老地方,麻利地把肩上的麻袋一卸,将要卖掉的那些东西全给倒了出来,沈嘉喻一脸复杂地看着班委们像群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忙忙碌碌。 温淼跟旁边几个摊位的别班班委们打完招呼,过来就见沈嘉喻像个即将走t台的男模一样地高冷地杵在旁边,她直接抬手拍了他一下:“愣着干嘛,叫你来当模特的呀?” 她指了指还没卸完货的麻袋,毫不见外地指挥道:“去搭把手啊。” “……” 沈嘉喻闭了闭眼,长吐一口气之后终于拧着眉心,屈尊降贵地将手伸向了那几个已经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破旧大麻袋。 头都没低地在里面掏了半天,沈嘉喻摸到一个触感冰凉的像是玻璃瓶一样的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星空许愿瓶,结果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罐蜂蜜。 沈嘉喻:“?” 二手市场还卖这玩意儿? “这就觉得惊讶了?”温淼百忙之中抽空给了他一个眼角的余光,见怪不怪地说,“老郭头砍得东西可多了,蜂蜜算什么?一会儿你还能看到指甲刀和搓衣板呢。” 沈嘉喻:“……” 老郭头可真是个神奇的小老头。 副班长不知道从哪里扛来了两个货物架,挺大的,高一米八,宽一米二,立在路边儿的时候把温淼整个人都挡得严严实实的,但这丝毫不耽误她的声音从货物架的间隙中透露出来。 “卖掉的钱要当班费呀,每次到什么节日的时候,就给班里学生买点吃的,然后再买点班级装饰品什么的。还有学校里搞校园活动,什么春运会秋运会的,买水买零食买班服都用这个钱。” “我记得其他班都交过好几次的班费了,反正咱们班的同学是从来没交过,而且班费现在还剩余着五位数,估计这次卖完东西,班里半个月的奶茶钱是有了。” 温淼这话是给沈嘉喻说的,虽然后者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沈嘉喻默不作声地弯下腰去,把袋子里的那十几罐蜂蜜都拿了出来,摆到了货物架最显眼的位置上。 桥上桥下都是摆着摊位买卖东西的学生,但基本上卖的都是一些教材辅导书,唯有一班这里,像家小型超市似的,东西应有尽有,往来客人繁多,端得是一派门庭若市的模样。 第63章 反矫情达人 生活委员拿着个电子计算器,坐在一边的小马扎上负责管账收钱,一张张的纸票递过来,他像个土暴发户似的,一边低着头飞快地记着账,一边手中不停歇地噼里啪啦地数着钱。 旁边摊位的学生咬着手指头,泪流满面地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人类的贫穷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有钱。” “我上坟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是啊,这应该是天地银行加班加点的程度了。” “我们老班什么时候才能跟一班的学学?” 有羡慕的,自然也有酸气的,有几个别班的男生抄着裤兜儿溜溜达达地过来转了一圈,然后盯着货物架上那排销量极佳的蜂蜜酸溜溜地道:“我忽然发现,人和动物就是不一样啊,人都喜欢双标。” 温淼本来是在跟副班长说话的,听见这一句,循声抬起了头来。 男生还在评头论足着:“你看啊,这老鼠要是咬坏了人类的大米,人类就说它偷东西,但人类同样偷了蜜蜂的蜂蜜,却敢厚颜无耻地强夸着蜜蜂勤劳。” “同学,歇歇,就你们事儿多。”温淼直接丢了个白眼过去,“人家老鼠都没你们想得多。” 反矫情小达人温淼同学扫了几人一眼,而后单手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回道:“老鼠偷大米,那我就打它,我偷蜂蜜,蜜蜂也可以蛰我,各凭本事罢了。” “……” 简简单单一句话,哑口无言的矫情小分队就成功被反矫情小达人给怼走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人间清醒的发言了,沈嘉喻听得忍俊不禁,靠着货物架低笑起来。 这个小朋友说话是真挺有意思,清醒又理智,而且怼人的时候还有理有据,让对方根本无话可反驳。 听到沈嘉喻低笑,温淼扭头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面前却忽然多了一个举到她眼皮子底下的绿色瓶子。 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温淼往后撤了撤脑袋,低头一看,这才看清这个绿色瓶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瓶洗发……不,是瓶生发水。 绿色的瓶身上分别用中文英文韩文以及马来西亚文写着“超级生发水”这五个字。 拿着这瓶超级生发水的是个锡纸烫发型的男孩子,见温淼看过来,男孩子把生发水又往前一递,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同学,你们这儿的东西到底行不行啊?” “啊?”温淼仔细瞧了半天,没瞧出来他脑袋上有什么问题,除了头发稀疏了一点之外,“怎么了?” 男生摸了摸自己头发,一脸怀疑人生的道:“自从我用了从你们这里买的超级生发水之后,我怎么感觉我的头发怎么掉得更厉害了?” 温淼盯着他发际线堪忧的脑袋,磕巴了一下:“呃,这个……嗯。” 这话让人不好回答。 这玩意儿是老郭头在并夕夕上砍出来的,可能大概也许质量不太过关,但话肯定不能这样说,要是说得这么直白,说不定人家还得让他们赔钱。 第64章 救场 于是,温淼搜肠刮肚地想起了措辞:“可能是你的错觉?” “不是错觉啊,是真的。”男生干脆把脑袋凑了过来,抬手往自己脑袋上一抓,轻轻松松薅下来一把头发,以实际行动展示给她看,“你看,我这头跟蒲公英似的,风一吹,发就没了。” 温淼:“……” 温淼睁圆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这话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沈嘉喻轻悠悠地救了个场:“掉头发那就对了,要想长出来新的头发,就必须先得给它腾地方啊。” 温淼:“……” 这句话乍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细听起来又觉得不对劲,只是再琢磨之后,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因为从逻辑上来说,沈嘉喻的这话确实是挺有逻辑性的。 “是吗,那我再试试。”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无可挑剔的逻辑性,男生琢磨半天,也没琢磨个所以然来,最后将信将疑地抱着自己的超级生发水走了。 温淼目送着男生离开,又想起了一个重点问题,有些担忧地问沈嘉喻:“那他要是腾出了地方,但没长出新的头发来,再来找我们,那该怎么办?” 沈嘉喻往身后的货物架上一靠,垂眸把玩着一个估计也是老郭头从并夕夕上砍来小招财猫挂件,漫不经心地回道:“那么大一桶,等用完都过期了,过期当然就效果不好了。” “……” 温淼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贺寅还说她会忽悠呢,最会忽悠的那个人不是眼前这位吗? 跳蚤市场的活跃时间长达三个小时,正好完美覆盖住了晚餐时间,学生们一般都是轮流守摊,副班长带着几个班委先去食堂吃饭了,温淼主动留了下来看摊。 沈嘉喻也没去,就靠着货物架双手插兜地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班为了卖东西还专门请了个模特过来。 “沈老板,别在那儿站着了,你当模特站一天我也不会给你出场费。”温淼从货物架底层拖了两个小马扎出来,递给沈嘉喻一个,“不坐下来歇歇?” 沈嘉喻的目光一低,落在她手里的小马扎上。 “没坐过吗?”温淼晃了晃小马扎,以一种推销员的热络语气说道,“家用折叠小马扎,造型简单,方便实用,不占地儿,不碍事儿,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沈嘉喻:“……” 新世的这位千金大小姐可真接地气。 在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的小马扎的诱惑下,沈嘉喻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模特生涯,勉为其难地拎过小马扎,纡尊降贵地坐了下去。 就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沈嘉喻感觉自己在这个学校里经历完了这一生的悲欢离合和大起大落。 刚坐下,手里又被塞了一杯奶茶过来。 还是热的。 沈嘉喻侧头看向温淼,温淼正低头往奶茶杯里戳着吸管,似乎是感觉到了他投来的视线,她头也不抬地说:“刚才河马送来的,你当时忙着凹造型,可能没注意到。” “……” 第65章 越说越错 温淼:“刚才河马送来的,你当时忙着凹造型,可能没注意到。” “……” 沈嘉喻这就有点冤了。 他真没凹造型,他就是还没经历过这种街头摆摊的人间疾苦,需要一段心理缓冲时间。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点,来跳蚤市场里晃游的学生也不是很多,温淼双手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在小马扎上坐了一会儿,开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沈嘉喻看了她两秒钟,然后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提醒了一句:“在这儿睡的话,会着凉的。” “唔……”温淼用力地睁了睁眼,像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样,她捧起搁在矮桌上的奶茶吸了一口,“感觉喝奶茶也不能让我清醒了。” 沈嘉喻:“回教室,我在这里看着。” “那不行。”温淼断然拒绝,“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守摊?” 沈嘉喻一扬眼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怎么,怕我卖亏了钱?” 一提亏不亏钱这个话题,温淼难免就想起了之前的“八方来财红红火火一夜暴富”,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脸上跟着露出了一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表情:“当然不是,我相信你的生意头脑。” 沈嘉喻轻“啧”一声,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不是劝我改行的那会儿了?” 温淼一噎:“……” 怎么还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她当时真的是在夸他长得帅,虽然沈嘉喻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夸人的方式。 把奶茶吸管从嘴巴里拽出来,温淼托着脑袋看他,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沈老板,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男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能这么小心眼的。” “啊……”沈嘉喻的尾音拖着轻轻一落,点头道,“现在不是生意头脑不行的时候了,又开始说我小心眼了。” 温淼:“……” 多说多错,越说越错。 温淼果断打住了这个话题:“好了,这种不愉快的话题,就让它过去,翻过这一页,我们还是团结友爱的好同学。” 温淼说着这些,抬手揉了揉眼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朝后面的货物架歪过身子去,伸出一只手开始在货物架底层摸了起来。 沈嘉喻倒不是跟她计较,就是单纯想逗逗这小姑娘,看她反应挺有趣的,但见温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也就没再说,由着她把这篇给掀了过去。 温淼还在专心致志地往货物架里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嘉喻看着她像个瞎子一样费劲地摸了大半天,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出声问她到底在找什么的时候,听见温淼喊了一声:“啊,找到了。” 沈嘉喻的目光一低,落在她手上,看见她从货物架的最底层温淼扯出来一副飞行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飞行棋八成也是老郭头砍来的。 “来,沈老板,玩个游戏。”温淼把那副飞行棋往桌子上大力一拍,非常自然地转了话题,“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第66章 天生欧皇 温淼把喝完的奶茶空杯子往旁边一放,又把桌上的记账本收拾起来,在矮桌上腾出了个放飞行棋的空儿来:“你要是赢了,我就不天天催你作业了。” 比起飞行棋,沈嘉喻似乎对不催作业更感兴趣,他扫了眼规则,然后拿起棋盘里的骰子,相当随意地在手中上下抛了两下,偏头漫不经心地问了温淼一句:“你先?” “可以啊。” 温淼也不跟他客气,拿起另一个骰子,往棋盘的空格里一掷。 骰子蹦蹦跳跳地旋转几圈,然后定格在“四”的点数上。 温淼低头看了眼。 运气还挺可以,点数不算小。 她单手捏着圆锥型的彩色小棋子往前走了三步,又朝沈嘉喻抬了抬下巴,示意该他了。 沈嘉喻看也没看,捡起骰子就是随手一丢。 温淼的视线立刻跟着移了过去,他丢的很随意,骰子转了几下就停了下来,然后稳稳定格在了“六”的点数上。 温淼:“……” 对不起,话说早了,她收回自己刚才那句“运气还可以”的话。 这个“六”只是个开头,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温淼依次见证了沈嘉喻投出来的第二个六,第三个“六”,直到第四次—— 红白相间的小骰子悠悠旋转半圈,然后毫无悬念地又停在了“六”的点数上。 温淼:“?!” 温淼都惊了,不是,这说好的再一再二不再三呢,怎么连着四次全是“六”啊? 这还让人怎么往下玩? 在温淼震惊又充满着怨念的目光里,沈嘉喻非常淡定地晃着手里的飞行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六个格,还不忘轻嘲了她一句:“不好意思,我先行一步了。” 温淼:“……” 知道了知道了,闭嘴!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很容易被人打的。 在温淼充满怨念的眼神的注视之下,骰子仿佛突然通了灵性,第五次旋转的时候终于换了个点数。 温淼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才偷偷睁开半只眼睛去看。 哟,这次是“一”。 沈嘉喻也没有多大反应,泰然处之地拎着彩色小棋的棋尖,往前走了一格。 温淼强压住自己的惊喜之色,正想欣慰地说一句“你好运终于到头了”的时候,就见他停的那一格的奖励是“前进十二格”。 温淼:“…………” 这他妈还怎么玩?! 温淼脸上的表情都开始麻了:“沈嘉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开挂了?” “没有。”沈嘉喻挑了挑眉梢,说话还是轻轻悠悠的,“就是运气好而已。” 温淼不太相信,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又拎起他的爪子来不信邪地使劲儿晃了两下:“我有理由怀疑你出老千了。” 沈嘉喻淡定得一批:“真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真没说假话,沈嘉喻还把骰子塞进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勾着她的手指随意掷了一下,骰子稳稳当当的又是一个“六”。 温淼:“……” 这运气不服不行,原来真有人天生就是欧皇。 第67章 耍赖啊 温淼盯着那枚仿佛赤裸裸地写着“你就是个小垃圾”这行字的红色骰子,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决策失误,她就不该提玩这个游戏的。 不怕敌人出老千,就怕敌人是天生的欧皇。 沈嘉喻还在托着下颚,慢悠悠地瞧着她。 温淼非常耍赖地把手直接按在了棋盘上,将两枚骰子都扣了起来:“不玩了不玩了。”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跟你玩这个,太没意思了。” “班长,你这是耍赖啊?”沈嘉喻勾了勾唇角,伸手轻拨了两下温淼的小爪子,说话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笑。 “我这是对颜老师负责。”温淼用手扣住那两枚仿佛在啪啪打她脸的骰子,坚决不肯挪窝,并一脸正义地说道,“我答应你什么都行,但作业除外,你要是不写的话,颜老师还是要跟我哭的。” 沈嘉喻没太在意颜老师哭不哭的这个话题,他的重点落在了温淼的前半句话上:“答应我什么都行?” 温淼听着他重复一遍,总觉得他这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没琢磨出来,于是歪头想了想,补上了关键的一句:“违法犯罪不行。” “那行,先欠着。”沈嘉喻笑了一下,由着她小手一挥收了棋盘,轻悠悠地说,“不让你做违法犯罪的事儿。” 两人的君子协议刚定下,摊位前忽然传来一道女孩的声音:“哎呀班长,又喝奶茶啊,可真是有钱呢。”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温淼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说话的是个挺漂亮的女生,穿着高一国际部的校服,本部和国际部的校服是一样的,只是在颜色上有细微的区别,国际部的校服袖子的颜色要深一些。 国际部两个班,一班班长尹佳雪,二班班长齐诚,温淼都认识,活了这么十五六年,温淼交过的朋友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没跟谁闹过矛盾。 唯独这位尹班长,在哪儿都要跟她针锋相对,好像两人天生不对盘似的。 温淼把棋盘收了起来,不慌不忙地抬头看过去,然后亲切地回了句:“尹同学,你要不住土里,说话怎么老是一股棺材味呢?” 尹佳雪:“……” 恭喜尹同学喜提今日开门红。 齐诚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你说你没事惹她干什么? 现在被怼了一句,心里就好受了? 都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了,口头上的便宜从来都是半分没占着,偏偏妹子还毫不气馁,越挫越勇,屡败屡战,百折不挠。 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优良品质。 齐诚一边摇着头,一边往五福桥对面瞧了眼,想看看还有没有学生来逛街,是不是快要收摊了,结果这一看之下,齐诚惊了:“卧槽?!谁家养的鸡跑咱们学校里来了?” 温淼:“?” 什么玩意儿? 齐诚指着桥对面,眼珠子睁得溜圆:“你看,猫爷,那不是吗?还在伸着脖子啄食呢!” 温淼:“???” 第68章 你我本无缘 温淼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湖对面草坪的垃圾桶边儿上挂了个红色塑料袋,因为风比较大,那塑料袋就随着风一动一动的。 温淼把桌上的空奶茶杯往垃圾桶里一丢,非常无语地道:“大哥,你看清楚一点,那是个塑料袋。” 齐诚:“啊?” 齐诚瞪圆了眼珠子,使劲儿朝那塑料袋的方向看过去,可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一团模糊的马赛克像极了啄食的大公鸡。 温淼都服气了:“下次你出门,把眼镜戴上行不行?” 指鹿为马都没这么离谱。 六点半,一班小超市准时收摊,副班长和体委负责把卖空了的货物架子重新扛回器材室,剩下的人先回了教室。 温淼一回去就把自己的手机贡献了出来,往沈嘉喻课桌上一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沈老板,求你个事儿行不行?” 沈嘉喻单手抵着下颚,垂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懒懒问:“干什么?” 温淼的眼睛更亮了,立刻冲他露了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出来,更加狗腿地问:“能不能帮我抽个卡?” 像是被温淼脸上那个灿烂到可以与太阳并肩的笑容给闪到了眼睛,沈嘉喻轻“啧”一声,抬手抵住她的脑袋往后推了推:“什么卡?” “就是这个。”温淼动作迅速地点开了手机游戏,态度殷勤又热切地指着给他看,“我觉得你运气特别好,抽卡也应该可以。” 沈嘉喻的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落,他没怎么看那花里胡哨的抽卡界面,把重点放在了屏幕最底下飘着的一行亮闪闪的小字上: ——ssr平均掉落概率001,sr平均掉落概率02。 万分之一和千分之二的掉率。 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有钱人才配玩的游戏,正所谓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温淼又把手机往前推了推,问了句:“知道怎么抽吗?” 沈嘉喻当然没玩过这种养野男人的游戏:“怎么?” “很简单的。”温淼双手合十,虔诚抵在胸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只需要你伸出你尊贵的手指,轻轻在这个‘十连’的图标上戳一下就可以了。” 啧,什么叫你尊贵的手指?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沈嘉喻偏头瞥了温淼一眼,这小姑娘平时基本上都是一副“看个屁,你是孙子我是爷”的嚣张模样,还是难得见她这般狗腿。 沈嘉喻不得甚解:“这游戏有什么魔力啊,让你这么着迷?” “你这就不懂了?”温淼抬手神神秘秘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养野男人的魔力。” 沈嘉喻:“?” 温淼唇角一翘,像只成功偷到了鱼的小猫:“还是一次性偷养多个野男人的魔力,这些野男人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难道不是想想就刺激吗?” “……” 沈嘉喻不懂这个刺激,无言以对地看她半晌,低头戳“十连”去了。 第69章 来点浪漫 欧皇就是欧皇,掷骰子的好运延续到了抽卡的上面,看着沈嘉喻戳完十连,温淼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屏幕上漫天星辰的特效幽幽散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游戏界面上直接闪出了连着一排半的ssr。 “卧槽!”旁观围观的贺寅忍不住发出了非酋的惊叹,“十连抽,居然抽出来七张ssr,不是我说,这也太过份了?!” “日。”温淼惊叹的用词简单而直接,“我寻思着每次考试前别拜孔子了,拜沈嘉喻,这不比孔老夫子更灵验?” 贺寅继续惊叹:“操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活着的锦鲤呢。” 温淼已经开始思量着造福大众了:“我们把后面的孔子像换成沈嘉喻的行不行?” “行啊,为什么不行?”贺寅跟她一拍即合,心急火燎地催促道,“那可真是太行了,赶紧安排上!” 心动不如行动,温淼把手机一收,暂时将ssr的事儿放在了脑后,转头问沈嘉喻:“诶,沈老板,你有什么全身照吗?” 沈嘉喻:“?” 温淼指着后门的孔老夫子像,跃跃欲试地说道:“发我一张,明天我给你定个等身立牌,放咱们班门口,这样进出班里的人都能朝你拜上三拜。” 沈嘉喻:“……” 沈嘉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不是还需要给我早晚上三炷香?” “啊?”温淼惊喜地说,“你如果不嫌不吉利的话,那当然可以啊。” “……” 沈嘉喻都不想搭理她了。 但温淼为了班级成绩非常能豁得出去,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热情不减地问:“有吗有吗?” “……”沈嘉喻轻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丢给她两个字,“没有。” “哦,没有也没事儿。”温淼的热情没有受到丝毫打击,“那你站起来,我给你现拍一张,我拍照技术可好了。” “……” “而且现在拍了,那我一会儿就能联系生活部那边的同学了,如果他们加班加点赶进度的话,明天早晨应该就能把立牌给送过来了。” “……” 沈嘉喻都被气笑了。 他舔了舔牙尖,轻轻拨开温淼的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欺身而下地看着她,嗓音凉而温柔:“宝贝儿,拍照可以,但我有前提。” 温淼眨了眨眼:“要收钱吗?” “不。”沈嘉喻单手插着兜,慢条斯理地俯身下来,将视线放到和温淼齐平的位置,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开了口,“钱这种东西太俗了,来点浪漫的。” 温淼同他对视着:“什么?” “拍照可以,但我只让我女朋友拍照。”沈嘉喻垂眸看进她的眼睛里,声音轻而温柔,却听不出太多情绪,“班长,你要贿赂我么?” “啊。”温淼纠结了一下,然后把旁边乐呵呵看热闹的贺寅抓了过来,非常不见外地往沈嘉喻怀里一推,而后期期待待地看着他问,“你看,男朋友行吗?” “……” 沈嘉喻沉默了半秒钟,而后扭头就走。 第70章 讨价还价 “哎,沈老板?沈同学?沈嘉喻——!”温淼连忙追了上去,还不忘讨价还价,“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就不能看见友情的份上,再商量一下下吗?别走这么快呀,你要是觉得河马不行的话,我可以再介绍狗爷和肖仔给你啊。” 莫名中枪的秦柯:“……操?” 莫名中枪的谢肖:“……嗯?” 沈嘉喻理都没理她,出了教室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海大附中的建筑都是首尾闭合的环型设计,数十米的长廊将前后两栋楼连在了一起,前面那栋是办公楼,后面那栋是教学楼,洗手间和水房都在两侧的长廊上。 温淼一直追着沈嘉喻出了教室,直到走廊和长廊的拐角处,沈嘉喻冷不丁地一停,温淼刹车来不及,一头撞在了他的脊背上,撞得她低低“嘶”了一声。 沈嘉喻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头都没回,好像刚才被撞的另一个人不是他似的。 温淼也不娇气,往后退了半步,伸手不疼不痒地揉了下额头,正要抬头说话,却先一步听到有纷杂的说话声从前面的长廊里传出来。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江州城里谁不是在等着看沈家的笑话啊?” “我就是没想到沈嘉喻会来咱们学校啊,我以为他会去江大附中呢,他那发小不就是江大附中的?” “你说谁,白祈啊?” “是啊,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 “也是,听说白家和沈家是世交。” “说起来世交,谢家和沈家也是?” “哪个谢家?” “就是现在的佳信啊,我记得之前好像是听我爷爷提过一句,说他们两家的情分都不一样,两位老爷子的父辈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当初下南洋也是一同去的,后来从南洋那边回来创办家族企业,沈家叫嘉信,谢家也是叫佳信,就是字不相同而已。” “要是说情分的话,那可得往上数了,交情也就是老爷子他们那一辈的有交情,后来沈家不是搬到乐城了吗?之后就很少走动了。” “不太清楚,反正前段时间,新世的温老爷子过七十大寿,寿宴上都没见谢家的人露面,只让助理送了贺礼来。” “这有什么稀奇的,佳信的那位谢总不是一直都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么?” “沈家应该是到场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这个了,就是宴会上的人太多,没看见正主。” “到了,但只是沈老爷子和沈嘉喻露面了,沈韬是没去。” “就算是他想去,那也得敢去才行啊,谁不知道老爷子都跟他断绝关系了?之前我听我爸说,老爷子前脚来了江州,沈韬后脚就跟着来了。” “这血缘关系到底是在这儿放着,毕竟是血浓于水,老爷子就算不顾其他,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也得照顾照顾儿子啊,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冒来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上了沈家的门,老爷子当场就被气进了医院里。” 第71章 护短 “哎呀沈老爷子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样一个儿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要真论起倒霉来,那得是沈家那个少夫人更倒霉?摊上这样一个丈夫,听说沈家少夫人的病就跟沈韬有关系。” “不止这个,你们知不知道沈少夫人还有个妹妹?她那妹妹才是飞来横祸,好端端的一个人最后被弄成了精神病,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走廊两侧都是落地窗,温淼往后退了两步,从这边的窗户口就能看到长廊里的那群叽喳个不停的“喜鹊们”。 是国际班的学生。 看校服袖子的颜色就能认出来。 海大附中的国际班搭的是中外交流便车,学校对口北欧国家的一些高等院校,班里基本上都是关系户,各种走后门塞进来的富家少爷大小姐不计其数。 国际班的学生又没有什么学业压力,只等着混完这三年就毕业出国“深造”镀金,回来之后就是高端的“海龟”人士。 这群钱多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花的小少爷大小姐们平时也没别的事儿可做,日常生活除了忙着追星,就是削尖了脑袋往各个角落里钻着打听八卦。 “说真的,这种男的也太可怕了?弄得人家两个女儿一死一疯的,结果自己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这样一说,我是真觉得有点瘆得慌,说起来这种家庭能出来正常人吗?” “你是说沈嘉喻啊?这不好说啊,咱们也没跟他接触过,不过你看沈韬就没个正常样,沈家又死的死,疯的疯,这能出来什么正常人?” “年前,他那酒里好像就已经出过事了?” “你们这说得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有我觉得这种人很可怕吗?”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听到这里,温淼下意识地看向沈嘉喻。 沈嘉喻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长而浓密的睫羽低低垂坠下去,遮去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唯有神色中带着一种疏冷的漠然。 好似他们说的这一切全然与他无关。 温淼眯了眯眼,脸色不太好看,没管沈嘉喻是什么反应,她直接从沈嘉喻身边硬挤了出去。 “是啊,只有你。”温淼径直走了过去,停在刚才说那话的女生面前,有点不耐烦地一扬下巴,以一种参加朗诵比赛的语气抑扬顿挫地叹道,“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是上帝的天选之子,你是观音菩萨座下的转世灵童啊!” “……” 女生本来说得正兴起,结果半路忽然杀出了个程咬金来,顿时被吓了一跳,差点咬了舌头。 “就你一枝独秀,就你与众不同,就你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温淼甚至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出来,赞叹不已地说,“谁有你有文化?谁有你聪明?众人皆醉你独醒,举世皆浊你独清啊!你当然是一个人,你必须是一个人。” “……” 女生直接被怼懵了,傻傻愣在了原地。 第72章 还想打你两巴掌 成功让那位“只有我觉得小姐”闭上了嘴,温淼双手抱臂,歪头看向另外几只已经安静如鸡的“麻雀们”,眯了眯眼说:“我看你们挺闲啊?现在天儿这么冷,连狗都不愿意张嘴叫唤了,你们怎么还搁这儿瞎蹦跶呢?” “……” 背后说人八卦,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叽叽喳喳的吃瓜猹儿们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一声没敢吭。 “继续说啊。”温淼抬手碰了下耳朵,微微侧头做了一个耐心聆听的姿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亲切,就是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很冲,“怎么不说了,都哑巴了?” 持续安静如鸡的众人:“……” 一班班长的“恶名”已经传遍了整个海大附中,都知道一班他们的班长非常护短,学生会的面子都不给。 再加上国际班的这小少爷大小姐们也都是富家子弟,交友圈子或多或少地都有些重合,自然也是知道温家的这位小千金他们也惹不得。 大概是怕得罪温淼,原本八卦得正欢快的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半天之后,还是有人硬着头皮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句:“不是,这个……呃,那个,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就是说有些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是?” 听到这句话,温淼的眼神莫名有点冷:“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换了个姿势,双手插进兜里,不紧不慢地踱到说话那人的面前,亲切万分地问:“那要不你先试试,我一巴掌拍在你棺材板子上余音绕梁三天三夜你听它到底响不响?” “……”男生动了动嘴唇,硬着头皮嗫嚅着又说一句,“可这也不能怪我们说?为什么我们不说别人,就说沈家?” 温淼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反问回去:“那为什么别人不说,就你们说?” “……” “怎么,别人都没长嘴,就你们长嘴了?” “……” 她的语气有点冲,男生被吓得一缩脑袋,心虚不已地低下了头去,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了。 旁边有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子可能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怼了一通丢了面子,有些不太服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不是都道歉了吗?还想怎样啊?” 温淼:“?” 嗯?什么态度啊??? 温淼当即开始挽袖子:“还想打你两巴掌。” 但还没等她把这句话付诸于实践,上课铃声就咬着她的尾音响了起来,旁边几个站着的女孩子心里顿时一松,立刻如蒙大赦地拖着逞一时嘴快的同伴慌张朝教室跑去。 “哎,跑什么?你——” 温淼还没说完,正要追上去把人逮回来的时候,就被沈嘉喻拎住了衣服后领口,动作温柔而又不容拒绝地揪了回来。 “诶诶诶!”温淼嘴里的话顿时一变,顺着他拉扯的方向不自觉退了两步,同时往后仰了仰头,“衣领——大哥,衣领卡到我脖子了,我要喘不上来气了。” 沈嘉喻旋即松了手。 温淼的呼吸也跟着一松。 第73章 气死我了 “不是,你拉我干嘛呀?”温淼一边扯着自己的领子,一边转过身去看沈嘉喻,有些不满地道,“我还没说完呢。” 她看上去气得不行的模样,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炸毛的小猫。 但沈嘉喻明明知道,这些原本与她无关。 她本可以不管这些流言蜚语,站在旁边当一个看热闹的听客的。 沈嘉喻微微抿了下唇角,密而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所有的情绪尽数敛进那双幽凉似一汪深潭的黑色眸子里。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这什么态度呀?”温淼还在小声地嘀嘀咕咕着,“道歉还道得这么趾高气昂。” 听着她打抱不平般的话语,沈嘉喻的心思忽然走神了一瞬。 “不行。”温淼嘀咕两句,忽然一扬下巴,“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虽然说退一步确实是风平浪静,但想一夜我肯定要怒火攻心,我非得让他们跪着道歉不可。” 温淼扭头走半步,又被沈嘉喻拽了回来。 她这次有经验了,直接顺着他的方向后仰了仰头,及时停住脚步,避免了窒息而亡的命运。 接二连三地被拽回来,温淼索性扬起脸看他:“你干嘛?” 沈嘉喻的目光随着她的声儿缓缓落下。 她的领口被拽得有些歪,衣服的拉链也跟着被扯了下来,沈嘉喻看了片刻,忽然抬手捏住她衣领的拉链往上拉到了原位置。 “虽然班长这样护着我,让我很感动。”沈嘉喻似乎是笑了一下,长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声音听起来是温柔的,“但是现在已经上课了,我们回去。” 听出了他话里的避重就轻,温淼没有动,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拉住他,皱了皱脸问:“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沈嘉喻的语气平平静静的,听起来里面并没有太多情绪,“说的也都是实话。” 温淼不说话了。 停了片刻,沈嘉喻侧过头来看她,他的目光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一顿,随即上移落到了她的脸上,眸色深了几分:“不打算问我么?” “嗯?”温淼像是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了神来,松开了抓着他的那只手,眨了眨眼说,“问什么?” 沈嘉喻垂眸看着她:“刚才听到的那些。” “啊……”温淼拖着长音,听起来软软糯糯,和刚才怼人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语气,“没必要呀。” 说这话的时候,她踢了踢脚下的一个空矿泉水瓶子。 这瓶子也不知道是谁扔在这里的,温淼踢了两下,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弯腰捡了起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这才继续说:“比起耳朵听到的,我更愿意相信我看见的。” 她抬手,细而白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神色里带了两分轻傲:“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有眼睛看,还用得着听别人乱讲?” 沈嘉喻的目光轻轻一动,眼神再次落在温淼身上的时候带了点实质性的温度。 第74章 你高兴得太早了 温淼没注意到他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低头从兜里翻了包湿巾出来,一边擦着刚才捏了矿泉水瓶子的手指,一边兀自往下说着:“沈老板,怎么说呢?虽然你这人脾气差,气性大,爱记仇,一点也不温柔,更没绅士风度。” 沈嘉喻:“……” 温淼用实力告诉了他什么叫“你高兴的太早了”。 虽然说有些文化人讲话就是喜欢欲扬先抑,但不是他说,她这“抑”的也有点太多了? 沈嘉喻眼底的那抹柔软稍纵即逝,而后眉眼一抬,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温淼,就等着听她要怎么把这话给圆下去。 “还喜欢跟我斤斤计较,更重要的是还爱跟我翻旧账。”温淼连口气都不喘地一连数了好几条,最后数到十根手指头都快不够用的时候,终于记起了自己欲扬先抑的目的就是“扬”,只好意犹未尽地硬生生刹了个车:“但是——” 沈嘉喻已经等这个“但是”等了很久了。 “但是——”温淼忽地抬起头来,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表情认真地说,“我还是缺心眼地觉得你人很好。” 沈嘉喻眸光轻轻一动,神色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终于等到了漫长铺垫之后的这句重点,但沈嘉喻还没来得及配合地露出一个感动的表情,就听温淼已经嘴快地补上了后半句:“谁让你长得帅呢?” 沈嘉喻:“?” “唉,我就是缺心眼地觉得帅哥永远都是对的。”温淼为自己的颜控属性深深叹了口气,“在我这里,颜值即正义。” “……” 得,白感动了。 原来是看在他的脸的份儿上啊。 沈嘉喻闭了闭眼,而后轻磨了下牙尖:“你怎么这么肤浅?” 温淼不但没有反驳,反而还相当赞同地点了点头,似无奈又似叹息地说:“唉,没办法呀,我就是个看脸办事儿的人。” “……” 这话让人往下接都不好接。 沈嘉喻眯了眯眼,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温淼话头一转:“再说了,我是你班长啊。” 沈嘉喻的话音儿一收,垂下眸子看她。 温淼把用完的湿巾团成一团,斜斜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把两只手往校服兜里一抄,有些张扬地歪了下头:“不护着你,那我要护着谁?” 这话很容易让人想到那种张着大翅膀笨拙护着自家小鸡崽子的老母鸡,沈嘉喻闻言,唇角一挑,没忍住笑了:“原来我们班长大人这么可靠啊?” 嘶…… 怎么他这语气里听起来好像是调侃和揶揄的意味更多呢? 温淼狐疑地瞧着他:“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沈嘉喻否认得很快,但声音里隐约的轻笑却是藏不住,“我是在夸你,真心实意的。” 温淼当然不信他的这话,只是盯着他的表情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来什么端倪,最后只能晃了下脑袋,叹气道:“沈老板,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真诚了?” 第75章 都是真的 沈嘉喻忽然垂下眸子看她,而后笑了笑,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一下,眼神难得柔软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 温淼眼睛微微一亮,惊喜又期待地问:“真的吗?你真的很感动吗?” 听着沈嘉喻骤然温柔下来的声音,温淼像是抓住了什么,眼睛里压下去的期待重新浮了出来,非常能逮住机会的得寸进尺地问:“那那那、那你既然这么感动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啊?”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眉梢,很大方地示意她随便说。 于是,温淼立即趁热打铁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形立牌……” 这话的尾音还没落下,沈嘉喻的眼皮子就跟着跳了两下,刚刚还萦绕在四周的感动气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了宝贝儿,打住了。”沈嘉喻抬手往温淼脑袋上轻轻一拍,单方面地宣布人形立牌的事儿可以就此画下句号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啊……”温淼有些失望的“啊”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力图让沈嘉喻听出来她满满的遗憾意味,并且最好可以因此改变主意,“为什么没得商量呀?” 沈嘉喻轻轻落下不容置疑的五个字:“没有为什么。” “可是,可是——” 温淼还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冷酷无情的沈老板丝毫不为之所动,他那仅有的温柔好像就到此为止了。 沈嘉喻没再看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收回手,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了。 温淼连忙跟上去,不死心地围着他转:“沈嘉喻。” 沈嘉喻并不答话。 “沈老板?沈同学?沈嘉喻~沈大帅哥诶——”温淼喊得情绪饱满,抑扬顿挫,就像是那唱花腔的音乐剧演员,堪称声情并茂,外加荡气回肠。 终于把沈嘉喻给喊停了。 沈嘉喻脚下步子一停,侧过头来看她,眼里有点无奈。 “我真是怕了你了。”他低声说。 这一声声的,就跟叫魂似的。 她还在这里上什么学啊,她就该去给殉葬队扶棺叫魂,保证十里八乡的魂儿都能被她叫回来。 “沈老板,你不是很感动吗?”温淼像只咬住了自己尾巴尖的小猫,滴溜溜地绕着他打起转儿来,“你就这样感动的啊,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我?” “……”沈嘉喻抬了抬眼。 小小的要求? 她可真好意思说啊。 沈嘉喻简直是听得叹为观止。 任谁都不会觉得把自己做成立牌放门口接受供奉这只是个小要求? 温淼一直在偷瞄着沈嘉喻的表情,眼看着他就要张口说话,她连忙抢占先机地控诉道:“原来你在敷衍我,你的感动都是假的,呵,男人都是骗子。” 沈嘉喻:“……?” 别的先不说,她这恶人先告状的“优点”,反正是学得挺不错的。 虽然我无理,但气势上不能输。 可能在气势上不输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就是赢了。 第76章 拿点诚意出来 “啊,我好伤心啊,我都要伤心死了,我好想哭,我已经哭了。”温淼这会儿还没控诉完,她作势揉了下眼睛,又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带着轻微鼻音地说,“我的泪水顺着我漂亮的眼角,我天然的卧蚕,我高挺的鼻梁,一直流到我尖俏的下巴,然后啪嗒啪嗒落在了我精致的锁骨上,没有一点点防备。” “……” 沈嘉喻忽略掉了她后面的那一段浮夸之语,轻扯了下唇角,嗓音淡淡地道:“真巧,我也死了。” 温淼:“?” 沈嘉喻:“感动死的。” 温淼:“……”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噫,难搞呀。 像是变脸一样,温淼脸上控诉的表情“唰”地一收,理不直气也壮地看着他:“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沈嘉喻思考似的停顿一下,然后以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平铺直叙地说:“嗯,大概只是一具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 “……”好半晌,温淼才心悦诚服给他比了个赞的手势,“沈老板,我发现了,你可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沈嘉喻这会儿终于感动了,而且特别“感动”地表示:也就彼此彼此,你可真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只是温淼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百年难遇的活锦鲤,还想试着再努力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不这样。” 温淼思考半晌,最终做了个艰难的让步:“如果你愿意让我拍照的话,那我以后收你作业的时候,可以稍稍给你宽限几分钟,让你多写一会儿,怎么样?” “……” 这可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啊,沈嘉喻面无表情地想。 “怎么样怎么样?”温淼像个刚改行的半吊子算命先生一样极力忽悠着自己的倒霉客人,“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 沈嘉喻没有说话。 实话说,这并不怎么样。 他没有半分心动的感觉。 温淼还在绕着他左半圈右半圈的打转儿,时不时从他身侧冒出个头来,沈嘉喻被她转得有些眼晕,索性抬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强行让她停了下来。 “宝贝儿,想贿赂我,那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沈嘉喻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抵着温淼的脑袋,稍稍俯身下去,垂着黑睫看她,“一个晚点收作业,就把我给打发了,嗯?” 他的嗓音轻而温柔,听起来立牌还有商量的余地。 温淼眼睛一亮,也不计较他利用身高优势按着自己的这事儿了,干脆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抓重点地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沈嘉喻轻“啧”一声,终于笑了:“你贿赂我,还管我要诚意啊?” “那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吗?”温淼这次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话了,“贿赂你,那我也得投其所好才行呀。” “那我还是那句老话。” 说这话的时候,沈嘉喻轻轻歪了下头,神色似笑非笑的,完全听不出来话里的真假有几分。 第77章 天生一对 看沈嘉喻这副表情,温淼还真不确定他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只在单纯的逗自己玩,于是只好一边斟酌着他语气里的可信度,一边回忆了一下他之前的原话: ——钱这种东西太俗了,来点浪漫的。 来点浪漫的。 浪、漫。 温淼将沈嘉喻的话反复且细细地咀嚼了几次,觉得自己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那我刚才说河马的时候,你干嘛拒绝我?” 这话没头没尾的,沈嘉喻没听明白:“什么?” 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又提起贺寅来了? “我是说,你不是要浪漫吗?”温淼道,“河马就挺浪漫的啊。” 沈嘉喻:“……” 能不能别再向他疯狂安利贺寅了? 他真的是直男。 直到只会让你多喝热水的那种直。 “不对,他是非常浪漫。”说到这里,温淼又改了口,甚至还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他肯定能符合你的要求。”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确实没错,温淼甚至还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出来:“上完厕所,他都不用纸擦,他用玫瑰擦,他要浪漫,他不要命。” 沈嘉喻:“……” 这,倒也不必这么浪漫。 温淼越说越觉得贺寅就是个配合沈嘉喻来场浪漫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的绝佳人选,天底下都找不出这样几个用玫瑰花擦屁股的浪漫人了,她很纳闷,所以沈嘉喻到底是哪儿不满意啊? “我觉得你和河马就是天生一对啊!” 温淼最后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这结论听得沈嘉喻的眼皮子抽了好几下。 来,你再说一遍,究竟谁和喜欢用玫瑰花擦屁股的人是天生一对??? 谈话到此,基本上就已经可以说成谈崩了。 沈嘉喻稍稍一抬手,修长微凉的指尖抵住温淼的额头,半是温柔半是强硬地往后轻轻一推,而后眸色深深地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转身进了教室。 温淼被他这一眼看得无端心慌。 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揉了揉被他点过的地方,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班里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教室里一片安静,偶尔也会有学生讨论问题的细微声音出现。 大半节课,温淼都在考虑人形立牌的事儿。 考虑来,考虑去,她还是觉得沈嘉喻这个活着的锦鲤本鲤要比孔老夫子好用,就是锦鲤本鲤不太愿意接受同学们的虔诚供奉,这是个难题。 托着腮帮想了半天,温淼忽然用笔帽戳了戳林尔的胳膊:“木木。” 林尔笔下跟着一停,微微侧过脸来:“嗯?” 温淼问:“你说,我把沈嘉喻的入学证件照做成立牌行不行?” “入学证件照?”林尔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海大附中的入学证件照都是两寸规格的那种,并不是全身的,“估计不太行,我怎么记得咱们的证件照都是半身的那种?” “嗯,是半身的。”温淼百无聊赖地用笔帽戳着自己的下巴,“所以我的想法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第78章 超模 温淼:“所以我的想法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林尔没听明白:“怎么取?” 温淼:“取个头。” 林尔:“啊?” 温淼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为了防止被后座的沈嘉喻听见,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你说,如果我把沈嘉喻入学证件照上的脑袋抠出来,然后再给他p个身子上去,做成人形立牌放在教室后面,他会不会把我骂一顿?” 林尔:“……” 啊、啊? 要抠脑袋啊? 林尔脸上露出了一种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表情,她总觉得这不是单纯的骂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她才文不对题地问了一句:“你打算给他p个什么样的身子上去?” “这还用考虑呀,直接用咱们班那个现成的孔夫子不行吗?”温淼说。 温淼的想法很简单,老夫子配锦鲤,双层幸运buff加身,她朝教室后面的老夫子努了努嘴,说:“我打算直接抠个沈嘉喻的脸出来,然后打成彩印,贴在老夫子的脸上。” 林尔:“?” 这也行??? 像是看出了林尔眼中呼之欲出的问号,温淼有些遗憾地又唏嘘一下:“没办法,他不是不愿意让我拍照吗?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 这应该不是求不求其次的问题? 林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伫立在教室后门口的老夫子,然后想象了一下沈嘉喻被抠下来的那张脸贴到老夫子脑袋上的模样,最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噫,这画面太美,她不敢再深入想象。 倒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毕竟沈嘉喻的颜值摆在那里,什么样的衣服和奇怪造型都能驾驭得住,就算是古装,问题也不大。 关键问题是出在温淼身上。 就林尔的经验而言,温淼抠图的技术是真的不太可以,属于生搬硬套生拉硬扯的那种。 尤其是温淼还消极怠工懒得费时间去捣腾,鸭的脑袋挪到鹅的身上,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就这样,别折腾了,挺合适的”,以至于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就会非常奇怪。 “你觉得老夫子的这造型不行啊?”以为林尔是在琢磨立牌可能存在的头脸不相贴的问题,温淼跟着她往后面瞄了一眼,不太在意地说,“那我就多费点心好了。” 林尔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你打算怎么费心? “我可以给他找个八块腹肌的超模,就是宽肩窄腰长腿的那种。”温淼手指抵着下巴,表情认真地说道,“哦,还得是胸肌饱满,人鱼线清晰,保证每个经过咱们班的女生都会停步驻足细细欣赏半天,然后含羞带怯脸红耳热春心萌动的离开。” “……” 温淼是个用词鬼才,她描述的那个情景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有种让人身临其境之感,林尔不可避免地将其在脑海中想象了出来。 啊这,这怎么听着这么羞耻呢! 话说回来,超模……是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内裤的那种? 第79章 免谈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尔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正好这时广播音响里打了下课铃,林尔耳朵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而后松了一口气,及时制止住了温淼的这个危险想法:“猫爷,我觉得要不你再跟沈老板商量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手边收上来的练习册起身,赶在去办公室之前又不太放心地叮嘱一句:“我感觉你要是真把这个东西做出来,他应该就不是骂不骂你的问题了,你可能会被他直接打死。” 啊? 温淼满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有那么严重吗? 温淼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姐妹说的好像是也有那么一丢丢的道理,于是打算再和沈嘉喻商量一下,结果刚转过身去,手肘才搭到沈嘉喻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嘉喻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立牌的事,免谈。” 温淼:“……” 嘿,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迎面就吃了个无情的闭门羹。 这时,教室后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喊:“班长!有人找你。” 温淼摸了摸鼻尖,只好暂时把这个话题吞回肚子里,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外面走。 刚出教室,一大束娇艳欲滴红玫瑰就递到了她的眼前,温淼直接被扑鼻而来的浓郁花香刺激得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递花的是个模样陌生的男生,穿着本部的校服,个子挺高,长相白净又清秀,脸上戴着个银边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因着这过于浓郁的花香,温淼往后面退开一点,这才抬头看了男生一眼,然后用半秒钟的时间下了结论:哦,不认识。 再看一眼男生的同伴,温淼又下了个相同的结论:哦,也不认识。 大概是红玫瑰太抢眼,实在是让人低调不起来,男生沿着教室外面的长廊走了一路,屁股后面已经跟了不少围观群众。 等看到红玫瑰要送的人是谁,使劲往前硬挤的学生们顿时更多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头吹起了口哨,又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喊了一句“赶紧的,都出来看热闹啊,一班有表白的!”。 这直冲云霄的一嗓子出来,宛如一滴水掉进了炸开的油锅里,晚间平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整座教学楼都沸腾起来了。 还有什么能比在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之中突然来个刺激又精彩的八卦更能提精神的呢? 连温淼都被这一嗓子喊得来了精神。 当然,如果这个八卦的主角不是她本人的话,那她应该会更来精神的。 一班内部也随着这句话骚动起来,学生们原本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毕竟是学霸班,面对八卦的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于是在外面乱成一锅热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埋头刷题写着作业。 结果,最后发现这个“窗外事”的主角居然是本班班长。 那就不一样了。 大半个教室里的人都丢了笔,精神抖擞地跑出来看热闹了。 第80章 颜控 剩下的小半人晚了一步,没占据到好的地理位置,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霸占住教室外侧的窗户口,连身子带脑袋地探了出来。 看着这齐刷刷探出来的一排头,温淼莫名想起来小时候她跟着她妈妈在海大教职工家属楼里住的那段时间,晚上在外面玩完回家吃饭,只要在小区楼底下喊一声“妈”,楼上窗户里冒出来的全是往底下看的头。 温淼神游天外地倚着门框听男生诉衷肠的时候,贺寅一路高喊着“让一让”扯着沈嘉喻挤到了最前面,后面紧跟着过来的是谢肖和秦柯。 四个人也不说话,就在温淼后面整齐地站了一排,宛如四座冷漠门神。 八只眼睛,四道视线,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男孩子硬生生地被看出了一脑门的大汗,嘴里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那个,呃。” 四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他。 男孩子内心慌得一批,莫名有了种提前见家长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这几个家长好像还不怎么待见他。 温淼倒是还挺给男孩子面子,耐心地听他说完之后才点了点头,十动然拒了:“不好意思,同学,你挺好的,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男孩子:“……” 滴,荣获好人卡一张。 男孩子强迫自己忽略头顶上传来的四道极有压迫感的视线,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温淼答得从善如流:“喜欢不搭理我的。” “……” 人群里不知道谁笑了一声,窗户口有颗脑袋兴致勃勃地搭了句话:“哎,同学,我们班长颜控,喜欢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 又是一阵哄笑。 这阵笑还没过去,围观群众最外面一圈忽然骚动起来,后面的人高声叫嚷着主动地让出了一条道,林尔手里拿着一沓试卷从后面走了过来。 直到走到教室门口,看见了温淼和抱着玫瑰花的男生,她稍稍一停,扫了男生及男生的同伴一眼,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她没往教室里面走,只把手里的试卷往贺寅怀里一拍,然后站在温淼身边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几人。 男生瞬间感觉周围传来的压迫感更强了。 不是他说,这位女神小姐姐的气场是真的很强。 都不用开口说话,单单是往那儿一站,周身的气场就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男生没敢再说话,同伴却是眼睛亮了亮,紧紧盯着林尔跃跃欲试了起来:“林尔同学,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很久了。” 林尔闻言侧眸看过来,一双浅色的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疏冷和矜傲。 她对这人有点印象,好像是曾经问她要过联系方式。 她没给。 对上那双玻璃珠般的浅琥珀色眸子,同伴攥了攥拳,心一横将埋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平时总见你和温淼黏在一块,男的跟你要微信号,你也不给,所以我就一直都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喜欢女生啊?” “……”林尔神色微异。 第81章 清醒一点 不给微信号就是喜欢女生了吗? 难道这位同学就没想过她可能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的这个问题么? 没听到回答,同伴又追着问一遍:“你是不是喜欢女生?” 林尔瞥他一眼,丢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是。” “真的吗?”同伴面色一喜,说话嗓门儿都跟着高了起来,“那那那、那我这个周末可以约你看电影吗?” 原来真正目的在这儿啊,林尔的表情微微一顿,而后她抬手搭上温淼的肩,姿势亲密且语气平静地说:“说错了,其实我喜欢女生。” 同伴:“……” 事实证明,有些男生是真听不出反话来,同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颇为遗憾地道:“啊,怪不得你不愿意给我微信号,原来真是喜欢女生啊,长得这么漂亮,偏偏喜欢女生,真是可惜了。” “你可惜什么?”温淼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嗤了声,“你这话说的我家木木好像不喜欢女生就会喜欢你一样。” “这位同学,麻烦你清醒一点,行吗?”同样身为男人的贺寅也为他的迷之自信而深深叹服,“我们尔爷不给你微信号,是喜欢女生的问题吗?我们尔爷也是资深颜控啊!” 秦柯:“亲,这边建议你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谢肖:“是这样。” 沈嘉喻虽然是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他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没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同伴看起来似乎不太死心,紧紧盯着林尔再次追问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女生?” 温淼直接横他一眼:“美女的事你少管。” 人群散了之后,温淼拉着林尔回了座位,贺寅他们几个还在凑一块说着玫瑰花,说着说着话题绕到了温淼的身上。 “猫爷?”贺寅侧坐在桌子上,伸手戳了戳温淼的脑袋。 温淼被他戳得回过了头来:“干嘛?” “话说回来,我们还没听你说过你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贺寅单手撑在课桌上,向前倾着身子,看着温淼有些好奇地问,“诶,猫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这么多年了,送过温淼玫瑰花的男生没有一千,那起码也有八百了,但每次都被她用一张好人卡给打发掉了。 温淼咔嚓咔嚓咬着棒棒糖,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句话来:“我喜欢的男人,很简单,用三个字就足以概括了。” 她伸出三根手指来。 听到这句,沈嘉喻眸光动了动,似是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 “哪三个字?”贺寅追问。 温淼掰着手指头,一字一顿:“纸、片、人。” 贺寅:“……” 纸片人!纸片人!占据了他猫爷全部感情生活的纸片人啊!!! “除了纸片人呢?”贺寅有些绝望地问,“猫爷,你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 “别的追求?”温淼咬着棒棒糖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指沈嘉喻,“那就是沈老板这样的。” 贺寅:“???” 第82章 他当然帅 四周立时一静,不仅提起这个话题的贺寅愣住了,连旁边闲聊的林尔、秦柯、谢肖也跟着一愣。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四个人同时回过头来,震惊又意外的眸光在温淼那儿停了半秒,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到了沈嘉喻的脸上。 沈嘉喻还是那副凉淡如水的表情,黑睫半垂,眸光平静,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温淼的这句话而起多大波澜。 面对着四道探究又游离的视线,他也只是直了直腰,单手撑着下巴,换了个姿势往窗台上一靠,没有半点要接话的意思。 短暂而诡异的寂静过后,贺寅咳了一声,似乎要打算要说点什么了,但这时温淼又适时地启动了“你高兴得太早了”的技能,淡定又坦然地补上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可以让我抽出绝版纸片人的人。” 四个人:“……” 感情是把沈嘉喻当成锦鲤来用了啊? 宝贝儿,答应我们,下次说话别这么大喘气了,好吗? 沈嘉喻的黑眸终于抬了抬,盯着温淼看了片刻,而后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像是随口一问:“如果撇开纸片人不谈,那你喜欢哪些?” 温淼语气坚定地道:“你撇开的那些纸片人。” 沈嘉喻:“……” 看来这个纸片人是撇不开了。 就着纸片人这个话题,贺寅凑过来插科打诨地说了一段,聊够了纸片人,温淼终于说回了正题部分:“我肤浅,我就喜欢性格温柔,且长得帅的男人。” 秦柯插话道:“这个要求应该不高?” “甚至还可以再低一点。”温淼说,“如果他性格实在不温柔但是长得帅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忍。” 贺寅问:“那如果他长得不帅,但是性格很温柔呢?” “那就算了。”温淼毫不犹豫地道。 “听明白了。”贺寅精准总结道,“温不温柔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必须帅,只要长得帅,性格怎么都好说。” “对。”温淼对他的结论予以了肯定,“是这样的。” 但问题又来了,贺寅有些纳闷地问:“沈老板不帅吗?” “帅啊。”大概是心里还惦记着立牌的事,温淼当场对着沈嘉喻吹了个面不改色的彩虹屁出来,“他当然帅,他必须帅,他帅绝了,帅到我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淹成钱塘江大潮。” 可能是觉得对着别人夸效果不够直接,温淼直接把椅子转到了后面,两侧手肘抵在沈嘉喻课桌上,然后抬起头来,黑眼珠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继续声情并茂地往下夸着。 “沈老板,我觉得你真的是太帅了,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神明,你照亮了我黑暗的生命,你让我的世界从此有了意义!” “我飞奔,我旋转,我跳跃,因为你的帅气,我忍不住拎起裙摆一口气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旋转,又在十八楼的阳台上为你的容颜跳起了迷人的探戈,是你让我意识到了造物主确实偏心,啊!我实在是被你帅到泪流不止从此世界不再缺水。” “……” 第83章 记得写作业 这一通狗腿得让林尔贺寅等人纷纷不忍细听的彩虹屁下来,沈嘉喻却是没太多的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淼,说话的尾音轻悠悠的:“嗯。” “嗯?”温淼睁圆了眼睛,目光殷切又热情地看着他。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啊? 就不再给点别的反应? 在她眼巴巴的目光之下,沈嘉喻眼尾轻轻一勾,算是给了她个面子,多说一句:“夸得挺好,但是——” 温淼听着他这个“但是”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 沈嘉喻说:“立牌的事,免谈。” 温淼:“……” 嗯,冷漠无情的人罢了。 温淼在冷漠无情的沈老板的打击之下,彻底消了锦鲤立牌的心思。 高一的晚自习上到八点半,一共是两节课,每节四十分钟。 晚上放学之前,温淼特意从前面丢过来一个小纸团。 沈嘉喻被砸了个正着。 他停了停笔,抬头朝纸团丢来的方向看过去。 温淼正扭着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她无声地朝他做了个口型:“给你的。” 沈嘉喻顿了一下,伸手将纸团打开。 上面写着稍显潦草的一行字: ——她本是商业大鳄之女,那天匆匆赶赴一场重要会议却在路上横遭车祸,当她于昏迷之中醒来,正要心急如焚地呼叫助理,却发现自己身处的房间不似这个时代的装潢,身上竟还穿着奇异锦服,慌忙翻找中,她发现枕头下面有一块带血的锦帕,上面竟写着几个小字:记得写作业。 沈嘉喻:“……” 这位朋友好像把“写作业”这事儿奉为毕生事业了。 温淼的字不太像女孩子,连笔连得很厉害,大概是介于草书和行书之间,但落在纸上的字迹很漂亮,自有一股洒脱劲儿在里面。 沈嘉喻一目十行地扫完纸条上的字,而后抬头朝前面看了一眼,小姑娘单手托着脑袋,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沈嘉喻垂了垂眼睫,重新低下头去,指间的黑色碳素笔悠悠转了两圈,他抬笔在纸条反面写了一段话,随后,他把纸条随意揉成一团,抬手往前一丢。 纸团越过温淼的脑袋时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啪”的一下落在了她的课本上。 温淼咬了下笔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单手把纸团打开了。 她的字就已经够飘了,没想到沈嘉喻的字比她的还飘,温淼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他写的是什么: ——已经在写了,只见金黄的圆月下,有一位写着作业的学生,手捏一柄钢笔,向一本作业尽力刺去。 温淼:“……” 这可以说是以魔法打败魔法的鲜例了。 不过,沈老板,鲁迅先生知道你这样改编他的文章吗??? …… 海大附中的双休向来放得准时,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自习课,四点钟就放学了。 温淼回家之前在小区对面的超市里买了两盒草莓,家里除了佣人之外都不在,就温淼一个人。温炎还在学校,母亲许澜这几天去了湘州大学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父亲温庭之在外地出差,要晚上才能回来。 温淼换了身家居服,拎着那两盒草莓坐在书桌前,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像只小仓鼠似的喀嚓喀嚓地咬草莓,写完两张物理试卷,她手边儿的那两盒草莓也跟着下去了大半。 温淼放下笔,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要六点钟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拿着水杯往楼下的厨房走,一边在微信上给温炎发了条消息:【哥哥,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我过双休,明天给你去买生日礼物。】 温炎似乎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她消息:【我没什么想要的,你看我缺什么啊,什么都不缺?】 温淼:【哦,是吗。】 温淼:【我怎么感觉你穷得要命,什么都缺啊。】 温炎:【……】 温炎:【瞎说。】 温炎今年在海大读研二,现在正忙着毕业论文和公司实习,这学期开学时就把银行卡给扔家里了,说要提前体验一下社会险恶。 温炎体验没体验到,暂时不说,温淼倒是先体验到了,让他带杯奶茶回来,都嫌贵,非常勤俭节约地要给她换成大桶矿泉水。 温淼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放下杯子之后也没上楼,靠着流理台又给温炎发了条消息过去:【那你今天几点回来呀?】 温炎:【得十点多。】 温炎:【干嘛?】 温淼想了想,嫌打字太麻烦了,干脆给他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第84章 比吃饭 通话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温炎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对面传了过来:“怎么了?” 温淼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点开了外放模式,一边拉开冰箱,一边问道:“爸爸说今晚出去吃饭,你不回来吗?” “今天晚上?”温炎想了一下,说,“不行啊,我回不去,我现在还在学校呢,导师这儿有事,你们去吃。” 温淼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盒已经洗干净了的车厘子,咬了一口才说:“那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奶昔,行不行?” “……”温炎直接拆了她的这话,“你到底是想喊我回家吃饭,还是想让我给你带奶昔?” “当然是喊你回家吃饭了。”温淼眼睛眨都不眨地说道,“主要是吃饭,顺便给我带奶昔回来,我就想喝你们学校三号食堂二楼的那家。” 温炎:“……” 温淼又咬一口车厘子,含混不清地继续说:“哥哥,你别不说话呀,你之前还说发了奖学金就请我喝奶昔呢,这么久过去了,我都担心你,你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温炎似乎是磨了磨牙,“没有,我真是谢谢你的关心啊。” “应该的应该的。”温淼难得这么乖巧地应声道。 温炎不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低头看了眼手表,又说:“我今天学校里得忙一会儿,回去差不多得十点多了,你那会儿不都睡了啊?” “我要等你啊。”温淼理所当然地道,“有奶昔喝,我当然不能睡那么早。” 温炎:“那行,你想喝什么样的?。” 温淼:“口味不重要,我要最大杯的那种,最好是四斤的那个。” 温炎:“……我给你拎个保温桶去装行不行?” “真的吗?”温淼欣喜地道,“那太好了。” 温炎:“……” 想什么好事呢? “我看着给你买,回去给你带着,先这样啊,我这边忙着呢。”温炎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挂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滴——”的一声机械音,屏幕恢复到了微信的聊天界面。 温淼也不着急回楼上,靠在流理台上,一边咬着车厘子,一边刷着手机,看见贺寅半小时前发了个朋友圈。 贺寅:【弱小,可怜,又无助,但特别能吃。】 配图是九张美食照片。 看背景应该是在某家高级西餐厅里。 温淼把照片挨张看了一遍,然后给他点了个赞,又在底下评论了一句:【可以啊河马,我看你天天大半夜的发朋友圈说自己eo了,但吃饭还是这么香,我现在怀疑你不是eo,你是饿懵了。】 饿懵了的贺寅下一秒就在微信上私聊了她:【猫爷,出来吃火锅不?】 温淼:【今晚吗?】 贺寅:【对啊,刚才跟我爸的一朋友吃了个饭,吃的西餐,根本就没吃饱。】 温淼:【今晚不行,我得和我爸比吃饭。】 贺寅:【比吃饭?比谁吃得多吗?那肯定是你赢,毕竟我这十几年来就没见过比你吃得多的。】 温淼:【……?】 温淼一字一顿地回复过去:【我是说,和我,爸比,吃饭,就是我要跟我爸吃饭!】 但温淼的这句话才刚回复过去,温庭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淼淼啊,爸爸这边忽然有个会议,今天晚上回不去了,晚饭的话你自己吃一点,如果不想在家吃的话,就去找尔尔阿寅他们,或者是去学校找你哥哥也行。” 温淼:“……” 行,不论是吃饭,还是比吃饭,现在都吃不成了。 温淼思考片刻,而后点开跟贺寅的对话框,把刚才发送过去的消息撤了回来,然后又重新发了句:【在哪儿?】 她这一收一放的,贺寅还没反应过来:【啊?】 温淼:【我是说,吃火锅的地方在哪儿?】 贺寅发了个地址过来,然后又加了一句:【本来我喊了尔爷的,尔爷说她也要跟她爸比吃饭,然后我又喊了肖仔和秦小狗,一个说在家搭狗窝呢,一个说要带猫去打针,都没空,然后我就喊了沈老板。】 温淼瞄了一眼,没回他,而是跟林尔聊了起来:【没,除了河马,沈老板也在。】 林尔:【沈老板?】 林尔:【猫爷,你和沈老板,什么情况啊?】 温淼:【我和他?】 十几年的朋友了,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林尔也不兜圈子,发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包过来,然后问了句:【我那天好像听见他喊你喊什么宝贝儿了。】 温淼不以为意地回道:【那不是很正常嘛,他喊谁都是宝贝儿,不论男女,不论是不是人。】 第85章 宝贝儿 温淼:【对沈嘉喻来说,宝贝儿可能就是跟我们口中的“朋友”是一个意思,还有可能比“朋友”还要敷衍,类似于“喂”这种。】 温淼还多提醒了她一句:【木木,你忘了吗?他之前跟那只流浪猫说话都是宝贝儿啊。】 林尔:【……】 好像是这样,就跟林亦安似的,也喜欢喊人“宝贝儿”,不过是不是真的宝贝儿那就很难说了。 约饭的地方是在一条商业街。 温淼从公交车站牌这边下了车,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温淼遥遥就看见了对面的沈嘉喻和贺寅,两人都换下了校服,站在一块,一个抬头说着什么,一个垂眸听着。 莫名看起来还挺……般配。 温淼走近之后才听见贺寅在逼逼着什么:“时间过得真快啊,还有十一个月就要过年了,现在提前庆祝一下吃顿好的不过分?” 温淼:“……”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还有几十年就要入土了,现在提前给自己烧点纸钱未雨绸缪一下不过分? 贺寅说的火锅店在吾悦广场的四楼,从商业街这边过去还得走一段路才到,三个人穿过商业街前的空地往对面走,已经六点半了,广场四周陆陆续续响起了“娘子,啊哈”的旋律。 广场舞大军已经准备就绪。 温淼顶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往广场里瞄了两眼,然后非常热情地冲前排的几位拿着舞蹈扇扭着腰的阿姨们扬声夸了句:“阿姨,你们这衣服真好看啊,颜色特别喜庆!” 阿姨顿时乐得合不拢嘴:“真的吗?哎哟谢谢姑娘的夸奖哎!” 往前走两步,三人又遇到一位正在扫雪的环卫工大爷,温淼笑眯眯的又是一声:“大爷,您扫地呢?” 环卫工大爷抱着扫帚乐呵呵一笑:“是啊。” 温淼左右瞧瞧:“这车来车往的,大爷注意安全啊。” “好嘞。”环卫工大爷乐呵呵地点头,“闺女,你也走慢点啊,注意那些乱跑的小电瓶车啊。” 温淼“哎”了一声,蹦蹦跳跳地朝他挥了挥手告别。 旁边正充当背景板的沈嘉喻:“……” 这不是社交小天才,这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 沈嘉喻忍不住侧头看了温淼一眼,而后单手拎住她的领子,像拎小鸡崽子一样的把她拎到了人行道里侧的位置。 温淼被他冷不丁一扯,差点儿没站稳,又被沈嘉喻揪着竖在了地上,她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腮帮:“不是,沈嘉喻你能不能温柔点?” 明明讲话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老是不干人事儿呢? 沈嘉喻不答反问:“班长,能不能问个问题?” 温淼低头揪了揪自己领口的围巾,随口应:“啊?你问。” 沈嘉喻轻轻歪了下头,似乎是有点不理解:“怎么才能变成跟你一样的社交牛逼症?” 温淼在原地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沈嘉喻没看明白她的意思,垂眸靠近一点,“这是什么意思?” 温淼扬脸看着他申明道:“第一,我不是社交牛逼症。”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是扬了下眉梢。 这还不算呢? 这都快成社交界的天花板了。 “我就是为人比较热情,你看刚才那些大爷阿姨们听了我那两句,人家多开心了?”温淼理直气壮地说,“俗话说的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这个冷漠的社会就该多点人情味。” 作为冷漠社会中一员的沈嘉喻:“……” 行,她说得都对。 “第二。”温淼又伸出了另一根手指,冲他神神秘秘一眨眼,“想成为社交牛逼症吗?很简单,只要你站在你全家面前大声朗诵你五年前深夜eo时发的朋友圈就行了。” “……”沈嘉喻直起了腰来,“不好意思,我没发过eo风的朋友圈。” “那你读河马的也行。”温淼一把拉过来旁边正在充当背景板的贺寅,往沈嘉喻的面前一竖,继续说,“他的eo无人能及,保证你当场社交牛逼。” 沈嘉喻:“……” 不了,我谢谢你。 是当场牛逼,还是当场尴尬到去世,这有待商榷。 三个人穿过广场前的空地,到达吾悦广场的北门,上四楼之前,路过一家奶茶店,沈嘉喻瞥了一眼发光的门牌,稍稍一停步子,侧眸看向温淼,忽然问:“喝奶茶么?” 他记得这小姑娘手里就没空过,要么端着奶茶,要么就拿着牛奶。 反正没让胃受过委屈。 第86章 深渊巨胃 但这次温淼摇头了:“不喝。” 她抛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会胖。” 沈嘉喻:“?” 沈嘉喻回忆了一下之前温淼带着班委在学校地下超市扫荡时的那大开大合的气势,觉得这理由实在是离谱。 但既然她已经说了不要,沈嘉喻也就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行,那走。” 只是走了半步,温淼又变卦了:“等等。” 沈嘉喻身形一顿:“怎么?” “我想吃冰淇淋。”温淼忽然指着一旁的甜品冷饮店说道。 沈嘉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巨无霸版的冰淇淋模型,下面还写着两行小广告: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吃,吃最大的,巨无霸够吗,噎死你。 “……” 沈嘉喻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微妙地问:“奶茶会胖,冰淇淋就不会胖吗?” “会啊。”温淼单手推开门,拉着贺寅走了进去,又回过头来看沈嘉喻,示意他快点跟过来,“反正它们都会胖,我为什么不选择更好吃的呢?” “……” 说的挺有道理,沈嘉喻表示无言以对。 广告词诚不欺人,说是能噎死人的巨无霸,那就必须是巨无霸,温淼举着一碗……盆冰淇淋,费力地腾出手来想要去开门。 沈嘉喻看她一眼,抬手把玻璃门给推开了,他也没往外走,就单手抵住玻璃门,微微侧了侧身,给温淼留出了往外走的空路。 温淼咬着勺子,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谢谢。” 沈嘉喻跟在温淼身后走了出去,目光久久停在她举着的那碗……盆冰淇淋上,沉默了一下才问:“吃这么多冰淇淋,一会儿还能吃得下去正餐么?” “当然。”温淼把咬着的勺子拿了下来,又从兜里摸出来个新的,随手给了贺寅,“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天不生我深渊巨胃,食道万古如长夜,饭来。” “……” 温淼刚才跟店员小姐姐要了三个小勺子,带着沈嘉喻的那一份,但不知道沈嘉喻会不会介意跟别人共享一碗冰淇淋,她歪了歪头,又问沈嘉喻:“你吃不吃?” 沈嘉喻果然摇了摇头。 温淼便没再说什么,“哦”了一声,跟在他后边慢吞吞地乘电梯上了四楼。 正是吃饭的时间点,火锅店里人挺多,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位置,三个人在位上坐下,温淼先是把捧着的那盆冰淇淋放下,这才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平板:“谢谢。” 她也没低头看,转手就拿给了沈嘉喻,示意道:“沈老板?” 沈嘉喻没接,只说:“你点。” “那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温淼随口问了句。 沈嘉喻:“没。” “那行。”温淼应了一声,低头在屏幕上滑了两下,习惯性地点了个鸳鸯锅的锅底,又加了两份四人套餐,最后才滑到底部小菜的位置,“要不要再点几个小菜啊?” “点呗。”贺寅去前面的冰柜里拿了几罐可乐过来,一边勾开拉环一边说着,“好不容易过个周末,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都尝尝啊。” “行。”温淼点了点头,只是低头一扫菜单上的菜名,她愣了一下,神色里出现了些许的迷茫,“不是,这菜名……?” 沈嘉喻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略略一抬眼,问了声:“怎么了?” 温淼花了三秒钟的时间组织了下用词:“我感觉这店里起的餐名过于文艺了,单单从这个字面意思上,我还真猜不出来它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 贺寅接了一句:“都有什么啊?” 温淼:“火焰山飘雪。” 贺寅:“?” 嘿,还真挺文艺。 贺寅把脑袋往这边一探,又问:“这个飘雪多少钱啊?” 温淼瞄了眼后面的价格,说:“六十八。” “那还挺便宜啊,都飘雪了才六十八。”主动送上门来让人宰的冤大头贺寅这样说道,“那就来一份呗,正好让咱们这种没见识的人看看火焰山到底是怎样飘雪的。” 虽然温淼也挺想看火焰山是怎么飘雪的,但就她的经验而言,越是这种走文艺路子的餐名越容易踩坑,她往下扫了眼:“下面还有呢,什么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还有个什么青龙卧雪。” “点,都点。”贺寅大手一挥,非常财大气粗地说,“反正今晚的消费由小温总买单,大家都得吃得开心一点啊。” 温淼:“?” 温淼面无表情地抬头,你倒是还挺会慷他人之慨? 第87章 想当我爸 点完什么黑发飘雪和卧雪,温淼将平板给了服务员,这么五分钟的功夫,底料已经煮开了,锅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来,四周热气升腾。 温淼手边的那碗冰淇淋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她也没再吃,一边听着贺寅和沈嘉喻聊天,一边拍了张照片给温炎发了过去:【哥哥,快看我刚买的巨无霸草莓冰淇淋,比我的手都大了三圈。】 温炎:【手上长肉了啊,还吃?】 温淼:【?】 温淼:【那是重点吗?】 温淼:【我让你看的是冰淇淋,果然,188一碗的冰淇淋就是好吃。】 温炎:【看着好像还挺不错的,哪家的啊?我也想吃。】 温淼:【哥哥,你别吃了,太贵了。】 温炎:【?】 温淼:【你那点实习工资都不够平时吃饭的,还吃什么冰淇淋啊?你还是看着我吃。】 温炎:【……】 鉴定完毕,亲妹无疑。 贺寅是个闲不住嘴的小话痨,从坐下开始就把家底跟沈嘉喻倒了个一干二净:“我们几个——就是猫爷,我,尔爷,然后还有肖仔和秦小狗,我们都是发小,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可以说是一块长大的。我爸和他们几个的爸爸都是至交兄弟,特别要好的那种。” 沈嘉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贺寅倒完家底,又打听起了沈嘉喻的家底:“听猫爷说,你也是江州的啊?” “算是。”沈嘉喻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贺寅:“算是?” 沈嘉喻“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我在这儿没待几年,小学就去乐城了,偶尔也会回来一趟。” 沈家的那些传闻不是秘密,江州城里凡是在商政界混的上层阶级或多或少都听过一点,贺寅当然也不例外,不知道沈嘉喻会不会介意这些传言,贺寅非常自觉地没再刨根问底。 温淼放下手机的时候,贺寅已经结束了“互诉衷肠”的流程,正在往火锅里倒羊肉卷,清汤两份,辣锅两份,手上刚端起来第五盘。 “还下啊?”温淼往锅里看了一眼,说,“等会儿再下这些,我感觉你再往里面倒,等煮开之后汤就要溢出来了。” “行,我知道了。”贺寅被锅底冒出的蒸气熏得有点睁不开眼,一边放下手里的盘子,一边往沙发外侧挪了挪,有些郁闷地抱怨了句,“为什么这个空调就正对着我吹?热气全吹我脸上来了。” “吹你脸上还好说,我看你这衣服要遭殃了。”温淼瞄了一眼他那毛绒绒的白色外套,“知道来吃火锅还穿这种毛绒绒的衣服,一会儿出门你身上全是火锅味,到时候风一吹,香飘十里,都能当这家火锅的代言人了。” 贺寅听得更郁闷了。 温淼说完他的这件衣服,眼睛往桌上扫了一圈,看到了贺寅刚才拎过来的那几罐可乐,正想拿一罐冰镇的来喝,沈嘉喻却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先一步地把手往可乐罐上一扣,抬眼看她:“喝凉的?” 温淼伸过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啊?” 她还没琢磨出来沈嘉喻问她这话的意思,就见沈嘉喻已经拿了一罐常温的可乐,指尖勾开拉环,漫不经心地放在了她面前:“喝这个,常温的。” “……” 温淼心道,这才认识多长时间,你就想当我爸了? 男生都有这种无处安放的澎湃父爱吗?温炎也老是喜欢这样管着他,反而是林亦安那个真正当爹的喜欢带着他们这群小孩儿肆无忌惮地到处吃喝玩乐。 温淼本来想说点儿什么的,但眼看沈嘉喻递来的那罐可乐上的拉环都已经被勾开了,她又把涌到舌尖上的话给咽了下去,非常给他面子地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算了,看在沈嘉喻好不容易温柔一次的份儿上,她还是别这么多事了。 温淼点的套餐是四人份的,还点了两个,桌边儿的置物架不够用,放不开这么多盘子,服务员不知道从哪儿又拉来两个,忙忙碌碌地往上面堆着食材。 温淼单手撑着脑袋,一边看着锅里冒起的小气泡,一边晃着手里的可乐罐,随口提了个话题:“我眼皮好像在跳啊,是不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沈嘉喻没看她,右手拎着茶壶在倒水,嘴里倒是回了她一句:“左眼跳吉,右眼跳凶,你可能要发财了?” 温淼被他安慰得更心慌了,她放下可乐罐,伸手用指尖揉了下眼皮:“可我跳得就是右眼啊。” “……” 第88章 黑店 温淼:“可我跳得就是右眼啊。” 沈嘉喻倒水的动作一顿,思量片刻,而后抬起头来,缓而有力地丢给她四个字:“相信科学。” “……” 话变得真快,这又不是“左眼跳吉,右眼跳凶”的时候了? 温淼的这种莫名心慌一直持续到上菜,直到她点的那几个文艺小菜被服务员端上来,温淼才发现自己的这眼皮子跳不是没有缘由的。 沈嘉喻果然是当大老板的人,说得话就是非常有道理,右眼跳凶啊。 温淼盯着文艺小菜看了片刻,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皮:“我觉得找到我眼皮跳的根源了,它预示着我今天可能要被宰一顿,别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焰山飘雪啊?” 贺寅的两只眼珠子都快对到了一起,同样是对着小菜研究了半天,最后一拍桌子,怒声而起:“操,这不就是糖拌西红柿吗?” 而负责买单的真正冤大头——温淼还在非常认真地抠着字眼:“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店里的服务员喊过来,让他们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火焰山呢?传说中的火焰山在哪儿???” 沈嘉喻端详片刻,倒是看出了点门道,伸出筷尖虚虚点了点盘中如火般鲜红的西红柿,说话还是那种惯有的、不紧不慢的语气,显然淡定得很:“这应该就是火焰山?” 温淼:“……” 胡说,那明明就是西红柿。 温淼沉默了半秒钟,又问:“那飘雪呢?” 沈嘉喻:“上面那层白砂糖不就是?” 温淼:“……” 这也太敷衍了?! 刚才是谁说六十八一盘很便宜的? 六十八块钱,她都能去菜市场里扛一麻袋西红柿回来了。 贺寅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好半天才接受了走文艺路线的火焰山飘雪摇身一变成了接地气的糖拌西红柿的这个事实,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好歹颜色相仿,可能厨师是走意识流风格的。” 贺寅在心里这样说服着自己。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那个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又是什么玩意儿?”贺寅把桌上的圆盘方盘长盘短盘都研究了一个遍,愣是没看出来有哪个菜配得上这种文艺中又透着些许非主流气息的名字。 “应该是这个?”沈嘉喻一副宠辱不惊闲淡的模样,好似一早就料想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眸光扫一圈之后,依着菜名找了个最贴近的出来,“海带炖猪蹄。” “……”贺寅又是一脸懵逼,“那这和‘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又有什么关系?” “有。”沈嘉喻指了指海带,说:“黑发。” 又指了下猪蹄,道:“你的手。” 温淼的接受能力比较高,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一边比划着一边替沈嘉喻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充上去:“这个也是走的隐喻风?你仔细想想,长长的海带缠绕在猪蹄上,那不就是穿过你的黑发你的手了。” 贺寅:“……” 感情这“手”指的是猪蹄子啊??? “我感觉我再次受到了欺骗,干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贺寅一脸麻木地说,“还有哪个菜来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这不就是?”温淼指了指牢牢占据c位的红烧猪蹄。 贺寅脑袋上的问号几乎肉眼可见:“不是,我就问一句,这名和菜有关系???” “没看见盘子边上撒着一圈绿油油的香菜?”有火焰山飘雪在前面做铺垫,温淼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得用脚走,脚不就是猪蹄?至于乡间小路——那圈香菜可能就是小路两侧的野草。” 贺寅:“……” 还能这样强行解释??? “那青龙卧雪——操,这个不用说了,我看明白了,白砂糖上放根黄瓜,那就叫青龙卧雪了啊?”贺寅压着的那个白眼终于翻了出去,“就这四个菜,它他妈敢收四百多,这也太坑了?” 沈嘉喻并不怎么意外的模样,轻悠悠地接了句:“所以才敢正大光明地叫‘黑店’啊。” 贺寅:“什么黑店?” “你没看见吗?”温淼已经开始吃起来了,百忙之中腾出手来,指尖往收银台的方向一指,示意了他一下,“那么大的一logo,你进来的时候就没注意到啊?” “啊?”贺寅一脸懵地扭头看过去。 只见火锅店入口处的收银台的柜面上刻着闪闪发光的一行金色粗体大字:黑店连锁火锅店。 贺寅:“……” 对不起,他眼瞎,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店名。 第89章 我孩子三岁了 深刻反省完毕,贺寅心情复杂地夹起六十八一盘的火焰山飘雪尝了一口,也没尝出来这玩意儿和老郭头在并夕夕上没花一分钱砍下来的那些西红柿有什么不同。 温淼可能也是好奇六十八一盘的糖拌西红柿,也跟着尝了一口,然后做出了跟贺寅大同小异的结论:并夕夕上的要更香一些,大概是因为并夕夕上不用花钱的缘故。 温淼咽下嘴里的那口,正要喊着沈嘉喻也尝一尝,面前忽然落下来了一道阴影。 抬头一看,餐桌旁边的过道里忽然站了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 温淼脑中升起了第一个想法:小姐姐是个狠人啊,穿这种衣服来吃火锅,这衣服是不想要了吗? 女孩子明显是奔着沈嘉喻过来的,她站定之后,直接朝着沈嘉喻行了个拱手礼,而后轻轻柔柔地开了口:“这位公子瞧着好生面善,不知是否曾与小女见过?” “……” 温淼和贺寅齐齐得被这文绉绉的两句激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不怕搭讪的人多,就怕搭讪的不走寻常路。 沈嘉喻没太多反应,他神色散漫地靠着沙发背,一只胳膊松松搁在桌上,手里捏着罐可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而后道:“不好意思,我文盲,听不懂。” 吃瓜群众贺寅:“……” 吃瓜群众温淼:“……” 宝贝儿,咱们下次找个好点儿的理由行不行? 这敷衍的意味都满得快要溢出屏幕来了。 大概是看在那张帅脸上,女孩子的积极性丝毫没被打击到,甚至不嫌弃眼前这位大帅逼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居然是个文盲,继续热情洋溢地问:“敢问公子可有心上人?” “嗯。”沈嘉喻语气自然地答,“我孩子都三岁了。” 贺寅:“……” 温淼:“……” 大哥,你还敢不敢说得更离谱一点? 你说个有女朋友也就算了,这下直接跨越恋爱、订婚、结婚,一步到位到生子了,谁会信你的这通鬼扯? 女孩子显然也听出了这话里的离谱,但也没想太多,只以为这个帅哥已经有了女朋友就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自己,于是变脸似的换了副凄凄戚戚的表情,哀叹道:“小女不才,不知公子早已心属别家女子,此经一别,山高水远,自是不会再相见,万望公子自身保重……” 女孩子声情并茂地朗诵这大段台词的时候,有两个举着手机的男生忽然从女孩两侧冒了出来,温淼一看他俩的这架势,几乎是立刻猜出来了,拉着路人拍视频的? 最近网上多了不少喜欢拍各种短视频的小网红,可惜这些小网红大多都不懂“没素质”和“社交牛逼症”之间的区别,经常把前者当成后者来使用。 估计这几个也是要拍视频段子发到网上来圈粉的。 女孩子还在一口一个“小女不才”地说着,沈嘉喻已经皱起了眉心,嗓音微微冷了下来,径直打断她的长篇大论:“不才就去多读书。” “……”女孩子嘴里一卡。 “还有,”沈嘉喻直接偏头避开了镜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厌冷的神色,“别拍我。” 他的嗓音轻而凉,字字透着警告的意味。 像是被他眸底如同漫天春雨一般的凉意给吓住,女孩子愣了一下,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两个男生却是因为角度问题没能看见这一幕,还在拿着手机左右找着最佳角度拍摄,在沈嘉喻的少爷脾气上来之前,温淼这个吃瓜群众先按捺不住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吃货,温淼此生最恨有人在她吃饭的时候来捣乱,她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脾气:“没完了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更不能忍。 温淼有些不耐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桌面“啪”的一声脆响出来:“看不见这里正在吃饭?” 这边一出声,两个手机立刻移了过来。 温淼下意识地抬手一挡镜头,皱起眉来:“别拍我。” “小姐姐长得真漂亮,露个正脸呗?”男生充耳未闻,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不知道小姐姐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温淼没理他的这话。 见多了这种把没素质当成社交牛逼症的人,温淼发现自己对傻逼的容忍度都已经直线上升了不少,如果不是怕扰了自己吃饭的心情,温淼这会儿已经把这男生的头拧下来泡在牛油火锅里了。 第90章 你叫傻逼 “小姐姐,别不说话呀,给个联系方式呗?”男生好像没长眼睛看不见温淼脸上的烦躁情绪似的,嬉皮笑脸地举着手机又说,“偷偷跟你说个秘密,你知道我和唐僧有什么区别吗?唐僧取经我娶你。” “……”温淼以看“傻逼”的眼神睨他一眼,终于开口了,“那你知道你和沙僧有什么区别吗?” 见被搭讪的这位终于接话了,男生当即兴高采烈地问:“什么区别?” 温淼语气亲切地道:“他叫沙僧,你叫傻逼。” 男生:“……” 好、好像是在骂他? “国粹”永远都是经典不过时,在“傻逼”的光辉照耀之下,没素质三人组终于被打发走了。 贺寅还在惦念着沈嘉喻刚才那惊为天人的一句“娃已经三岁了”,他从刚才就想问这个了,只是没素质三人组一直在搅局,也没能找到开口问的合适机会。 这会儿眼瞅着无关之人已经被温淼清理干净,贺寅立刻八卦了起来:“沈老板,咱们兄弟之间不打诳语的,你诚实跟我说,你真没有女朋友吗?” 虽然这话在和沈嘉喻初见时就已经问过一遍了,但贺寅琢磨之下觉得当时可能就是沈嘉喻在敷衍自己,今天正好趁着有人搭讪的这个机会,贺寅又问了一遍。 沈嘉喻还是那个答案:“没。” “前女友也没有吗?” “没。” 两个字,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两个问题。 贺寅有些意外,这答案还挺出乎他意料的,于是纠结着又问了句:“那男朋友呢?” 问到这里,温淼不自觉竖起了耳朵,视线跟着贺寅落在了沈嘉喻的身上。 沈嘉喻这次没回答得这么快了,而是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温淼一眼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怎么,我看起来很像弯的?” “……” 温淼被他瞥得心虚了起来,掩饰性地低头喝了口水,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那倒不是。”贺寅没注意到两人间的风起云涌,只是盯着沈嘉喻的脸看了几秒钟,然后认真地回道,“就是觉得你这张脸没谈过恋爱有点意外。” 沈嘉喻懒懒接了句:“那你谈了?” 贺寅:“……” 贺寅冷不丁地被噎住了。 这个世界上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你偏偏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 伤害性挺大,侮辱性也挺强。 他也想谈啊,只是那些女生都喜欢把他当儿子和闺蜜,他有什么办法? “你没男朋友吗?”听着沈嘉喻的这个回答,温淼到底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出声问道,“那那个舟爷和白祈呢?” “舟爷和白祈?”沈嘉喻随手拿过一罐新的可乐,“啪”地拉开了铁环,修长手指抵着可乐罐的边缘晃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应一声,“他俩怎么了?” 鉴于这事可能需要保密,温淼将自己要说的话斟酌了又斟酌:“就是你们三……” 她的尾音含混起来,夹杂在火锅“咕嘟咕嘟”冒起的气泡起,让人听不太清楚。 沈嘉喻没听清,贺寅当然也是没听清,他八卦地探头过来,主动替沈嘉喻问了出来:“三什么?” 温淼特意往四周看了两眼,确定旁边没有别人之后,这才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深沉地吐出来了一个英文单词:“——p。” 沈嘉喻:“……” 贺寅:“草?!” 贺寅惊了。 居然玩这么大的? 对上沈嘉喻那双说不出里面藏着什么情绪的黑色眸子,温淼“呃”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不是我故意要听的,是情人节那天,过马路的时候不是碰到了吗?然后我就听见你们说什么出来得太急,也不知道喂没喂你们的孩子。” 被造谣的当事人沈嘉喻:“……” 疯狂吃瓜的围观群众贺寅:“???” “两个人轮流喂还不行,还要替换着舟爷一起,当时白祈还贴心地让你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温淼一边回忆着,一边真诚地说,“他那语气别提有多贴心了,要不是知道你是个男人,我都要以为那孩子是你生的呢。” “……” 一时间,贺寅看向沈嘉喻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沈嘉喻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明明只是随口一句的瞎侃,怎么从温淼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的不对劲。 也不仅仅是暧昧的事儿,就是听起来就非常能挑战人类认知的底线。 像是反复在背叛道德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第91章 异地恋吗 “朋友而已。” 沈嘉喻磨了磨牙,最后这样说道。 只是在温淼的那一通长篇大论之下,他这个解释显得苍白又无力。 贺寅已经被绕晕了,懵懵地抓了一下重点:“那你们到底有没有孩子?” “……” 沈嘉喻闭了闭眼,而后倏然无声地看向温淼,压根就不接贺寅的这话。 这还用问吗? 怎么可能有孩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嘉喻递来的那个“看你办的好事儿”的眼神,温淼眨巴眨巴眼睛,非常懂事地扯开了话题:“哎呀,肉熟了?快捞起来,再下新的。” 沈嘉喻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倒是给她递了个漏勺过来。 温淼低了低头,一边目不斜视地捞着羊肉,一边搜肠刮肚地扯着新话题:“说起来,还是吃饭好啊,闲得没事儿谈什么恋爱?我的朋友们,请记住我一句话,吃进肚子里的饭,永远比对象的手温暖。” “虽然,但是。”贺寅举了举手,还是非常遵从本心地提出了异议,“话是这样说,可我还是想谈。” 温淼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口:“没关系,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想干什么,那就干什么,既然想谈,那就去谈。” 温淼勺子一挥,清醒又理智地说:“去把人谈傻,去把心谈碎,去把钱谈没。” 贺寅:“……” 朋友,你这不是劝谈,你这是在劝退。 贺寅努力接上这个话题:“说起谈恋爱,其实我觉得还是异地恋比较好,既能享受单身的生活,又能有个对象。” “异地恋吗?”温淼歪头想了想,然后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见解,“我不喜欢异地恋,我觉得异地恋太磨人了,不痛快,我喜欢那种一吵架巴掌就能立马扇到对方脸上的感觉。” “……” 这一句话把餐桌上的贺寅沈嘉喻两人都给整沉默了。 “怎么了?” 眼瞅着对面的两人齐齐停下了筷子,温淼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贺寅,又瞧了瞧沈嘉喻,最后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没觉得自己有哪儿说错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又问。 “……”贺寅当然要摇头,“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案,温淼又满意地看向沈嘉喻,显然是在等着他开口。 沈嘉喻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见过的这小姑娘动手时的飒爽英姿,觉得她这应该都不能算是家暴了,得是过失杀人,他说:“我想问个问题。” 温淼从善如流地点头:“你说。” 沈嘉喻:“你前男友是这样被你扇进医院的么?” 温淼眨了眨眼,虚心请教道:“你问的是我哪个前男友?” 沈嘉喻:“?” 那你有几个前男友? “对了,我前男友叫什么名字来着?张三?李四?还是赵六?”温淼作势深思细想了一下,随后“哎呀”一声,无辜地一摊手,“不好意思啊,前男友太多,忘了。” 沈嘉喻:“……” “这么惊讶干嘛?”温淼微歪头咬着筷尖,漂亮的眼睛像把小勾子弯弯的,“沈老板,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脚踏两只船,迟早要翻船,脚踏万只船,翻都翻不完。” “……”沈嘉喻抬起眼来,身子往后面的沙发背上一靠,说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还有呢?” “多条朋友多条路,多个对象多个家,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只要新欢足够好,没有旧爱忘不了。” “……”沈嘉喻终于正了正神情,眼底一抹异色稍纵即逝,“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丰富的感情经历?” 温淼还没接话,贺寅先憋不住了,龇着大白牙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些都是林叔说的,猫爷也就跟你皮一下,逗你玩的。你知道我们猫爷是什么样人不?人前人后,那是两个模样,人前的猫爷:满口骚话,人后的猫爷:初吻健在。” 接连被拆台的温淼:“……” 不是,到底谁是你朋友啊,怎么这么拆她的台? 贺寅虽然没能吃过恋爱的苦,但托电视上的那些什么《求婚大作战》《婚姻保卫战》的福,已经成功地成长为了一个空有一肚子恋爱理论的情感专家,如今终于逮到了个可以“大放厥词”的机会,于是非常专业地点评道:“你一听就知道她在瞎扯呀,谈没谈恋爱一眼就能看出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温淼觉得他这话像是在说废话,就此接话道:“其实也不用藏,喜欢两个才要藏。” “……” 第92章 很不纯洁 温淼:“其实也不用藏,喜欢两个才要藏。” “……” 饭桌上的气氛又是一静。 贺寅深刻感觉到自己提起恋爱这个话题就是个错误,于是赶忙招呼道:“啊哈哈哈哈我们猫爷说话就是有道理,来来来,别说了,吃饭吃饭。” 吃完饭,贺寅又塞过来三张电影票,随后一摆手:“猫爷,我走了啊。” 温淼:“?” 温淼低头一看:“这什么?” 贺寅:“电影票啊。” “我知道是电影票。”温淼将三张票子呈扇型地捻开,朝他眼前一晃,又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都买好三张电影票了,然后自己又要走?” “不是,我本来是想着咱们三个人吃完饭还可以一起约个电影的,这不是我爸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赶紧回去一趟吗?” 贺寅举着手机朝温淼晃了晃,上面正显示着他和贺琛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贺琛:【吾儿,速归。】 贺琛:【你捡的那只猫,在客厅里随地大小便被我抓到了,我训了它一声,它就开始追着挠我。我现在已经被驱逐出屋了,你要是回来晚了,就等着给你老爸我收尸。】 温淼:“……” 看来那是得回去。 贺寅收了手机,走之前又说了一句:“票都买了,别浪费,多出来的那张票你看看尔爷他们有没有空,可以叫他们几个出来。” 温淼总觉得她和沈嘉喻两个人来看电影有点奇怪,但在群里问了一圈,那三只都非常有自知之明,谁也不肯来当电灯泡,温淼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只好捏着电影票和沈嘉喻一起进了影厅。 只是进了影厅之后,温淼才发现她还是太年轻,惊喜还在后面等着她呢。 也不知道贺寅挑的什么破位置,就在最后一排,还是靠边儿的角落里。 温淼总觉得这个位置看起来就很不纯洁。 连号的三个位置,怎么坐都不对劲,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有点欲盖弥彰,挨着一起坐,但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温淼纠结了半天,最后心一横,让沈嘉喻坐了最边儿上,自己在中间坐下了,空出了最里面的位置。 前面那排坐了几个外国友人,听说话的语言,应该是法国人,温淼正前方的那个法国友人是个一头卷毛的大高个,直起腰来的时候正正好好地能挡住她的视线。 温淼左右晃了下脑袋,感觉自己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视野里都充斥着法国友人躲也躲不掉的那头羊毛卷。 沈嘉喻注意到她不安分的动作,微倾身过来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温淼指了指前面的那颗羊毛卷脑袋,小声地说了一句:“他好高啊,正好挡住我视线了,我好想把他的腿锯掉一截。” 因为怕被那几位国际友人听到,温淼说话时不仅压低了声音,还特意换成了江州的方言。 结果沈嘉喻还没出声,前面那位羊毛卷老哥的朋友先开口说话了,嘴里说的还是标准的方言:“嘿,兄弟,你往下坐一点,后面的那个小妹妹想锯你腿。” 温淼:“……” 啊、啊? 你们怎么也听得懂方言啊? 江州的方言已经开始走向国际化了吗?! 接下来的放映时间里,温淼安静地闭上了嘴,试图当自己不存在。 大荧幕上放着的是个国产的文艺电影,滤镜和打光都非常日系,但亲得非常美剧,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审的,温淼默默在心里数了半分钟,大屏幕上一见钟情的男女主还在亲得难舍难分。 她由衷地在心里叹了一句,这部电影的吻戏怎么这么长啊…… 但长得非常让人感兴趣。 温淼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看学校里组织的青年大学习电影都没这么认真过,直到男女主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热吻,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彼此,温淼这才有了别的动作。 “沈老板?” 温淼将脑袋朝沈嘉喻的方向偏了偏,但视线还是停留在大屏幕上的,说话的音量也压到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程度。 沈嘉喻“嗯?”了一声,低头垂眸看过去,还以为她是看得不好意思了,下一秒,却听温淼充满求知欲地问了一句: ——“接吻的时候,真的会有这种啧啧的水声吗?” 沈嘉喻:“?” 沈嘉喻:“…………” 感情你这么认真地看电影全程就只盯着这些瞧了啊? 温淼的好奇心非常旺盛,两只眼睛里装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求知欲:“会有吗会有吗?” 沈嘉喻:“……” 第93章 同学关系 “会有吗会有吗?” “……” 沈嘉喻难得有这样说不上来话的时候。 他安静了好大一会儿,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抬手抵住温淼的脑袋,不动声色地往后抵了抵,听语气似乎有点哭笑不得:“宝贝儿,你问我这个,是想我怎么回答你呢?” 他又没试过,他怎么会知道? 于是,温淼换了种更直白的表达方式:“我知道你没试过,我的意思是你没看过你那些朋友们和他们女朋友接吻吗?” 沈嘉喻:“……?” 你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要盯着他的朋友们和他们女朋友接吻? 他是变态还是偷窥狂啊? 沈嘉喻无言以对地看了温淼半晌,最后抬手轻捏了捏眼角,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落下一句:“走。” 温淼:“啊?” “我看你对这个电影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沈嘉喻拿起搭在扶手上的外套,又弯下腰来看她,神色似笑非笑的,声音很轻地她耳边说了句:“不是想看接吻么?门口情人镜那里都是情侣,现在就带你去看。” 温淼:“……”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看,就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所以说,到底有没有水声啊??? 说是去情人镜那里看情侣,但也没真的盯着人家看,毕竟那样盯着人家确实是挺像变态的,沈嘉喻刚在那里一停,还没张口说话,就被温淼给连拖带扯地强行拉走了。 沈嘉喻顺着她的力度往前走了两步,而后侧头看她,眉梢轻轻挑了下:“怎么,不看了?” “……”温淼坚决摇头,“不看。” 沈嘉喻:“不是挺好奇来着?” 温淼:“……” 好奇归好奇,但她暂时不想被人当成变态。 绕过情人镜,两个人乘着影厅对面的升降电梯下楼。 刚好有场电影结束,成群结伴的人从影厅里出来,电梯前面都是等着下楼的人,熙熙攘攘的。 温淼站的位置靠前,电梯门一打开,就顺着人潮挤了进去,结果进电梯里一转头,沈嘉喻不见了。 温淼左右看了两眼,下意识开始找人:“沈老板?” “……” 无人应答。 “沈嘉喻——”温淼又喊。 “……” 还是没有答音儿。 没跟上来? 温淼踮着脚尖往四周看,无奈电梯里人太多,转个身子都困难,眼睛所见之处都是黑乎乎的脑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真没跟上来啊? 温淼正要再挤出去,不知道从哪儿忽然伸来了一只手,拉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拽,温淼不由自主地被扯了过去。 ——嚯!电梯色狼,被她逮到了! 这是温淼的第一个反应。 温淼的精神一紧,正要扭头抓人,但下一秒,她的精神又放松下来。 等等,好像不是色狼。 在靠近的那一瞬,她闻到了那种属于大雪的清冽味道。 温淼一顿,旋即回过头去,正对上了沈嘉喻垂下来的眸光。 确定人没丢,沈嘉喻松开手,站直了身子。 但温淼却抓住了他收回的手腕。 沈嘉喻的黑眸一低,看过来的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 温淼没松手,小脸一板非常严肃地说:“你跟着我走,别乱跑,人跑丢了怎么办?” 沈嘉喻顿时啼笑皆非。 到底谁才是小朋友啊?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电梯从四楼降到一楼,“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温淼拉着沈嘉喻走了出去。 她走得有些急,沈嘉喻跟得快了些:“怎么走这么急?” 温淼朝前伸手一指:“去买冰淇淋。” 沈嘉喻顺着一看,是吃饭前的那家甜品店。 沈嘉喻:“还吃啊?” 温淼点了点头。 沈嘉喻却是停住,似乎是不太赞同的模样:“吃那么多凉的啊?” 闻言,温淼表情有些古怪地瞅他一眼,提醒他道:“沈嘉喻,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声,你是我同学,不是我爸。” 沈嘉喻:“……” 他没想当她爸,就单纯地问一句。 温淼如愿以偿地又捧了冰淇淋出来,甜品店的店门口就是一排小桌椅,温淼挑了个靠近天井的位置坐了下来。 沈嘉喻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 等沈嘉喻坐下,温淼举着一个没拆封的塑料小勺朝他晃了晃:“你吃不吃?” 她这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毕竟之前问的时候,他直接给拒绝了,但温淼这次却失算了,沈嘉喻伸手接了过去。 嗯? 温淼还有些意外,一边拆着小勺子的塑封袋,一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男人啊,就是善变,刚才还不要不要的呢,现在变得可真快。 第94章 字字珠玑 温淼把冰淇淋往桌中间一推。 在跟帅哥分享美食的这一方面上,温淼总是异常的大方。 以前温炎还跟她聊过她的这个颜控属性,温炎那时候问她:“你只喜欢长得好看的,那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温淼淡定地答:“不能,但长得不好看,我看着吃不下饭。” “……” 沈嘉喻虽然是接过了勺子,但一共也没吃几口,他似乎对这种甜食不太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支着脑袋听温淼说话。 温淼在说刚才看的那部电影的剧情。 虽然那电影一共就看了就没二十分钟,但根据国产文艺片的一惯套路,还是很容易让人猜到接下来的剧情,温淼对女主反复爱上自己渣男友的剧情表示了不理解。 “我非常不明白,编剧是没谈过恋爱,还是苦情韩剧看多了,能写出这种反人类的剧情来?” 沈嘉喻慢条斯理地拿了一句老生常谈的话出来:“不是说,爱情会使人眼瞎么?” 温淼仍然是不理解:“那也不能瞎到这个地步?” “那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说到这里,沈嘉喻忽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而后才不紧不慢地接上后半句:“等你成为当局者的时候,说不定比这个女主还要迷。” “那是不可能的。”温淼咽下去口中的那口冰淇淋,非常冷静地说道,“我就算是当局者,我也会很清醒,我知道什么叫及时止损。” 她又挖一勺冰淇淋,继续往下说:“你可以爱错个渣男,但不能反复爱一个渣男次,走错路可能是运气不好,但总往一个坑里跳,那就是傻逼。”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从语气到言辞,再到脸上的表情,无一不表达了“这个傻逼谁爱当那就谁当,反正我不当”的意思。 沈嘉喻因着这话笑了起来:“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温淼点头:“你说。” 沈嘉喻两侧的胳膊肘搭在桌沿上,十指交叉合在一起,修长而分明的指骨轻抵着下颚,黑眸看着她,意有所指地问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嗯? 温淼瞧了他一眼。 不知道沈嘉喻是只想单纯的问她这个问题,还是有喜欢的人,所以想借着这个问题打探点经验,温淼想了想,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比较保守的答案:“两个解决办法。” “你说。” 沈嘉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一,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了;第二,让他喜欢上我。” 温淼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直留意着沈嘉喻的表情的,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心说一句,果然如此。 就是不知道这个幸运儿是那位神秘的舟爷,还是在家奶孩子的白祈大帅逼呢。 思量片刻,沈嘉喻又开口了:“那我换个说法。” “讲。” 温淼大手一挥,慷慨解惑。 沈嘉喻:“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非但不喜欢你,还喜欢别人,那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放弃了。”温淼想也不想地说。 不然要去挖墙角吗? 那这也太缺德了? 长再帅,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啊。 “诶,沈嘉喻,话说回来了,你想去挖谁的墙角?” 温淼已经单方面地把这个‘如果你’置换成了沈嘉喻自己,神秘兮兮地凑过了头来:“你偷偷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 “没谁。”沈嘉喻回过神来,单手抵住她的额头,把她的脑袋轻轻推开,“我就随口一说。” 噫…… 温淼的眼睛里闪着怀疑之色,显然是没相信他的这句。 沈嘉喻抬手,微有凉意的指尖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了:“真没谁,就觉得你讲话很有意思,想听听你的见解。” “噢。”温淼这才放下心来。 不当小三我们还是好朋友。 “不过,说真的,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看在沈嘉喻确实是虚心请教的份上,温淼又额外多提了一句,“我刚才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讲的,如果站在你的角度上,那我给的应该是另一个答案。” 沈嘉喻像是起了两分兴趣:“怎么说?” “我的意思是做人还是得清醒一点,就算是谈恋爱那也不能例外。你得知道,如果你选的树没有为你遮风挡雨,反而还把树叶伸到四处给别人遮阳,都这样子了,你还是想在这棵树上吊死的话,那你就是活该了。” “……” 第95章 人美身软 说完这些,还不算完,末了,温淼一针见血地补上最重要的一句:“我佛确实是慈悲为怀,渡一切众生过苦厄流离,但我佛真的渡不了傻逼。” “……” 醒世箴言。 建议打印出来,贴在床头,全文背诵,学以致用。 这个话题在温淼的字字珠玑中就此落在了帷幕。 两个人从吾悦广场北门出来的时候,刚过九点半。 对于年轻人来说,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今夜有风无雨,半轮明月高高悬起,夜色下的江州城霓虹璀璨,灯火通明。 沈嘉喻看了眼时间:“送你回家?” “不用。”温淼摇了摇头,抬手把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小半张脸,声音从毛绒绒的围巾下面含糊不清地传了出来,“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沈嘉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来朝她晃了晃手机:“那,加个微信?” 虽然不知道这个“送你回家”和“加个微信”之间到底有什么神奇关系,但温淼还是很爽快地拿了手机出来。 沈嘉喻的微信名很简单,就只有两个字母——yu,后面跟着一个句号。 温淼点了添加。 沈嘉喻看着通讯录新的朋友那里冒出来的红色提醒——“人美身软36d”请求添加您为好友,忍不住挑起了眉梢:“人美身软36d?” 温淼听出了他不同寻常的语气,“唰”地扬起了脸来,挺胸抬头地问:“怎么?” 沈嘉喻轻轻扫她一眼,脸上露出两分欲言又止的神色:“人美身软我承认,这36d……?” 里面掺着的水分也太多了? 温淼面不改色:“人美身软是现在进行时,36d是将来时态。” 沈嘉喻:“多远的将来?” 温淼:“等我长大之后。” 沈嘉喻侧头看她一眼,笑了:“二次发育?” “当然。”温淼一扬下巴。 “难。”沈嘉喻低眼点着手机,口中气人的大实话却是没停,“比起二次发育,建议你可以期待一下转世投胎。” 温淼:“……” 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不知道因为愤怒而失手杀人犯不犯法啊? 温淼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正要说话的时候,刚巧看到微信上有个联系人给沈嘉喻发消息:【阿喻哥哥,我最近一直头痛腰痛背痛心绞痛,总而言之哪哪儿都痛,可能下个月就要猝死了,你到时候能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这个联系人没有备注,上面只显示着微信昵称,头像是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兔子,一看就是女孩子。 搭讪的套路还挺清新脱俗。 可惜沈嘉喻的温柔好像都给了男孩子,温淼眼睁睁地看着他给人家妹子回了句:【不太行,下个月没空,这个月有点空,请问你能早点死么?】 “……” 温淼瞬间就原谅了他刚才的那句转世投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来沈嘉喻对她说话还是挺温柔的。 在路边等了不到半分钟的功夫,迎面就开来了一辆空出租车,温淼招了招手,出租车放慢车速缓缓在路边停下。 沈嘉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看着温淼坐进去,余光扫了一眼司机之后,单手扶着车窗的窗框,又弯下腰来看她:“真不用我送?” “不用。”温淼把领口的围巾给摘了下来,随意揉成一团放到了腿上,又说,“这才几点,半小时我就到家了。” 沈嘉喻便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关了车门。 看着出租车缓缓驶离原地,沈嘉喻抬手又招了一辆:“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好嘞。”司机师傅利落应了一声。 车里开着暖风空调,温淼被吹得有些热,把身上穿的外套也给脱了下来,一并放到了腿上,然后从卫衣的兜里拿出了手机来,低头翻看着沈嘉喻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里挺干净,没一点和酒相关的东西,发的朋友圈也不多,基本上是保持着两三个月发一条的频率。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在半个月之前。 一张照片,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配图是一只瘦得可怜的小猫。 温淼认出了这正是沈嘉喻从垃圾桶底下捡到的那只小橘。 往下翻了几条,又看到一张合照。 照片上三个人,都是各有千秋不分上下的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那种可以单纯靠脸出道的水平。 除了沈嘉喻之外,温淼还认识个白祈,中间那名大帅逼不认识,但结合沈嘉喻之前说过的话,温淼猜测中间这位可能是那个神秘的在家奶孩子的舟爷。 第96章 传说中的舟爷 温淼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再往下翻,有一条去年三月份的朋友圈。 这次终于不是照片配句号了,沈嘉喻大发慈悲地发了四个字:【舟爷大寿。】 温淼从照片上的横幅祝语上终于知道了这位神秘舟爷的真名实姓:陈舟。 ——确实帅。 温淼用三个字精准总结出了对这位神秘舟爷的第一印象。 而且是五官明朗的那种帅,张扬而又锋芒毕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富家少爷。 看起来和沈嘉喻还挺般配。 当然,这话她自己说说就行了,肯定不能让沈嘉喻听见。 正所谓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温淼正一边欣赏着大帅逼盛世美颜,一边替大帅逼和沈老板辛苦拉着cp的时候,手机忽然“嗡嗡”地震了起来。 与此同时,屏幕上方弹出来个消息提醒。 是沈嘉喻发来的微信。 温淼停在盛世美颜上的视线一收,随手点开上面那条信息,发现是个文章链接。 就是那种家族群里大姑大爷大姨们最喜欢转发的那种“健康活到九十九的秘诀”、“太好了,癌症晚期有救了”、“紧急通知,家里有这种东西的赶紧丢掉”的那种标题党的链接。 温淼盯着链接上“在吗?送你八句话,最好背下来,关键时刻能保命”的震撼标题,顿时对沈嘉喻肃然起敬。 看不出来啊,这个明显还是哥哥年纪的大帅哥居然藏着一颗大姑大爷辈的心。 温淼满怀着对长辈的尊重之心,敬意十足地点了进去。 结果点开一看,还真不是那些什么危言耸听的东西。 是女孩子独自打车时的注意事项。 温淼一目十行地扫了眼。 第一,记住车牌号,第一时间发给朋友和亲人,并告知他们大概到达的时间。 第二,尽量不要坐副驾驶,最安全的座位应该是副驾驶座后排的那个。 第三,做好手机定位,打开手机地图,时刻盯紧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 后面还有好几条,温淼没再继续往下看,而是抬头瞄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师傅。 真不是她吹牛逼,就司机师傅这样的,她一个人起码能打三个。 她是正儿八经地学过的。 这其中的渊源得追溯到十几年之前了,秦柯的老爸秦识是武术迷,李连杰和李小龙的忠实粉丝,于是从小就把儿子送到了少林寺里,温淼也对这个感兴趣,跟着学过一段时间。 后来少林寺的一个师兄还俗,在江州云中区这边开了家武馆,不止温淼和秦柯,其他三只——林尔、谢肖、贺寅,都在武馆里正儿八经地练过。 只不过温淼对这个最感兴趣,待在武馆的时间要比他们三个更长一些。 他们五个人里,最能打的就是秦柯了,其次就是温淼,杯口粗的一棵树,轻轻松松都能一脚给你踢断。 温淼目测了一下,这个司机师傅应该没有大树结实。 不经踢。 属于非常容易被踢进医院的那种。 搞不好,她一脚飞踢过去,还得赔人家钱。 第97章 馊主意 温淼正认真地目测着双方实力的时候,司机师傅非常凑巧地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有了一个短暂的交汇。 司机师傅大概也是出于好心,多嘴提了一句:“小姑娘,怎么没让你朋友送你回去啊?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说什么,就来什么。 也不知道是该说沈嘉喻未雨绸缪,还是该说他是乌鸦嘴更好。 温淼迅速在微信上给沈嘉喻发了条消息:【你怎么预料得这么准啊?司机叔叔刚才问我了。】 沈嘉喻回复道:【问你什么了?】 温淼:【他问我一个人打车,就不怕他是坏人吗?】 沈嘉喻:【那你告诉他,你不怕我不是人么。】 好主意。 温淼大受启发,觉得沈老板言之有理,于是立刻抬起头来,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后视镜,和司机师傅对视两秒钟,而后语气幽幽地道:“叔叔,那你就不怕我不是人么?” 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后视镜,镜中映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极深,瞳仁又大又黑。 这眼睛漂亮是漂亮,只是在车内安静的气氛和昏暗灯光的衬托之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司机师傅硬生生让这双黑眼珠盯出了毛骨悚然。 温淼往前倾了倾身,眼神幽幽看着他,说话时还特意模仿了恐怖电影里女演员那种特有的轻凉嗓音,像是抱怨似的又说:“叔叔,我好冷啊,暖气能不能再开大一些?” 她轻叹一口气:“好久没吹过暖气了呢,这几天下雨又下雪的,弄得我住的地方都潮湿得不行,只好出来吹吹暖风了。” “……” 效果立竿见影。 司机师傅猛地踩下了刹车,脊背上的冷汗瞬间起了三层,浸湿了里面的衬衫。 温淼还在入着戏,冷不防这一刹车踩下去,一头撞在了前面的驾驶座椅背上,额头“咚”的一声闷响。 这戏演不下去了。 还没等温淼反应过来,司机已经一个箭步冲下了车,然后“唰”地拉开了后面车门,惨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住了,仙、仙姑。” 温淼:“?” 仙姑? 司机师傅堪堪提着一口气,像是马上就要惊得昏厥过去,但还在勉力强撑着,气若游魂地说:“我家、家里还有孩子,怕孩子被鬼……不,怕孩子被仙姑的仙气冲、冲撞到,能不能麻、麻烦您挪一下尊步?” 温淼:“……” 沈老板一句话效果拔群,司机师傅已经成功将她赶下车了。 停车的地方在古城景区这边,入了夜,这边黑灯瞎火的,温淼被赶下车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的路沿石台阶,还差点摔到地上。 但司机师傅已经无心关心自己乘客的安危了,放下这位误入人间的“仙姑”之后就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温淼一脸懵逼地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无情地喷她一脸汽车尾气,然后绝尘而去。 “……” 草。 第98章 雪上加霜 景区这边入夜之后人烟稀少,连个出租车都不好打,温淼于四面袭来的肃杀寒风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懵逼半晌,终于缓过神来了,磨着牙,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手机:【沈嘉喻,你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沈嘉喻:【怎么了?】 沈嘉喻明知故问:【司机对你动手了啊?】 温淼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地戳着屏幕回道:【没有,他把我赶下车了。】 确实是没动手。 司机只是动了下嘴,礼貌地把她“请”下了车。 啊,真是气死她了。 看他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啊? 现在好了,她被司机给赶下去了,他这下开心了? 这条街离江边近,风吹得有些冷,温淼腾出一只手来往脖子上套围巾,一边点着手机屏幕,一边原地蹦了两下,结果后知后觉脚踝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钝痛。 嘶……屋漏偏逢连夜雨,下车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好像把脚踝给扭到了。 温在淼原地停了下来,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地想: ——雪上加霜。 她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沉重哀悼了一下自己今天的遭遇,然后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低头点开了手机上的通讯录,琢磨着是给家里的司机打个电话,还是先给温炎打个电话。 这儿离江海大学不算远,如果温炎还没从学校出来的话,倒是可以顺道捎她一程。 要是喊司机过来的话,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说不定她那时候都已经被风吹成冰雕了。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一辆浅绿色的出租车由远及近地驶来,而后在她面前缓缓停下,温淼只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地重新垂下了脑袋。 车顶的空车灯没亮,车里应该是载着乘客。 但车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 听见动静,温淼下意识抬头,随即愣了愣:“沈嘉喻?” “嗯。”沈嘉喻轻歪了下头。 温淼有些诧异,收了手机:“你家也在这个方向?” 沈嘉喻却给出了否定答案:“不是。” 温淼心思一转,犹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担心我,一直都在我后面跟着?” 沈嘉喻不答,只弯腰拉开了后座车门,朝她偏了下头,说:“上车。” 温淼当他是默认了,心里对沈嘉喻的敬意瞬间又多了一层——啊哟,长着一张当男朋友的脸,操着一颗当爹妈的心,可真是能操心哪。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 温淼乖巧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爬上了车。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顺利到达目的地。 小区管理严格,进不去出租车,车只能在门口停下。 温淼下了车,一边穿着外套,一边看向跟着她下了车的沈嘉喻,说了句:“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沈嘉喻眉眼一抬。 还没说话,又见温淼正色道:“关心新同学,这是班长职责所在。” 沈嘉喻:“……”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温淼冲沈嘉喻挥了挥手,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小区里走。 第99章 我看一下 刚走了两步,又被沈嘉喻叫住:“等等。” 温淼停住脚步,原地没动,只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 沈嘉喻的视线往下一落,定格在她的腿上:“腿怎么了?” “哦,没事儿。”温淼不太在意地说,“就脚腕好像是扭了一下。” 脚腕? 沈嘉喻微皱了下眉心,在吾悦广场前等车的时候还见她活蹦乱跳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那司机师傅把她撵下车的时候扭到的。 那出租车停的地方确实是黑灯瞎火的。 沈嘉喻问:“是刚才下车的时候……?” “不是。”可能是怕他心里有负担,温淼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坚决摇头否认道,“应该是上车的时候没留神,碰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借口沈嘉喻要是还听不出来那就是真傻了,他抿了抿唇,眼睫微垂,往前走了两步,隔着衣袖抓住了温淼的胳膊:“我送你进去。” 温淼“啊”了一声,点头:“行,但是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温淼皱巴着一张脸,指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说:“我这胳膊前几天刚撞到书柜上,现在上面还贴着膏药,淤青都没散,你抓得我好疼。” “……” 沈嘉喻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扛水泥袋子的姿势,肩上扛着水泥袋子倒是可以,但那被扛的水泥袋子要是换成人的话,姿势好像有点不太雅观。 尤其是这深更半夜的,远远看过去很像是歹徒打晕了被害人要扛着带走。 思量片刻,沈嘉喻先是松开了抓着温淼的那只手,改成了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温淼:“……???” 温淼在心里吐槽起来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嘉喻顶着这么帅的一张脸还能是母胎单身了。 就这拎小鸡崽子的娴熟手法,说他是拥地百亩的大农场主那都不为过。 二月底,还属于凛冬的季节。 江州的气温在零度上下徘徊着,温淼好像不怕冷似的,非常生猛地穿了条膝上十公分的短裙,露着两条白又细的小腿,上面依旧是一件大卫衣,卫衣松松垂下来,遮住大半的短裙,只露出一点深色的裙边儿。 沈嘉喻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种打扮。 小区的长椅长年累月地在外放着,虽然物业会每天定时定点地过来擦,倒是挺干净,但这段时间江州的温度低得已经跌破零下,这冷不丁地坐下去,温淼顿时被冰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从大腿一直蔓延到了脊梁骨。 温淼“嘶”地倒吸了口凉气,好不容易将那阵逼得她要跳起来的冷意压下去,她皱巴着鼻子正要张嘴说话,却见沈嘉喻忽然挽起两折衣袖,在她面前半蹲了下去,垂眸问:“左脚腕?” 温淼瞬间收了话音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本要说的话也跟着卡了一下:“……啊?” 沈嘉喻稍稍向前倾身,漂亮修长的手指伸了出来:“我看一下。” 第100章 海王的帽子 温淼愣了愣,看着他弯下腰去。 沈嘉喻的个子高,平时跟她说话时,她都得仰着脑袋看他,很少会有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样,但能清晰看到少年低垂下去的浓密睫羽,有路灯的光影轻轻坠落在上面,好像在他长睫末端染了一层晦暗而柔软的光。 温淼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低眼瞧着他。 沈嘉喻总说她穿得少,其实他穿得也不多,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里,他卫衣外面就套了件白牛仔外套,也是薄的。 里面卫衣的领子还开得挺宽松,领口露出了两道漂亮又纤细的锁骨。 温淼低着头看了他两秒钟,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沈嘉喻,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温淼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是被谁拎着领口拎过来的,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在心里吐槽完眼前这人活该单身。 “每个?”沈嘉喻头也没抬,单膝半蹲着,伸出去的手指轻轻勾住她深紫色的袜边儿往下拉了拉,一边借着路灯投射而来的光影朝她脚腕上看去,一边回着温淼的话。 “宝贝儿,注意用词。” 脚腕上是很明显的一处红肿,还隐隐泛着点青色,小姑娘的皮肤薄,肤色又白,所以这道红痕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沈嘉喻微微皱起了眉心。 温淼倒是表现得不疼不痒的,显然是压根就没把这道扭伤当回事儿,只是将手撑在大腿两侧,手心抵着长椅的椅面,往前倾了倾身,看着沈嘉喻问:“我用词怎么了?” 沈嘉喻慢条斯理:“不严谨。” 温淼虚心请教:“怎么不严谨了?” “每个。”沈嘉喻终于抬起了头来,视线上移落到了她的脸上,稍稍点明了一下重点,“你先告诉我,这个‘每个’是从哪儿来的?” 温淼眨了眨眼:“啊。” 沈嘉喻又说:“我不记得我认识这么多女生?” “……” 啊,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起码在温淼的记忆里,还真没见过他跟女生混在一起。 沈嘉喻的朋友好像都是男的,酒里的调酒师和服务生也是男的,就连常在酒的那些驻唱歌手都是清一水的雄性。 想到这里,温淼觉得自己似乎问得不太那么恰当,于是决定临时补救一下:“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也就这么随便一听好了。” 后面还跟着一句。 温淼本来是不想说后边那句的,但没忍住,顿了半秒钟之后,还是张口加上了:“这真不怪我会这样问,主要是你给我的感觉像是那种广撒网,多捕鱼的海王。” 说完,她瞄了一眼沈嘉喻的脸,又分外肯定地点了下头——嗯,海王。 莫名被扣上“海王”帽子的沈嘉喻:“……?” 海什么? 海王??? 这个词并不新鲜,沈嘉喻之前经常听人这样评价陈舟——“海王中的霸王”,简称“海霸王”。但这词出现在他身上,还真是非常新鲜。 第101章 伺机报复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沈嘉喻安静半晌,忽然轻轻“啧”了一声,抬眼看向温淼。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不说话。 温淼:“……” 呃,莫名有点心慌。 一瞧沈嘉喻这个表情,温淼就知道自己可能没能补对,甚至补的那句可能还起到了画蛇添足的作用。 但话都说出去了,断然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于是温淼想了想,再次画蛇添足了一句:“你看我也没用呀,你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就很海……” 说到后面,她的尾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沈嘉喻安静看她片刻,而后轻叹了口气:“行。” 他点点头,问了她直达灵魂的一句:“不如你先说说,你在我身边还看见哪个女生了?” “……” 温淼被他这一句给问住了。 还看见哪个女生了? 这是个问题。 想想还有点奇怪,无论是在酒里,还是在校内校外,她还真没见过沈嘉喻身边出现过妹子这一类的生物。 各种各样的男人倒是不少。 以至于温淼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在怀疑着他的性取向。 温淼歪头看了他半晌,干脆顺势问起了他另一个问题:“沈嘉喻,你有女朋友吗?” 闻言,沈嘉喻扬了扬眼尾。 这问题贺寅不是已经问过好几次了? 还不信啊? 正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沈嘉喻又听温淼出声了:“不是谈恋爱的那种,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怕他不理解,温淼还特意加了一句:“就是我和木木,跟河马、肖仔、秦狗他们那样,单纯的、朋友关系。” 要是说单纯的朋友关系,沈嘉喻倒是认真想了想,停了片刻才说:“非要说女生朋友的话,舟爷的女儿算是一个。” 温淼:“?” 女儿? 到底是当老板的人,就是跟他们这种普通群众不一样,这又是三人行,又是奶孩子,又是女儿的,沈老板的人生经历可真是丰富啊。 温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沈嘉喻由衷地叹了一句:“厉害了,贵圈的关系可真乱啊。” 沈嘉喻:“……” 不是,她这是什么语气? 怎么感觉她好像是想歪了? 温淼却是没有往下解释,只是神神秘秘地朝他比了个“我懂了”的手势,比得沈嘉喻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一下。 沈嘉喻无声地看着她。 温淼也不多说,只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而后往前探过去的脑袋稍稍一收,手心抵住座椅边沿儿,要从长椅上站起来。 只是刚有了个起身的动作,她就感觉自己扭到的那只脚腕冷不丁地被人捏了一下。 是忽然上手的沈嘉喻。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掉的隐约钝痛瞬间转为尖锐的刺痛,并顺着神经末梢迅速传递到大脑皮层,温淼“嘶”的一声,瞬间炸毛了:“啊!” 她猛地往后一缩腿,直接从长椅上跳了起来,书剑警惕地离沈嘉喻有八丈远,皱巴着一张脸瞪他:“嘶……沈嘉喻,你到底是看一下,还是故意伺机报复?” 第102章 公主抱 只这么一下,沈嘉喻心里就有了个大概,应该没伤到骨头,休息两天就差不多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沈嘉喻瞥她一眼,这才慢悠悠地收手站了起来,轻哂一声,“我是想看看你伤没伤到骨头。” “你还会看这个?” 温淼的眼神里透着狐疑,明显是不太相信,并且有理由怀疑,他这是随便扯了句来敷衍她。 沈嘉喻并不答,只是不置可否地轻扬了下眼尾。 “不回家?”他忽而转了话题。 “回。”温淼立刻说。 她一边把卫衣的衣边儿往下拉了拉,一边往前走了两步,脚踝传来的那阵隐痛明显在走路时尤为明显,虽然是没伤到骨头,但落地时仍然不太敢着力。 温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心,随即又是眉眼一松,俨然一副“你尽管疼,但凡我吭一声,那就算我输”的淡定模样。 沈嘉喻忍不住心叹一句,行,他敬她是条汉子。 只是想归这样想,见温淼艰难地以金鸡独立的高难度动作从自己面前走过,沈嘉喻到底没能冷眼旁观下去,他偏头轻轻扫她一眼,两步走上前去。 “拿着。” 沈嘉喻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往她头上一丢。 过大的外套直接将温淼半个人给盖住了。 温淼一懵,慢了几秒钟才将脑袋上的衣服扒下来,看看手里的衣服,又看看那沈嘉喻,一脸纳闷地道:“我不冷。”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低了低眼睫,说:“知道你不冷,让你遮腿的。” 嗯哼? 遮什么腿??? 还没等温淼把这句话问出来,沈嘉喻就弯下腰去,勾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带,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腿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了起来。 温淼倏地睁大了眼睛。 ……嗯?! 怎么上手的时候也不提前说一声? 沈嘉喻没看她,只眯了眯眼,望向前面的路灯,似漫不经心地提醒道:“裙子。” 她今天穿的是短裙,站着的时候裙子能遮到大腿中下段的位置,但换了这个被打横抱起来的姿势,裙边顺着大腿往下滑,虽说不至于走光,但裙边也堪堪掉到了腿根。 “啊。”温淼很快反应了过来,单手将他丢过来的外套抖开,利落盖到了腿上。 沈嘉喻这才低头看她,又说:“指路。” 温淼迟疑了半秒钟,这才说:“往前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 沈嘉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气氛重新安静下来。 天水苑这边属于高档别墅区,眼下这个时间,小区里基本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进进出出的豪车倒是不少,但车子都不走这边的小路。 一时间,昏黄路灯下的行人道上静得只有风吹竹叶时所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或许是因为这个环境,又或许是因为沈嘉喻身上传来的那种只属于他的特殊气息,温淼后知后觉有点不自在起来。 她往后偏了偏头,但沈嘉喻身上的气息像是一张绵密的网,兜头笼下,让她避无可避。 第103章 喊我名字 温淼抬手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 不是没跟男生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她的那些发小——贺寅、秦柯、谢肖哪一个不是男孩子? 但这种公主抱的姿势是真没有。 温淼对自己好朋友的定位一向是非常明确。 林尔:好闺蜜。 贺寅:好姐妹。 秦柯谢肖:好兄弟。 小时候五个人经常跑去后山那边玩,最后累得不想动的时候,都是秦柯和谢肖一人背一个,再把贺寅夹在中间拖回去的。 至于这种公主抱的姿势…… 也就小时候温炎这样抱过她几次,后来稍微长大一点,温炎就改成了把她夹在胳膊肘下,还能腾出来另一只手玩手机。 是的,毫无尊严地被夹在胳膊肘下。 温淼反抗过几次,但反抗无效。 扯远了。 现在还是在说公主抱。 如果温淼没记错的话,现实中她只在婚礼上见过姿势,通常都是新郎抱着新娘登台的时候,那现在这是…… 温淼被自己脑中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个哆嗦。 她这一抖的动作幅度太大,沈嘉喻想不注意到也难,他的视线接着就落了过来:“怎么了?” “……” 温淼当然不能说自己想歪了。 这话要是说出去,她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正搜肠刮肚地寻着理由的时候,温淼又见沈嘉喻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似的,忽然扬了扬眉梢,看着她说:“班长,你耳朵红了。” “……” 温淼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好像确实是有点热。 那肯定是风吹的。 肯定! “风太冷。”温淼面不改色地说,“吹的。” “是吗。”沈嘉喻挑着眼尾,轻笑了一下,又慢条斯理地说,“脸也红了。” “……” 就你眼神好。 温淼放下手来,力作镇定地看着他:“胡说,我脸皮这么厚。” 她义正言辞地道:“从来不会红,肯定也是被风吹的。” 是吗。 沈嘉喻似笑非笑瞧她一眼,也不揭穿她。 温淼被他瞧得更不自在了,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又说:“还有,你能不能……”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怎么?” “——别喊我班长了。” 温淼有些别扭地把后半句话补完。 沈嘉喻没直接应下来,而是稍有意外地问了句:“为什么?” “啊,这个,呃……” 温淼一时也说不出理由来。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称呼,人家别人喊她都那么正常,那么正能量,那么铿锵有力,那么、那么的!积极!向上! 但从沈嘉喻的嘴里出来就是不对劲儿。 也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但温淼听着就是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沈嘉喻也不为难她,只轻笑了一下,给了她一个顺着下去的台阶:“不喊班长喊什么?” 他故意逗她:“小朋友,小姑娘,还是淼淼?” “……停。” 温淼被他喊得更不自在了,抬手摸了摸耳朵说:“喊我温淼,我有名字。” 沈嘉喻又笑了。 温淼一顿:“不是,沈嘉喻——” 眼看着小姑娘要恼,沈嘉喻及时地点到为止,不逗她了:“行,温淼。” 第104章 眼可能会瞎 只是温淼听着他这一副明显是哄小孩的语气,没忍住又为自己澄清了一句:“我刚才耳朵红,是因为紧张的。” 嗯,紧张。 沈嘉喻假装没听出来她这明显的胡扯:“紧张什么?” “怕你把我摔了。”温淼一本正经地道。 闻言,沈嘉喻身形一顿,而后似笑非笑扫她一眼:“也不用担心这个?毕竟八块腹肌都锻炼出来了,还能抱不动你?” 温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是老提这个,那就没意思了啊。 温淼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嘉喻,心里的那点不自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老板果然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走到第三个路口,左转。 没等沈嘉喻开口问,温淼主动说:“最前面那个亮灯的就是。” 沈嘉喻朝前面扫了一眼,这边都是庭院式的独栋建筑,花园栅栏配上三层欧式洋房,前院草坪四周地灯遍布,庭院里复古街灯光线明亮。 总的来说,非常配得上三十万一平的高昂房价。 但温淼口中的“亮灯”,当然指得不是普遍意义上的亮灯,她说的那家亮灯的是这条路尽头占地面积最大的那栋三层小别墅。 也不知道是设计师的审美有问题,还是主人家就是故意要的这种风格,不论是最前面的那圈大理石护栏,还是独栋楼房外层的那堵墙,都被各种颜色的涂料涂得乱七八糟的。 落在墙身上的图案说不出到底是抽象风,还是走的前沿意识流。 总之,审美堪称可怕。 尤其是那顶楼的房顶,更是别出心裁地绕了一圈像是led荧光灯管之类的东西,于是隔着几十米远甚至几百米远的距离,都能看在它在夜幕中闪闪发光。 但不是星星的那种亮闪闪。 而是东区洗脚城的那种透着浓浓廉价感的霓虹彩色红绿灯的闪。 托了这霓虹彩灯的福,这不伦不类的中西结合土洋并行的高档别墅在这一众花园洋房中显得是那么的鸡立鹤群。 见沈嘉喻的视线久久落在尽头那处庭院上没能收回来,温淼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是觉得我家的装修风格有点特别?” “……” 沈嘉喻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语气这么自然地把“这房子丑极了”,给直接换成“这房子风格特别”这句话。 明明就是奇怪极了。 温淼又说:“本来不是这样的,墙上的那些画都是我小时候拿颜料涂的。” 几乎每个看见她家这房子的人都是沈嘉喻这种反应,温淼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为此还多解释了一句:“小时候觉得自己画得还挺好看的,后来长大了才觉得我那时候的眼睛可能是瞎了,就想弄掉它,但我爸爸坚持要留着,说确实挺好看的,所以十几年了,就一直都是这样。” 沈嘉喻:“……” 确、确实挺好看的??? 到底哪儿好看了? 父爱如山,山会遮眼。 眼可能会瞎。 瞎了之后就能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来了。 第105章 不太开心 但沈嘉喻不了解这种“如山的父爱”,也不太能理解这种,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好是用沉默来应对温淼的这话会比较好。 沉默,就是今晚的康桥。 于是,沈嘉喻一直高深莫测地沉默到了那栋审美可怕的别墅小院前,走到前院的铁门面前,沈嘉喻弯了弯腰,把温淼给放了下来。 温淼左脚尖在地上虚虚一点,继续保持着金鸡独立的高难度动作,并于平地而起的大风中站得纹丝不动。 任谁看了,都得佩服得夸一句“安稳如山”。 沈嘉喻看得惊奇,待温淼站稳之后他才收回了手。 接过温淼递来的外套,沈嘉喻也没急着往身上穿,轻而淡的眸光在她表演着金鸡独立的脚腕上一停,说:“这两天尽量别乱跑了。” “哦。” 温淼乖觉地点头应下。 沈嘉喻便不再说别的,将外套穿上:“走了。” 只是刚转过身去,还未抬腿往回走,手腕就被人隔着衣袖拉住了,与此同时,温淼的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那个……” 沈嘉喻身形一顿,顺着她的拉扯侧过身去。 回头就对上了温淼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并未出声,只是轻轻扬了下眉梢。 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嗯……”温淼似乎是有话要跟他说,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怎么,于是口中吞吞吐吐起来。 沈嘉喻凝神看了她片刻,而后索性转过身来,单手插兜地弯下腰去,将视线放到了和温淼差不多齐平的位置,主动问:“有话要跟我说,嗯?” 他身旁两三米远的地方就是路灯,昏黄而又柔软的光影轻轻巧巧地跌进他的眸中,却未引起半分波澜,那点微弱的光影如同落入一汪阒寂深潭,很快就一点点地沉到底,彻底消失不见了。 温淼没有松开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垂下脑袋来,用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我前两天就想问你了,就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脚下的小石子骨碌碌地滚远,发出一连串的细微声响,温淼的声音就轻轻软软的夹在其中:“沈嘉喻,你……” 她的声音不大,沈嘉喻稍稍侧耳,朝她靠得更近了一点:“嗯?” 温淼迟疑了两秒钟,这才抬起头来,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话不太开心?” 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沈嘉喻微微一怔,但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温淼说的是什么。 应该是前几天在走廊里议论沈家的那些人。 国际班的那几个。 沈嘉喻并没有直接回答,短暂的安静过后,他抬了抬眼,声音听起来温柔如往常,但依旧没带多少情绪:“为什么会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温淼如实说。 大概是当班长当习惯了,温淼总会习惯性地对新同学多加关注一点,尤其是她和沈嘉喻还算是旧相识,平时在学校里也会有意无意地多留意着他。 第106章 打一顿就好了 沈嘉喻本就不是什么难相处的性格,再加上贺寅是个实实在在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那就不可能冷场。 两个人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熟悉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单方面的。 沈嘉喻没说多少话,贺寅反正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把家底倒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虽然两人相处得不错,但温淼仍然能感觉到沈嘉喻和他们这个班——又或者说是和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上有一种似有似无的距离感。 那种距离感不是能看出来的,只有和他离得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层无形的隔膜。 温淼经常见他一个人站在教室南角的窗台前,神色不明地看着窗外。 他收敛起情绪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沈嘉喻迟迟都没说话,温淼以为他是不想说,正想把这话题轻松揭过,却听沈嘉喻忽然开口了:“没有。” 温淼一愣,随即抬起头来。 正对上沈嘉喻落下来的眼神。 沈嘉喻偏头笑了一下,又低声重复一遍:“没有。” 温淼却是不太相信的模样,她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紧了紧,眼睛直直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我没开玩笑,你要是觉得不开心,等星期一开学,我就帮你去打他们一顿。” 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话里的说服力,温淼还拿了个自己的实际行动出来:“我已经去国际班转过一圈了,那些人的名字我都记下来了,一个都跑不了。” “……” 恶霸的气质,立马就出来了。 沈嘉喻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温淼的这语气,他是真觉得她现在这样颇像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 见沈嘉喻只是但笑不语,温淼以为他是不信:“你别笑呀,我是说真的。” 她扯了扯他的手腕,保证似的说:“你想见谁趴下,我就把谁打趴下。” 沈嘉喻眸中的笑意更明显了。 温淼仰头看着他,脸上还是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 怕她真把这想法付诸于实践,沈嘉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眉眼温柔下来:“真没有。” “真的?” “嗯,真的。” 温淼盯着他瞧,像是在忖度他话里的可信度。 这可信度还没忖度出来,庭院里一道男人的声音先传了出来,像是已经忍不下去了:“看你们十分钟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干嘛呢这是?”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一道瘦而高的身影由远及近。 很快就到了庭院门口。 那是一个挺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眉眼和温淼有点像,但仔细看下去又有些违和。 温淼的五官轮廓很深,混血儿的模样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但眼前的这男人看不出半分的混血儿模样。 只是吸引沈嘉喻的不是这个,而是—— 那男人手里拎着个……嗯,拎着个5l的大矿泉水瓶子,瓶子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明显不是矿泉水。 看起来有点像是奶茶一类的东西。 第107章 同学关系 男人的尾音刚刚落下,就听温淼有些意外地出声道:“哥哥?” 沈嘉喻跟着重复一遍:“……哥哥?” 尾音扬起,带着疑色。 刚走过来的温炎:“???” 嘿,小屁孩儿,你喊谁哥哥呢? 谁是你哥哥啊? 认识你吗我? 和你熟吗? 温炎像只梗着脖子追着人啄的公鸡,在心里接连吐槽起来。 没理自家妹妹的那句“哥哥”,温炎表情不太爽快地抬起眼皮来,视线上上下下地在沈嘉喻身上扫了两圈,最后停在温淼抓着他的那只手上。 噫……真扎眼啊! 温炎眉心一皱,口中利落吐出一字:“手。” 温淼没反应过来:“啊?” “……” 啊什么啊? 我是说你手抓着哪儿呢,还不赶紧放开? 但温炎在院子里冻了半天,此时也懒得再说话,直接扯住了温淼的衣领,往自己身前一拉。 温淼不防,被他揪了个踉跄。 温炎这才看见她虚虚悬着的左腿,下意识松了一下力度,接着又扶住她的胳膊,皱眉问:“腿怎么了?” “哦,没事儿,刚才下车的时候没注意,磕绊了一下。” 温淼含糊地用一句话带了过去。 温炎看了沈嘉喻一眼,到底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便没再细问,只问温淼:“能走么?” 温淼连忙说:“能。” 她可不想再被他像小时候那样夹在胳膊肘下夹进屋里。 温炎换了只手,提溜着她的后衣领:“那走。” 温淼保持着这个比金鸡独立还要困难三分的姿势,艰难地朝沈嘉喻回了个头:“我进去了,你到家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沈嘉喻还没应声,温炎拎着她领口的手又是一紧,没什么耐心地说:“行了,别乱操心了,他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不成?” 温淼被勒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忍不住往上踮了踮脚尖,有些抱怨地道:“不是,哥你能不能先把手松了再说话?你再不松手,我应该坚持不到房门口就被憋死了。” 温炎睨她一眼,倒是松了手。 温淼长松一口气,缓过这个劲儿来,她才想起来问:“这么冷,你在院子里干嘛?” “这不是等你?”提起这事来,温炎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忽然有了种自家大白菜要被人挖走的心塞感觉。 “刚停好车下来,就看见你和一男生在门口站着了,本想等你一块进去,结果你们还磨磨蹭蹭地说个没完了。” “……” 明明就说了两分钟! 这凭空一句污蔑,温淼当然要反驳:“哪有磨磨蹭蹭说个没完,就说了几句话。” 温炎不理她这句,只语气不太好地问:“男朋友?” 温淼:“?” 温淼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温炎尾音拖长:“——嗯?” 温淼:“真不是。” 温炎放下心来,心里的那种想把这5l的奶茶砸到刚才那男孩子脑袋上的冲动也压下去不少,说话声音都和缓了起来:“那是谁啊?” “同学呀。”温淼说。 第108章 少操点心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温淼一瘸一拐地走在他身边,边走边说着,“我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就是之前我去过的那家酒的老板。” 温炎想起来了,眯了眯眼问:“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 “能不眼熟吗?”温淼探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那通奶茶,一边琢磨着等会儿是直接举起来喝,还是找个杯子倒出来,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之前在爷爷的寿宴上,你没见过吗?” 温炎:“爷爷的寿宴上?” “对啊,他是沈爷爷家的。”温淼说,“你忘了吗?就是那个嘉信的沈爷爷呀,我记得我小时候他来过咱们家里?” 温炎回忆了一下,很快想起了沈嘉喻的名字:“叫沈嘉喻,是?” 温淼的心思都在大桶奶茶上,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一声:“对。”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温炎的脸色有些微妙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没回来多久?转你们学校去了?” “是啊,刚来的。”温淼继续看着奶茶说,“这不才开学没多久嘛。” “那你们这么熟了?” 几句话的功夫,温炎的话题又转到了最初。 见他老是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温淼有些纳闷,却仍然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我们班的,我当然熟了,我们班主任把人交给我了。” 温炎也是海大附中毕业的,知道附中的管理方式,班长几乎揽了所有的闲散差事,温淼既然是个当班长的,新同学确实是需要她多加操心。 但温炎要说的不是这—— 温炎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轻嗤一声:“我是说,同学之间这么亲密啊?” 温淼“?” 亲密? 温淼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她哥的这个“亲密”的结论是从何而来。 温炎提醒道:“你拉他手了。” 温淼:“……” 温淼说:“哥哥,麻烦你用词准确一点,是手腕好吗?” 温淼终于想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地话这么多了,感情是看见刚才那一幕误会了啊。 不等温炎回答,温淼又加上一句:“而且,我刚才是有事儿要跟他说才伸手拉住了他。” ……行。 温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想起来看到的另一幕,操着老父亲的心问道:“那他刚才是不是还抓你胳膊了?” “他那是扶了我一把,我不是脚磕绊到了吗?”怕温炎往下问个没完,温淼连忙打断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好了好了,哥哥,你别操心了,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就单纯的同学关系。” “……” 温炎要说的话正正好好地被她堵了回去。 已经走过了庭院,前面就是台阶,温淼一边往上蹦跶,一边嘀咕着:“哥哥,你要清楚自己的角色,你是当哥的,不是当爹的,你得少操点心,操心多的容易老。” 温炎:“……” 他也想少操点心啊,这不是看到了就得问问吗? 结果这小家伙还嫌他多事。 第109章 沈嘉喻:“” 想到这里,温炎没好气地在温淼脑袋上实实在在的一敲,敲得温淼痛呼一声,捂着脑袋不满地瞪他:“干嘛敲我?” 温炎见她蹦跶得实在艰难,口中“啧”了一声,而后伸手利落地将她夹在了胳膊肘下,一边踩着台阶往上面走,一边换了副‘老父亲’的口吻。 “你谈恋爱,我不反对,我是怕你被卖了,还要倒帮别人数钱。” 温淼已经被他这样像是夹麻袋一样的拎惯了,反正这会儿沈嘉喻也已经走了,温淼也不怕被他看到,索性就老老实实地任温炎拎着,只皱着鼻子说:“我有那么傻吗?” “没听过一句话?”温炎挑眉,“爱情,会使人冲昏头脑。” 温淼思考片刻,而后一脸真诚地道:“明白了,哥哥,怪不得你无论是学习,还是实习,都能节节而上,原来你这么清醒。” 温炎:“……” 她是在内涵他? 是?! 笑眯眯地嘲讽完毕,温淼在温炎要伸手敲她脑袋之前,非常乖觉地见好就收:“放心,哥哥,我不喜欢现实中的男人,我只喜欢纸片人,而且还花心地喜欢好多纸片人。” 因着她这话,温炎倒是忽然想起了景弦经常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我记得你弦姐好像说过一句话。” 温淼好奇地问:“什么话?” 温炎回忆了一下,复述了出来:“爱男人,好累,爱纸片人,好贵。” 温淼思考片刻,而后透过现象看本质地说道:“可是纸片人花了钱,最起码还有人,现实中花了钱,可能是人财两空。” “……” 好像是这个道理。 温炎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还极有可能赔二赠一。”温淼还没说完,她抬手指了指脑袋,手指在头顶上方画了个大圆圈,幽幽长叹一声,“赠你一片hlbe大草原哪。” 温炎:“……” 好,明白了。 他妹妹总是活得如此清醒。 进了房间,温淼满足地抱着自己的那一大桶奶茶回了卧室。 洗完澡,坐在书桌前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写试卷的时候,手边的手机“叮铃叮铃”地响了两下,温淼拿起手机,看见是沈嘉喻在微信上发了个定位过来。 温淼一看这定位,有些疑惑。 酒? 家就是酒吗? 但温淼也没细问,只咬着杯子里的吸管,跟沈嘉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十点过半,沈嘉喻发来一句:【还不睡?】 温淼看了眼时间,又喝一口奶茶,慢吞吞地戳着手机屏幕回:【不睡。】 她的奶茶还剩大半桶,明天就不好喝了,怎么着她也得再喝一半才行。 浪费可耻。 沈嘉喻:【你看没看今天的新闻?上面说,有个年轻人因为熬夜,猝死了。】 温淼:【真的吗?】 温淼:【那你有什么好看又实用的,高级又小众的,低调又不失内涵,高档又不奢华的骨灰盒推荐吗?我想死了以后也走流行的s风。】 沈嘉喻:【?】 第110章 妙不妙 温淼将自己死后的诸多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墓地一定要大一点,我喜欢oversize风,如果里面很挤的话,那我可能死后无法安息,以至于突然诈尸。其实诈尸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怕吓到老人孩子,那多不好了。】 温淼:【对了对了,还有墓碑。我觉得,墓碑可以雕刻成电话亭的形状,不瞒你说,我也非常喜欢那种上个世纪的复古英伦风。】 温淼:【哎呀,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儿——碑文!我希望我的碑文最好能用多种语言雕刻,因为我想显得自己神秘,有内涵一点。】 温淼:【沈老板,你觉得呢?我这想法妙不妙?】 沈嘉喻:“……” 妙,简直太妙了。 妙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沈老板单方面地宣布了交流结束。 十一点钟,已经是深夜时分,然而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酒一楼的大厅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沈嘉喻没在楼下待着,回来之后径直上了三楼。 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关上房门之后楼下的热闹便全然隔绝在外。 沈嘉喻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到窗台前,抬手推开了窗户。 已经是开春季节,料峭的春寒却是未消,吹来的风里带着乍暖还寒的凉意,这两天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雨,天也阴着,下午临近放学的时候雨才停下。 推开窗户,馥郁的草木气息混杂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嘉喻轻轻眯起眼,神色淡淡地往远处看了一会儿,而后放下了手里湿漉漉的毛巾,从旁边的书桌上拿了手机。 微信上的消息不少,沈嘉喻略略扫了一眼,只挑了几个回复。 最上面的便是温淼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温淼:【她在父亲出事故失踪之后,被送到名义上的叔叔身边接受抚养,那个邪魅狷狂心思深沉的男人大她整整一轮,只手玩转商界政界。十八岁的生日,她被伤得体无完肤,伤心酒醉的时刻,他将她丢入浴缸,卡住她的脖颈冷冷道:“今晚,我送你一件成人的礼物。”痛不及羞耻的万分之一,他的礼物,竟然是在她成年那日,他居然告诉她:“记得写作业。”】 沈嘉喻:“…………”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沈嘉喻的眼皮子跟着一跳。 不是他说,温淼这个班长当得可真是合格啊。 她是不是把“写作业”这三个字给刻进dna里了? 沈嘉喻本来是不想回的,只是指尖在屏幕停留了片刻,他还是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温淼心满意足地发了个“好的,我会天天提醒你”的表情包过来。 沈嘉喻瞬间觉得更头疼了。 微信里还有不少消息,沈嘉喻往下扫了一眼,只捡了陈舟和白祈的回复,其他人的并未搭理。 回完消息,沈嘉喻把窗户关上了,往书桌前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温淼的朋友圈,在椅子上坐下,他随手点进了温淼的朋友圈。 第111章 作个大死 温淼的朋友圈发得并不是很勤,差不多每月两三条的样子,只有假期才会发得勤一点,大多都是一些美食和旅行的照片。 出现的人也基本上都是熟面孔,林尔、贺寅、秦柯、谢肖……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偶尔也会有更大年龄一点的人出现,比如温炎。 还有几个陌生面孔,其他就没什么人了。 对此,沈嘉喻倒是稍有意外。 看温淼顶着“社交界的天花板”的称号,还以为她的朋友圈子也很杂,没想到意外的干净纯粹。 看得出来,温淼虽然跟很多人关系都不错,但真正深交的似乎只有林尔他们四个。 沈嘉喻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睫。 而另一边—— 温淼在班级群里连发了三遍催命式写作业的通知,最后落下一句:【其他作业可以偷工减料,但英语作业不行,都得给我写了,周一我检查,谁要是让颜老师哭了,我到时候就脱谁的衣服给她擦眼泪去。】 班里的同学们纷纷配合地发了个“明白”的表情包。 谁都看得出来,这话是给新同学说的,他们当然要配合班长来个表态。 温淼看着班里的同学们这般识趣,这才满意地撂下了话头。 …… 周一,清早。 校园里照常响起的广播音乐声缓缓拉开了新的一周的序幕。 沈嘉喻来得早,刚在座位上坐下就见温淼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大概是因为腿疼,她左脚有点不太敢着力,只能一蹦一跳地往这边走。 走两步,歇一下,再走两步,再歇一下。 慢慢腾腾的。 沈嘉喻轻眯了下眼,因为穿着校服裤子,他看不到温淼脚腕上的伤处,但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这伤好像是比先前更严重了些。 他把手里的课本一放,拉开座椅走了过去,一手接过了她肩上挂着的书包,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温淼整个人松松往上面一提:“脚腕还没好?” 不应该啊。 沈嘉喻的目光在温淼腿上一凝,他前天捏过她的脚踝了,确定是没伤到骨头,扭得也不算严重,歇两天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书包被接过去,温淼的肩上一轻,大部分重量也压到了沈嘉喻扶着她的那只手上。 温淼松了一口气,把端着的那杯豆浆换了只手拿,这才说:“本来是好得差不多了的,但昨天早上,我跟我家金毛比谁能在楼梯上跳得远,结果发挥失误,跳空了。” “……” 沈嘉喻对她的作死能力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你说你好好的跟狗较什么劲儿? 是觉得自己的弹跳力能远超狗子吗? 温淼这一作不要紧,作得脚腕疼了小半个月,连学校要举行的运动会都没法参加。 运动会召开前夕,体育委员拿着个老郭头从并夕夕上砍来的扩音器大喇叭,站在讲台上进行着会前的动员工作。 无奈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属于那种头脑发达、四肢不勤的埋头苦学型学霸,在运动这一方面着实是没什么天赋。 第112章 眼泪哗哗哗 虽然为了班级荣誉,大部分同学还是相当积极报名的参加了,但体委看着那一排排的人名,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之中。 他总觉得透过这一排排的人名就展望到了一班未来的命运——“恭喜一班的xx同学取得了本场比赛的倒数第一名的成绩,望xx同学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这种广播播报声可能绕着整个操场持续到本次运动会的结束。 体委有些绝望。 不,是非常绝望。 贺寅跟着几个班委在前面凑了会儿热闹,然后拿着几张报名表从讲台前挤了出来,随手往温淼面前放了张:“猫爷,您这一退,咱们班可是退了小二十名啊。” 温淼心说一句,学校的高一年级里,本部和国际部加起来一共有二十个班级吗? 显然是没有。 报名表被贺寅拍在了桌子上,温淼没去看,而是先伸手捏了捏左脚腕,然后微微皱起了脸来。 那种尖锐的痛意没之前那般明显了,变成了似有似无的隐隐作疼,虽然说走路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但参加运动会肯定是不行。 “那你去多参加几个。”温淼说,“都去试试。” “我也想都去试试。”贺寅举起了手里的报名表,仰着脸看了半天,“但现在还缺人的项目好像都是什么三千米长跑,五千米长跑的,这不是让我去试试了,这是让我当场去世。” “没听过一句话?”温淼把挽起的裤脚放了下去,“跑步分泌的多巴胺仅次于谈恋爱,三公里专治各种不爽,五公里专治各种内伤,十公里跑完内心全是坦荡和善良。” “这话不对。”贺寅“嘿”了一声,振振有词地道,“我还真不信有人跑完十公里,内心还他妈能全是坦荡和善良的。” 贺寅说:“我体测跑个一千,我都开始在心里不间断地骂卧槽了,这跑完十公里,不骂爹就不错了。” 温淼“哦”了一声,接着问了句:“我想说的是,贺叔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跑完十公里就开始骂他?” 贺寅:“……” 他就是举个例子,不是针对某个人。 就是一不小心把例子举到了自家老爸的头上。 “还是回归正题。”贺寅把话题扯回原本上,“春运会的这些项目我都参加不了啊。” “再看看别的呀,又不是非要去参加长跑。”温淼直起腰来,视线往报名表上一落,边看边说,“四五十种比赛项目,就没一个适合你的啊?” “没有,我只适合那种动口不动腿的,最好是连手也不动的那种,就像是开大的黄忠一样,适合站桩输出。”贺寅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 “猫爷,你说有没有什么那种类似于单口相声或者个人脱口秀之类的比赛?这种我不仅能参加,我还可以拿个第一回来。” “也是。”温淼相当赞同地道,“你讲起话来小嘴叭叭叭,遇上事情眼泪哗哗哗,确实也只适合这种动口不动腿的比赛了。” 贺寅:“……” 第113章 不太行吧 贺寅希望温淼能明白,有时候人类自嘲是想听反话,并不是想听你的赞同。 这种时候不去附和他,也是可以的。 这时,体委拿着一沓刚收到去的运动会报名表从前面走了过来,大概是看这几排的不少人都在睡觉,他左右瞧瞧,特意压低了声音问温淼:“班长,运动会怎么办啊?” 温淼在座位上坐着没起来,只朝他手里的那沓报名表努了努嘴,支着下巴说:“愁什么?这不参加的人挺多的吗?” “愁,很愁,非常愁。”体委深深叹口气,把报名表扬起来晃了晃,“报名的人多是多,没有堪当大用的。” 温淼则不太在意地表示道:“重在参与就好了嘛,反正发下来的那些奖品还不如老郭头在并夕夕上砍下来的东西好。” 体委:“……” 啊这,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他一想起广播大喇叭里会连着播报三天“恭喜一班荣摘倒数第一的桂冠”的那种画面还是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学生会的那群人恶趣味,总喜欢略过中间的名次,每次都挑前三名和后三名进行全校播报。 前三名当然没什么,对于后三名来说,这种播报那就无异于公开处刑。 温淼接过他手里的报名表,前前后后地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了关键问题:“咦,肖仔和狗爷怎么报的都是密室逃脱之类的这种比赛啊?” 体委就在等着她说这个,连忙接上话去:“班长,你可终于终于终于发现重点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愁了。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不先说秦柯谢肖他们俩,但凡班里稍微能扛点大梁的,都一股脑地跑去参加密室逃脱了,比较考验运动细胞的项目一个都不报。” “那行。”温淼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直接,“那你就别管了,这事儿给我办。” 体委就等着她这句话,嘴里“哎”了一声,兴高采烈地留下一沓崭新的报名表走了。 温淼挑了几个缺人的项目,把秦柯和谢肖的名字添了上去,然后又将报名表折成了纸飞机的形状,左眼眯着比了个角度,“嗖嗖”几下就将纸飞机飞到了秦柯谢肖的桌子上。 ok,通知下到。 半分钟的功夫里,温淼就将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回头又跟贺寅说了句:“等他俩回来,你跟他俩说一声。” “行。”贺寅一口应下。 安排完篮球赛和长跑,温淼又翻了翻垫在最底下的几张报名表,一把扯了出来:“不是,怎么后面还有缺人的项目啊,引体向上没人愿意参加啊?” “没事儿,这不是还有沈老板吗?”贺寅这时指了指正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睡觉的沈嘉喻,不知死活地作了个小死,“你把他提溜出来。” “好主意。”温淼果然点了点头,提笔写名字之前,到底还记得知会当事人一声,“那你先把他叫醒,我得跟他说一声。” 贺寅:“……” 啊这,不太行? 第114章 那必须我来 “……” 啊这,不太行? 他是喜欢作死,但不是喜欢真死。 贺寅惜命地摇了摇头:“那还是你来,我不敢。” 贺寅非常能把握住这个作死的度,把这个‘度’正好地控制在又能作又不会死的一个范围之内,他说:“我感觉沈老板有起床气,每次他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气压低得我都不敢说话。” 说着,贺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要是强行把他叫醒,他还不得捶飞我?” “那必须我来,你让来。”温淼瞬间来了精神,非常开心地说,“我最喜欢干这种招人打的事儿了。” 贺寅:“……” 看,有人比他还喜欢作死。 温淼落下话音,把手里的黑色水笔连同新报名表一撂,立刻拖着椅子转过身去。 正是大班空的时间,现在天儿还太冷,还不能出去跑操,不少学生都在班里补觉,教室里要比平时安静许多。 沈嘉喻的桌子上立着一排课本,课本上面还压着几张写得七七八八的试卷,嫌那些东西有些碍事,温淼伸手把它们往旁边推了推,清了个放胳膊的空儿来。 书立架被挪开,沈嘉喻的身形露了出来。 教室里开着空调,温度一直维持在二十度左右,不冷不热的,他里面就穿了件圆领卫衣,校服外套松松搭在身上。 因为是侧趴的姿势,他的胳膊往前伸了伸,卫衣袖口一落,露出了一截清瘦的手腕,腕骨分明。 大概是嫌吵,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闭着,像是睡得很沉的模样,浓而密的长睫低低垂着,眼底下拉扯出的那两道狭长阴影便映得格外清晰 仗着沈嘉喻睡着了不知道,温淼抱着种“遇见帅哥不要怕,大胆的看,使劲的看,反正帅哥又不是你的,你看到的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的心态盯着他瞧了又瞧。 不得不说,造物主有时候确实很偏心,给你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帮你开了窗。 甚至开的这扇窗还他妈是个亮亮堂堂的落地窗。 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生了这样一张八方来财的脸啊? 温淼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在贺寅的笔筒里挑挑挑拣拣着,抽了支还算是顺眼的荧光笔出来,然后旋转了下笔尖,用另一头的笔帽轻轻戳了戳沈嘉喻露在外面的腕骨。 沈嘉喻没有太多反应,只微微动了动指尖,明显是不想理会的模样。 温淼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不怕死地又拿笔帽戳了两下。 沈嘉喻这次给的反应总算是大了点。 他没理她,直接将手收了回去。 见状,温淼侧头思考了半秒钟,而后一鼓作气地将作死值拉到了巅峰,直接把荧光笔一丢,改成了上手摘掉他的耳机。 接二连三的折腾之下,沈嘉喻终于被闹醒了。 他搭在桌沿边儿上的指尖一动,稳而精准地抓住了那只作乱的、不安分的小手,旋即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来。 第115章 捶飞 温淼冷不丁地近距离对上了那双幽凉漆黑的眼,同时也看到了他眼底压着的那点乖戾的光。 那是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眼神。 那一瞬间,她仿佛窥探到了沈嘉喻温柔表象下的真实模样。 温淼微愣了下,眼底有一抹异色飞逝而过,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帘,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原本在旁边坐着的贺寅已经默默挪到了隔壁秦柯的座位上,并试图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隔着这条半米宽的过道,他都感觉到了沈嘉喻身上传来的那种令人下意识敬而远之的低气压。 贺寅现在非常担心他们猫爷可能会被沈老板给一拳头捶飞,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嘉喻看清了扰人清梦的那人是谁之后,脸上那种不耐又冷漠的神色反而收了收。 他松开抓着温淼手腕的那只手,有些困倦地闭了闭眼睛,片刻的功夫,他缓过神来,幽深瞳孔上蒙着的那层薄而凉的水雾很快跟着散去。 温淼看他一眼,慢吞吞地将胳膊往回放了放,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在被他抓过的那只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低下了眼睫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嘉喻神色一顿,微侧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低声问:“弄疼你了?” 大概是因为刚睡醒,他的嗓音听起来要比平时低哑一些。 听见沈嘉喻出声,温淼倏地把飘远的心思一收,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啊,没有。” 预想中的那种温淼被圆滚滚捶飞的情景没有出现,贺寅像个小偷似的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地瞧了瞧沈嘉喻的表情,又颠颠地拖着小板凳坐了回来。 贺寅的动静吸引去了温淼的注意力,温淼一边扯着校服外套的袖口,一边微侧过头来,给了贺寅一个稍显疑惑的眼神。 你来回折腾个什么劲儿啊这是? 贺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悄悄指了指沈嘉喻,然后又比了个杀头的手势,要表达的意思这就很明显了: ——“对不起,我怕死。” 温淼挑了挑眉梢。 不是,沈嘉喻就有这么可怕吗? 她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贺寅则是再次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是的,没错。” 两人正无声对话的时候,沈嘉喻缓过神,直起了腰来。 被强行从梦中吵醒,任谁心情都不会太美妙,他抬手按了按眼角,情绪不太高地靠上了侧面的窗台,然后眼皮淡淡一掀,朝温淼看了过来。 温淼瞧着他脸上的那个表情,琢磨着自己今天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合理说法的话,可能真会如贺寅所料想的那样圆滚滚地飞起来。 于是,温淼赶在被迫起飞降落之前,非常自觉地提起了正事:“沈嘉喻,你知道下周要开运动会了吗?” “运动会?” 沈嘉喻的嗓音仍旧很淡,明显是兴趣缺缺的模样。 这个时候开什么运动会? 一般来说,学校的运动会不都是在金秋十月份么? 第116章 社会冷漠人士 像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温淼解释了一句:“上面一直说学习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强身健体嘛,所以学校运动会都是一年四次,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不落下。” 这个“上面”,自然是指的学校的领导班子了。 沈嘉喻完全不感兴趣地“嗯”了一声,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温淼从他的这个反应就预料到了自己将要得到的答案,但还是多此一举地问了句:“你要不要报几个项目啊?” “不要。” 沈嘉喻果然拒绝得利落又干脆。 温淼想了想,正打算为了班级荣誉再磨他两句,贺寅却是先摸着下巴纳闷了起来:“我忽然发现了个很重要的问题,同样的一句‘不要’,为什么从沈老板的嘴里出来就显得又欲又勾人的模样,而从我嘴里出来,就像是在斗地主呢?对三,不要。” 温淼:“……” 兄弟,这是重点吗? 你那重点都歪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温淼没理贺寅的那条“马里亚纳海沟”,只侧过头来看着沈嘉喻,细而白的指尖在他桌上敲了敲,再次问了一句:“你真不想参加一下集体活动啊?” 可惜社会冷漠人士沈老板的集体荣誉感实在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思考不为所动地丢给她两个字:“不想。” “……” 那行。 温淼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解人意体贴同学的好班长,既然沈嘉喻不愿意,那她也绝不勉强。 显然,想这些的时候温淼完全忘记了之前磨着他要弄锦鲤立牌的那事儿了。 看到温淼似乎是要就此放弃,贺寅脑袋往这儿一探,压低了声音问:“猫爷,沈老板不愿意参加,那怎么办?” 温淼:“那就你上啊。” “我???”贺寅作死成功作到了自己头上。 “不然呢?”温淼指了指自己的脚腕,“让我来吗?” “……” “虽然我知道你不太可以,别人引体向上,你引体上吊,但也没办法了。”温淼说,“我在班里看了一圈,是真没挑出来几个能上这项目的闲人,他们也是上吊。”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上?”贺寅很委屈。 “因为你的脸还是有点用处的。”温淼本着从事实出发的原则说道,“他们是吊死鬼,你是好看的吊死鬼。” “……” 有什么区别吗?! 但温淼一向走得是“反抗无效,武力镇压”的野路子,贺寅为了自己的狗命着想,还是忍辱负重地接下了“引体上吊”的重任。 附中今年的春季运动会定在了下周的周三。 按照以往的惯例,运动会要连着开上三天,开完之后就接着过双休。 周三一早,学生们按班级顺序去大礼堂换班服,八点前要在操场集合,等待运动会的开幕式。 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部分学生换好班服就直接去了操场,就还剩几个班委在前面讲台上聚堆捣鼓着等会儿要拉起来的横幅。 沈嘉喻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教室来的。 第117章 想什么好事呢 他也没往座位上坐,几步走过去停在了温淼座位旁的过道里,而后慢条斯理地俯身,指尖敲了敲温淼的课桌桌沿儿,语气轻轻懒懒地说了句:“班长,请个假。” 温淼手里捏着支黑色签字笔,正在班级信息表上奋笔疾书,闻言,也只是头也不抬地说了句:“理由。” 沈嘉喻弯着腰,一只手插在外套兜里,一只手按在桌沿儿上,漫不经心地垂着眸看她写字:“有事。” 温淼继续在纸上笔走龙蛇:“有什么事?” 沈嘉喻思考片刻,尾音微微扬起,明显是不确定的语气:“去参加个生日宴?” “……”温淼笔下一顿。 怎么,你去参加生日宴,你都不知道过生日的人是谁吗? 温淼终于抬了抬头,有些无奈地用眼角余光扫他一眼,继续边写边问:“谁的生日宴?” 沈嘉喻微微一顿,似乎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低着眉眼又想了一下,才轻声说:“qq宠物的。” 温淼:“……” qq宠物??? 温淼的笔锋没能收住,笔下的那个“无缺席人员”的“无”字拖出去一条长长的小尾巴,差点儿划到表格外面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嘉喻有事是假,不想参加运动会是真。 以狂草的字体利落地把班级信息表上的最后一项填完,温淼总算是放下了笔,终于有时间正眼看向沈嘉喻了。 “这位帅哥,你就不能想个像样点的理由吗?”温淼揉了揉手腕,像是有些无奈地问他。 起码别敷衍得这么明显。 “像样点的?”沈嘉喻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约莫三秒钟,他回过头来,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姐姐结婚,需要请假。” 温淼:“?” 温淼疑惑:“你有姐姐?” 怎么之前没听他说过? 沈嘉喻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点头道:“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 温淼:“……” 好,听明白了,原来是薛定谔的姐姐。 需要的时候就存在,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存在。 真是个懂事的姐姐。 温淼本来都已经从桌肚里摸出假条出来了,一听他的这话,又给塞了回去:“哇,你这姐姐可真是神奇啊,忽然之间就蹦出来了,还能卡着你需要的这个点。” “嗯。”沈嘉喻还是那副似是而非的语气,“可能因为我姐姐比较贴心。” 温淼:“……” 瞎扯什么淡呢? 鬼都没你能扯。 温淼毫不掩饰地丢了个白眼给他,然后拿着桌上的班级信息表站了起来,抬手在沈嘉喻肩上一拍:“理由太假,不予批准。” 沈嘉喻挑了挑眉梢,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挡路了。”温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让开,“你要是真不想去的话——” 沈嘉喻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就不用去了?” “不是,想什么好事呢?”温淼扬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不想去的话,那我就拖着你去。” “……” 这有区别吗? 第118章 注意安全 这时,教室后门忽然探进来一颗脑袋,一声喊传了进来:“这里是十分甜奶茶店外送服务,请问温淼在吗?您点的奶茶到了噢!” “在!”温淼立刻忘了请假的事,把信息登记表往沈嘉喻怀里一拍,然后欢快地抬手示意道,“这里这里——” “哎,好的。”店员小哥脆声应了句,然后左右开弓地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了进来,边走边说着,“一共是三十六杯,红色的袋子里是草莓和火龙果口味的,蓝色的袋子里是青柠和薄荷口味的,各九杯,您清点一下。” “好的,谢谢你。” 温淼从沈嘉喻的身边挤了出去,一边接过来,一边道了谢,同时还不忘喊了掌管着班费的生活委员过来付钱。 沈嘉喻直起腰来,把信息表往桌上随手一放,然后跟着温淼往前走了两步,没等温淼伸手,他就将两个塑料袋全接了过来。 温淼扭头看他一眼。 行啊,没有半点绅士风度的沈老板终于上道了。 店员小哥收好了钱,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又闲聊似的说了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差点儿跟你们学校的保安打起来。” 温淼清点奶茶的动作一顿:“啊?” “不是我说,你们学校的保安也太蛮横了。”店员小哥逮住机会疯狂吐槽道,“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去就要动手,而且还喜欢以貌取人,非说我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死活不让我进来。” 听了店员小哥的这话,温淼忍不住将注意力往他脸上一落,然后不得不承认,保安大爷的担心果然是不无道理的,这店员小哥的模样确实有点儿……粗犷。 是属于那种她在路上碰到都会主动避开的长相。 看着就像是混社会的老大哥。 只是脑子里想归这样想,嘴上的话肯定不能这样说,温淼没那么低情商,于是换了个回答道:“我之前问过你们店里的老板,他说可以送进校园里,所以我才点的。” “没事儿。”店员小哥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手指的关节握得咔作响,“美女,你下次再点,我就要治治他,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 “……”温淼说,“那你注意安全。” 在班里磨蹭完往操场走的时候,已经快到集合时间了。 主席台上学生会的成员在进行着最后的流程确认,温淼看着班委他们把奶茶放到看台上一班的位置处,这才慢悠悠地穿过跑道往班级队伍里走。 本部和国际部的班级挨着,一班左边就是国际班,温淼从侧面过来的时候,听见有几个凑在一起的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仔细一看,还是“老朋友”。 就是之前在走廊上八卦结果被她抓了个正着的那几个。 之前同样聊八卦的那几个女生倒是不在了,估计是被吓到了,只剩男生还在坚强地吃着瓜。 可能是还没被骂够,也可能是吃瓜的魅力太大了,即便是要顶着挨揍的风险,那也要继续吃瓜。 第119章 孤魂野鬼 温淼刚走过来,其中一个眼尖的就发现了她的身影,立刻住了嘴,同时手肘猛地一捣同伴,拼命用眼神疯狂地示意起来。 兄弟,别说了别说了! 赶紧住嘴!!! 专业捉猹儿的人过来了,再逼逼叨叨下去,怕是要狗命难保啊! 可惜同伴吃瓜吃得正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沉迷其中,完全t不到他的意思,反而还盯着他的表情,相当纳闷地问了一句:“咋啦兄弟,你眼皮子抽筋了这是?” 男生:“……” 兄弟,谢谢关心,我眼皮子没抽筋。 但是要抽你筋的,可能要来了。 温淼不声不响地走过来,也不说话,就背着手站在还没停止八卦的那几个学生身后,正大光明地听着墙角。 男生继续顶着被灭口的风险,挤眉弄眼地压迫着五官做出更丰富的表情来,试图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清楚。 在这堪比无声哑剧一般的表演中,同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表情一僵,同时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问:“温、温淼……是不是就站在我身后?” 男生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他的这位兄弟终于t到了他的意思。 好在这次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来,不至于上来就先被怼上一通。 但同伴的脸已经开始发白了,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去主动面对疾风暴雨的时候,就听他身后慢悠悠地落下来一句:“哟呵,让我听听,又是何方孤魂野鬼在此放屁呢?” “……” 放屁的一众孤魂野鬼们认命地转过了身来,乖乖地站成了一排,耷拉着脑袋听训。 “都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啊?”温淼把手往兜里一插,微微歪头瞥了过来,像是挺好奇的模样,“让我也听听呗?” 几个男孩子的眼神闪烁了起来,躲躲闪闪地低着头,谁都没敢吭声。 虽然没听见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温淼一看他们脸上的那种心虚至极的表情也能差不多猜到内容了,她等了片刻,没等到答音儿,也不太在意,只是亲切地笑了一下,语气同样亲切地问道:“是不是我上次没去找你们,所以给你们造成了一种我脾气其实很好的错觉?” “……” 没有,真没有。 孤魂野鬼们在心里如是回答道。 余光瞥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郭头跟几个老师正背着手笑呵呵地往这边走过来,温淼勉强收了收话音:“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计较。” 她斜睨了孤魂野鬼们一眼,神色稍冷下来,落下了最后的警告:“不过你们也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所以我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我不喜欢听你们说的这些,所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见。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捐钱给你们买个坟。” “……” 好好好,记住了,这次真的记住了。 逃过一劫,一众孤魂野鬼们连忙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表示以后一定牢牢地闭紧自己的嘴巴,再不会放一个闲屁。 第120章 立起来的棺材 对比一下人家的班长,再对比一下自己班的班长,有两个孤魂野鬼心里不太平衡了,挤到班级队伍的最前面,找到自家班长说起了自己刚才被威胁的事。 可惜尹佳雪正忙着跟几个小姐妹自拍,完全不想理会这些芝麻大点的屁事,尤其是这些屁事还跟温淼相关。 这位尹班长最近忽然醒悟了,不想再上赶着挨怼了。 结果那两个同学还在她耳根子边儿上逼逼赖赖个不停,尹佳雪烦不胜烦,只好把手机一收,领着人上一班这边来了。 大概是觉得自家班长也在,所以底气比较足,男生不自觉挺直了腰杆,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家班长身后半步的位置处,等着找场子。 结果下一秒,就听自家班长拧着眉头不耐烦地撂下了一句:“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男生:“???” 啊?! 男生差点就要扭头泪奔了,这不是他预料中的故事情节。 温淼原本正跟班委说着话,听见尹佳雪的声音,再偏头一看尹佳雪身后杵着的两块僵硬的人形棺材板子,有些纳闷:“干嘛?” 棺材板子一个激灵,像是寻求庇护似的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家班长。 可惜自家班长完全不搭理他的这茬儿,正一心两用地低头翻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琢磨着是不是还要再将瘦脸特效拉大一些。 而眼前,温淼还在看着他。 男生“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结巴起来了:“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您、您今天也是一样漂亮,穿的衣服好看极了。” 温淼:“?” 温淼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看一眼国际班的班服,再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班服,自觉琢磨出来了几分,侧头看向旁边站着的生活委员,问:“他是不是在嘲讽我?” 生活委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比了一下两个班的班服,还是点了点头,不确定地道:“可能是?” 国际部订的班服确实挺好看,类似于英式制服的那种,女生高腰格子短裙,男生衬衫加西装。 一班的就很普通,只有一件普普通通又寒寒酸酸的运动卫衣。 甚至连裤子都没定制,直接上的校服。 ——出现这种尴尬局面的原因大概就是负责班服选购的那位同学是个不拘小节的糙汉。 所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听见两人在讨论班服,尹佳雪从手机里终于抬起了头来,注意力落在了两班的班服上,确定本班班服确实是要远远胜过一班的品味之后,尹佳雪像个旗开得胜的小孔雀一样异常高傲地瞥了温淼一眼。 甚至还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句同样透着高傲意味的“哼”。 温淼:“?” 不是,她在高傲什么呀? 温淼是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丢过去一个白眼的冲动,但嘴上仍然是没能忍住,非常无语地吐槽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理解。不就是个班服吗?她到底在高傲什么呀?” 温淼非常困惑:“我感觉她这高傲的简直就像是墓地里面唯一一口立起来的棺材一样。” “……” 第121章 眉毛快飞了 温淼非常困惑:“我感觉她这高傲的简直就像是墓地里面唯一一口立起来的棺材一样。” “……” 这比喻过于生动形象,生活委员听得差点儿笑出声来。 那口“立起来的棺材”被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瞪着温淼正要张口说话,迟迟等不到她回去的小姐妹团们却是先一步地从后面挤了过来,亲昵抱住她的一根胳膊,低头往她手机上看了一眼:“佳雪,怎么还没聊完呀?” 小姐妹问:“刚才拍的那些照片p好了吗?” 尹佳雪看了一眼小姐妹们,堪堪忍下了涌到嘴边的话,有些生硬地换成了另一句:“没有,还在调滤镜呢。” 小姐妹点了点她的屏幕,把照片放大端详了一下,“咦”了一声,道:“这个样子就挺好了呀。” 到底是爱美的年纪,尹佳雪的注意力接着就被照片带去了,顺着小姐妹的话往下说了起来:“感觉这个滤镜不太好看,我想找个稍微复古一点的,但是这些复古风的滤镜和妆容又不是很搭。” 她挑挑拣拣的一脸不满意的模样:“为什么感觉怎么叠加滤镜都不好看啊?我发现我现在最大的困惑是到底要怎么调才能调出来一张好看又满意的自拍呢?” 温淼忽然看了她一眼,而后非常讨打地来了一句:“很简单,长得漂亮呀。” “……” 生活委员清楚地看到这位尹班长气得眉毛都快飞了。 最后还是齐诚这个和事佬过来打了个圆场,非常头大地把两位又掐到一块的班长给分开了。 齐诚当然不敢去拉温淼,只能给尹佳雪的小姐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人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国际班队伍里。 温淼颇为无趣地撇了撇嘴,也回本班清点人数去了。 班里三十六个人,全部到齐,高个子在后,矮个子在后,横着六排,竖着六列,呈方阵的队形。 温淼手里拿着张已经填好的班级信息登记表,自前向后地绕着队伍转了一圈,确定人数无误之后,把登记表随手给了体委,让他送去学生会。 刚要归队,后面忽然传来老郭头中气十足的一声喊:“班长——” 温淼条件反射地应声:“在!” 她循着声音回头看去,后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似乎是几个同学发生了口角,正大声争执着。 温淼在原地蹦跶两下,奈何后排属于高个儿聚集地,她的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等温淼费劲地从人群里挤过去才看见是班里的两个女生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起了冲突,女生不知道是说了句什么,男生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有些恼羞成怒地跟两人动手推攘了起来。 女生一下被推了个踉跄。 体委离得近,立刻伸手扶了一把,待两个女孩子站稳之后,又单手叉着腰往那儿一杵,横眉竖眼起来:“嘿!干嘛呢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两个班的人很快挤到了一起,互不相让地吵了起来。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第122章 干嘛 挤在最前面的几个同学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脚下一个没稳住,本能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温淼就站在他们几个的身后,下意识地也要跟着往后退,但后面也是挤成一团的人,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泰山压顶之际,一只漂亮而苍白的手虚虚悬在了她身前十公分的位置处,以手臂挡去了前面几人的身形。 温淼不用特意回头去看,都知道伸手出来的那人是沈嘉喻。 他身上的那种凉如雪的气息她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来。 温淼松了一口气,随后抬手往前面那位同学的肩膀上用力一拍,没好气地道:“大哥,虽然我是没你长得高,但应该也没矮到让你看不见我?” 居然还要踩她。 被她猛地一拍的男孩子回过头来,连忙道歉:“啊,班长!我刚才真没看到,不知道哪个孙子推了我一把。” “行,我知道了,先让让。”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温淼也没跟他计较,摆了摆手说,“让我过去。” “让开,前面挡路的赶紧让开!”男孩子一边扒开旁边的人,一边扯着嗓子喊了声,“班长过来了!” 效果立竿见影,这声“班长”比什么都好使。 前面很快让出一条道来,温淼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到了起了冲突的几位当事人和不知道是正在劝架,还是正在了解情况的各班老师。 “怎么回事啊?” 温淼径直看向冲在战斗一线的体委。 但体委还没开口解释,班主任老郭头就先跟温淼告状道:“是国际二班的这位小同学,莫名其妙骂了咱们班的学生。” 老郭头不愧是当语文老师的,几句话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地叙述了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男生嘴贱惹的祸。 女孩子站在老郭头旁边,有些委屈地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是他上来就说我胖的,还问我最大号的衣服能不能穿下去。” 男生却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据理力争地道:“我就是说话直了点,你也别怪我。” 温淼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 总有人把没教养当成说话直。 温淼眯了眯眼,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把女孩子往自己身后一拉,然后抬手捏了捏手腕,利落地点了下头:“行,我不怪你说话直,那你也别怪我下手重。” 对上一班的这位小班长,男生就没刚才那般肆无忌惮了,脸上露了几分怯意,说话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一般的嗡嗡:“我、我就是说个实话,本来就胖啊……” “你瘦,就你瘦,地球上数你最瘦了。”温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你连盒带灰的有两斤肉吗?” 男生没听明白,愣了一下:“盒?” 旁边有位年轻老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是说你的骨灰盒?” 男生:“……” “怎么,嘴不会说话,连脑子也不会转了吗?”温淼捏着指骨,歪头轻嗤了一声,神色里带着几分困惑,“我真想给你的历任语文老师一人两拳啊,就你这理解能力,他是怎么同意你毕业的?” 旁边不知所措的语文老师跟着一抖:“……嘤。” 嘤嘤嘤,他们这些语文老师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条被殃及的无辜池鱼罢了。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齐诚这个班长终于从人群最外围挤进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听得分明,理亏在前,齐诚利落地压着人道了歉 男生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在温淼的眼神和班长的警告声之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只不过最后走的时候,仍然是嘴硬了一句:“真晦气啊。” 下一秒,一个篮球就重重砸到了他的肩膀上,直接砸得他脚下一个踉跄。 “就你喜庆,行了?”温淼这个一点就炸的小猫脾气,立刻就要上前捶人,却被旁边的老郭头和体委给拉住了,只好伸手用指尖隔空点了点他,“等着,我过年把你挂树上到时候喜迎八方更喜庆。” 齐诚恨不得抽他两个大嘴巴子,叫苦不迭:“你他妈给我闭嘴行吗?” 大哥,知道你是个直肠子,但你也不能用嘴拉? 你难道就没看到你马上就要挨揍了? 是仗着老师们都在这里,觉得他们不会任由学生随便动手吗? 但你不知道咱们学校里的老师都是属于甩手掌柜,全权把班级事务交给各班班长负责的吗?! 人家班长说要捶你,那就是分分钟捶你。 齐诚果然很了解老师们,因为旁边的几位班主任已经纷纷向老郭头递来了无比羡慕的眼神:“哎呀老郭啊,你们班的班长果然很可靠,不仅事儿办得利落,这安全感给得也很足啊。” 几位老师完全没觉得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有什么问题。 对付这种已经人长大,但是脑子没长大的熊孩子,他们教育起来反而处处受到牵制,现在的孩子太娇贵,家长总喜欢动不动就来学校找老师,同龄人之间反而没那么多的顾忌。 插曲顺利解决,人群轰然散去,各班很快回了各自的位置。 温淼没往前面站,而是跟刚才抹眼泪的女孩子换了位置,就留在了队伍后排这边,时不时朝旁边国际班的方向瞥上一眼,瞥得刚才那名气焰还嚣张的男生如芒在背,越发安静如鸡起来。 主席台上,级部主任拿着冗长的发言稿子,用他那种特有的、不紧不慢的语气,像是老和尚念经一样地念着稿子,很快念得台下昏昏欲睡起来。 相同的话一年起码要听上四次,温淼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她心不在焉,又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边的一朵浮云看,根本就没在认真听。 沈嘉喻也没听,若有所思地低着黑眸,带着点温度的视线长而久地落在温淼身上。 温淼对这种注视很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侧身转过头来,扬脸问他一句:“干嘛?” 第123章 男人难伺候啊 主席台上的“念经”太过于枯燥漫长,底下的同学早就开起了小差,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温淼的声音夹在其中也并不突兀。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她。 温淼等了半天,没等到沈嘉喻说话,她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正要开口再问一句,却听他忽然语气淡淡地叫她一声:“温淼。” “……啊?” 温淼下意识地直起了腰来。 沈嘉喻的这语气让她想起了温炎,每次她闯了祸需要温炎去赔钱的时候,温炎差不多就是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语气。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人是沈嘉喻,不是她那个把她夹在胳膊肘下,让她用脑袋对着大地妈妈的惨无人性的哥哥。 温淼的肩又是一松,微扬起脸来:“干什么?” 沈嘉喻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冷不丁地问:“你对所有人都这样么?” 温淼:“……啊?” 温淼一愣,没能理解他口中的“这样”指的是什么。 沈嘉喻却是没有解释,只是弯下腰来,将视线放低到了同她一样的高度,语速慢而轻地又问一遍:“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他的声音很淡,语气平平静静的,也听不出来里面带着的是什么情绪,但温淼莫名地觉得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温淼有些不解。 这话原本是她先前问过沈嘉喻的,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现在又忽然从他的嘴里问了出来。 没能明白沈嘉喻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温淼有些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但沈嘉喻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淡淡地看了她片刻,忽然直起腰来,同她拉开了距离,敛眸下去不再说话了。 温淼:“?” 温淼越发迷茫起来。 不是,男人也太难伺候了? 怎么这情绪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温淼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脑袋,又瞧了沈嘉喻两眼,见他确实是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只好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去了。 哎呀呀,男人心,就是海底针哪,完全摸不着。 沈嘉喻神情冷淡地垂着眉眼,盯着虚空的一点漫无目的地出神。 正如温淼所想的那般,沈嘉喻此刻的心情确实是不太美妙,但这种微妙情绪的四涌,他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缘由,只知道这种情绪的变化,或许……是跟温淼相关。 可惜温淼完全没察觉出来。 再往前追溯一点,也可以说是和刚才接二连三发生的那些事有关。 沈嘉喻知道温淼刚才从跑道那边过来的时候为什么忽然会往国际班那里站,他同样也看到了那几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大概国际班的那几只又在聚堆八卦沈家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只是沈嘉喻并不在乎这些。 旁人的看法,从来都是与他无关。 但温淼好像很在意。 同样,沈嘉喻在这时这刻也发现,温淼在意的好像不仅仅只是他,而是他们班里的每一个人,似乎每个人的情绪她都会顾及着。 第124章 什么样的朋友 就像是刚才那个女孩子一样,在她被外班欺负的时候,温淼同样也站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就将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沈嘉喻的情绪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 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那天替他说话,不是因为他对她来说,是不同的那个,而是因为——她是班长。 所以那天被议论的要是换成别人,她同样也会那样做。 温淼这个人其实很纯粹,没什么复杂想法,她对你好,就是单纯地对你好,不会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也从来都不求什么回报。 甚至你记不记她的好,她都无所谓,所以她会一视同仁地对待班里的同学。 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不论是熟的,还是不熟的。 态度无差别。 这个认知让沈嘉喻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 啊……原来他也是无差别之一啊,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忽然发现他想要的,好像不单单是这些。 …… 开运动会的这几天没有晚自习。 下午五点,比赛项目基本结束,学生们准时放学。 和贺寅约完晚饭,温淼在天桥处跟他分开。 家里没人,爸妈在外面出差,温炎在学校里还没下课,温淼也不想回去那么早,自己一个人待着没什么意思,于是慢慢悠悠地沿着江岸往商业区那边走。 正是冬末初春的季节,暖意未至,严寒未消,天色暗得也早。 不过是七点钟,四周已经是浓郁而深沉的暮色,风从江面上涌来,夹着远处隐约的浪潮声,江上游轮渔火点点,岸边霓虹灯光璀璨。 江州是个典型的现代化都市,生活节奏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慢下来。 温淼夹在遛狗散步的老年人大军里,沿着江边走了近二十分钟,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西街附近,她往四周看了一眼,脚下已经诚实地转了个方向,穿过人行道转进了西街里面。 又往前走一段路,看见了“浮生若梦”的招牌,温淼没进去,而是在路对面的街角停了停,想着要不要在微信上给沈嘉喻发个消息,问问他在不在这儿。 沈嘉喻放学时走得快,她连个话都没跟他说上。 那会儿学生们刚回教室,贺寅还在说着要不要喊沈老板一起吃个晚饭,回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沈嘉喻的座位早就空了。 贺寅还纳闷了半天:“沈老板怎么了?” “不知道啊。”温淼摇头,也跟着纳闷起来,“我怎么感觉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我也感觉出来了。”贺寅点头肯定道,“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事儿啊?” 贺寅猜测着:“因为没跟美女做成朋友?” 贺寅说的是刚才艺术班的一妹子跟沈嘉喻要联系方式的那事儿。 温淼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副情景: 妹子红着耳朵,含羞带怯地往沈嘉喻脸上看:“沈、沈嘉喻同学,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沈嘉喻像是没听懂暗示:“什么朋友?” 第125章 先是朋友后是妹 当然是“先是朋友后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的那种朋友了!!! 妹子疯狂在心里呐喊着。 但又不好刚认识就将话说得太直接,只好委婉,而又循序渐进地道:“就、就是那种正经朋友。” 沈嘉喻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是有些遗憾的模样,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正经朋友。” 妹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温淼琢磨着从他的这个反应来看,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没跟美女做成朋友才“伤心欲绝”啊。 明明是他拒绝人家在先。 温淼停在街角的电话亭边儿想这些的时候,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正巧看见沈嘉喻从酒里推门出来。 她抬了抬眼,视线落在他肩上蹲坐着的那只小橘……大橘猫身上。 俩月不见,橘猫的体型越发珠圆玉润丰腴饱满起来,要不是它尾巴尖上标志性的一圈白,温淼都认不出来这是沈嘉喻之前捡的那只瘦骨嶙峋的小可怜。 啊,这只橘长得可真快啊。 果然是大橘为重。 后面跟出来一个人。 是白祈。 沈嘉喻把肩上的橘猫拎了起来,塞到了白祈的怀里。 小橘猫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伸出爪子尖来紧紧勾住了沈嘉喻的袖口,细着嗓子“喵喵”地叫了两声。 见沈嘉喻不为所动之后,又耷拉着耳朵尖转过脑袋去,迁怒般地冲着白祈手上就来了狠狠一爪子。 白祈手背上瞬间出现了三道明显是见了血的抓痕。 这还不算完,挠完人之后,小橘猫换了只爪子,继续重拳出击。 白祈“嘶”了一声,拧着眉心看它。 小橘猫完全不怕,弓着身竖着尾巴,一脸戒备地冲他龇牙咧嘴又哈气,凶得很。 白祈忍了忍,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猫一般计较。 沈嘉喻伸手,指尖在小橘猫的下巴上勾了两下,似乎是让它乖一点。 看在铲屎官的面子上,小橘猫忍辱负重地“喵”了一声,勉为其难地收起了尖尖的爪子,算是卖了铲屎官一个面子。 见状,白祈微挑了下眉,偏头不知道跟沈嘉喻说了句什么,沈嘉喻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而后摇了摇头。 白祈皱着眉看他片刻,没再说话,而后不顾小橘猫的剧烈抗议,冷漠无情地拎着橘猫的后颈,转身将它带回了酒里面。 等一人一猫回了酒,沈嘉喻收起了眼尾的那抹轻笑,神色淡淡地看了眼远处的天幕,走下了台阶。 温淼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上前喊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随着沈嘉喻走出了西街。 晚间八点,城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过了天桥,沿着江边往前走几分钟就是广场。 这个时间,音乐喷泉四周的空地上已经被跳舞的大妈和锻炼的大爷们所占据,孩童们的笑闹声和拉杆音响里传出来的音乐声夹杂在一起,与附近商城的促销广播声此起彼伏。 走在其中,尽是人间烟火气息。 第126章 另一面 沈嘉喻反倒是一身落拓,周身的清冷将他与这些人间烟火气划得泾渭分明,好像这些烟火气与他全然无关,世界像是离他很远。 温淼看着他的背影,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起来。 她好像和他很熟,却又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 帅哥本就惹眼,独行的帅哥那就更惹眼了,不时就有姑娘上前来搭话,其中不乏长得特别漂亮的,但温淼却是看着沈嘉喻温柔而疏离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上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无一例外。 无一特别。 直到穿过音乐喷泉,快要走出广场的时候,沈嘉喻终于停下,忽然侧头往一旁看去。 温淼脚下一顿,下意识停住,也跟着他偏头看了过去。 广场上除了令人瞩目的广场舞天团之外,比较热闹的就是四周摆摊的小商贩了,每逢夜幕降临,各种推着小推车,骑着小三轮的流动小摊贩们就开始就地摆摊了。 江州的城管大队执法向来是以群众为先,体谅百姓生活不易,只要不占用外侧的车道,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个时候的广场尤为热闹,卖玩具的,卖衣服的,卖各种小饰品的,一应俱全。 沈嘉喻看的是一个穿着旧棉衣的老爷爷。 老爷爷摊前冷清的生意和旁边门庭若市的摊位形成了鲜明对比,温淼往那儿瞧了一眼,看见竹筐里放着的东西好像是蔬菜,大概有三四种,都是绿油油的。 这应该都是从自家菜园子里摘的。 海大教职工家属院外面就有条小巷子,巷子里经常有摘了新鲜瓜果出来售卖的老头老太太,温淼小时候常跟着外公外婆去那里买东西。 本来广场上比较受欢迎的摊位就是卖小孩儿玩具的,这些蔬菜放了一天,已经有些蔫了,看着不太新鲜,这下更是少有人问津。 老爷爷在乍暖还寒的冷风之中,等待着寥寥无几的买主。 沈嘉喻在摊位前停住,狭长眼尾轻轻一勾,眸光扫过那些不太新鲜的蔬菜,而后半蹲下去,出声轻问:“爷爷,这些是怎么卖的?” “囝囝,想要哪个哩?”老爷爷开口就是江州方言,怕对方听不懂,边说边伸手努力比划着,“这个两块钱一斤,这个一块五,豌豆尖要贵一点,三块一斤,囝囝要哪个哟?” 沈嘉喻没细看,只说:“您这些称一称,都给我。” “这些都要哩?” “嗯。”沈嘉喻应了一声。 老爷爷半是惊喜半是无措地站了起来,一边在嘴里连声应着“哎哎”,一边将手在裤子上反复蹭了几遍,这才从竹筐下面拿出一柄老式木秤来,开始称量。 沈嘉喻与他交谈了起来。 “爷爷,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从南平那边过来的,家在南平呢。” 江州市下辖三区七岛,南平是云中区太福县下的一个小镇子,离这边并不近,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并没有直达市区的公交地铁,过来的话要转好几辆车。 第127章 温柔而疏离的少年 沈嘉喻的目光往两个沉甸甸的竹筐上一落:“您是怎么过来的?” “走着来的,早上从园子里摘了菜,走一上午过来卖,卖到晚上再回去。” “您是从南平一路走过来的?” “对哟,七点出门,走四个多小时,差不多中午十二点前就能到这边了。坐公交太贵啦,转四辆车,得八块钱哩,卖一天菜才能挣个二三十,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哟。” 说话间,老爷爷已经称完了重,加起来一共是三十六。 老爷爷还给抹了个零:“给三十就行啦。” 沈嘉喻点点头,拿了张一百的出来。 卖了一天菜,收到的基本上都是五毛一块的零钱,最大的也不过是五块,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还没三十,这张一百的找不开,老爷爷把木杆称一放,要去找人换零钱。 沈嘉喻伸手一挡:“不用找了。” “不行的。”老爷爷有些局促地坚持道,“太多了,你已经买我这么多菜了。” 他人是老了,但心不糊涂,看得出来眼前的这孩子买菜是假,借机帮忙才是真。 沈嘉喻站了起来,忽然问:“爷爷,您吃饭了么?” “没有哩。” “那剩下的钱就当我请您吃饭了。”沈嘉喻把装满蔬菜的塑料袋接了过来,又抬手指了指腕上的手表,“不早了,南平挺远的,您早些回去。” 尾音轻轻落下,透着耐心和温柔。 温淼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看着他,路灯下的少年,周身都是昏黄而温暖的光,向来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少了几分雪般的凉意,连带着眉眼似乎都柔软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温淼推翻了对沈嘉喻的所有固有印象。 他是她曾见到过的任何一种模样,却又并非只是其中的一种。 沈嘉喻这人,疏离在骨,温柔在心,外面的壳裹了好几层,谁也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 温淼觉得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像是在剥洋葱似的,一层又一层。 最外面的一层是假象的温柔,剥下那层外壳,才发现他冷漠的影子,等再往下触及心底的时候,又是一层难掩的柔软。 温柔而又有距离感的少年。 没有比这样的人再有吸引力的了。 目送着老爷爷挑着扁担步履蹒跚地离开,沈嘉喻收回视线来,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异色,他似乎是在困惑这些蔬菜要怎么办。 要不要带回酒,当作员工福利,一人发一把大菠菜? 沈嘉喻就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沉思了起来。 路过的两个小姐姐偶然看见路边守着两大兜儿菠菜的大帅逼,明显是愣了愣,对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地过来问了句:“帅哥,你是卖菜的吗?” 沈嘉喻抬了抬眼,不问反答:“你要买么?” 小姐姐面色一喜,进而问道:“我全买下来的话,能不能加你微信?” 噫,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嘉喻轻悠悠地看她一眼,把塑料袋一提,收摊了:“不好意思,正经生意,不卖身。” 但这两兜蔬菜的去处确实成了个大问题。 要是真当作员工福利发下去,那明天一早,他酒里的员工可能得离职一大半,还得说“我们老板也太抠了,人家员工福利都是发什么大红包,搞什么惊喜抽奖的,我们老板一人给了一把大菠菜”。 沈嘉喻忽然想起了温淼。 那小姑娘不挑食,什么都爱吃,荤的,素的,甜的,酸的,就连地里刚拔出来的白萝卜,也能啃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她要不要这些啊? 这样想着,沈嘉喻拿了手机出来,点开微信,找到跟温淼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温淼正倚着广场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面瞧着,看见沈嘉喻在台阶前停下,拿了手机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轻点两下。 屏幕一亮,上面散发出来的微弱白光映出了他漆黑的眼瞳。 是在跟白祈说买了两袋菜回去喂猫么?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温淼兜里的手机就是一震,手机消息提醒: ——您有一条微信新消息待查看。 温淼点开微信,看见了沈嘉喻发来的消息:【在哪儿?】 她抬头遥遥看了他一眼,才点着屏幕回:【外面。】 沈嘉喻又问:【外面哪儿?】 温淼忽然弯了下眼角,避而不答地回复道:【沈老板,查岗这种事儿只有男朋友和家长才能做。你先说,你想干嘛?】 沈嘉喻:【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温淼:“……” 温淼点着屏幕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起头来,心情微有复杂地看着他提着的那两兜菜。 他说的礼物不会是那个? 温淼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什么礼物?】 沈嘉喻看了眼手里提着的绿色蔬菜,打破了她的希冀:【又健康又养生的礼物。】 温淼:“……” 果然。 她猜对了。 他要送她两兜绿菠菜! 绿!菠!菜! 可真是健康又养生啊。 温淼心情更复杂了,好半天才给他回了过去:【那我过去找你。】 沈嘉喻:【我没在酒。】 温淼:【我知道。】 沈嘉喻疑惑了一瞬,但也没想太多,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又怕广场上的人太多,温淼到时候可能会找不到他,隔了两秒之后,又发了条新消息:【我在大悦城北门等你。】 前面就是大悦城,市民广场正对着大悦城的北门,过了马路,往前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温淼:【知道了,我在附近。】 温淼并不想让沈嘉喻觉得自己是个跟踪狂,打算在这边停个几分钟再过去。 只是她刚收了手机,就见沈嘉喻停在了台阶下面,正跟一个拖着蛇皮袋的老婆婆说话,老婆婆应该是出来拾荒的,蛇皮袋子里已经捡了不少矿泉水瓶子。 广场上太吵,温淼离沈嘉喻的距离也不算近,听不见沈嘉喻在跟她说什么,但能看到老婆婆在说了两句话之后,沈嘉喻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提着那两兜蔬菜,另一只手空出来拎起了蛇皮袋子,跟上了老婆婆。 第128章 我的礼物呢 走之前,沈嘉喻不忘给温淼发了条消息过去:【有点事,先等我一会儿。】 温淼没有回复,只是歪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起,然后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温淼发现沈嘉喻对老人孩子,还有小动物,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但凡他把这点耐心分一点给女孩子,也不至于单这么多年。 沈嘉喻一直跟着老婆婆进了一处年代久远的老居民区,城市房价高昂,林立的高楼大厦之中,不乏这种上个世纪的老式居民楼。 破旧的胡同巷子里,到处都是自建平房,斑驳的墙面,脱落的墙皮,低洼不平的道路,接触不良的路灯。 很难想象,江州这个经济走在全国前沿的一线城市中还会有这种地方。 温淼得时刻看着四周才不会被到处乱停的自行车小三轮给剐蹭到。 走到巷子尽头,一间简陋又破旧的平房出现在沈嘉喻的视野之中,房前有个几平米的小院,院子里都是堆着的纸箱子矿泉水瓶之类的废品。 屋子里面跟外面也差不了多少,除了一张床就没什么别的家具了,连做饭用的都是那种点柴火的炉子,里面光线也很暗,全屋唯一的电器就是门口悬挂着的一个光线黯淡的小灯泡。 毫不夸张地说,这基本上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沈嘉喻捡了个干净点的墙边放下了手里提着的那两袋蔬菜,老婆婆在屋里一阵急急翻找,最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件东西,又急急地奔了回来,指着自己的手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沈嘉喻听懂了她的意思,漂亮干净的手伸了出来,手心朝上。 老婆婆把那东西宝贝似的放在了他手里。 沈嘉喻垂眸一看,是一颗奶糖,是最便宜的那种奶糖,以前小学门口的小卖铺里经常卖,两毛钱一颗。 奶糖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已经有些融化了。 但大概是一个拾荒老人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沈嘉喻安静了一下。 老婆婆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似乎是怕他嫌弃,她有些着急地指着家里又说了什么,沈嘉喻轻摇了下头,合上手心,将奶糖收了起来:“谢谢婆婆。” 出了老居民区,往前走五分钟,灯火重新铺展开来。 抬首又是霓虹笼罩下的一片天。 沈嘉喻沿着海边又往前走了段路,江州的海岸线狭长绵延出数百里,公园也多是沿海而建,大概是因为天冷,海边的风大,公园这边比起商业区要冷清上不少,晚上人很少。 沈嘉喻走了几分钟,在一处没有人的长桥石栏前停下,低眼点了一根烟,一点萤萤的星火在他修长的指骨间明明灭灭。 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温淼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有些沉郁的气息。 静静看了沈嘉喻两秒钟,温淼忽然拿出手机来,对着他的侧影拍了张照片,而后在微信上给他发了过去。 手机微微震动一下,屏幕跟着一亮。 沈嘉喻一看消息提醒,神色一正。 点开对话框,却发现是张他的照片,看角度和时间,就是刚刚在他身后拍的。 沈嘉喻一愣,旋即回过头去,下一秒—— 准确无比地对上了温淼的眼。 温淼停在原地,朝他晃了晃手机,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喊她过来的是他,说送她礼物的是他,现在让礼物飞了的也是他,最后放了她鸽子的还是他,诸罪并罚,沈嘉喻本来已经做好了挨捶的准备。 但等温淼走近了他才发现,小姑娘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怎么在这儿?”沈嘉喻下意识地掐了烟。 “散步。”温淼面不改色地说。 打死她,她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跟着他过来的,要不然“跟踪狂”的这个名号可就洗不掉了。 沈嘉喻看了眼附近荒无人烟的环境:“来这儿散步?” “嗯。”温淼深沉地点头,将散步的这个理由坚持到底,“这边清静。” 清静倒是真的,走十分钟都不一定能碰见一个人。 虽然沈嘉喻觉得温淼并不像是喜欢清静的人,但听她铿锵有力地这样说,他也没多想,只道:“以后要是想散步的话,去广场那边,少来这里。” “为什么?” “女孩子,不太安全。” 沈嘉喻示意她看看这无比适合杀人越货的环境。 温淼本就不是为散步而来,怕说多了露馅,当即乖乖地点头,“哦”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 公园里本就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越发沉寂下去,温淼忽然提了起来:“我的礼物呢?” 沈嘉喻侧头看她:“嗯?” “你不是说有个礼物要给我吗?”温淼说着,朝他伸出手来,手心朝上,扬脸继续问,“礼物呢?” “……” 嗯,这是个好问题。 礼物现在到了拾荒婆婆的家里。 那位拾荒的婆婆似乎更需要这个礼物。 沈嘉喻并不打算把其中曲折和盘托出,只偏头想了一下,而后将兜里的那颗奶糖拿了出来,放到了温淼的手心里。 温淼把手收了回来,低头看了眼生产日期,确定奶糖没过期之后,利落地剥开糖纸,丢进嘴巴里了。 沈嘉喻的眸色深了些许。 他还以为她会说不要,毕竟这糖的卖相确实不太好,虽然外包装的糖纸是干干净净的,但难掩做工的粗糙。 像温淼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儿,无论是吃喝,还是用度,那都是远超普通家庭的标准,这种低制作成本的小零食怕是见都没见过几次。 但她却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 沈嘉喻垂眸看着她,温淼吃东西的时候很像贪食的小仓鼠,腮帮总是一鼓一鼓的,沈嘉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 温淼“嘶”了一声,向后撤了撤头,避开了他的手,含混不清地说:“吃东西的时候惹我,我会咬人的。” 沈嘉喻手非但没收回来,反而向前送了送,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悬在她唇边两三厘米的位置处,口中落下一字:“咬。” “……” 第129章 明天来找我吧 沈嘉喻:“咬。” 温淼:“……?” 好像把她当狗来使唤了? 他这语气听起来非常像她在家训金毛的时候所用的那种,温淼舔了舔唇角,把嘴里的奶糖咽了下去,然后眯眼看向沈嘉喻。 在沈嘉喻的眼底看到了他那种不常有的、稍带一点玩味的轻笑。 ……果然是把她当狗来使唤了。 “沈嘉喻!”反应过来之后,温淼气得踢他一脚,“你当我听不出来吗?” 沈嘉喻也没躲,反倒是笑了,明知故问地道:“听不出来什么?” “你是不是把我当狗了?”温淼没好气地说,又不解气似的在他手上抓了一把。 “没,当你是小猫呢。”沈嘉喻抬手在她眼前一晃,示意她往他手背上落的那两道红痕上看,意有所指地道,“会挠人的小猫。” 贺寅之前还跟他推心置腹地交代过一句:“兄弟,先跟你交个底,我们班管事的是猫爷,你平时少惹她啊。我们猫爷是小猫体质,脾气有点大,你最好别凶她,也别吼她,跟她讲话的时候一定要好声好气的,你要是敢凶她吼她,她当场就能把你的脸挠得稀巴烂。” 诚然,贺寅这话所言非虚。 小猫是真会挠人。 沿海城市里向来少有月明风清的夜,海面上已经起了雾,远处的游轮几声幽幽的鸣笛,随着海风穿透夜色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初春的昼夜温差有些大,吹来的夜风有些冷,温淼抬手揉了揉被吹得发凉的鼻尖。 下一秒,一件外套兜头而下,直接将她整个人罩了个严实。 温淼挣扎着从里面露了个脑袋出来,瞄一眼沈嘉喻身上单薄的卫衣,又把衣服塞了回去:“我不冷。” 沈嘉喻轻“啧”一声,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将外套穿到了她的身上:“自己不肯穿,那让我上手的话,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温淼被他拉着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塞进了外套里,她挣扎着仰了仰头,艰难地把脑袋冒了出来:“你这是霸权主义。” “说错了。”沈嘉喻垂着眸,替她把过长的衣袖挽了上去,“父权主义?” 温淼:“?” 什么? 挽好袖口,沈嘉喻抬起眼来,似笑非笑:“为父给你的慈爱,收好。” 温淼:“……” 片刻的功夫,沈嘉喻的手背上再添一道新伤。 温淼正使劲按捺住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的冲动,世界如此美好,她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她在心里这样努力告诫自己。 无奈有人太讨打。 “温淼。” 温淼正琢磨着是挠花沈嘉喻的脸的时候,还是干脆一点,直接把他沉江下去的时候,忽听沈嘉喻叫了她一声。 “干嘛?” 温淼暂时把这两个想法按回了脑袋深处,决定先听一听他的“临终遗言”,再做打算。 沈嘉喻道:“明天过来找我?” 温淼狐疑地看着他:“找你干嘛?” “你不是最喜欢盯着我写作业?”沈嘉喻偏过头来,漂亮的黑眼珠里映出她的身影,“明天我写作业给你看,行不行?” 温淼:“……?”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却一时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反正就是很奇怪那就对了。 沈嘉喻还在等她的下文。 温淼就着这句话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来了:“不是,你那作业是给我写的吗?” “是给你自己写的。”她直起腰来,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那习是给我学的吗?也是给你自己学的,怎么还写作业给我看?” 当班长当得久了,温淼不知不觉染上了老师的毛病,说完学习和写作业还不算完,她还把级部主任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你考不考得上大学,跟别人都没什么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人生,你不上大学,我这个老师……不是,我这个班长还是照样当。” 海边太冷,说话的时候老是往嘴巴里灌风,沈嘉喻挪了个地方,换了间奶茶店,听温淼继续说教。 但手里捧到了热乎乎的奶茶,温淼就不太愿意张嘴了,比起说教来,吃喝好像是更重要一些。 她吸了一口奶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今天为什么忽然不高兴?” 沈嘉喻抬了抬眼:“我?” “对。”温淼咬着吸管看他,像是在研究他的表情,“就是开幕式那会儿,你身上的那气压就跟游乐园的那过山车似的,唰地就下去了。” 沈嘉喻的目光动了动,他直起腰来,黑眸盯着她大而明亮的双眼,片刻,语气松了下来:“没什么。” 温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像是本打算说些什么的,但是最后又没说。 温淼正要继续问,却见沈嘉喻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一亮,温淼的视线跟着移了过去。 看见上面是一个微信视频通话的提醒。 发送人:舟爷。 温淼立刻精神了起来,啊呀呀呀,舟爷! 本尊终于露面了。 鉴于她的情绪起伏实在是太明显,沈嘉喻不由得看她一眼,不明白她在激动个什么劲儿,脑中这样想着,修长指尖滑开屏幕。 视频通话接通。 沈嘉喻点了免提,一道属于男孩子的声音从手机扬声筒里传了出来:“沈嘉狗,爸爸的好宝贝儿,明天我去江州,刚买的机票,九点半到江州机场。” 这话引得温淼从奶茶里抬起了头来。 沈嘉喻却是没惊讶的意思,他太了解陈舟了,想一出是一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千里的距离,说来就来。 “明天?”沈嘉喻单手抵着下颚,笑着看向手机屏幕,“明天我打算写作业啊,你过来陪我写作业,嗯?” “写你大爷。”陈舟说,“别写了,哥哥要过来看你,好好疼你。” 沈嘉喻笑了,似乎还挺有兴趣:“你想怎么疼?” 陈舟“啧”了一声:“当然用心疼。” 温淼:“……” 真是一段相当神奇的对话。 温淼对陈舟的好奇心瞬间升到了顶峰,她放下手里的奶茶,忍不住探过脑袋看向沈嘉喻的手机屏幕。 第130章 奇迹时刻 对不起,她实在是太好奇这位舟爷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虽然之前在沈嘉喻的朋友圈里见过照片,但好像真人的诱惑力更大一些。 温淼抱着奶茶,挪到了沈嘉喻旁边的位置上。 屏幕上的那张脸要远比照片好看。 静态照片是拍不出来人眉眼间的那种神态的,大概真正的帅哥都非常能经得住摄像头的考验,即便陈舟的脸以一个非常死亡的角度呈现了出来,但还是让人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生得好看。 干净而浓烈的少年,眼神里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锋芒劲儿,个高腿长,骨架漂亮,再加上一副标准的校园言情文男主的长相,但—— 却不是校园甜宠文,而是“只要哥哥长得帅,风流成性我也爱”的言情文。 温淼曾有幸听沈嘉喻讲过陈舟的感情史,如果把他的这些感情经历都写下来的话,那一本新华大字典的厚度都不够他用的。 听说舟爷的最长恋爱时长,也都是止步于五天,无奈那张脸确实是长得好,即便是没人能逃脱“星期恋人”的魔咒,但冲着他的那张脸涌上去的女孩子还是比比皆是。 听说这位神奇的舟爷还特别不爱走寻常路。 每次跟人家女孩子分手的时候,都会把人带去影院,包个场看恐怖电影,而且电影还只挑那种视觉效应最强的3d版,再配上影院里的三百六十五度绕耳环绕的顶级立体音效—— 凡是他带去的女孩子,几乎在坐下的那一秒里就开始表演垂死病中惊坐起。 沈嘉喻把这个称为“舟爷的奇迹时刻”。 通常,女孩子都会被电影逼真的特效吓住,尖叫着要往陈舟的怀里扑,而这个时候,就该陈舟上场表演了。 在女孩子扑过来的那一瞬间,陈舟提前含一口牛奶在嘴里,顺势往旁边的座位上一倒,然后就开始四肢触电般地抽搐颤抖,并且伴随着口吐白沫,表情狰狞。 女孩子:“?” 什么情况?! 女孩子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害怕大屏幕里的长发女鬼了,因为自己眼前的她的这位男朋友看起来似乎比大屏幕里的女鬼还要更可怕一些。 陈舟表演得很入戏,黑眼珠直勾勾盯着她,嘴巴里艰难地往外吐着字:“救、救……” 女孩子浑身僵硬,简直要被他给吓疯了:“救、救命?” “不、不是。”陈舟的两只爪子都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浑身抽搐得像是犯了羊癫疯,但求生意识依旧很坚定,艰难继续往外吐字,“救……救护车。” “……” 这个时候谁他妈还管救护车?! 女孩子已经从应激状态回过神来了,出于求生的本能开始拼命往后退,并且一脸崩溃地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救、救命!” 她才是真的要喊救命。 不是救自己男朋友的命,而是救她自己的命。 陈舟继续艰难地摇头,然后再度艰难地纠正道:“不、不是救命,是救、救护车——” “……” 去你妈的救护车! 前面巨大的白色荧幕上,长发白衣的女鬼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屏幕里往外爬。 眼前她的这位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的、半死不活的男朋友同样也是姿势扭曲,表情狰狞,翻着白眼,吐着白沫,抖着胳膊。 甚至还一阵阵地倒吸着凉气,像是一口气上不来,就会立刻驾鹤西去。 女孩子的心态彻底崩了,当即践行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滚带爬地往影厅外面跑,边跑边惊恐地回头看,生怕自己那位突然犯病的男朋友……不,前男友,追上来。 以上,就是陈舟的精彩时刻。 在过去的数年里,沈嘉喻就曾无数次见证过,并且还亲眼看见他的演技一点点成熟起来,从最初的十分钟进入状态现在已经进步发展到半分钟走人完事儿了。 当然,这事儿可以暂且按下不提,温淼觉得自己日后总会有机会亲眼见到的。 而陈舟那边—— 眼瞧着沈嘉喻的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而且还是女孩子的脑袋,陈舟一愣,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立刻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哟,猫爷!是猫爷?” 沈嘉喻身边没见过女孩子,唯一听他提起过的就是温淼,陈舟顷刻间就反应了过来。 “之前就听沈老板提起过你了,是猫爷?” “啊,对。”温淼点头。 自来熟的人不少见,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见,但自来熟且长得帅的人,就比较少见了。 尤其是帅到这种程度的。 温淼也是个小话痨,最喜欢跟这种话痨型的帅哥交朋友,因为不用她刻意去找话题暖场子,于是两人一见如故,当场就聊了起来,甚至越聊越投机。 到最后,温淼还把沈嘉喻的手机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自己抱着手机跟陈舟聊。 原本是聊天主角的沈嘉喻在此刻忽然就成了一个无声的背景板。 什么叫反客为主? 这就是了。 聊了小二十分钟,眼看着两人即将越过“相见——相识——相认——相知”的步骤,直接一步到位地建立起情比金坚的革命友谊关系,沈嘉喻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在温淼胳膊上点了两下:“还没聊完啊?” 这刚认识,连个面都没见过,究竟有什么可聊的? 这小姑娘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这么多话,怎么跟陈舟就见了一眼,还是隔着屏幕见的,就能聊这么多了? 温淼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没啊,时间还早,再聊会儿呀?” 听温淼这样说,沈嘉喻把手伸了过去,将手腕往她面前一横,示意她看一眼手表:“九点了,这叫时间还早啊?” “本来就挺早啊。”接话的是陈舟。 舟爷非常讨打地说:“这个点,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 “……” 沈嘉喻抬手,手心抵住温淼的脑袋,轻轻把她的头给推开了,然后又将手机从她手里截了过来,这才抬眼看向手机屏幕里的陈舟:“你明天不是要赶飞机啊?” 第131章 像热水那样滚开 “你明天不是要赶飞机啊?”沈嘉喻问。 “没事儿,宝贝儿。”陈舟不当一回事儿,吊儿郎当一摆手,“我又不是起不来。” 沈嘉喻:“……” 谁关心你起不起得来? 他关心的是你们聊没聊得完。 沈嘉喻单方面地要挂电话,陈舟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怎么,吃醋了啊?” 沈嘉喻眯眼,一声轻“啧”,不置可否的模样。 陈舟又笑了起来:“行了,不跟你闹了,明天来机场接我啊,我带我女儿一块过去。” “知道了。”沈嘉喻懒洋洋地应了声。 陈舟这才满意地结束了通话,挂断视频之前,还不忘扬声跟温淼说了一句:“猫爷,咱们明天见啊。” 温淼像只招财猫似的,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小爪子:“好呀,明天见啊。” 两位爷的会晤圆满结束。 沈嘉喻又是一声轻“啧”,指尖捏着手机边儿,把手机倒扣在了桌子上,停了片刻,才抬头看向温淼,扯开了话题:“送你回家?” “不用,我刚才给我哥发消息了。”温淼去收银台前又买了杯冰淇淋过来,一边吃着一边往窗外瞧了两眼,“我等他过来。” 温炎这会儿刚从学校出来,回家要经过这里,正好可以稍带着她。 听温淼这样说,沈嘉喻用手指尖轻点着手机,又问一句:“陪你等?” “别了。”温淼说,“你还是走,我怕我哥哥看见你,又得觉得我早恋。” 沈嘉喻点着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停了半秒钟,他抬一抬眼尾,正要说些什么,又听温淼忧心忡忡地补上了后边半句:“觉得我早恋倒没什么,主要是我怕他把你打一顿。” “……” 后面的这句才是重点? 沈嘉喻拿着手机起身站了起来,走之前,侧眸又看温淼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来。 温淼咽下口中的冰淇淋,完全没察觉出来他想说什么,非常心大地冲他招了招手,道别道得非常干脆:“拜拜。” 沈嘉喻:“……” 没心没肺的小野猫。 送走了沈嘉喻,没出两分钟,对面的座位上就坐了一个人过来。 还以为是温炎,温淼咬着勺子抬头:“哥哥,你要不要吃这个冰——诶?”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来了一个急刹车。 温淼看着眼前手端奶茶的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意外地皱起眉来:“怎么是你?” 在她对面座位上坐下的是个同样穿着海大附中校服的男生,温淼之所以会记得他,还是因为上学期这男孩子每天一封信地往她桌肚里塞,风雨无阻,一直塞了俩月。 到最后,她桌肚里都没放书的地方了。 温淼终于忍不住,顺着信封上的落款找了过去。 高三三班,周颂。 明确拒绝之后,男生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个学期又开始了,跟打了鸡血似的,这次不是写信了,改成了折纸叠的玫瑰花。 一连送了大半个月了,搞得温淼头都大了。 每次经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他们班的男生还趴在走廊的窗台上对着她起哄,嬉皮笑脸地喊着什么“哟哟哟,看我们周哥的小媳妇儿又过来了啊”。 温淼感觉自己已经处在了炸毛……不,是要炸楼的边缘。 这种起哄,说白了,跟道德绑架也没什么区别。 换个脸皮薄的,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可能稀里糊涂地就应下来了。 “你跟着我啊?” 温淼把勺子一放,拧着眉心往对面看了过去。 “不是不是,这次真的是碰到的。”周颂连忙解释起来,“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温淼还是拧着眉头。 周颂仿佛看不懂她脸色似的,显得异常激动:“正因为是偶然碰到的,所以我才说我们这是天降的缘分啊!” 温淼被他缠了这么长时间,再好的耐心也要消磨没了,更别说她本来就是个没太多耐心的人,当即扯了下唇角,有些冷漠地说:“那可真是天降孽缘。” 周颂依旧是只听自己想要听到的,对这句话置若罔闻,看见温淼手边融化了大半的冰淇淋,他殷勤地把手里的那杯奶茶递了过来:“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刚才在海边被风吹了那么久,你的手还冷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捂一捂?” “不需要。”温淼一边说着,一边往店门口看,这个点温炎应该快到了,“你能不能让一让?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那你需要什么?”周颂的耳朵照旧只让他听到了前半句,“我像是哆啦a梦一样,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温淼道:“我只需要你像一百度的热水那样,滚开。” “……”静了两秒钟,周颂问,“换一个行不行?” “那不行。”温淼想也不想地道,“我就需要这个。” “……”这条路行不通,周颂主动换了个话题,“温淼,那你能不能明白地告诉我,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 温淼的视线终于停在了他的身上,她打量了他片刻,而后满脸认真,且异常真诚地道:“对不起,我不喜欢比我胸大的男人。” 周颂:“……?” 这种硬件设施是真的没法改。 周颂看了眼自己因为常年疯狂健身而格外壮硕,且引人注目的胸肌,满脸委屈地道:“难道我要去做缩胸手术吗?” “当然不用。”温淼的表情更认真了,“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建议你离我远点。” “可是我喜欢你啊。” “……” 温淼表示很头疼。 这位大哥,您老人家都高三了,还不专心学习的吗? 您考进年级前十了吗,考进实验重点班了吗,得过班里第一吗,就敢学人家学霸谈恋爱? 人家学霸这会儿都在家疯狂刷题呢。 周颂还在对着温淼情意绵绵地诉说衷肠的时候,一声明显是含着不耐烦情绪的冷笑忽然打断了他,接着一道阴影就从旁边罩了下来。 第132章 这是四千万 周颂的话音一卡,温淼却是松了一口气。 可喜可贺,她哥来了。 这种掐桃花……不,这种把桃花树直接连根拔起的事儿温炎最擅长了,他不仅擅长掘了他自己的桃花树,他还非常擅长掘了他妹的桃花树。 果然,温炎见状就大步走过来,连坐都没坐,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来,“啪”地往桌子上一拍,解决方式非常粗暴:“看见了吗?这里面是两千万,请你以后离我妹远一点。” 周颂:“?!” 周颂磕巴起来:“多、多少?” “两千万。”温炎懒得跟他多说废话,又从钱包里抽出来另一张银行卡,“啪”地往刚才那张卡上一摞,“这也是两千万,加一块,四千万。” 他不耐烦地用指尖在银行卡卡面上点了点:“你赶紧给我消失,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妹妹的面前。” 周颂:“!!!” 来了来了,天降横财四千万朝他走过来了! 原来只要人活得够久,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都能遇上,这种霸道总裁文里经常出现的经典桥段终于轮到了他的身上。 周颂眼睛盯着那两张银行卡,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脸上尽量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温、温淼同学,对不起了,虽然我喜欢你,心里对你万般不舍,但我也知道,得不到家长祝福的恋爱是没办法长久的,我们只能这样了——” 就在周颂的手指即将碰到银行卡的时候,温炎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了:“嘿,你想干嘛!” 周颂:“?” 温炎展示完四千万之后,又非常利落地把两张银行卡往兜里一收,居高临下地看他:“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家很有钱,你配不上我妹。” “……” 不仅是痛失飞来横财的周颂,连当事人温淼自己也对她哥的这通神操作叹为观止。 次数多了,温炎这掘桃花树的方式可是越来越花样百出了啊。 但,非常有用。 …… 双休日,温淼难得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才八点钟。 温炎从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就不见温淼的影儿了,勺子都没放下就往外追了两步,朝着温淼的背影喊:“妈刚做的奶糕,你不吃了啊?” 温淼头也没回,只朝他摆了摆手:“不吃啦!” 温炎又扬声喊了句:“你干什么去?” 温淼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清脆的声音远远地飘了回来:“出去!” 温炎:“……” 这不是废话吗? 他当然知道她出去,他又没瞎,他问的是出去干嘛? 听见兄妹俩说话的声音,许澜在厨房里探出身来,一阵纳闷:“二宝这是急着干嘛去啊,跑得这么快?” “不知道啊。”温炎也是摸不着头脑。 许澜往外面看了一眼,忽然有了个小想法:“不会是去约会了?” “不像?”温炎没太上心地关上门走了回来,“她心里不是只有纸片人么?昨儿我还撵走一个真人呢。” “……” 出了小区,温淼直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车直奔浮生若梦,比起盯着沈嘉喻写作业,她这会儿对那位一见如故的朋友舟爷更感兴趣一些。 听说,陈舟还带了自己女儿过来。 温淼对他们之间的这个复杂关系也好奇得很。 酒早上是不营业的,下午四点之后才正式开门。 温淼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很安静,没什么人,服务生小哥们基本上上的都是夜班,这会儿都在补觉,还没上班,四周的灯光也很暗,大半的灯都没开。 经过中央舞池的时候温淼还特意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卡座散座那边都没什么人,就只有台那边站着正在聊天唠嗑的一、二、三、四——四个。 仔细一看,还都是认识的。 除了调酒师小哥大橙子之外,还有红绿灯三兄弟。 温淼过去打了个招呼。 “呀,猫爷!”许盟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按理来说,温淼应该跟另一对灯兄灯弟——季苏季杭更熟悉一些,毕竟是在同一个学校里,还是隔壁班,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但绿灯小哥许盟,硬是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话痨天赋和温淼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温淼非常熟络地跟他聊了两句,又扭头问站在台里面清洗杯具的崔橙:“沈嘉喻呢,还没起吗?” “怎么可能?”崔橙随手把洗干净的一只高脚杯放到托盘里,“他早就起来了,我们沈老板是标准的老年人作息,五点就起床,公园里晨起锻炼的老大爷都没他起得早。” “那他人呢?”温淼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在楼上吗?” “没有,沈老板去机场了啊。”许盟适时地接了一句,“舟爷不是要过来吗?他就去接人了。” 许盟说着,还看了眼手机时间,又加一句:“也就刚走了五分钟。” “猫爷,要喝点什么吗?”崔橙手里拿着个碎冰棒,探过头来问,“我正好一块调出来。” 温淼看了眼他手边的那瓶金巴利,随意答了句:“那就spuoni。” 崔橙:“噢,这个不行。” 温淼:“?” 为什么不行? 崔橙把手边的几瓶酒都收了起来,说:“沈老板走之前特意跟我交待了,不让我给你这种含酒精的东西。” 温淼:“……” 那你还问我干嘛? “不过,你可以喝点别的。”崔橙又说,“比如可乐雪碧牛奶之类的。” 温淼:“……” 这也是沈嘉喻交代的? “不是,你先等等。”温淼还没开口回答,许盟先说话了,他一脸显而易见的疑惑,“咱酒里还有牛奶???” “有,沈老板让买的。” 崔橙一口气从台下面掏出来了好几种牛奶,什么鲜牛奶、脱脂奶、全脂奶、高钙奶应有尽有,瓶瓶罐罐地摆了小半张台:“这是给猫爷特供的,其他人要都没有。” 许盟“嘶”了一声:“沈老板这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过分了啊。” 第133章 舔狗本狗 但温淼却像是对牛奶兴趣缺缺的模样,她低头往面前的瓶瓶罐罐上扫了眼,然后兴趣不大地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崔橙往他身后的冰柜上落去,顿了一下说:“那给我瓶可乐。” “哎,好嘞。” 崔橙应了一声,把牛奶一收,转身从冰柜里拿了罐冰镇可乐出来,伸手要往温淼面前递。 但可乐递了半截,他的手又是一停,半路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毫无征兆地又把那罐冰镇可乐给收了回来。 温淼:“?” 温淼原本都已经伸出手去了,崔橙这么一个急刹车,她的手指尖刚好擦着可乐罐的罐身而过。 “……” 温淼抬了抬眼,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可乐也不给喝了? 崔橙“哎呀”一声,伸手一拍脑袋,动作迅速地将可乐换成了一罐常温的,这才重新递了过来,说:“哎呀,差点忘了,沈老板走之前还跟我说了句,如果你要喝饮料的话,就给你常温的。” 温淼:“……”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沈嘉喻果然是想当她爸! 暗自在心里腹诽完,温淼撇了撇嘴,捏着可乐罐晃了两下,在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呀?” 许盟喝一口矿泉水,忧郁地托着下巴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状:“正跟大伙儿分享我一波三折的感情经历呢。” 季苏看他一眼,非常不给面子地拆台道:“注意用词。” 季杭及时补充道:“到底是一波三折的感情经历,还是一波三折的舔狗经历,你再好好想想。” 崔橙笑眯眯地抬起手来:“我投后者一票。” 温淼其实也想投后者一票,但忍了忍,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舔狗就已经够可怜了,她再往舔狗的心上扎一针,那多伤人了。 这学期开学跟沈嘉喻熟了之后,温淼平时没少往酒这边跑,酒里的这些人大多也都是持社交牛逼症上岗,早就跟他们熟得不能再熟了,自然是知道许盟的情况。 简单来说,舔狗本狗——这四个字就足以概括许盟的感情经历了。 温淼经常见他手机不离身,十指翻飞,穷追猛舔,但这次难得没见他时时刻刻抱着手机看,还有些意外,“咦?”了一声,问:“大盟,今天怎么没见你跟女神聊天啊,突然醒悟了?” “算是醒悟了。”提起女神来,许盟暂时停止了凹造型,有些伤心地说,“舔狗的命好苦,我再也不想当舔狗了,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温淼觉得自己作为朋友在这个失意的时候还是有必要安慰他一下的,于是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能这样说,起码你还收获了一颗破碎的心。” “……” 许盟没有感觉自己被安慰到,反而还感觉自己心口被扎了一针。 他捂着心脏嘤嘤了两声:“我怎么感觉被安慰得更心痛了?” 季苏善解人意地接过话来:“那我来安慰你,舔狗有什么错呢?说到底,都是你女神那个坏女人的错。” 一听这话,许盟却是立刻摇头:“不,她没错。” 季苏:“?” 许盟伤心欲绝:“一定是我舔得不够细致,舔得让她不开心了,我得想想,怎么才能舔得她顺心如意。” 季苏:“……” 半晌,季苏下了结论:“你没救了,你需要有个人来骂醒你。” 许盟肃然说:“不,我很清醒,我清醒地在当舔狗。” 季苏:“……” 另一只吃瓜群众崔橙终于听不下去了,伸手过来用力敲了敲台的台面,把许盟的注意力带了过来:“大盟,舔狗不舔狗的先不说,咱们现在不吹牛逼了行吗?你把刚才猫爷问你的那句话,再重新回答一遍。” 许盟是属鱼的,记忆力只有七秒,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擦擦眼泪问:“猫爷刚才问的啥?” 季杭替他回忆道:“问你今天怎么没跟你女神聊天,是不是突然醒悟了?” “哦。”许盟这才想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嘴巴上的水泡,终于对温淼坦诚相告道,“也不算醒悟了,我打算过几天再去舔她,这几天上火了,我怕舔她的时候再把人给烫到了。” “……” 面对着这个完全不在她认知范围内的答案,温淼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大半天,只好干巴巴地夸了一句:“你真的好贴心啊。” “是。”许盟完全听不出来温淼话里的真正意思,林黛玉附身似的托脸叹息一声,“我也觉得我贴心,像我这么清醒又贴心的舔狗已经世间难找了,怎么我女神就是不懂我呢?” “……”温淼吃了半天的瓜,见他这副舔狗本狗的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又旁敲侧击地提点了一下,“那什么,我还是想说一句,你要是真清醒的话,就不会当舔狗了。” “舔狗的下场都很凄惨的。”季苏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大家都是兄弟,有些话该说还得说,你看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人家动作麻利的都要生二胎了,你怎么还在当备胎啊?” 被问得一噎的许盟:“……” “兄弟,不行的话就去整个容?”季苏想了想,又真诚地提了个建议出来,“依我看电视剧的经验来看,女生是很难对帅哥说不的。” 听到这里,许盟忍不住提出了异议:“其实帅也没什么用?你看沈老板,他不是也没对象?” “那不一样呀。” 这次出声的是温淼。 温淼本来是在喝着可乐,当一个悠闲的吃瓜群众的,但话题一旦涉及到了沈嘉喻的那张脸,她立刻放下了可乐,扭过头来看向许盟,语重心长地道:“沈嘉喻那是不想,他要是想谈恋爱,一年能换365个不重样的女朋友。” “……” “你能在想谈的时候,换365个吗?” “……” 许盟再次被噎住。 不能,别说365个了,零头都凑不够。 扎心了。 第134章 一步到位的关系 说话间,崔橙调了几杯低浓度的果酒,递了一杯给许盟:“兄弟,你劝我的时候不是挺明白的?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反而是拎不清了?” 季苏嗤道:“他那是当局者迷,可能需要个人来骂醒他。” “那让猫爷来,猫爷最合适了。”季杭毫不犹豫地说,“没有人比她更清醒,更理智,更能反矫情,反eo了。” “有点难啊。”温淼单手托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可乐罐,“我话都说那么明白了,他还是听不明白。” “不,不用骂我,我很明白,我也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许盟倒是一本正经起来,“我就是觉得我女神也一定对我有意思,不然也不会跟我聊这么长时间。” “……” 温淼晃可乐罐的动作停住了,她终于体会到了级部主任所说的‘众生难渡’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很难渡啊。 温淼喝一口可乐,真心实意地叹起气来:“你要是真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就不会每天半夜都哭哭啼啼地发那么多eo的朋友圈了。” “那不能怪我,得怪我女神了,谁让她对我态度忽冷忽热的呢?”提起这茬儿,许盟终于可以理直气壮起来。 温淼瞥他一眼。 “唉,怎么说呢,她有时对我很好,有时又不好,搞的我情绪也跟着上下起伏不稳定。”许盟抓了抓头发,像是非常苦恼的模样,“我觉得有句老话说的是真对,女人就像是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猫爷你说是不是?” “是啊。”温淼由衷地感叹起来,“是啊,她像天气,时好时坏,你像傻逼,边哭边爱。” 许盟:“……” 真是谢谢你,有被安慰到。 四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崔橙紧跟着放下了手里的调酒器,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伸着脑袋往门口瞧:“是沈老板回来了?” “得是。”许盟歪着半个身子,手里点着的烟还没掐掉,“这都快十一点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温淼跟着往门口方向看过去。 酒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好有两个上早班的服务生小哥也跟着一块进来,但温淼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陈舟。 撇开昨天在视频通话里见过这一茬儿先不谈,那三个人中,就陈舟最显眼。 果然,帅哥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发光。 尤其是帅到这种地步的。 那身上自带的光效比如来佛祖头上的那圈佛光都耀眼。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大帅逼就朝这边招起手来,非常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哎呀,猫爷!” 温淼从座位上跳下来,用相同的打招呼方式报以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热情:“哎呀,舟爷!” 两个社交界的天花板花了半秒钟的时间从“只在视频里潦草地见过一眼的网友身份”迅速变成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生死之交”,再度热情地握起手来。 眼看着“天花板们”握起手来还没完了,沈嘉喻抬了抬眼,强行打断了两人的握手流程:“差不多就行了啊,我提醒你们俩一句,你俩一共认识了不到三分钟。”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寻常,陈舟吊儿郎当地笑了:“哎呀,那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温淼非常赞同地点头道:“也可以说成相见恨晚。” “……” 听见温淼这样说,沈嘉喻侧过一点头,微微眯起眼来看她,说话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但表情看起来不太痛快:“之前怎么没见你跟我相见恨晚?” “恨啊,怎么不恨?”温淼立刻转了话头,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沈嘉喻,你没觉得我们的关系才是飞速进步吗?” 沈嘉喻轻扯了下唇角。 “你看,我和舟爷只是至交,我和你那是直接一步到位啊,都跨越到我热情洋溢地喊你爸爸的阶段了。” “……” 沈嘉喻听得眼皮子一跳。 就,有点接不上话。 风水果然是轮流转的,到头来,他自己挖的坑,还得他自己往下跳。 难得见到沈嘉喻吃瘪的模样,陈舟看得差点儿乐出声来,跟着调侃了两声,最后加上了真心实意的一句:“猫爷牛逼。” 温淼很谦虚地摆了摆手。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忽然从陈舟后面冒出了个脑袋来,有些好奇地朝温淼看了过来。 温淼“咦?”了一声,旋即就反应过来了,哦哦哦……那个女儿! 小姑娘看起来和他们几个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长得软软萌萌的,一双黑眼睛水汪汪的,脸上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留着及腰的长发,一声不吭地站在陈舟身后,看起来像一只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子,就是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天然呆? “这是我家的崽儿。”陈舟果然这样介绍道。 温淼花了半秒钟的时间迅速在脑中调动出了关于这部分的记忆,昨天在视频通话里好像是听见陈舟提过一句,他家的那只小崽儿叫什么来着? 忘了,当时她正跟沈嘉喻说话,也没听见。 就记得好像是跟林尔一个姓的。 “来来来。”陈舟像个称职的老父亲出来遛崽儿一样,拎着那只糯米团子往自己身边一站,“柚崽儿,打个招呼?” 小糯米团子眨了眨眼睛,很乖地说了声:“你好。” 果然是只糯米团子,连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像是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温淼强忍住想要伸手在她脸上 rua上一把的冲动,非常开心地连连点头:“好好好,柚子妹妹你好我也好。” 漂亮妹妹是天赐的宝贝,是上帝的恩宠,是调节eo情绪的兴奋剂,是让人开心的忘忧石。 漂亮妹妹一笑,她也跟着笑,漂亮妹妹说你好,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好好好好好。 眼看着温淼开心的都快贴到那只糯米团子的身上去了,沈嘉喻直接伸手将她拎了回来,然后像立小鸡崽子一样,把她竖到地上,让她自己站好。 第135章 感动的 沈嘉喻这才神色微有费解地问:“见到帅哥,你开心也就算了,怎么见到女孩子还能这么开心?” “你不懂。”温淼意犹未尽地又瞧了那只糯米团子一眼,非常满足地说,“我就是喜欢甜妹,甜妹带来的快乐是无尽的。” 沈嘉喻:“……” 行,看来他是真不懂。 江州的桐山国际机场在远郊地区,离城区这边有着段距离,从机场那边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陈舟也没在酒多待,说要先去吃个饭。 餐厅是沈嘉喻订的。 陈舟虽然来过江州几次,但对这边完全不熟,全听沈嘉喻安排,四个人很快出了酒,在西街的路口拦了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已经到了开春季节,乍暖还寒,白天气温回升得很快,但吹来的风里依旧带着潮湿的冷意,车上还在开着暖气。 温淼不怎么怕冷,倒是很怕热,一上车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 留意到她的动作,沈嘉喻侧头瞧她一眼,视线顺着往她穿着的短裙上一落,很快又移开,声音淡淡地道:“这么冷的天,你穿成这样,很容易得关节炎的。” “……”温淼折衣服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他,像是有些无语,“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沈嘉喻轻扬了扬眼尾:“这不是盼你好,才跟你说的?” 温淼:“那我是不是应该说句谢谢你?” 沈嘉喻:“不客气。” 温淼:“……” 她还没说呢。 前面正好赶上了个红绿灯,涌动的车辆随着前面缓缓停了下来,陈舟他们坐的那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了旁边,隔着车窗,温淼正好能看见那只糯米团子温柔而恬静的侧脸。 陈舟不知道说了什么,糯米团子点了点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温淼看了两秒钟,回头过来用手指戳了戳沈嘉喻,好奇地问了句:“柚子妹妹和舟爷……嗯?” 后面的话她没直白地说出口,但从这声“嗯?”上不难让人猜到她的意思。 一个是漂亮妹妹,一个是大帅逼,两个人的关系还这么好,站在一起看起来分外般配,确实是很难让人不往别的地方联想过去,但沈嘉喻却说:“单纯的父女关系。” 单纯的,父女关系。 温淼把这几个字细细琢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也是,但凡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不寻常的,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但陈舟和糯米团子之间的那种相处模式几乎和她跟贺寅秦柯他们如出一辙,半点暧昧都没有。 温淼听明白了,甚至还学会了举一反三:“哦哦,我懂了,就像我和你一样。” “……” 沈嘉喻点手机的动作顿住了,他微微眯了眯眼,侧头看她,缓声重复一遍:“像你和我一样?” “对呀。”温淼一脸纯良无害地点头,“不是说单纯的父女关系吗?” “……” “我说得不对?” “……” 沈嘉喻生平第一次知道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他静了两秒,索性关了手机上的小游戏,直起腰来,黑眸看向温淼,又不带情绪地问一遍:“我和你是单纯的父女关系?” 见他老是揪着这个话题,温淼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不是你说的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跟许盟他们介绍我的?” 见沈嘉喻不说话,于是温淼积极且主动替他回忆道:“你说这是我女儿。” “……” “你就说,这是不是你的原话?” “……” 沈嘉喻这时候是真想说一声了,这小姑娘的记忆力可真好啊,就是记忆力没用对地方,该记的东西半点都不记,不该记的东西倒是记的清清楚楚。 “你说话呀。”迟迟没听到沈嘉喻的回答,温淼又用手肘捣了捣他,再问一遍,“是不是?” 沈嘉喻叹气:“是。” “那你叹什么气呀?”温淼以一种看熊孩子的眼神看着他,也想跟着他叹气。 “沈嘉喻,我发现你可真难伺候啊。你让我喊你爸爸,我不喊,你不高兴,我喊了,你还是不高兴,你到底是想让我喊,还是不喊?” “……” 这是喊不喊爸爸的问题吗? 沈嘉喻发现她总听不出来他话里的重点。 “能不能给孩子指条明路啊?”温淼依旧是完全没听出重点地感叹着,“我忽然发现,我对你脾气可真好啊,我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到你身上了,要是河马敢这么事儿逼,我就——” 温淼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车道上忽然横插了辆车过来,司机师傅一个激灵猛打了个转向,紧跟着又是一个急刹车。 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温淼“啊”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面的椅背上栽去。 下一秒,手腕被人用力地一扯。 温淼身子歪了个方向,一头撞在了沈嘉喻的锁骨上,口中的那声“啊”瞬间变成了惨烈许多的“嘶——”,锁骨处的皮肤本就薄,沈嘉喻又瘦,额头磕到骨头上,疼得要命。 温淼被撞得七荤八素,总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她已经去世了好些年的太爷爷。 她喃喃一声:“哇,眼前好多小星星,真亮。” 沈嘉喻:“……?” 什么小星星? 司机师傅已经稳住了车子,非常暴脾气地降下车窗,探头出去,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骂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哟!啷个龟孙儿蹿得那么快,急着去投胎撒?!” 横插一杠的那位师傅同样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来,用江州方言回了句:“侬刚洒?” “日哟,你说个锤子撒?” “洒?” “……” 语言不通,两位司机师傅鸡同鸭讲了半天,最后同时用普通话说了一句“害,真晦气”,然后又同时收回了脑袋来,继续开车上路。 一场干戈在各自方言的作用下成功化成了玉帛。 温淼还在数着自己人生的走马灯,沈嘉喻稍稍用力把她拉了起来,垂眸看见了她泛红的眼尾:“眼睛怎么红了?” 温淼揉着额头闷闷地道:“感动的。” 第136章 你就看上我的脸了 沈嘉喻:“?” 沈嘉喻:“什么?” “因为刚才刹车的时候,你拉住了我,免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真是太太太感动了,想哭。”温淼说。 “……” 倒也不必如此感动。 沈嘉喻把话题重新拉回原点:“你刚才说什么?” 温淼:“感动得想哭。” “……”沈嘉喻说,“不是这个,是刚才那句。” “刚才哪句?” 刚才这一撞似乎把温淼给撞懵了,连带着刚才的话题随着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太爷爷一块飘走了。 “贺寅。”沈嘉喻提醒了她一下。 “哦哦,河马呀。”温淼想起来了,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他的话,“我说我这辈子的耐心都快用到你身上了。你看,河马就从来不敢跟我这么事儿逼,不然我能当场让他活马变死马。” 沈嘉喻的眸光微微一深:“那,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耐心?” 温淼毫不犹豫地道:“你长得帅。” 沈嘉喻:“?” 温淼忍不住抬头往他的脸上看,边看边说:“你也知道,我这人很肤浅的,我就是外貌协会的,只要你长得足够帅,我就可以惯着你。” 沈嘉喻:“???” 温淼继续说:“我的耐心取决于你的颜值,你的颜值越高,我的耐心越好,一般是普通帅哥起步,绝世帅哥最好,耐心随着颜值层层递加,上不封顶。” “……”沈嘉喻沉默两秒,而后微微眯眼,“贺寅不帅?” “帅啊,但没帅到可以让他随便作死的地步。”温淼非常诚实地说,“所以他可以小作,你可以大作,随便作,使劲作,往死里作。” “……” 沈嘉喻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不带情绪地问:“你就看上我的脸了?” “不然呢?”温淼一脸纳闷地反问道,“难道还能是你的脾气吗?” “……” 沈嘉喻像是被她这个坦诚到不能再坦诚的回答给噎到了,眯眼看她片刻,而后面无表情地把她的脑袋推开,扭头看向了窗外。 唉,温淼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你看你看,他又开始作了。 男人啊,可真是难伺候啊。 现在夸他帅都行不通了。 …… 沈嘉喻订的地方是一家星级海上餐厅,餐厅就在海边,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大概对于内陆城市的人来说,大海总是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小糯米团子一来就站到了大厅的落地窗前,往外面好奇地张望着。 对于温淼来说,这是她从小司空见惯了的景色,并没有多大兴趣,于是在沈嘉喻去旁边接电话的时候,跟陈舟站在一起聊起了天来。 陈舟将她和沈嘉喻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但看破不说破,只笑着问:“沈老板难伺候?” “难啊。”提到这个话题,温淼就长长地叹起气来,“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温淼像是终于找到了统一战线的盟友,小幅度地扭头瞧了眼在窗前接电话的沈嘉喻,确定他没注意到这边之后,才偷偷地跟陈舟吐槽起来:“他怎么比我还能闹腾啊?” “我这辈子都没对别人这么耐心过,结果他还各种不满意。” “说真的,沈嘉喻真该感谢他的那张脸,不然他坟头的草今天春天都能开第三茬了。” 陈舟乐得不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猫爷,要我说啊,男人是不能惯着的,越惯他越要上天啊。” “没办法。”温淼也恨自己的不争气,“他长得太好看了,每一根睫毛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我对他气不起来。” “那你争点气。” “我也想,但不行,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的脸让我争不了气。” 扑哧,陈舟又开始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沈嘉喻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了淡淡的一声:“温淼。” “……” 呀,说曹操,曹操到。 温淼立刻停止了吐槽,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回头看过去,声音清清脆脆地应一声:“哎,是哪个大帅哥在叫我呢?” 沈嘉喻走过来,余光扫一眼正在忍笑的陈舟:“在跟舟爷说什么?” “夸你呢。”温淼眼睛眨都不眨地说,“我说沈嘉喻可真帅,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会心跳加速,呼吸加快,沉迷于你的帅气不可自拔。哇哦,我要为你哭为你笑,为你尖叫为你闹,只要你对我一笑,我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能把青藏高原给直接跪成塔里木盆地。” 沈嘉喻:“?” 温淼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因为你的帅气,我激动得哭到眼泪成河,从此祖国不再需要南水北调工程,我嚎到产生的风力发电可供应全国人民使用,从此祖国大江南北都不再缺电。” 沈嘉喻:“……” 日常被噎到无话可说。 不是,这小姑娘讲话怎么这么气人? 明明是在夸他,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有些心梗。 她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气他? 瞧见沈嘉喻一脸心梗的表情,陈舟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嘉喻身边从来不留女孩子,却愿意放任着温淼在他身边乱晃了,这是个什么活宝啊? 进了餐厅里面,活宝自觉地坐到了沈嘉喻的旁边。 陈舟的手机从坐下的那一刻就震个不停,开了静音模式之后,屏幕又开始一亮一亮的,明显是有消息不断地发了过来,到最后,温淼的注意力都被他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给吸引了过去。 沈嘉喻像是司空见惯似的,慢悠悠地抬了抬眼梢:“还不接?” 陈舟“啧”了一声,有些不太耐烦的模样:“吃饭的时候不要吵,怎么非要挑这个点打电话啊?”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陈舟看了眼手机屏幕,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陈舟耐着性子等对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宝贝儿,我看我们还是算了。” 嗯??? 一听这个标准的分手发言,温淼就来了兴致,好像是分手现场啊? 传说中的“精彩时刻”要来了吗? 第137章 没你重要 陈舟显然是属于特别贴心的那种朋友,见温淼似乎是特别感兴趣的模样,索性大手一挥,非常不见外地开了免提模式,力图让这位吃瓜群众听清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为什么算了?” 手机那边果然传来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陈舟说。 “哪儿不合适?”女孩子不依不舍地追问道。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在意细节。”陈舟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上次我看到你喝咖啡时是用汤匙逆时针搅拌的,但我一直都是顺时针,我觉得我们个性相反,没办法长久地走下去,所以还是算了?” 温淼:“?” 温淼:“……” 还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分手宣言。 她一直觉得沈嘉喻有时候说的话就挺离谱了,但没想到那只是小巫见大巫,真正离谱的那位爷原来在这里啊。 手机对面的那妹子应该也是看在陈舟颜值的份上,接受了这个离谱到家的说法,忍辱负重地说:“没关系,这只是小问题,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 陈舟却说:“有关系,这只是其一。” 妹子继续追问:“那其二是什么?” “这其二啊。”陈舟想了想,尾音微微拖长,“你是尊贵的qq会员,而我只是个普通人,终究是我配不上你。” “……” “好了,宝贝儿,就这样,我们好聚好散,别到处跟人说我死了啊。” 分手直播就此落下了帷幕。 温淼听得惊叹不已,而后好奇地提了个问题出来:“舟爷,为什么你都要和人家分手了,还要叫她宝贝儿啊?” 陈舟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扣,习以为常地说:“这不是我没记住她名字吗?万一叫错了,那显得我多渣了?” “……” 难道这样就不显得你渣了吗? 陈舟又说:“就算是当海王,那也是要有最基本的道德操守的。” “……” 温淼心说,都当海王了,还要讲究什么道德操守吗? 不过温淼是真的挺佩服陈舟他们这些当海王的人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这么多妹子聊得过来的,她每次同时跟两个以上的人聊天就很难受。 那个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忙碌的淘宝客服。 吃完饭,一行人回了酒。 下午,陈舟说要去海边走走,沈嘉喻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一听温淼答应了下来,又跟着改了主意。 五点半,天色将暗未暗,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东边的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浅淡的小月牙,沙滩上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家长。 温淼跟小糯米团子一起蹲在沙滩上抠贝壳。 海滩上栽着一排枝繁叶茂的黑松林,树下无规律地分布着供游人歇息的长椅,陈舟挑挑拣拣地找了个干净的坐了下来,然后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副墨镜来。 沈嘉喻去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罐可乐回来,抬手丢给陈舟一瓶,瞥他一眼,而后又在他旁边坐下,嗤道:“大晚上的,你戴什么墨镜啊?” “当然是装逼啊。”陈舟理所当然地回答。 “……” 怎么说呢,这个回答有点儿太对了。 对得让人不好接话。 陈舟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指尖勾开了捏着的可乐拉环,然后抬手跟沈嘉喻一碰,两个易拉罐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 陈舟微微仰头喝了两口,手又垂了下来,将一侧的胳膊搭到了长椅扶手上,细而冷白的指尖百无聊赖地点着易拉罐:“你说我们像不像两个老父亲,在带娃?” 说这话的时候,陈舟懒洋洋地摘了墨镜,眯眼看向在不远处抠贝壳的小糯米团子和温淼。 老父亲的架势书剑就出来了 沈嘉喻没看他,只是轻轻嗤了一声,语调也是懒洋洋的:“别,你给人小孩儿当爸当上瘾了,我可没那么多无处安放的父爱。” 陈舟听笑了,忽然扭头看他:“兄弟,交个底?”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陈舟朝海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问:“认真的?” 沈嘉喻听出了陈舟的意思,但并没有直接回答,只用余光轻轻扫他一眼,神色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你吃醋了?” 看见沈嘉喻的这个反应,陈舟少有地露出了一点意外的表情。 他和沈嘉喻认识这么多年了,对沈嘉喻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在沈嘉喻这里,只要是不否认,那就是默认的意思。 那,这是承认了? 陈舟有些惊奇地“唔”了一声,瘦而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 “宝贝儿,别吃醋啊。”沈嘉喻把手里的可乐放了放,偏过一点头看他,轻轻笑了,眼神温柔而暧昧,“我心里这不是还是有你的,嗯?” 旁边刚好过去一对小情侣。 这话一入耳,小情侣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那眼神仿佛带了实质性的重量,尽数砸在了陈舟的身上。 陈舟在那一瞬间,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原配当场抓包了的小三。 只不过舟爷就是舟爷,心理素质过硬,完全不同于常人,被陌生人用这样的眼神围观着,他的表情也是半分未变。 毫无心理负担,完全当这眼神不存在。 时间渐晚,太阳衔着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了,东边高悬着的那半轮月牙儿越发清晰起来,来海边的沙滩上散步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温淼举着手机,对着不远处长椅上的那两位“老父亲”抓拍了两张照片,又回头喊了正专心致志抠贝壳的小糯米团子也拍了两张,然后低头发了条朋友圈:【捡到一只小糯米团子。】 发完之后,刷新一下,瞬间多了十几条点赞。 下面紧跟着一条林尔的评论:【小糯米团子,是谁呀?】 温淼回复一句:【宝贝儿,没你重要,别担心。】 低头发个朋友圈的功夫,刚才还蹲在脚下认真抠贝壳的那只小糯米团子就不见了。 第138章 你不冷 温淼收了手机,四周环视一圈,在十几米开外的一处人群里准确地找到了那只糯米团子。 那里有个抱着木吉他的男人在唱歌,这片沙滩离大学城很近,海边不少都是下了课出来玩的学生,已经有不少人停下来围了过去。 男人低而沉的嗓音随着阵阵海浪声传了过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小糯米团子听得很出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跟着轻轻重复一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温淼走到她身边停下,正巧听见她轻声重复的这句,微微偏过头跟她小声说道:“这是海大音乐学院的老师,晚上经常来海滩这边唱歌的,这首歌就是他自己谱的曲,为悼念亡妻而作的。” 小糯米团子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亡妻?” “嗯。”温淼点了点头,因为她的音乐家教老师就是海大音乐学院的,所以对这个老师的故事也有所耳闻。 “我也是听我家教老师说的,应该是二十年前了,这个老师的妻子因病去世了,然后老师就一直没再结婚,自己带大了女儿,前两年女儿出嫁之后,他就经常会来这边唱歌。” 小糯米团子抿了抿唇,重新低下了头去,没再说话。 温淼在此刻敏锐地觉察出了她异样的情绪。 一曲结束,小糯米团子没再留在这里,从围观的群众中挤了出来,往海边的沙滩走了走,离海更近了些。 海浪一层层地涌上来,不断冲刷着海岸,她忽然抬头,看向当空的那半轮明月。 温淼歪头看着她,有些疑惑。 从刚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出来了,这只小糯米团子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矛盾点,能看得出来被保护得很好,眼睛很干净,盛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对世界的信任与不设防,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却有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哀恸。 明明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是未经世事的年纪,为什么会有那种沉寂的眼神? 温淼稍有疑惑地看着她,看见小糯米团子忽然把脖子里戴着的那条细细的长绳勾了起来,那似乎是一枚银环模样的戒指,串在一条编织绳里。 她拎着细绳举了起来,对准了远处的月亮。 小小的银环正好把月亮圈在了里面,温淼听见她很轻地说了一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随即,她轻轻松开手,银环连带着编织绳一并坠落,掉在了沙滩上。 温淼赶在下一波海浪来临之前,弯腰把掉在沙滩里的银环捡了起来,她抖了抖上面粘到的细碎沙粒,而后重新把它放回小糯米团子的手心里:“是啊,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但是,世间还有另一句。”温淼抬起眼来,指尖轻轻点在小糯米团子的手心,“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温淼笑了起来,黑色眼眸明而亮,像是盛着璀璨星光,非常容易生出让人信服的力量,她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柚子妹妹,你信我,我不是理想主义,但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也有一生的情动。” 小糯米团子的眸光微微一闪,而后慢慢合上了手心,收紧了手心里的银环。 江州是个海滨城市,一年四季风都挺大,尤其是春天,温淼从海边过来的时候,正听见陈舟说风吹得太冷了。 沈嘉喻刚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他,下一秒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有人在盯着他看,回头就对上了温淼直勾勾的眼神。 那眼神非常耐人寻味,莫名有点儿像……磕cp? 沈嘉喻安静了一下,而后抬手就将陈舟刚穿上的外套给扒了下来。 刚暖和了不过三秒钟的陈舟:“……操?” 陈舟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嘉喻把外套不由分说地穿到了温淼的身上,温淼满脸的莫名其妙:“给我衣服干嘛?我不冷啊。” 沈嘉喻嗓音淡淡的:“你冷。” 温淼:“我真不冷。” 沈嘉喻:“你真冷。” 温淼:“……” 听到这里,陈舟忍不住了:“兄弟,是我冷,是我。” 沈嘉喻眼也没抬:“你不冷。” 陈舟:“……” 操。 温淼一头雾水地看看沈嘉喻,又看看陈舟,依旧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只当两人又在闹着玩,也就没多问,随手把外套的衣链拉上了,又看向沈嘉喻。 沈嘉喻同她对视了两秒,犹豫了一瞬,而后把手里的可乐朝她示意了下,试探着问:“要喝么?” 温淼伸手接了过来,喝了一小口,又捧着问:“走吗?” 已经接近七点钟了,也到了吃晚饭的点,在海边吹了半天的风,温淼虽然没觉得多冷,但手已经凉透了。 “走啊。” 说话的是陈舟。 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小糯米团子招了招手,小糯米团子很快揣着一个又大又丑的贝壳走了过来。 温淼被那只大贝壳丑得刺到了眼睛:“啊这……柚子妹妹,你怎么挑了这个呀?” 她刚才明明看见她捡了不少好看的,怎么硬是挑了个最丑的出来? 小糯米团子抱着大贝壳说:“它最大。” “……”温淼说,“可是它最丑啊。” “没关系。”小糯米团子还是说,“丑不要紧,它最大。” 温淼:“……” 好,明白了,她喜欢大的东西,丑不丑的无所谓。 陈舟没待多久,订的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温淼跟着去了机场送行。 临走之前,陈舟勾住沈嘉喻的肩,非常流程化的依依惜别了一下:“爸爸的好大儿,等有时间了,爸爸再来看你。” 沈嘉喻懒懒一抬眼:“是来看我,还是来看温淼?” “哟,宝贝儿,你吃什么醋啊?”陈舟勾了勾他的手指,神色轻佻地把他说过的话重新还了回来,“别担心,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 “……” 旁边同样在候机的人不出意外地递来了略显异样的眼神。 第139章 安分一点 看看说话亲昵的两个大帅哥,再看看帅哥旁边各站着的漂亮妹妹,似乎是非常搞不懂他们四个之间的关系。 啊这……? 到底谁和谁才是一对啊? 唯有温淼露出了一个“我看透一切,但我就是笑而不语”的眼神。 不用问,这俩帅哥当然都是直的了。 因为只有直男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玩这种小把戏,真要是有点什么反而会遮遮掩掩,但—— 这丝毫不耽误她磕cp。 毕竟两个大帅逼站在一起的画面,确实是非常养眼啊。 送走了陈舟,两人打道回府。 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了下班放学的点,从三环外就开始堵车,进了城区堵得更厉害了,出租车走一段停一段的,一直以时速百米的速度缓慢而匀速的前进。 温淼坐不住地频频往窗外看着。 沈嘉喻终于被她的动静闹得睁开了眼,侧头看她一眼,而后抬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声音轻而散漫:“小朋友,安分一点。” 温淼有些不满地晃了晃脑袋:“我哪有不安分?” 随即又有些惊奇地歪过了头来,忽然问了句:“沈嘉喻,你怎么忽然耐心这么好了啊?” 和沈嘉喻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温淼也算是了解他了,他身上带着两分不太明显的少爷脾气,也没太多耐心,仅剩的那一点耐心还全给了小动物。 沈嘉喻看她一眼,说话的声音轻悠悠的,听不出半分的急躁:“不是我耐心这么好,是和你相比起来,我耐心还算是好一点。” “……” 说话还是如此气人。 “我觉得,你以后千万不要开车。”沈嘉喻轻顿一下,又说。 “为什么?”温淼问。 “坐车都已经这么暴躁了,开车的话,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撞过去啊?” 温淼:“……你才暴躁。” 温淼丢过来一个白眼,然后又非常叛逆地说道:“等我高考完,我就去学,到时候你来坐副驾驶。” “……” 那估计得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了。 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终于驶下了跨江大桥,只是下面似乎是比桥上堵得还要厉害,几乎是一动不动,时速百米的速度都达不到了。 大半个小时都过去了,出租车一共挪动了不到十米的距离。 温淼的耐心也在此刻正式宣布了告罄,她拿出手机来,低头看了眼导航,这里离西街还有两个路口,走过去也就半小时的时间。 再等下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温淼当机立断地拉着沈嘉喻下了车,打算沿着人行道上走回去。 温淼是个闲不住嘴巴的小话痨,一路上都在跟他东拉西扯地说着话。 更确切的说,是温淼在“东拉西扯地说”,沈嘉喻在“着话”。 沈嘉喻向来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垂眸听着,偶尔才会应上一声,温淼也不介意,东拉西扯的热情半分都没被打击到。 说不说话的没关系,只要她的“听众朋友”在认真听她的废话就可以了。 但走到西街后面那条长巷巷口的时候,她的这位听众朋友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冷不丁地抬眼朝前面看了过去。 他这动作很突兀,又是毫无征兆的,温淼想不注意到也难。 虽然沈嘉喻的脸上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平时那副平淡而散漫的表情,但眼神却是在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温淼下意识收了话音。 她愣了愣,随着沈嘉喻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看的是酒后门的方向。 这个时间,酒已经开始营业了,沈嘉喻一向不太喜欢在人前露面,回来的时候一般都是走酒后面这道门。 但现在,后门这里忽然多了只“拦路虎”。 青石板台阶上,坐着一个挺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来他的个子很高,一双长腿舒展开踩着台阶下的水泥地。 头发稍长,又没打理,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下巴上浅浅一层胡茬儿,眼底还带着睡眠不足的暗青。 虽然模样看起来有些颓废,但脸还是好看的。 男人正低着头逗脚边的流浪猫,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劲儿。 他似乎是喝了酒,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温淼都能看出来他身上沾染到的那些酒气。 但这不是她留意的重点,重点是—— 那男人的模样和沈嘉喻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沈嘉喻的眉眼和轮廓更柔和一些。 温淼曾经在他房间里见过他母亲的照片,从照片上来看,沈嘉喻的眉眼更像他妈妈一些,但却不似他妈妈的那种温婉气质,反而周身透着雪天的凉。 那是一种温柔又凉薄的漂亮。 温淼的心思玲珑剔透,看清男人模样的那一瞬,心里的念头已经是百转千回。 那是沈嘉喻的爸爸? 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韬??? 温淼回忆了一下,之前偶然听见国际班那几个人八卦的那次,好像是从他们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虽然是无心听到的,但托了过耳不忘的福,那群鹦鹉们说的话还是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台阶上的那男人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了逗猫的动作,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瞬间,沈嘉喻微微眯起了眼。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到一起。 对视不过短短两秒钟,男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眼神落到了站在旁边的温淼的身上,像是有些意外的模样:“嗯?这是你的小宠物?” 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还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听上去非常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温淼有些好奇地望了过去。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轻皱了下眉心,不着痕迹地把温淼挡在了身后。 他微微侧过头来,轻轻说了一句:“你先回去。” 这句话瞬间将温淼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温淼收回停在沈韬身上了视线,歪头看向沈嘉喻。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侧脸,轮廓漂亮而锋利,眸光幽冷而森寒,眼尾透着不可名状的凉意。 第140章 看您闲的 温淼莫名想起了之前从齐诚那个大嘴巴那里听到的关于沈家的那些传闻,立刻摇头:“不要。” 虽然总觉得传言有夸大的成分,不至于像齐诚听来的那么夸张,但从温淼对沈嘉喻的了解来看,他这个反应,是真有点不太对劲儿。 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只是温淼直觉这个时候,她在这里看着他似乎会比较好一点。 温淼怕他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两人的互动尽数映进另一双眼睛里,沈韬只觉看得有趣,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撑住石阶台面,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他脚边的几只小流浪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后街上的这几只小流浪猫被沈嘉喻喂得时间长了,也不怕人,见到生人也喜欢上前跟着打转儿。 沈韬被噌德低了低头,用脚尖轻轻排开小流浪猫,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台阶。 温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韬也在看着她,对视片刻,他忽然笑了,饶有兴致地开了口:“小姑娘,你不怕他啊?” 温淼自然是知道沈韬嘴里的这个“他”是指的谁。 她没吭声,只是有些疑惑。 血浓于水的父子之间,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弄得现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 即便现在一个是笑意盈盈,一个是面无表情,她都能感觉出来空气中的那种几乎能化为实质性的硝烟的味道。 温淼下意识地看了沈嘉喻一眼。 沈嘉喻的表情没变,眼底的冰凉却是渐渐沉了下去。 温淼抿了抿唇。 其实,对于沈嘉喻的事儿,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回家,一直都是自己住在酒里?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爸爸妈妈?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和沈韬之间会有那般大的仇怨? 江州城一共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沈家又是名门大族,多少人都在盯着沈家的动静,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家的那些事,更别说还有齐诚这个江州万事通的存在。 但温淼从来没刻意去打听过。 从来,没有。 她不想从其他人的嘴里了解沈嘉喻。 只是沈嘉喻,好像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短暂的沉寂过后,温淼收回自己飘散出去的心思,重新看向沈韬,凝了凝神,似是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怕他?” “让我猜猜看,他一定有些秘密没给你说过?”沈韬满是恶意地勾了勾唇角,眼睛看着沈嘉喻,话却是跟温淼说的,“我说给你,要不要听?” 没等温淼回答,沈韬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知道么?他妈妈是个疯子,他小姨也是个疯子,哦……不对,应该说是精神病,喻溪——至今还在养在疗养院里没出来?” 沈韬笑了,意味深长地侧过头来,眼神不偏不倚正对上温淼:“你不怕他以后也会这样么?” 温淼微微蹙起眉来。 不是因为沈韬的话,而是因为沈韬的这种语气。 她听得非常不舒服。 正要张口打断他,却听沈韬这话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耳边就炸开了“砰”的一声震天响。 惊得原本在附近逗留的流浪猫们“喵”的一声尖叫,瞬间炸开了毛,作鸟兽散地向四下逃去。 温淼愣了一瞬。 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沈韬已经被沈嘉喻抵上了后门的门框,沈韬一个踉跄,又被沈嘉喻提了起来,少年筋骨线条凌厉的手不偏不起地卡上了他的脖颈处。 “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们?”一道轻而微哑的声音随之响起,没有任何音调起伏,却透着低郁的冷意,“要我提醒你这都是因谁而起,嗯?” 沈韬整个人都被沈嘉喻压制着,甚至脖颈侧还卡着一只威胁力十足的手,但他却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反而唇边的笑意更大了。 他没理会沈嘉喻的话,只越过沈嘉喻看向温淼,似乎是对温淼忽然起了莫大的兴趣:“小姑娘,看到了?” 他甚至还有闲心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那只不断收紧的手,说话艰难地往外吐着字:“真不怕?” 温淼回过神来,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动着一抹诧异的光。 她本来想着这人是沈嘉喻他爸,再怎么不是东西……呃,不对,再怎么讲,他也算是个长辈,她要不要对他说话客气一点? 但见沈嘉喻的这个反应,温淼顿时不打算跟他客气下去了。 她无条件站在自己朋友这边。 “不是,您是哪位啊?”温淼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下面,微扬着脸看向沈韬,眉眼间的困惑神色不似作假,“我怕不怕沈嘉喻的,跟您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沈韬眼边的笑意收了收,目光终于落回了沈嘉喻的身上:“我是谁?” 他眼睑动了动,神色晦暗地盯着眼前那张跟自己像了五分的脸,嗓音沉哑下去,说的话带着嘲讽的意味:“你不如问问阿喻,看看他会说我是谁。” ……阿喻? 叫的倒是挺亲切,温淼撇了撇嘴。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沈嘉喻的背脊在这一刻骤然绷紧起来,却又在下一瞬间微松下去。 因为一只手松松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温淼伸手撑住石阶侧面的木质围栏,轻轻松松越过栏杆翻进了长廊里面,而后上前两步,停在沈嘉喻身侧的位置。 “不是,您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翻身进来之后,温淼抬起手来,一只手似是无意地搭在沈嘉喻的腕骨上,说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慢的意味。 “我刚才是那句‘您是谁啊’,不是真的在问你是谁,我的重点是——您是哪位?怎么,我的想法还得时刻跟您报备啊?” 顿了顿,温淼亲切地关心道:“建议您以后少吃点盐,看您闲的。” 让小辈用这样近乎无礼的语气说了一通,沈韬倒是没有被触怒的意思,也没觉得自己哪儿被冒犯到,只是对这种维护似的态度感到了一点意外。 第141章 你跟我走 温淼也非常意外。 她是对沈韬这个人意外。 温淼不明白,为什么沈韬对陌生人,甚至是脚边偶尔路过的流浪猫,都可以持着这般宽容和善的态度,却唯独对本该是最亲近的人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纵然温淼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过去,她也能从沈韬的说话神态里察觉到那种他故意而为之的、针对于沈嘉喻的,恶意。 温淼想这些的时候,沈韬已经回过神来,微探身上前,侧过头去,在沈嘉喻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耳语。 温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可以看见沈嘉喻的反应。 沈嘉喻很轻地勾了勾眼尾,终于笑了,漆黑的眼瞳里却殊无笑意,温淼听见他开了口,咬字清晰,一字一顿:“无所谓,那就一起死好了。” 是他那种惯有的轻凉语气,却在字里行间都透着淡淡的血腥气。 让人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温淼当即头皮一炸,她心里陡然间升起了一个极其清晰的认知——沈嘉喻是认真的。 他这人看起来像是温柔又没脾气的模样。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 这家伙的脾气比她都大。 温淼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半步,一把抓住沈嘉喻的手腕,用力地往后面扯:“不行!沈嘉喻,你快点给我松开手——” 沈韬被掐得喘不上气来,脸都憋红了,却还在笑。 笑得比太阳都他妈要灿烂。 温淼:“?” 草,这个疯子! 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疯子? 谁他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温淼的脸也憋红了——是扯沈嘉喻的手腕扯的,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平时玩闹的时候,沈嘉喻都在让着她,没跟她动真格的。 要是认真起来,她连扯他都扯不动。 眼看着沈韬真要响应世界人口组织的号召去上帝那里报到了,温淼急了,抱住沈嘉喻的那根胳膊,使劲儿往后扯了起来:“沈嘉喻——!” 沈嘉喻像是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卡着沈韬脖子的那只手的力道微微松了几分。 温淼瞅准机会,将沈嘉喻直接拖到了石阶下面,试图离沈韬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颈侧的力道撤去,大量的空气瞬间从鼻腔口腔灌入,沈韬忍不出低下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温淼余光瞥见他居然还在笑。 笑得开心极了。 温淼:“……” 有病这是? 看起来病得不轻啊? 传说中的受虐狂? 咳了一阵子,沈韬重新抬起头来,毫不在意地摸了下自己颈侧的淤青,哑声哼笑起来:“怎么停了?” 温淼:“……?” 温淼的白眼简直都要化为实质性的东西,砸到他身上去了。 拜托,这位大哥……不是,这位大叔,您是嫌您死得还不够快是吗? 刚刚,就差一点儿,您就响应世界人口组织的号召,为全球的控制人口计划做出卓越贡献了。 这怎么还在往死里作呢??? “为什么不继续?”沈韬一边笑着,一边咳嗽,大概是刚才伤到了声带,他的嗓音听起来更沙哑了,“你不敢么?” 沈嘉喻没有说话。 沈韬便靠在后面的门框上,笑着看他。 安静半晌,沈嘉喻忽然侧过头去,看向身侧死拽着他胳膊不肯松手的温淼,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地,轻轻问道:“我能弄死他么?”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他眸中有大片浓郁而黏稠的阴影,铺天盖地,驱之不散。 温淼的呼吸都要停了,她死死拽住他,片刻不敢分神:“当然不行!” “为什么?”沈嘉喻带着点鼻音地轻声问。 他似乎是有些疑惑,尾音是微微扬起的音调。 这他妈还用问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 来,跟她念,法、制、社、会。 杀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温淼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嘉喻的眼睛,有些气急:“你弄死他,你是想进监狱吗?” 闻言,沈嘉喻微抿了抿唇,垂下黑眸,不再说话了。 温淼不敢再留他在这里待了,谁知道沈韬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要是沈嘉喻再来刚才那么一下,温淼没把握还能再拉住他。 “你跟我走。” 温淼没再耽搁,抓着沈嘉喻的手腕,直接越过地上的沈韬,进了酒里,而后“砰”地关上了后门,并从里面上了锁。 后门这边挨着仓库。 正巧崔橙来这边拿东西,听见这一声冷不丁的“砰!”,吓了一跳,从置物架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往这边张望,先是看到了沈嘉喻,下意识喊了声:“诶,沈老板你回来了啊?” 然后才看到了从沈嘉喻身后走出来的温淼,又叫一声:“喔!猫爷啊。” 头顶上的声控灯被刚才那一声“砰”给震开,照得四下一片明亮。 崔橙看清了两人的神色,愣了愣,放下手里的那箱酒,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了?” 沈嘉喻抬了抬眼,眸底大片阴影还未收起来,温淼已经是先他一步地开了口:“没事儿,你们沈老板渴了,去给他拿瓶可乐喝。”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沈嘉喻往前推了推。 试图让他离后门远一点,再远一点。 崔橙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脑袋,“哦”了一声应下。 见沈嘉喻没有反对地跟着崔橙去了前面,温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了从刚才就开始疯狂震个不停的手机。 温炎的电话已经被她挂了七个了。 再不接,估计她回去之后就被他倒挂在树上,当条咸鱼来晾晒了。 正要打回去的时候,温炎的第八个电话又来了。 温淼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赶紧正好接了起来。 刚接通,温炎的声音就阴森森地传了过来:“我的好妹妹,你可让哥哥我一阵好找啊。” 温淼:“……” 这是什么鬼畜语气…… 瞬间让她想起了容嬷嬷往紫微身上扎针的时候。 温淼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被那根看不见的银针扎了一下,连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揉了揉耳朵,说:“干嘛?手机开静音了,刚才没听见。” 第142章 闹事儿的 温炎:“没听见你还能挂我电话?” “……” 这不是她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温淼假装没听见,难得乖巧地主动开口问道:“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这不是爷爷奶奶过来了?”听她主动问,温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过去,“喊你回来吃饭。” 温淼“啊”了一声。 她给忘了。 “这事儿我昨天晚上不就跟你说了?”温炎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八成是忘了,“你当时还答应得好好的。” 温淼:“……啊。” 当时她好像正在和林尔聊天,也没仔细听温炎到底在说什么,就随口应了下来。 温炎又说:“不是,你这干嘛呢,给你打这么多电话都不接?” “没什么,我这就——” 温淼一句话才刚说了个开头,就听酒前面一楼的大厅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哗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温淼一顿,下意识朝前厅的方向扭头看了过去。 稀里哗啦声过后,又是女孩子们的惊叫声,听起来乱成一团。 温淼:“?” 嗯??? 是有人来闹事吗? 酒这种地方,本来就人杂,客人之间很容易发生摩擦,再加上沈嘉喻的这个酒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打架没关系,敞开了肚皮打,尽情地打,砸桌子扔酒也没关系,打输的一方记得照原价赔钱就可以了。 但是,这闹的动静也太大了? 这后面还没消停了三分钟,前面又闹起来了,最近盐卖得很便宜吗? 大家都这么闲,上赶着要来挑事儿? 听着前厅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怕温炎听见,温淼用手遮了下手机传声筒,但效果好像不大。 手机那端,温炎的说话声明显是停顿了一下,接着问她道:“这什么声音啊?” 他仔细听了两秒,有些纳闷:“你这是在鬼屋玩呢,怎么听着鬼哭狼嚎的?” “……” “牛逼,这是哪个游乐场啊?”温炎惊叹道,“这音效还挺逼真的啊。” “……” 能不逼真吗? 前厅的那些人是在真情实意的嚎。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温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了张嘴,正要含混过去,一道人影先旋风般地滚到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就是一阵猛晃。 晃得温淼手机差点儿飞出去。 季杭像是溺水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嘴里语无伦次地连声说着“卧槽”。 “不是,兄弟,你冷静点。”温淼手疾眼快地抓稳手机,免了它掉地上四分八裂的结局,又抬起头来看向苏杭,“有什么话,咱慢慢说。” “没法慢慢说,现在是十万火急的急。”季杭的嘴巴终于追上了脑子,说了重点出来,“我操,前面出事儿了,有人过来闹事!” “闹事?”温淼习以为常的模样,“这还稀罕啊?沈嘉喻的这酒里不是天天都有闹事的?” “不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季杭语速很快,但说话的重点没落半分,“以前闹事的都是客人,这次是闹到沈老板的头上了。” 温淼:“?” 噫,厉害啊,还有敢来沈嘉喻这里找茬儿的? 胆子挺大的。 就是不知道是找茬儿,还是来找死的了。 “继续说。”温淼抬了抬下巴,朝季杭示意道。 季杭三言两语地挑了重点来讲:“就前面忽然来了个女的嘛,然后还带着俩男的,进门就找沈老板,说自己怀了沈老板他爸的孩子,现在找不到沈老板他爸了。然后那女的——” 说到这里,季杭忽然觉得用“那女的”来称呼一个陌生阿姨,可能不太礼貌,于是嘴巴硬生生的一个急刹车,换成了另一个称呼。 “那女的——不是,那阿姨说,前段时间找到沈老板他爸之后,他爸不肯负责,说了一堆混账话,还把人家爸爸给气得进医院了,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道,最后没救回来。” 温淼:“???” 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的“爸爸”? 到底谁爸没救回来? 肚里的孩子的爸又是谁? 这“爸爸”来,“爸爸”去的,温淼已经快被季杭绕晕了,不得不先出声打断了他:“不是,你等等,你先跟我说,谁爸进医院了???” 季杭答:“就是那孕妇阿姨的爸爸啊。” 温淼又问:“那怀的那孩子又是谁的?” 季杭继续答:“沈老板他爸的。” 温淼松了口气。 哦,知道了,问题不大。 无论是孩子,还是爸爸,都跟沈嘉喻没啥关系。 确定了这点,温淼这才继续问:“那然后呢?” “然后?”季杭摸了摸脑袋,老老实实地说,“然后那阿姨现在找不到沈老板他爸,又进不去沈家老宅,打听了一圈,就带着自己俩弟弟找沈老板这里来了,那俩男的刚才还把酒柜给砸了。” 温淼:“……” 沈韬真是坑孩子的一把好手。 “现在前面乱得不行了,我哥和大盟他们在那儿拦着呢,但我哥说就沈老板那脾气,感觉他们肯定是拦不住,就让我赶紧过来找你,看看能不能劝一下。” “……” 于是,温淼“啪”的一下,第八次挂了她哥的电话。 而后二话不说,扯着季杭往前厅跑。 前面确实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热粥,温淼来酒这么多次了,就没见前厅这么热闹过。 闹出动静的地方在台附近。 吃瓜群众们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迅速凑了过来,纷纷各自找好地方准备看热闹,来得早的往前站,抢了个视野极佳的好位置。 来得晚的,只能靠后,要么站在椅子上,要么就站在桌子上,但姿势都是统一的,毫无例外地都伸着脖子,削尖脑袋,往里面拼命地探头。 看来喜欢凑热闹的这个特点,是刻在国人的基因里了。 温淼从后台转角一出来,就看到了这空前绝后的盛况,忍不住惊叹一声,这国庆节放假给祖国妈妈庆生,都他妈没这么热闹过。 等走近,听见吃瓜群众嘴里的说的话,她才拧了拧眉头。 第143章 要出事 季杭在前面费劲地开着道:“猫爷,你跟我后面挤,来,使劲儿——” “行了,你还是让开,等你挤进去,人家打架的都打完了。” 温淼瞅着他那费劲巴拉的样子,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他拎到一边,然后随手在旁边的小圆木桌上摸了个杯子,往地上“咣当”一砸。 动静不算大,但足以将附近的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季杭也跟着回过头来,他忽然发现温淼手里多了把瑞士小军刀,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摸来的。 那把瑞士军刀也不大,约莫一根手指的长度,但亮出来的时候确实很唬人,酒的射灯光影投到上面,反射出一种凛冽的寒光 季杭咽了咽口水,他原本想说“猫爷,你冷静一点,我觉得现在好像还没到要动刀子的地步”,但刚张开口,他就见那瑞士军刀被温淼把玩着,在她纤细的手指间利落转过三圈,而后“叮”的一声,径直插进面前的圆木小桌里。 “……” 季杭的嘴巴成功地张成了一个“o”型。 那小军刀扎在桌子里入木三分。 他怀疑温淼再用点劲,那圆木小桌可能会直接被她扎个对穿。 这一手露出来,效果极其显着,附近的围观群众齐齐地倒吸了口凉气,看向温淼的眼神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温淼这才非常有礼貌地问了句:“不好意思,请问能给我让个路吗?” “……” 当然可以。 没用温淼再开口,围观群众立刻向两边退开,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下一秒那瑞士军刀就会插自己脑袋上。 季杭简直要疯了:“不是,猫爷,你这东西从哪儿弄来的???” 明明就是一充当装饰物的普通小玩意儿,怎么在她手里显得这么危险? “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就在那桌子上随便拿的。”温淼颇为淡定的模样,又把那瑞士军刀拔了下来,原原本本地放回原处,“我就借用一下。” “……” 估计人家那小刀的主人看见这一幕,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还愣着干嘛?”温淼朝前面让出来的那条小道扬了扬下巴,“走了。” “……” 季杭抹一把额头上的大汗,连忙跟了上去。 他现在也不知道把温淼叫过来是不是个明确决定了,他总觉得这位小祖宗骨子里跟他们沈老板差不多,都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是来劝架的,还是来助威的,那真的是很难说。 从人群中挤进去,视野就骤然开阔了起来。 面前一切尽收眼底。 台四处一片狼藉,各种大片的小片的玻璃碴子滚了一地,分不清是碎掉的酒瓶,还是高脚杯,原本放酒的酒柜陈列架已经翻倒在地,上面的酒横七竖八地空气中满是浓郁的酒精味道。 沈嘉喻站在台前。 对面是模样陌生的两男一女。 矮个子的那个少年正护着满脸苍白的女人,而穿着黑毛衣的那个,正和沈嘉喻隔着一张摇摇欲坠的玻璃桌对峙着,稚气未脱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两名少年都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和女人长得很像。 看来是姐弟。 温淼微皱了皱眉,往四周快速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将视线定格在了沈嘉喻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飞溅出去的玻璃碎片伤到了,他的侧脸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有细小的血珠从伤口一点点渗了出来。 旁边还有几个被无辜波及到的服务生小哥,刚把身上的燕尾服脱了,单手拎着往下抖着上面的玻璃碴子。 冲突像是已经告了一段落。 现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吃瓜群众们不知道是刚才看见了什么,还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站在原地,端得是一副安静如鸡的模样。 生怕自己成了被那失火的城门,所殃及到的那尾池鱼。 一片噤若寒蝉的死寂中,沈嘉喻歪了歪头,修长苍白的手指轻掠过脸侧那处伤口。 那道伤口细而长,就在他眼角靠外的位置。 还在往外一点点地渗着血。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疼似的,只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手腕微微向上一抬,眸光往指尖上一落。 苍白的肤色映衬着殷红的血,格外刺眼。 沈嘉喻黑眸微垂,目光轻慢地看了片刻,而后偏头轻轻舔去指尖上的殷红血珠,忽然笑了,狭长眼尾跟着勾出一抹隐暗难辨的弧度。 三分温柔,七分薄凉。 温淼的心头忽然猛地一跳。 不妙。 温淼直觉要出事。 果然,下一秒,就见沈嘉喻毫无征兆地动了手。 那位“黑毛衣”兄弟完全愧对了自己那么壮硕的体格,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地就被重重掼在了下面的玻璃桌上,力度大得甚至能听见骨骼与坚硬钝面碰撞时所发出的沉闷声音。 吃瓜群众们像是退潮时的海水,动作划一地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那玻璃桌子本来就不牢固了,这一下砸下去,桌子再也支撑不住,随着“哗啦”一声巨响成功地四分五裂。 玻璃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惊呼声四起。 沈嘉喻却是置若罔闻,只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俯身在他耳边慢条斯理地说:“宝贝儿,听话点,不然我送你去跟你爸爸见面。” 声线温柔而轻凉,话音里却有一种压不住的乖戾。 谁也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刚才那幕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位“黑毛衣”小兄弟在晕头转向中仍听得打了个寒噤。 “哥——!” 惊惧之下,旁边的那少年已经喊破了音,愣了愣,少年冲上前去,试图将自己哥哥拽回来。 却被沈嘉喻拧住胳膊别在背后。 少年一个踉跄,脚下不稳摔在地上,手掌按在一地破玻璃碴上,血很快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沈嘉喻居高临下地看他片刻,而后慢条斯理地蹲下:“又来一个?” 旁边的季杭踌躇一下,似乎想上前拦一拦,温淼却是一抬手,阻止了他上前的动作,只低声说:“不用去,他有分寸。” 季杭:“……?” 第144章 “滚。” 季杭:“……?” 他说对了,她果然不是来劝架的。 她是来给沈嘉喻护航的? 附近的几个吃瓜群众听见了温淼这话,脸上同样是活脱脱的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朋友,你刚才说什么? 这叫“有分寸”? 你管这叫“有分寸”? 这位朋友,请问你能不能摸着你的良心讲话??? 沈嘉喻的视线很快从地上的两名少年的身上收回,慢条斯理落到了旁边站着的女人的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慢。 他慢声问:“你刚刚说要找谁?” “……” 女人满脸苍白,睁圆了一双漂亮的杏眸,惊慌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女人的反应,沈嘉喻反而笑了下。 旁边的许盟顿时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卧槽,兄弟,你别笑了。 你越笑,我他妈心越慌。 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地上趴了半天的兄弟俩已经被这般架势吓懵,女人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强忍着惧意走上前,拉起了两个弟弟。 沈嘉喻倒是没有阻拦的意思,毫无兴趣地扫她一眼,便没了别的反应。 兄弟俩互相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微微咬牙向后退了两步。 气氛莫名有些紧绷,谁也没有说话。 沈嘉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薄薄的眼皮垂着,视线落在地上那些沾着血迹的玻璃碎片上。 站在四周的服务生小哥看看自家老板,又看看对面俨然已经吓懵了的姐弟三人,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要按老规矩来办吗? 先把人带过去算账赔钱? 服务生小哥们犹豫着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轻而软的声音:“沈嘉喻。” 熟悉的人一听就知道是谁。 沈嘉喻低垂下去的睫毛微动了动,像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他抬了抬眼,没什么情绪地扫向对面三人,低低开口:“滚。” 人群中立刻散出一条道来。 兄弟俩微微咬紧牙,同时拉着旁边惨白着一张脸的女人,转身离开了酒。 但酒里的客人还没散。 服务生小哥们也没撤,依然里三层外三层地驻扎在原地,几十双眼睛都看着沈嘉喻。 像是在等他说话。 沈嘉喻没理他们,眸光落在了人群最前面的温淼的身上。 温淼没有迟疑,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他的面前。 她能感觉出来,和面对沈韬时不同,沈嘉喻刚才是收着的,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有出声的原因。 温淼微微扬起脸,目光停留在他脸侧的伤口上,眉心跟着一皱。 怎么伤口还在渗血? 沈嘉喻完全没在意那道伤口,只是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同她对视片刻,而后轻轻问了一句:“被我吓到了么?”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听起来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眼神里却透着冷感。 温淼没有说话,视线从他伤口上一收。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踮起脚尖来,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光线被遮住,视野里瞬间暗了下来。 沈嘉喻没有动。 酒里的音乐声早就停了,那些看热闹的客人们也不傻,感觉到了酒里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氛,纷纷闭紧了嘴巴。 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声去自找没趣。 前厅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沈嘉喻就在这片寂静而无声的黑暗中,听见温淼轻轻软软地在他耳边说了句:“没有。沈嘉喻,你别看他们,看我。” 随着话音的落下,覆在眼皮上的那只手拿开。 光线重新涌来。 沈嘉喻垂眸,看进了一双干净而明亮的眼睛里。 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恐惧而疏远的情绪。 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担忧。 …… 温淼拉着沈嘉喻上了三楼。 楼梯口,刚好碰上拿着卫生工具要去收拾残局的崔橙。 温淼脚下一停,跟崔橙简单交代了两句:“今天不营业了,你带人去把场子全清了。清完场,你跟许盟他们都回去,酒里不用留人。” 崔橙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家老板,见沈嘉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立刻点了点头,把手上的活儿暂时一放,带着人去清场了。 沈嘉喻的房间就在三楼。 房间里面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的错落光影隐隐约约地投射进来,因此显得有些昏暗。 温淼把门关上,抬手摸了下墙上的灯光控制屏,吸顶灯瞬间亮起一圈柔黄的光带。 进了客厅,温淼把他往沙发里一摁,一边四下看着一边问:“医药箱在哪儿?” 沈嘉喻没说话。 温淼看了一圈,没找见,又回过头来:“问你话呢。” 沈嘉喻安静两秒,这才指了指投影仪下面的矮脚柜。 温淼过去,从矮柜抽屉里翻出了医药箱来,一边打开,一边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坐下。 伤口不深,但是很长,两三厘米,就在外眼角下面。 再偏一点,就伤到眼睛了。 温淼拿酒精棉签在他伤口上点了点,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这会不会留疤啊?” 沈嘉喻闻言,微侧了侧头。 很快被温淼摁住:“哎,你别动。” 创可贴差点儿就贴歪了。 凑得近了,才发现他眼皮上也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只是那划痕很浅,已经不流血了。 温淼盯着看了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收了棉签问他:“你身上有伤到哪里吗?” 沈嘉喻眼皮一垂:“没。” 但温淼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打算自力更生:“算了,还是我自己看。” 沈嘉喻一顿:“……?” 什么叫“算了”? 算什么了? 她是没听见他刚才的那个“没”字吗? 温淼把搁在腿上的药箱往搁在旁边一推,伸手就要去掀沈嘉喻的衣服,沈嘉喻难得愣了一下,赶在自己卫衣被掀起来之前堪堪摁住了她径直探过来的小手。 温淼往回抽了抽,但没抽动,索性抬起头来:“你让我看看。” 沈嘉喻眯眼:“看什么?” “当然是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到了。”温淼说。 第145章 八块腹肌 沈嘉喻又问:“那要掀开衣服么?” “不然呢???” 温淼给了他一个“你这不是在说废话”的眼神。 不掀衣服,那她是有透视眼吗? 可以隔着衣服就能看见里面? “那不行。”沈嘉喻说。 温淼:“为什么?” 沈嘉喻以一种微有谴责的眼神看她一眼,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卖身。” “……” 她也没说让他卖身的事? 温淼有些无语,忍不住反驳道:“我看一眼,你就成卖身了?” 沈嘉喻“嗯”了一声:“视觉福利,也是卖身。” “……” 哟,还挺遵守男德? 男德班出来的? “不过,”沈嘉喻轻轻把她的手推开,慢条斯理地又说,“你要是真想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温淼差点被他气笑了。 什么叫你要是真想看? 这说的她好像肖想了他很久似的。 说到底,她到底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瞧瞧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这人心里能不能有点儿逼数了? 但沈嘉喻好像还真没有,下一秒,温淼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又来一句:“你要是看了,那就得对我负责,不然我以后跟我女朋友没法交代。” “……你差不多就得了啊。”温淼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字一句地提醒他道,“我是看,不是嫖,你是不是搞不清这两者的区别?” “有区别么?”沈嘉喻的神色里透着几分真情实意的困惑,“反正到最后清白都没了。” “……” 这话一出来,温淼总觉得自己像个逼良为娼的妈妈桑。 那些喜欢在夏天夜里光着膀子来街上溜达的男人们,真该过来跟着沈嘉喻上上课,瞧瞧人家这觉悟和这思想高度,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想,那些大街上有碍市容的市民朋友们起码得少一大半。 江州市创建精神文明城市指日可待。 见温淼一副“爷真是好个大无语”的模样,沈嘉喻忽然向前倾了倾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不少,他抬了抬手,苍白修长的指尖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神色里多了几分似笑非笑:“怎么这副表情?” 沈嘉喻跟她说话的时候老是跟逗猫似的,温淼本能地想挠他一爪子,但在看见他脸上贴着的那条创可贴时,温淼又忍了忍,把挠人的这个冲动给压了回去,只歪头往旁边让了一下。 算了,别再让他伤上加伤了。 跟他拉扯这么半天,温淼的耐心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也懒得再跟沈嘉喻废话,直接上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袖子,不容拒绝地向上一拉。 手臂上倒是没有被玻璃片刮蹭到的痕迹,就是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了,手肘靠下的地方有一片淤青。 温淼忽然想起了刚才许盟说的那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大通:“那酒柜倒的时候,有个兄弟离得近,差点儿就被砸到,沈老板伸手替那兄弟挡了一下,回头你问问他有没有砸到哪儿?” 淤青不算太严重,差不多半个巴掌大小,过段时间就消了,比起这处淤青,沈嘉喻脸上的那道血痕似乎是更让温淼在意一些。 潦草地检查完这只手臂,温淼又看了眼另一只,确定没别的伤处之后,她伸手抓住沈嘉喻的衣边,往上掀了一下。 沈嘉喻身上没穿外套,就这么一件白卫衣,掀起来之后,就直接露了半截腰出来,温淼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目不斜视地往他背上看。 沈嘉喻这会儿也没刚才那种抵死不从的架势了,可能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抵抗并没有什么用,索性躺平任由她随意上下其手了。 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磕碰出的青紫,温淼顿时放下心来。 但看完之后,往回收手的时候,温淼还是忍不住微侧过头去,偷偷用余光往沈嘉喻侧腰上瞥了一眼,唔……八块腹肌。 往下还有线条漂亮的人鱼线。 别说,还挺诱人。 温淼没忍住,意犹未尽地又偷瞄了一眼。 沈嘉喻见状,轻笑起来,直接伸手过去,指尖勾住她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温淼因为偷瞄腹肌,本来就在心虚,衣领被沈嘉喻这么冷不丁地一扯,更是猝不及防,一下直接扑到了他身上,一只手直接按上了他的腰。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温淼都能感觉到手心下传来的那种和女孩子截然不同的触感。 偏偏这时候沈嘉喻还在她耳边漫不经心地说:“隔着衣服呢。” 温淼:“……啊?” 所、所以呢? “我往上面掀一点。”沈嘉喻轻声说。 “……” 三秒钟之后—— “低头。” “……” 温淼慢半拍地低头往下看去。 卫衣的衣边从侧面掀起了一点,腹肌要露不露的,半截侧腰倒是看得很清楚,人鱼线向下延伸没进腰带里…… 温淼忽然想起了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句话,男人最性感的动作就是一只手解领带,另一只手解腰带了。 她默了一瞬,觉得自己思想实在是太不走正道了。 这时,沈嘉喻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了点她的耳朵,带着微微的凉意:“手可以放衣服下边。” “……” 不了,谢谢你。 因着这句话,温淼瞬间回了神,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思考半秒钟之后,她又往后退开两步,怕被沈嘉喻再扯到衣领。 站定之后,温淼先是回味了一下指腹上残留的触感,唔……好像还挺不错的。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 以前看男人们的腹肌是看得多了——那些电视上的综艺动不动就喜欢让男嘉宾们来个身材诱惑,但自己上手摸还真是第一次。 她以前就戳过林尔的,不过那是马甲线。 和腹肌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小时候总想去做给男模抹身体乳的工作,现在圆梦了,提前体验了工作内容,虽然暂时没有身体乳。 沈嘉喻看着她起来,没有动,只是靠在沙发上抬眼看她:“摸够了?” 唔……其实没有。 就那么几秒钟,能体会个什么呀? 第146章 给钱 但不是用钱买来的东西,温淼也不好意思多摸,毕竟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嘛,这样想着,温淼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地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去。 温淼没答他的话,只咳了一下,说:“不是,你这个——” 沈嘉喻“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把刚才掀了小半的衣边给拉了下去。 温淼看着他的动作,卡壳了两秒,才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你不是说你以后没法交代?” 结果躺平躺得比谁都快。 格外积极主动。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连衣服都给掀好了。 闻言,沈嘉喻微勾了下唇角:“这不是在交代?” 他的声音有点低,温淼又站得远,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微微俯身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沈嘉喻眸光一闪,懒洋洋地直起腰来,靠上后面的沙发背,而后朝她勾了勾手,道:“我说,你要是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又没说不让你看。” 温淼顿时拿出了过年时收长辈红包时的架势,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行,这使不得。” 下一句,按照剧本应该就是“没事,我给你的,你就拿着”了。 换到沈嘉喻这里,应该是“没事,让你看的,你就看”这一句,却不想,沈嘉喻听了她的话,没有半点停顿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来了一句:“行,那你给钱。” 温淼:“……?” 啊、啊? 给什么钱??? 虽然温淼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很好的向沈嘉喻传递了这一信息,沈嘉喻轻眯了下眼:“你不会是打算嫖完不认账?” 温淼:“???” 要不要脸?! 她就碰了一下,还他妈是隔着衣服碰的,半点油水没捞着! 怎么到他嘴里,莫名就成了某种交易了? 温淼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他的那根手指都在颤:“你你你——” “我怎么了?”沈嘉喻微微歪头,单手托着下颚,靠在沙发扶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很困惑,“我说的有哪儿不对么?” “……” 温淼深吸一口气,有些憋屈地指着他说:“我他妈……什么时候嫖了?” 沈嘉喻微扬了扬眉,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会不认账,不慌不忙地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刚才往我怀里扑的不是你?” “……” 沈嘉喻又指了指自己的腰腹,继续时候:“手往这儿放的,不是你?” “……” 怎么能这么算?! 明明是他先动手拉的她,她只是一个没站稳,随手一撑而已。 又不是故意要碰的! 温淼正要反驳,又见沈嘉喻算完账,慢条斯理地说:“先别急着反驳,你就说是不是。” “……”温淼磨了磨牙,憋屈地点头承认了,“是。” 但是——这些不都是事出有因吗?! 哪有人撇开原因,单论结果的? 只是沈嘉喻根本就不打算听她的“但是”,见她承认了,他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落下了最后一句:“承认就行,那给钱。” “……” 温淼都被气笑了。 心口顿时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整个人憋屈得不行。 沈嘉喻跟没看见似的,只管跟她伸手要钱。 就好像,她是那个拖欠员工工资的黑心老板一样。 “我冤死了好不好?”温淼忍了好半晌,才勉强把堵着的那口气给顺下去,有些忿忿不平地指着他说,“明明是你拉的我,然后我没站稳,怎么到头来我还得掏钱?” “嗯,是我。”沈嘉喻承认得轻描淡写,“没办法,生意不好,我只能强买强卖了。” “……” 我日哦。 第一次见有人把“强买强卖”这词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温淼再次深吸一口气,看了他那张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一眼,然后忍气吞声地点点头:“行,我给。” 算了,帅哥能有什么错呢? 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对帅哥完全没有抵抗力。 只是不争气归不争气,温淼仍然有些憋屈,一边掏着手机,一边憋不住地吐槽了一句:“就你这样做生意的,迟早要关门。” 沈嘉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账结了。” “……” 结结结,这就结! 大哥,你是掉钱眼儿里了吗?! 温淼刚拿了手机出来,还没滑开屏幕,就听沈嘉喻提醒了她一句:“只收现金。” ……现金? 温淼点手机的动作一顿,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回想了一下,她身上有带现金吗? 好像也没多少。 正要伸手去摸口袋,沈嘉喻又抬起手来,指尖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沙发扶手,示意她快一点:“摸一次五百。” 温淼:“?” 温淼摸口袋的动作一顿,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稍稍凑近又问一声:“多少?” 沈嘉喻不紧不慢地重复一遍:“五百。” “……” 他的腰是金子做的吗?! 这么金贵? 碰一下就五百? 温淼瞬间不乐意了,钱也不打算掏了,直接把手机往茶几上“啪”的一放,然后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去抢?” 沈嘉喻挑眉:“这不是已经在抢了?” “……” 无言以对。 温淼说不过他,但仍然据理力争:“不是,你这价钱也太贵了?你这根本就是扰乱市场。” “不。”沈嘉喻笑了,看起来眉眼还挺温柔,“我这是坐地起价。” 温淼:“……” 他喵的,再次无言以对。 “摸都摸了,你想不认账?” “……”温淼挤出来一个字,“没。” “那就行。”沈嘉喻点点头,“给钱,下次再上手的时候,记得提前问好价钱。” “……” 他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温淼认命地掏钱。 将上下口袋翻了个遍,然后—— 温淼举着自己仅有的五块钱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她没有带现金的习惯。 啊……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不知道能不能打个折啊? 沈嘉喻把她举着的那张纸币抽走,夹在指尖晃了两下,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就五块钱,也敢出来嫖啊?” “……” 第147章 以身抵债 “……” 温淼莫名觉得自己被羞辱到了。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能在钱上羞辱到她,但沈嘉喻做到了。 偏偏她还没法反驳。 她确实就只有五块钱。 沈嘉喻也不说话,就衔着那张纸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此处无声胜有声。 侮辱效果瞬间达到了满分。 温淼盯着那张仿佛写着“你这个穷逼”这五个字的纸币看了几秒钟,而后别开了眼去,底气不太足地问:“那、那你给我打个折?” “你去市场上问问,看看那有没有哪个缺心眼的,愿意把五百打折给打成五块钱。” “……” 温淼只好又换了种方式:“那我转账给你。” 但沈嘉喻却不太愿意,直接丢她四个字:“只收现金。” “……” 温淼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事儿还不少,怪不得没生意。 见温淼这会儿不说话了,沈嘉喻又夹着那张纸币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道:“少了两个零。” “我知道。”温淼磨着牙说。 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 “不给了?”沈嘉喻单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你不能见我老实,就欺负老实人?” 温淼:“……?” 温淼又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老实人? 他还敢说自己是老实人? 老实人的风评被害,人家真正的老实人可多冤了。 温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了:“你还真是敢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沈嘉喻神色散漫,“吃霸王餐的又不是我。” “我也没说要吃霸王餐。” “那给钱。” “……” 得,兜兜转转的,这他妈又绕回原点了。 温淼是真纳闷起来了,他怎么现在跟她计较起钱的问题来了? 之前她把他酒给砸了,他都是半分钱没要。 而且,明明他又不缺钱,五千块钱掉地上,他都懒得弯腰捡,这会儿五百块钱少俩零,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没钱。”拉扯到最后,温淼终于硬气起来了,单手往茶几上一拍,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反正我就五块钱了。” 她把那五块钱往沈嘉喻衣领里一塞,倒是真有了点无良老板欺负打工仔的模样。 “爱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温淼又说。 沈嘉喻垂了垂眼睫,低头一瞥领口支棱出来的那张纸币,而后抬手,慢条斯理地抽了出来,他把那张纸币展开,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在上面有意无意地轻点了两下,忽然点头说:“没钱也行。” 知道他后面肯定还跟着下文,温淼也没说话,就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也可以选择以身抵债。”沈嘉喻轻悠悠地丢出来一句。 温淼小时候电视剧看多了,听见这句话,下意识把自己代入了富家大少爷手下的苦命小丫鬟的角色,立刻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才不要。” 开什么玩笑,在家都没端过水,扫过地,跑这儿来给沈嘉喻打工? 她哥哥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认为她是疯了。 “不愿意也可以。”沈嘉喻这会儿显得异常好说话起来,“那就给钱。” “……” 不是,大哥,咱能别再提钱的事了吗? 张口钱,闭口钱,这又不是你要浪漫,嫌钱太俗气的时候了。 温淼撇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物质?” 沈嘉喻笑了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把手里的那五块钱一放,又往前靠了靠,微挑的眼尾轻轻一勾,看着她说:“给了你两个选择,你都不愿意,你这是占了我的便宜,不想给钱,还不肯负责——” 他说话的声音里莫名带了点低哑:“这有点说不过去?” 说这话时,他的气息放轻,眼神深远,唇齿间缱绻又暧昧地咬着尾音。 温淼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这气氛……确实很像她来嫖的。 然后嫖完,还不给钱,要吃霸王餐。 被嫖的那个倒霉蛋又别无他法,只好一笔笔地跟她仔细算起账来,盼望她良心发现。 别让他白忙活一场。 见她不说话,沈嘉喻朝她勾了勾手,微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温淼近距离地看着他漂亮到令人惊艳的眉眼,不得不说,沈嘉喻的每一根睫毛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可惜这位美人不缺钱,万金买不来,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考虑先把人给买下来,放家里当个吉祥物。 天天早晨看上一眼,起码能保持一天的愉悦心情。 “想好了么?”沈嘉喻气息轻轻地问她一声。 “想、想什么?”温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话会忽然磕巴了一下。 “以身抵债。”沈嘉喻说。 也、也不是不行。 如果那个命苦小丫鬟家的大少爷长得实在好看的话。 温淼有些抵不住他这种缱绻莫名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把脑袋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开,她清咳一声,别开眼睛,正要张口说话的时候,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叮咚”连声清响,打破了这种莫名暧昧的气氛。 温淼瞬间将要说的那句“也行”给咽了下去。 她扭头一看,是温炎打来的电话。 估计是刚才她在楼下,挂了他的电话之后,他一直没等到她的回音,就打了过来。 沈嘉喻也听见了铃声,慢慢松开了手,身子也跟着向后撤去。 他似乎是有些遗憾的模样,瞥了一眼茶几上屏幕正一闪一闪的手机,下巴微微抬了抬,换了话题:“不接么?” 温淼回过神来:“接。” 她弯下腰,把手机拿了过来,顺势在茶几上坐下,伸手点了接通,然后赶在温炎说话之前,开口道:“你先等会儿,还没到你。” 温炎:“?” 什么? 温炎还没来得及问出那句“什么还没到我?”,就听手机里传来了有规律的“嘟——嘟——”的机械音。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通话时间:两秒钟。 温炎:“……” 温炎真的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鬼屋这么好玩? 到现在还没玩完??? 第148章 流氓行为 这么一打岔之下,以身抵债的话题倒是暂时被掠了过去。 温淼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沈嘉喻倾了倾身,又凑上前去看他眼皮上的伤痕,说:“这个小的伤口应该没事儿,就是你眼角下那个长的,我担心会不会留疤啊?” “留就留。”沈嘉喻倒是不太在意的模样,“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哪知听了这话,温淼忽然惊喜起来:“啊!我想到了。” 沈嘉喻:“?” 想到什么了? 她这惊喜是喜的真情实意,完全不似作假,就跟那一直住在贫民窟里的小孩儿忽然中了五千万彩票似的。 沈嘉喻还没开口问,就见温淼指着他眼皮上的那道伤痕,理直气壮地说:“破相了,不值五百了,给我打折,就五块钱,不然我告你欺诈。” “……” 天生商业鬼才温淼同学用一道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伤疤,成功地把沈老板坐地起价的五百块钱抹去了两个零。 只是虽然话是这样说,温淼非常满意地抹完零之后,还是觉得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要是凭空多了道疤出来,那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明天从家里给你带个药膏过来,祛疤用的,我小时候就经常磕蹭到,一直用那个,身上也没留下什么疤。” 沈嘉喻的注意力明显没在留不留疤上,他听了温淼的话,顿了一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问:“这也是班长关心新同学?” 温淼慢吞吞瞧他一眼,摊了摊手说:“那你要是真想当成女儿关心爸爸,我也没什么意见。” “……” 谁要说这个了? 沈嘉喻发现,他和这小姑娘说的话就从来没在一个频道上过。 怎么他和她的交流就这么费劲儿呢??? 她脑袋里是不是压根都没长那根弦?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可能就含糊其辞地把这话题给掀过去了,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沈嘉喻忽然就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了。 他想直接摊开了讲。 行就行,不行,也得行。 陈舟以前就跟他聊过这个话题,舟爷很有经验地跟他讲:“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那时候,他说了一句:“如果,我偏要强求呢。” 沈嘉喻垂了垂眼睫,正要说话,却听温淼忽然开了口:“沈嘉喻,你要不要跟我聊聊啊?” 沈嘉喻原本要说的话一顿,抬起眼来看她:“聊什么?” “你说聊什么?” “五百块钱?” “……” 谁要跟你聊这个了? 听出了他避而不答的意思,温淼直接踢了他一下,力度不大:“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别拿这个来敷衍我。” 沈嘉喻闻言,微微抿了抿唇,神色里的散漫也跟着退去几分。 他没有说话。 茶几要比沙发高上一点,两人这样相对而坐,视线倒是放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温淼把手按在大腿两侧,向前倾身看他。 见他不说话,温淼便自己开口说了起来:“其实我这人一般不太喜欢去打听别人,我一直觉得,有很多事,如果你愿意说,那我就听着,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但现在,你这个状态,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我不是瞎操心,我是把你当成真朋友才想这么多的,你以为我对你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吗?我跟你说,我好奇得很,我快好奇死了,我可他妈太好奇了。” “但我就是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所以我才不去打听,我想听你自己跟我说,结果你还真能憋得住,这么长时间都不跟我说,我反正是憋不住了,我就直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 “你是不是觉得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不是,我们都这么熟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跟木木、河马他们一样的好朋友,难道我还会到处跟别人乱说吗?还是,有些事儿你觉得不能说?” “那你可以捡能说的告诉我,三句不嫌少,三百句不嫌多,能说多少,就说多少。但你要是一点都不跟我说的话,那我就跟着你,走哪儿都跟着你。” “你吃饭我跟着你,你上厕所我也跟着你,就连你洗澡,我也能跟着你,我看你好不好意思,反正我好意思。” “……” 原本气氛是有些沉重的,但温淼最后这几句话一出来,沈嘉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洗澡,也跟着我?”他扬了下眉梢问。 “跟。”温淼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反正电视上的男模看了那么多,还没见过不穿裤子的,你洗,我就在一边看,细细观赏,你要是觉得洗澡太无聊,我还能给你点评点评。” 沈嘉喻:“……” 谢谢你的贴心。 沈嘉喻啼笑皆非:“你这是流氓行为。” “没办法。”温淼一摊手,像是有些被逼无奈,“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不配合,我只能用这个方法了。你也不用跟我比谁的脸皮厚,你厚不过我的。” 说完之后,温淼又用手指点了点他,有些痞气地说:“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 信,怎么不信? 沈嘉喻在心里叹气,这小姑娘胆子大的很,做事又肆无忌惮的,就没她不敢干的事儿。 “你想好了吗?”温淼又非常好说话地问他,“是坦诚交代,还是让我看你洗澡?” “……” 沈嘉喻安静两秒钟,而后轻吐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就没见过这样威胁人的。 这人啊,一旦流氓起来,谁也抵不住。 温淼瞅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是你想说什么,你只管捡你能说的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你别跟我说,什么都不能说啊。” 沈嘉喻轻扯了下唇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垂下眼睫,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里。 温淼也不催促他,只耐心地等着。 第149章 你不是他 空气安静了半晌。 说了那么半天话,温淼有些口渴,她四处瞧瞧,看见了中岛台上的饮水机,想要起身去倒杯水。 但身子刚起了一半,一只手却忽地伸过来,勾住了她的手腕。 这次没有隔着衣服,所以手腕上传来的那种肌肤相贴时特有的微凉触感,格外明显。 温淼起身的动作一顿。 她侧了侧头,看向沈嘉喻,听见沈嘉喻低低出声说:“那是沈韬。” 虽然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但温淼却知道他在说谁。 沈家的那些传闻,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起码在涉及到沈韬的那部分故事上,基本都是真的。 温淼从沈嘉喻平铺直叙的讲述中,简单拼凑出了故事的轮廓。 无论是他的母亲喻衾,还是小姨喻溪,甚至于喻家的两位老人,万般经历都和沈韬有着脱不开关系。 沈韬出生的时候,沈老爷子还年轻,不太懂得如何照顾孩子,再加上公司又是忙的时候,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早早就将儿子送到了寄宿学校里。 一直到高中毕业,赴德国留学。 再之后,回国,结婚,生子,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结果,一场婚姻,引来了两家悲剧。 喻衾郁郁而终。 喻溪被送进疗养院。 两个女儿一死一疯,二老受到打击,一病不起。 好好的一个家庭,说散就散了。 沈老爷子对喻家一直是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他促成了这门婚事,也不至于让好友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他太长时间没跟儿子相处过了,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在外面养成了这般混账模样。 羞辱,责骂,暴力……这只是最基本的。 沈韬暗地里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沈老爷子气急,却又拿儿子无可奈何,最后只得跟儿子断绝父子关系,带着孙儿回了江州。 沈韬却不甘心老爷子大义灭亲,从乐城一路跟着追到了江州。 他把怨气全撒到了至亲身上。 同样都是姓沈,同样都是沈家的人,如今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处境。 一个是沈家养尊处优的小太子爷,一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 于是沈韬越发自甘堕落起来。 他如今不好过,他也不想让沈嘉喻好过。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沈宜传的儿子,沈宜传却连见他都不愿意再见一面。 任由他声名狼藉。 再者,反正他对活着这件事也兴致缺缺,死的时候还能带一个垫背的,怎么想怎么都不亏。 故事说长也长,越过十几年的岁月和三代人。 说短也短,就在沈嘉喻的寥寥数语之间。 但故事里的每一个字却都透着鲜血的沉重,每一句话也都带着已经逝去的生命的分量。 直到此时,温淼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见到沈韬的时候,会有那般近乎偏激的情绪。 因为横亘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他母亲的生死,他外公外婆的生死,还有他小姨被毁掉的人生,以及更多往深处细讲,而无法言说的东西。 是沈韬不肯放过他。 时间并不足以治愈一切,但却可以让伤口变成如今表面平整的模样,所以沈嘉喻在讲述起这些的时候,语气会是如今这般的轻描淡写。 像是在讲诉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属于别人的故事。 但这些事会过去吗? 永远也不会过去,更没办法过去。 温淼听得微微怔住。 原来她之前在沈嘉喻身上偶尔感受到的那种稍纵即逝的、强烈厌世情绪,并不是她的错觉。 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沈嘉喻不再说话之后,房间里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直到温淼丢在案几上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声突兀的清响,打破了这种异常沉默的气氛。 温淼瞬间回过神来。 歪头瞥一眼,是温炎发来的消息。 催她快点回家。 温炎八成以为她在鬼屋里玩上头了。 继续无视掉她哥的催命消息,温淼很干脆地把手机摁了静音,切成了震动模式,当没看见似的揣进了兜里。 她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沈嘉喻。 沈嘉喻的视线刚从温淼手机上收回来,眼神余光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看见了温炎的名字,猜测到大概是温炎叫她回去了,于是话题也跟着一转:“我送你回——”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淼出声打断了:“沈嘉喻。”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嘉喻的话音一顿,稍稍抬眼。 温淼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来,将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像是他平时所做的那样,动作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少年的黑发摸起来柔软得过分,像是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和他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锋利完全不一样。 沈嘉喻微微愣住。 温淼定定看着他:“沈韬他是要死,还是要活,那是他的事儿。”她的眼神异常认真起来,“但你得好好的。” 说这些的时候,她难得有这般温柔的语气。 “他想要拖你下水,想要你去重复他的人生,但你不能这样,你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少女轻软的声音如微风般过耳。 两人的距离很近,说话时沈嘉喻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扫拂过他脸侧的皮肤,抬眼时还能清晰看到她眸底映出的那抹属于他的侧影。 沈嘉喻的喉结微微一动,眸光幽深莫名。 “你跟他不一样。” “你也不是他。” 温淼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一字一顿地说。 沈嘉喻安静了好几秒,浓而深的黑睫半垂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忽然问:“这也是作为班长说的么?” “不。”温淼收回手来,向前微倾了倾身体,眼角稍稍一弯,“这次是作为朋友。” 沈嘉喻眸光微微一闪,眼底有某种莫名情绪一闪而过,继续问:“什么样的朋友?” 温淼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那种朋友了。” “……” 沈嘉喻微抿了抿唇角,眼尾的弧度收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第150章 那个意思 温淼:“?” 嗯??? 他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感动到的样子。 反而有点……嗯,说不上来的感觉。 反正肯定不是高兴。 温淼的眼底有一瞬间的不解,她刚才说的那些有哪儿不对吗? 没有? 温淼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台词还是挺酷的,就算听到之后不是感动到泪流满面,那也应该露点开心的表情出来? 温淼正困惑着,兜里的手机又非常不识趣地“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这次不是微信消息的提醒了,直接换成了语音通话。 温淼不用看,都知道是温炎。 估计是迟迟没接到她回复的消息,最后等得不太耐烦了。 在夺命连环call的催促之下,温淼只好先把心里的困惑压下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低头一看,果然是温炎。 温淼没接,又给挂掉了,只简短地回了一句:【别催别催了,我这就回去了,马上!】 她一边摁着手机,一边从案几上站了起来。 连水也不打算喝了。 算了,回家再喝。 走之前,温淼又在酒门口一停,扶着门框看向沈嘉喻,迟疑着问他:“沈嘉喻,明天……你会来上学?” 沈嘉喻站在门口,视线一低。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短暂的沉寂过后,沈嘉喻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终于笑了。 迎着小姑娘望过来的纯粹又直白的注视,他轻轻点了点头,说:“嗯,会。” “你答应了,就要说到做到。”温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是在向他寻求一个保证,“不能敷衍我。” 沈嘉喻笑了,揉她脑袋的力度加大了些,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 温淼任由他揉,也不反抗,只是微皱着鼻子,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保证。 …… 到家的时候果然挨了温炎的一顿骂。 温淼抱着水杯靠在中岛台上,不疼不痒地听着,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说半天,温炎也渴了,朝她伸了伸手,下巴一抬。 温淼直了直腰,朝前面的冰箱探身过去,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出来,隔着中岛台丢给了温炎。 温炎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末了,落下最后一句:“你那个鬼屋——” 温淼抬头:“啊?” “位置在哪儿啊?”温炎说,“江州游乐场里的?改天我跟朋友去逛一圈。” “……” 温淼记得自己今天晚上好像完全没提过鬼屋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温炎就是如此坚定,且肯定地认为她今天晚上是在游乐场的鬼屋里玩得乐不思蜀了。 …… 回了楼上的卧室。 温淼洗完澡,躺在床上,忽然又想起了今天的“五百块钱”和“以身抵债”的事,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微信的联系人,拨了个视频通话出去。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 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那脸还离摄像头很近,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温淼顿了一下:“嚯!你吓我一跳。” 贺寅把手机拿远了些,那张脸终于能有个人样,可以分辨出五官来了。 “我不是打的木木的电话吗?”温淼特意返回主界面,看了眼备注和头像,确定自己没打错,“怎么是你接的?” 贺寅张了张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但他那边吵,音乐声很大,温淼只能看见他嘴巴一动一动的,但完全听不清他到底在逼逼些什么。 贺寅似乎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下,将前置摄像头切成了后置,然后拿着手机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温淼认出了这是哪儿。 ——他们的练习室。 同时也看见了对面的林尔和谢肖,林尔坐在架子鼓前,手里拿着个细长的鼓棒,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乐谱,一边将鼓棒手指间转着,书包就挂在她左手边的椅子上。 谢肖就在那把椅子上坐着,低头调着吉他的琴弦。 再往旁边,是露出了半个身子的秦柯,扭着头不知道在跟谢肖说着什么。 练习室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温淼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他们几个还没回去啊? 林尔这时似乎注意到了贺寅跟她打的手势,随手搁下鼓棒,起身走了过来,路过秦柯的时候踢他一脚,示意他把音乐声关小一点。 林尔从贺寅手里接过了手机,以为温淼要过来,她往旁边走了走,离音响更远了一些,问道:“猫爷,现在要过来吗?” “明天。”温淼说,“明天下了晚自习之后。” 附中每个年级晚自习放学时间不一样,高一的要早放一节课,七点五十就下晚自习了,倒能挤出来点时间。 嫌屋里的音乐声还是太吵,林尔拿着手机,去了旁边的录音间里,房门关上,她的声音骤然清晰了起来:“要出来吃夜宵吗?”她问。 这个点打电话,除了吃夜宵,林尔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事了。 温淼却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有个事要跟你说。” 林尔随手拉开电脑前的椅子,一边坐下一边道:“那你说。” 温淼翻了个身,单手托着脸趴在床上,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将今晚跟沈嘉喻发生的那些事一字不落地和盘托了出来,然后在最后,又加了最重要的一句:“我就是感觉那种气氛怪怪的。” 林尔听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思考什么:“嗯……听你这样说,好像是有点。” 显然,在恋爱这方面毫无经验的林姑娘也无法给出一个妥帖的建议。 温淼抓了抓头发,感觉心情好像更加烦躁了点:“木木,你说沈嘉喻他是什么意思?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都把我弄懵了。” 林尔将用词再三斟酌之后,开口:“就我感觉而言,他是不是那个意思?” 第151章 暧昧什么的 林尔这话说得太委婉,温淼又压根没往她说的那方面上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尔“唔”了一声,慢悠悠地换了个说辞:“就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嘛。” “啊……”这句诗一出来,温淼紧接着就意会到了,但觉得林尔的这猜想不太对,“可我觉得不太像啊。”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沈嘉喻对她有意思,不如说他喜欢男人,更可信一点。 毕竟,他对白祈和陈舟的态度,可比对她温柔多了。 “而且,我感觉沈嘉喻也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性子比我还直接呢,你看他拒绝那些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妹子们,拒绝得多干脆?”温淼一边有理有据地分析着,一边换了只手托住脑袋,表情里带着点困惑地说,“他要是真有那个意思,应该就直说了。” 听温淼这样一分析,林尔也有些困惑了:“那他这样……?” “可能是我想多了。”温淼抓了下头发,“他不是也经常这样跟河马和狗爷这样说话?” 林尔闻言,倒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道:“没……?我印象中应该没听过沈老板跟他们说什么以身抵债之类的话。” “不是,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温淼摸了摸耳朵,“不一定就是以身抵债,还有别的呢。” 林尔挑了下眉梢:“比如?” 这个“比如”把温淼给“比”到了,她歪头想了一会儿,暂时没想起来,只好一摊手:“这得让我好好想想。” 林尔笑了下,看破不说破的模样,只顺着温淼的意思把话题往下一落:“你刚才说觉得哪儿奇怪?” 温淼歪了的重点被拉回来了,她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就、就是……嗯,我就是找不出来,才问你的嘛。” “距离感?”林尔说的一针见血。 温淼:“嗯?” 林尔:“就是那种距离感忽然被打破了?” 温淼:“怎么说?” “猫爷,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问过你这个,我也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刚开学不久。”林尔回忆了一下,“那时候你不是跟河马,还有沈老板一起去吃饭吗?我问你,你和沈老板是什么情况,然后你说他喊谁都这样,喊流浪猫都这种温柔语气。” “啊,是。”温淼想起来了。 沈嘉喻就是那种天生温柔的声线,眉眼轮廓又是那种稍显柔软的漂亮,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凉,任谁看都会觉得他是那种完全没有脾气的温柔少年。 “但讲真的,这么长时间了,除了你之外,我没听过他跟任何一个女生说过这种类似于‘宝贝儿’之类的话。”林尔说。 温淼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 其实沈嘉喻跟她也不怎么说,倒是经常和白祈陈舟“宝贝儿”来,“宝贝儿”去的,喊她的时候,要么是一句懒洋洋的“班长”,要么是连名带姓的“温淼”。 别的不说,反正暧昧什么的,是没感受到。 如果非要说暧昧的话,那还不如说他和陈舟白祈,他们三个之间更暧昧呢。 “其实我觉得沈老板挺有分寸感的。”林尔想了想,又说,“他要是真没那个意思,应该就不会让你感觉到了,你看他平时拒绝那些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妹子,拒绝的多干脆了。” 说到这里,温淼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木木,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就不得不说上一句了,我跟他不熟的时候,他也拒绝过我——不,他做得比拒绝我还过分,他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里,还强行给我挂了个号,你忘了吗?” 林尔:“……” 温淼:“不仅如此,他还明目张胆地嘲笑过我。” 林尔:“?” 林尔:“啊,什么时候?” “就是一开始我加他微信,他看见我微信名的时候。”温淼轻磨了下牙尖,想起来这事的时候仍然控制不住地想将沈嘉喻打上一顿,“我的微信名不是叫人美身软36d吗?他建议我下辈子转世投胎的时候再肖想36d的事。” “……” 最后,温淼非常真诚地发问道:“木木,你真觉得有人会对喜欢的女孩子这样说话吗?” “……” 林尔答不上来了。 无言片刻,林尔果断一转话锋:“我觉得像这种情感问题,你应该问一个谈过恋爱的,他们比较有经验。” “你是说林爸爸吗?”温淼第一个想起来的人选就是林亦安,他的经验是特别丰富了。 但这个想法被林亦安的女儿给否决了:“不太行?”林尔说,“我爸那不叫谈恋爱,他那就是无聊时的消遣,三天至少换五个,你得找那种正儿八经地谈恋爱的人问。” “……” “你不如问问温炎哥哥?”林尔提议道。 “我哥母胎单身。”温淼诚实道。 “那你小舅舅呢?”林尔又抛来一个人选。 提起许宴衣来,温淼想了一会儿,而后不确定地说:“他好像也是母胎单身。” “……”林尔顿了下,又说,“白祈。” “他也没谈过女朋友。” “……” 怎么这么多帅哥都是母胎单身的啊? 妹子们呢,你们都不想找帅哥谈恋爱的吗?! “我想起来了,许盟。”林尔最后终于矮子里拔将军,勉强拔了个算是靠谱的人出来,“我记得他谈过两段恋爱?” “不行?”温淼诚实地说,“他确实是谈过恋爱,但他谈的时候一直在当舔狗。” 林尔:“……” 数了一圈,居然没找到一个靠谱的,要么是谈得太多,要么是母胎单身,还有一种特殊情况: ——舔狗。 温淼最后也跟着琢磨了一下,二手说:“这样一想,我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河马了,虽然也单,但他理论知识还挺丰富的。” “河马啊……”林尔斟酌在上,还是觉得算了,“猫爷,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唉,河马怎么说呢,他不适合给你建议,他只适合去《婚姻保卫战》《离婚大作战》这种情感节目上当导师。” “……” 得,白说了大半天。 第152章 饭治百病 次日,周一。 早上,五点钟。 温淼被定好的闹钟吵醒。 温炎在餐桌上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一边抬腕看了眼手表,一边走到阳台上,有些难以相信地往外瞧了下:“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今天太阳换西边出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温淼堪堪吊着一口仙气儿幽魂似的飘进厨房,伸手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纯牛奶出来,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往外走,蔫了唧地回道:“早吗?这都几点了啊。” “五点零八分。” 温炎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报时。 温淼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倒进了宠物食盆里,朝蹲在阳台的狗子招了招手之后,这才说:“都五点了,还算早啊?” 温炎:“?” 不是你平时在床上赖到最后一秒才起的时候了??? 温淼捏着空牛奶瓶,歪头瞅他一眼,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哥哥,做人不能太懒散,你五点起都觉得早,人家真正的打工人两点就起了。我很担心,你这样子能挣到钱吗?咱们家的公司以后不会倒闭?我还能安心地当一个富二代吗?” 温炎:“???” 大清早的就收获了一通灵魂拷问。 温淼兀自说道:“像我们这种自律早起的人,是未来之星,是祖国希望,是国之栋梁,是世间所有丑与恶的唾弃者,更是世间所有美与好的创造者。一想到我竟然与这么多优秀的创造者同处一片蓝天之下,我就忍不住骄傲和自豪。而哥哥你这种——” 她的话锋陡然一转。 “就是懒蛋,就是蛀虫,是夜夜笙歌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是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的狺狺之犬,是玩物丧志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是世间所有丑与恶的汇集者,更是世间所有美与好的唾弃者。一想到我竟然和你们这样的生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就忍不住隐隐胃痛。” 温炎:“…………” 家里的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温炎进厨房把莲子粥和糕点一并端了出来,重重往餐桌上一放,然后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问:“那你胃这么痛,还吃不吃得下早饭?” “啊。”提起吃饭来,温淼立刻不痛了,“那肯定能吃得下,饭治百病。” “……” 吃过早饭,温淼回楼上房间里拿了书包,出门上门。 等温炎摁开了车锁,温淼伸手拉开车门,慢腾腾地车副驾驶座上爬。 温炎单手系着安全带,眼角赏她一个余光,嗤了一声:“到头来,还是我这个懒蛋,我这个蛀虫,我这个纨绔子弟,我这个狺狺之犬,我这个酒囊饭袋,送你上学。” 温淼随手把书包丢后面,撇了撇嘴说:“你这是顺路。” 海大附中和海大的本部校区离得很近,就隔着个景观湖,只是温淼平时起得晚,温炎走得又早,而且也不是每天都回家,所以兄妹俩很少会有同路的时候。 今天起得太早,温淼困得厉害,车窗降到最下面,习习凉风从窗外灌了进来,也没能让她清醒多少。 温淼用力地揉了揉脸,蔫巴巴地往车窗上一靠,看了眼倒车镜里的自己,而后没精打采地咕哝了句:“果然,再阳光开朗的人在早起上学的路上,还是会垮起个批脸。” 温炎听乐了,把她脑袋往后一摁:“来,我看看垮成什么样了。” 温淼被他按住了头,晃了两下脑袋都没能把他的爪子晃下去,索性懒得理他了。 温炎作势端详半晌,而后点着头,下了结论:“哟,你这表情有点儿像你小舅舅养的那只沙皮狗啊。” 温淼:“?” ……像什么??? 你再说一遍。 “二宝,你说它会不会你失散多年的兄弟?”温炎兴致不减地逗着温淼,甚至还难得叫起了她的小名,“不如我改天把你送到你小舅舅那儿,你跟他那只小沙皮好好叙个旧?” 温淼:“……” 不是,您礼貌吗? 谁要跟那只沙皮叙旧啊! 温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把温炎的爪子扯了下来,正想挠他一爪子,但手都伸出去半截了,她又来了个急刹车。 “哥哥。”温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忽然扭过头来,仰脸看向温炎,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你最近过得好吗?” 温炎愣了下:“……啊?” 这是什么前女友附身的语气? 没听到回答,温淼耐着性子又问一遍:“问你呢,哥哥,你最近过得好吗?” “……”温炎沉默了足足三秒钟,这才说,“挺好的。” “真的吗?”温淼脸上露出了一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表情,“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看你这段时间都忙瘦了呢,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呀。” “……” “哥哥,你可千万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没钱了就跟我说,咱们亲兄妹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张嘴的?” “……” 最怕自己妹妹突如其来的关心。 温炎被关心得表情都麻木了,他伸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是,你有事说事,你这样让我完全没法接话。” “没什么事儿呀。”温淼一脸无辜的模样,摊了摊手说,“我就是单纯地跟你叙个旧嘛。” “……” 叙个旧。 叙、旧。 温炎听出来了,她是不是在暗示他就是许宴衣家的那只沙皮狗??? …… 到教室的时候还很早。 班里没什么人,就前排来了两个女生,还是刚刚坐下,两人正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翻着辅导书。 温淼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挂,坐下,而后从书立架里抽了本习题册出来,一边心不在焉地挑了几个题来写,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门口瞧。 明显是一副等人的模样。 沈老板言之有信,答应了要来,那就必须来。 虽然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出现的。 温淼欣慰了一瞬。 行,当老板的人果然诚实守信。 第153章 破窗而入 但温淼还没欣慰完,就见沈嘉喻等着早自习下课的铃声一打,就从后面点了点她的肩膀。 温淼回过头来。 沈嘉喻没半点心理负担地看着她说:“班长,请个假。” 温淼:“……” 一听“班长”这个称呼,她就知道他要请假了。 沈嘉喻好像只是为了兑现昨天对她的承诺,象征性地露了个面。 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温淼无语片刻,索性转过身来,一只手肘搭上沈嘉喻的课桌桌沿儿上,看着他微扬了扬下巴,高贵冷艳地吐出两个字来:“理由。” 尾音落下,温淼又赶在沈嘉喻开口说话之前,面无表情地添加一句:“别再跟我说什么姐姐结婚了啊,你那贴心的姐姐上次已经结过婚了。” 她的重音落在了“结婚”这俩字上。 沈嘉喻:“她这次离婚。” “……” 离了个大谱了。 “她不是结婚还没俩月吗?”温淼就静静地看着他胡说八道,也不拆穿他,“怎么这就要离了?” “夫妻感情不和,不爱了,就离了。” “……”温淼说,“她怎么这么潇洒?” 沈嘉喻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她比较真性情,敢爱敢恨。” “……” 是,你姐姐是敢爱敢恨。 你是敢编敢说。 但对上那双好似日光下寂静雪原的幽深眸子,温淼抿了抿唇,还是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最后从桌肚里摸出来一沓假条,从上面撕了一张下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在“请假理由”那一栏上写字的时候,温淼的笔尖顿了下,停了半秒钟才写上了“姐姐离婚”这四个字。 写完之后,她把假条拍在沈嘉喻的桌子上。 温淼签的这假条时效是半天的,结果连着三天,沈嘉喻都没来上学。 给他在微信上发消息,沈嘉喻也没回。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温淼联系不上他,只好在微信上戳了下许盟,向他打听了一下。 温淼戳了戳他:【大盟?】 许盟秒回过来:【哎,猫爷,咋啦?】 温淼:【你们沈老板什么情况啊?】 许盟:【沈老板?】 许盟完全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一头雾水地回复道:【什么什么情况?】 温淼:【他怎么没来上课?】 许盟:【啊,他没去学校吗?】 许盟:【我也不知道啊,他给我们放假了,这几天酒都不营业。】 打工人许盟最后还加上一句:【而且还是带薪休假,工资照发。】 “……” 温淼不是很关心他的工资照不照发。 戳完一头雾水的许盟,温淼改道去戳了崔橙:【你们沈老板,怎么没来上课呀?】 崔橙显然也不清楚,发来一段和许盟差不多的说辞:【沈老板没去上课吗?我不知道啊,他给我们放假了,酒这几天都不营业,当时沈老板说什么时候营业,再往下通知。】 温淼没再问。 下午上完第三节课,温淼彻底坐不住了,收拾好书包,往手里一拎,不打算留下来上晚自习了。 林尔刚好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看到她拎着书包要走的这架势,有些诧异地问了句:“猫爷,干嘛去啊你?” 温淼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抓人。” 林尔:“?” 抓什么人? 走之前,温淼又嘱咐了一句:“木木,等会儿上晚自习的时候,学生会的要是来查人,你就说我有事儿去办公室了。” “行。”林尔也没多问,点头应了下来。 出了学校,温淼直接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酒。 四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在西街路口停下。 温淼付钱,下车。 酒果然没在营业,里面黑漆漆的,听着也很安静,没有半点动静。 温淼试着推了推门,没有推开。 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进不去。 温淼目测了一下眼前这扇玻璃门的厚度,很快放弃了破门而入的想法,虽然沈老板财大气粗,不会让她去赔钱,但是砸门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 她很有可能会被路过的市民朋友,或者热情的街坊邻居,当成入室抢劫的小偷,再打110报警把她给抓进去。 温淼停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绕到了酒后门。 她仰头看了下三楼离地面的高度,又瞄了眼上面的阳台围栏和挂在墙外的空调外机,很快为自己设计好了路线。 不能破门而入的话,那她可以选择破窗而入。 …… 沈嘉喻听到窗户边儿上传来的动静,侧头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温淼刚好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落地动作,单手撑住栏杆翻了进来,利落而稳当地降落在了阳台上。 抬头,刚好跟沈嘉喻对上视线。 沈嘉喻:“……?” 沈嘉喻手里捏着的那罐还没开封的啤酒“咣当”掉到了地上。 易拉罐骨碌碌地滚了两圈,最后滚进了沙发下面。 温淼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她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蹭到的尘土,然后抬手敲了下阳台上的落地窗,示意沈嘉喻来开一下门。 “……” 沈嘉喻也没去捡沙发底下的那罐啤酒,神色微微变了变,大步走过去,“唰”地拉开了落地窗,把温淼扯了进来。 “不是,你怎么上来的?”沈嘉喻拧着眉心问她。 他一边问着,一边上上下下地将温淼看了好几遍,确定温淼身上没受伤之后,他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温淼没有说话,只是朝阳台的方向看了眼。 这要表达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还能怎么上来? 从阳台爬上来的。 “……” 沈嘉喻的喉结微微动了下,脸色实在称不上好,像是被她狗胆包天的行为给气到了:“这是三楼,你也敢爬?” 知道她胆子大,但不知道她胆子居然这么大。 什么安全措施都不做,就敢徒手往三楼爬,这可是十几米的高度,摔一下不是闹着玩的。 人家那些攀岩还记得在腰上绑个安全绳呢。 温淼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吱声,只是偷偷在心里说了句,其实三楼,也还好。 第154章 脑子进水的水 “温淼,你是不要命了吗?” 沈嘉喻的语气难得有些生硬,嗓音也低沉沉的。 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温淼也没计较他的这种语气,只摸了摸脑袋说:“没事儿,你看我也没摔下去……” 沈嘉喻:“……”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要是真摔下去,那就可以考虑重新投胎了。 沈嘉喻拧着眉头:“怎么不喊我给你开门?” “我给你发消息了呀,是你没回我。”提起这个,温淼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沈嘉喻神色一顿。 她那时候也没说她在楼下啊。 更没说她打算这么猛,还这么莽,敢徒手往三楼爬。 “沈嘉喻,你打开你的微信看看,你看我都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了?”见他不答话,温淼兀自往下说着,“你有回过我一句吗?你看看我们那还叫聊天框吗?那简直就是我的个人留言板啊。” “……” 连续收获灵魂拷问。 沈嘉喻答不上来,最后避重就轻地说了句:“下次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开门。” “这还差不多。”温淼勉强点了下头,说,“听起来像个人话。” “……” 说完这些,温淼把肩上的书包勾下来,随手往沙发上一丢,终于扯到了今天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上:“你这几天怎么没来学校?” 沈嘉喻刚要把阳台的窗户关上,闻言,他的动作顿住,侧头看了过来。 六点钟,天色将暗未暗。 阳台的窗帘拉了一半,遮住了夕阳投射过来的光影,地板上落下一道阴影,房间里又没开灯,因此昼与夜的分界线格外明显。 沈嘉喻就站在那道阴影里。 一双漆黑的眼微微挑起,情绪隐晦不明。 他并没有答话。 温淼看他一眼,精神松懈下来的这一瞬间里,房间里被她刻意忽略掉的气味重新灌入她的鼻息之间,闻到了空气里萦绕着的那种迟迟未消散消的、浓郁的酒精味道。 即便房间里的落地窗开着,一阵阵的风顺着窗口倾灌进来,也没能带走那种过于浓郁的酒精味道。 温淼四处张望一圈,很快在茶几下面看到了一堆东歪西倒的、已经空掉的易拉罐。 粗略一数,有十几个。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见别的东西。 温淼眯了下眼,忽然问了句:“沈嘉喻,你今天吃饭了吗?” 话题被转开。 沈嘉喻微顿了下,从窗后的那道阴影里走了出来:“吃了。” 温淼抓了一下重点:“?” 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 怎么还“”起来了? 沈嘉喻站在沙发侧面,朝对面的空易拉罐抬了抬下巴,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就是“”。 “……” 温淼一时无言以对起来。 喝这玩意儿,也能算是吃饭??? “你就没吃点别的?”温淼问。 “我不饿。”沈嘉喻说。 温淼当他在放屁:“你不是不饿,你那是饿过头了,所以暂时感觉不到饿了。” “……” 温淼往沙发上一坐,从兜里拿了手机出来,指尖滑开屏幕:“点个外卖吃?” 沈嘉喻没坐,只把手往沙发背上一搭,从温淼身后弯腰看过来:“饿了?” “不是,给你点的。”温淼头也不抬地说。 “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 “不想吃。” 闻言,温淼终于抬起了头来,侧着半个身子看他,然后点了点头,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不想吃也没事儿。” 她顿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又补上了后边半句:“那你努努力,把不想强行变成想。” 沈嘉喻:“……” 这还能强行变??? 温淼低头在手机上翻了一会儿,时不时询问着沈嘉喻的意见:“你觉得这个爆肚饭团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这个孜然烤翅?” “太腻了。” “要不就牛肉拉面?” “清汤寡水。” “这个手打虾滑呢?” “不想吃海鲜。” “……” 温淼觉得他是想挨揍。 温淼忽然把手机往腿上一丢,扭头看向身后的沈嘉喻。 沈嘉喻懒洋洋地弯着腰,胳膊肘搭在她坐着的沙发上,一只手托着下颚,神色漫不经心的,又带着几分百无聊赖。 温淼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了两秒钟,然后闭了闭眼睛,忍气吞声地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去了想把手机砸到他脑袋上的冲动。 行,你长得帅,我忍你。 温淼忍辱负重地重新捡起了手机,一口气念了好几个食名出来:“土豆粉,水煮鱼,干锅焖饭,脆皮五花肉——你想吃哪个?” 沈嘉喻想了想:“都不怎么想吃。” “……”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 随你大爷! 这不吃,那不吃的,你这像是随便的样? 温淼觉得自己脑袋里有根弦,在此时此刻,终于绷不住“咔”的一声断掉了。 她的眼皮子跟着猛跳了两下。 还记得沈嘉喻很久之前曾跟她说过一句,左眼跳吉,右眼跳凶,温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皮,觉得这话终于要应验了。 只不过应到了沈嘉喻的身上。 他这次绝对是要遭大凶。 温淼暗自磨了磨牙,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往他的脑袋上贴。 她这次要是不把沈嘉喻打到跪下来,让他对着自己痛哭流涕地大喊三声情深意切的“爸爸我错了”,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结果刚在心里立完fg,一转头,却是差点儿和沈嘉喻撞上。 没想到他忽然会靠得这么近,最多只跟她隔着半个手掌的距离,温淼一愣,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同沈嘉喻拉开了一点距离。 沈嘉喻轻眯了下眼,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才不紧不慢地撤了回去。 “……” 温淼咽了咽口水。 近距离地看这张脸,冲击力确实是有点大。 温淼暂时把让他跪下来叫爸爸的这个想法压了回去。 唔……其实她的名字倒着写,也、也挺好看的? 反正“淼”字上下颠倒过来,还是“水”。 脑子进水的水。 第155章 温大厨师 温淼长吐一口气,恨自己的眼睛实在是不争气,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沈嘉喻了,低头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沈嘉喻,我给你提个建议行不行?” 沈嘉喻吐出一个字:“讲。” 温淼:“你可千万要记得保护好你的脸啊,不要伤到碰到。” 沈嘉喻:“?” 这个建议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沈嘉喻问:“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温淼往沙发背上斜斜一靠,抱着手机歪头看他,说,“我的耐心取决于你的颜值,所以你可以在我这里随便作。” “……” 啊,记得。 原话是什么来着? 普通帅哥起步,绝世帅哥最好,上不封顶? 温淼又说:“但你摸着良心讲,你这是不是点儿太作了啊?” “……” 沈嘉喻侧眸看过来,薄唇微微动了下,正要说话,又听温淼来了个急转折:“不过——” 沈嘉喻一顿,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着她的下文。 温淼瞅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承认道,“不过我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觉得我还能忍。” “……” “但你要是破相了,那我就无需再忍了,那个时候,就是你被我打死的时候。” “……” 好,借她吉言。 他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脸的。 沈嘉喻直了直腰,绕过沙发从后面走过来,停在沙发侧,明明沙发上还有那么大的空位,他就是没往沙发里面坐,反而坐到了沙发侧面的扶手上,生生比温淼高出一截来。 温淼觉得窗外投进来的路灯光线一下就被他遮了大半去。 房间里又暗了一圈。 温淼换了个姿势,纤细的指尖捏着手机边儿,一下下地转着,她转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又说:“你到底想吃什么呀?没有‘随便’这道菜。” 沈嘉喻答非所问:“我不喜欢吃外卖。 “……” 还挺难伺候。 酒里倒是有餐厅,但几位厨师师傅都不在,也跟着员工一起放假了,总不能这个时候把人家再叫回来,就为了给老板做一顿饭? 那这老板也太压榨人了。 想了想,温淼晃了下手机,提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出来:“我做行不行?” 沈嘉喻:“?” 沈嘉喻对此持着怀疑态度:“你会?” 这小姑娘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估计从小到大连水果刀都没碰过。 “这有什么难的?”温淼自信满满地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么多集的《舌尖上的江州》是白看的? 只是这时候的温淼还不知道“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这差距在别人身上可能不太明显,但一旦放到她的身上,那可能就变成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了。 说干就干,温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客厅后面的厨房走。 三楼基本上是空的,东边是仓库,西边尽头是沈嘉喻的房间。 一间带着阳台和小客厅的卧室。 旁边就是厨房。 不过依照温淼对沈嘉喻的了解来看,可能那厨房装修完之后,沈嘉喻连进都没进去过。 就是单纯用来当摆设的。 进厨房之后,温淼停在门口,往里面随意一扫。 果然。 厨房里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那流理台比狗舔的都干净,灯光照到上面,都能反射出一道道的、亮闪闪的光。 一看就是从来都没开过火。 温淼站在厨房门口,表情严肃地对着这间拿出去就可充当样板房的厨房沉思起来,她以前没做过饭,在学校的时候吃食堂,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保姆阿姨做饭。 偶尔温庭之和许澜也会下个厨,手艺……不便多说。 至于温炎,他倒是也做过两次饭,就是那味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温淼思考半天,最后还是掐灭了向她爸她妈,以及她哥求助的心思,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去百度上看。 酒里不缺食材。 温淼去一楼的厨房里转了一圈,挑挑拣拣地都拿了一些上来。 她靠着身后的流理台,打开手机,扫了眼搜出来的食谱,发现煮粥最简单。 但单纯地煮个米粥又太平平无奇了,表现不出她真正的厨艺水平,温淼决定在百度而来的这个煮粥的基础流程上,再加入一点自己创造性的发挥。 水开得很快。 温淼将米下了锅,然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拿起手机对着旁边她摆出来的一颗奇形怪状的菜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信群里,问了自己小伙伴一句:【请为无知的我解答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六点半,还属于晚饭时间,附中还没开始上晚自习。 贺寅刚好在看手机,很快回复了句:【看不清啊猫爷,你离近点拍,手别抖。】 秦柯也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张糊得妈都不认识的照片:【看起来像是西兰花。】 林尔提出了质疑:【西兰花有这么大?】 谢肖解答道:【可能原生态的西兰花?】 秦柯:【木木,你平时见的西兰花是牛排上的点缀,这颗可能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正研究着这到底是不是西兰花的时候,温淼又发张高清无抖的新照片过来,顺带了一句:【肯定不是西兰花,我又不是没吃过西兰花,还能认不出来?】 与此同时,秦柯点开了那张高清照片,瞬间头皮一麻:【啊……这什么东西啊?我看着就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谢肖:【……?】 林尔:【……这密密麻麻的小颗粒,我看得有点儿难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唯有贺寅盯着那照片看了半天,最后给出了一个准确答案:【这不是佛发菜吗?】 温淼:【?】 贺寅:【就是宝塔花菜,也是西兰花的一种。】 林尔:【名字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贺寅:【你们没发现它这个形状也很特别吗?】 贺寅终于碰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积极地科普道:【就是因为形状很像佛祖的头发,才得了“佛发菜”这个名字嘛。】 第156章 食物中毒 温淼不关心这颗看起来像西兰花的东西叫什么名,也不关心它像不像佛祖的头发,她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温淼:【能吃吗?】 贺寅:【当然可以,这菜还挺贵的呢。】 行,能吃就行。 温淼掰了一小半,丢进了锅里。 丢下去之后,温淼忽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重要问题—— 她刚才是不是忘记淘米了? 想到这里,温淼侧了侧头,视线在架在电磁炉上的那只白色大锅上面定格了三秒钟,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算了,没关系,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她小时候也没少吃掉在桌子上的零食,这不是仍然活蹦乱跳的? 想通这一点,温淼变得毫无心理负担起来,又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本着“多多益善,营养丰富,补充钙铁锌硒维生素”的原则,她伸手在盛着各类豆子的玻璃密封罐中各抓了一把。 然后,又开始琢磨起了被她放在一旁的蔬菜。 紫色的菜? 这是紫甘蓝吗? 温淼歪头盯着那颗不知何名的神秘圆球看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能从记忆力扒出它的具体名字来。 以前吃饭的时候,她也只是负责张嘴吃,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就推一边,至于做出来的这菜到底叫什么名字,她还真没特意去问过。 不过,没关系。 这些都是小事。 既然是放在厨房里的东西,那肯定都是能吃的。 本着“能吃就行”的这个原则,温淼又切了一块不明蔬菜进去,掀开锅盖,锅里已经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气泡。 应该再煮上一会儿就可以了。 加的东西太多,粥有些稠,温淼又添了两勺水进去。 等粥煮熟的这个时间里,她拿了手机出来,对着已经开始冒热气的白色电锅拍了张照片,顺手发了条朋友圈,打算纪念一下自己人生第一次下厨。 火开得大,锅里很快又开始冒起了气泡,咕嘟咕嘟作响。 把粥盛出来之前,温淼为了让味道尝起来更好一些,从旁边的玻璃罐子里抓出来两颗山楂,丢到锅里面,用勺子搅拌了两下。 如今,这粥已经是五毒俱……不是,五味俱全。 闻起来味道也还可以,腾腾地冒着属于糯米的香气,唯一的不妥之处就是——温淼总感觉她熬出来的这个粥和家里的保姆阿姨之前煮出来的粥,颜色不太一样, 温淼把这个原因归咎于可能是煮的豆子掉色了。 要么就是煮的那些蔬菜融化了。 关了火,温淼端着盛好的粥往外走。 进房间之后,她把那碗粥往沈嘉喻面前的茶几上重重一放,下达了最高指令:“吃。” “……” 沈嘉喻盯着那碗粥,可疑地沉默了。 他能不能问一句,这……这玩意儿是什么啊? 碗倒是挺大,里面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出来的。 就是碗里的不明液体实在可怕。 白里透着青,青里夹着紫,紫里藏着黑…… 总之,颜色诡异极了。 让人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一碗什么东西。 看清沈嘉喻的表情,温淼弯下腰来,指骨不轻不重地扣了扣茶几的边沿儿:“你这什么表情啊?” 沈嘉喻:“……” 可能是壮士断腕的悲壮。 “其实我做饭还是挺好吃的。”温淼完全没有说服力地道。 沈嘉喻:“……?” 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 沈嘉喻看着那一碗和“饭”这个字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深深怀疑了温淼这话里的真实性。 但说不喜欢吃外卖的是他,说随便做一点就行的也是他。 要是现在他再说不想喝粥,沈嘉喻觉得温淼可能会把他的头给拧下来,然后泡进他面前的这个碗里。 最终,沈嘉喻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抗拒,认命般地端起了碗来。 只是喝进嘴里的第一口,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怎么了?”温淼还在等着他的夸奖,见他僵住,连忙问一句,“不好喝吗?” “……”沈嘉喻停了好半晌,才把那口粥勉强咽了下去,点头说,“好喝。” 就是声音听起来莫名有点哑。 “是吗?真的好喝吗?” “嗯。” 温淼凑近看他,不太相信的模样:“可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好喝的样子啊。” “……”沈嘉喻深吸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更哑了,“因为太好喝了,我必须忍着狂喜的心情,就是为了不让你太过于骄傲。” 温淼:“……” 倒也不必这样狂喜…… 见沈嘉喻垂眸喝起了粥来,温淼的心里瞬间放下了块大石头,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手,回来之后坐到了他身旁的沙发扶手上。 监督着某人吃饭。 沈嘉喻喝粥喝的举步维艰。 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堪称度日如年。 二十分钟之后,一碗粥终于喝完了。 沈嘉喻如释重负地把碗一推,靠在沙发背上,开始听温淼训话。 温淼已经准备好了长篇大论。 见沈嘉喻这么自觉,顿时更满意了,起身往他对面的案几上一座,摆出了一副教导主任的架势。 训话,还是面对面的比较舒服。 “沈嘉喻,不是我说你,你看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十七八了?怎么还学小孩儿玩失踪那一套啊?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居然还不回我,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怀疑,你是不是住在坟头,所以手机信号不太好?” “……” “行,不回就不回,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现在我们再说说吃饭的问题。你自己一个人就不吃饭吗?俗话说得好,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以前没听过这句话吗?那现在我跟你说了,你——” 温淼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大道理,忽然见沈嘉喻脸色不对。 她一停:“——你怎么了?” 沈嘉喻闭了闭眼,声音低低地:“胃疼。” 温淼:“?” 温淼一顿:“哪儿疼???” 沈嘉喻嗓音低哑:“胃疼。” 温淼:“???” 胃疼? 刚才不还好好的? 第157章 这种福气 怎么忽然就胃疼了? 温淼懵了一下,不会是吃她做的饭,吃出事来了? 那碗粥的效果实在强大,堪称是立竿见影,沈嘉喻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冷汗,连垂下去的睫毛都被汗给打湿了,温淼瞧着他的表情实在不对,那脸色都快和身后的白墙一个颜色了。 我操?! 温淼猛地从茶几上跳了起来。 她是真被沈嘉喻的脸色吓到了,也顾不得什么教导主任训话了,手忙脚乱就要去拉他:“去医院!” 温淼把手机一揣,连拖带拽地扯了沈嘉喻下楼,在路口拦了个出租车,打开后车门,直接将他塞进了车里。 司机师傅也被那几乎和雪一样白的脸色给惊住了,踩着油门一路飞车,卡着最高时速飙到了医院里。 急诊挂号。 医生很快下了结论:“这是食物中毒啊。” 温淼:“?” 这个食物中毒……应该,大概,也许,跟她煮的那碗粥,没什么关系? 医生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背着手习以为常地教育道:“你们这些小孩儿啊,就仗着自己年轻,喜欢乱吃东西,这不,现在吃出事儿来了?还好只是轻微食物中毒,挂个糖盐水静脉补液,再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以后千万可得注意,别什么东西都往胃里吃。” “……” “对了,刚才他吃什么了?” “……” 也、也没吃什么,就喝了碗爱心晚粥而已。 交了钱,护士给安排了个病床,又打上了点滴。 温淼从窗边拖了个椅子过来,在病床旁边坐下。 沈嘉喻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眉心还在微微皱着,神色里透着淡淡的倦意。 显然是很不舒服的模样。 温淼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像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似的,她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输液瓶,然后把沈嘉喻露在外面的手给塞回了被子下面。 做完这些,她去饮水机那里翻了个一次性纸杯,又倒了一杯热水过来,放在了沈嘉喻的床头。 然后重新坐下。 病房里十二张床,每张床以帘子隔开,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温淼盯着输液瓶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了自己俩小时之前发的那条炫耀自己下厨的朋友圈,连忙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那条朋友圈的下面已经多了二三十条评论。 其中,以她哥的评论最为瞩目。 因为那条评论很长。 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五彩斑斓的彩虹屁。 只有温炎与众不同。 只有温炎格格不入。 只见温炎评论道:【听我的,快把这条删掉,别在朋友圈里发这些。你这么能干,以后你男朋友要是看见了你发的这些,他把家里的活儿都丢给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多累啊,女孩子,就应该适当装傻,才会有福气。】 温淼:“……” 是,她确实很能干。 她能干得把沈嘉喻直接送进了急诊。 这种福气,给你,你要吗? 温淼最后还是把这条朋友圈删了。 不是怕以后的男朋友瞧见这条,而是她抬头看一眼正在打点滴的沈嘉喻,再低头瞧一眼温炎给她留的评论,总感觉“能干”那俩字是在啪啪打她的脸。 隔空打得她脸都疼了。 温炎可太不了解她了。 收了手机,温淼往病床的床边儿一趴,胳膊肘撑着床面,两只手托着下巴,有些惆怅地看向沈嘉喻,叹气:“唉,沈嘉喻,你可别死。学校的医疗保险还没往上交呢,你要是现在死了,拿不到一分钱。” “……” 沈嘉喻的眼睫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他觉得自己就算是真死了,因为她这句话,也能瞬间还阳。 听完之后,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打完点滴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温淼坚持要把人完完整整地送回去,知道温淼说一不二的性子,沈嘉喻也没跟她在这事儿上拉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在医院门口拦了辆车,回了酒。 温淼把他房间里空掉的易拉罐都给扔掉了,又把茶几下面的那几罐没喝的啤酒收起来,放在了抽屉里,最后拿了自己书包过来,拉开拉链。 从里面拿了张假条出来,边咬开笔帽,边说:“沈嘉喻,你还是在家休息两天,学生会那里,我给你请假。” 沈嘉喻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按着自己胃的位置处,黑睫微微向下垂着,低低“嗯”了一声。 附中请假需要两份假条,一份学生出校门的时候用,一份留在班长那里,学生会查人的时候是要看假条的。 温淼打算在自己这里留个回执,免得到时候学生会来查人了,她现场编假条不太显好。 这就太明显了。 温淼用笔帽戳了戳自己的腮帮,像是有些苦恼:“写个什么理由好呢?” “姐姐结婚。”沈嘉喻说。 “这个理由不是已经用过了?” “结二婚。” “……” 梅开二度,恭喜沈家姐姐。 桃花运随了沈嘉喻,极其旺盛。 不过仔细想想,这理由似乎还真可以,正好还能跟之前写过的“离婚”假条对应起来。 两天之后,又赶上了双休。 沈老板的“病假”顺利应当地延长到了星期一。 重返校园的第一天,就撞上了附中这学期的期中考试。 已经是四月底了,从开学以来还没举行过月考,这次的期中考试便是这学期比较重要的一场考试了。 学校的气氛都随着近在咫尺的期中考试而严肃了起来。 重点班的试卷和普通班不一样,因为还没正式分科,只有重点班有预选科,所以重点班里的试卷都是按照高考模式来的,只考语数英,外加数理化三门。 考试时间也比普通班少一天。 成绩自然是出得也快。 五一放假之前,考试成绩就被老师们马不停蹄地公示了出来。 这次的试卷是由江州三大名校附中联合出的题,因为各学校的进度和侧重点都不太相同,出的不少题都有些超纲的,理化生还没复习到那部分,学生的整体分数并不算高。 第158章 猫爷文学 老郭头喊了温淼去办公室,让她晚自习抽个时间,给学生们开个小班会,鼓励一下大家,省得学生士气因为这次不太理想的成绩而太过于低迷。 温淼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几个老师在说话。 最先提起话题来的是姜主任。 姜主任是教语文的,也是隔壁艺术班的班主任,此时也佛系不下去了,正在发愁着学生的语文成绩:“古诗词默写,一塌糊涂;文言文翻译,译得离谱;议论文写作,前言不搭后语。哎唷,这成绩要是想过海大的艺术生分数线,也有点儿悬啊。” 老郭头听见这句,抬头接了一声:“古诗词默写和文言文翻译,这不是最好拿分的两个题型了吗?” “是啊。”姜主任叹着气点头道,“但学生们不太乐意背啊,我是天天催啊,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催啊,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姜主任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佛度有缘人”这句话了,焦眉愁眼地长叹着气:“看来有句话是说的真对,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一屋子的各科老师发出了相同的感慨:“没错,这句话可太对了。” 姜主任喝了口泡好的茶,想消消心底的火:“老祖宗还留了一句什么来着?哎,老郭,下一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老郭头背着手,帮他把后半句给补上去了:“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 “对,就是这句。”姜主任点头,又赶紧再喝一口茶,生怕自己这火压不住,再上火上得嘴里起上俩水泡,“你说我这是上辈子杀了多少人啊,也太痛苦了?” 隔壁班的女班主任显然更痛苦,她看完学生的成绩单,差点儿眼前一黑,嗓子里一口气没提上来,忍着要哭的冲动说:“姜老师,其实这两句后面还能加上一句。” 姜主任“嗯?”了一声,回过头来:“还能加什么?” 女班主任捏着自己的速效救心丸,满脸痛苦地说:“上辈子杀人不承认,这辈子才当班主任。” 姜主任:“……” 嗯……她这班主任确实是当得挺辛苦。 她班里的班干部们都不太能扛事儿。 老郭头看来是上辈子杀人的时候积极承认了,估计态度还非常好,属于积极投案自首的那种,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所以这辈子当班主任的时候才能碰见个这么靠谱又省心的班长。 女班主任对桌是个年轻男老师。 此时,男老师正一脸崩溃地抓着头发,喃喃地说:“怎么样才能让学生的数学成绩及格呢?啊,压力好大,我好想上天台吹吹风。” 他对面站着个戴眼镜的男生。 男生手里抓着张答题纸,一脸无辜地在原地杵着。 老郭头往他手里抓着的那张答题纸上看了一眼,瞧见了好几个鲜红的“叉”。 “……” 老郭头沉重地看了男生一眼,唔,看来是块留级的好料。 文科生,又是学艺术的特长生,数学成绩确实是不太好。 姜主任见自己同事俨然是已经处在了辞职的边缘,终于看不过去了,手里端着杯热茶走了过来,这小眼镜也是自己班里的学生,他停在小眼镜的面前,清了清嗓子,打算训上两句。 却见男生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抢先一步开口了:“对不起,老师,我是猪。” “……” 姜主任一愣,嘴张开一半,要说的词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给他整不会了。 温淼听完老郭头的安排,一路思索着回了教室。 又开班会啊…… 说点什么才好呢? 期中的成绩果然还是影响到了学生的心态,教室里一扫往日的活跃气氛,有些死气沉沉的,即便是还没到晚自习时间,班里的同学也早早地回了教室,像棵蔫了唧的小白菜,瘫在座位上写着题。 温淼站上讲台,往下面扫了一圈。 全员都在,没有缺席的。 她拿起讲桌上的黑板擦,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啪啪——”两声清响骤然在班里响起,底下的学生跟着声音抬起头来。 温淼单手往讲桌上一撑,另一只手的指尖捏着黑板擦的边儿,习惯性地转了起来:“老郭头说期中成绩不太理想,让我来给大家开个小班会。” 底下陆陆续续地放下了笔,抬起脑袋来,托着下巴望向了讲台的方向。 温淼低头扫着放在桌面上的成绩单,边看边说:“成绩单我已经大致看过了,其他科的成绩都还可以,就是数学不太理想啊。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是小问题,等你们能考到高分的时候,那你们就能拿到高成绩了。” 全班:“……”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班长说的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废话。 温淼:“你们的数学卷子还没发下来,但我刚才也在办公室里都看了一下,其实我觉得咱们班的这个数学卷子还是做得非常不错的,除了不对的,全都对了。” 全班:“……” 她好像是说了什么,但又没完全说。 温淼掐着时间说了不长不短地五分钟,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这才慢悠悠地落下了最后的总结之语:“好啦,都别垂头丧气的啦,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就是今天!是昨天的明天,也是明天的昨天,这么值得开心的日子里,就不要这么低气压啦,不就是一次考试吗?” “这次考得不行,下次一定行的,除非你真不行。” 全班:“……” 说得挺好的,但下次别说了。 沈嘉喻为之惊叹道:“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听了你开的班会,发现浪费了我人生中宝贵的五分钟,但凡你说的话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温淼:“……” 他是不是在学她说话? 贺寅敬佩地抱起拳来:“恭喜沈老板掌握了猫爷文学的精髓。” 沈嘉喻轻叹般的又来一句:“你说的这些话,真的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很废的废话。” 温淼:“……” 谢谢,彼此彼此。 第159章 名正言顺 临下课之前,还要调座位。 座位的安排也是由班长负责的,只是温淼一向是由着学生们自由选座,除非有私底下找她的,她一般不会主动给学生们调座位。 但现在有个特殊情况。 某几位同学太能聊了,各科老师都跟她反映过情况,要求把嘴巴比较活跃的那几个调开,合理分配到教室的东南西北各大角落里,省得聚到一起开茶话会。 温淼之前就给他们调过两次了,但效果不大。 这次又提起调座位。 男生直接摊了牌:“唉,班长,你就别再费心给我换座位了,其实我在哪儿都能聊,不是同桌的原因。” 另一位也跟着接话道:“没错,班长,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我坐哪里都能和周围的人聊得来。” 温淼:“……” 于是,两人被一左一右地分配到了讲桌两侧。 风水宝地,至尊专享,王的宝座。 期中之后,学生们迎来了五一小长假。 小长假里还有个学生会组织的集体活动——一日春游,晚上开始上晚自习之前,温淼从级部里拿来一张登记表,让学生们传着签名确认。 传到沈嘉喻这里的时候,沈嘉喻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没有往下落字。 温淼看了眼时间,催促他道:“干嘛呢?快点写呀,一会儿还得往前面传呢。” 沈嘉喻的眸光动了动,黑色碳素笔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轻松转过两圈,他忽然问:“这个能请假么?” 温淼:“?” 怎么又要请假。 食物中毒的后遗症还没好吗? 这都过去大半个星期了。 温淼看他也不想有什么后遗症的样子,于是斟酌了下,说:“这是集体活动。” 沈嘉喻点了点头。 温淼以为他明白了,却不想,下一秒,又听见他问:“集体活动,能请假么?” “……” 得,刚才的点头只是在敷衍她。 温淼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他想说什么,微顿了一下,然后像个ai机器人似的,毫无感情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给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沈嘉喻不紧不慢地又点了下头,说:“姐姐离二婚。” “……” 温淼的表情都麻了。 不是她说,他姐的这个命运可真是坎坷。 看来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当上了他姐。 温淼连懒得开口了,直接从沈嘉喻手里扯过了确认表,替他签上了他的名字,然后又添上她自己的,这才继续往前面传去。 一只微凉的手用指尖轻点了点她的后颈,带着三分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不能请假啊?” “……” 温淼撂下笔,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沈嘉喻身上。 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班里有些闹哄哄着,沈嘉喻的声音不大,夹在笑闹声中让人听得不太真切,但语气里那种惯有的轻凉却是分外清楚。 温淼觉得沈嘉喻就是自己班长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 难缠。 又难伺候。 温淼吐了一口气,干脆一只手撑在他的课桌桌面上,俯身下去看他,语气里多了几分苦口婆心的味道:“沈嘉喻,沈同学,沈大老板——你说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怎么?” “就你让我多操的那些心,我起码得少活二十年。” 沈嘉喻挑眉:“有这么严重?” “有,非常有,极其特别有。”温淼一本正经地点头,“下次别再请假了,行不行?” 闻言,沈嘉喻单手托着下颚,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一双幽凉深黑的眸子看着她,而后漫不经心地扬了下眼尾:“宝贝儿,只有我女朋友才能管我。” 声线温柔又轻佻。 温淼一板一眼:“我是你班长。” “你是我家长也不行啊。” “……” 噫,还是个硬茬儿。 见小姑娘被噎住,沈嘉喻不着痕迹扫她一眼,忽然轻笑一声,眸色幽深地看着她:“要不要考虑一下?” 温淼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沈嘉喻唇角微勾,嗓音轻凉如同诱哄:“名正言顺地来管我,嗯?” “……” 对上那双漂亮的漆黑眸子,温淼的心跳忽然空了一拍。 明明课间学生们都在笑闹,背景音又乱又嘈杂,但沈嘉喻的声音却是在这一瞬间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字字温柔。 温淼按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微微收紧,纤细漂亮的指骨绷了绷,很快又松开。 他总是以这种似是而非的,又似真似假的语气逗着她说话。 完全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温淼想起了那天晚上跟林尔讨论的那些,再一看沈嘉喻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有点不开心了。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偏偏他不说,这种事她又不能直白地去问。 温淼越想越有些郁闷,她抿了抿唇,不带情绪地看了沈嘉喻片刻,而后忽然一抬手,将薄薄的作业本砸到了他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问了句:“作业写完了吗你?” 沈嘉喻:“?” 温淼:“等会儿我第一个收你的作业。” 沈嘉喻:“……” 临近七点,齐诚带着几个班委来一班探头了,他没进来,只在门口喊了声:“猫爷,走不走啊?” 因为五一期间有组织的集体活动,各班的班委要趁着这个晚自习的时间去超市采购东西。 本部的一班是个香饽饽,都知道他们班富得流油,班费都是五位数起步的,谁都想跟一班一起,还能救济一点,奈何齐诚已经捷足先登了,其他班只好遗憾作罢。 温淼在班里点了几个班委,又回头敲了敲贺寅的桌子:“去不去?” 贺寅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拉起了沈嘉喻,说:“去,沈老板也去,买的东西这么多,多个人拎着,你也省点劲儿。” 温淼不置可否,拿了手机往教室外面走。 海大附中就在大学城里,云中区这边的大学城里十几所高校,学生们加起来有几十万人了,算是一个热闹的生活区,这里自有一个商圈。 第160章 纯种舔狗 附中离这边的商场也不远,公交车坐二十分钟差不多就到了。 到学校门口,班里的几个班委分开,兵分两路,一路去商城超市买零食,一路去菜市场买新鲜水果,分开之前,温淼这个当班长的照旧叮嘱了两句。 “记得买桔子啊,不要买柚子,柚子不好拿。这两种水果比较相似,可能难以区分,我分享给你们一个分辨它们的小窍门,柚子比较大,桔子比较小。” 被派去买水果的班委们:“……” 这是小窍门吗?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温淼又说:“还有,买桔子的时候先尝一尝,如果很酸的话就不要买了,不然买回去吃会很酸。买葡萄的时候,也先尝一口,如果尝起来不好吃,那就是不好吃。哦,对了,葡萄要买无籽的,无籽葡萄里面没有籽,有籽葡萄里面有籽,如果不会区分的话,扒开葡萄看看就行。” 班委们:“……” 好了好了,这些我们都知道,班长你就不要再说废话了。 二十分钟后,去商场超市的一行人从公交车上下来。 早晨刚下过一场雨,气温骤降,空气有些凉,齐诚拿着手机,朝远处的天空“咔”地抓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条朋友圈:【山河远阔,人间烟火,岁月漫长,人间值得。】 发完朋友圈,恰好一阵晚风吹来,齐诚直接被吹得打了个喷嚏:“草他妈的,风真他妈的大啊。” 旁边刚给他点完赞的贺寅:“……” 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朋友圈里岁月静好的朋友。 齐诚揉了揉鼻子,嘟囔道:“都快到夏天了,怎么还这么冷啊?” “冷吗?”贺寅从兜里伸出手来,试了试晚风的温度,还顺便跟他打了个招呼,“冷就对了,温暖都是留给有对象的人的,晚上好,单身狗。” 齐诚:“……” 说的好像你就不是单身狗似的。 “我发现了,今年就是比往年要冷,你看今天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城都封多少次了?”齐诚说着,又打一个喷嚏,鼻子被风吹得通红,“为什么今年的冬天这么冷啊?” 温淼顺口解答了句:“因为太平洋中东部的海水异常变冷。” “……啊?”齐诚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似的,直眉楞眼地问,“为啥海水会变冷?” 为了照顾到学渣肚子里那仅有的知识储存量,温淼在做科普的同时,尽量选取了比较通俗易懂的说法:“因为海面信风加速,使得东部和中部太平洋离岸气流出现,造成了深层低温海水上翻,所以海水就变冷了。” 齐诚:“……” 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请问咱们俩上的真的是同一所学校吗? 齐诚张了张嘴巴,眼珠都瞪圆了:“猫爷,你不是理科生吗?这应该是地理知识?” 温淼以一种看“学渣”的眼神看他一眼,慢吞吞说:“常识而已。” 齐诚:“……” 对不起,打扰了。 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从门口推了三辆购物车,四个人一起进了超市。 温淼先去了零食区。 刚挑了几包薯片丢购物车里,齐诚就从微信上发来了消息:【猫爷,在吗?】 温淼原地一停,给他回复:【只要不借钱,其他什么都好说。】 齐诚:“……” 没办法,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 拿东西之前,先清点了一下班费,发现班费又不够了,还得靠一班救济。 但看了温淼的这话,齐诚思考了几秒钟,而后回道:【那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 温淼一顿,抬手撤回了上条消息,改成了另一句:【你要借多少?】 齐诚:“……” 论女朋友的反向作用。 从班费里给齐诚留了五百,温淼在微信上跟他说了一句。 低头按手机时候,身后忽然递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微信号,还附带一句话:“加我,让你感受有舔狗的快乐。” “……” 温淼一收手机,转身看了过去。 是个模样陌生的男孩子。 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模样,看打扮,可能是附近的大学生。 温淼再往四周一看,原本跟在她身后的贺寅和沈嘉喻都不见了,购物车也不见了,不知道他们俩跑哪儿去了。 温淼的视线在那张纸条上停留两秒钟,没接,只抬了抬头说:“我家养狗了。” 男孩子认真说:“你家养的不是舔狗。” 温淼也认真地说:“我不喜欢舔狗。” “那一定是舔你的那只狗没舔到你心里去,加我,我是纯种舔狗,可以舔得你乐不思蜀,飘飘欲仙,如醉如梦,为我着迷。” “……” 现在舔狗已经开始发展线下业务了吗? 还带拉客的? 温淼怔愣片刻,正要说话,却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从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砸了下来:“她不缺舔狗,家里是开狗舍的。” “……” 温淼歪头看向身后的造谣者。 然而造谣者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当着当事人造谣,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的半点心虚。 沈嘉喻没看她,视线越过她落在对面的“纯种舔狗”的身上。 同性之间,总有种莫名的气场,有时候也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就能看懂了。 对上沈嘉喻的眼神,男孩子心中了然,有些遗憾地将纸条一收,也不多话,转身走了。 等那只“纯种舔狗”离开,温淼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抬头看向沈嘉喻,忽然问:“我家开狗舍的?” 温淼的脾气去得快,半小时的功夫,就将刚才在学校里的那点小不愉快给抛在了脑后,再和他说话已是平时的语气。 沈嘉喻没说话,而是忽然弯下腰来,将视线放到和她同一水平线的位置。 对视片刻,温淼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他一声干嘛,却听沈嘉喻慢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汪。” 温淼:“?” ……啊? 温淼直接被这声冷不丁的“汪”给弄懵了,脑袋宕机两秒钟。 汪,是什么意思? 你是被刚才的那只“纯种舔狗”给传染了吗? 第161章 小意外 正懵逼着,贺寅推着两辆购物车从前面的转角处冒了出来:“我就知道沈老板在这儿,刚才正挑着东西呢,我一回头,沈老板就不见了,把俩购物车都留给我了。” 因着贺寅的话,温淼回过神来,看见贺寅把其中一辆购物车往前用力推了下,购物车一路滑行过来:“这车我单手推不了,轮子不是很好用啊,老是往旁边滑,给你俩一辆。” 沈嘉喻懒懒一抬手,截去了购物车前滑的趋势。 温淼顺势探头往里面看了眼,购物车差不多已经被贺寅给塞满了,其中,不健康但是非常好吃的膨化食品占了大半。 “零食买的差不多了?”贺寅伸手在里面翻了两下,“要不要再买点矿泉水和果汁什么的?” “不用。”温淼回头朝收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回到,“饮料之类的就直接在景区买,现在买了也不好拿。” 贺寅:“景区的饮料贵?” “我们差钱?” “……也是。” 照老郭头这个砍并夕夕的劲头,班里的班费估计到他们毕业都用不完,还能留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造福大众。 收银台处排出一队长龙,温淼没往里面挤,把推着的购物车给了沈嘉喻,让他和贺寅去排队了。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温淼往旁边清静点的地方走了走,抽出手机低头看了眼。 是温炎发来的消息,连着好几条。 叫魂一样。 温炎:【妹妹。】 温炎:【亲妹妹。】 温炎:【我漂亮的亲妹妹。】 温淼:“……” 这个语气,莫名让人害怕。 温淼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他一句:【哥哥,咱们家是不是要破产了?】 温炎:“?” 温炎:“……” 小姑娘整天乱想什么呢? 温炎很快回复过来:【破什么产?你一天到晚的,怎么光想这些不可能的事儿啊?】 闻言,温淼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还能继续当她的败家子。 松完气,温淼回复过去:【那你干嘛忽然这样?让人怪害怕的。】 温炎:【我刚才看见阿寅在群里说,你们现在在大润发呢?】 温淼:【对啊。学校不是有那个集体活动吗?我带班委出来买点东西。】 温炎:【那正好,我在商场西门,你出来接一下宵夜。】 温淼:【?】 温炎催促道:【别扣问号了,快点,我赶时间,得回学校。】 温淼:【不是,你回学校,那你带狗出来干嘛???】 温炎:【本来是带它出来洗澡的,这不是突然接到了导师的电话,让我赶紧回学校一趟,我总不能把狗扔车里?】 温淼:【所以你就扔给我了???】 温炎:【这个点,你们晚自习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你们不是买完东西,就回家吗?正好,你把宵夜带回去。】 温淼:“……” 温淼戳着手机屏幕给他回:【但我们说好了买完东西去吃饭。】 温炎:【不碍事,你带着它去吃。我本来是想带着它回学校的,但它太大只了,阶梯教室的座位本来就不够,宵夜往那儿一趴。直接占去三四个人的位置。】 “……” 那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淼只好去门口领了狗子过来。 温炎看来是真有急事,话都没说两句,送完狗,人就不见了。 温淼牵着狗,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先等到了结完账过来的齐诚,齐诚一见金毛,立刻跟狗子打了个招呼,热情极了:“哟,狗哥,好久不见啊,您老最近可还好啊?” “汪——”金毛像个正等待朝臣跪拜的帝王,高贵冷艳地蹲坐在地上晃了下尾巴。 齐诚这个狗腿子熟练地从购物袋里摸出一根火腿肠来,剥开,然后双手呈上前,配合极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您请笑纳。” “……”温淼瞧着他这副狗腿的样子,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是,你跟我狗腿也就算了,你跟它怎么也这么狗腿?” 齐诚非常诚实地说:“不瞒你说,猫爷,我怕它咬我。” 温淼抬了抬手里的牵引绳:“牵着绳呢,怕什么?” “也不是牵不牵绳的问题,我知道它不咬人,但它这体型就很有威慑力啊。”齐诚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了一下,“狗哥站起来都快比我高了。” 第一次见到这狗的时候,齐诚就发现了,温淼养的这只金毛比别人家养的金毛起码要大上两圈,体格又高又壮的,骨架又大,还浑身腱子肉,站在那里的时候简直像头小牛犊。 而且现在还越长越大,看起来得有一百一二十斤了。 一个都赶得上人家两只重了。 齐诚跟金毛热情交流的时候,沈嘉喻和贺寅也结完账走了过来,遥遥就看见了蹲坐在温淼脚边的狗子,沈嘉喻视线在金毛身上一停,而后扬起眉来:“你养的这只金毛,挺胖……壮啊。” “胖”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最终为了照顾到狗子的心情,没有说出来,换成了另外一个字,但狗子显然听出了他原本要说的的话,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嗷呜了一声,瞬间扑了过来。 这么大的一只,再加上助跑时的冲击力,沈嘉喻不出所料地直接被它给扑倒了。 甚至还连累到了旁边的贺寅。 贺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购物袋跟着一松,东西撒了一地。 温淼冷不防地被牵引绳一拽,身形晃了一下,站稳之后连忙用力扯住绳子,冲着金毛喊道:“宵夜,下来!” “狗哥狗哥!冷静,冷静点!”齐诚也在旁边上窜下跳地连声劝着,“算了算了啊,咱们消消气,别生气了,冷静冷静——真没事,啊?别生气。” 温淼这么一喊,金毛倒是立刻从沈嘉喻身上下来了,只是仍然冲他龇了龇牙,恐吓的意味非常明显。 “你先牵一下。”温淼把狗绳塞到差点被撞飞了的贺寅的手里,弯腰把沈嘉喻拉了起来,顺手捡起了他被撞掉了的手机。 第162章 不是男朋友 指尖摸着手机的触感不太对。 温淼心里一跳,瞬间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低头一看,果然。 屏幕碎了。 还是无法拯救的稀碎。 本来以为是屏幕上的钢化膜,但点开之后才发现,不是钢化膜,是整个屏幕都碎掉了,大半的屏幕都点不动了。 而闯了祸的金毛还在冲沈嘉喻龇牙咧嘴着,完全没觉得抱歉。 温淼拿着手机按了半天,最终下了结论:没法修了,离报废也就一步之遥。 她想了想,抬头看向沈嘉喻,一只手指向街道对面:“看见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迈巴赫了吗?” 沈嘉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你要送我一辆当赔礼?” 温淼:“不是,我打算送你一个同色系的手机壳。” 沈嘉喻:“?” 温淼把手机塞回他手里,教育道:“你看,手机不带壳,就是这么容易碎。” 沈嘉喻:“……” 如果他没瞎的话,他这次手机碎,应该和带不带壳的关系不大? 不是金毛飞扑过来的原因吗? 虽然把屏幕碎掉的原因归于了手机不带壳,温淼还是非常负责地拉着沈嘉喻要去买手机,她把狗子和在超市里买的东西一并托付给了贺寅:“你们先去点菜,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齐诚随手接过贺寅手里的大购物袋,替他分担了一下重量,又回头问温淼:“猫爷想吃什么呀?” “河马知道我口味。” “那行,我们先过去。” “行。”温淼摆了摆手。 旁边就是商业街,温淼找了家手机店进去。 一进门,导购员小哥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帅哥美女,你们好,是想买手机吗?还是想买平板电脑?有没有心仪的牌子呀?没有的话需不需要我给你们推荐几个?” 一连四五个问题被抛了出来,抛得沈嘉喻脚下一停,有了种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他不爱来店里的原因就是导购员实在是太热情了。 温淼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非常淡定从容地接了话:“买个手机。” “哦哦好,您跟我往这边来。”导购员小哥熟练地将人引到了手机展览台的区域,“您看看您想要哪种?我们这里什么款式的都有。” 温淼随意扫了一眼。 沈嘉喻对手机没要求,能用就行,他也没上心,温淼跟着导购员小哥走了一圈的功夫,沈嘉喻已经无聊地站到落地窗边去看风景了。 温淼在心里嘀咕一句,到底是来给谁买手机的啊? 导购员小哥的话实在太多,温淼转了这么一圈,已经快被他给说晕了,不愧是干销售的,口才是真的好,听下来之后就算是一块抹布,她也有了要买的冲动。 温淼已经冲动到想要把整个手机店的手机给他清空了。 导购员小哥哗啦啦地说了这么一大通,最后终于意犹未尽地问道:“您看您喜欢哪个?” 温淼还真没主意。 她听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好。 再看看窗边的沈嘉喻,他已经等的无聊到要长草了。 算了,问他也是白问,温淼想了想,说:“就拿最贵的。” 这是她从温炎身上听来的经验,贵的东西不一定好,但便宜的东西一定不行,因为贵,它就有贵的道理。 听到温淼的这句话,导购员小哥哥的眼睛瞬间笑成了两道细线,哎呀呀,最喜欢这种钱多事少的客人了。 导购员小哥“哎”了一声,欢天喜地的要去开单子:“美女,那您要多大内存的?” 温淼充分地展示出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富婆该有的模样,问都没细问,直接大手一挥,豪气万分地说:“最大的。” 导购员小哥更开心了:“那颜色呢?” 温淼:“黑色的。” 虽然黑色的迈巴赫暂时没能买,但黑色的手机还是能买了的。 起码比手机壳稍微强点。 温淼利落地刷卡结账,导购员小哥已经快把她夸出一朵花出来了:“美女,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出手也这么大方,手机是给男朋友买的?哎呀呀,您男朋友可真幸福啊,能有你这样一个贴心的女朋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导购员小哥还在滔滔不绝着,温淼已经打断了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啊?”导购员小哥嘴里的话来了个戛然而止,“那、那是……?” 哥哥? 看着不像是兄妹啊。 温淼歪头看了沈嘉喻一眼,而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是,说:“那是我包养的男人。” 导购员小哥:“?” 一时间,导购员小哥看向沈嘉喻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温淼笑眯眯地收回银行卡,炫耀似的问道:“我眼光不错,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导购员小哥:“呃……” 虽然“包养”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往窗边的方向瞄了一眼之后,还是不得不承认,那被包养的那位,长得确实好看。 就算是被包养,那也是有被包养的资本的。 导购员小哥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你包他一个月多少钱呀?” “按年收费的。”温淼说的煞有其事,伸手比了个“八”的手势出来,“一年这个数。” 导购员小哥暗自数了数,然后心惊了一下,这是千万起步啊。 原来长得帅,就是有用。 导购员小哥羡慕的眼神落在了沈嘉喻的脸上,温淼还在神神秘秘地继续说着:“这八位数,只是最基本的包养费,平时给点零花钱啊,买点东西啊,那也得万字打头啊。” 导购员小哥听得连连咋舌。 小小年纪,出手这般大方,家里是干什么的啊? 是有矿吗? 就算有个金矿,也不带这么造的? “我能不能多嘴问一句,您对包养对象有什么选拔标准吗?” “长得好看就行了。”温淼笑眯眯地说。 “那要多好看呢?” 温淼一指沈嘉喻,非常乐于解惑地说:“看到没,标准就在那儿,照着他的脸长就行了。” “……” 长成那张脸的难度,不比遇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富婆的难度低,好吗?! 第163章 舔狗遍地走 沈嘉喻还不知道自己在导购员小哥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聚宝盆,见温淼买完了,抬步走了过来:“买好了?” “好了。”温淼顺手将新手机递给他,“手机卡已经放里面了,还没设密码。” “不用密码。” 沈嘉喻一直没有设密码的习惯,之前手机也都是一滑就开了。 两人在导购员小哥的无声注视下出了手机店,温淼想起自己刚才在导购员小哥面前发表的那一通豪言壮志,低头跟温炎发了条微信消息:【哥哥,你可要好好实习,将来好好工作,千万别让公司破产了。】 手机那边,还在阶梯教室里的温炎:“?” 怎么这段时间这小丫头一直在担心破产的事儿? 缺钱花了? 不应该啊,她手里拿着的那张卡是张副卡,没有限额的。 温炎问了过去:【缺钱了?】 温淼:【不是,就是鼓励鼓励你,好能让我安心的当我的败家子。】 温炎:“……” 温炎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旁边坐着的朋友看见了他微信上的聊天对话框,随口问了句:“你妹妹?” 温炎“啊”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朋友又问:“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她来找你啊?以前不是往这边跑得挺勤的?” 提起这事,温炎就没好气:“她当然不来找我了,新同学可比我香多了。” 朋友:“?” 哈? 朋友很快明白过来,笑了:“小姑娘谈恋爱了啊?” “没有。”温炎一副肯定的语气。 他了解自己妹妹,按照温淼的性子,要是真谈恋爱了,肯定第一时间就要跟他讲,还要带男朋友见他这个“家长”。 温淼心里不压事,什么事儿都藏不住。 “就他们班新转来一个小男孩,长得挺好看的,现在不黏我,黏人家去了。”温炎说。 朋友:“那还是谈恋爱了啊。” “不是。”温炎嗤了一声,“她就喜欢漂亮小男孩,小时候还闹着让我给她买男模呢。” “……”朋友没忍住,摸着鼻尖“扑哧”笑了起来,“小姑娘性格还挺萌啊,不过这么单纯很容易受欺负的。” 温炎又是一声轻嗤。 欺负她? 我的天哪,谁敢欺负她? 她还不得把人家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朋友瞧见他这态度,忍不住了:“嘿,你这当哥哥的,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妹妹受人欺负啊?” “我妹受欺负?”温炎都听笑了,“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干的最多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跟在她屁股后面给人家道歉赔医疗费。” “……” 温炎说着,索性熄了手机屏,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两遍,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就是单纯地讲个实话给你听,她让你一只手一只脚,你都打不过她。” “……” 从商业街出来,温淼和沈嘉喻进了对面美食城的一家小店里。 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处找到了贺寅和齐诚。 但桌上多出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身上都穿着附中的校服,温淼的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女生是尹佳雪——那位跟她横竖都不对头的国际部一班的班长。 尹佳雪旁边还坐着个戴着圆眼镜的男生。 模样眼熟,温淼以前也没注意过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这应该是他们班的副班长,之前在年级例会上打过照面。 温淼双手往兜里一插,微微歪头,挑着眉梢看向齐诚,齐诚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解释道:“刚才在电梯口碰到的,正好都来这里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齐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淼的表情,他知道她俩不太对盘。 尹佳雪旁边的圆眼镜主动跟温淼打了个招呼,温淼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她倒是不介意跟这位尹班长同桌吃饭,反正这位尹同学从来没在她这里占到过便宜。 从上次温淼说完“她高傲的好像墓地里唯一一口竖起来的棺材”之后,这位尹同学已经很少在她面前乱晃了,现在同桌坐下吃饭,气氛倒是还算和谐。 温淼在商业街那边买手机前后就花了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贺寅他们也是刚坐下,还没开始点餐,人到齐之后,贺寅招来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 本着“女生优先”的原则,贺寅把菜单递给了温淼。 温淼没接,朝尹佳雪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无声示意了一下,贺寅了然,手里的菜单转了个方向,递给了尹佳雪。 圆眼镜也挺能聊的,点个餐的功夫,已经跟贺寅聊了起来:“哇,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这是逛街,还是批发啊?” “看见没,七个大号购物袋,只有一个是我们班的,其他全是他们班的。”齐诚指了指脚下的购物袋,接话道,“他们这都不叫买东西了,就是来进货的。” 温淼看了眼脚下趴着的金毛,起身去后厨要了根大骨头出来,放在金毛眼前,让它抱着磨牙了。 安静了没十分钟的尹班长忍不住开始刷存在感了:“狗吃生骨头,会咬人的?” 温淼看她一眼,真诚发问道:“那你吃香蕉,会返祖吗?” 尹佳雪:“……” 桌上一静,齐诚低下头去,努力憋住了笑。 这个时候笑出来,实在是太不给女生面子了,不显好。 温淼擦了擦手,懒得再理她了。 你说好好的吃顿饭不好吗? 非要上赶着挨怼。 被怼一句,终于开心了? 等餐的空档里,一桌的话痨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沈嘉喻和尹佳雪除外,前者是向来话不多,后者是为了保持住自己淑女的人设。 温淼听完齐诚分享的感情经历,很直白地给了个评价:“我觉得你这不叫双向奔赴,叫她钓鱼,你上钩。” 齐诚强行为自己挽尊:“没,她是接受了我对她的好的。” 听了这句,温淼非常清醒地越过事情表象看到了本质,并且非常耿直地直了出来:“可你说的这些,不就是舔狗本狗吗?” 怎么这年头这么多舔狗啊? 简直是舔狗遍地走。 第164章 偏要强求 “哎,齐诚,你还记不记得沈老板酒里的那个驻唱歌手啊?就是一头绿毛的那个。”温淼由衷地说,“他也喜欢当舔狗,我觉得你们俩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还可以成立个组合,就叫舔狗二人组。” 齐诚:“……” 见齐诚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贺寅作为兄弟,还是主动安慰了他一句:“没事儿,不要因为你是舔狗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你舔的那个人,说不定她也在舔别人。四舍五入一下,大家都是舔狗,请你自信起来。” 齐诚:“……” 谢谢你,我的朋友。 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齐诚憋了半天,找不出任何可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好强行挽尊地道:“所谓青春嘛,可能就是因为留有遗憾,所以才显得可贵,生活中哪有那么十全十美啊。” 温淼听得撇了撇嘴,不太赞同他的这个说法:“我不要遗憾。” “猫爷,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齐诚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像是要给在座的单身狗们传授经验,“有些事,本身就是很无奈的,你生命里的一些人,遇见就已经很难得了,哪还能强求在一起呢。” 温淼听得笑了,眼神里的那股桀骜劲儿又透了出来,她歪了歪头,语气稍有轻傲地说:“如果我偏要强求呢?” 温淼的注意力全在跟她说话的齐诚这边,没注意到自己这句话一出来,旁边坐着的沈嘉喻忽然抬了抬眼,眸光从他微垂着的黑睫下投了过来。 “那种什么‘遇见了就很难得了’的说辞,对我没用,留着骗别人去。”温淼说着,从桌边儿拿了一罐可乐过来,伸手勾开拉环,也没喝,百无聊赖地晃荡两下,轻嗤一声,“虽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不好意思,我这人就喜欢糟蹋东西。” “……” 相当嚣张又欠揍的一番话。 放别人身上,没什么说服力,但从温淼的嘴里说出来,却没半分违和感。 齐诚遥遥从对面竖了个大拇指过来,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了。 ——行,还是我们猫爷牛逼。 温淼则是非常谦虚地摆了摆手。 也就一般牛逼。 刚才只顾着说话,没注意拿来的那罐可乐是无糖的,温淼低头扫了一眼可乐罐上的字,兴趣缺缺,随手将可乐递给了贺寅,目光在桌上转了一圈,落在桌中间的茶壶上,正要伸手去拿,身侧忽然传来沈嘉喻的声音:“偏要强求?” 他的声音不高,餐厅里本来就吵,这话出来的时候,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温淼听见了。 温淼去捞茶壶的动作一顿,侧过头来,见沈嘉喻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睫。 他刚才说话时,声音里没带任何情绪,语气也听不出来有什么起伏,像只是对她的话起了几分兴趣,所以才会单纯地重复了一遍。 温淼用手指戳了戳他。 沈嘉喻回过神来,侧头看他:“嗯?” 温淼单手托着脸,朝他这边歪了歪头,像是要跟他讲悄悄话似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我琢磨了一下你这个语气,然后越琢磨越不对,虽然我听不出来你想表达什么,但就我对你的了解来看,我觉得我有必要问一句——你是不是在笑我?” 前面都是废话,重点在最后一句。 沈嘉喻听笑了,否认道:“没有。” 温淼:“那你干嘛学我说话?” “好奇。”他尾音稍轻。 “好奇什么?”温淼问。 沈嘉喻安静了两秒钟,才问:“如果真是不能强求的,那你要怎么办?” “你这格局就小了。”温淼直接递给他一个“少年,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随即就给他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沈老板,我就这么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不能强求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你用的方法不对。” 沈嘉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就给你举个例子。”温淼换了个姿势,朝他这边侧了侧身,更方便两人说话,“就比如说,你喜欢一个人,但她不喜欢你,那你要怎么办呢?” 沈嘉喻思考片刻,而后道:“抓起来,关到家里。” 温淼:“?” 满、头、问、号。 似乎是看到了她眼底呼之欲出的疑惑,沈嘉喻不紧不慢地地回道:“你不是说要强求吗?” 温淼:“……” 她说的强求,和他理解的这个强求,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我什么时候说要搞囚禁风了?沈老板,那是犯法的好吗?”温淼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这是侵犯了公民的人身自由权。” 她一个知法守法爱党爱国爱生活的五好青年,怎么可能去办那种违法的事儿? “我说的强求,是指拿钱砸。”温淼搬出了自己的人生经验之一。 但沈嘉喻却表达了对这个答案的质疑:“那能行么?” “当然能行。”温淼毫不犹豫地道,“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不喜欢钱?如果你给了钱,还留不住人,那只能说明你给的还不够多。林爸爸说过,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好说。” “那如果她不缺钱呢?” “那就是色诱了。”温淼说,“这就跟书里讲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差不多,男人抵抗不了美色的诱惑,换成妹子,那也是一样的。” 记得之前上体育课跟同学闲聊的时候,他们班里的那个学习委员妹子还曾就这个问题发表过自己的高见:“谁不喜欢长得帅的啊?人家去上坟送花,那还知道买个好看的花呢,所以同理可得,没有妹子能抵抗住帅哥的诱惑。只是现阶段比较重点的问题是——面对帅哥,我们确实是不想抵抗,但帅哥想抵抗啊。” 沈嘉喻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眼睫,“那她要是也不喜欢色呢? “那不可能。”温淼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说话语气逐渐认真起来,“除非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尼姑,她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 听起来莫名有点道理。 第165章 怎么才能得到你 沈嘉喻被这话带得有点歪,凝神想着她这句的时候,温淼已经跳到下一句了:“诶,沈老板,其实我觉得你就挺四大皆空的,我真的是特别琢磨不透你。一般人,我都能看个差不多,比如他们在想什么啊,喜欢什么啊,但只有你,让我完全猜不透,而且还能一次次地推翻我对你刚定下的印象。” 温淼想了想,忽然提起了跟他的初次见面:“你还记得之前年前那会儿,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不瞒你说,当时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也不是那种不太好,嗯……怎么说呢,我那时候的想法就是‘哇,这谁家的海王出山了’,你太像那种那种天天在太平洋里撒网捕鱼的超级海王了。” 沈嘉喻:“……” 以貌取人? “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先别急着说,听我把话说完。”温淼战略性地喝了口杯子里已经凉掉的白开水,这才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往下说,“其实真不能怪我会这样想,你当时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太温柔了,而且语气听起来又不太正经,然后那种海王的气质一下就出来了,所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海王要开始下海抓鱼了。” “……” 温淼至今都清楚记得初次见到沈嘉喻时的场景。 他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了。 少年个高腿长,眉眼生得漂亮,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时候,好似一把出鞘的、雪亮的刀,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偏偏天生声音温柔,说话又是那种慢条斯理的音调,听在人的耳朵里,总会凭空多出几分暧昧。 但他垂着黑眸看人时,脸上神情却与他说话声音完全不同,落在人身上的眼神冷淡又锐利,像是从上而下压下来的一层薄薄的刀锋,莫名令人心悸。 一个温柔而又凛冽如刀锋的少年。 “但后来我对你的这种印象就被推翻了,别说是女朋友了,我在你身边连个女性朋友都没见着,以至于我一度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跟白祈和陈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结果我又发现你对河马也这样说话,你只对女孩子不温柔。” 和沈嘉喻认识这么久了,他的行事作风温淼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那么多,其中不乏长得特别漂亮的,但温淼从没见他给过。 也从没见他跟谁牵扯不清过。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到他这里却失了效,再漂亮的妹子,也没见他多看一眼,温淼总觉得他整天活得清心寡欲的。 其实说的好听点,是清心寡欲。 要是说的再直白点,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厌世情绪。 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想要做的事儿,就这样一天天地、漫无目的地,往下走着,好像活着也行,不活也行。 就是这样一个什么事都无所谓的状态。 “讲真的,之前跟你告白过的那些妹子,有几个甜妹我看了都很心动,我都想加上她们,跟她们做朋友,但你拒绝得是真利落啊。所以我就很不明白了,你这一不贪色,二不求财的,是看破红尘要打算要出家呀?”温淼非常费解地问道,“沈老板,你老实跟我说,你就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怪不得他刚才会问她那个不喜欢钱,也不喜欢色的问题。 他是按他的性子来说的? 沈嘉喻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用指尖轻敲了敲桌沿儿,把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不说我,先说说你自己。” 温淼的视线在他漂亮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继续歪头看他:“我?” “你是贪色,还是求财?”沈嘉喻忽然问。 这还用问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看不出来吗?我表现的够明显了。”温淼伸出两根手指朝他晃了晃,笑得眼角弯弯,“小孩子才会二选一,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我选择两个都要。” 沈嘉喻听笑了,眸光轻轻扫过她,委婉提醒道:“贪心了啊。” “这才不是贪心,这是我生活的必需品。”温淼理直气壮地道,“你这种出家人不懂,帅哥让人心情愉悦,金钱让人天天开心,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 说到这里,温淼看了他一眼,又非常真诚地补上了一句,“当然,如果这个帅哥是个哑巴,那就更好了。” “……” 沈嘉喻怀疑她在暗暗内涵他。 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温淼忽然想起来歪掉的重点,强行把重点拉了回来:“你看你看,话题又歪了?你这人真是的,每次我想打探你点什么的时候,你都会把话题绕回来我身上,我想问点你的事,怎么就那么费劲儿呢?” 明明是抱怨的语气,但小姑娘咬字时带出一种轻软的尾音,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沈嘉喻听得笑了,眼尾稍稍弯了下,连带着眼神都轻柔了几分:“你想打探什么?” 温淼歪了歪头,明而亮的眼睛看着他,卖了个小关子:“我问了,你都会回答吗?” 沈嘉喻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挑了下眉梢,避重就轻地道:“你先说说看。” “你别跟我来这个。”温淼压根就不吃他这套,他拿这话敷衍别人行,但敷衍不过她,“你得先跟我明确态度了,别再到时候我问了,你又不说,又把话题绕回来我身上,我还浪费口舌。” 沈嘉喻倒真起了几分兴趣。 这是要说什么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知道了。”沈嘉喻懒懒应了一声,“你问,我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温淼立刻问出来了:“说,沈老板,怎么才能得到你?究竟是甜言蜜语,还是大麻袋?” 嗯? 先礼后兵? 软的不行,再来硬的。 沈嘉喻眼底闪过零星的笑意,慢条斯理道:“那得是甜言蜜语。” “要多甜的甜言蜜语?” “这个你也要问我啊?” 温淼一顿:“那你先让我想想。” “行。”沈嘉喻点头,“你想。” 第166章 试探 温淼微微拧了拧眉,低头认真琢磨了起来。 沈嘉喻也不催她,就慢悠悠地等着。 半分钟之后,温淼抬起头来,信心十足地开了口:“沈老板——” 沈嘉喻抬了抬眼:“嗯?” 下一秒,就听温淼以一种浮夸而又真诚的语气对他说道:“你长得也太好看了!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我仿佛是看到了神明,激动得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旋转了起来,你真的真的真的太帅了啊,我被你帅到捶墙,把墙都给捶塌了,和邻居捶成了一间房,我让邻居和我一起来看你,邻居也被你帅到尖叫哭泣旋转跳跃升空,我们一起被你帅到捶墙,结果又捶塌了一面墙。” “……” 沈嘉喻完全不想说话。 漆黑眸子带着点不太好用语言来描述的情绪,平静而又礼貌地看着她。 这就是她所谓的甜言蜜语了? 温淼:“?” 怎么就给她这么平淡的一个反应啊,没点别的了? 温淼指尖蹭了噌下巴,微微向前凑近他,盯着他的表情开始琢磨起来了。 嗯……怎么说呢? 虽然她从沈嘉喻的这个表情中,是暂时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情绪,但能看出来的是,他丝毫没有被她的甜言蜜语给甜蜜到。 他的内心毫无起伏,甚至还想开始轻嘲技能。 仿佛是想对她说一句“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但鉴于说这个屁话的是温淼,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这样,温淼等了半天,迟迟没等到沈嘉喻开口说话,只好抓了抓脑袋,试探着又甜蜜了两句:“哇哦沈老板,你的声音也好好听啊,完全不比你的脸差,你的声音简直就是梵高《星夜》上的一颗璀璨耀眼的星星,是卢浮宫应当好好保存的画作,是地球上的钻石,是宇宙中的奥妙,更是世间五彩纷扬的结晶。” “……” “我听到你的声音,思维也开始爆炸,一时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音乐家的名字,但他们居然不及你一分一毫,你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我人生的启!明!星!啊!” “……” 沈嘉喻还是没有说话。 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依旧是那副平静又礼貌的模样。 温淼觉得自己被他这个反应给扎到了,她吹出来的彩虹屁虽然没有齐诚那般能直接吹进人的心坎里,但最起码也是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听得人浑身舒畅,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怎么到沈嘉喻这里就跟石沉大海似的,连个声响都没听着。 温淼不伺候了,搭在桌沿上的手往回一收,身子朝后面的椅背上一靠,微微抬起下巴看他,有点不太高兴了:“沈嘉喻,你怎么这么高冷寡言啊?我讲了这么多,你连点反应都没有,我是来给你说单口相声的吗?” 温淼本来是想忍一下的,但忍字头上插着一把刀,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无需再忍了,她后半句话脱口而出:“人家马里奥去救公主,路上还会给他点金币呢,我这一天到晚和你说个话,就跟在坟头许愿似的,您老人家能给点反应吗?你死啦???” “……” 沈嘉喻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了。 温淼:“你还笑???” 沈嘉喻闻言,眼尾的那抹弧度稍稍一收,而后垂下眸来看她,小姑娘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而炸了毛的小野猫,平时收敛起来的利爪终于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冲他龇起了牙。 形象骤然鲜活了起来。 映入他眸中的时候,模样生动又鲜明。 沈嘉喻的眸色渐渐转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光影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忽然抬手,想揉一下她的脑袋,但被温淼偏头避开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温淼低声说。 她抿了抿唇,情绪莫名低落下去。 温淼知道自己这种心情是从何而来,但让她不高兴的那个人好像不知道,她平日里说得洒落,做得也算是洒脱,可仍然骗不过自己。 谁又敢说句句试探中不带半点私心呢? 别人不知她的心思,但她自己知道。 沈嘉喻给她的感觉太空了,他就像是旷野里偶然吹过的一阵风,空空荡荡的,不落于地,也不为谁停留,经过她的时候也只是在她手指尖轻绕一下。 若即若离。 温淼完全看不透他,但也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或许对沈嘉喻来说,她是女孩子中不同的那一个。 只是这个不同,究竟不同在哪里,那就很难界定了。 温淼想,或许是他把她当作好朋友,只是她恰好是女生而已。 沈嘉喻对她的那些纵容,大概也是对朋友来说的,他对贺寅,对秦柯谢肖,对陈舟白祈,都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同,更没什么例外。 只是温淼明知道这些,却仍然忍不住想要朝他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情窦初开的时候遇上这样一个人,算是幸运吗? 温淼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那些被她刻意藏起来的小情绪却告诉她,沈嘉喻是不一样的,这些小情绪一直被温淼压在心底,连林尔都没告诉过。 拐弯抹角不是她的性格,捅破这层窗户纸其实很简单,但捅破之后呢? 得到一句“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她就开心了吗? 虽然温淼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其实她的心思细腻,会想得很多,要不然也不会当班长这么多年了,她跟沈嘉喻做不成朋友倒是没什么,反正她又不缺朋友,但关键的是—— 她的朋友,现在跟沈嘉喻也是好朋友。 沈嘉喻的朋友,也跟她是好朋友。 两个人的交友圈子,基本上都融合到一起了。 这要是两人闹掰了,以后双方的朋友在路上碰见,是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呢? 还有一个比较关键就是,沈嘉喻和她在同一个班里,而且还是前后位,这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每次见到他,她还都会想起那句“朋友,你误会了”,那也太尴尬了。 温淼单单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第167章 神来之语 想明白这些,温淼低下去的情绪立马回升了起来,算了算了,还是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她不想尴尬到天天脚趾抠地。 说不定等到毕业的时候,她都能抠出一座新的江州城来了。 沈嘉喻却不打算把这个话题掀过去,声音低下去两分:“温淼。” 温淼低头看了眼他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微微挣了挣,没挣开,索性由他去了,只挑了下眼皮,丢过去俩字:“干嘛?” 虽然不想抠出来一座新的江州城,但温淼还不太想跟他说话,看起来有些爱搭不理的。 沈嘉喻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缓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性,深沉得近乎带着压迫感,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轻而低缓:“甜言蜜语我收下了,再之后呢?” 再之后? 温淼很想问他一句“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你供奉起来,一天三炷香的上着”,佛祖都没这待遇。 但从他这深而远的眼神里,温淼看出了点不寻常来。 沈嘉喻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因为某种顾虑,而将原本想要说的话有所保留起来了。 温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正经起来:“你想要什么样的之后?” 沈嘉喻像是在跟她打哑谜,沉默了片刻,忽然冷不丁地问:“分开也可以么?” 他的前半句话隐了下去,藏起来没有明说。 但温淼听出来了。 她没急着开口,而是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问:“因为什么?” 沈嘉喻目光微顿一下,答得并不明确,只简略道:“也许是很多原因。” 温淼那消失已久的耐心忽然回来了,她撇开所有无关情绪,注意力全落到了沈嘉喻的身上,抿了抿唇角,问他:“你是说因为时间久了,消磨掉了新鲜感吗?” “不是。” 沈嘉喻这次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从他这似是而非的几句话里,温淼隐约明白到了什么,他没在跟她开玩笑,而是真的在问她这个问题。 温淼认真地想了想,再开口时已经是一字一顿的语气,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在我这里,除非是感情没了,否则我不接受任何的理由。” 沈嘉喻的眼眸里终于染上了些许温度,他神色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而后眉眼稍稍一松,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尾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个念头忽地在温淼脑中腾然升起,心口的某个隐秘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叫嚣而出,快得几乎让人抓不住。 温淼不自觉地微皱了皱脸,眼神有些异样地盯着沈嘉喻看。 迟疑片刻,温淼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头顶却是忽然砸下来了一道阴影。 与此同时,一道女生的声音跟着响起:“帅哥,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温淼:“……” 这位朋友,你敢不敢来得再凑巧一点? 温淼轻舔了下牙尖,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脑中稍纵即逝的那个念头也跟着压了下去,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算了,现在这里也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只有相亲的才会在餐厅里聊感情问题。 温淼挣开沈嘉喻的手,转头看了过去。 过来要微信的是个挺漂亮的妹子,长发微卷,散在身后,明眸皓齿,言笑晏晏,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离得近的时候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种很淡的香水味道。 估计是附近大学城里的学生。 沈嘉喻循声偏过头来,视线朝女生脸上轻轻一落,说话时仍然温柔,漆黑眸子里却没什么情绪:“不可以,我有女朋友了。” 对面的齐诚投来诧异的眼神。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问向贺寅:“沈老板谈恋爱了?” “没有。”贺寅见怪不怪,同样无声地回答道,“这就是个拒绝搭讪的固定套路而已,他以前也对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妹子们这么说。” 齐诚心道,懂了,这就是长得帅的烦恼。 可惜他没有。 得到了有女朋友的这个答案,妹子也没死心,晃了晃手机又说:“有女朋友也没关系,帅哥,你的帅气值得让你同时拥有两个女朋友。” “我知道。”沈嘉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说,“但是我已经有七个了,再多就管理不过来了。” “……” 这句话一出来,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 甚至连旁边隔着过道的那几桌客人都忍不住扭过头来,纷纷对沈嘉喻行起了无声的注目礼,想看看这个嚣张的海王到底长什么样。 齐诚和圆眼镜齐齐被震到了,两人都是一口碳酸汽水直接呛进了喉咙里,低头捂着嘴巴咳成一团。 嘶……七个? 请问你是在养葫芦娃吗?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 温淼的思绪已经随着沈嘉喻这七个女朋友不自觉地开始飘远了,葫芦娃葫芦娃,转身一变红烧蛙,水煮蛙,炭烤蛙,葱姜伴着馋嘴蛙,再来个香辣干锅蛙,呲溜…… 真香啊。 对不起,她听饿了。 点的餐怎么还没上来? 眼前的这妹子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稳得一批,听见七个女朋友也是面不改色,只思考了几秒钟,就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现实,然后期期待待地又问了句:“那帅哥,请问你需不需要管理员啊?” “不需要,谢谢。”沈嘉喻平静又礼貌地说,“我爷爷替我管理得非常好。” “……” 用着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让人目瞪口呆的话。 齐诚好不容易才顺下去那口气,正要喝口茶水压压惊,结果沈嘉喻又来这么一句,齐诚顿时又开始咳得死去活来。 “哎呀,你看你这一惊一乍的,以前没怎么听过沈老板讲话?”贺寅顺手替他拍了拍背,习以为常地道,“没事儿,等以后听多了就习惯了。” 齐诚:“……” 这下是真开眼了。 他平时跟温淼来往多,知道温淼有时候说话就挺让人接不上来的,没想到这位更是大神级别的人物。 真正的深藏不露。 第168章 跟我换换 店里的客人太多,上餐上得慢。 贺寅去前台催了三遍,点的餐这才被服务生手忙脚乱地端了上来。 这就是个小吃性质的快餐店,里面大多都是一些米粉、土豆粉、牛肉面之类的东西,温淼点餐的时候也没细看,随便指了份冷面,端上来之后才发现此冷面非彼冷面。 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看菜单,还以为是烤冷面这种东西,结果放到眼前的时候,温淼傻眼了,老板诚不欺她,说是冷面,那就是冷面。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里面的鸡蛋咬起来的时候,都夹着硬硬的冰渣子。 冰得牙都疼。 温淼的表情十分复杂,一时间,脑子里关于什么红烧蛙、水煮蛙的想法全都没了,心思已经被眼前的冷面所占据。 虽然才吃了一口,她的牙齿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贺寅直接把她筷子抽掉了:“别吃了这个,买份新的。” 他说着,要跟服务生招手,胳膊抬到一半,被温淼强行摁下去了。 “不行。”温淼从他手里又重新抽回了筷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浪费粮食可耻。” 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就是浪费掉太可惜了。 刚端上来的食物,这才吃了一口。 但冷面是真的冷。 透心冷。 温淼有些纠结地用筷子又挑了几根面条出来,她虽然不挑食,但也不爱吃凉的饭,这玩意儿跟冷饮还不同,哪有人在面里放冰渣子的? 咱们中国人不就讲究吃口热乎饭吗? 多喝热水这句至理名言,忘啦? 结果低头一看,菜单上白纸黑字写着四个字:韩式冷面。 温淼:“……” 找到难以下咽的原因了,她是纯粹的中国胃,喜欢吃热乎的。 温淼皱巴着一张脸,低着头不太情愿地咬了一口冷面。 还没咽下去,旁边就推来一碗热腾腾的米粉,沈嘉喻身子朝她靠了靠,微微偏过头,语气自然地问了句:“跟我换换?” 温淼咽下嘴里的那口冷面,咬着筷子抬头,鼻腔里带出一声“嗯?”来。 沈嘉喻抬手,筷子尖隔空在那碗米粉的碗边儿上虚虚点了点,说:“这个我还没碰。” 他手里的那双一次性筷子刚拆开。 温淼迟疑了一下,说:“但这个冷面我吃了。” 沈嘉喻没太在意:“没事。” 将冷面推过去之前,温淼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多问了一句:“这个是凉的,你吃吗?” “嗯。”沈嘉喻应了一声。 他对吃的并不在意,也没什么特别喜好,吃米粉还是吃冷面的,区别不大。 温淼这才把冷面推了过去,和沈嘉喻点的东西交换了一下。 这一幕自然落进了桌上其他几人的眼里,齐诚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个傻憨憨的姨母笑来。 齐诚笑的时候喜欢龇着一口大白牙,再配合着他这个傻了唧的憨笑,看起来更像是个喜欢在村头捡垃圾吃的二傻子了。 温淼被他那口大白牙晃了眼,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没头没尾地突然笑什么啊? 还笑的这么灿烂。 看起来怪渗人的…… 但温淼也无暇关心他,从刚才沈嘉喻说什么水煮蛙……哦,不对,是葫芦娃,从刚才沈嘉喻说什么葫芦娃的时候,她就饿了。 现在吃饭最大,凡事都要为吃饭让路。 温淼低头,刚咬下第一口米粉,还没来得及夸赞热腾腾的中国美食,就听尹佳雪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了起来:“我也不想吃这个冷面。” “……” 正跟贺寅扯东扯西的齐诚听得眼皮子一跳,差点儿咬了舌头,他赶紧止住话头,无奈又无语地扭过了头来。 不是!我的好姐姐哎! 就吃个东西而已,这也要争个高下? 齐诚觉得自己有时候是真搞不懂她们女孩子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也要争,那也要争的,怎么没见你在学习上有这个劲头呢? 温淼咽下口中的东西,抬头往对面瞅了一眼,忍不住“啧”一声,跟风是一个不好的行为,不要什么都跟着别人学,别人点冷面,你也跟着点,没有一点主见。 看,现在遭报应了? 齐诚生怕这位千金小姐又开始作,连忙说:“那我给你再点一份新的。” 尹佳雪却蹙起了秀气的眉,不太情愿的模样:“那多浪费了,我这个一口都没吃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往沈嘉喻的方向扫了一下,温淼好巧不巧地瞧见了这瞥过来的一眼。 男生可能看不出来这眼神的意思,但女生绝对能看的出来,同性之间总有种莫名的磁场。 温淼挑了挑眉,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脸上却是半分不显,只在心里唏嘘一句: 噫…… 可惜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 看来今天是可以看到沈老板“梅开二度”了,只是不知道还没从男生那里碰过壁的尹大小姐在这儿要是吃个软钉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齐诚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从温淼这个乐得看热闹的眼神里就立时觉察到了餐桌上异样的气氛,生怕两位大小姐又掐起来,齐诚也来不及细想,当机立断地就说:“那我跟你换,我这碗面一点都没碰!” 他利落地把自己面前的牛肉面推过去,试图用牛肉面来堵上这位大小姐的嘴:“来来来,你吃这个,我吃冷面,我最喜欢吃冷面了。” “……” 尹大小姐勉强接受了这个方案。 但换完食物,这位大小姐消停了还没两分钟,又开始折腾了,温淼刚吃两口饭,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套着粉色壳的手机忽然从对面递了过来。 她略略一抬眼,视线朝前一落,看见手机屏幕上俨然是微信名片的界面。 桌上顿时一静,埋头吃饭的和扭头闲聊的都看了过来。 唯独被投了桃花的正主没什么反应,手机递到眼前,沈嘉喻也只是神情随意地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第169章 听我们班长的 尹佳雪先是挑衅般地瞥了温淼一眼,这才重新把注意力落回沈嘉喻的身上,软声细语地问了一句:“沈嘉喻,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七个葫芦娃”的冲击还历历在耳,齐诚看着眼前这幕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我的好姐姐哟喂,您可真是勇气可嘉啊,您这是想跟沈老板他爷爷争夺一下管理员的位置吗? 一桌子人的目光都在沈嘉喻的身上,想看看他要怎么回应。 沈嘉喻好像没看到这些注目礼似的,只是单手捏着手机,指尖在手机边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微信满了,我先看看删了谁比较好,给你腾个空出来。” “……”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他却没有要打开手机的意思。 只要是不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敷衍之语,尹佳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大概是以前没有男生这么不给她面子过,她抿了抿唇角,盯着沈嘉喻又说:“都是同学——” 她这句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温淼打断了:“诶,尹大班长,想跟我们班的男生要微信号,得先问问我?” “为什么要问你?”像是找到了个台阶,尹佳雪顺着扭过了头来,眼睛看向温淼,语气听着有些倨傲,“你管得了你们班学生的学习,还管得了他们的私生活?” “其他人我当然管不了,但他们两个——”温淼指了指正在当背景板的沈嘉喻和贺寅,继续慢慢悠悠地说,“我暂时还是能管得了的。” “凭什么你管得了?”尹佳雪像是不太服气的模样,只是顾忌着自己淑女的人设,还是勉强压着音量,就是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好问题,因为人是我带出来的。”温淼很气人地挑了下眉梢,“以后我都不管,但现在,只要是在这个餐桌上,那你就别想要到他微信号。” “……” 尹佳雪一口气堵在了喉咙眼里,半天顺不下去,噎得她心脏疼,忍气吞声半晌:“那刚才那个女生给他要微信号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话?” “也是个好问题。”温淼笑眯眯地说,“因为我针对你呀。” “……” 尹佳雪的眉毛快被气飞了。 齐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不就是小学生吵架的现场吗? 都高中生了,还这么幼稚? 齐诚想劝着两位大小姐息事宁人,相安无事地吃完这顿饭,但现在他有点插不上嘴,劝这个也不是,劝那个也不行。 偏偏餐桌上的人都不说话。 纵容的纵容,比如:完全由着温淼发性子来的沈嘉喻。 看热闹的看热闹,比如:双手托着下巴兴致盎然的圆眼镜。 摇旗呐喊的呐喊,比如:正在为温淼举手助威的贺寅。 坐看右看,就没有一个想拉架的。 齐诚的头更大了, 而温淼还在慢悠悠地火上浇油,笑眯眯地看这尹佳雪,完全不知收敛的、得寸进尺地又加了一句:“气到了是?先别急,你气太早了。” 尹佳雪:“?” 温淼朝沈嘉喻抬了抬下巴:“先来听听我们沈老板怎么说的。” “……” 尹佳雪忍气吞声地将视线移了过来。 沈嘉喻懒懒一抬眉梢,看也没看她,只把目光轻轻落在了温淼身上,而后笑了下,说话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纵容:“我听我们班长的。” 尹佳雪:“…………” 尹佳雪的眉毛成功气飞到了发际线里。 温淼瞬间满意了,抬手在沈嘉喻肩上拍了两下,兄弟,算你识趣。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要管,沈嘉喻给不给别人微信,那是沈嘉喻自己的事,温淼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故意来气人的,但把这话当真的还不止尹佳雪一人。 结完账,出了餐厅。 齐诚特意落后两步,跟温淼站成了一排,八卦起来:“猫爷,你和沈老板……?” “嗯?”温淼单手牵着狗绳,脑子里在想学校里集体活动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齐诚挤眉弄眼半天:“就是那个……嗯?” 虽然他没明说,但从他这个五官乱飞的夸张表情上,温淼也能大概地猜到他要表达的意思,这一瞬间,温淼又忽然想起了刚才在餐桌上说的那些,微微走了下神。 “猫爷?”齐诚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温淼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跟贺寅走在前面的沈嘉喻,忽然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浮了上来。 她停了几秒钟,才回了齐诚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诶?不是吗? 齐诚顿时意外了。 那刚才跟她换东西吃是怎么回事? 那碗面温淼已经吃过了,齐诚觉得像沈嘉喻这种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捡别人碰过的东西再吃的人,而且那表情和动作都还相当自然,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做这种事。 除了在谈恋爱,齐诚想不出来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个。 而且,温淼刚才在气那位尹大小姐的时候,沈嘉喻还特别配合,言谈举止极为默契。 真不是他想的那样吗? 齐诚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但他也知道温淼的性格,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懒得去遮遮掩掩。 “哎,我还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呢。”齐诚抬手挠了挠脑袋,把自己的疑惑给拍了回去,只当自己最近小说电视剧看多了,见谁都想磕cp。 听见齐诚这句,温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抬头又看了沈嘉喻一眼,而后有意放慢了脚步,同前面走着的几个人又拉开一点距离,这才小声地跟齐诚说了起来:“你觉得沈嘉喻会谈恋爱吗?” 齐诚:“猫爷,你得把‘谈’和‘恋爱’之间加个词。” 温淼:“啊?” “加一个‘很多’,然后再把那个‘吗’去掉。”齐诚也抬头看了眼前面的沈嘉喻,不过他怂,不敢把这话当着沈嘉喻的面说,只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偷偷跟温淼讲,“你不觉得沈老板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就散发着五个字吗?” 第170章 前女友巨多 齐诚说:“你不觉得沈老板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就散发着五个字吗?” 温淼想了想,猜测道:“我超级有钱?” 齐诚:“……” 这个就不用说了,只要眼不瞎,谁都能看得出来。 沈嘉喻长得就很贵的样子。 但齐诚要说的不是这个:“不是这句。” 温淼疑惑道:“那你要说的是什么?” 齐诚非常怂地偷瞧了一眼沈嘉喻,发现后者并没有注意这边的时候,才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一字一顿地说:“他浑身上下就写着五个字啊——前、女、友、巨、多。” 温淼:“……” “猫爷,你没觉得吗?”齐诚侃侃而谈,“我第一次见沈老板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这五个字简直就刻在他脸上了,要不然刚才要微信号的那妹子听见他说他有七个女朋友,她还能那么淡定?” 温淼:“……” “其实你不跟沈老板谈恋爱也好,你找个那种长得好看,但脑子一根筋的,网上怎么说的来着?忠犬类型的?猫爷,我跟你说啊,像沈老板这种,我总感觉他是个海王,就是会在池塘里养很多鱼的那种。”齐诚的表情夸张,“到时候你头顶一片青青大草原,咱们就先不说了,万一他要是再有心骗你,你憨憨地天天帮他补渔网,那多悲惨了……” 齐诚啦啦地说完,一抬头,发现温淼的表情冷得像是在上坟。 齐诚:“…………” 啊、啊? 他说错话了吗??? …… 夜里连着两场大雨过后,天气骤然热了起来。 齐诚前天还在嚷嚷着天冷,像是为了故意打他脸似的,气温一下升到了三十多度,太阳又晒又刺眼。 夏天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到来了。 高一年级的集体活动日定在了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 早晨九点,各班准时在大礼堂前集合。 点完名,确认好人数,大巴车井然有序地从北门驶离学校。 车上都是随便坐的,温淼习惯了坐在后面几排,挑了个靠车窗的位置和林尔一块坐下了。 刚把车窗拉开一条细缝,贺寅就从后面递来了一包瓜子,他磕着瓜子的同时,嘴巴也没闲着,扒拉扒拉地讲着话:“昨天晚上登微博,突然接到了条私信,我一看,是那个拍《欲之果》的王导给我发来的消息。他应该也给你们发了,就是你们不登微博,可能还没看到。” 对于这个电影名,温淼倒是有所耳闻,但当时就看过一点cut,后来再有时间看的时候,因为题材敏感,网上已经找不到资源了,温淼问:“他发消息干嘛?” 贺寅说:“他问咱们乐队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他的下部影片。” “你先等会儿,这个导演——”窗外阳光太烈,温淼扯了扯车帘,想遮一下光,“他不是以拍大尺度电影出名的吗?” “对啊,前段时间这影片不是老上热搜吗?猫爷你没看过啊?”贺寅特意从手机上搜了一下,然后举着手机给她看,“看,这就是拍那个电影的王导。” 温淼从书包里抽了瓶矿泉水出来,一边拧着矿泉水瓶盖,一边侧头扫了眼:“那他这意思,是想让我们去观摩他们的拍摄现场吗?” “……”贺寅黑线三秒钟,“当然不是,他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参与下电影主题曲的制作。” “你答应了?” “没,我说等我问问你们再给回复。”贺寅把手机一收,脑袋又往前探,“我是想着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娱乐圈近距离追星吗?” 温淼喝了一口水,慢吞吞地道:“我那就是随口一说,现在这样也不耽误我追星。” 附中两个艺术班。 这两个班里面也不乏家喻户晓的童星,更有一直在娱乐圈拍戏的小演员,所以这个圈子对于附中的学生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距离感。 温淼他们本身就是搞乐队的,平时跟娱乐圈的一些歌手也或多或少地有过接触,对娱乐圈更没那种神秘感,再加上江州的一些大型颁奖节目,都会邀请本地龙头企业作为特邀嘉宾。 见得多了之后,温淼发现,还去个屁的娱乐圈啊,“新世温家千金”的这个名号比什么明星大腕都好用。 贺寅:“那我就拒绝掉了?” 温淼低头拧着矿泉水瓶盖,随口道:“问问木木肖仔啊?” 结果一抬头,看见林尔秦柯谢肖三个人戴着遮光眼罩,塞着蓝牙耳机,睡得与世隔绝,安详极了。 “……” 行了,不用问了。 四十分钟之后,大巴抵达目的地。 学生们依次下了车,按班级顺序在公园前的空地上排队站好。 高一本部和国际部加起来有十几个班,活动线路规划了好几条,动物园、喷泉公园、主题游乐场等等一系列的路线。 温淼懒得去折腾,索性就让班里的学生自由组队,自由选取路线了,结果名单交上来,低头一看,没几个选择去动物园的。 扫了一眼寥寥无几的动物园小分队成员,不到五个人,一只手都凑不齐,而且还没有一个是班委,缺个带队的,温淼转了两下圆珠笔,只能把自己的名字添了上去。 林尔过来看了眼名单,诧异一瞬:“猫爷,你选动物园啊?” “我去带队。”温淼咬着笔帽,把笔一收,“你要去吗?” “……”林尔的表情僵了僵,瞬间想起了某些不美好的记忆,立刻摇头说,“不了,我就算了。” 因为她老爸林亦安,她已经对动物园有阴影了。 贺寅凑过来,看见名单上的名字,有些惊奇地问了句:“猫爷,你要去看大猩猩吗?” “我才不要,动物园里又不止大猩猩。”温淼顿了顿,而后真心实意地说,“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林爸爸才会喜欢大猩猩,等木木以后找了男朋友,让林爸爸带着女婿去看,我会在心里诚挚地为林爸爸祈愿的,希望他未来的女婿也是个猩猩爱好者。” 林尔:“……”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第171章 因为我善变 这边正聊着大猩猩的话题,旁边半米开外的位置,原本跟谢肖秦柯站在一起的沈嘉喻忽然走了过来,微弯下腰来,抬手从温淼的兜里抽出了圆珠笔,而后下巴朝她手里拿着的那张名册单点了点:“那个给我。” “干嘛?”温淼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递了过去。 沈嘉喻垂眸扫了一眼,而后抬笔,利落地把自己名字划掉,添在了动物园小分队的下面。 一气呵成。 半点犹豫都没有。 贺寅瞪圆了眼睛,脑袋上缓缓冒出来一个大问号:“沈老板,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组队去鬼屋吗?” 沈嘉喻微微俯身,把指间的笔重新放回了温淼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答:“我改主意了。” 贺寅果然问:“为什么啊?” “好问题。”沈嘉喻作势想了下,而后道,“因为我很善变。” “……” 真是一个标准的废话答案啊。 看来是得到了他们猫爷的真传。 江州动物园离这边也不远,走个十五分钟就到了,进去之后,温淼跟队里的几个同学叮嘱几句,就分成三路走了。 温淼对动物园也没什么兴趣,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总是动不动就来逛动物园,园里的这些猴子估计都认识她了,刚才路过猴馆的时候,还有两只猴子热情得朝她招起了手来。 显然是认出了这位动物园常客。 “你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温淼无聊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微歪头问向沈嘉喻。 沈嘉喻随便指了个人少的方向。 “那走。”温淼勉强提了提精神,顺着他指着往前走去。 节假日,动物园里挤得人山人海,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出游,但沈嘉喻指的这条路,人是真的少。 不,应该说是少极了。 一整条道上都没碰见一个人。 等顺着这条道走到尽头,温淼才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人了。 因为这里是驴馆。 温淼站在原地,一脸震惊地看着里面那几头甩着尾巴的毛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动物园里会有驴??? 怪不得这边没有人来。 谁会来动物园里看驴呢?! 空气一时间安静极了,温淼看着驴,驴也看着她,一人一驴无声对视着,最后,驴甩了甩了尾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出来。 温淼:“…………” 温淼的神经已经快要麻木了,脸上也做不出表情来了,一脸麻木的模样:“动物园里……怎么还有驴啊?” 沈嘉喻看着她笑了,慢条斯理地说道:“驴,不是动物么?” 温淼“呃”了一声,抓了抓耳朵:“虽然它是动物,但它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沈嘉喻问。 “动物园呀。”温淼答。 沈嘉喻再问:“驴是动物么?” 温淼点头:“是呀。” 于是,沈嘉喻落下最后一句:“那它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温淼:“……” 温淼答不上来了。 从逻辑上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看清她的表情,沈嘉喻挑了下眉梢:“你不能因为人家颜值不过关,就歧视它?” “……” 行,反对颜值歧视,从你我开始。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温淼抓起手机,点开摄像头,闭着眼睛对着正甩尾巴的驴随便抓拍了几张照片,打算拿这几张照片回去交差。 眼还没睁开,就听沈嘉喻俯身在她耳边说:“这位驴朋友好像在跟你打招呼呢,你确定不睁眼看看?” “……” 温淼只好睁开了眼。 睁眼的那一瞬间,一张放大的、巨长无比的驴脸就突兀出现在她的眼前,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对视的那一瞬间,这位驴朋友还冲她眨了眨自己卷翘的睫毛。 温淼:“……” 草! 温淼猛地后退一步。 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差点绊倒,被沈嘉喻伸手扶住了。 温淼抓住他的手腕,勉强稳住身子,瞪圆了眼睛看向对面。 那位驴朋友似乎还很关心她,尾巴都不甩了,脸贴在铁栅栏上,嘴巴从中间的缝中探了出来,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她,其他的几位驴朋友听到动静,也跟着凑了过来。 一时间,温淼的视野里充满了一张张表情担忧的驴脸。 温淼:“…………” 她知道她是一个招小动物的体质,但招到这种地步,真没必要。 这种拟人化的表情,出现在驴脸上,那效果真的是太可怕了。 温淼赶紧扭过头去,盯着沈嘉喻使劲儿看了几眼,洗了洗自己的眼睛。 只是驴朋友都表现出了对她的关心,温淼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搜肠刮肚半天,最后没话找话似的憋出来一句:“之前看《动物大世界》的时候,我就觉得驴很神奇,它们居然可以站着睡觉。” “这很神奇么?”沈嘉喻眼角稍弯了下,仿佛真的很疑惑地问,“昨天坐公交去万达的时候,你不是也站着睡了一路?” “……” 温淼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嘶……这位朋友,你要是这样聊天的话,那咱们可就没法聊下去了啊。 沈嘉喻总有把话题聊死的本事。 跟几位热情的驴朋友告别之后,温淼就没再四处晃悠,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了大半个小时,然后掐着时间回了动物园门口。 还有十五分钟到集合时间,队里的几位同学都还没过来。 温淼看了眼时间,喊着沈嘉喻往对面的树荫下走了走,怕在门口会挡到别人的路。 刚过去,一道人影忽地从街角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沈嘉喻余光瞥见,下意识地抬手在温淼身前挡了一下。 “怎么了?”温淼被他挡住大半,没看清前面,歪头问了句。 沈嘉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眸光往前一扫,只当是自己多心了,正要说声“没什么”,却听一道男人的声音跟着温淼的尾音响了起来:“淼淼——” 语气里带着刻意露出来的亲昵。 温淼闻声愣了下,抬头看了过去,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意外的表情:“是你?” 第172章 担心我啊 听出了温淼声音里的异样,沈嘉喻虚虚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没收回来,只侧眸低声问了句:“认识?” “啊……”温淼尾音一拖,“算是认识。” 沈嘉喻:“算是?” 温淼抓了下头发,这才小声解释道:“这是我妈妈的前夫。”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沈嘉喻的脸上露出了个有些意外的表情出来,但现在显然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沈嘉喻也没多问。 温淼自然也没多说,只皱着眉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搓了搓手,脸上堆积着生硬而刻意的亲切,开口寒暄起来:“淼淼,挺长时间不见了?” 温淼脸上的意外神色已经收了起来,语气显得异常冷淡:“你有话直说。” “……” 男人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没想到一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要说的话语被尽数压了回去,他微微咬了下牙关,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温淼身侧的沈嘉喻,脸上明显是犹豫了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温淼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我和你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聊的?” 几句话的功夫,队里的几名同学已经从动物园里出来来,一边从出口处往这边走,一边冲温淼晃着胳膊,遥遥喊了声:“班长——” 听见对面传来的动静,温淼回头看了一眼,没再理会眼前的男人,而是朝沈嘉喻示意了一下,随即转身朝路对面走去。 男人停在原地没动,脸上的表情逐渐沉了下去。 下午还有个活动项目,温淼没跟着大部队去,自己找了个甜品店偷懒去了。 低头咬了一口小蛋糕,温淼终于弯起了眼睛来,心满意足地叹道:“果然,甜品会让人心情变好。” 沈嘉喻把自己面前的双皮奶推了过去。 温淼咬着勺子看他:“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的。”沈嘉喻道。 “那你跟我来这儿干嘛啊?”温淼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勺子,一边挖着双皮奶,一边透过窗外往大巴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示意着说道,“下午的目的地应该是在红石大峡谷,那里还挺有意思的,你不跟他们去看看吗?” “比起红石大峡谷,我更在意的应该是那个。”说这话的时候,沈嘉喻偏头往外看着,视线落在了窗外那个正在街对面徘徊着的男人身上。 也许是错觉,又也许是直觉,沈嘉喻在那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名为危险的讯号。 他身上有一种亡命徒的气息。 温淼顺着沈嘉喻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来,有些无趣地道:“不用理他,他是不敢找我哥哥,也不敢找我小舅舅,然后又联系补上我妈妈,所以就只能来找我了,但找我也没用,我又不吃他那一套。” 温淼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沈嘉喻没听明白,稍稍侧了侧头,递来一个微有疑色的眼神。 “那个叔叔——”温淼咽下口中的草莓小蛋糕,用捏着的长柄小勺指了指窗外的男人,解释了几句,“婚内家暴,然后我妈就跟他离婚了,后来我妈又遇到了我爸爸,又结的婚。” “我和我哥哥是同母异父,其实看我们俩的模样,应该也能看出来一点?我爸爸是中意混血,我长得更像我爸爸一点,但我哥哥的长相就比较随我妈妈了。” 沈嘉喻听到这里,心底稍有了然。 他第一次见到温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兄妹俩虽然眉眼稍有相像,但又有很明显的违和感,温炎明显是纯正的东方面孔,不像温淼那样,能看出来混血儿的模样。 “这个叔叔——啊,让我想想他叫什么来着?”温淼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谷向志?听说人还挺厉害的,从小山村里考进了海大,毕业之后还留在了海大当老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开除了。” “在我印象里,应该就上小学的那时候见过他几次,后来听我哥哥说他又结婚了,然后还是家暴,把人给打成了终生残疾,就因为故意伤人罪进去了,判了好像是有几年,可能最近出来了?” 说到这里,温淼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咕哝了一句:“怪不得我今天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吉,右眼跳凶啊。 听温淼说完之后,沈嘉喻思忖了片刻,而后问了句重点:“他来找你是想做什么?” “估计是想要钱。”温淼的注意力全在小蛋糕上,低头回答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但看得倒是通透,“他这个人好赌,欠了别人不少钱,好像还借了高利贷,之前就一直想争我哥的抚养权,跟我妈妈要抚养费。现在我哥哥早就成年了啊,抚养费要不到,就只能把心思打到别的地方咯,比如——” 她指了指自己,慢慢吞吞补上后面的字:“我。” 赌徒,上头的时候,还顾得上要什么脸面? 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沈嘉喻听得微蹙起了眉来,温淼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只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去看这些,并不知道“赌徒”这二字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沈嘉喻不同,他曾经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人,对他们的了解要比温淼多得多,深知这种亡命赌徒的危险性,他径直问道:“你放学的时候都是和贺寅秦柯一起走么?” 话锋转得太快,温淼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之后,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注意力终于从小蛋糕上移开了,笑眯眯地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你担心我啊?” 没等他开口,温淼单手托着脸,微微向前倾身,又拖长了尾音说:“沈老板,少操点心,你老是这样操心的话,会让我误会的。” 说这话时,她刻意咬着字音,言辞听上去模糊又别有深意。 沈嘉喻的注意力被稍稍扯开,他表情微微顿了顿,而后似笑非笑一抬眼,声音轻着问她:“误会什么?” 啧,极限拉扯。 他明明心知肚明,偏偏要反问她这么一句。 第173章 你是我的了 温淼歪着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把手里捏着的小瓷勺子往餐盘里一丢,身子往后一撤,靠在沙发背上,只留一只手搁在桌面上,纤细的指尖松松捏着手机边,看过去的眼神里带上了两分审视的意味,慢慢吞吞地把问题重新丢给他:“你说我误会什么?” 沈嘉喻终于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外眼角的弧度很明显,狭长的眼尾像是一把钩子,明目张胆地勾着人的目光。 温淼忍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 心说差不多就得了啊,老是这样,勾谁呢? 明知道她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 撇了撇嘴,温淼正要说话,却见沈嘉喻忽然站了起来,单手抵着桌面,朝前俯身靠近,黑眸低低垂着看她:“温淼。” “……干嘛?” 温淼下意识直起腰来。 突然换了这种语气,总让她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就像是她课堂上开小差的时候,忽然被老师提问一样。 沈嘉喻慢条斯理地欺身下来,初见时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堪称锋锐的压迫感骤然而来,温淼忍不住屏了屏呼吸,下意识想往后撤头,却莫名被他的眼神定在原地。 那双深黑眸子直白而不加掩饰地看了过来,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径直看入她的心底。 温淼听见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 沈嘉喻睫羽微弯,慢条斯理地敛起了眼底的散漫,日光从他身侧打过来,模糊了他漂亮的眉眼,温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能听到他凉而温柔的声音。 “那些让你误会的话,我没跟别人说过,让你误会的举动,我也没跟别人做过。异性之间,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我心里比你更清楚。” “分寸感这种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但我明知道这些,还让你进我的房间,用我的东西,穿我的衣服,还许你拿五块钱来嫖我,我还被嫖得心甘情愿——” 温淼:“……” 不是,哥,咱能别再提那五块钱的事了吗? 温淼正要说话,沈嘉喻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欺身下来,雪原一样的冷清气息笼罩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声音低而轻缓地问:“温淼,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嗯?” …… 十分钟后,远在海大阶梯教室的温炎收到了一条来自于自己亲妹妹的微信消息。 温淼:【哥哥,你会唱葫芦娃吗?】 温炎:“?” ……啊? 什么玩意儿? 温炎一头雾水地回了个问号过去。 温淼又发一遍:【哥哥,你会唱葫芦娃吗?】 温炎:“……” 看来没发错,她就是想说葫芦娃。 温炎捏着手机,从记忆伸出扒出一些片段来,回复过去:【你小时候看的那个动画片啊?】 温淼:【对,就是那个。】 温淼:【哥哥你快点唱一句。】 温炎:“……” 这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温炎一脸莫名其妙地回了句语音过去:【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 温淼:【不对。】 温炎:【?】 温淼:【你听我给你唱。】 温淼:【葫芦娃葫芦娃,一共七个掉了仨,风吹雨打,又掉仨,啦啦啦啦,就剩我了。】 温炎:“???”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睛,温炎一个视频通话打过去,却被温淼摁掉了。 温炎:【怎么不接?】 温淼回复得很快:【忙着呢。】 温炎:【忙什么?】 温淼:【调情呀。】 温炎:【?】 温炎:【跟谁调???】 温淼:【跟一个让我斥五块钱巨资包来的大帅逼。】 温炎:“……” 这小丫头今天是不是没睡醒? 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呢? 谷向志的出现像是深水湖里忽然丢出来的一颗炸弹,顷刻间打破了日子往时的平静,一连大半个月,温淼下晚自习出学校的时候都能看见街对面那道徘徊不去的身影。 “你说这叔是闲得没事干了吗?天天在这儿乱晃。”贺寅站在路边,单手搭在秦柯的肩膀上,有些不理解地睨着对面,“有这闲功夫,还不如找个电子厂打打工。” “随他晃。”秦柯随手把校服外套的衣链拉了下来,懒洋洋地嗤了声,“他可能是觉得自己门牙太多了,想来整个牙。” 贺寅听得笑出了声来。 他想起了之前上小学时的那次,谷向志去找温炎不成,拐了个弯来温淼这儿了,结果被秦柯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踢掉了半颗门牙。 至今说话都还漏风。 听着秦柯贺寅的话,沈嘉喻在校门口的路灯下一停,微偏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对面,浓而深的黑睫半垂下来,昏黄又沉黯的光影从他身后斜斜打过来,他大半的身子掩在那道阴影里,连带着神情也是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清楚。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锋锐感从他睫羽之下无声地倾透出来。 温淼回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年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好似一把出鞘的刀,刀锋冰凉,刀刃如雪,垂眸看人的时候,像是压下来一片薄薄的刀锋。 温淼看得莫名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了他面对沈韬时的那句仿佛玩笑般的“我能弄死他么”,一种强烈的不安忽然笼在她的心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沈嘉喻的手腕。 腕骨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沈嘉喻倏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偏头看过来:“怎么了?” 温淼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他的眼睛极认真地说:“不可以。” 沈嘉喻垂眸看她,眼瞳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极黑,像是藏着某些隐晦不明的阴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温淼隐约能猜到一点,但并不明确:“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只问你一句,现在名正言顺了,那句你之前说的管你,还算不算数?” “算。”沈嘉喻轻勾了下唇角,像是觉察到了她的不安,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以示安抚。 第174章 智者不坠爱河 “那你就听我的,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清出去。”温淼抓着他的手腕说。 “知道了。” 沈嘉喻顺手在她脸上一捏,声音懒散,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温淼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儿,比起老是在她面前晃悠的谷向志,沈嘉喻的这个反应更让她在意,有沈韬的例子在前,温淼是一点都不放心他。 直到回了家,温淼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个事,走路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一进厨房就跟正要出来的温炎撞了个正着。 温炎手里刚倒的水“哗啦”泼了两人一身。 好在水是常温的,虽然衣服湿了,人没烫着。 “嘿,你这小孩儿怎么走路不看人啊?”温炎把玻璃杯往流理台上一放,甩了甩手上的水,“眼睛不要啦?” 温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慢了半拍才抬起头来。 眼神还有些空愣愣的。 温炎把手在衣服上一蹭,而后抬手在她眼前一晃:“哎哎哎,大小姐,回神了啊。” “……啊?”温淼终于回过神来。 温炎看着她的模样,折身回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出来,拧开瓶盖递给她,随后问她:“想什么呢你?” 温淼没吭声,只是伸手接了过来。 温炎自己又从冰箱里捞了瓶矿泉水,见温淼不说话,扭头看她一眼:“怎么,有心事啊?” 温炎也没往外走,就拎着那瓶矿泉水,往后面的流理台上一靠,一边拧着瓶盖,一边继续往下说了句:“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说出来,让哥哥我开心一下。” “……” 你看这人,开口就找打,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不是,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温淼毫不客气地捶他一下,“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电视剧里,当一个合格的哥哥?” 温炎挑眉:“好家伙,你这是道德绑架?” 温淼:“?” 神他妈的道德绑架。 “哟,是不是跟那小孩儿吵架了啊?”温炎只当她和沈嘉喻闹了脾气,饶有兴致地问了起来,“早就跟你说了,智者不坠爱河,一心建设祖国,感情有什么好的啊?” “……” 温淼张了张嘴:“不——” 那个“不是”的“是”字还没说出来,就听温炎又开口了,兄妹俩的性子如出一辙,一旦说教起来,就不给别人半点开口的机会。 “你看你看,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对不对?谈恋爱的好处,我虽然暂时不知道,不过负面影响我倒是可以跟你数一数。首先要提的,就是吵架?然后冷暴力,还有不分昼夜的eo,提心吊胆,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感情,被洗脑,没隐私——” “……” 好了好了,你可快点闭嘴。 温淼“咕咚咕咚”地喝完半瓶牛奶,见他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数着,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停停,说这么多了,哥哥你就不口渴吗?” “这不是有水?”温炎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 “你没说累,我听都听累了。”温淼揉了揉耳朵,有些头疼地说,“不是这个事儿。” “那是什么?”温炎问。 怕温炎担心,温淼不是很想跟他说谷向志的事情,就随口编了个理由出来:“也没什么,就是晚上没吃好,有点不开心。” 闻言,温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吃火锅?” “不是。”温淼说,“我在减肥,所以才没吃好。” 温炎扬眉:“长个子的时候,减什么肥?” 八十斤都没有,还嚷嚷着减肥,再减都要飞了。 温炎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拉开冰箱,一边往里面看着,一边随口问她一句:“你晚上吃什么了?” “蔬菜沙拉。”提到晚上吃的饭,温淼是真委屈起来了,忍不住吐槽起来,“那东西简直不是给人吃的,太清汤寡水了,生菜吃到第二口的时候,我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这种委屈,我只有在听太爷爷描述大饥荒的时候隐约感受过。” “……”温炎纳闷地问,“咱们太爷爷有活这么久吗?” 温淼把眼泪“唰”地一收:“哦,他活了八十九岁。” 温炎在心里算了一下,总觉得太爷爷的年龄和他们兄妹俩的年龄对不上,有些纳闷道:“我怎么记得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他都没见,她是怎么见上的? 还能听太爷爷描述了大饥荒? “确实去世了,他给我托的梦。”温淼一本正经地说,“他老人家告诉我,要想减肥,还是老老实实的运动,不要想着节食。” 温炎:“……” 老爷子关心后代子孙,能理解。 温淼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他还跟我说,有时间就多跳跳社会摇。” 温炎:“?” 这跟社会摇又有什么关系? 像是看出了温炎的疑惑,温淼有理有据地解释道:“你没发现精神小伙们都很瘦吗?最有效的减肥操肯定是社会摇。” “……” 行,太爷爷他老人家还挺紧跟潮流的,连社会摇都知道。 温炎无言以对片刻,还是从冰箱里拿了盘新鲜草莓出来,摘了叶子,洗了洗,往温淼面前一放,懒洋洋地说:“你要真想减肥,我分享给你两个小妙招,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温淼嘴里咬着草莓,凑近问:“什么?” 温炎吊儿郎当地伸了根手指头出来,人看起来没什么正行,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正经,乍一看,挺有说服力,温炎慢悠悠地说:“第一个妙招,斩首。” 温淼:“?” 斩什么玩意儿??? 温炎:“国王亲身尝试,路易十六用了都说好。” 温淼:“……” 屁话。 温炎:“这第二个妙招嘛,制成木乃伊,古埃及皇室秘方,从不外传,给你贵族般的体验。” “……” 行了,您闭嘴。 又是屁话。 温淼瞬间不想理他了,抱着草莓要往外走。 走了没两步,被温炎叫住了:“——回来。” 温淼倒是停住了,但是在原地没动,只回了个头:“干嘛?” 第175章 水火不相容 “干嘛?”温淼回头看他。 “发实习工资了。”温炎从钱包里抽了张卡出来,夹在指尖朝她晃了晃,“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给你买。” 温淼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了。 温炎自从研二开始在公司实习之后,每次发了工资都会给她买东西,要么是各种小礼物,要么是喊她一起出去吃饭。 虽然实习工资少得可怜。 但温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感受到她和温炎之间的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兄妹情。 “想好了么?”温炎问,“想要什么礼物?” 温淼毫不犹豫地说:“收购辰锐旗下的文化传媒工作室。” 温炎:“?” 温淼眨巴眨巴眼睛:“我男神卫然就是签的辰锐的这个工作室,你把它收购了,我想天天去公司里看他。” 温炎:“…………” 温炎把银行卡一收,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是喊别人来当你哥哥。” 为了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兄妹情,温淼及时地改口:“那吃饭!大悦城那里新开了家火锅店,我想去吃那个。” 这个要求还像点话。 温炎问了句:“什么时候?” 温淼想了想,道:“这周五的晚上?”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不到五点钟就放学了,正好是个吃晚饭的点。 温炎看了眼课程表,点头了:“行,周五下午我没课,应该不在学校,到时候我提前过去接你,提前给你发个消息。” “行。” 定下之后,温淼给林尔发了条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这才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拿着没喝完的半瓶牛奶,往楼上的卧室走。 刚用手肘推开门,口袋里的手机就是“叮咚”一声清响。 林尔很快回复过来:【不太行,我去不了,林亦安说要带我去云川区那边一趟,周六周日应该也不在这边。】 林尔还歪了个题:【不过有个哥哥真好啊,我也想有。】 温淼看了一眼,把水果盘放在餐桌上,腾出一只手来给她回复:【木木,你醒醒,你那是没见我哥欺我的时候。】 温淼一字一句地打字过去:【你想象中的那种兄妹和睦,兄友弟恭的“哥哥”,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还是那种不切实际的偶像剧。现实中的兄妹都是我们这种偶尔温情,大部分时间都在鸡飞狗跳的情况。】 这种才是亲哥。 那种天天嘘寒问暖,嘴里都是“宝贝妹妹”的,完全是不存在的,好吗? 温淼叹气:【你从我们的名字上也能看出来,我们俩是水火不相容。】 林尔:【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个哥哥很治愈。】 “……” 温淼再次叹气。 究竟是治愈,还是致郁啊? ……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体育老师大概也是急着下班享受假期,提前十分钟就给学生们下课了,温淼在回教室的路上就给温炎发了消息过去。 隔了五分钟,温炎的消息回复了过来:【啊。】 一看这个字,温淼就猜到了他下一句要说的话。 果然,下一条消息接着发了过来:【那什么,我给忘了。】 温淼:【……】 昨天是谁说想要哥哥来着? 这样不靠谱的哥哥,还能要吗?! 下课铃在此时打响,教学楼里骤然热闹起来,课桌的拖拽声和学生们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校园像是一锅煮开了的沸水。 温淼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了眼,然后把收拾好的书包往椅背上一放,低头给温炎发了条语音过去:“哥哥,我什么都不说,我就想问你一句,您老人家还能靠点谱吗?!” 温炎:【没事没事,问题不大。这样,你先找个甜品店自己吃会儿,我这就过去。】 温淼:【我不想吃蛋糕,我就想吃火锅。】 温炎:【我知道,我是说你先吃点蛋糕,打发打发时间,等我过去再吃火锅啊。反正你那么能吃,吃完蛋糕还是饿。】 温淼:【……】 其实后面那句话,是可以不用补上的。 温淼想了想,又问一句:【那你现在在哪儿,公司吗?】 温炎:【没,我在外公外婆这里呢。】 许家的老宅也在云中区,离大学城这边不算远,开车过来的话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温淼没再说什么,回了他一句“知道了,那你快点来”,就收了手机,往座位上一坐,非常自觉地从书立里摸了张试卷出来。 这卷子是上午发的,午休的时候写了一半,大班空的时候又写了一半,现在还剩最后面的两道压轴题,温淼一直就两支笔,一支红的,用来改错题;一支黑的,用来写字。 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笔已经塞进了书包里面。 温淼懒得再翻书包找,向后转了个身,顺手从贺寅的笔筒里抽了支钢笔出来。 他这笔筒里零零散散地塞了二三十支笔,什么样的都有,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养活了附近这一圈所有不带笔的学生。 卷子上的题倒是不算很难,就是涉及的知识面比较广,步骤也复杂,一个条件套着一个,需要一点点地去求。 温淼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转着指间的钢笔,盯着题目看了半分钟,而后钢笔一转,笔尖往试卷上一落,在题目下面的空白处“唰唰”写了几个公式出来。 写完数学题,班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就剩下了今天的值日生,几个男孩子一边打打闹闹着,一边拖拖拉拉地扫着地。 温淼把试卷一折,重新塞回书立架里,又把手里的钢笔丢回原主人那里,这才拿着手机起身。 见温淼要走,站在讲台上的男生朝这边挥了挥胳膊,扬声喊了句:“班长,要回家了吗?” 温淼已经走到门口了,听见男生的声音,脚步停了停,单手扯着书包转过身来,习惯性地倚着后面的门框,懒洋洋地看了过去:“你们还玩啊?” 她看了眼时间,提醒道:“快五点半了啊。一会儿等保安大爷下班了,校门一关,到时候就得翻墙出去了。” 第176章 大流氓范儿 “这就打扫完了。”男生拎着扫帚从讲台上跳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垃圾扫了起来,“倒完垃圾就走!” 温淼朝侧面门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走的时候记得关窗。” “知道了知道了。”男生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跟她摆手,“班长再见!” 后面此起彼伏地跟着传来几声嬉笑打闹的“再见”,温淼摆了摆手,这才转身出了教室。 朝楼梯口走了没几步,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窗户前的沈嘉喻。 江州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大部分学生都脱了外面的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短袖,沈嘉喻的外套没脱,只是拉开了衣链,敞着怀,袖子也拉到了手肘的位置,一截手臂露在外面。 放学快半小时了,好几个教室都是空的,走廊里也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就他自己站在那里,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 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间松松捏着瓶喝了小半的矿泉水。 温淼拽了拽肩上的书包带,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脑袋往他面前一凑,像是火车站里争相拉客的黑车司机一样热情地跟他打起了招呼来:“嗨,帅哥,一个人吗?” 沈嘉喻闻声,抬起头来。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温淼的爪子就已经伸了过去,准确无比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动作熟练极了。 那股资深的大流氓范儿一下就出来了。 沈嘉喻倒是也没躲,反而还配合地弯了弯腰。 于是,温淼吃人豆腐吃的更加心安理得了,趁机在他脸上又摸了两把,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一边回味着,一边吹了个流氓口哨:“脸挺滑呀,吃什么长大的?” 沈嘉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片刻,而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那肯定不是吃豆腐长大的。”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 温淼眨了眨眼,假装没听出来:“是吗?哎呀,那你平时都吃什么呀,皮肤这么好?这样,帅哥,不如我们先加个微信,有时间的话,我去你家蹭个饭?” 沈嘉喻挑了挑眉梢。 啧,见多了搭讪的,没见过这样搭讪的。 上来就要去吃人家的饭。 见他不答,温淼又问一遍:“行不行呀,帅哥?” “还是别了。”沈嘉喻直起腰来,用着委婉的语气,说着并不委婉的话,“我怕你吃了我家的饭,得去医院。” “……” 他是不是在暗示她,之前他食物中毒的那事儿? 温淼觉得自己还挺冤的。 其实食物中毒那事儿真不能怪她,她一开始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着沈嘉喻没吃饭,她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 结果这家伙还是个事儿逼,她想点个外卖,他还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 没办法,那就自己做呗。 结果半路出了点让人猝不及防的小意外。 但其实仔细想想,这个意外问题也不大,只是轻微中毒而已,输点液,休息两天就好了。 再说了,沈嘉喻之前又不是没把她送进医院里过? 只是一个去的是急诊科,一个去的是精神科。 现在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 有些事,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啊。 不过提起来“医院”的这个话题,两个人的记忆都不是那么美好,温淼思考了半秒钟,还是决定自己主动把这话题给掀过去:“那就不蹭饭了,单纯地加个微信行不行?” 沈嘉喻慢条斯理地把手机一收,拒绝的语气倒是没那么坚决:“不太行。” 温淼先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行?” 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拖长了声音,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起来:“啊……我明白了,肯定是姐姐不喜欢你加别的女孩子,是不是?” 沈嘉喻扬了扬眉,也不说话。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看你到底能演出什么花来。 温淼入戏很深,说话声情并茂,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哎呀,我也是女孩子,其实我能理解姐姐的这种做法,姐姐一定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想独占你的,也不许你跟别的女孩子走得太近,我真的好羡慕姐姐啊,能有哥哥这么帅的男朋友,哥哥还这么听姐姐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哥哥这样温柔又专情的男朋友呢?” 一大段话出来,温淼说得口干舌燥,忽然想起了沈嘉喻手里拿着的那半瓶矿泉水,于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伸手就把那半瓶矿泉水捞了过来,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这才舔了舔唇角,说:“哥哥怎么不说话呀?” 好不容易拿个绿茶妹妹的剧本,结果对方还完全不配合,一副我就静静看你演的模样。 这让温淼感觉自己在表演单口相声。 唯一的观众还是个漂亮哑巴。 “哥哥怎么不理我?是怕跟我说话的时候被姐姐看见,姐姐会不开心吗?”温淼又灌了两口水,拧上瓶盖,“虽然我喜欢哥哥,但我也不想让哥哥这么为难,我愿意离哥哥远一点,只要哥哥想起我的时候,能记得我就好了。呜呜呜一想起来要离开哥哥,我就好伤心,我伤心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等了几秒钟,沈嘉喻终于开口了:“怎么,爷爷家的茶山要开了吗?” ……唔,鉴茶达人?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个隐藏的技能啊? 网上不都是说,直男是听不出来这些茶言茶语的吗? 温淼顿了顿,依旧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一脸单纯无辜地看向他:“哥哥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 沈嘉喻抬手,抽过她指间捏着的空矿泉水瓶,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说话语气温柔又散漫:“我说,哥哥的钱都拿去炒股了,现在没钱买你的茶呢。” 温淼作势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哥哥真会跟我开玩笑,人家才不是卖茶的呢,人家就是单纯地喜欢哥哥呢,哪知道哥哥已经名草有主了,这可让我太伤心了。” 第177章 太过分了! “我想哭,但是在强忍着,一想到哥哥幸福了,连流泪我也流的开心,哥哥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这样才不辜负我狼狈退出。”温淼挤出两滴眼泪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但我最后还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哥哥一定,一定要满足我。” 沈嘉喻往身侧的窗台上一靠,还挺配合,垂眸说:“先说来听听。” 温淼连忙抓着他的手腕晃了两下,连撒娇带卖乖的:“哥哥加上我的微信嘛,万一哪天哥哥和姐姐吵架了,找不到人说话,我还能安慰安慰哥哥,在这种寂寞空虚冷的时候,哥哥最需要的就是我的安慰了。” “……” 没有答声。 温淼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 她不死心地又晃了晃沈嘉喻的胳膊,这次稍稍加重了点力道:“我说了这么多,哥哥怎么都没反应的啊?哥哥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沈嘉喻:“有。” 温淼配合得露出了个期待的表情:“什么呀?” 沈嘉喻道:“哥哥的股市现在亏了,妹妹能借点钱给我吗?” “……” 那不行。 她只是想骗他的感情,他却想骗她的钱! 简直太过分了!!! 温淼的热情顿时消减了大半,警觉地捂住了口袋:“谈钱那多伤感情了?” “没事,回头等哥哥的股市赚了钱,全都拿来买你的茶。” “……” 那也不行! 你现在都亏了,谁知道会不会亏得更多? “让我们都少点套路不行吗?”温淼一本正经地道,“金钱太俗气了,我们还是撇开它,单纯地谈感情。” 沈嘉喻稍有兴致地问:“你想怎么单纯地谈感情?” 温淼眨了眨眼,黏乎乎地将脑袋凑了过去,软着声音说:“宝贝儿,你的美丽太摄魂,我要和你成为一家人。” 她刚凑到一半,沈嘉喻就伸出手来,指尖抵住她的脑袋,轻轻往后推了推,语气温柔:“宝贝儿,你的情话太油腻,我要去洗个冷水澡,去去腻。” “知道我为什么油腻吗?因为我的心里油腻呀,呜呜我的宝。” 沈嘉喻不为所动的模样:“宝贝儿,这对我没用,你还是留着你的情话骗鬼去。” “……”温淼扬起脸来,纳闷道,“你怎么不上钩?” “长记性了。”沈嘉喻指尖点了点她心口,声音里带出一股懒散劲儿,“曾经被骗过五块,从此封心不再爱。” “……” 好了,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了。 还是将这个话题掀过去。 温淼不跟他瞎扯了,正经起来问了句:“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沈嘉喻:“等你。” “等我?”温淼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拖长了声儿,“哦……沈老板是来给我当保镖的吗?” 知道温炎要过来,秦柯他们放学就先走了,沈嘉喻估计是没见到温炎,不太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兼职保镖。”沈嘉喻把手机一收,慢悠悠地说。 但温淼关心的重点有点儿歪,“兼职保镖,收不收钱?” 沈嘉喻微扬了扬眉梢:“你说呢?” “……啊。” 这个意思就是要收钱了。 啧,生意人,就是锱铢必较,半点亏都不肯吃。 温淼顺着问了句:“收多少钱?” 沈嘉喻不答,只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朝她比了个数字“五”出来。 ……五百? 温淼忽然想起了他之前强买强卖的那次,他怎么每次出价都远超市场均价? “保镖也五百啊?”温淼慢吞吞地问。 沈嘉喻:“少了。” 温淼:“啊?” 温淼没反应过来:“少什么了?” 沈嘉喻不紧不慢地说:“少了俩零。” 温淼:“???” 五百后面再补俩零,那就是—— 温淼:“五万啊???” 沈嘉喻毫无心理负担地“嗯”了一声。 温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先告诉我,你这是一年的收费,还是一个月?” “不好意思,都不是。”沈嘉喻轻扬了下眉梢,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以时计费,一小时的。” “……” 一小时五万。 他怎么敢说出来这句话的? 怎、么、敢、的? “我觉得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有必要先说一下。”温淼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震住,好半天才举起手来,暂时打断了这个“多少钱”的话题,“沈老板,你是不是不太清楚保镖的价格?人家那种专业出身的,也没敢要一个月五万啊?” “他们那是普通保镖的价钱,我这是私人贴身保镖。” “有多贴身?” 再他妈贴,也不能贴五万啊? 沈嘉喻轻勾了下眼尾,抬手一指自己的腰腹:“给你随便摸,还不够贴?” “……” “你看哪个保镖,能做到这份上?” “……” 温淼这下没话说了。 保镖是假,卖身是真。 偏偏温淼对着他那张脸,还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来。 见她这种反应,沈嘉喻把手往她脑袋松松一搭,垂眸看过来:“人都卖给你了,四个零,值不值?” “……”温淼晃了晃脑袋,想把他的手从头上晃下去,“以天计费,我还能勉强接受,以小时计费,你这有点太黑了?还有——” 沈嘉喻:“嗯?” 温淼忽然伸出手指,纤细指尖在他手背上别有用意地碰了碰,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沈老板,做人要厚道,我们这种关系,还要收钱啊?” 听着她的话,沈嘉喻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微挑的眼尾像把小钩子,一瞬不瞬地勾着她的眼神,声音莫名暧昧起来:“怎么,想走后门啊?” 温淼眨巴眨巴眼,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腕骨,说话带着点软软糯糯的尾音:“不行吗?” 沈嘉喻低低地笑了起来。 温淼也跟着笑,笑得牙不见眼。 帅哥也是天赐的宝贝,也是让人开心的忘忧石,帅哥一笑,她也想跟着笑。 但很快,温淼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下一秒,她听见沈嘉喻非常温柔地跟自己说:“宝贝儿,还真不行。” 温淼:“……?” 第178章 狗男人 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 温淼脸上灿烂又阳光的笑容微微凝固住了。 沈嘉喻垂下来的眉眼依然温柔,眉梢里透着一点轻笑,乌黑睫羽微微弯着,眼神看起来很是温柔,连说话的语气也同样是温柔得过分。 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怎么看都跟他现在这种神态和语气,对应不起来。 就好像跟她说话的,和温柔看着她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温淼立时懵了。 啊、啊?还能这样??? 温淼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沈嘉喻已经有了动作,他轻轻推开她的爪子,慢条斯理地把手收了回去,而后非常矜持地道:“亲兄弟,那还明算账呢。” “……” 呸,狗、男、人! 温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界上还真有人可以一边温柔地叫着你“宝贝儿”,一边不干半点人事儿。 这他妈不就是渣男惯用的套路吗? 宝贝长,宝贝短,宝贝气死,你不管。 花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温淼终于消化完了这句渣男经典发言,她本来是想看在沈嘉喻那张非常让人消气的脸的份上,努力说服自己“帅哥干什么都是没错”的,但由于这句话实在是让她来气了,温淼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音量一下就上去了:“你这不是渣——” 只是她这句话刚起了个开头,就见沈嘉喻忽然抬起手来,泛着凉意的手指尖在她唇角上碰了一下,而后半点原则性都没有地暗示道:“不过,你拿这个换也行。” “……” 温淼瞬间收了话音。 这暗示的意味都要溢出屏幕来了。 男人的心,就是海底的针。 完全捉摸不透。 这会儿又不打算割袍断义了,好像刚才那个要跟她“亲兄弟,明算账”的王八蛋不是他似的。 “你好好考虑一下。”沈嘉喻的指尖在她唇角停留两秒钟,漂亮的黑眼珠压着点轻笑看过来,“如果你选择这种支付方式的话,我还能倒贴你钱。” 唔,倒贴吗? 一听这话,温淼立时来精神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那你打算倒贴我多少?” “……” 这个小财迷。 沈嘉喻有些啼笑皆非起来,但还是非常配合地低下头,假装思考了一下,而后尾音扬了扬说:“四个零?” 听到这个数字,温淼一顿,表情立刻认真起来:“不是我吹,那你得贴到破产。” 沈嘉喻黑眸里透出来的笑意更明显了,应得利落又意味深长:“行,那我等着你让我破产。” 到校门口的时候,保安大爷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了,正中间的自动推拉门早就关上了,就剩了个靠近保安室的侧门开着。 还处于开了一小半的状态。 温淼回头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班里的那几个还在打闹的拖延鬼,看来这下是真得爬墙翻出来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温淼在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 前面正好是个红灯。 温淼低头看了眼时间,快五点半了,沈嘉喻在这时问了句:“你哥哥呢?” “按理说,应该是要到了。”温淼收了手机,朝前面的路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马路上看,“不过我哥他是开车过来的,可能堵路上了。” 晚高峰时间,路上正堵得一塌糊涂。 走的最快的,反而是两侧人行道上的行人。 温淼站在路边又等了会儿,夏天的太阳落得晚,即便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从云层后面倾泻而出的日光依旧热烈,远处吹来的海风里带着闷热的气息,再加上扑面而来的汽车尾气,空气更显灼热。 这种汽车尾气瞬间让温淼想起了某些不美好的记忆,比如——先前被沈嘉喻忽悠,结果吓得人司机叔叔半道把她赶下了车的那次。 温淼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站下去了,否则很有可能当场跟沈嘉喻翻起旧账来,她把手机往外套口袋里一放,打算去前面的老街区找个冷饮店坐会儿。 结果刚穿过马路,转过一个弯去,温淼就见眼前乌压压地涌了“一片黑云”过来。 定神一看,都是那种公司的讨债人员。 看着挺专业,身上穿着统一定制的无袖背心,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纹身满臂,凶神恶煞,足足有十余个,有几个人的手里甚至还拿着明晃晃的短刃。 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领头的是个光头胖子,战斗力不好说,但他那二百多斤的体型杵在那里,就挺有威慑力的。 温淼都得仰着脑袋看他。 哦嚯!这胳膊,比她大腿都得粗上三圈不止。 温淼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老师问过他们,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班里的学生们说什么的都有,想当宇航员啊,想当奥特曼啊,想当科学家啊…… 只有温淼的回答背离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温淼说:“我想去放高利贷的公司上班,替人讨债要钱。” 温淼至今都记得老师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当天下午,温庭之和许澜就被叫去了海大附小的班主任办公室里喝茶。 现在看着眼前的光头胖子,温淼把小时候的梦想拍回了内心深处,对不起,她想去这种公司上班,可能还不够格。 身板就不过关。 沈嘉喻稍有兴致地抬眼往对面一扫,“唔”了一声,微偏头跟温淼说了句:“最前面那个光头的,应该是他们的老大?” 温淼歪了歪头:“怎么看出来的?” 沈嘉喻朝光头胖子的胳膊上示意了一下:“他胳膊上纹的驴最多。” 光头胖子:“……” 驴? 你他妈说谁纹的是驴呢??? 光头胖子当场就被他这话气了个半死,忍不住咆哮起来:“那他妈是龙!是龙!!!” 驴你奶奶个腿儿! 论如何挑起一个男人的怒火。 你只需要说他纹了一身驴就可以了。 听见光头胖子的咆哮,沈嘉喻脸上的表情半分未变,只垂眸看向温淼:“龙有腿?” 温淼认真解释道:“龙没有,驴有。” 沈嘉喻点头:“嗯,那看来还是驴。” 光头胖子:“…………” 驴你大爷的! 第179章 你看不起我 接连被羞辱到的光头胖子终于忍不住了,愤而咆哮道:“那他妈不是腿,是龙爪!龙爪你们懂不懂?!” 嘴巴里的唾沫星子喷了旁边站着的小弟们一头一脸。 这还没开始说台词,光头胖子就被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了。 温淼连忙往后避了避,生怕被他的唾沫波及到。 旁边的小弟连声劝道:“大哥,忍住,别生气,冷静冷静,是驴是龙都没关系,还是咱们的正事要紧。” 光头胖子在小弟的连声安抚之下终于勉强压住了火,忍气吞声地说:“行,我不跟他们这两个小屁孩儿儿一般见识。” 小弟连忙拍了个马屁出来:“哎,这就对了,咱们大哥是什么人啊,心宽体胖,肚子里那是能撑船的啊,跟这种啥都不懂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行了,你让开。”光头胖子不耐烦地一把挥开他,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指着温淼问道,“小孩儿,你——我说的就是你,我问你,温炎是不是你哥?” 骤然听到温炎的名字,温淼愣了一下。 刚才看到这群人的时候,她就猜着八成是和谷向志有关系,但怎么又扯上温炎了? “你哥欠我们钱,你知不知道?”光头胖子非常不耐烦地问。 “我哥?”温淼脑袋上缓缓冒了个问号出来,“他欠你们钱?” 确定没说反? “对。”光头胖子点头。 温淼觉得这事儿听起来就很离谱,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他欠你们多少?” “抹个零头。”光头胖子比划了个三根手指出来,“算三百万。”。 一听这个数字,温淼就断然摇头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听到这话,光头胖子的唾沫又开始横喷了,他将胳膊上不存在的袖子往上一撸,有些凶地瞪了过来,“你是不是不想认账?” 沈嘉喻不着痕迹地微侧了侧身,将温淼挡在了身后。 温淼完全没有怕的意思,慢吞吞地瞅他一眼,语气平静中透着丝丝嗤嘲:“不是我不想认账,而是我在陈述一个事实。三百万,掉在地上,我哥他都懒得弯腰去捡,怎么可能还欠别人呢?” 光头胖子:“?” 啊哈? 你是不是在炫富? “这位大哥,不是我说,就这么一点钱,你也好意思大动干戈地来跟我要。”温淼凭借实力直接用一句话就将嘲讽值直接拉到了满格状态,“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光头胖子:“???” 不是,妹妹你等会儿,你说什么? 光头胖子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现了问题,幻听了这是? 这小孩儿怎么都不按剧本出牌的?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说,他们这架势一亮,往往对方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哥,求求你再宽限几天”了,怎么这姑娘还把话语的主动权给抢过去了? 好像这是她的主场似的。 光头胖子愣了好半天,终于从被人抢了主场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了,听这小姑娘的语气,钱也挺不当钱的,看来讨债有望,光头胖子精神一振,也不跟她计较说话语气的问题了,直接一点头,开门见山地说:“行,既然三百万都不捡,那你先把钱还了。” 温淼却说:“那不行。” 光头胖子:“怎么?” “我为什么要给你?”温淼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慢吞吞地说,“你说我哥哥欠你钱了,我就要给,那明天再来一个说我哥哥欠钱的,我也要给吗?” “也是,你说的对。”光头胖子虽然是干这一行的,但非常有职业道德,是个愿意讲道理的人。 他觉得这话甚是有理,于是扭头跟旁边一个小弟招了招手,低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小弟点头应下,很快从人群最后面扯了个男人过来。 温淼轻眯了下眼,表情淡了下去。 果然,她想得没错。 被揪到眼前的男人,不是谷向志,又是谁? 这群“专业人员”的体型实在是太大只,刚才把站在最后面的谷向志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她一开始才没看见。 光头胖子对小孩儿还算有点耐心,但对男人就没耐心了,毫不客气地一扯谷向志,径直把人怼到了温淼面前:“这不是你爸?亲爹后爹我不管,反正父债子偿,这道理没错?既然你爸拿不出钱来,那就让你哥来拿。” 这还真不是我爸,温淼心说。 不过估计这个光头胖子也没搞清他们这之前的复杂关系,一股脑地就过来上门堵人要钱了。 谷向志被他拎在手里,在光头胖子二百多斤的体格的衬托下,像个没发育完的小鸡崽子,光头胖子像拎一袋垃圾似的抖了抖他,又开口了:“你爸说——” “别你爸你爸的,他根本就不是我爸爸。”温淼可不喜欢自己凭空多出了一个赌鬼爹,拧着眉头出声打断了他,“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光头胖子虽然理不清这个复杂关系,但平时家庭伦理剧看得多了,也大致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离婚结婚同母异父那点事儿。 看在钱的面子上,光头胖子很痛快地改了口:“行,这个老赌鬼,我这样说行了?他借了我们公司八十万,一直没还,拖拖拉拉这么多年了,还没还上。以为进去了就不用还了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出来之后一样也得还,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妹妹,你说是这个道理不?这老赌鬼说,他没钱,但儿子和女儿家里都不缺钱,让我来找你们要。”光头胖子说着,有些不耐烦地踢了踢手里拎着的男人,同她打了个商量,“怎么着,妹妹,你看你是替这个老赌鬼还了钱,还是乖乖带我们去找你哥?” 旁边站着的小弟适时地补充道:“妹妹,我们也不想为难你,虽然我们是干这一行的,但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想欺负小孩儿,更不想跟个小女孩过不去,你最好还是带我们去找你哥哥,大人的事我们大人自己解决。” 第180章 来真的啊 两人一唱一和的时候,温淼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他们手里的刀。 刀枪无眼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眼前的这些“专业人员”,既然敢干这一行,那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了点匪气,谁知道他们急了眼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光头胖子大概是站累了,把手里拎着的“小鸡崽子”随意往旁边一丢,有些急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粗声粗气地问:“到底想没想好啊?你就给个痛快话,天儿这么热,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行?” 酷暑高温,热得人汗流浃背,聒噪的蝉鸣又一声接一声地灌入耳朵里,吵得这胖子越发焦躁起来。 温淼瞥了一眼被两个小弟强行竖在地上的谷向志,她当然不想给不相关的的人当冤大头,而且这个不相关的人还曾打过她妈,威胁过她哥,现在还要来绑她,她没动手打死他就不错了。 还帮他还钱? 他不如用冷水洗把脸,好好清醒一下。 只是眼前这么多人,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温淼从来都不干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思量片刻,她很干脆地点了头:“我带你们去找我哥哥。” “行,那走。”光头胖子又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用下巴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 温淼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往那边一看,直觉告诉她,这种车,进去就没好事。 虽然这光头胖子从头到尾的态度还算是和善,但出于对所有潜在危险的本能反应,温淼仍然是下意识地抗拒这种极其适合把人打晕了直接带走的专用工具车。 光头胖子着急,温淼也着急。 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温炎在往这边走,但她不知道温炎什么时候会出现,对面这么多胖子,他一个人来,也没什么用,只会让场面更混乱。 还不如她把人带到公司去,起码有保安在,说话也硬气。 就是这个车…… 温淼满心抗拒。 脑子转了两下,温淼忽然悄悄伸出手来,手指一推沈嘉喻,小声跟他说:“你赶紧走。” 这事太麻烦,温淼不想把沈嘉喻牵扯进来。 沈嘉喻却顺着她伸过来的手,向上抓住她的手腕,而后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身形完完全全地挡住了她。 “沈嘉喻,这不是闹着玩的,你没看见他们手里有刀吗?”温淼扯住他的衣袖,语气难得严肃正经起来,“你赶紧走,这跟你没关系,你走他们不会拦你。” 沈嘉喻闻言,狭长眼尾轻轻扫她一下,低声笑了:“宝贝儿,你看我像是想走的样子吗?” 温淼:“……” 不像,他甚至还想打上一架。 跃、跃、欲、试。 这莫名的期待感是怎么回事??? “走,妹妹?”见温淼磨磨蹭蹭地站着没动,光头胖子开始不耐烦了,朝她招了招手,“还等什么啊?” 温淼没动,只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非常嫌弃地说:“我不坐这个车。” 光头胖子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粗声问:“为什么?” 这车又怎么了? 温淼诚实道:“对不起,你们的车实在是太破了,我有点下不去腿。” 光头胖子:“?” 温淼又纳闷地问:“请问贵司是要倒闭了吗?给员工配车,就配这样的破烂啊?” 光头胖子:“……” 空气静得着实有些可怕。 论如何用一句话将嘲讽值拉到巅峰程度。 温淼在这方面的造诣可谓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下不仅是光头胖子感觉自己被侮辱到了,连底下的小弟也忍不了了,纷纷揭竿而起:“大哥,这话你能忍?你真能忍???反正我是忍不了了,咱也别跟她再废话了,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干脆拎起来带走再说——” 这边处于老居民区和美食街交界的位置上,一侧是高高的居民楼瓦墙,一侧是临街的商铺,但由于商店大多都是什么古玩古董之类的铺子,这个点也没多少人。 温淼心思一转,打是打不过,但溜还是溜得了的。 不行就先撤咯。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付之于行动,就见沈嘉喻漫不经心地从旁边挑了根棒球棍长短的木头出来——这条街是新划出来的商业区,有不少未开业的铺子都在装修,门口的行道树下堆了大量的、长短不一的木材。 沈嘉喻随手从那里面抽了根木棍过来。 温淼一下抓住他的手腕,睁大眼睛看他:“你要来真的啊?” 沈嘉喻神色散漫,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隐约的懒劲儿:“没,就玩玩。” “……” 光头胖子连带着一众小弟都被这种轻视的态度给扎到了。 草! 他们是来要钱的,还是来让人连番嘲讽侮辱的? 胖子们本来是没想动手的,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聚众斗殴被带到警察局里喝茶,奈何敌人引战效果一流,一个负责嘲讽,一个负责侮辱。 这还能忍下去的,那就不叫男人了。 不知道是谁开口来了声国骂,接着场面就混乱了起来,温淼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了根长竹竿出来,这些胖子们打架没什么技巧,靠的就是一身横肉和蛮力。 要是被撞上一下,温淼估计自己能像只风筝一样,飞出十里地。 摔不好摔,但避还是很容易避开的。 温淼利落地竹竿敲趴了两个,回头一看沈嘉喻,顿时瞪圆了眼睛,心叹一句,哇……要不要这么猛地啊? 那领头的光头胖子已经没了刚才的那股威风劲儿,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战战兢兢地仰着脑袋,他颈部的动脉处,不轻不重地抵着一根木棍。 那木棍并不是光滑的,断掉的接口处是尖锐的木茬,尖端抵着他的喉咙,木茬扎进肉里压出了清晰可见的血痕,威胁力十足。 沈嘉喻黑睫半垂,狭长微挑的眼角稍稍带着弧度,但眼珠里殊无笑意。 圈禁在他心里的那头野兽被放出来了。 温淼久违地在他身上又感受到了那股带着野性的狠劲儿。 第181章 正当防卫 光头胖子咽了咽唾沫,是真怂了,这男孩子垂眸看过来的时候,那目光又轻又冷,带着几分隐隐不明的戾气,仿若一层紧贴着皮肤压下来的刀锋,冰凉透骨。 怎么看也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有的眼神。 光头胖子肚子上的横肉抖了又抖,“咕咚”一声又咽了咽口水,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做出什么不适当的举动,那这男孩子会半点不带犹豫地把那截断掉的木头戳到自己脑袋上。 “沈嘉喻!”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温淼连忙喊他一声。 沈嘉喻没有回头,只漫不经心地往下落了落手,尖锐的木茬又往肉里扎了两分,光头胖子“嘶”地出声,听见眼前这男孩子以一种漫不经心de语气说道:“正当防卫。” “……” 光头胖子几乎想骂人。 去你妈的正当防卫,明明就是单方面地施暴,外加威胁恐吓。 但现在小命掌握在别人手里,光头胖子的求生欲很强,生怕自己脑袋被戳成个木头桩子,于是紧紧闭上了嘴巴,愣是连个屁都没敢放。 旁边武枪弄棍的小弟们躺了一半,剩下的挤在一起面面相觑着,还没遇到过这种棘手的情况,小弟们看看坐在地上的自家大哥,再看看躺在地上,两手捂着脑袋上的大包哀嚎的自家兄弟,一时之间慌神了。 这时,路口传来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接着又是“咣当”一下,车门被甩上。 温淼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眼睛“噌”地一亮,立刻扬声喊了起来:“哥哥!” 温炎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不对——”温淼朝他身后一看,随即改了口,“你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了?” 温炎身后停了好几辆大型suv,车门一打开,像江州大坝开闸泄洪似的涌出来一群大块头浑身肌肉的黑西装保镖。 都不用出声,人往那儿一站,气势立刻就出来了,对面的这群胖子“专业人员”瞬间被秒了个彻底。 到底不是一个等级的。 温炎一把拎住温淼,把她往自己面前一放,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了她三圈,确定她身上没受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有功夫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了:“阿寅给我发的消息。” “诶,河马吗?” 温炎“嗯”了一声,随手把手机丢进了她怀里,然后回头往黑衣保镖的后面看,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温淼拿起他的手机一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和贺寅的微信对话框。 贺寅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拍的正是她和那群胖子们相对而站的那一幕,因为角度原因,甚至还拍到了缀在“专业人员”最后面的谷向志。 看方位和拍摄角度,应该是从二楼往下俯拍的。 温淼顺着这个方位找了一下,果然在十几米外的一家甜品店的二楼,看到了正趴在阳台上往这边探头瞧的贺寅。 两人视线相接的那一秒,贺寅冲她挥了挥手,龇牙笑了下。 贺寅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这种时候,他贸然下去只能是添乱,温淼还得分出神来照顾他的狗命,倒还不如在楼上等着温炎过来了。 温淼又往上面简单扫了一眼他俩的聊天记录,发现从谷向志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天,贺寅就给温炎透了个口风,提醒他多注意一点。 之前温淼不想让温炎担心,就没跟他说。 啧,贺寅这家伙,武力值不行,但头脑倒是转得挺快的。 刚扫完聊天记录,就听温炎朝后面喊了声:“许宴衣——” 温淼跟着抬起头来,微有意外的模样:“小舅舅怎么也来了?” “刚才去外婆家的时候,正好许宴衣也在,我就顺道喊他一块出来吃个饭了,谁知道半路接到了阿寅发来的消息。”温炎说着,抬着下巴朝站成一圈的黑西装保镖们示意了下,“这不是,许宴衣就直接叫了人过来。” 许家二老是老来得子。 许宴衣和许澜差了几乎是二十岁。 当时许澜结婚时,许家老太太并不看好谷向志这个女婿,再加上婚后过得并不太好,之后又闹出动手打人,嗜堵成瘾这些事,老太太知道自己女儿是个软和的性子,担心以后女儿会受欺负,也没个可以相互扶持的兄弟姐妹,于是又生下了许宴衣。 算起来,许宴衣虽然辈分高,但也只比温炎大了三岁。 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温炎对他一直是直呼其名,温淼年龄小,喊得出来这声“小舅舅”,温炎是真张不开口。 于是各论各的辈分。 温淼已经跑回了沈嘉喻的身边,一眼就看到了他伤到的手臂,轻“嘶”了一声问:“你是不是刚才挡那个胖子的时候被刀子划到的?” 刚才有个胖子莽莽撞撞地往她这边冲,半道上被沈嘉喻抬手拦了一下。 温淼的这一声直接将温炎连同许宴衣的注意力一并拉过来了,两个人越过地上躺着的“横尸”,往这边走了过来。 温淼伸手捏住他的袖口,小心地将衣袖往上面拉了一下。 手臂外侧,横亘着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还在往外冒着血。 因为沈嘉喻的皮肤太白,殷红而刺眼的鲜血又染在他整条手臂上,所以伤口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海大附中的校服原本是天蓝色,被血浸染湿透了之后,袖子已经成了浓郁沉深的靛蓝色,温淼跟着变了脸色,他之前的袖子一直都是挽在手肘下面的,大概是不想让她看见伤口,就把袖子拉下来了。 沈嘉喻却是没当回事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只轻轻甩了下手指顺着流下来的血水,说:“没事。” 温炎已经走过来了,看了一眼他手臂外侧的伤,立刻拧起了眉头来:“不行,这得去医院。” 知道这小孩儿一直在护着温淼,温炎现在看沈嘉喻都顺眼了许多,连带着也关心起了他的伤势,温炎抬手又拍了下温淼的脑袋:“这边不用你管,你先带他去医院。” 第182章 说人话 随后温炎指了个人,安排下去:“小六,你去开车,赶紧把人送过去。” 旁边站着的一个高个子青年利落应下:“是,小少爷。” 站成一圈的黑西装保镖们向两侧退开两步,让出一条过人的小道来,等越野车开走,保镖们立刻又站回原地,继续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没放走一个。 温炎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正主:“人呢?” 没看见谷向志,温炎上前走了几步,脚尖稍有不耐地踢了踢地上的那个已经全然懵了的光头胖子,唤狗似的问他一句:“人跑哪去了呢?” “……啊?”光头胖子一脸懵逼的模样,视线先是落在了温炎的身上,然后又越过他,落到了他身后站着的一排排气势唬人的保镖的身上,最后非常不争气地吸溜了下鼻子,堆叠在肚子上的横肉抖了三抖。 呜呜呜有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他就是单纯地来要个钱而已,结果被接连嘲讽了两番不说,现在对方还摆出了这个架势。 到底谁才是要债的? 怎么对方看起来,比他们还不像个好人??? 温炎单手插在兜里,冷而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砸下来,说话语气极其不耐烦:“我说,人、在、哪?” 一字一顿。 光头胖子的脑袋终于灵光了一次,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忙吸溜了一下鼻涕泡,委屈兮兮地举起小胖手朝后面指了指,声音细如蚊蚋地嗡嗡道:“应、应该在那里。” 老大都怂了,光头手下的小弟自然也跟着怂,二话不说,“唰”地就让出了一条道来。 温炎一抬眼,就看到了后面像是一根煮熟的细面条一样软绵绵瘫坐在墙角的男人。 刚才一片混乱,刀棍乱飞的,这倒霉催的东西也不知道被哪个不灵活的胖兄弟撞到了脑袋,由于冲击力过于巨大,他整个人就一声不吭地直接被撞晕了。 温炎上去利落地两巴掌,把人给扇醒了:“你以为晕过去就完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啪啪”两道落下来,谷向志很快就被脑袋上的这两巴掌给扇醒了,睁开眼,对上一双深色的黑眼珠,他懵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温炎甩手松开他,直起腰来,眼角余光随意瞥了眼正努力地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胖子们:“行,是真长本事了啊,还知道喊人来了?” 谷向志的嘴唇微动了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而后强忍着头晕,手肘一撑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温炎冷冷睨着他,眼底压着火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离我妹妹远一点,嗯?” 谷向志靠着墙,低头闷闷地咳嗽几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数年的牢狱生活让男人的头发早已泛起了点点白丝,再加上常年酗酒抽烟不良饮食作息的生活习惯,让他看起来要比同年龄段的人起码要老上十几岁。 看不出来半点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清俊模样。 “妹妹?”谷向志的声音低沉又嘶哑,带着明显的嘲讽,“也是,现在你们是一家人,现在有了新爹,就不认亲爹了?” 温炎的表情顿时冷了下去:“你最好是说人话。” “说人话?”谷向志的眼睛黑沉沉盯着他,他的嗓子似乎抽烟抽坏了,说话时声音哑得过于沉闷了,“那我是真要问一句了,温小少爷——我说的有哪个字不对?” 温炎微微眯起了眼来,漆黑眼瞳上蒙上了一层隐约的戾气。 谷向志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和许澜像了七分的脸,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片刻,他忽然有些疯地、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小畜生,跟那个贱人一个样,当年你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该——” 这句话还没说完,谷向志就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狠狠磕到了后面的瓦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后他闷哼一声,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似的软溜溜地从墙面上滑了下来。 动手的人是许宴衣。 温炎还来不及有所动作,谷向志已经被他像是丢垃圾一样的甩到了地上。 许宴衣踩住男人的肩膀,力度大得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时的声音,男人登时痛得蜷缩成一团,哀吟出声,身上冒出来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短袖背心湿淋淋的紧紧贴在脊背上。 许宴衣却是神色冷淡,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变化,毫无触动地继续踩了下去。 仿佛在他脚底下的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 旁边齐刷刷站成两排的胖子们已经看傻眼了,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安静如鸡地看着一幕,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先前还嗡嗡着的光头胖子已经紧紧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屁都不敢放一个。 草,这他妈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员?! 跟这个人狠话不多的漂亮男人相比,他们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许宴衣单手解开衬衫袖扣,朝旁边一抬手,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的贴身保镖阿武动作熟练地递过来一样东西。 许宴衣接过,薄薄的眼皮垂了下去,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空而冷淡。 谷向志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满头大汗,一直在倒吸着凉气,他的肩膀正好扎在了那半截断掉的木头上,细碎又尖锐的木茬扎透衣服戳进皮肉里,细密的痛从肩膀泛到全身。 男人忍不住倒抽着气低吼着骂了起来。 一道冰凉的刀刃就在这时候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嘴角,锋锐的刀刃下压,很快就有细细的血线从皮肤里透了出来,许宴衣的语气淡漠,声音也如同刀刃一般冰凉:“再叫一声试试。” 谷向志喉咙里的脏言乱语戛然而止。 半晌,温炎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男人:“晕过去了。” 闻言,阿武上前两步,蹲下掀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眼,这才回头跟许宴衣说:“是真晕了。” 第191章 离大谱了 沈嘉喻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造出来这种东西。 更不明白,为什么戏剧社里的那群自诩走在时代前沿的艺术家们,还会斥巨资买回来这鬼玩意儿。 真不是他说,他酒后厨里用来刷锅的钢丝球都比这东西好看,起码钢丝球的纹路卷得十分有特点,顺滑又流畅。 而温淼,已经下达了冲他最高指令:“戴上给我看看。” 沈嘉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眼下正是晚饭时间,因为各班在迎新晚会上都要出节目,所以班里的人基本上都在教室里,热烈地讨论着节目和表演服装。 从刚才沈嘉喻开始试穿那毛领大氅开始,就有不少同学的注意力往这边放了,现在这假发一祭出来,威力在瞬间就变成了超级加倍。 一时间,全班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东南角这里。 沈嘉喻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那团……顶假发看了片刻,而后接过,转手递给了温淼,又朝她弯下腰来,微微低下头。 温淼看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让她亲自上手。 温淼把手里拿着的各种表格单子随手塞给了贺寅,亲自上阵处理奶奶专用发套了。 所有的班委都好奇地放下了手里的活,朝这边凑了过来。 给“郁郁不得志的小王爷”戴上之后,温淼才发现,嗯……好像颜值过关的话,怎么折腾都能经得住,莫名从“死了妻子的小王爷”变成了“漠北异域风情的部落王子”的感觉了。 学习委员作为颜控妹子,率先感叹出声:“有一说一,沈老板的这张脸是真可以了,就这个发型,但凡是换个颜值不够硬的,那就是妥妥的大型车祸现场了。” 体育委员接话道:“有一说一,话剧社的审美是真的不可以了,就这个假发,离我奶奶的发型就差一个黑色发箍了,款式简直一模一样。” 被这效果惊艳到来的其余几个班委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沈老板长得帅,从那些来咱们班后门偷看的妹子的数量上我就看出来了,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直观地感受到这张脸的颜值究竟是有多扛打。” “确实,你见过有谁把这种你奶奶的头发都能驾驭住的男人吗?” “说实话,我还真见过一个,就在我表弟学校里,人长得是真他妈的帅,眼睛巨他妈的好看,眼带桃花的那种感觉,他低头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我一个男的看了都疯狂心动。” “这我就要问一句了,有沈老板长得好看吗?” “讲真,颜值不分上下,只能说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各有千秋。但我表弟学校的那个有点儿像斯文败类,他脸上架着一副那种带细长链条的银色眼镜框,然后人长得又好看嘛,就看着很干净,所以就特别有那种很斯文败类的感觉。” “哎,你表弟哪个学校的呀?” “九中的,就是那个很有钱的云川九中。我表弟他是今年初三升高一嘛,得搬宿舍,他们开学正好比咱们早上两天,我就过去帮了个忙,然后但是路过高二教学楼的时候,就看见他们教学楼前的那个遮阳棚下面,坐着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子。” “那个斯文败类?” “对,就是他。他当时手里就拿着一个沈老板同款的‘奶’,很无聊地在那里把玩着,后来旁边又走过来一个帅哥,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然后拿起来他手里的‘奶’,对着他比划了两下,就直接盖他头上了,我当时离得近,就多看了两眼,然后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兄弟的脸长得是真牛逼,这种发型都撑得起来。” “无图无真相,有照片吗?” “加一,我也想看看传说中很牛逼的脸。” “没有,当时也没想起来拍,你看沈老板也行,他俩的效果一样,反正都很牛逼就是了。我记得那个大帅逼兄弟说话也很有意思,当时他对面的那帅哥把‘奶’在他身上比划完,又往自己头上比划了两下,还问他自己这发型精神不,大帅逼说精神极了。” “……啊?这有意思在哪儿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那帅哥紧跟着又问了一句,精神极了是有多精神?我给你学一下大帅逼的原话——‘特别精神,我本来是在耕田的,一看到你这发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得我一脚就把牛给踢开了,自己亲自耕了二十亩地’——这是他原话。” “……” “后来那个帅哥嫌他说的不真诚,让他真诚一点,然后大帅逼想了一下,特别真诚地跟他说了句‘我朋友瘫痪卧床二十余年,自从看见你这个发型,精神瞬间振奋起开,腰不疼了,腿不瘫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健步如飞地夺门而出,至今下落不明’——这也是他的原话。” “……” 大帅逼就是大帅逼,人长得牛逼,说话也是真牛逼。 班委们扎堆讨论大帅逼的时候,副班长抓着张节目上报表挤了过来:“班长,节目还差一个。” 温淼立刻举起手来:“别看我,木木不在,我们队里缺人,不打算上台。” 副班长也知道他们的习惯,缺一不可,只好消了这个心思,转口问:“那班长你考不考虑整个单人节目?” 温淼倒是没有一口否决,而是问了句:“整个哪样的?” 副班长想了一下:“你得先说说你有什么特长。” “特能吃,算不算特长?” “……” 那肯定不算。 难道要去台上表演个大胃王暴风吸入吗? “除了特能吃之外呢?”副班长又问。 温淼挽起袖子比划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我还特别能打。” “……” 那肯定也不行。 这是迎新晚会,不是拳王比赛。 副班长放弃了,转头去问坐在温淼旁边的沈嘉喻:“沈老板,你有什么特长吗?” 沈嘉喻笑了下,说话轻轻悠悠的语气:“特有钱,算不算特长?” “……” 得,这两人的回答一个比一个离谱。 第192章 尼古拉斯 班里最终定下来了三个节目。 除了两个诗歌朗诵之外,副班长还特意搞了个古装话剧出来,用的就是话剧社送来的那套死了妻子的倒霉小王爷的衣服,但抓人当男主角时又开始为难了。 主角,必须要帅。 因为要给班里撑场面。 但班里的大帅逼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秦柯和谢肖找的借口非常好,需要去帮学生会的布置舞台,没时间再搞这个话剧了,学生会确实是人手不够,会长又和温淼很熟,直接过来要去了几个人去大礼堂帮忙。 秦柯和谢肖都去了,这理由确实是非常合理。 实在是找不到人,副班长只好将主意打到了沈嘉喻的身上。 但他不敢直接去找沈嘉喻说,总感觉沈嘉喻听到这个建议之后,会把他的狗头拧下来,于是曲线救国地绕到了温淼那里。 他们的班长,就是万能的。 有啥事,解决不了,就直接去找温淼。 能解决的,给你解决了,不能解决的,也能给你解决了。 温淼听罢,大手一挥,在话剧册上潇潇洒洒地添上了沈嘉喻的名字,听到还缺个高挑又英气的女主角时,又挥一挥衣袖,添上了贺寅这个女装大佬的名字。 一班的武侠话剧成员,就此搞定。 周日下午四点钟,迎新晚会的开幕式正式开始。 为了让舞台更好看,学生会的策划组还特意在舞台上做了下雪的特效,离得近的评委台上的老师们被淋了满头的“头皮屑”。 温淼从后台往前面看去,然后小声地吐槽道:“这个雪的特效好像不太行啊,总感觉不像雪,反而很有旺旺雪饼的感觉。” 被当面吐槽的策划组:“……” 副班长有些无力地捂脸说道:“班长,下次吐槽的时候注意一下四周,你说的都被人家听到了啦。” “okok,知道了啦。”温淼笑眯眯地拍掉了肩膀上的“旺旺雪饼”,没什么诚意地应了声,“我下次注意。” 知道了,但是不改。 她的优点就是,勇于认错,但缺点也同样:坚决不改。 后台除了每个班的两位班长之外,基本上都是等着上台的学生,按照以往上台的顺序,国际部在前,本部班级在后,艺术班压轴。 先上场的是国际部的一班。 温淼特意在侧面找了个能看到全部舞台的好位置,跟班里的一众班委都凑到了前面来,班里的学生也都知道自家班长和台上的那位尹大班长不太对盘,所以厌屋及乌,他们整个班里都对国际一班没什么好感。 全班上下一条心。 在一致对外的这方面上,本部一班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每个班都是三个节目,国际一班先带来的节目是个民谣合唱,bg一响,男生一开口,一众班委顿时听得眉头一皱,发现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顺着幕布往后面看,果然看到了深藏功与名的调音师。 副班长首先出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我财必有用吗?” 学习委员:“长见识了,原来被财神吻过的嗓子就是这样的啊……” 体育委员:“感觉这唱出了金钱的味道,国际班这操作是真的牛逼,不服不行,人家别的歌手都是靠自己的实力,他们靠顶级设备和专业调音师,我觉得这要是不给调音师百万年薪都对不起他费的这个劲。” 生活委员:“这就是他们的财亿展示时间?” 卫生委员:“有一说一,这唱得真是稀碎啊……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我真的是欣赏不了,尤其是这个男生的唱腔,我总感觉他跟嗓子眼里卡了一口痰似的。” 一众班委轮流吐槽了个遍,旁边站着的一个国际一班的学生终于忍不住了,不服气地反驳道:“他们唱的是民谣,这种唱法就是为了表达出民谣的孤独感,孤独感——你们懂吗?” 体育委员掏了掏耳朵,翻了个白眼说:“再孤独,那也没必要在嘴里含着根茄子一样的唱啊?不行就是不行,别强行洗白了,这歌细听,对我们都是一种残忍。” “……” 温淼的注意力没在舞台上面,她在低头看手机,和林尔在微信上聊着天。 林尔:【猫爷,我跟你将,我刚才在路上碰见一个长得很帅的神经病。】 温淼:【?】 温淼:【很帅是重点,还是神经病是重点?】 林尔:【都是重点。】 林尔:【帅是真的帅,神经病也是真的神经病。】 温淼:【神经病?】 林尔:【对,长得特别好看的一男生,就是脑子好像不太好。】 林尔:【刚才有个妹子跟他告白,妹子问他到底不喜欢她哪一点,说她可以改,那个大帅逼说,不喜欢她头发不会变色。】 温淼:【?】 林尔:【他还说自己不是地球人,来自于遥远的玛丽苏88号星球,真名叫尼古拉斯王子殿下。】 温淼:【……】 林尔:【然后那妹子可能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觉得王子殿下脑子不好也能忍,但那位尼古拉斯又说,他和地球人不同,他哭的时候,头发就会变蓝,笑的时候,头发会变粉,又哭又笑的时候,头发就会五彩斑斓,还问人家妹子,你连头发都不能变色,我还怎么跟你谈恋爱?】 温淼:【…………】 这到底是哪个医院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啊? 没隔多久,林尔又发来消息:【日,那个尼古拉斯好像是只鸭。】 温淼:【?】 温淼:【鸭?】 林尔:【对,我看见他从一个名叫“一晌贪欢”的店里出来了。】 温淼:【这名字,怎么跟咱们小时候误闯进去的那家店一样?】 林尔:【所以我才说,他好像是只鸭。】 林尔:【不过这鸭店质量不错,刚才看见了三只,颜值都非常可以,而且我还看了一场敬业小奶鸭怒追无良大嫖客的史诗级荒唐大戏,好像是有个客人没给钱,吃了霸王餐。】 温淼:“……” 温淼还没回过去消息,胳膊肘就被人碰了下。 抬头一看,是副班长。 第193章 小丑竟是他自己 “怎么了?”温淼问了句。 “班长你看啊,他们也搞了个话剧。”副班长伸手指了指舞台上面。 温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哟,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而且他们的这个话剧,上了好多人啊,看着声势好浩大。”副班长抓了抓头发,脸上带了三分忧心忡忡的神色,“我刚才数了数,他们光是主要角色,就有八九个,所以我现在有点担心,咱们班的主角就上沈老板和贺哥两个,行不行啊?” “怕什么?”温淼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不屑地说,“咱们沈老板和河马的颜值多能扛打了,你看他们八个人都凑不出来一整张能看得过去的脸。” “……” 副班长再次扶额,在心底哀嚎道,班长,你吐槽的时候倒是小声一点啊,没看见国一班的班委都在对你怒目而视吗?! 温淼顺带着吐槽了一下“演员们”的演技:“哎呀,我跟你讲,就看完国一的话剧,我现在对咱们班的节目更有信心了,他们这演技就不太行,而且还没有颜值,起码咱们班有颜值。你看他们演那个男主的学生,在那里站着说台词的时候,像不像餐厅没客人,无聊空瞪着门口等客人来的服务生?” “……” 牛逼,精准点评。 副班长忍不住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来,像,真的是像极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温淼每次吐槽,都能精准的吐到那个槽点上。 而且用词犀利又精准。 直击要害。 国际部从舞台上下来之后,就轮到了本部。 上台之前,温淼特意去帮贺寅系了下披风,她瞅了贺寅的表情一眼,一边整理着他的领口,一边有些惊奇地问他:“咦,河马,你今天戴美瞳了吗?怎么黑眼珠显得这么大?” 贺寅往前伸了伸脖子,嘶哑着嗓子说:“猫爷,你要是再勒紧点儿,我还能把舌头吐出来。” 温淼:“……” 哦哦不好意思,她天生手劲儿就大。 这么一分神之下,敬业小奶鸭的事儿就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直到第二天,林尔再次跟她发来消息的时候,温淼才又想了起来。 林尔:【猫爷,你猜我在学校遇到了谁?】 温淼:【熟人?】 林尔:【不算熟人,就一面之缘。】 温淼:【谁?】 林尔:【鸭。】 温淼一下就想起来了:【啊?你昨天说的那个尼古拉斯?】 林尔:【不仅是尼古拉斯,还有另外两只鸭,我们在同一个班里。】 温淼:【卧槽?还是学生啊,那你说的那个一晌贪欢是怎么回事?】 林尔:【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趁着双休日勤工俭学。】 温淼:“……” 啊这…… 勤工俭学确定是这样用的吗? 虽然对这三只勤工俭学鸭很是好奇,但学校里课程繁重,温淼一直也没能抽出时间来去云川九中跑一趟,亲自领略一下被林尔称之为一绝的颜值。 直到十月中旬,云川九中要开运动会,林尔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去。 温淼一看学生会里发下来的学生课表,发现九中开运动会的那几天正好附中要进行月考,时间刚好完美地撞在了一起,还真去不了。 正想着这个的时候,贺寅忽然凑了过来,戳了戳她的肩膀:“猫爷,给我五十块钱。” 温淼顺手给他发了个红包:“干嘛啊?” “我给你算一卦。”贺寅神秘兮兮地说。 温淼非常配合,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算什么?” 贺寅神神道道地说:“帮你算算你的运势。” “行。”温淼像是挺感兴趣的模样,“那你算。” “等我作一作法。”贺寅装模作样地掐起指来,摇头晃脑半天,而后终于开口道,“这位施主,老夫刚才掐指一算,未来的三个月之内,你必然就会走一次大运啊。” “大师,您请继续说。”温淼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是什么样的大运呢?” “嗯——”贺寅深沉吐出两个字来,“春运。” 温淼:“……” 确实是大运。 火车站能挤死人的大运。 时间也能对得上,确实是在三个月之内,因为那时候正好赶上春节。 温淼面无表情地伸手:“给爷还钱!” 骗子!!! “买定离手,恕不退换。”贺寅笑嘻嘻地在她手心里拍了下,像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将自己钱包护得严严实实的,“猫爷,你去找沈老板试试嘛。” 他朝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沈嘉喻努了努嘴,撺掇道:“白嫖五十块钱呢。” 温淼觉得自己这钱花的是真亏,决心从沈嘉喻这里补回来,她朝前倾了倾身,抬手摘了沈嘉喻耳朵里塞着的耳机。 沈嘉喻的睡眠浅,温淼刚一碰他,他就睁开了眼睛。 温淼朝他伸出手来,压低了声音说:“沈嘉喻,你给我二百块钱,我帮你算一卦。” 贺寅:“?” 二百? 她怎么比他还黑? 直接翻了好几倍。 沈嘉喻明显还没清醒过来,睁眼就听见这一句,微微懵了一下:“……什么?” 他的声音哑着,带着未消散的困意。 温淼把他耳朵里塞着的另一只耳机也给摘了下来,欺身凑近:“我是说,刚才从河马那里学了个算卦小技巧,你给我二百块钱,我给你算上一卦。” 沈嘉喻缓了一会儿,靠着椅背直了直腰,而后从桌肚里拿了手机出来,给了温淼,嗓音微微哑着,有些困倦:“自己转,你知道支付密码。” 正充当背景板的贺寅:“……” 草。 他又想抽自己俩大嘴巴子了。 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的,现在好了,他成了那个热闹。 嘤,小丑竟是他自己。 沈嘉喻把手机递了过来,温淼抬手接过,却没去点开看,只往自己兜里一揣,笑眯眯地点了下头:“行,那我现在就给你算一下。” 她没像贺寅那样做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甚至连装腔作势地掐指都懒得去掐,就把贺寅的台词给直接搬出来了:“沈老板,我掐指一算,未来三个月之内,你必定要走个大运啊。” 第194章 天生一双桃花眼 按照故事情节的发展,下一句应该是沈嘉喻问一句“什么大运”,但温淼却没等到这句她意料之中的台词。 沈嘉喻这会儿终于清醒了过来,眼中的睡意渐渐消散,见温淼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下,手肘屈了起来,搭在课桌上,单手托着下颚,朝她靠近些许,说话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的哑:“我已经走过大运了。” 温淼眨了眨眼:“诶?” 台词不对呀? 沈嘉喻眼尾轻轻勾着,笑了一下,呼吸间气息轻凉:“遇见你,就是我的大运了。” 贺寅:“…………” 贺寅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当那条好好走在路边,结果被人忽然踹了一脚的狗。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双层伤害。 原来刚才的那个上交财政大权只是个小开胃菜,真正的狗粮大餐在这儿等着他呢。 贺寅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尖,抬手指向沈嘉喻:“兄弟,你遇见猫爷,确实是走大运,但我遇见你俩,算我倒霉。” 正巧林尔在群里说秋运会的事,贺寅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直接打了个群语音电话过去,嘤嘤嘤地控诉起了温淼和沈嘉喻的“暴行”。 林尔听完,当场发了两个大红包过来:“你跟我说这个,我也没办法给你变个女朋友出来,但发红包还是可以的,希望金钱的铜臭味能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金钱果然是万能的,贺寅瞬间就开心起来了,彩虹屁张口就来:“噢耶!今天不是尔爷,是霸道总裁附身的小林总!请问一下我们小林总,安尔总公司里还缺不缺助理啊?” 旁边的秦柯听不下去了,指着他说:“噫……狗腿子。” 贺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地朝他龇了龇牙:“你行你也来,关键是你不行,你狗不过我。” “……” 说实话,他这句话就已经很狗了。 秦柯无声地用手指比了比他,正要说话,却听手机那端忽然传来一阵闹,因为贺寅开的是免提,林尔那边传来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秦柯听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人因为参加运动会的事儿和她吵起来了。 秦柯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张口就要怼过去,却听贺寅已经先他一步地拍桌而起了:“操,你他妈说谁呢?!” 几个人都是护短的性子,当然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朋友半句。 “哎哟喂我去你大爷的,哪来的孙子啊,还敢说我们小林总两面三刀?”贺寅都快把桌子捶烂了,恨不得自己顺着网线钻过去,现场替林尔开骂,“你爹我才是真正的两面三刀,而且刀刀都砍你骨灰盒上,还他妈能给你刀雕个故人西辞黄鹤楼出来,好让你妈明年抱着你的骨灰盒来个烟花三月下扬州!” “……” 手机那边一静。 好半天都没动静,那位跟林尔吵起来的大兄弟似乎被这一段口吐芬芳的绝美中国话给震住了。 贺寅身边逐渐有同学聚了过来,他们一班里上到班长副班长,下到普通同学,都是非常护短,且团结对外的那种,虽然林尔转走了,但依然是班级的一份子。 有几个同学已经忍不住张开了嘴巴,打算上线开麦喷人了,但听到贺寅的这段强力输出之后,他们又纷纷把话给咽了回去。 论喷人,那还得看贺寅。 他一人站桩输出,威力就堪比一个加强军团。 贺寅喷完,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见周围一圈人都不说话,只满脸惊叹地盯着自己看,贺寅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副班长朝他竖了下大拇指,而后发自肺腑地夸赞道,“你学到了班长怼人时候的精髓,骂的挺好,下次有机会跟我们一起去国际部门口上线输出。” 当然可以。 对于喷人,他一向乐在其中,并且不遗余力,贺寅非常痛快地应下。 林尔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 温淼有些不放心,还是跟她发了条消息过去:【木木,没事儿?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把呀?】 没过一会儿,林尔回复过来:【没事,尼古拉斯已经帮我解决了。】 对于这位尼古拉斯同学,温淼是真的非常好奇,她觉得这就是一位神人,但一直没机会见一下真人,直到十一月中旬,温淼带人去九中给林尔镇场子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尼古拉斯本人。 男孩子天生一双桃花眼。 桃花气暖眼边来开,眼晕微红,泛着桃色,瞳色漆黑,眼尾略弯,微微勾着上翘,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温柔又深情。 少年人个高腿长,眼睛生得漂亮,五官也是利落又分明,鼻梁上架一副复古的银色眼镜框,细细的金属链条垂搭在他清瘦的锁骨上,莫名又为他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息。 嗯……有一说一,能让林尔说帅的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位尼古拉斯同学的时候,温淼脑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这位尼古拉斯同学和沈嘉喻看起来可真是绝配啊…… 两个人往那儿一站,身上仿佛是自带着聚光灯的效果。 画面格外地让人赏心悦目。 和谢衍——尼古拉斯同学的本名,真正熟悉起来还是在高二的这个寒假里,温淼他们向来有扎堆的习惯,林尔成功把这个习惯从海大附中延续到了云川九中。 跟他们碰头的时候,也没忘记拎上尼古拉斯。 因为有林尔的这层关系在,熟悉起来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年前,腊月二十九这天,贺寅喊着要一起出来吃饭,林尔出门早,和谢衍到浮生若梦的时候,贺寅刚坐上地铁,发来消息,说让等一会儿。 两人就没上去,在台前坐了会儿,等着人过来。 年末这几天,来酒的客人不减反增,崔橙在台里面忙得脚不沾地,许盟也在里面帮忙,乐队的人都放假回家了,就剩了他一个人在这儿。 第195章 坟头一堆向日葵 许盟在里面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有了个喘息的空儿,靠着台内侧长叹口气,感慨出声:“我发现了,如果坐牢有平替,那一定是上班。” 闻声,林尔抬眸看他一眼,稍有好奇地问道:“沈老板没给你们放假吗?” “放是放了,但是年假期间自愿留下来的人,按十倍工资发加班费啊,于是我就非常开心的自愿了。”许盟甩了一把手上的水珠,低头拿了几个刚刷干净的杯子擦了起来,试要将打工人的倔强进行到底,“一天三千块钱呢,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啊?” 唔……是这个道理。 就像她老爸林亦安所说,赚钱还分节假日啊,有人要给他送钱,就算是大半夜,他都会爬起来去公司把这合同给签了。 “再说了,不回去也好。尔爷,你知道吗?像我这个年龄,过年回家只剩三个作用了。”许盟手上动作不停,利落地将一套杯具擦干净,放到后面的陈列柜上摆好,这才又转过身来,冲她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之后,非常有经验地说: “一,让我七大姑过过嘴瘾;二,圆我八大姨的媒婆梦;三,做我小侄女小外甥童年记忆里的那个二三十岁还没结婚,一年到头都不露面,也不知道在外地做什么工作的神秘长辈。” “我懂。”林尔对此表示了理解,“我爸前天带我回老宅的时候,也说过这样差不多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林公子没有“第三”。 虽然三十多了还没结婚,但他不是那个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在外地做什么工作的神秘长辈。 林公子的身影偶尔能在江州电视台金融频道上看到。 下面缀着的头衔非常多——“我市知名企业家安尔林总”、”江州龙头产业安尔集团当权人”、“我市纳税大户”、“热心公益企业家代表”……等等等等。 总的来说,是位身价千亿的成功人士。 但即便是成功人士,也逃脱不开被催婚的这个魔咒。 在你的亲戚眼里,好像只有结婚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其他方面都得靠边站。 事业再成功,那也白搭。 林尔很少会说自己家里的事,许盟对她的家庭情况并不太清楚,但算一算她的年龄,也能大致猜出来她老爸的年纪,怎么着也得三十四五岁了。 这个年龄还不结婚,那过年时面对的可真是疾风骤雨了。 “你爸是怎么顶住压力的啊?”许盟靠了过来,非常佩服地问道,“我现在一回去,那些亲戚都开始问我不结婚,以后要怎么办了?还说等我死了,都没人给我上坟。” 他说着,又兀自小声嘀咕一句:“真有意思,说的就好像只要我结了婚,就会有人给我去上坟似的,那万一生的孩子不孝顺呢?说不定还会主动拔了我的氧气管。” “很简单。”林尔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平铺直叙地说道,“我爸跟我爷爷说,不结婚,只是死了之后没人上坟,但结了婚,那就是天天上坟了。” 许盟稍有不解:“天天上坟?” “对,他说自己心情会非常沉重,回家宛如入土,睡觉好比长眠。” “……” 真是一个口吐金句的神奇爸爸。 忙过了这一阵,台前就清闲了不少,听到他们在聊结婚这个话题,崔橙这个同样到了催婚年纪的适龄青年忍不住凑了过来,也跟着加入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之中:“其实我觉得结不结婚的也就那样。” 许盟搭话道:“怎么?” “不就是担心死了之后没人上坟的问题吗?不是我说,死都死了,还关心那么多干什么啊?难道有人上坟我就能在一众墓碑中脱颖而出吗?”崔橙说着,还不忘给自己找个认同,扭头看向谢衍,提声问他一句,“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衍本来只是在听他们聊天的,冷不丁地被拉进了这个话题里,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微拖着尾音“嗯”了一声,说:“上坟也不过就是送点花罢了,自己的坟头也能长。” 许盟非常耿直地提醒了他一句:“兄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坟头好像都是水泥的?” 谢衍挑了挑眉梢,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单手托着下颚问:“你是瞧不起生命的力量吗?” 哦……许盟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好,我明白了,下次再有人拿死了之后没人给我上坟这个话题压我,我就这样说回去。” 崔橙却是插了一句:“但当你这样说回去的时候,你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又会有新的说辞,她们会说——哎呀,你坟头能长是能长,但人家上坟送的都是鲜花,摆在那里争奇斗艳,芳香扑鼻,就你自己坟头长的是野草,荒杂丛生,凄凉得不像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学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语调,细声细气地捏起了嗓子,将她们说话时的神态表情模仿得生动传神。 许盟一下就被这话问住了,噎了噎扭头看向谢衍。 “这个好解决。”谢衍单手托着下颚,另一只手里稍有无聊地把玩着一罐喝了两口的冰镇可乐,说话时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倦意,“咽气前嗑几斤生瓜子,来年坟头长一堆向日葵,到时候别人坟头的花都枯萎了,而你坟头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真正做到死了也是一个受长辈们欢迎的阳光青年。” 谢衍想了想,又想起来一个刚从林尔那里听来的名词:“可能你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所谓冥婚的优选对象。” 崔橙:“……” 啊这——他其实也不想这么受长辈欢迎…… 坟头冷清一点也是可以的。 “到时候别人去上坟,路过你坟头,说不定还会从你头上折个向日葵下来,一边嗑瓜子,一边跟你聊聊时代的变化。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以你之血肉,养一方土地人情了。” “……” 画面感出来了。 第196章 尼古拉斯二杀 崔橙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大晚上的,墓园里阴气森森,空无一人,唯有他的坟头,一片向日葵迎着月光茁壮生长,风来时,金灿灿的花盘簌簌起舞。 哦,墓碑下面还撒着一地的瓜子皮,昭示着白日里的热闹。 噫…… 想到这里,崔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画面为什么莫名有点儿瘆得慌呢? 林尔大概是也跟着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起来,唯有许盟听得露出了一脸喜色,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冲着谢衍连声夸赞道:“兄弟,你这想法妙哇!太妙了啊,简直就像是妙蛙种子吃了妙脆角进了妙妙屋一样的妙哇!”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林尔:“……” 朋友,你能别再夸他了吗? 正说着这些,许盟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提示着有电话接入。 许盟听见震动声,低头往柜台上看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我不想接,但我还不得不接”的无奈表情,他拿起手机,朝崔橙他们一晃,掏着耳朵说:“看到没?家里来电话了,我敢保证,一定会跟我聊这个过年不回家,还有还不结婚的话题。” 许盟说着,接通了电话,又打开了免提模式。 几句照旧的家常问话过后,许盟熟悉的环节如约而至:“今年还不带女朋友回家吗?” 许盟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的模样:“没谈女朋友,怎么带啊?” “没有女朋友,那你还不赶紧谈一个?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啊,你邻居家跟你同龄的那个大壮,人家都要生二胎了。” “……我以后不打算结婚,也没想生小孩。” “不结婚?”电话那端的声音一下就提了上去,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结婚那你老了怎么办?啊?死了连个上坟的都没有。” “没关系,问题不大。”许盟就等着这一句呢,从善如流地将谢衍的那套给搬了出来,“上坟也就是送点花而已,我自己的坟头又不是不能长,我会记得在咽气前磕两斤生瓜子的,等到开春之后,不用靠别人,我自己坟头就能长出一堆向日葵来。” “呵。”回应他的是他母亲大人的一声冷哼,“你想得倒是美,还坟头长一堆向日葵?你这又不结婚,又不生小孩的,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还怎么长向日葵?你连野草都长不出来,只会在出租屋里长蛆。” 许盟:“……?” 这台词不对啊? 面对这个灵魂拷问,许盟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来话,两只爪子疯狂挠了半天头发,最后只好将手机往谢衍面前一送,求救般地朝他无声做了个口型:“兄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电话那边,许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嗯?小兔崽子,怎么不说话了?我问你呢,你都不结婚,还没孩子,到时候谁给你收尸啊?” 谢衍垂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微偏头想了一下,这才说:“我可以选择器官捐献,到时候会有用人单位的专业人员负责我的器官摘除和遗体火化,还会为我提供安葬、入土、封棺一条龙服务,然后每年还有志愿者按时过来扫墓,比我亲儿子孝顺多了。” “……” 许母沉默了起来。 恭喜谢甜甜同学成功拿下一杀。 酒这边太吵,许盟的手机又是开的免提模式,各种背景音交杂在一起,人声夹着电流声传过去的时候有些失真,许母完全没听出来接电话的这边已经换了人。 只听得见这边的声音顺着手机扬声筒不紧不慢地传了出来:“——而且即便是做鬼的话,左邻右舍也都是热心肠乐于奉献的大好人,邻里关系比我生前还要和谐。” “……” 电话那端是一阵令人害怕的沉默,长到让人心慌。 恭喜谢甜甜同学又圆满拿下二杀。 “喂?喂喂?”许盟极其满意地对着电话喊了起来,“妈,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许母:“……” 她还能说什么? 许母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完全无话可反驳,噎了半天,最后只能把手机转交给了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嘴皮子的大姐:“行,我说不过你,我让你老姨跟你说。” 手机那边,很快就换了个人接电话。 那边显然是已经做惯了这种事,催婚标准话语张口就来:“大盟啊,今年都二十五岁了啊,过完年就二十六了,虚岁已经二十七了啊,满打满算都三十了啊,怎么还不考虑找对象啊?” 女人大嗓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即便是在酒的巨大音乐声中,也显得异常清晰。 许盟用力地搓了搓脸,试图蒙混过关:“老姨,我才二十一,还小呢,找对象不着急。” “你是觉得你姨我已经老糊涂不记事了吗?”女人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你五年前是二十一,今年二十六,虚岁二十七。” “……” “你赶紧的啊大盟,你看看你刘叔家的那个大壮,他跟你是同一年的?人家出生月份比你还小呢,这不,媳妇儿马上就要生二胎了,你呢?你连个媳妇儿都没有。你这要是再不结婚啊,以后就只能找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了。” “……老姨,其实我也可以不结婚的。”许盟倔强地挣扎道。 女人充耳未闻,权当他是在放屁:“今年过年不回来,也行,知道你忙,但再忙也得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是不是?正所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成家立业,讲究的也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先程家再立业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盟再次倔强地挣扎道,“我工作太忙了,真没时间。” “你工作忙,那别人就不忙了?比你忙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人家不结婚啊?你搁那儿天天忙活啥大事业呢,还能比人家那政府的大领导还忙啊?这一年到头的都不见个人影儿,现在好了,连过年都不见人了。” 第201章 离谱到家了 江州的七大名校期末考试一直都是统考,用的同样的试卷,发成绩也很快,都是差不多的时间。 沈嘉喻没怎么关注过成绩,就留意了眼温淼的,其他人的还真不太清楚。 但这个校第一…… 沈嘉喻不由得回忆了一下之前大家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的谢衍的语文试卷,作文写的怎么样暂且不说,因为他没看,但这古诗词默写部分—— 谢甜甜同学接得是真有点水平。 ——“春风又绿江南岸”,下句他写“江南岸又被春风绿”。 ——“但使龙城飞将在”,下句他再写“飞将就在龙城里”。 ——“晓看天色暮看云”,下句他又写“早穿皮袄午穿纱”。 甚至文言文部分,他也敢这样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他继续从容接下去:“越明年,庆历五年。” 嗯…… 就写的这几句,学生老师看了都得沉默。 沈嘉喻虽然自己也偏科,相比起数理化来,语文成绩不太好,但没有不太好到这个地步,谢甜甜同学写出来的这几句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温淼当然也见过谢衍的语文试卷,她印象最深的一句是: ——“日啖荔枝三百颗,年啖荔枝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共计十万九千五百颗。 总数确实是没错的。 在看到这句高水平的诗词填写之后,温淼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这位尼古拉斯同学的数学应该是很好的样子。 不过,她唯一有疑问的地方是——这语文试卷都做成这样子了,也能压过林尔,得年级第一名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淼还特意问了林尔这个问题,林尔想了半天,最终斟酌着用词说了这么一句:“他语文成绩,其实还行,就古诗词部分可能确实是离谱了些,但他其他部分写的还可以,所以分也不算很低。” 温淼已经经历过“年啖荔枝颗”的冲击了,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还可以”到底可以在哪儿了,林尔为了让她更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可以”,特意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出来。 “虽然语文卷子不好举例,但我跟你说一事儿,你就大致能懂他的语言造诣都造到哪儿去了。”林尔歪头回想了一下,这才继续开口说,“就是之前有一次,河马好像是参加一个什么社团的活动,要跟别人组队,他就让谢甜甜帮他想一句简短而又贴切的自我介绍,然后谢甜甜就送了他一副对联。” “对联?” “对。”林尔点头,“上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温淼眨了眨眼,忍不住跟着她点了下头。 嘿,还别说,确实是这样。 贺寅这只八卦河马就是大事小事——事事关心。 他喜欢听各种真的,假的,半真不假的,以及半假不真的小道消息,又爱打听各种八卦,这江州城里城外,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谢甜甜的这上联可谓是形容的非常贴切了。 听完上联之后,温淼还跟着往下猜了句:“那下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不。”林尔说话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到了一种平铺直叙的程度,“下联是——骂人骂鬼骂神仙,祖坟生烟。” “……” 噫!还是尼古拉斯点评的牛逼啊。 这对联的精华全部在下联这里,原来他这文学造诣没造古诗词上,全造到这种地方来了。 温淼忍不住为这位史诗级的大文豪点了个赞。 谢甜甜同学形容得一针见血,异常准确,贺寅确实是有这么一句奉为人生格言的名句:“别骂我,你骂不过我,你骂的是我,没的是祖宗。” 他这对联确实是简短又贴切了。 …… 从餐厅里出来,已经将近九点钟了。 夜幕深沉,风从远处的海面吹来,吹得长街两侧行道树枝头上挂着的红灯笼簌簌作响,天空中的乌云还没有散去,零星地往下飘着雪,明月和星子皆藏在云层后面。 万物朦胧,远处绵连的青山隐在模糊的雾气中,只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轮廓。 又是一年凛冬。 温淼站在餐厅门口的石阶上,一边吸着手里刚买的奶茶,一边心不在焉地接着温炎打来的电话,“嗯嗯行”的应付过去之后,温淼把手机往外套兜里一揣,抬头往站在路边儿,正打算拦出租车的沈嘉喻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换了只手拿奶茶,正要下台阶,开口去喊他一声,结果嘴巴刚张开,脚下就是一个踩空,脱口而出的“草”完美地替代了原本要说出口的“沈”。 沈嘉喻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就看见温淼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从台阶上圆润的骨碌了下来。 他难得愣了一下。 人家要摔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伸手撑一下,以防自己摔得太惨,她倒是好了,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手里端着的奶茶,甚至还微微举高了胳膊,保持着奶茶和地面的平衡,生怕奶茶撒了。 温淼这护食的动作效果显着,奶茶倒是没怎么撒,就是人被磕得不轻。 隔着这么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沈嘉喻都听到了她胳膊上的骨头和青石板台面相撞时,所碰出的那一声沉闷的“咚——”。 比那新年时护国寺里撞出来的钟声都要清楚。 温淼已经摔懵了,就保持着那个倒地的姿势,傻乎乎、又呆愣愣地举着那杯奶茶,仰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明显是摔懵了的状态。 沈嘉喻大步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怕自己再碰到她的伤口,沈嘉喻没敢贸然伸手,只碰了下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微蹙着眉心问她:“磕到哪里了?” 温淼懵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将奶茶紧紧抱进了怀里,泪汪汪地说:“呜呜呜胳膊好痛,膝盖也好痛,但远远没有撒了奶茶的我的心痛。” 沈嘉喻:“……” 不是,这奶茶到底是有多好喝??? 能让她摔成这样,还不忘记护住那杯奶茶? 第202章 理解万岁 对于温淼的这个吃货的属性,沈嘉喻这下是真无奈了,随意扫了一眼她紧紧捧着的那杯心肝大宝贝,在心里记下了这个牌子。 随后,弯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温淼还在哭唧唧地沉痛哀悼着离她而去的那半口奶茶,沈嘉喻都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可能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处,温淼哀悼到一半,忽然“嘶”了一声,向上抬了抬被他碰到的左手,换了一句咕哝:“疼啊……” 沈嘉喻都被她气笑了,垂眸淡淡地看着她:“现在知道疼了? 刚才还以为她是丢了什么传家之宝呢。 温淼动了动手腕,随即又“嘶”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皱起了脸来。 沈嘉喻低着眼看她:“长记性了?” “长了。”温淼痛定思痛地点头。 “长什么记性了?” “下次喝完奶茶再下台阶。”温淼正色道,“不然奶茶很可能会遭遇飞来横祸。” 沈嘉喻:“……” 就知道她这记性没长对地方。 旁边就是温淼买奶茶的那家甜品店,进去之后,沈嘉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她放下了,而后卷起她毛衣的袖子看了眼。 胳膊上,淤青一片连着一片,从腕骨下面一直到手肘处,磕碰的比较严重的地方已经皮肤变成了暗红色,腕骨处的皮肤还蹭破了皮,能看到明显的血丝。 裙子稍稍往上拉一下,大腿外侧也能看到破皮的皮肤。 沈嘉喻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好看。 刚才看温淼的那个反应,以为只是磕碰了一小下,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沈嘉喻把她的袖子放下,口中淡淡落在三个字:“去医院。” “不要。”温淼满心抗拒,“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去医院不好。” “你还信这个说法?” “不信。”温淼慢慢吞吞地说,“我就是想找个理由,不想去医院。” “……” 行。 沈嘉喻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看她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站了起来,温淼看他这动作,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去:“你干嘛去?” “那边不是有个药店?”沈嘉喻朝窗外抬了抬下巴,“我去买点碘伏。” “噢……”温淼磨磨蹭蹭地松开了手。 沈嘉喻伸手拿过了放在桌上的手机,走之前把她还没喝完的那半杯心肝奶茶放进她手里:“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温淼摸了摸脑袋,又“噢”了一声。 沈嘉喻出去打了个电话,很快从药店里买了一包东西出来,回来的时候还记得在甜品店的前台又买了杯奶茶过来。 他弯腰,把塑料袋和新买的奶茶一并给了温淼,然后避开她腿上的伤处,把她抱了起来。 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黑色迈巴赫。 车窗半降下来,隐约能看到一张年轻的脸。 上了车,驾驶座上的青年满脸好奇且八卦地回过了头来,笑眯眯地跟后座的温淼打了个招呼:“呀,我们阿喻的小朋友啊?” 温淼抬头才认出来是一张稍有熟悉的脸。 挺年轻的一个男人,短发利落,长得挺精神,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六七岁左右。 温淼以前远远见过两次,他来酒这边找过沈嘉喻,据许盟那个万事通说,这是沈家那位跟了老爷子大半辈子的管家的儿子。 也算是看着沈嘉喻长大的。 温淼立刻打起了精神来,热情万分地喊了声:“哥哥好。” 沈嘉喻听着这声“哥哥好”忽然抬了抬眼,偏过一点头扫向温淼,青年稍有促狭地看了沈嘉喻一眼,随后笑眯眯地点头应下:“好好好,你也好。” 沈嘉喻眼角的余光朝这边扫了一下。 对上沈嘉喻的眼神,青年立刻乐了,抬手打了个“ok”的手势,笑着回过头去开车了。 沈嘉喻收回目光来,视线在温淼身上停了短暂的一瞬,而后语气淡淡出声了:“怎么见人就喊哥哥?” 他说话的声音跟平时有了些许的不同,听起来稍显轻凉。 “不喊哥哥那喊什么呀?”温淼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总不能喊叔叔?” “……” 沈嘉喻不说话了,连目光也收了回来,偏头投向窗外。 觉察到了他这点微妙的情绪变化,温淼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哦……吃醋了? 就是她实在是猜不到他这醋意是从何而来的,温淼忽然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在这种时候笑出来有火上浇油之嫌,于是非常给面子地忍住了,只用指尖戳了戳沈嘉喻半露出来的腕骨,尾音软软地叫他一声:“沈嘉喻——” “……” 沈嘉喻还是没说话。 “沈嘉喻?”温淼又叫一声,还稍稍变化了下语调,尾音里带着尤为明显的亲昵。 “……” 沈嘉喻聋了。 前面开车的那位是真笑了。 见沈嘉喻化身成了漂亮哑巴,温淼干脆凑了过去,强行把他的脑袋掰了过来,然后继续凑近,贴着他的唇边压低声音,小小声地说:“你这莫名其妙的吃什么飞醋呀?我喊他哥哥,还不是因为他跟你关系好嘛,不然你以为我到处都喊人哥哥吗?” 那家里的那位亲哥哥得气死了。 因着她的这句解释,沈嘉喻身上的气压明显有了个回升。 噫…… 温淼忍不住在心里唏嘘了一下,男人啊,就是幼稚,多大点儿事啊,还得让她来哄。 就不能成熟一点点吗? 作为一个成熟的人类,温淼决定自己成熟地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沈嘉喻热情地喊别人一声妹妹,那她……哦,应该是他。 那沈嘉喻的腿可能就不用要了。 成熟地换位思考完毕,温淼兀自点了点头。 好,她现在能理解他了。 理解万岁。 万达离西街很近,也就五分钟的时间,车就停在了酒门口。 沈嘉喻直接上了三楼,带温淼回了自己房间。 将温淼放到沙发上之后,他从塑料袋里拿了碘酒出来,脱了身上的外套,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温淼刚一动腿,就被他握住了脚踝。 第203章 在给你吹唢呐 “别动。”沈嘉喻头也没抬,单手拧开碘伏,放到手边的茶几上,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棉签出来,拆开。 碘伏接触到破了皮的伤口,隐约的刺痛顺着表层皮肤迅速蔓延开来,温淼皱了皱脸,硬是一声没吭,像是转移注意力似的,她晃了晃脑袋,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了起来。 随后,被手机的震动声吸引去了注意力。 沈嘉喻的手机就在茶几上丢着,也不知道谁在给他发消息,手机一直“嗡嗡嗡”地震个不停。 温淼朝前面探了探身,伸手将震着的手机拿了起来。 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是微信消息。 没有备注,显示的就是发信人的网名——潘多拉的眼泪。 这网名一看就是女孩子。 温淼撇着嘴在心底“啧”了一声,心说,我还鳄鱼的眼泪呢。 她没点开,只拿着手机朝沈嘉喻晃了晃,说:“沈嘉喻,有人给你发消息。” “谁?” 沈嘉喻头也没抬,专注着自己手上的活儿。 “不知道。”温淼晃着手机,“没有备注,就一个名字,叫什么潘多拉的眼泪——这是谁呀?” 沈嘉喻对这个潘多拉的,还是多潘拉的没什么印象,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认识,可能是许盟加的。” 先前酒里招驻唱歌手,许盟去搞了个广告牌,立在酒门口了,广告牌上印的就是沈嘉喻这个顶头大老板的微信二维码。 以至于那一段时间沈嘉喻的手机上冒出了一大批乱七八糟的人出来。 冲着“驻唱歌手”来的人少,冲着这位沈嘉喻这位老板来的人倒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占了绝大部分。 点开沈嘉喻手机之前,温淼还记得问了他一句:“那我看了啊?” 沈嘉喻闻声笑了,终于抬起了头来,稍有兴致地看着她,懒懒问了句:“查岗啊?” “不能查吗?” “查。”沈嘉喻轻笑了下,又重新低下头去,手里换了根新棉签,“以后记得查勤一点,别大半年才想起来查一次。” 温淼听他这样说,心里的好奇心已经下去了一大半,他这也不表现下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她很难在继续往下接话啊。 温淼捏住他手机的边儿,衔在指尖转了两下,有些无趣地道:“人家不都是说,要给对方充足的空间和自由,尊重对方的隐私权?” 沈嘉喻垂着眼睫,答得轻悠悠的:“我‘妻管严’白叫的?” “啊……” 是这个道理。 那是得言出必行。 为了满足沈老板的被查岗的需求,温淼非常配合地滑开了他的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抬眼就看到看到一句:【哥哥,人家好无聊呐。】 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刚才还在换位思考着,现在就不用换位了,这不,“妹妹”已经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温淼终于心安理得的把手机怼到了沈嘉喻眼前,理直气壮地问出了那一句:“老实交代,沈嘉喻,你什么时候找的妹妹?” 手机离得太近,看不清上面显示的是什么,沈嘉喻偏了偏头,往后撤开一点,这才朝手机屏幕上扫了眼。 似乎是迟迟没得到回复,“妹妹”的下一句又迫不及待地发了过来:【哥哥,怎么不回我消息呐?】 沈嘉喻的视线在手机上一停即收,而后轻扬了扬眉梢,抬头看向温淼,然后从她的眼神里准确无比地读出了九个大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 ——看看,抓了个现行。 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温淼低头又瞅了一眼,看清对话框里新发过来的那句,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你看你看,你妹妹的消息又来了。” 说完,温淼不给他任何答话的机会,争分夺秒且又满含情绪地控诉一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我的哥哥心里头爱的是谁,猜不透摸不着,我也只是妹妹——”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伤口忽然一疼,温淼立刻忘了自己饱满的情绪,“嘶”的出声,下意识想要往回缩回腿来,却被沈嘉喻抓住了小腿,没有抽动。 沈嘉喻终于掀了掀起眼皮子,似笑非笑看着她:“妹妹疼了?” “……”温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是公报私仇。” “嗯。”沈嘉喻倒是应得毫无愧疚感,“这不是让你长长记性?” “……” 怎么绕半天又绕回到她身上来了? 温淼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想了半天,只好将话题强行拉回了原主题上:“沈嘉喻,不要总是想着转移话题,咱们严肃点行不行,我这是在很正经地审问你呢。” 腿上的伤口已经涂完了碘伏,沈嘉喻松开抓着她小腿的手,直腰起身的时候,伸手过去,随意在温淼下巴上轻挠了两下,而后在她对面的茶几上坐下,一边往上卷着她的袖子,一边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行,你审。” 温淼原本准备好的台词被他这一挠给彻底挠忘了。 嘶…… 沈嘉喻这人对她老是跟逗猫似的。 温淼抬手,指尖碰了碰被他勾过的地方,忽然也没了要审问的意思,心思跑到了别的上面:“那我帮你回了啊?” “回,胳膊别乱动。”沈嘉喻没抬头,只单手扣住了她的腕骨。 正巧,“妹妹”的下一条消息又接踵而至:【哥哥,怎么不搭理我呐?你在干什么呐?】 因为是一只手,不太好操作,温淼就把手机放在了膝盖上,食指指尖戳着手机屏幕,单手回复了过去:【哥哥在给你吹唢呐。】 “……” 效果显着,立竿见影。 那边的“妹妹”像是被唢呐送走了,再也没发来过消息。 温淼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回音儿,看来“妹妹”是被唢呐扼住了咽喉,正好沈嘉喻已经收起了碘伏,温淼抬了抬头,细而白的指尖捏着手机边儿,意犹未尽地朝他晃了两下,单手托着下颌说:“沈嘉喻,你妹妹好像被我送走了啊。” 第204章 肖想也不行 看来这届妹妹的战斗力普遍都不太行啊,温淼有些无趣地想,往往她一句话过去,妹妹们就偃旗息鼓了。 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给人发挥的机会。 倒是沈嘉喻听着这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的,忍不住俯身过来在她脸上一掐:“怎么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妹妹?” “你妹妹还少吗?”因为被他掐着脸颊,温淼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怕自己不小心再把胳膊上的碘伏蹭到他身上,温淼也没敢乱动,只往后仰了仰脑袋,“前仆后继的,我就跟那打地鼠的一样,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地刚把这个洞给堵上,结果另一个洞里又钻出来了。” 沈嘉喻轻扯了下她的小脸,低着嗓音笑着说她:“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这会儿离她很近,温淼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属于大雪的清冷味道。 脑中有一瞬间的恍神儿。 沈嘉喻已经低下头来,那种只属于大雪的气息渐渐迫近,带着一点潮湿的雾气,遮天蔽日般的覆盖下来。 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眼尾。 温淼眨了眨眼睛,在他起身之前,她忽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朝自己面前一带,沈嘉喻顺着她的力度欺近,重新垂下头来。 眼睛对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是最亲密的姿势。 手腕处的皮肤压住他的肩,碘酒在他衣服上落下了明显的痕迹,谁也没在意,温淼仰了仰头,朝前轻轻一碰,气息忽然低了下去,含含糊糊地说:“不是欲加,是嘉喻,沈嘉喻的沈嘉喻。” 她说着,抬起手来,指尖点了点被她刚刚碰过的锁骨,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申明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肖想也不行。” 她咬字的尾音有点软,声音与其说成是警告,更不如说是撒娇。 温淼喜欢对自己的东西宣示主权。 对自己的人更不例外。 沈嘉喻的朋友圈背景图就是她的照片,个签部分也是她改的,一共五个字,上下两行。 ——私有物。 ——自觉。 沈嘉喻也纵着她,从她这样改完之后就没动过,甚至连头像也换成了跟温淼模样有些相像的一只银渐层小猫。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在宣示主权。 帅哥虽好,名草有主的不碰,这应该是大家默契达成的共识。 奈何总有想挖墙脚的不道德人士。 温淼叹气。 沈嘉喻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在沙发上坐好,垂眸看了眼她的手腕内侧,涂在皮肤上的碘酒被蹭去了大半,估计全蹭到他身上去了。 沈嘉喻没怎么在意,只问:“怎么忽然叹起气来了?” 温淼不说,只摇了摇头,继续叹气。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沈嘉喻把茶几上的东西一收,顺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因她的模样而笑:“叹什么气呀?” “啊。”温淼含糊不清地拖了拖尾音,而后忽然答非所问地说道,“我想快点长大。” 她这话题太跳跃,沈嘉喻没能将叹气和快点长大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微挑了下眉梢问她:“为什么想快点长大?” 温淼闻言,忽然用一种暧昧又细致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地反复扫量了两遍,而后指尖隔着衣服戳了戳他的侧腰,口中慢吞吞地说:“因为想做点成年人能做的事。” 这话听起来就非常意味深长的,再配上她这暧昧的动作,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嘉喻扣下她不安分的小手,有些啼笑皆非:“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嗯?” “那装的肯定都是你啊。”温淼一本正经地回了句,随后跟着抬起了头来,四处张望一下,忽然问他一句,“对了,我书包呢?” “给你挂玄关了。”沈嘉喻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这书包一开始是在地上放着的,估计是被温淼随手丢的,傍晚那会儿,沈嘉喻上来换衣服,还差点被这只拦路虎给绊倒,就捡起来顺手挂到玄关的衣钩上了。 温淼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懒得过去了,就拉着沈嘉喻的手腕,晃了两下,说:“你去帮我拿过来嘛,我有东西要给你。” 沈嘉喻应了声,去玄关把书包拿了过来。 温淼接过之后,伸手拉开了书包拉链,从里面摸了个淡紫色的小盒子出来,直接塞进了沈嘉喻的手里,非常大气地道:“给你的。” “这是什么?” 沈嘉喻掂量了一下小盒子的重量,不沉,没什么份量,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单从外包装上,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结合着温淼送人礼物喜欢直接给钱的习惯,沈嘉喻有理由怀里这里面放着的是张银行卡,或者是张支票。 “新年礼物。”温淼故意卖了个关子,也没说里面是什么,“你拆开看看。” 沈嘉喻非常配合地给了她一个期待的反应:“好。” 只是拆开之后,他脸上的这个期待的表情微微凝住了,他将盒里的那东西仔细端详了半分钟,然后拎出来,松松挑在指尖,有些怀疑人生地问向温淼:“这确定是给我的?” 这玩意儿看起来像件衣服,就是没有袖子,像是马甲。 而且,还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 这衣服的大小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沈嘉喻拎起来看了眼,确定自己十八年前,应该能穿得下。 温淼直起腰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去够他挑在指尖的那件小衣服,边伸手边说:“当然是给你——” 话锋一个大转折,接上后半句:“——的猫的。” 沈嘉喻:“?” 给谁的? 刚才不是还说这是给他的礼物么,怎么两句话的功夫,就成了猫的了? 像是看出了沈嘉喻眼底的困惑,温淼有理有据地解释道:“猫是你的,我给猫的,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我给你的了吗?” “……” 活了十八年,沈嘉喻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四舍五入法。 数学老师感动的得哭。 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传说中的优秀学生。 第205章 是公公 温淼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把手里的小衣服展开给沈嘉喻看:“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弄好的,过年的时候你别忘了给小橘——哦,不是,给大橘橘穿上。” 养了一年,巴掌大的小奶猫已经成功地变成了敦实的大橘为重。 沈嘉喻这个新手铲屎官到现在也没给小猫取名字,还真依他所言,小时候叫小猫,现在大了,改名大猫了。 还是温淼觉得喊着实在别扭,根据猫咪的花色叫起了“大橘橘”。 沈嘉喻的目光往那东北大棉袄风格的小衣服上一落,有些不太能欣赏地问了句:“这衣服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温淼话里又是一个大转折,“这是我买的,在万千宠物店里辛辛苦苦挑出来的,四舍五入,就是我弄好的。” “……” 道理沈嘉喻都懂,他唯一不懂的是这衣服的风格。 总感觉这东西和之前办新生晚会时,话剧社友情赞助的那件猎户专属毛毛领大氅有得一拼。 “过年嘛,就得穿得喜庆一点。”温淼非常讲究地又说一句。 沈嘉喻扬眉:“河马穿得那种还不够喜庆?” “……” 那就是典型的物极必反。 温淼心说,你还真会举例子,喜庆和邪门,还是能看出来区别的? 大橘最近没在店里,被沈嘉喻放白祈那儿了,让他帮忙喂几天,因为沈嘉喻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在店里待着,大橘又见谁挠谁,店里的服务生小哥们都被它挠怕了,纷纷退避三舍。 于是喂猫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白祈的身上。 温淼把新年礼物重新装回了盒子里,递给沈嘉喻的时候,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个长期以来被她忽略掉的问题:“对了,我一直忘问你了,大橘是什么性别啊?” 温淼想着明年买衣服的时候,如果是母猫,领口的印花就买粉色的,如果是公猫,那印花就买蓝色的。 沈嘉喻却说:“是公公。” 温淼:“……” 呃,印花半粉半蓝也是可以的,做成太极图的形状好像也挺不错的…… 从三楼下来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白,脚踩上去陷进软软的雪层里,长街上的车辆放低速度行驶而过,路面上留下道道车痕,很快又被天空落下来的新的雪花所覆盖住。 目光所至之处尽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白。 十点钟,酒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温淼在台前坐了一会儿,就待不住地跑出去堆雪人了,许盟看她走路还艰难地一蹦一跳的,忍不住跟了出去:“猫爷,你这腿都伤成这样了,还去堆雪人啊?” “堆啊。”温淼三下五除二的在地上团了个圆滚滚的大雪球出来,然后非常身残意坚地说道,“只要腿没断,我就可以。” “……” 是条硬汉。 只是许盟见她蹦跶得实在艰难,总觉得她会一个不小心栽到雪地里,顿时有点看不下去了,过去帮了个忙:“想堆个什么样的雪人啊?” “哆啦a梦。”温淼说。 她记得自己最初见沈嘉喻的时候,他身边就放着个挺大的哆啦a梦玩偶,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哆啦a梦取代了沈嘉喻在她记忆里的模样。 “你知道你们沈老板为什么一直单了这么多年吗?”大概是被堆雪人这个活动提醒到了,温淼忽然从自己脑海里扒拉出了一段让她血压飙升的旧记忆,“就去年寒假,刚开学那会儿,我们有一次上体育课,正好下雪了,然后班里同学就都在玩雪嘛,我就跟你们沈老板一起,你知道他办了什么事儿吗?” “猫爷,您请讲。” 从温淼的这个语气里,许盟就能猜到怕办的不是什么好事。 “我当时没揍他,那都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不然我能当场挖个坑,把他就地给买了。”温淼说着,“咣”地一下把手里刚团好的雪球怼到了下面的大雪球上,权把它当成沈嘉喻的脑袋来蹂躏了,“我说让他拍雪景照的意思是——让他把雪扬起来,弄出那种飘飘洒洒的雪花,让雪花一片片地落到我身上,他理解的呢?” 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之久,但提起这件事来,温淼还是没忍住,冷“呵”了一声,磨着牙说:“他直接把雪团了个好几公斤重的大雪球,塞我后脖子里了。” 许盟:“……” 温淼还没说完:“塞完之后,他可能觉得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不好,他还伸手按着我的脑袋,把我整个人都给怼进雪堆里了。” 许盟:“…………” 温淼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当时那一脸懵逼的模样,顶着满头满身的雪,无情又冷漠的沈老板就这样“喀”的一下按下了相机快门。 照片从此定格住了她的那一脸呆懵的傻样儿。 听听,快听听——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就离谱。 许盟就纳了闷了,这样的都能找到女朋友,为什么他这个万里挑一的舔狗至今仍然是单身?难道女孩子们都喜欢暴力一点的男人? 舔狗的温柔已经过时了吗? “猫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许盟疯狂挠了几下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地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会看上沈老板啊?” “哦,原因其实很简单。”身为重度颜控的温淼姑娘这样叹息着回答他道,“他长得好看。” “……” 对不起,打扰了。 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么自取其辱的一句的。 女孩子们可能不是不喜欢舔狗,而是不喜欢相貌平平的舔狗。 “猫爷,我觉得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啊?”许盟试图证明“我很丑,但我很温柔”的舔狗也有市场,不死心地又问一句,“真的只是因为他好看吗?” “也不全是。”温淼说。 许盟长吐一口气。 看,平平无奇的舔狗也还是有市场的。 漂亮妹子们找男朋友也不是单纯看脸的。 “——但主要还是因为他好看。”温淼在他吐气吐到半截的时候,又补上这么一句。 “……” 第206章 告状 许盟吐不下去了。 好了,这个对他非常不友好的话题还是掀过去。 有了许盟的搭把手,雪人堆得很快,温淼又跑去店里的后厨那里,拿了颗大草莓过来,打算给“哆啦a梦”做一个鼻子。 只是她兴冲冲地刚拿着草莓回来,还没抬腿往台阶下面走,推门就看到了令她血压飙升的一幕。 门口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两个熊孩子,正围着可怜的“哆啦a梦”大展着拳脚,可能他们是想向路过的国际友人们证明“中国人都会武功”这句话所言不假,其中矮个子的那个小男孩儿活动完筋骨,二话不说抡起胳膊,一拳就捶向了“哆啦a梦”的肚子。 随着一声沉闷的“咚——”,温淼的血压也跟着直线飙升到了一百八。 “哆啦a梦”的肚子上出现了极为明显的一个大洞,好在下面充当身子的那个大雪球被温淼堆得比较结实,没有被这个熊孩子给一拳打穿。 与此同时,另一个个子稍高点的熊孩子配合地来了个原地飞踢,“哆啦a梦”的脑袋应声而落,像个足球似的飞出去好七八米远,落地之后碎得四分五裂。 温淼:“……” 许盟:“卧槽!” 他震惊不是这两个熊孩子的拳脚功夫,而是他们的这种找死行为。 你说你踢谁的不好,非要去踢温淼的,这不是典型的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吗?! 许盟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看向温淼,生怕她也学着熊孩子们飞来一脚,只不过是熊孩子们踢的是雪人的脑袋,温淼踢的则是他们的脑袋。 出乎许盟意料的是,温淼的反应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面无表情地看着熊孩子们,乍看起来像是一个脾气极好的和平大使。 但许盟深知这位暴力萝莉的脾气,不在沉默中死亡,那就在沉默中爆发。 总觉得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许盟又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猫爷,你不生气吗?” 温淼平静回道:“我看上去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许盟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像,看着还挺好脾气的。” “那你就错了。”温淼继续平静道,“事实上,我的肺都快气炸了。我现在这么平静,只是在想我是一脚踢飞他们的头比较好,还是单手拧下他们的头比较好。” 许盟:“……” 果然,还是那个暴力我猫爷。 许盟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血肉横飞的那个场面了,温淼在此时还非常有礼貌地问了句:“算了,大过年的,动手不太好,我还是动脚,我能不能一脚踢飞他们的头?” “……”眼看着温淼真有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的打算,许盟连忙拦住了她,“猫爷,冷静,冷静——咱们先冷静一下。” 温淼深吸一口气,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并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但效果微乎甚微,她冷静片刻,觉得自己的腿在蠢蠢欲动,于是又非常有礼貌地问了一遍:“我已经冷静一下了,但我冷静完之后,还是想踢飞他的头,我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力度,尽量让他们飞得近一点?” “……”许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呃,猫爷,我觉得这也不太行。” “为什么不行?”温淼冷静地说,“我可以踢飞他们之后再赔钱。” “……” 这不是赔不赔钱的事。 虽然这俩瓜皮娃子确实很想让人脱了鞋,往他们脸上狠狠抽上几耳刮子,但许盟看他们那模样——也就是四五岁,这是真有点下不去手。 但凡是再大个两三岁,都能揪起来一顿胖揍了。个 而台阶下面的空地上, 两个瓜皮娃子还在耀武扬威般地在“哆啦a梦”残存着的半个身子上来来回回的蹦跳踩着。 许盟连忙赶在温淼动手之前,把她强行拉回了酒里。 温淼差点儿气成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她扯开许盟拉着她胳膊的手,有些不高兴地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而后问在台前忙碌的崔橙:“沈嘉喻在哪儿?” 崔橙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给许盟递了个不解的眼神,同时口中回着温淼的话:“楼梯后面,接电话呢。” 温淼扭头就往楼梯后面走。 许盟:“猫爷!” “干嘛?”温淼头也没回,听语气有点郁闷,“不让打人,告个状也不行吗?” “……” 呃,行倒是行,但许盟总觉得温淼告完状,他们沈老板别说是要把熊孩子的头给拧下来了,估计拧下来之后还不算完,要把他们的头做成雪人的脑袋才行。 许盟猜的果然差不多,没几分钟,沈嘉喻就从楼梯后面出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朝门口走去。 许盟在心里说了句“卧槽”,连忙颠颠地跟了上去,生怕沈嘉喻真的会把人脑袋拧下来。 温淼也想跟出去的时候,被崔橙叫了一声:“猫爷!” 温淼的步子一停。 “你们这是干啥呢?”崔橙看他们这一个接一个的出去,手里擦着一只玻璃高脚杯,有些不明所以地探头往外看了眼,“发生啥事了?” 温淼的语言叙述能力在线,三言两语地将事儿简单一说,崔橙立刻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高脚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嘿!这倒霉孩子,就是欠教育,猫爷你等着,我这就替你出气去!” 对嘛,这才是正确反应,温淼欣慰地想道。 许盟那样也弄得太憋屈了。 “对了,猫爷,那俩小崽子多大了啊?” “四五岁。”温淼说。 “啊、啊?”崔橙闻言,脚下忽然在门口来了个急刹车,有些迟疑起来,“才四五岁啊……” 这个年龄有点不太好下手啊…… 要是再大个两岁就好了。 “你也觉得下不去手?”温淼更郁闷起来了,“刚才大盟也是这反应。” “沈老板下得去手?” 崔橙想起了刚才微冷下脸来往外走的沈嘉喻。 第207章 干得漂亮 “沈老板下得去手?” “应该不行?”温淼想了想,而后回道,“我觉得他对小孩子还是有点耐心的。” 此时的温淼还不知道,在沈嘉喻那里,熊孩子不属于小孩子的行列。 “那沈老板刚才往外走,干嘛去啊?”崔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了门,探头往外面看,随即眼睛一亮,伸手往外一指,“诶,猫爷,哆啦a梦!” “什么?” 温淼从他侧面挤了个空,也将脑袋从他推开的门缝里探了出去。 然后就在门口的空地上看到了一个刚堆好的雪人。 比她刚才堆的那个要稍大一些。 沈嘉喻随手捡起被她丢到雪地里的草莓,戳到了“哆啦a梦”的鼻子上,这才直起腰来,许盟站在一边,不知道刚才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复杂。 像是期待中又透着点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中还透着点同情。 但同情中又透着点解气。 扇形图本图无疑。 总之,这表情太高级了,温淼没能解答出来许盟这表情里的复杂含义,微偏了偏脑袋,将视线落在了沈嘉喻堆的雪人身上,目光在那里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钟,她又偏头看向沈嘉喻。 正要跟他说会有熊孩子来踢雪人的,还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刚才一脚踢飞“哆啦a梦”的那俩熊孩子生龙活虎地又跑了过来。 温淼这次的反应快,时间也来得及,当即就要跳下台阶去揪住那俩欠揍的瓜皮娃子,沈嘉喻却是忽然抬手,左手虚虚横在了她的身前。 温淼被他拦住,不得不停在了原地。 沈嘉喻没有看她,而是单手插着兜,神色淡淡地站在她身侧,眼神稍显轻凉地看着自己刚堆好的雪人,以及直奔雪人而来的两头人类幼崽。 温淼没明白他这拦她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以为他不知道刚才就是这两个小崽子踢坏了雪人,正要跟他说,两头人类幼崽已经以雷霆万钧的姿势冲到了“哆啦a梦”的面前,然后如法炮制地又是飞来一脚—— 完蛋!温淼心道,这下又白堆了。 但她的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头来,就听两个熊孩子接连“嗷呜”两嗓子直冲云霄,震得树上的雪也跟着抖了三抖。 这冷不丁的两声嚎,温淼被吓了一跳。 定神一看,预想中的“哆啦a梦”脑袋横飞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是两个熊孩子抱着脚横躺到了地上,正吱哇乱叫地嚎得震天响。 温淼:“?” 崔橙:“?” 啊,啥情况啊? 温淼一开始也没看明白这一幕,直到视线落到了被熊孩子踢过的、沈嘉喻刚才堆好的那个雪人哆啦a梦的身上—— 仔细一看,“哆啦a梦”的肚子和脑袋都是用大石头做的,只在外面覆了一层雪。 看起来,确实是雪人的模样,但踢起来…… 那滋味可就得慢慢体会了。 温淼瞬间开心了。 啊……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把每个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 熊孩子太小,确实是不太好下手,但…… 方法总比困难多。 沈嘉喻这道正义的光,成功地普照了大地。 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两个熊孩子看来是疼得不轻,抱着自己踢疼的脚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哇哇哇”地哭个不停,温淼笑眯眯地看着,甚至还想搬个小板凳过来,再嗑上一把瓜子。 熊孩子哭得越伤心,温淼就看得越开心。 这胸腔里堵着的那口气是在顷刻间就一扫而空哪。 沈嘉喻这才收回虚悬在温淼面前的手,压着步子不紧不慢地下了台阶,他也没继续往前走,下去之后,就停在了最后一阶石梯前,而后掀了掀眼皮,居高临下地朝地上的那两只望了过去。 沈嘉喻堆的那个雪人就在台阶侧面,两个倒霉孩子踢石头的时候太勇猛,在力的相互作用之下,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后面的路沿石上。 光顾着哭了,至今还没爬起来。 沈嘉喻黑睫半垂着,轻轻开口:“过来。” 这轻轻凉凉的两个字一出来吗,抱脚嚎叫着的俩熊孩子哭声齐齐一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身子莫名抖了一下。 抬头对上那双幽凉深黑的眼,俩熊孩子又是不争气地一抖。 沈嘉喻看人的时候目光本来就轻,眼神又凉,别说是小孩儿了,有时候许盟他们都有点怕他,见熊孩子不动,沈嘉喻眼尾稍稍弯了下,慢条斯理地又重复一遍:“我说,过来。” 俩熊孩子已经吓得哭都不敢哭了,两泡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儿,愣是没敢掉下来。 虽然眼前的这个大哥哥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但莫名地就是让人觉得害怕,俩熊孩子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着,半点都不想过去,但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之下,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沈嘉喻看着他俩,声音依旧温柔:“年纪小,就欺负我家小朋友了啊?” “……”俩熊孩子这会儿也不喊疼了,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夹紧了尾巴做人。 沈嘉喻也没为难他们,只是眼尾轻轻扫了两人一眼,而后抬了抬手,修长而冷白的手指尖在“哆啦a梦”的石头脑袋上点了两下,气息轻凉地说:“宝贝儿,这次是石头,下次这里放的可就是你们的头了。” “……” 沈老板的威胁效果显着。 俩熊孩子吓得差点儿当场哭出来,却又在沈嘉喻的眼神之下,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怪这俩小崽子会被吓哭,沈嘉喻说话时的那语气虽然听起来很是温柔,但里面透出来的凉意,却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温淼估计这俩小崽子都得留下了心理阴影。 等俩小孩儿哭哭啼啼地离开,温淼又去堆了个雪人。 这下终于没人来踢了。 满意地看着重新立起来的“哆啦a梦”,温淼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完朋友圈,忽然想起来沈嘉喻刚才的话,歪头问他:“诶,沈嘉喻,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嗯?” 第208章 不用等我喝醉 “哆啦a梦”的鼻子没安好,温淼前脚拍完照片,草莓鼻子后脚就不给面子地掉了,沈嘉喻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草莓给捡了起来,重新装了回去。 听见温淼问他话,轻轻“嗯?”了一声,以示疑问。 温淼道:“就是你刚才跟那俩小孩儿说,要把他俩的脑袋做成雪人的那句。”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那得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了。” “要是敢呢?”他刚才的那语气太像真话了,温淼越琢磨越觉得不像是在开玩笑,试探性地问,“你不会真要把他们脑袋给拧下来?” 沈嘉喻神色一顿,忽然侧眸过来看她一眼,过了两秒钟,他才微敛起黑眸,没有太多情绪地轻笑了一下,低着嗓音说:“你猜。” 问出这话的时候,温淼正盯着他的指尖看。 那充当“哆啦a梦”鼻子的大草莓经过多番蹂躏,已经惨不忍睹了,红色的汁水顺着破掉的表皮一点点地冒了出来,在雪地里浸染出了一朵畸形而刺眼的花。 沈嘉喻捡起草莓来的时候,汁水和被染成红色的雪同时沾上了他的指尖,在他那种冷白色皮肤的反衬之下,那抹颜色显得血腥又暴力。 温淼盯着看了一会儿,而后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来,一本正经地问他一句:“那你让我来拧行吗?我拧过瓶盖,也拧过消防栓,就是还没拧过人的头盖骨,如果这种体验机会,请看在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的份上,务必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给我。” 沈嘉喻忽然弯眸笑了,眼底压着的那点沉郁渐渐散去,他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空气里的那种微妙而稍有异样的气氛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外面冻得久了,手有点发僵,温淼虽然不怕冷,但在寒冬腊月天里穿着一条小裙子——还是膝上十公分的短裙,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回了酒里面,沈嘉喻倒了杯热水过来。 大半杯热水下肚,温淼微微发僵的手指才缓慢地恢复了几分知觉。 沈嘉喻垂眸看她穿着的那条比命还薄的裙子,终于出声了:“冬天穿裙子?” “……”温淼赶在他说下一句之前截住了他的话,“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听。” 每次降温沈嘉喻都要说这句话,说了这么大半年了,也没见起什么效果。 他说着不嫌累,她耳朵听着都累了。 “来来来,喝水。”温淼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瓶盖递给他,异常殷勤地道,“多喝点。”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嘉喻和贺寅他们几个就没少喝酒,温淼就没再给他拿啤酒,又觉得老是喝可乐雪碧什么的不好,就直接给他换成了矿泉水。 这会儿台前不忙,崔橙在调试新的鸡尾酒,许盟低头狂点着手机,不知道在跟哪个女神发消息,温淼瞄他一眼,扭头正要跟沈嘉喻说“你看他又在当舔狗”,忽听许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手机,出离愤怒了:“沈老板,你这就过份了啊?” 他把手机往沈嘉喻面前一放,指着上面的蚂蚁庄园义愤填膺地说:“你怎么总是偷我的小鸡啊?我给你打工也就算了,连我的小鸡也要给你打工吗?” “那不是你懒得喂吗?”温淼接过话来,沈嘉喻的蚂蚁庄园是她在玩,见许盟的鸡崽子天天来蹭吃蹭喝的,索性被她拉来当打工鸡了,“我看它总来偷吃。” 许盟叽里咕噜:“¥……¥” 温淼:“?” 温淼没听懂他的鸟语,有些纳闷侧头问沈嘉喻:“他在说什么?” “没听清。” 沈嘉喻也没听出来。 许盟连着两杯烈性鸡尾酒下肚,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了,他卷着舌头云里雾里地说了半天,忽然把手机一放,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毫无征兆地对着沈嘉喻做了个立正行礼的动作。 沈嘉喻丢过去一个问号。 兄弟,喝大了你? 许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话声音也神奇地清晰了起来:“报告沈老板,我自愿加入舔狗大队,拥护舔狗的纲领,遵守舔狗的章程,履行舔狗义务,执行舔狗的决定,遵守舔狗的纪律,保守舔狗的义务,为舔狗事业奉献终身!” “……”沈嘉喻轻扯了下唇角,有些倦懒地把许盟的手机重新丢回了他怀里,“对你手机上的女神姐姐们说,别跟我说。” 温淼忍不住问了句:“他怎么喝醉了也不忘记当舔狗啊?” 她是真佩服许盟这个舔狗的毅力了,都舔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醒悟啊? 沈嘉喻懒声说:“酒后吐真言。” 可能许盟是真想当舔狗,不是被迫的。 听到沈嘉喻这句,温淼忽然凑过来问他:“那你喝多少会醉?” “怎么,”沈嘉喻听出了她的意思,饶有兴致地笑了下:“也想让我酒后吐真言啊?” 温淼眨了眨眼,应得含糊又无辜:“就问一问嘛。” 她知道沈嘉喻的酒量好,之前有一次吃饭,两箱啤酒搬上桌,沈嘉喻一个人喝倒了三个,先是酒量最浅的谢衍,然后又是贺寅,接着再是秦柯。 也就是谢肖那天感冒了,不能喝酒,不然他也得跟着倒。 “不用等我喝醉。”沈嘉喻欺身过去,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想知道什么,你现在就可以问。” 温淼被他这样逗习惯了,不自觉地在他指骨上蹭了两下:“那你会说真话吗?” 沈嘉喻不答,只用指尖在她下颌上抵了抵,漂亮的黑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她,稍带点低音地说:“你问。” “那我可真要问了啊。”温淼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平复了一下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而后抬头看着他,克制又期待地终于问了出来,“沈嘉喻,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呀?” 猜中了开头却完全没猜到结尾的沈嘉喻:“……” 这个小财迷! 第209章 现在才是开始 临近十二点,酒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已经是岁末年尾之际,放假的放假,休班的休班,酒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数量格外多了起来。 大厅里,有几个青年帅哥喝高了,单手撩起衣服下摆,就踩着背景音乐的点滑进了舞厅,块块分明的腹肌和隐约露出的人鱼线顿时引起了现场的一阵尖叫。 不止是妹子,台下的一些男人叫得比妹子还大声。 温淼的视线不住地往八块腹肌上飘,啊……腹肌就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不论这腹肌长在谁的身上,就是舞池的灯光明明灭灭,让人看得不是太清楚。 温淼刚跳下高脚椅,找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还没开始细细欣赏,就被沈嘉喻提着后衣领给拎了回来。 “十二点了。”沈嘉喻把温淼拎回去,下巴点了点墙上挂着的电子表,并以身形牢牢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淡淡地提醒她道,“该回去睡觉了。” 温淼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 噫……小气鬼。 看看都不行。 不过温淼也没多说什么,这么晚了,她确实也困了,腹肌显然没有睡觉的吸引力大,以前这个点儿,她都睡醒一觉了。 这几天过得确实有点儿放肆了。 沈嘉喻上楼拿了外套,送温淼回家。 趁着他上楼的这个半分钟的时间里,温淼争分夺秒地又瞄了几眼让人目不接暇的腹肌哥哥们,然后赶在沈嘉喻踏下最后一层楼梯之前,动作迅速又机敏地收回了目光。 而后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边,出了酒。 雪还在下,白茫茫的,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温淼是看第二眼的时候才认出了站在门口路灯下的那个人是沈韬。 西街向来热闹,尤其是临近年底,街上灯火长明不灭,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绝,沈韬夹在其中并不突兀。 温淼在最初的余光一瞥之下并没有注意到他,是在跟沈嘉喻说话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朝这边看,她对这种落在她身上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很敏感,有人刻意看她的话,她通常第一秒就能觉察出来。 温淼凭着直觉回头看过去,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拜优秀的记忆力所赐,她瞬间认出了那人是谁。 草! 一声国骂顷刻间就涌到了舌尖,在即将冒出口的时候,又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温淼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立刻瞪圆眼睛,警惕了起来,动作迅速一蹦三跳地蹿到了沈嘉喻面前。 沈嘉喻在同一时刻,也发现了她异常反应的来源。 温淼紧张得不行,手心甚至微微沁出了汗意,又冷又潮湿。 她倒不是害怕,就沈韬这种体格的,她闭着眼睛都能用一巴掌就将人打到医疗保险欠费,她是在担心沈嘉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牵动沈嘉喻的情绪,那沈韬一定算是其中的一个。 他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活跃在沈嘉喻的四周。 虽然沈嘉喻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但温淼从许盟和崔橙的口中,没少听到沈韬的名字,通常沈韬一出现在酒这边,许盟崔橙就会在微信上给她通风报个信儿。 只是沈嘉喻不说,温淼也就装作不知道。 沈嘉喻眯了眯眼,伸手把温淼扯到了自己身后,温淼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仰头想跟他说些什么,却被沈嘉喻一个安抚的动作止住了话音儿。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里透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凉:“没事。” 温淼咬了咬唇,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松开。 门口的台阶下面就是路灯。 离着这里也就四五步远的距离,长街灯光明亮,照得沈韬的模样分明。 沈嘉喻和温淼站在台阶上面,三个人谁也没动,中间好像隔着一条无形的银河。 沈韬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不作声地看了两人良久,就在温淼忍不住要拉着沈嘉喻走人的时候,沈韬忽然笑了起来。 笑容里莫名有种亡命的味道。 温淼被他笑得差点炸毛,脑袋里的那根神经立刻紧紧绷了起来,沈韬却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神色温柔地看着沈嘉喻,轻声细语地说:“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吗?” 沈嘉喻的眼神又轻又凉,脸上不带情绪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沈韬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某种黑色的阴翳缓慢地蒙上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珠浸着浓雾似的黑,声音里却是仍然含着笑,听上去有些诡异:“别急,现在才是开始。” 温淼的头皮一炸,一股冰冷的凉意从她的脚底顺着脊背直接蹿上了天灵盖,温淼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是只猫的话,此时全身的毛都应该全炸了起来。 一种强烈的不安从心底蔓延开来。 沈韬却是没再说别的,嘴角仍然噙着温柔的笑意,抬头望了望还在飘雪的天空,又侧过头来朝温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温淼被他那一笑给笑得有些心惊,手指用力抓着沈嘉喻:“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嘉喻微微蹙着眉,脸上的神色显得冷郁而薄凉,他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想让温淼担心,稍稍收了收情绪,只说:“没事,别担心。” 温淼拧着眉心。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她还能真不担心吗? 她见过沈韬之前的那种疯狂模样,知道他这人做起事来没有底线,又因为猜不到他会做些什么,越发不安起来。 因为有了这个心事,温淼一整夜都没睡好,闭眼就梦见沈韬,梦见他说话时的那个表情,也梦见了沈嘉喻,梦中的场景凌乱又模糊,但沈嘉喻指尖的那抹殷红的血却是异常清晰。 温淼一整夜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早晨六点半,沈嘉喻发来消息问她醒了没,温淼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闭着眼睛在屏幕键盘上乱戳了几下,也不知道给他回了句什么过去,脑袋一歪,沉沉睡着了。 第210章 冷场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睁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床头的闹钟隐约露出一点荧光,温淼也没开灯,凭着直觉在床头柜上摸了两下,摸到了还在充电了手机。 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显示已经充到了满格状态,温淼这才拔了手机充电线,又躺回了床上,懒洋洋地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天色刚亮那会儿,沈嘉喻是不是跟她发消息来着? 她当时怎么回的? 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回想了下,温淼发现自己回想不起来,估计那时候脑袋都没清醒,她只记得沈嘉喻问她一句醒了没,她也确实给他回复了 就是回的什么,她全然没印象。 这样想着,温淼点开了微信,抬眼就看见了自己回的那句:【麻辣香锅还是配米饭比较好吃,最好还要放上一点香菜叶。】 “……” 现在还能撤回吗? 盯着聊天对话框默默看了两秒钟,温淼冷静地熄掉了手机屏幕,当作无事发生。 起床洗漱完,下楼。 习惯性地要冲着客厅喊一声“哥哥”,结果话都涌到了嘴边,抬头没见到温炎,反而在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一排陌生人。 一、二、三、四……四个大人,都是五十多岁的女人,外加坐在地上玩毛绒玩具的两个半大孩子。 一共是六个人。 温淼愣了愣,及时闭上了嘴巴,硬生生地将“哥哥”这两个字咽了回去,视线迅速在六人脸上依次扫了一圈,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知道是她爸妈的朋友,还是家里的远方亲戚。 但看这架势,远方亲戚的面儿更大。 朋友登门拜访一般不会带着小孩子一起。 已经是年底了,腊月将尽,温家生意场上的各种朋友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亲戚们早在半月之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登门拜访了。 温淼这段时间白天一直都不在家,还没跟登门的客人们碰上过,今天算是头一次。 她歪头又往沙发对面看了眼,这才看见了被屏风半挡住的许澜和温炎,温淼脚下一顿,停在了最后一阶楼梯上,没再继续往下走。 看着满客厅的陌生人,她思考了仅半秒钟的时间,就毫不犹豫地扭头,要回楼上,当作自己还没睡醒。 只是还没等她转身,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中年女人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的身影,立刻大嗓门地喊出了声来:“哎唷,那是淼淼?一转眼都长这么大啦,我得十多年没见过她了,小时候这姑娘长得就漂亮,现在长大了,更漂亮了啊。” 一时间,客厅里的人齐刷刷地扭过了头来,视线直勾勾地尽数落在温淼身上。 温淼:“…………” 所谓一犹豫,成千古恨。 现在想上楼都上不了了。 如果视线真是实质性的话,温淼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被扎成了个筛子。 女人还在大嗓门地嚷嚷着:“哎呀,都说女儿像爸爸,儿子像妈妈,我记得淼淼小时候跟她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长大了,眉眼倒是有点像阿澜了。” “是啊是啊,小时候可一点都不像。” “阿炎的五官比较随他妈妈。” 其他几人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继续往下聊的话题,立刻七嘴八舌地跟着附和了起来。 现在再回卧室,肯定不行了,温淼抓了抓头发,只好端起一张标准的八颗牙齿笑脸,下楼梯走了过去。 见她走过来,女人更加热情了,从沙发上起来,拉住她的手,嘴里啦啦个不停,温淼听着她这个分外熟悉的语气,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力出错了,其实她俩很熟??? 但仔细再一想,是真没见过。 实在不知道这人是谁,温淼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母亲,许澜会意地介绍道:“这是你爷爷的哥哥的表叔的侄女家的三姑。” 温淼:“???” 这关系……再往外拐两圈,都得远到太平洋了? 怎么这么远的亲戚还在走动啊? 听许澜介绍完,温淼喊了一圈的姑姑婶婶,这才坐到了温炎的身边,温炎对面也坐着个不知道是七姑,还是三婶的女人,正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媒婆,问温炎找没找对象,什么时候结婚。 温炎出于礼貌,忍着不耐烦,含混不清地应付了过去。 温淼往他身边一坐,观察他的表情片刻,而后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以一种说书先生在讲评书的语气在他耳边声情并茂地低声说道:“只见这位俊秀公子闻人言语心下自是一股无名燥火,端得翩翩公子也尽数崩塌,只仄眉目眦欲裂,喉见气流滚动压平怒火,似风过纸屑般轻描淡写道出一句‘我操,烦死了’。” 温炎:“……” 点评得挺好,但下次别再点评了。 见温淼坐了过来,女人的注意力暂时移到了温淼的身上,熟练地操起了自己的台词:“淼淼今年上高二了?” “对。”温淼点头。 “听你妈妈说,你跟你那些朋友还在玩音乐呀?哎呀,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怎么每天光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啊?不耽误学习吗?” “其实耽误也没事儿。”温淼非常低调地说,“我家的钱足以让我当个败家子了。” 亲戚:“……” 你要是这样就没法往下聊了啊。 亲戚坚持将话题拉回学习上,试图找点存在感:“在哪个学校上学啊?” “海大附中。”温淼说。 亲戚明显一愣:“这不是江州的七大名校啊?特长生进去的?” “不是,我成绩还可以。”温淼继续低调地回道。 “那这次期末考了多少分啊?” “七百多点。” “……” 短暂的沉默之后,亲戚再次开口:“那年级排名呢?” “前十。” “……” 亲戚彻底沉默了下去。 温淼满意地看着这位七姑三婶的反应,她其实还挺喜欢亲戚问这些的,毕竟从小就是一路重点学校重点班级上来的,每次的答案都能让这些爱拿长辈架子的亲戚们哑口无言。 第211章 再然后呢 七姑三婶的话头一歇,主动权顿时转到了温淼的手里,温淼主动问道:“刚才听您说,您家也有个小孩子?也上高二啊?在哪个学校啊?期末考了多少分啊?能上重点大学吗?哎呀,刚刚三姑还说,您老公今年退休了呀?退休金多少呀?能给孩子买的起房吗?买多大的呀?在哪儿买呀?” “…………” 亲戚已经被问懵了。 什么叫反客为主? 温淼愉快地用实力证明了“只要我够主动,那我就是传说中的亲戚”。 七姑三婶噎了又噎,最后含糊不清地将话题又绕回了温炎的身上,趁着她给温炎灌热血鸡汤的这个功夫,温淼拿出手机看了眼群消息。 手机震了有一会儿了,点开微信发现是贺寅正在吐槽自己的奇葩亲戚。 看来天底下的亲戚都一个样,上学问成绩,上班问工资,单身问对象,结婚问孩子。 温淼在群里发了句:【她问你,你也问她嘛,你把自己代入一下】 贺寅虚心请教道:【猫爷,您请赐教,怎么代入?】 温淼:【这还用我教吗?】 温淼:【结婚了吗?多大了还不结婚啊?三十岁之前没嫁没娶以后可就没人给你送终了啊。哟,你结了?生孩子吗?才生一个啊,赶紧生二胎,生了二胎再生三胎嘛,人多热闹嘛,养不养得起的,先生了再说嘛。】 温淼:【哎,小孩儿,上几年级了?考试有没有一百分啊?有奖状吗?咦,哥哥,你已经毕业上班了啊?工资多少啊?听说你在大企业啊,一年是不是得挣个几千万?赚到钱有没有给你爸妈啊?养你不容易,买房了吗?买车了吗?该结婚生孩子了啊。】 贺寅:【……】 贺寅:【这样真行吗?】 秦柯:【行是行,去年猫爷就是这样跟我说的,然后我也是这样干的。】 贺寅:【再然后呢?】 秦柯:【再然后?再然后,今年我就没亲戚了啊。】 贺寅:【……】 林尔:【猫爷这台词熟练的都要让我以为我家那些亲戚,其实是她教出来的学生了,台词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在群里心不在焉地聊了几句,温淼耳尖地听见七姑三婶忽然问了温炎一句:“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啊?”她似乎很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不喜欢小孩儿,又说一句:“小孩子多可爱了,天真无邪的。” 像是为了增强自己话里的说服力,女人还拿出了手机,点了个自己小外甥的视频出来,要给温炎看:“你看,小孩子可爱?” 温炎:“……” 温炎对着视频里的小孩儿看了片刻,实在是说不出来违心的话,只好咳了一声,说:“这孩子的头型睡得不错,后脑勺圆圆的。” 温淼也跟着看了一眼,而后悄悄地问他:“哥哥,我小时候有这么丑吗?” “没有。”温炎果断说,“你长得可不像猴儿。” 旁边又坐过来一个不知道姑还是婶的人,大概是那边没话往下聊了,女人主动加入了这边的话题,聊了两句,女人忽然看着温炎问:“阿炎这个子看着比他爸爸还高啊。” 这话一出来,气氛顿时一凝。 温庭之的个子很高,有一米九还要多,任谁都听得出来,女人嘴里“他爸爸”说的不是温庭之,而是温炎的亲生父亲——谷向志。 这名字在温炎这里几乎算是一个禁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炎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些。 只是看在是亲戚,又是长辈的面子上,温炎忍了忍脾气,没有发作,女人不知道是真没想那么多,还是故意问的:“你爸爸也就一米八?阿炎有多高啊?” 气氛又是一凝,连正在陪着其他亲戚说话的许澜都微微淡了脸色,侧头看了过来。 温淼眯了眯眼,直接把手机一放,主动替自己哥哥回答道:“我哥哥一米八六呢。” 她把手肘往温炎膝盖上一撑,单手托着下颌,脑袋凑了过去,笑眯眯地继续说:“姑,听您刚才说,您儿子也二十多啦?是叫岳明?那和我哥哥差不多大呀,不知道岳明哥哥长多高了?有一米八吗?哎呀,现在的男孩子要是没一米八,女朋友都难找啊。” “……” 女人被噎了这么一下,嘴里卡了将近半分钟,才重新张了张嘴,勉为其难地笑了下:“你哥哥是长得挺高的,但身体看着不太好啊?怎么大过年了,还感冒了?这身体素质不行啊,看来这长得高也没用,还是你岳明哥哥那样好,虽然矮了一点,但是四肢发达,体格强壮,这才是最重要的。” 温淼笑了,眼睛弯弯的,亲切又和善地建议道:“您要是嫉妒了,就去多买点钙片给您儿子吃,说不定二十三还能窜一窜。还有,最后一句话您是听谁说的啊?这不就是在骗您这个傻女人吗?您看那卖烧饼的武大郎,个子够矮了?四肢够发达了?体格够强壮了?还不是一碗药就给送走了?” “…………” 温淼觉得她家明年可能就没这个亲戚了。 刚送走这一波人,还没松一口气,下一波人又登门而来。 温淼本打算要上楼回卧室的,眼瞧着客人都进来了,这个时候再回去显得不太礼貌,只好又跟温炎一起坐了下来。 兄妹俩端上标准的假笑,在沙发上坐成了两块莫得感情的人形立牌。 这次来的这几个人温淼倒是还算熟悉,是温家生意场上的合作朋友,逢年过节几家一直都是互相走动着,温淼平时也没少跟着一起吃饭。 只是大人的话题温淼也不感兴趣,礼貌性地喊完人之后,温淼就躲去了温炎的身后,拿着手机偷偷给沈嘉喻发消息:【小时候我想当科学家,长大了以后我想当艺术家,现在我只想过年去你家。】 等了半分钟,没等到回复。 沈嘉喻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去做什么事了,人聊着聊着突然就不见了。 第212章 沈嘉喻那样的 温淼百无聊赖地戳了戳手机,又给他发一句:【唉,宝啊,最近我心脏一直在莫名其妙的疼,疼了好长时间了,昨天终于抽时间去医院里检查了下,结果一检查就查出病来了,ct显示我心脏里有异物,如果不尽快取出来,那我就会有生命危险。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跟你说一下,结果一打开手机,看到了手机屏保上的你的照片,我忽然感觉心脏被狠狠击中,我这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我心脏里的那个东西不是异物,而是被我深深藏在心底的你啊,哎呀我的宝啊。】 无意间瞥见她消息的温炎:“…………” 金、木、水、火、温淼。 他妹妹说话还敢不敢再土一点啊? 这都什么年代的情话了? 上世纪都不这么说了? 温炎正要开口嘲笑她,一道男孩子的声音却是比他先一步地忽然从旁边传了起来:“猫爷,你知道吗?刚刚我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屁股摔得很痛很痛,但是我没有喊出声来,因为我足够坚强,只是我很不明白,为啥子屁股都是两半的,而是却不是我的另一半呢?” 温炎:“……” 对不起,他错了,可能现在的小孩儿就流行这种。 温淼跟她哥同时抬起了头,两道视线双双落到了男孩子的脸上,噫……温淼心说,你这情话怎么说得比我还土? 指望这种话撩人,那得比登天还要难了。 她这是为了增加点生活的小乐趣,才天天跟陈舟学这些土味情话的,沈嘉喻也没嘲笑过她,她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但是—— 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些的时候,温淼没怎么觉得扎耳朵,怎么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就感觉又油又土呢? 温淼不自觉地抓了抓耳朵。 这小孩儿叫陈徐,是跟她爸关系挺好的那位陈叔的儿子,十七八岁,和她差不多大,小学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后来就不在一个学校了。 温淼也看出来了,陈叔一直有想要两家联姻的意思,毕竟家里的长辈关系也都挺好,小辈的孩子们也算是自小相识,陈徐好像也有这个意思,逢年过节都跟着过来。 无奈温淼对这种黏人的小奶狗不来电。 儿子这种东西,有贺寅一个就够了。 瞧着温淼没说话,陈徐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想了半天,艰难地又憋出来一句:“淼淼,你有没有闻到烧焦的味道?” 温淼:“?” 陈徐:“那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啊。” 温淼:“……” 温炎:“…………” 两个土味输出机,棋逢对手。 温炎憋不住了,嗤笑了一声,陈徐的脸皮薄,听见这声毫不掩饰嘲笑的轻嗤,耳朵尖立刻红了起来,温淼也听不下去了,把手机往下反着一扣,比划了个“闭嘴”的手势:“朋友,别说了好吗?爷把耳机卡耳朵上,都能听见你的土话。” 见温淼出声了,陈徐眼睛一亮,也没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乐颠颠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主动开口问:“今天早晨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你当时在干嘛呀?” “当时在想怎么假装没看到你的消息。” “……” 这从第一句话就开始冷场了。 温淼一脸纳闷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她是真的很奇怪,她明明已经跟他说的那么明白了,但陈徐就好像是死心眼似的,还是一如往常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温淼也很苦恼。 又碍着长辈的交情,不能把人给拉黑名单里。 坐下来之后,陈徐脸上还是那副期期艾艾的表情:“之前一直没机会问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温淼很直白地说:“沈嘉喻那样的。” “……”陈徐决定换个说法,“那你不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温淼想了一下他的专业——体育特长生,还是学武术的,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喜欢暴力的男孩子。” 陈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温淼赶在他说话之前,微微抬了下手,做了个“别急,我还没说完”的手势,继续接上后半句:“但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温柔我也不喜欢,如果是沈嘉喻的话,特别暴力我也喜欢。” 陈徐:“……” 听明白了,就是无论怎么样,就喜欢沈嘉喻呗? 陈徐有些郁闷了,闷闷不乐地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对呀。”温淼答得毫不犹豫。 陈徐不死心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喜欢他什么?” 温淼的眼睛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儿,咬字的尾音又软又甜:“长得好看呀。” 陈徐:“那我整成他那样行不行?” “不行呢。”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喜欢他长得好看吗?” “那是说给你听的,是为了让你死心。”温淼的眼角勾了勾,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长得好看的那些多,我能都喜欢吗?” 陈徐的情绪已经低落下去了,如果他像小狗那样有尾巴的话,此时尾巴应该是耷拉下去的,说话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那你为什么就看上了他啊……” 温淼闻言,倒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只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出来一个准确的理由,最后她摇了摇头,单手撑着下颌说:“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他,别人都不行。” 温淼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的。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和一个少年的侧影。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片刻,眼神柔软起来,而后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陈徐,语速稍稍放缓说:“陈徐,我们也有认识十几年了?我是什么性格,你也清楚,我的想法定下之后,就不会改变的,你以后也不要再追着我跑了,我以前就对你没有半点心思,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陈徐抿紧了唇。 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说这些话的,而不只是一句敷衍,因为提起沈嘉喻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带着那种亮晶晶的光。 第213章 陈徐问了一句:“他值得你这样吗?” “值。”温淼毫不犹豫的一个字。 陈徐眼眶莫名红了起来,声音低低地说:“可是,我也对你好,比他对你还好,不行吗?” “不行,怎么都不行。” “……” 温炎将这段对话尽收耳中,脸上看热闹的戏谑表情逐渐收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温淼,神色里隐约多了两分担忧。 他倒是希望他妹妹能当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女,别这么死心眼,偏偏就吊死在了一根树上,万一这棵树不行呢? 温炎拧了拧眉,看了温淼好一会儿,忽然像是开玩笑地问她:“诶,二宝,你说这么多,沈家那小孩儿也听不见啊。” “可是无论他听不听得见,我都喜欢他啊。”温淼理所当然地道。 嘶…… 温炎觉得自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陈徐和温炎各怀心思的时候,温淼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提示有条微信消息弹出。 温淼点开,看见是沈嘉喻发了个定位过来。 看位置,就在她家小区附近。 温淼“蹭”地站了起来,跟沙发上还在热聊中的几位叔叔伯伯们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上楼了,换了件衣服,又匆匆地下来跑了出去,几个男人看得一头纳闷:“这孩子,跑这么快,干什么去啊?” 许澜看向了温炎,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 温炎给自家妹妹打了个掩护:“林哥家的那小姑娘——尔尔,他家的那小孩儿不是跟淼淼关系挺好吗?两个人说好今天出去玩了。” “林家?” “尔尔……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啊?” “安尔的那位林总林公子?” 几个男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对,就是他家的那小姑娘,淼淼跟她不是一块长大的么?”温炎说,“她俩基本上形影不离的。” 几个男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位林总可不是个好惹的人啊…… 众所周知,江州城里有两位谁见了都要避着走的疯美人,一个是安尔的林亦安,一个就是佳信的谢衡。 前者性子乖张,后者为人低调。 但纵然两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还是一致获得了商政两届的最高评价: ——绝非善类。 几个男人纷纷是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 温淼是上车之后才发现开车的是沈嘉喻。 她又从后排下来,绕到了副驾驶上,打开车门,坐进去,然后朝沈嘉喻伸出了手来。 沈嘉喻从兜里拿出手机,递到她手上。 温淼:“……” 她又不是要查他手机,怎么给得这么自觉? 温淼又把手机直接塞回了他的外套口袋里,继续伸手说:“我要你手机干嘛呀?我是想要看你的驾驶证,沈嘉喻,你有驾驶证吗就开车?无证驾驶是要被拘留的,你是想让我陪你在局子里过年吗?” 沈嘉喻顿时啼笑皆非。 拿出驾驶证给她,他抬手,指骨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忍不住笑了:“就这么担心我没分寸啊?” “你是分寸感没用对地方。”温淼低头检查着他的驾驶证,头也不抬地说,“我总觉得你在违法的边缘反复试探。” 她这话一语双关。 聪明如沈嘉喻,一下就听出来了。 他微微偏头看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深了些许。 温淼抬头的时候,正巧跟他这个眼神对上,她目光一顿,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若无其事地把驾驶证拍回了他怀里,扯开话题:“我看你驾驶证,你这是新手司机呀?诶,沈嘉喻,你今天不会是第一次上路?” 别再上路,真变成了上路。 沈嘉喻指尖轻轻一挑,把驾驶证随意丢回扶手箱里,听着她的话笑了:“怎么,担心啊?” “当然。”温淼单手系着安全带,还不忘冲他轻眨了眨左眼,连暗示都不暗了,非常直白地说,“我还没跟你做那些不可描述的事呢,死了多遗憾。” “……” 仗着年纪小,这小姑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沈嘉喻倾身过来,低头在温淼无名指上稍有暧昧地咬了一口,而后垂了垂黑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骨节上的那个浅淡的牙印,轻轻叹了一口气:“宝贝儿,就别说这些虎狼之词了。” 温淼歪头看他,眼中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劲儿:“那成年之后就可以随便说了吗?” 沈嘉喻并不明答,只低眸在她指骨上碰了碰,轻声笑说:“到时候你可以试试。” 插科打诨之下,缠绕在沈嘉喻身上的那种异样气息消散了些许,温淼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沈嘉喻有心掩饰,似乎是并不想让她过多担心,但他垂眼敛眸间,眼神里透出那种淡淡的厌倦和冷郁情绪藏也藏不住。 他好像很累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 因此,温淼也没有开口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只乖乖系上了安全带。 车一路开出了市区。 四十分钟之后,进入北川区城郊。 这是一家位于北川海岸线上的私立管家式疗养院,位置优越,环境秀美,半边海水半边山,动辄高达数百万元的住院费,让这家疗养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型的休闲度假区。 在看到门口假山上的“江州菲纳斯私立疗养中心”这几个字时,温淼心里便隐隐有了个猜测,直到车停下,走进大厅,在前台接待处登记。 温淼看到了病人的名字——喻溪。 那是沈嘉喻的小姨。 也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隔着病房的门,透过小小的一方玻璃,温淼看到了她的一帧侧影。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和沈嘉喻放在卧室的那张他母亲喻衾的照片很像,尤其是眉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相比于喻衾的那种天生温婉,喻溪的眼神更有距离感一些。 沈嘉喻的模样像他母亲,但骨子里透出那种三分温柔,七分凛冽的气息却是更像他小姨。 第214章 惊险 病房里窗明几净,干净宽敞,护工将地板打扫地一尘不染,然而温淼却觉得这里到处充满着属于生命行至垂暮的腐朽味道。 喻溪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头微微偏过去看向落地窗外,漂亮的脸上挂着一副空洞又冷漠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陶瓷娃娃。 房间里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护士,小护士刚为床头的花瓶换上了新的鲜花,扭头笑盈盈地对着喻溪说了句什么,喻溪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对护士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温淼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看向沈嘉喻。 沈嘉喻眼里一片看不清的、浓雾般的情绪。 温淼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顷刻间就明白了他满身的倦意是从何而来,不是喻溪,而是喻溪身后所压着的那些事。 整个高二的下学期,沈嘉喻都很少出现在学校里,也很少在浮生若梦。 沈韬反而神出鬼没地老是在酒附近晃悠,每次听许盟和崔橙说,那谁谁谁又来晃悠了,温淼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沈嘉喻回了沈家老宅,待在沈老爷子身边,她倒是能安心一些。 临近六月中旬,江海大学举办研究生毕业典礼,温淼拎着个手提箱去给温炎送毕业礼物。 她没待多久,参加完学位授予典礼,放下礼物就撤了。 温炎看着自己妹妹送的这手提箱就觉得这毕业礼物不太美妙的样子,眼皮子跟着跳了又跳,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打开。 入眼是一片红艳艳。 手提箱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人民币,一沓沓的,一眼扫过去,虽然不能准确地说出数字,但起码有个上百万的样子。 温炎:“……” 她真是懒到家了。 这礼物还敢不敢再敷衍一点啊? 但这懒到家的礼物却是引起了舍友们的一阵惊叹。 “这礼物真是又朴实无华,又特别实用啊。” “后半句我同意,但前半句我不能苟同,你管这百十万的人民币叫朴实无华?” “恕我直言,它在我眼里正在闪闪发光。” “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会送我这样朴实无华的毕业礼物的妹妹,我妹妹只送了我一束蔫巴巴的花。” 温炎:“……” 他也想要一束蔫巴巴的花,而不是这金灿灿的、红艳艳的、每张每沓的缝隙里都透着“敷衍”这俩字的、朴实无华的人民币。 大礼堂不允许宠物狗进去,温淼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跟着温庭之和许澜一起过来的金毛,刚出学校北门,就见对面的法桐树下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是那少年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帽檐向下压得很低,遮去了大半张脸,温淼也能准确无误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沈嘉喻。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温淼的眼神才刚刚落过去,沈嘉喻就倏地抬起了头来。 他抬手,修长而稍显苍白的指尖抵住棒球帽的帽檐,稍稍向上抬了抬,一双幽凉深黑的漂亮眸子倏然露了出来。 大半个月都没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温淼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能给他邦邦两拳吗? 明明都是一个地方的,而且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的,却硬是搞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果然,温淼觉得自己是真有先见之明,之前她就说过不喜欢异地恋,异地恋太磨人了,她喜欢那种一吵架巴掌接着就能落到对方脸上的感觉。 温淼现在非常想把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 “走,带你去见见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大哥。”温淼一拍金毛的狗头,牵着狗子走了过去。 金毛却像是有些抗拒。 它压低声音低吼了几声,耳朵和尾巴同时竖了起来,鼻尖不断耸动着,像是在嗅闻着什么东西,两只前爪用力地刨着地,脑袋还不住地往四周警惕地张望着,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温淼第一下没有拽动它,稍有疑惑地回头看它,叫了一声金毛的名字:“宵夜?” “汪——!” 金毛喉咙里压出来的声音又沉又闷。 温淼很少见它这副焦躁不安又警惕万分的模样,愣了愣,正要弯下腰来摸摸它的脑袋,问它一声“什么了”,却见金毛猛地扬起脑袋,朝某个方向低低吼了一声,声音又凶又狠。 温淼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金毛猛地朝前一个飞冲,手里的绳子跟着一扯,温淼跟着被它扯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手腕使劲儿往回收了收,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狗绳是缠在温淼的手腕上的,被她绕了好几圈,不太容易解开,金毛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脚下来了一个急刹车,尾巴一甩,急急地转过身来,直接又回冲过来,使劲儿用脑袋把她给顶开了。 狗子的力气太大,温淼被它顶得差点原地打了个滚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辆速度极快的黑色奥迪a8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衣边儿堪堪驶了过去,因为速度太快,空气里甚至都带起了一阵风。 那奥迪像是失控了一样,即便是差点撞到了人,也没有一点要刹车的意思,直到快冲到绿化带上,奥迪才是一个急刹,随着一声“吱呀”刺耳长鸣,奥迪紧急停了下来。 海大的校门口此刻全是学生和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的家长,人群被横冲直撞的奥迪车惊得四下散开,现场惊叫声一片,有几个憋不住脾气的青年已经骂骂咧咧地朝奥迪走了过去。 “操!你他妈去赶着去投胎啊?” “这他妈怎么开车的?不会是醉驾?” “瞎是瞎了?门口这么多人都看不见?” 几个青年还没走过去,刚刚安静了半秒钟的奥迪又发出了引擎的轰鸣声,油门一踩,奥迪也没转弯,直接踩死油门地后倒冲了过来。 “操!快躲开!”戴眼镜的青年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停住脚步,眼疾手快地抓着同伴朝旁边狼狈一躲,险险躲开。 第215章 温淼想骂人 这一波惊叫声还未完全平息下去,下一波惊叫又紧接着升了起来。 温淼刚才被金毛用脑袋大力一顶,没有任何防备地生磕到了水泥地上,半个胳膊都是发麻的,但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她没给自己留什么过多思考的时间,想也没想地单手一撑地面,从地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奥迪车已经冲到了眼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开始被这辆车带倒的人甚至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反应过来,抬头又见奥迪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回冲了过来,顿时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汪——!”眼看着黑色轿车直冲温淼而来,金毛顿时急了,毫不犹豫地朝前一跃,试图挡在自家小主人面前。 温淼本来都已经有了个要躲的动作了,见狗子忽然不要命地冲了出去,试图螳臂挡车,温淼下意识地要去捞它:“宵夜!” 一股更大的力道先一步拉住了她,温淼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整个人就被极其强势地按进了一个充斥着雪天气息的怀抱里。 “沈嘉喻——!” 温淼都不用去抬头确认,就知道拉住她的那人是谁。 沈嘉喻没有说话,一手揽过她的腰,顺着惯性带着她往前扑去,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勾住缠在她腕骨上的绳子,用力扯住,强行将金毛一把拽了回来。 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温淼听见了骨头与坚硬石面碰撞时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的沉闷声响,像是有人重重磕在了水泥地上,原本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本能地上移,以手护住了她的头。 沈嘉喻低低“嘶”了一声,很快又收了音。 温淼被他死死摁在胸前,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鼻息间却闻到了一股属于血的浓郁气息,温淼一愣,立刻挣扎起来:“沈嘉喻!” 沈嘉喻终于松开了手。 温淼猛地抬起头来,瞬间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沈嘉喻的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了,他身上穿的是件浅色的外套,此时大半个袖子已经被染成了刺眼的鲜红色,他抬起手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正顺着他苍白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往下滴。 即便温淼看不见他衣服下的伤口,但从这源源不断向外涌的血量上,也能猜得出来他伤势的严重性。 温淼的脸色立刻白了。 沈嘉喻刚才有意护着她,往地上摔的时候直接将她按在了怀里,自己垫在了她身下,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温淼除了额头在他锁骨上撞了一下,其他地方倒是都没伤着。 温淼想骂人。 操,这他妈是怎么开车的? 喝大了,还是嗑嗨了? 但温淼现在也顾不得把人从车里揪出来捶一顿,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沈嘉喻的身上,沈嘉喻毫不在意地轻甩了下手背上的血,另一只手按在温淼的肩上,微拧着眉问她:“伤没伤到哪里?” “我没事我没事。”温淼已经朝他伸出了手来,却又在即将碰到他手腕的时候,微微一停,她不知道沈嘉喻衣服下的手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也不敢贸然地去碰,只好着急地催他,“你别管我了,快看一下你自己的胳膊——” 她拿出手机来要打120,心急如焚:“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沈嘉喻却没让她打,泛着凉意的指尖在她腕上轻轻一扣,而后活动了一下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只是点小擦伤。” 没有骨折。 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受没受伤,也完全不把这点疼痛放在心上。 温淼看着他满手的血,脑袋上一个巨大的问号砸了出来:“?” 你管这叫小擦伤? 小、擦、伤? 这他妈流产都没流这么多血。 现场一片混乱,各种劫后余生的惊叫声和骂骂咧咧的问候声交杂在一起,又吵又闹。 沈嘉喻不愿意去医院,温淼只好给温炎发了个消息,让他赶快过来帮个忙,把人先带去海大的医务室那里包扎一下。 车上的那位司机此时像是终于睡醒了,轿车里面有了点动静。 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扑了过来,金毛的前爪按在地上,身体微微向前压去,喉咙里发出来呼噜噜的、宛如警告般的低低呜鸣声,同时直直地朝上竖起了尾巴,做了一个充满着攻击性的动作,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 沈嘉喻眼尾余光朝这边轻轻一扫,也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出声了,声音凉而短促:“宵夜。” 这冷不丁的一声出来,向来只听温淼话的金毛神奇地收敛起了姿势,强行按下了攻击的动作,它龇牙咧嘴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嘉喻,而后又歪着脑袋看向温淼,炸毛的大尾巴依然是朝天竖着的警惕状态,像是在等待着温淼发话,随时准备扑上去。 温淼已经懵了。 她在抬头看到女人模样的那一瞬间就懵在了原地。 那人她认识,或者说她之前见过一次。 ——喻溪。 沈嘉喻的小姨。 温淼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沈嘉喻。 沈嘉喻明显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喻溪,脸上露出了一种轻凉又意外的表情。 喻溪身上还穿着疗养院的病号服,原本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身后,她手足无措地半跪在了地上,满脸慌乱地抓住了沈嘉喻的手,掌心下摸到了黏腻的血,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啜泣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喻,小姨不是有意的。” 喻溪像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但疗养院是一对一专人式看护,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从那里跑出来? 更别说开着车来这里了。 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沈嘉喻倏然抬头。 眸光在四周一掠而过。 果然,不远处的法桐树下,站着一道灰黑色的身影。 隔着数十米远的距离,父子俩的眼神凌空对上,沈韬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温柔又无害的笑容,那笑像是一层人皮面具,长年累月地黏在了他的脸上。 第216章 阿喻别怕 见沈嘉喻望了过来,沈韬温和一笑,有意将语速放缓,对着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沈嘉喻微眯了眯眼,一种锋利而冷锐的光跃然浮于他的眼尾,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隐隐的戾气依然通过他漆黑的瞳仁透了出来。 温淼的反应不比他慢,沈嘉喻能想到的事她也能猜到,几乎是追着他抬头的动作,随着他的视线一并望了过去,在看到沈韬的那一瞬间,温淼的表情立时变了,她忽然就想明白了沈韬嘴中的那个“现在才是开始”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肯放过沈嘉喻。 他仍想拉着沈嘉喻一起下沉。 他清楚地知道沈嘉喻的软肋在哪儿,也知道他手里的那把“刀”往哪儿捅才是最狠的。 同沈韬的眼神对上的时候,温淼甚至看到他对自己笑了一下,还是那种亲切又友善的招牌式笑容,里面却带着满满的、只针对于沈嘉喻的恶意。 明明是盛夏六月天,高温异常,酷暑难耐,温淼却是恍若如坠冰窟,遍体生寒,指尖带出来的凉意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处关节,一种深深的惊悚感如同跗骨之蛆般地笼罩着她,让她几乎是瞬间就坐立不安起来。 “沈嘉喻……” 温淼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感,轻轻叫了一声沈嘉喻的名字。 沈嘉喻因她的话而回头。 温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半跪在沈嘉喻面前的喻溪却是忽然惊叫起来,一只手死死地攥紧沈嘉喻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朝温淼抓了过来,声音尖锐地喊道:“别碰他——!” 温淼一愣。 金毛已经毫不客气地低声呜鸣了起来,摆出了一副要扑上前的攻击姿势,温淼回过神来,连忙喝止住它:“宵夜!” 随着温淼的这声轻喝,沈嘉喻抬手一挡,截去了喻溪那只朝她狠狠抓去的手,金毛此刻已经挤了过来,极通人性地以自己的身躯隔开了三人,将温淼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金毛龇牙咧嘴地对着喻溪,似乎对她这种行为很是不满,却碍于自家小主人下的命令,忍着脾气没有扑上前。 喻溪紧紧抓住沈嘉喻,嘴里反复地说着一句话:“阿喻别怕,小姨会保护好你的,谁也不能伤害你。” 沈嘉喻微微一怔。 喻溪的眼神茫然又混乱,明显是精神异常的状态,但嘴里却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阿喻别怕,别怕。” 她的记忆似乎停在了十年之前。 动作间,喻溪穿在身上的衣服散了开来,也不知道是被人扯的,还是她自己不小心挂到了哪里,病号服上的扣子掉了好几个,领口松散大开,衣服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到了她的腰际。 人群里忽然传来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女人露出来的肩膀和胳膊上,全是烧伤的痕迹,旧日的伤疤狰狞而丑陋,皮肤更是深一块浅一块的,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沈嘉喻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他小时候喻溪为了保护他才留下来的疤。 已经过去十几年的时间了,但那些伤疤并没有随之淡去,而是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过去曾发生的一切。 喻溪不记得了,但他记得。 永远也忘不掉。 沈嘉喻缓缓收紧了指骨,手背上线条凌厉的筋骨尽数显露出来,片刻,他轻轻挣开喻溪的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垂眸盖到了喻溪的身上。 他面向喻溪半蹲下来,乌沉沉的睫羽半垂着,漆黑眸子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喻溪却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他在问什么,她没有看温淼,脑袋里仍然是一片混沌,嘴里一直在重复着的话终于换成了另一句,语速迟缓地回答着沈嘉喻的问题:“她会伤害你。” 说完这一句,喻溪的语气又骤然急切起来,抓着沈嘉喻腕骨的手更加用力:“阿喻,你相信小姨好不好?小姨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所有想害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靠近你。” 别说是温淼了,连站在四周围观着的人都从这语无伦次的话里察觉到了女人的不对劲。 沈嘉喻没有别的反应,只是轻轻问她:“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喻溪的眼神又茫然起来,她低头想了片刻,才说:“姐夫。” 喻溪口中的姐夫自然指的是沈韬。 从这两个字里,沈嘉喻就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沈韬把她从疗养院里带了出来,也是沈韬将她引到了这里,他不知道沈韬跟喻溪都说了什么,但从喻溪的这些反应和行为中,也能猜个大概。 沈嘉喻眼底一片冷。 对面的法桐树下,空无一人,沈韬已经不在了。 温淼正四处张望着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她斜后方伸了过来,直接抓住她的后衣领,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与此同时,温炎的声音居高临下地砸了过来:“这么急的催我过来干嘛?” 一听这声音,温淼立刻回过了头去:“哥哥!” 温淼转过身来,温炎才看到了她裙边和衣摆上沾到的暗红色的血,他一愣,脸色接着就变了,声音更是沉了下去,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弯下腰来看她,紧紧拧起了眉心:“怎么回事?伤到哪儿了?” “不是不是。”温淼连忙摇头,说,“我没受伤,是沈嘉喻。” 她伸手指了指沈嘉喻,又有些急地说:“他胳膊上伤到了。” 听到不是自家妹妹受伤,温炎提着的一颗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这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同时有些后知后觉地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嘶…… 怎么这血腥味这么重? 温炎皱着的眉心没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地上的那滩血迹刚好被喻溪挡住了,温炎的注意力又全在自己妹妹的身上,也没去留意旁边的沈嘉喻。 直到把视线落回沈嘉喻的身上,温炎才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那根血淋淋的胳膊。 温炎一愣。 不是,这小孩儿怎么老是受伤? 第217章 我不想这样了 温炎记得之前有一次,这小孩儿也是伤在胳膊上。 现在看这个出血量,这次好像比上次还严重。 温炎虽然因为沈家的那些事,有点看不惯沈嘉喻,但到底不是什么冷血的人,见这情况,立刻抬手一拍温淼的脑袋,催促她道:“还愣着干嘛呀?这小孩儿都快血流成河了,还不赶紧叫他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啊?”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的救护车,近在眼前的海大医务室显然更可靠一些。 温淼却是迟疑了起来,稍有顾虑的模样。 她确实是担心沈嘉喻的伤,但喻溪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太好,温淼怕自己贸然上前,再刺激到喻溪,她犹豫着停在原地,只看向了沈嘉喻,像是在询问着他的意见。 沈嘉喻果然没打算去医务室,只朝温淼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眼里有抱歉的意思。 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透过半降下来的车窗,隐约能看到驾驶座上青年那张表情凝重又严肃的脸。 喻溪的精神撑不住,已经晕了过去。 沈嘉喻把她抱起来,上了路边停着的那辆车。 “不是,这什么情况?”温炎完全没看明白,一头雾水地问向温淼,“那小孩儿要干嘛去啊?他那手都伤成那样了,也不去包扎一下?诶,对了,他抱着的那个人是谁啊?怎么感觉和他长得有点像啊?” 温炎连着几个问题抛了出来,又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个,下巴朝停在前面的奥迪车点了点,又问一句:“他那胳膊怎么搞的?车撞的?那肇事司机呢?报警了吗?” “……” 温淼被问懵了。 迈巴赫接到人,坐在驾驶位上的青年一脸肃然地回过头去,跟沈嘉喻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嘉喻没有出声,只神色淡冷地点了点头,而后降下了车窗,忽然抬眸朝温淼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瞬间,温淼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云雾弥漫的深渊。 毫无征兆的,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忽然跳空了一拍。 像是某种预示。 温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车停的地方正好在一片浓密的林荫之下,车厢里面的光线又暗,沈嘉喻的半张侧脸隐在阴影里,神色郁郁不明,浓郁的黑暗在他的身后铺展开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这一瞬间,温淼忽然想起了之前见他买下摆摊老爷爷所卖蔬菜的那个冬夜。 孤身一人行走在黑夜里,满身清冷,而又生性温柔的少年…… 他明明那样好,值得被人温柔对待,但世界却不肯对他好一点。 温淼收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稍显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她全然未觉,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把他从那种厌世的情绪中拉出来,想让他多一点、再多一点继续走下去的念头—— 却被沈韬这样一搅合,前功尽弃。 一切像是都回到了原点。 温淼终于明白了,只要沈韬活着一天,他便不可能让沈嘉喻这样过下去。 人的恶意,是永无止境的。 …… 江州佳济私立医院。 精神科会诊室。 沈老爷子赶来得很快,谢衡的小助理说话的态度恭敬:“谢总还在开会,暂时脱不开身,相关医疗团队已经安排妥当,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可以了。” 沈老爷子同他客气两句,身形匆匆地进了专家会诊室。 沈嘉喻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病房外面,透过澄净的玻璃窗,神色安静地望着病床上的女人。 喻衾的身体不太好,他算是被喻溪带大的,然而人生的荒谬就在于——世界上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一个长眠于地下,一个昏迷在病床。 这次是喻溪,下次呢? 会是温淼吗? 沈嘉喻不敢去赌。 他了解沈韬,正像沈韬也了解他一样,他知道沈韬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不死不休这一个结局。 唯有死,才是解脱。 前所未有的厌倦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沈嘉喻心底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将这一切都尽数结束掉的欲望。 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 沈嘉喻没有回头,良久,他才闭了闭眼,哑着声音轻轻说:“爷爷,我不想这样了。” 他隐忍得太久了。 念着沈老太太临去前的那番话,他强迫自己尽量忘掉过去的那十几年,忘掉身上的痛,忘掉漫天的火,忘掉浴室里的血,忘掉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忘掉重症监护室里机器所发出的那一声声刺耳的“滴滴”…… 可现在是沈韬不肯放过他。 沈嘉喻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对世界本就没什么留恋,是死是活他全然不在意,可沈韬的手伸到了温淼和喻溪的身上。 “阿喻……”沈老爷子一声沉重的长叹,搭在沈嘉喻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往下按了按,声音沧桑而艰涩,“我孙儿受委屈了。” 沈嘉喻黑睫半垂着,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神色安安静静的,唯独一双漂亮又冷郁的黑眼珠,似深渊一般望不见底,里面翻滚着黑沉沉的戾气。 沈老爷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这个小孙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经历的要多得多,沈韬和喻衾结婚之后并不住在沈家老宅里,喻衾是个温软的性子,因此老爷子并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事。 直到因为喻衾因为抑郁症自杀,隐藏在平和表象下的暗潮汹涌才渐渐浮出了水面。 而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提起往事,沈老爷子满心愧疚和悔恨,一声又一声地重重叹气,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沈老爷子如今的年纪已经大了,沈嘉喻不想他因为这些事再操心,就从来都没跟他说过,但并不意味着老爷子什么也不知道。 儿女都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啊…… 沈老爷子揉了揉眉心间那道深深的沟壑,再开口时声音沧桑似一瞬间老了十几岁:“阿喻,你奶奶临去之前的话,你还记得么?” 沈嘉喻微微偏着头,锐而冷的眸光落在远处的虚空一点,听见沈老爷子出声,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218章 牵挂 “你奶奶最后的那些话,其实是想让你听进心里的,她放不下的不是你爸爸,而是你。” “你还小,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总是记着过去的那些,会过得很辛苦的。” “你奶奶也是心疼你,不想让你以后的日子都这样过。” “阿喻,爷爷已经老了,爷爷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听爷爷一句话,不要因为你爸,搭上你自己的人生。” 沈嘉喻安静良久。 走廊里除了爷孙俩之外,空无一人,空气越发安静起来,就在老爷子以为等不到他回应时,沈嘉喻忽然轻声开了口:“爷爷,可我真的厌倦了。”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哑,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情绪,听起来像是迷了路的小孩子。 沈老爷子听着心口一疼。 或许是因为成长经历,又或许是因为家庭环境,他家的这孩子从小就要比其他小孩儿成熟,几乎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出属于孩子气的那一面,甚至连真实情绪都是一惯收着的。 很多时候,老爷子都不知道他这小孙子心里在想什么。 但此刻,沈老爷子却从沈嘉喻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的负面情绪。 沈嘉喻的眼眸里沉得没有一丝光。 他不在意自己,但在意温淼,在意喻溪,在意沈老爷子,在意他身边的那些人。 如果搭上他的一生,就能换取到他们的平安,沈嘉喻对此毫无怨言,反正他对人生也没抱有任何的期待和希望。 这种日复一日的无味生活,他早就没有兴趣了。 只是有点遗憾。 他曾经得到过一颗星星,而今又亲手将它还给了天空。 沈嘉喻闭了闭眼,神色中难掩淡淡的倦意。 沈老爷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只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想说的话反而说不出口,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长叹。 沈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压下心头的沉闷,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什么东西递给了沈嘉喻,而后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手心忽然一凉。 是沈老爷子塞了什么东西过来。 沈嘉喻慢半拍地张开手指,看到了手心里躺着的那枚白玉做的平安扣。 那是一条细细的编织红绳串着的白色平安扣手链,手链尾端坠着三颗同样是白玉做的小珠子,珠子上刻着沈嘉喻的名字——那是温淼之前去福元寺的时候跟一个大师求来的。 听温淼说,这是开过光的,十分灵验。 为了这个,还排了整整一下午的队。 这东西还只有一个,温淼想也没想地就给他送来了,她自己都没有。 刚才清理小臂上的伤口时,平安扣被医生取了下来,上面也沾了血,沈家的老管家将这个拿去清洗了。 又被老爷子拿了回来。 沈嘉喻知道老爷子的用意,他是想让他多想一想温淼。 因为有个人一直在牵挂着他。 沈嘉喻垂着眸,看着手里的那枚平安扣,表情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来喻衾。 其实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那时候年龄又小,关于喻衾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 那时候喻衾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除了整日的哭泣之外,她更多的时候是站在落地窗前,用一双绝望而没有生气的眼睛望向远方连绵的山。 但有一个片段却仍然清清楚楚地印刻在沈嘉喻的脑海里。 喻衾脸上带着一种温柔而忧伤的表情,轻轻摸着他的头,温声细语地告诉他:“阿喻,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对她好,不要骂她,也不要打她,更不要对她说那些伤人的话,这样她才不会难过。”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句话沈嘉喻却是从来都没忘过。 甚至连她说话时的那种语气他也清楚记得。 沈嘉喻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感受到了手心里平安扣的形状,他想,如果他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些事情,温淼也会难过的? 那个小姑娘看着没心没肺的,实际上最在意他了。 连着几次哭,都是因为他。 沈嘉喻生平第一次有了懊悔的情绪,或许他不该去招惹她的,在他理清沈韬之前,他不该将温淼牵扯进来的,也不想将温淼牵扯进来。 偏偏事与愿违,反而是她牵扯得最深。 沈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 喻溪。 沈嘉喻想起了主治医师刚才说过的话,怔仲片刻,他垂眸将平安扣收回口袋里,而后缓缓抬头,目光看向病房里安静睡着的女人。 喻溪的精神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醒了就需要镇定剂。 她的记忆永远地停在了乐城,停在了十年之前,停在了那场意外的大火里,也停在了姐姐自杀的那个夜晚。 喻溪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她不认识其他人了,只认得沈嘉喻,她太害怕沈嘉喻出现什么意外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连沈老爷子都不行。 一旦有陌生人靠近沈嘉喻,喻溪就会出现一种高度警惕和紧张的应激反应,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 她像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只有沈嘉喻在她眼前,她才能心安。 主治医生已经将话说得极其明白,沈老爷子出于对孙子的思量,想要把这事接手安排下去,却被沈嘉喻拒绝了。 那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是为了救他差点死在火场的小姨。 更是他外公外婆唯一的女儿了。 不论出于什么立场,沈嘉喻都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绑在病床上,终日靠着镇定剂生活。 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沈嘉喻进了病房,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喻溪手背上露出的烧伤。 见到沈嘉喻,喻溪的情绪暂时安稳下来,祈求似的再次问他:“阿喻,我们回乐城好不好?这里有姐夫在,我不想见他。” 她这个时候像个正常人了。 沈嘉喻的眸子里藏着晦涩难辨的情绪,安静半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眸子深得像是无尽深渊,声音沙哑下去:“好。” 第219章 高兴早了 七月份的江州,一反常态,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暴雨。 城市的排水系统不堪负重,公路上的私家车淌着近半米深的水坚强的走了十几米之后,纷纷在路上熄了火,既城市内涝之后,江州的城区又出现了严重的堵车问题。 各个学校不得不提前放了暑假。 这场暴雨一直没怎么停,断断续续地下到了七月底,江州的气温也跟着凉了不少,雨渐渐小了起来,温淼没撑伞,就抱着腿坐在广场边儿的长椅上,下巴抵着膝盖,怔怔地看着长椅下稍显浑浊的积水。 不断有行人提着鞋,挽高裤腿,淌水而过。 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藏在云层后面的太阳将落未落,从海边吹来的风带着属于傍晚的凉意,被雨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微微发冷。 温淼的鼻尖被风吹得有些痒,低头打了个喷嚏。 一件外套从天而降。 带着还未散去的余温。 温淼动了动脑袋,慢吞吞地抬起了头来,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温炎。 “我就知道你没回家。”温炎单手松着领带看她,他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找她了,“怎么在这儿待着吹风啊?” 温淼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外套穿到了身上,然后朝他伸出手来。 温炎习以为常地背对着她弯下腰,单手撑住膝盖,温淼慢吞吞地朝他背上一趴,感觉到了她身上传来的凉意,温炎拧起眉来:“身上怎么这么凉?你在这儿待多久了?连个伞都不知道撑啊?” “没多久。”温淼蔫蔫地将下巴抵到了他的肩膀上,含含糊糊地应了句,“就一会儿。” 温炎假装没听出来她这话里的敷衍,只扯着话题说:“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好妹妹。你知道你哥哥我有多忙吗?我在公司需要开会,需要上班,需要签合同,需要听策划组讲一堆没用的废话,结果下了班,我还得来接你。” 温淼被风吹得时间长了,又打一个喷嚏,有些困倦地“啊”了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诚恳万分:“那你真是辛苦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主要是我命苦。”温炎背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所以说,我亲爱的妹妹,你就不能让你命苦的哥哥省点心吗?我这天天在公司里当牛做马地给你挣钱花,你还不体谅体谅我啊?” “哥哥,我觉得你也要体谅我。” 温炎:“怎么?” 温淼勾着他脖子的手一松,小手往前伸了伸,两根手指头在他眼前竖了竖,心底的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哭唧唧地问他:“男朋友不告而别,喜欢了多年的男神突然宣布退圈,你说,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打击吗?” 听温淼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温炎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反而是一松,顺着她话故作轻松地往下接了句:“那到底是不告而别的打击大,还是宣布退圈的打击更大?” 温淼饱满的情绪骤然一收,擦了擦眼泪说:“你要是这么问的话,那肯定是退圈。” “……” 温淼不愧是人间大清醒,这种时候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十分在线:“毕竟男朋友迟早要回来,以后还是能见到的,但男神退圈之后是真见不到了。” “……” 温炎觉得这话自己没法接。 硬接都不好接。 于是温炎只好转移开了话题:“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恋爱有什么好的?现在尝到爱情的苦了?当初跟你说的时候,你还不以为然。” “哥哥,你说的对。”温淼像个小鹌鹑似的把脑袋埋在他背上,闷闷地点了点头,“原来爱情这么伤人,你二十多年都没谈恋爱实在是个正确的决定。” 温炎:“…………” 虽然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听着就是这么不舒服呢??? 温炎忽略掉后半句话,再次往下硬接道:“不是爱情伤人,是你爱情的那个对象伤人,你完全可以换个不伤人的恋爱去谈啊,干嘛非要去找那个伤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温炎余光正好瞥见路边卖水果的大货车,他视线在绑在车尾的那些甘蔗上一停,非常有暗示性地打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出来:“我跟你说啊,有的人,他就像是那甘蔗,一开始巨甜,后来真渣。” “……” 温淼总感觉他是在说沈嘉喻。 温淼张了张嘴,话都涌上舌尖了,还是把“沈嘉喻其实不是甘蔗”这句话给默默咽了回去。 算了,她哥哥这段时间正在气头上,她要是帮沈嘉喻说话很可能会起到相反效果。 她还是别吱声比较好。 温炎对他俩的事其实并不太清楚,只是听温淼说沈家那小孩儿忽然回了乐城,再加上之前在海大校门口调出来的监控上看到了那么惊险的一幕,温炎简直想去买两挂一万响的鞭炮去庆祝她妹妹跟沈家那小孩儿终于分手了。 简直可喜可贺,普天同庆啊。 他妹妹终于脱离苦海了。 沈家那个复杂的家庭,藏着沈韬那么一个不定时炸弹,万一真炸到温淼身上怎么办? 他一个当哥哥的,能不担心这些吗? 哦……不,不对,不是分手,是异地恋。 草,高兴早了。 不过也没关系,异地恋那就跟分手差不多了,这么大的小孩儿,能有几个熬得过异地恋的? 尤其是在对方毫无音讯的情况下。 温炎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想到这里,温炎的心情都愉悦了起来,正要跟温淼和颜悦色地说一句“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吗”的时候,忽然听见温淼闷闷不乐地出声了:“哥哥,你下个月是不是要去《音乐之夜》?” “嗯?”冷不丁地提起这个名字,温炎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综艺节目呀。”温淼说。 第220章 他看得见的地方 这是江州电视台联合江州影视举办的一个音乐综艺节目,收视率在一众音乐节目中常年居于第一,新世作为节目最大的赞助商,前排的位置向来是留给这些出手阔绰的金主爸爸的。 “我不去。”温炎虽然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还是回答她道,“宣传组那边过去几个人。” 这种小节目还不至于让他露面,宣传组那边去几个人就够了,还是带着目的性去的——为公司做宣传,既然钱花了,那广告效果必须到位。 “你想过去玩啊?我让助理留个好位置给你?” 温淼摇了摇头,声音低低地:“我想去参加那个节目。” 温炎:“?” 温炎脚下一顿,微微侧过头去看她,小姑娘明显是哭过的模样,湿软的睫毛上还沾着要落不落的泪,温炎心里一软,将原本要说的话压了回去,换成了另一句,语气难得温柔下来:“怎么忽然想上节目了?” “猫咪小耳朵”乐队组了也有几年了,名气在地下乐队中确实也不小,但温炎知道他们几个一直都是在固定的live hoe里活动的,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之前温淼因为喜欢的艺人——她男神叫什么来着?卫然? 这小丫头还动了要进娱乐圈的心思,后来跟着去了几个颁奖典礼之后,发现咖位再大的艺人,也不如“新世千金”的名号好用,又消了这个心思。 怎么现在忽然又提起来了? 面对温炎的问话,温淼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下去,她垂着长而浓密的睫羽,像只小猫似的将脑袋埋在了温炎的颈侧,微微收紧了抱着他脖颈的手,什么话都没说。 她只是想站在沈嘉喻能看得见的地方。 想以这种方式告诉着沈嘉喻她的存在。 更想让沈嘉喻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她说过的话,无论他在不在这里,都是算数的。 或许这样,他在做事的时候就会有所顾虑。 就会少一点点,厌世的情绪。 沈嘉喻的微信朋友圈停在了今年的六月份,往后再也没更新过,和他关系那般好的白祈都联系不上他,温淼只能从同样远在乐城的陈舟那里得来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沈嘉喻这只狗回来压根就没跟我说,我还是前几天从小白那里听来的。”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我就只能去他家找他了啊,结果猫爷你猜怎么着?嘿,溪姨非说我会点火,差点把茶壶砸我脑袋上。”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溪姨的病之前不是已经见好了吗?我怎么瞧着更严重了,她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了沈韬,我操,这孙子溜得可真快,要不是沈老板不让我掺和这事儿,我非得掘地三尺把这孙子挖出来打一顿不可。” “行了,猫爷,有什么事儿我到时候再跟你联系,沈老板这边我会帮你瞧着他的,哎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放心,我在这边,还能让他出事不成?” 舟爷说话算数,隔三差五地就会发来几条消息。 温淼稍有心安。 高三那一年,确实是忙,温淼觉得自己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是有些模糊不清的,时间在她的印象里过得是前所未有的快。 可能是因为忙,也可能是因为她刻意地让自己不要去想,学习和乐队成了她生活的重心,平时经常是学校和电视台的两头跑。 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高考完的那天。 温淼走出考场。 早在校门口等待多时的温炎手里拎着一个金灿灿的手提箱,大步迎了上来,脸上除了庆祝之外,还带着真真切切的‘风水轮流转’的情绪,对着她说:“毕业快乐啊。” 说着,温炎单手摘下墨镜,把拎着的手提箱往前一递。 温淼脸上带着两分狐疑,没有伸手去接。 他……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啊? “给你的毕业礼物。”见她不伸手,温炎又往前递了递,“怎么不接啊?” 听他这语气,温淼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她好像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她伸手接过,跟温炎一起走回了停车的地方,把手提箱放在了车前盖上。 打开之前,温淼特意做了下心理建设。 打开之后—— 温淼心道一句,果然。 她没猜错。 手提箱里是一沓现金。 金灿灿,红艳艳,亮闪闪。 熟悉的场景重现。 温淼清楚记得她哥毕业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送毕业礼物的,看来风水果然是轮流转的,一年过去了,这风水成功地转回了她的头上。 送出去一年前就准备好了的礼物,温炎满意地开了车门:“走。” “去哪儿?”温淼拎着沉甸甸的“毕业礼物”坐到了副驾驶上,前面实在是没地方放那个手提箱,温淼只好暂时把它丢会了后座上。 “你是说要去考驾照吗?”温炎随手把墨镜丢回扶手箱里,系上了安全带,准备开车,“我带你去报名啊。” 温淼:“?” 温淼扯着安全带的动作一顿。 虽然她确实是说了要去考驾照,但也不用这么着急? 她这才刚从考场出来,还没十分钟呢,就要奔赴下一个考场? 温淼是行动派,温炎更是行动派,而且是那种分秒必争的行动派,说去就去,四十分钟之后,别的高考生都去聚餐去唱k了,温淼站在了驾校的报名处,听前台的一位地中海大叔滔滔不绝介绍起了驾校的专业服务。 温淼听得面无表情。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考完了,晚上吃点什么东西庆祝一下,结果温炎带她来了驾校?! 她哥哥到底能不能办点人事儿啊? 追求行动力ax也不是这样追求的? 温淼好一个大无语。 她在神游天外,温炎倒是听得挺认真,还时不时提个小问题出来,地中海大叔解答得也非常认真,最后,温炎综合思量之下,转头问向温淼:“要不就报最贵的那个?拿证速度很快,还是一对一专人服务。” 第221章 驱邪 听见温炎说话,温淼终于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过了神来,目光扫了一眼前台侧面立着的广告牌,而后慢吞吞地道:“一对一就不要了,我感觉一对一更有压力,这不是有那种五个人的小班吗?那个小班就挺好的。” “没错没错,我们公司的小班服务也非常好的。”温炎还没接话,地中海大叔已经非常热情地插嘴过来了,“和一对一专人班也差不了多少,但咱们这个小班服务啊,它是分为,超级和超超超级的——” 眼看着他又要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温淼连忙打断他的连篇废话:“能说重点吗?” 地中海大叔立即改口:“价钱分别是八千,一万八,和三万八。” “说区别。”连着没听到关键词,温炎也有点不太耐烦了。 “就是拿证速度不一样。”地中海大叔立即言简意赅地殷勤回道,“你像那个三万八的,它就是最快的,今天报名预约上科一,两天后就能考了。” 温淼精准总结道:“他的意思就是越贵的越快。” 还是自家妹妹说话简洁又直接,温炎听明白了。 交完钱,报上名,开车回家。 温庭之和许澜难得都在家,为了庆祝温淼高中毕业,晚上两人特意下厨做了一桌的菜,甚至温炎都钻研了半天食谱,费尽心思地熬了一锅鱼汤出来。 温淼从楼上洗完澡,换了睡衣下来,温炎的那锅鱼汤刚好新鲜出炉。 见温淼端着个杯子站在流理台前,他招了招手:“来,妹妹,尝尝哥哥亲手为你做的饭。” “……” 这亲切到有些诡异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温淼喝水的动作停住了,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往后推了半步:“哥哥,你别这样,好吗?我害怕。” 温炎:“……”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温炎问:“我怎么了,你就害怕了?” “哥哥,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温淼小心地抱着水杯,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妹妹,你说什么呢?哥哥平时不就这样?” “……” 温淼发誓,她从小到大,从温炎嘴里听到“妹妹”这个词不超过十次。 今天就占了两次。 温淼停在流理台前,微微歪着头打量了他足足半分钟,在确定眼前的这人确实是自己哥哥,没有被人掉包之后,她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然后将水杯里剩的那半口水倒进手心里,细而白的指尖弹着往温炎身上洒去。 一边洒着水,一边嘀嘀咕咕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温炎:“?” 念了两遍之后,她换了个方向逆时针绕圈,继续洒水,口令也跟着换了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温炎:“???” 温炎抓住她的手腕,被她的举动弄懵了:“你在干什么?” 温淼瞅了瞅他,一本正经地道:“驱邪。” “……”温炎没好气地一指头敲在她脑袋上,“驱什么邪?我又没有被附身。” 温淼顿时不理解了,左手摸着脑袋,微抬下巴朝厨房里点了点:“那你这是在干嘛?” 温炎道:“高考完了,给你庆祝庆祝啊。” 温淼朝厨房看了眼,温庭之和许澜还在里面忙活,餐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菜了,看他们这架势,好像是打算把桌子给铺满。 温炎向她展示了一下手指上被刀切到的伤口:“哥哥可是亲自下的厨,准备了那么多菜呢,感不感动?” 先撇开感不感动的这个问题,温淼想起了温炎之前总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你之前不是总跟我说,要少吃点,不能在花一样的年纪里,长成一颗多肉植物吗?” 温炎瞧着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扯了扯嘴角,嗤道:“多肉植物要是都长你这样,那肯定卖不出去了,人家还得改个名,叫少肉。” 温淼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上高三这一年更是肉眼可见地瘦了,许澜和温庭之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以为她太累了,心疼得不行,让她别往电视台跑了,温淼又不肯。 温炎却是清楚她是因为什么,他原本是要说的,但想一想温淼那个倔得像驴一样的脾气,估计他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索性就什么都没说,配合地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温炎以为她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儿,有什么事随着时间一长,也就慢慢过去了,只是没想到,这都一年了,温淼还是最初的那个想法。 半点改变都没有。 小姑娘就是死心眼,认准了南墙不回头。 温炎郁闷得不行,在心里又给沈嘉喻暗暗记了好几笔,他还是那句老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吗? 干嘛非要认准了沈家的那小孩儿? 吃完晚饭之后,温淼回了房间。 温炎跟着她上了楼,兄妹俩的房间一左一右,都在二楼,中间隔着个书房,温炎没回卧室,就侧倚在书房前的护栏上,微偏头朝温淼房间的方向看。 这小姑娘的情绪好像不太高。 他猜还是因为沈家的那小孩儿。 温炎是看着温淼长大的,自家妹妹是个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他这妹妹很少会有负面情绪,更不会把负面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温炎太了解她了,这小姑娘稍微一点情绪不对,他就能察觉出来。 想起这些,温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啧,这恋爱谈的,可真是闹心。 温炎拿出手机来,本着虚心请教的心态在宿舍群里说了句:【我有个问题。】 半秒钟的功夫里,舍友就纷纷响应了起来。 宋讯:【怎么追女孩子?】 周凯:【送女孩子什么礼物?】 陈与:【忽然追了半年的人不是女生?】 温炎:“……”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前两个看起来还稍微正常点,最后那个……什么鬼? 陈与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温炎无语地回复道:【不是,我是想问,女生不高兴,该怎么哄?】 第222章 出事了 周凯:【我草?兄弟,你谈恋爱了?】 宋讯:【我伤心了,真的伤心了,不是说好兄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吗?】 陈与:【这脱单的速度,有点快啊?】 周凯:【是有点快,前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没对象呢。】 宋讯:【照这个速度,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喝上喜酒了,我已经准备好当伴郎了。】 温炎:“……” 眼看着越说越离谱,温炎终于打断了他们完全不靠谱的畅想:【不是,当个屁的伴郎,我说的是我妹,小孩儿不太高兴,怎么哄?】 宋讯:【?】 宋讯:【嘿,白高兴一场。】 周凯:【我就说脱单没那么容易。】 陈与:【怎么,你又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温炎心说,哪是我欺负,明明是因为沈家的那小孩儿,他妹妹这恋爱谈的,有点太憋屈了,他都恨不得替他妹妹去谈了。 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温炎没那个心情去说,只问:【先说解决方法。】 宋讯:【哄小孩儿还不容易吗?给她买个洋娃娃,最豪华的哪款。】 温炎:【?】 温炎提醒他道:【我妹是十八岁,不是八岁。】 再说了,温淼八岁的时候也不喜欢那玩意儿啊,她八岁的时候在拳击馆打沙袋呢。 周凯:【十八岁,那就是该谈恋爱的年纪啊,给她介绍个小帅哥,女孩子不都喜欢帅哥吗?爱情甜甜蜜蜜,保证天天开开心心。】 温炎:“……” 不得不说,周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因为恋爱才不开心的啊! 再说了,温炎再怎么看不惯沈嘉喻,但有一点他必须得承认,沈家的那小孩儿确实是长得好看,再想找个更好看的,那太费劲儿了。 宋讯又说:【要不就送个包?】 周凯:【也是,不是说包治百病吗?】 温炎觉得这根本就没用:【如果说一个包能治百病的话,那我妹的包多得都能让一片乱坟岗的人死而复生了。】 陈与:【多喝热水。】 温炎:“……” 喝开水也没用。 群里吵吵嚷嚷地说了半天,出来的要么是馊主意,要么是屁话,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最后还是陈与落下了重量级的一句:【兄弟,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的话,就掏钱给她叫个男模。】 温炎:“…………” 我叫你大爷的男模! 温炎面无表情地关闭了微信群聊天对话框。 他就不该问他们这三只单身狗的,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狗话??? 房间里,温淼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懒得再找吹风机吹头发,直接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就往床上懒洋洋一躺,一只脚丫蹬在床边儿的摇椅上,另一只垂下来,小腿悬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晃着。 随着六月份的高考,忙碌的高中生活骤然宣布了结束,温淼心里莫名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船忽然找不到方向了。 以前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的事儿是学习,现在忽然失去了这个目标,温淼觉得自己现在也找不到什么事干,精神蔫巴巴地提不起劲儿来。 她仰躺在床上,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撑着胳膊从床上半坐了起来,伸手摸过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驾校附赠的《驾照考题全集》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直到翻了小半本,抬头一看,已经九点半了。 温淼把手里的书一合,正要收起来,门口忽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 房间的门没有关,温炎就站在门口,身形懒散地侧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敲着门,另一只手里松松捏着一袋牛奶,见她抬头,温炎手一抬,把牛奶丢了过来。 温淼下意识两手一接。 牛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温淼怀里。 温炎歪了歪头,单手插着兜看过来,微扬着下巴问她:“吃火锅,去不去?” “你不是刚吃完饭吗?”温淼纳闷地看着他。 “消化完了。”温炎面不改色,又问一遍,“去不去啊?” “去。”提起吃饭,温淼当然要答应,她坐在床边儿上,低头找着不知道被她踢到哪里的拖鞋,边找边说着,“但我不去上次那家,那家味道不太好吃。” 看了一圈,拖鞋没找到。 不知道踢哪里去了。 温淼干脆光着脚跳了下来,踩到了地上铺着的柔软羊毛毯上,打算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看看,刚从床尾走过来,看见被她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在闪。 她手机开的是静音,也没设置震动模式,刚才看书的时候,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充电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微信消息的提醒。 陈舟发过来的,一连好几条。 温淼单脚跳着,一边穿着拖鞋,一边低头点开了微信。 消息一条条地映入眼中。 陈舟:【我操,出事了。】 陈舟:【溪姨在抢救。】 陈舟:【沈老板现在在医院里。】 陈舟:【我正往那边赶。】 陈舟:【我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了,之后,陈舟就一直没音了,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温淼直接愣住,脑中方才还盘旋着的吃什么火锅的想法瞬间没了。 温炎倚着门框在看手机,嘴里还在跟温淼说着话:“上次?上次是哪家来着?大学城里的那家,还是万达广场的那家?要不去忻山路,我上个月听你弦姐说,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还挺好的——” 陈舟的又一条消息在此时恰好发了过来。 陈舟:【看样子情况不太好。】 陈舟:【还在抢救。】 温淼懵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在了屏幕上,她问:【沈嘉喻怎么样了?】 陈舟直接发了张照片过来。 只是一帧侧影。 少年沉默而无声地站在急救室外,脊背抵着身后的白墙,头微微向下低着,额前的黑发垂下来,隐约遮住了他的眉眼。 第223章 去乐城 陈舟站着的这个角度只能照到沈嘉喻的侧脸。 相比于一年前,他又清瘦了不少,下颚线更加分明,连着颈侧的线条利落向下延展过去,领口露出的锁骨深陷出两道阴影。 他身上穿着件白衬衫——看起来像是校服,隐约能看见衣襟前别着的校牌,手臂上袖口松松往上折了两折,腕骨和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都露在外面,皮肤显出一种冷感的苍白。 他身上沾了血,袖口,衣摆,甚至手背和指骨上,都染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那是鲜血干涸掉的痕迹。 他就安安静静地孤身站在那里,头顶上是照明灯落下来的惨白光影,脚下是泛着冰冷色泽的地板砖,脊背挺直,一动不动,几乎和身后的白墙融为了一体。 这照片拍的太有迷惑性,沈嘉喻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陈舟怕温淼误会,连忙又发过来一句:【别急别急,沈老板没事,他就是没顾得上换衣服。】 温淼的脑子冷静,心里已经慌得不行,她闭了闭眼,手指戳上屏幕:【给我发个位置。】 陈舟的消息立刻回了过来:【乐城市京北区第二私立医院。】 温淼抓起手机就往外跑:“哥哥!” “……啊?”温炎被她吓了一跳,终于从手机电子地图中抬起头来,有些懵地看着她,“不是,也、也不用这么着急?” 他手腕被温淼抓着,用力一晃,手机没拿稳,晃到了地上。 好在手机足够坚强,屏幕没碎。 “火锅它又没长腿。”温炎说,“不会跑的。” 你吃,或是不吃,它就在那里,不离,不去。 “不是!”温淼把手机捡起来,重新塞回他手机,有些急切地说,“哥哥,你送我去机场。” 还吃什么火锅? “啊?机场?”温炎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去机场干嘛?” 这大晚上的,就算是毕业旅行,也不用这么着急? “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温淼把他推出去,门一关,隔着门板喊,“你快点去换衣服,我马上下去。” 温炎还是一脸找不着北的表情。 但见她这么着急,还是咽下了满肚子的疑惑,回房换衣服了。 换好衣服,打开门,看见温淼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他门口低头看手机。 手机上是订机票的界面。 还没看清目的地是哪儿,温炎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扯住,随即,整个人像是一只迎风起飞的风筝,被温淼扯着往楼下飞了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劲儿可以这么大。 直到被塞进车里,温淼绕到副驾驶座上,温炎才有了个短暂地喘息时间,一脸懵地问她:“不是,你这是要干嘛呀,这么急?” 钥匙在他细而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个圈,而后稳稳地被他收进手中。 最早飞往乐城的航班是在凌晨一点半。 温淼订完机票,终于抬起了头来,重复一遍:“我要去机场。” 温炎瞥了眼倒车镜,利落倒出车来,打着方向盘往门口开:“我知道你要去机场,我问的是你去机场干嘛?” 接人? 不太像,刚才看见她订机票了。 应该是急着去哪儿。 温淼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抿了抿唇,才低声说:“我想去乐城。” 车原本都已经开出大门去了,听了这话,温炎脚下一个急刹车,越野车“吱”的一下又停在了原地:“去哪儿???” 温炎的音调都跟着高了上去。 在听到“乐城”这俩字的那一瞬间,温炎就反应了过来。 去乐城,那还能去找谁? 温淼抬头看着他,眼珠黑漆漆的,口中重复一遍:“乐城。” 温炎倒是没直接说不行,只拧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吐出两个字来:“理由。”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温淼直接把手机拿给他看。 温炎扫了一眼聊天对话框,微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他知道沈家的这些事,一年之前,沈家那小孩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回了乐城,老爷子没跟着回去,至于里面的内情,倒真是不太清楚了。 温淼也没跟他细说过。 现在看来,还不止那小孩儿一人回去了,还有喻溪啊。 那边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出于对自家妹妹的担心,温炎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她和沈家再沾上关系,谁知道沈韬那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年前的那场车祸就把他惊得够呛了,万一温淼真出点什么事,那怎么办? 只是温炎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这个倔脾气,思考再三,没把话说得那么生硬,只试探性地问她:“一定要过去吗?” 温淼没吭声,只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状,温炎更头疼了,他神色不明地盯着温淼看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般地捏了捏鼻梁,微有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去吗?” 温淼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也没插嘴,只乖乖等着他的下文。 温炎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微扯了下唇角:“私心来讲,我不想让你再跟那小孩儿扯上关系了。我不是对他有意见,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看上那种人品不行的渣男什么的,但实话实说,他家的情况我真的很介意。” 没有一个家长会放心自己家的小孩儿谈个恋爱,还能谈出生命危险来。 就去年的那次意外,让温炎对沈家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就没见过这种谈恋爱的。 谈着谈着,命差点丢了。 “你找男朋友,我不反对,我只是想说,你找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家庭不行吗?有没有钱无所谓,能不能门当户对也无所谓,就算是穷得响叮当也没关系,这都是不重要的,咱家也不缺钱,你得平平安安的呀?而且,我也不求他爸妈有多恩爱,家庭有多和睦,只求他爸别整天琢磨着怎么拉自己儿子去死就行了。” 温炎都把条件放这么低了。 第224章 不是他的错 这要求是一点都不过分,奈何沈家就是不偏不倚地完美契合了最后一句。 温炎怀疑自己妹妹的眼神不太好。 “爸爸妈妈那边,我一直都是帮你瞒着的,没跟他们说过,你觉得他们知道了,能不担心你吗?爸爸还跟沈家爷爷那么熟,沈家的那些事他比我还要清楚,他要是知道沈韬可能会伤害到你,他和妈妈还不得天天心惊胆战的呀?淼淼,哥哥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温炎难得用这种认真的语气,他不是生气,也不是要她分手,他只是站在一个当哥哥的角度上,把自己的所有担心和真实想法跟她一一说出来。 温淼低下了头去,扯着安全带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他的那些担心她也都知道。 可是—— 那都不是沈嘉喻的错。 沈韬是沈韬,沈嘉喻是沈嘉喻,他们不一样。 温淼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孤零零的、独身一人站在黑暗中的少年。 而一墙之隔的地方,躺着和他最亲近的那个人。 生死未知。 温淼的眼眶微微发酸,这么长时间的担心,这么长时间的想念,还有刻意忽略掉的隐忍和委屈,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温淼低着的长睫颤了颤,忽然有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哥哥。”她声音低着,哽咽地喊他,压着闷闷的情绪,“如果我不去,还有谁会陪着他呢?正像你说的那样,我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可是……沈嘉喻呢?” 他什么都没有。 他的妈妈,早已离世,长眠地底。 他的爸爸,完全没把他当成儿子,一心想拉他下水。 他的小姨,如今躺在急救室里,死生难测。 唯一一个亲人——爷爷,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 依着沈嘉喻的性子,他肯定不会把这事儿给老爷子说,老爷子也是年过花甲之年的人了,时间这么晚了,路途又这么遥远,他不会让老爷子长途跋涉,再奔波过去。 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偌大的一个沈家,遍数过来,只剩了沈嘉喻自己。 他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亲人,所有的事都需要他去担着,明明……他也不过十八九岁,还是一个少年的年纪。 她能赖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娇,有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疼爱,上面还有着什么事都能帮她解决的哥哥和小舅舅。 那,沈嘉喻呢?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自己这样走过来的。 温淼理解了他身上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厌世情绪,正因为他什么都不在意,所以即便是沈韬想扯着他一起死,他也是无所谓的心态。 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点值得他回头去看的地方。 沈嘉喻现在会是什么想法? 温淼不敢往下去想。 她不怕等他回来,只怕等不到他,她一分钟也不想拖了。 现在,立刻,马上,到乐城去。 到沈嘉喻身边去。 她要见到沈嘉喻才能心安。 温淼擦着眼泪,但眼泪还是一串串地往下掉:“哥哥,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但我一定要过去,我很担心他,我怕他……真的不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消失在她的哽咽里。 温炎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从来没见过温淼哭成这样,她从小到大都很少哭,片刻,温炎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拿了张纸巾,动作温柔地擦去了她的眼泪,语气也跟着温柔下来:“好了,哥哥知道了,别哭了,我陪你过去?” 他说的不是“送”,而是“陪”。 大概是看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有些不放心。 温淼摇了摇头,说话还带着鼻音,听起来有点软:“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不能去,你还得在家里挣钱。” “……” 分工明确。 一个负责赚钱,一个负责花钱。 “行行。”温炎有些无语地捏了一把她的小花脸,都被气笑了,“那我送你去机场,你到地儿给我发个消息啊。” “知道了。”温淼揉了揉眼睛,闷声闷气地应。 “哎,对了,还有一事儿啊。”温炎开着车,没有看她,只伸手又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了她手心里,示意她自己擦擦脸。 温淼抓着纸巾,泪汪汪地抬头:“嗯?” “跟沈家那小孩儿说,这是最后一次啊。”温炎看着前面的路况,头也没回,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那小孩儿要是再惹你哭,我把他捶成包饺子的面皮儿。” 临近十一点。 江州桐山国际机场。 深夜的机场依旧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广播里一遍遍地播放着航班或是延误,或是取消的公告,温淼有些出神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大雨。 江州已经进入了雨季,这段时间天一直都是阴着,傍晚的时候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了,到现在这个时间,雨势转大,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道道闪电劈开夜空,晃得人眼睛疼。 温炎手里拿着杯牛奶过来,在温淼身边坐下,一边将牛奶递给她,一边问:“几点的票啊?” “一点三十七。”温淼说。 温炎看了眼手机,这时间还早呢,他跟着她窗外看了眼,微皱了下眉心,又说:“雨不停的话,航班可能会取消啊。” 这么大的雷雨,就算江州航空的机长以前是开战斗机的,那也很难起飞啊。 不知道该说温炎乌鸦嘴比较好,还是该说他料事如神比较好,机场信息显示屏上很快刷出了航班取消的公告。 航班一再延误,焦躁的情绪在候车室逐渐蔓延开来。 温炎去前台问完,确定飞机无法暗示起飞之后,他只能先将温淼又拎回了家里。 “凌晨两点了啊,要折腾也不是这样折腾的。”温炎看了眼时间,“啪”的一下关了她卧室的大灯,只留了盏落地灯,“先睡觉,等什么时候雨停了,我再送你过去。” 说完之后,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顺手充上了电:“你手机我给你放这儿了啊。” 第225章 乐城市 温淼盘腿坐在床上。 见温炎要走,她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上衣衣边,仰起脑袋蔫巴巴地叫他一声:“哥哥。” “怎么了?”温炎身形一顿,停住看她。 小姑娘蔫了唧地坐在床上,两只手撑着下颌,没精打采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一朵被风摧残过的小蘑菇。 以为她还在想航班延误的事儿,温炎顺势在她床边儿坐下,转头又往阳台看了一眼,窗外大雨如注,电闪雷鸣,看这架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停的。 温炎又回过头来:“你想现在就去啊?这不是过不去吗?就这天气,别说机长是开战斗机的了,他从叙利亚开轰战机回来的都不行了。虽然说家里倒是有私人飞机,可这天儿——” 说着,温炎一顿,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自己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我觉得真不太行,强行飞的话有点危险,这雷劈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容易坠机啊。” 温淼:“……” 也、也不用这样强行飞。 “我不是说这个。”温淼这会儿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她哥哥的体贴,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我是说——” 温炎微微侧过头来:“说什么?” “啊……”温淼脑袋动了动,嘴巴都张开了,却又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话可说,只好蔫蔫地又耷拉下脑袋去,低低垂着眼睫说,“没什么。” 就是忽然想喊他一声。 本来是心有不安的,但看到坐在床边儿低头看着她的温炎,温淼的心里轻轻一定,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关系。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一样,也会有他在前面顶着。 见温淼不说话,温炎偏头看她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小傻子。” 小傻子有些蔫地抬起头来。 温炎伸手扯了扯她的脸,懒洋洋地说:“行了,别不高兴了,真看上那小孩儿就看上,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就是了,反正有哥哥给你撑腰呢。” 温淼乖乖地由着他扯脸,没刚才那般蔫了,像是恢复了一点精气神。 温炎看她也没有想睡觉的意思,提议了句:“要不,去吃个火锅?” “算了。”温淼摇了摇头,“我没心情。” “那我去下碗方便面?” “也不想吃。” “真不想吃啊?”温炎忍了忍笑,故意扯着她的小脸说,“你要是不吃的话,那我只煮自己那份了?” “……”温淼改口了,“那你连我的那份一块煮出来。” 温炎忍不住笑了,收回手来:“要不要鸡蛋?” “要。”温淼点头。 “一个够吗?” “那不够。” “行,十个,我换口大锅煮。”温炎起身,走之前最后又微微用力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赶紧换了身上的衣服啊,都湿了,换完下来吃饭。” 这场暴雨从昨日黄昏下到了深夜,又从深夜下到了白天,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了隐约要停的意思。 下午一点四十,航班由江州直飞乐城。 五点十分,飞机准时落地。 给温炎发了个位置消息之后,温淼收了手机,微微眯眼看向了远处的天。 远处连绵的青山和千里沙漠接成一片,大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这是个与江州完全不同的内陆城市,空气里干燥得没有一丝水分,温淼衣服上的潮气几乎是在下飞机的那一瞬间就被蒸了个干净。 五点半,已经到了黄昏时分,烈日却是灼人依旧,没有任何要下山的意思,出了机场,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掠过地面的风里夹着沙子的味道,似乎连呼出的气息里都满是燥热。 温淼压低了帽檐,低头给陈舟发了个位置信息,然后问他:【在哪儿?】 陈舟:【?】 陈舟:【猫爷,你到机场了啊?】 陈舟:【嘶,你等会儿,我过去接你。】 温淼:【不用,太麻烦了,我打车过去就行。】 陈舟:【那你是去找沈老板,还是先去他家?】 温淼:【你们没在一起?】 陈舟:【没有,凌晨那会儿就让我回去了,他不让我跟着。】 温淼:【他现在在哪儿?】 陈舟:【他家我刚去过,没人,我觉得可能还在墓园那里。】 陈舟:【沈老板不让我过去,我就不去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要是找不到他,再跟我说。】 陈舟:【京北郊区致远路143号兰山公墓。】 陈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事我不好说,等见了沈老板,你让他跟你说。】 温淼在兰山公墓的西北一角找到了沈嘉喻。 温淼没有上前,只远远地停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时间,墓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四周显得有些空荡,天色将暗未暗,山风寂寂,于平地而起,吹得林间草木簌簌作响。 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身与世界泾渭分明的清冷落拓,像是从凛冽风雪中走来,再看不见以往的温柔。 园内路灯三三两两地亮起,昏黄光线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身影看上去遥远又孤独。 四个冷冰冰的墓碑在他面前并排而立。 他的外公外婆,他的母亲小姨,此生和他最亲近的四个亲人,如今全部长眠与此。 沈嘉喻垂眸看着石碑上的照片。 女人笑眼弯弯,神采飞扬,眼神里不复以往的阴郁。 她终于解脱了。 喻溪的葬礼很简单,沈嘉喻遵着她的遗嘱,谁也没让来,什么也没办,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完了最后一程。 她生前最喜热闹,不曾想走时唯他一人送行。 沈嘉喻从黄昏站到了深夜,一动没动,温淼站起来又蹲下,蹲了一会儿又坐下,最后又站起来了,腿都开始发麻了,他还是没动。 温淼活动了下脚腕,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他是打算在这里站一整夜吗? 这时,陈舟发来了信息:【猫爷,还没回来吗?】 温淼:【没,还在这儿。】 陈舟:【别让他搁那儿待着了,你把人带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一天没吃饭呢。】 第226章 我要跟着你 陈舟:【对了,猫爷,你会开车吗?】 陈舟:【山脚下有辆车,你要是会开的话,你就开回来,别让沈老板开了。】 温淼:【不会,但我报名科一了,我可以试试。】 陈舟:【?】 陈舟发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等会儿,先让他捋捋,请问这个“报名科一”和“可以试试”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报了名,就会开车了吗??? 你要说你过了科二科三,那还行,起码摸过车了。 可这科一…… 陈舟连忙制止了她的危险想法:【算了算了,猫爷,你别试了,艺高人胆大也不能大到狗胆包天啊,你还是让他开,我怕你开着开着,直接就不用回来了。】 “……” 行,温淼觉得陈舟的担心不无道理。 捏了捏发麻的小腿,温淼从地上站起来,稍稍缓了一会儿,而后收了手机往前走。 走到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位置处的时候,沈嘉喻像是有所察觉一样,低着的黑睫忽地一抬,毫无征兆地回头看了过来。 对视那一瞬间,温淼看清了他眼底大片的浓郁阴影,宛如紧紧纠缠的藤蔓,扯也扯不开。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温淼,沈嘉喻一愣,眼底的情绪还来不及收回去,温淼已经站到了他面前,微微扬起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像是忽然从一个梦里醒来,又跌进了另一个不可触及的梦里,沈嘉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朝她伸出了手来,微凉指尖轻轻碰上她的脸,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温淼?”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微不可闻,像是被山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在夜色里。 温淼没说话,只又往前走了半步,主动把脸贴上了他的手心,淡淡的凉意从他指下传了过来,纵然是在盛夏,温淼仍是清楚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属于大雪的气息。 所有的情绪在触碰到他的这一瞬间似乎都落到了实处。 温淼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摸了摸他的眼睛,沈嘉喻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动作很轻地眨了下眼,眸底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影随之散去几分。 他垂着眸看她,压下来的眸光深而沉,声音也跟着低哑下去:“温淼。” 像是执意要听到她的声音。 温淼眨了眨眼,停在他眼尾的手指向下一落,单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仰头凑过去,在他下颚上轻轻碰了下:“现在相信是我了吗?” 沈嘉喻喉间一滚,眸光稍带了点实质性的温度,缓缓落在了她的脸上:“什么时候来的?” 温淼指了指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天还亮着的时候。” “一直在这里站着?” “没有。”温淼诚实地说,“站累了就坐了会儿,坐累了就又起来了。” 他又安静了片刻,而后问:“陈舟让你过来的?” “不是。”温淼歪了歪头,“是我自己要来的。” 沈嘉喻眸光微微一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什么都没说,只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温淼抿了抿唇,也在盯着他的眼睛看,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里面涌动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因什么而叹气。 可她没办法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更没法装作不知道。 短暂的沉寂过后,温淼也跟着他叹了口气:“沈嘉喻,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问完之后,她也不等他开口回答,只低头牵住他的手,自顾自地说:“因为怕男朋友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我想来带他回家。” …… 从山上下来,已经十一点多了。 天幕深深,夜色浓郁,一轮明月高高悬在天际,几片碎云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着,更有璀璨明亮的星子不规律地分布在夜幕之中,温淼很少见这种月明风清的夜,像江州这种海滨城市,天气通常都是雾蒙蒙的,像是永远弥漫着一层散不尽的水汽。 温淼上车之后就开始犯困,昨晚睡得太晚,一整夜又都在做梦,早晨还在睡着的时候就被温炎叫醒了,去了江州机场。 一路奔波之后,还爬了个半山腰,硬生生地在那里站了将近四个小时。 温淼早就累得不行了,想当初海大附中军训都没这么能折腾。 见到沈嘉喻,温淼的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上车之后,脑袋往车窗上一靠,歪头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沈嘉喻叫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已经回到了市区,纵然已经到了深夜时分,但夜色下的乐城市依旧是灯火通明,霓虹璀璨,到处都是车水马龙。 前面正好是个红灯,沈嘉喻停了车,微微侧过头来看她:“回家,还是去找个酒店?” 刚睡醒,脑子还有点不太运转,温淼揉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消化完他刚才的话:“都行啊。”她有些困倦地咕哝道,“反正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理所当然的语气。 沈嘉喻看着她那副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模样,眉眼柔软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那,回家?” 星级酒店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倒是回家更近一些。 “嗯嗯。”温淼眼睛都没睁开,含混不清地点着头,“我好困。” 沈嘉喻见状,乌黑眼睫微弯了下,轻声说:“等会儿就到家了。” 温淼迷迷糊糊地又打了个盹儿。 也就十分钟的功夫,车很快就停了下来,温淼抓着手机下了车。 她来得急,身上除了手机和身份证什么都没带,现在手机还没电了,正处于马上就要关机的危险边缘。 进了房间,沈嘉喻先倒了杯热水过来。 温淼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应该不是他和他和喻溪之前住的地方,陈舟以前给她发过几张照片,那是个带着后院和花园的大宅子,还有不少佣人在。 看起来像是沈家的老宅。 现在来的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公寓,面积不大,百十个平方,应该是沈嘉喻自己住的,温淼没有看到属于别人的生活痕迹。 第229章 我也爱你 温淼没忍住,又揉了一把。 收敛起尖锐和戾气的少年,柔软又勾人。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温淼还是那句老话。 发生的事情太多,沈嘉喻一时之间,倒是也不知该从哪儿讲起了。 他当初回来乐城,一是因为喻溪,她的病没法再拖,她需要一个熟悉的环境;二是因为沈韬,他太了解沈韬了,他在哪儿,沈韬就会跟到哪儿。 如沈嘉喻所想的那般,沈韬很快就跟着他回了乐城,远离江州千里之外。 沈嘉喻也放下了一桩心事,他私心地不想温淼卷进来,再陷入沈韬的阴影之中。 回来乐城之后,喻溪的精神状态确实是有所改变,或许是离开了冰冷的疗养院,或许是熟悉的环境让她有了安全感,喻溪的精神状态稳定了不少,她开始像沈嘉喻小时候那样,每天早晨看他上学,晚上等他回来吃饭。 虽然意识依旧混乱,记忆仍然停在十年之前,但起码不像在疗养院里那样,需要每天靠着镇定剂生活了。 只是她终日困在这所老宅子里,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过了今朝,不记昨日。 喻溪的记忆好像永远停住了一般,她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想不起曾经认识的人,她的生活陷入了一个没有开头和结尾的圆。 沈嘉喻倒是宁愿她这样,有时候不记得也是一种幸运。 对于喻溪来说,记得那些事只会徒增痛苦。 他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 她会跟他说话,会叫他“阿喻”,会提醒他天冷了多穿衣服,像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家长一样,只要她活着,她站在那里,沈嘉喻就觉得家还没有散。 因为活生生的人,会有个念想留着。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清醒了。 只是短暂的清醒过后,她又陷入了不记今朝与昨日的状态。 就这样,她的精神时好时坏,整个人愈发沉默下去。 直到沈嘉喻高考完的那天—— 喻溪亲手做了一顿饭,让沈嘉喻叫了陈舟过来吃晚饭,像以前她没生病时那样,说话温柔,态度亲和,一切像是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原点。 陈舟以为她是状态渐好,谁知晚上和沈嘉喻在外面的时候,沈嘉喻突然接到了喻家那个一直在照顾喻溪的老妈妈打来的电话。 说二小姐出事了。 喻溪自杀了。 她选择了和喻衾一样的方式。 她不能忍受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地过下半生,她的骄傲也不会允许她这样毫无尊严地过下去,她更不想拖累沈嘉喻,不能照顾他,但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于是,她选择了离开。 从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喻溪就想到了死,她意识到了自己浑浑噩噩的状态,也想起了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只是她的脑子不受她控制,不是她想清醒就能一直保持清醒的。 每次从那种浑噩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喻溪心中都会生出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感。 她无比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看着沈嘉喻,喻溪又将离开的念头强行按压下去,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这样走了,她没法向姐姐交代。 日复一日。 月月如此。 只是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不了了。 抑郁症和焦虑症折磨得她寝食难安,每夜难以入眠,离开的念头终日盘旋在她脑中,挥也挥不去。 她给沈嘉喻留了一封信。 “对不起,阿喻。” “我和姐姐都爱你。” “见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去年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她给老妈妈也留了张字条。 “别让阿喻看见我,我怕他会难过,把我埋在姐姐和爸爸妈妈身边,我想他们了。” 她把最后的温柔都留给了沈嘉喻。 然后,坦然离开。 她带着满腹心事,遗憾又决然地走进另一个梦里。 在她那个不愿意醒来的梦里,一切都还没发生,她还是喻家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 她累太久了。 想睡了。 温淼感觉到了自己脖颈处传来了温热而潮湿的触感,像是某种落在她皮肤上的烙印,隐隐在发着烫,温淼的眼睫微微一颤,这烙印仿佛是烫在了她的心口。 她终于触碰到了沈嘉喻心事掀开的一角。 亦是触碰到了那个真实的他。 温淼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少年,像是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一样。 “沈嘉喻。”她低了低头,闭上眼睛抵近他,小声地说,“我也爱你。” …… 这两天一共就没睡几个小时,精神放松下来之后,温淼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不知道是沈嘉喻在接电话,还是有人来了。 温淼还在犯困,脑袋睡得也有些懵,也没心思去听外面的动静,翻了个身之后,脑袋往被子里一扎,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钟了。 房间里一直拉着窗帘,窗帘是遮光的,温淼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之后才发现天都快黑了。 她差不多睡了一整天。 打开卧室的门出去,客厅里已经亮起了灯,沈嘉喻站在阳台前,一边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着,一边接着电话。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稍稍侧了侧头,抬眸看了过来,随即跟手机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将电话挂掉了。 “醒了?”沈嘉喻收起手机,转身走了过来。 温淼没动,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嗯”了一声,眼尾余光扫过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可乐易拉罐,她有些困倦地揉着眼睛问:“有人来过?” “舟爷来了趟。”见她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沈嘉喻习惯性地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将头发揉得更乱了,“半小时前走的,刚才还给我打电话,说请你吃饭呢,问你去不去。” 温淼被他揉得仰了仰头,倒是没避开,只问了一句:“现在?” “嗯,晚饭。”沈嘉喻让开一点位置,微偏头示意她往客厅的机械表上看,“六点半了。” 第230章 你会做饭 温淼歪头想了下:“今天就算了,我不太想出门。” 沈嘉喻倒是没什么意见,手懒洋洋地搭着她的脑袋,微俯身问她:“那在家里吃?” 温淼听着他这话,琢磨了一下他的这意思,微有疑色地问了句:“要叫外卖吗?” 她原本是想着下楼随便吃点的,沈嘉喻住的这里位于商圈,楼下就是各种餐厅和小吃店,吃什么都很方便,跟陈舟出去吃饭还要跑那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照着陈舟的那个精神头,估计得凌晨两点,温淼今天是真的不太想动。 只是听沈嘉喻这么一问,温淼又有些疑惑了,这位难伺候的大少爷不是不喜欢吃外卖吗? 之前说给他点外卖的时候,他就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事儿多得一批。 温淼正要问他“是不是转性子了”,却听沈嘉喻说了句:“我做。” 温淼:“?” 温淼的脑袋上缓缓冒了个巨大的问号出来,仿佛没听清似的,她有些怀疑地歪了歪头,指着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结合着她的这个动作,她更想说的应该是“你是不是没睡醒?” 见温淼这副怀疑人生的表情,沈嘉喻轻轻勾了下眼尾,笑了,就这么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破坏了他眉眼间的温柔神色,带出两分散漫来:“我说我来做。” “……” 好,刚才没听错。 他确实是说的他做。 可问题是,这位大少爷会做饭吗? 温淼以前从没见过沈嘉喻进厨房,还真不太清楚他到底会不会做饭,只是看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温淼觉得他的厨艺应该跟她的处于同一个水平——止步于煮方便面。 “你会做饭?”温淼满脸都写着怀疑。 沈嘉喻轻扬眉梢,不答反问一句:“看起来不像?” “完全不像。”温淼非常诚实地说,“比起做饭的,我觉得你更像是那种在高级西餐厅里等着吃饭的。” 后面还跟着没说出来的三个字: ——小少爷。 沈嘉喻没有反驳,只说:“那不如先尝尝?” “行。”温淼利落点头。 “想吃什么?”沈嘉喻又问一句。 “你随便做,我不挑食。”温淼也不为难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出来,“就是有一点,少放辣椒,最好不放,我不怎么喜欢吃辣的。” 沈嘉喻懒懒应了一声:“好。” 他知道她的口味,就算是温淼不说,他也没打算做辣的东西。 趁着沈嘉喻去厨房做饭的这个时间,温淼回房间洗簌了一下,头发被她睡得有些打结,费了些功夫才梳开,结果梳开之后,头发又开始炸毛,温淼压不下去,只好将炸毛的那一缕头发抓了起来,编成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用一张发卡固定在了耳侧。 简单洗簌完,温淼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现在穿的这件短袖t恤是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沈嘉喻可能是不经常来这边,衣柜里也没多少衣服,温淼没找到他的睡衣,就随便抽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当成睡衣穿了。 本来是要换下来的,但去阳台走了一圈,发现洗的衣服还没有干,摸起来有些潮乎乎的,温淼只好暂时放弃了换衣服的这个念头。 收拾完,从卧室出来。 温淼直接进了厨房,正好看见沈嘉喻在看手机上的食谱,脚下的步子一顿,温淼心说一句,果然,他和她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还以为他真有两把刷子呢。 食材倒是都摆到了一边,温淼探头往流理台上看了眼,牛肉、鸡翅、虾仁等等一堆东西,放得井井有条,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就是不知道下锅之后的味道怎么样了。 听到厨房门口传来的动静,沈嘉喻从手机里抬了抬头,顺着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一边翻着手机上的食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冰箱里有水果,你看看想吃什么,我给你洗出来。” “不用。”温淼把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过来,挤在他身边,脑袋向前凑了过去,也跟着看他手机上的内容,“要不要我帮你打下手?” “你确定?”沈嘉喻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还往旁边让了让位置,方便她过来看手机,“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上次我吃完你的爱心晚餐,可是进急诊了啊。” “……” 嘶,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怎么还提呢? “那是个意外。”温淼试图为自己的厨艺正名,“我也没看见那个土豆发芽了呀,就直接一刀劈开丢进锅里了。” 沈嘉喻对她的澄清不置可否,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轻悠悠地来了句:“那为了防止这个意外再度发生,晚饭还是让我自己来。”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温淼听着他的这个意思,顿时有些不满了,顺着他推开的力道直接转了个身,单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扬脸看他,“沈嘉喻,你是在怀疑我的厨艺吗?” “倒不是怀疑。”沈嘉喻将手腕轻轻一翻,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挣脱出来,而后目光慢慢悠悠地一低,落在她仰起来的小脸上,“就是单纯地想提醒你一句,我进医院倒是没关系,我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但——” 他轻轻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你要跟着一起么?食物中毒的话,可是需要打针的。” 温淼:“……” 她最讨厌打针了。 温姑娘生平两大恨,一是夺食,二是打针。 不得不说,沈嘉喻一下就问到了她的关键点上。 温淼思考再三,为了自己的狗命考虑,还是决定退出厨房,把这个不属于她的舞台留给沈嘉喻。 她自觉地抱着半个西瓜滚去客厅了。 沈嘉喻做饭倒是挺快的,他也没弄什么太复杂的,就简单的两菜一汤—— 可乐鸡翅,土豆炖牛腩,虾仁豆腐海带汤。 温淼往餐桌前一坐,认真打量起来。 卖相看着还可以。 起码比她的连环夺命爱心粥要强上不少。 第231章 你都是我的 沈嘉喻递过来一双筷子。 他没坐,就站在她身侧,一手搭在她坐着的那张座椅的椅背上,微俯身下来看她:“尝尝?” 温淼接过筷子,瞅他一眼,没有动筷,而是下巴先朝自己对面的位置点了点,商量道:“你要不先坐下?你这样看着我,老是让我感觉我在某个美食节目上当评委。” 沈嘉喻啼笑皆非,顺着她的意思在对面坐下。 温淼这才夹了个鸡翅到自己碗里,低头咬一口,沈嘉喻黑眸看着她,开口问:“味道怎么样?” “……”温淼在讲实话和吹彩虹屁之间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并没有因为这位大厨是自己男朋友就给了他面子。 “实话说,有点难吃。”温淼说。 沈嘉喻眉梢轻轻一挑,正要开口,又听温淼加上一句:“但是还处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虽然味道挺一般的,但总体上来讲,比她做的要好多了。 沈嘉喻听着她的评价,没有动筷子,只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提醒她一样:“这剧情好像不太对啊?我记得你看的那个电视剧里,男主给女主做早饭吃,即便是不好吃,女主不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温淼艰难地咽下去嘴里的那口,点头同意道:“所以说那是电视剧,我们这是现实。” “……” 打破幻想,认清现实,从你我开始。 她伸手盛一碗汤,捏着小勺子又叹气般地说:“现实就是,你做的不好吃,虽然我说出来了,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喜欢你。” 沈嘉喻敲着餐桌的手指顿住,乌黑眼睫一抬,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眉眼中明显带出几分低笑的意味来。 啧,他家的这个小朋友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撩。 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这一套。 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 温淼假装没看到沈嘉喻投来的视线,盛好汤之后,把勺子一放,拿出手机来,对着餐桌拍了张照片,一边点着手机一边说:“我得发个朋友圈,就说这是我做的,为我的厨艺正一下名。” 沈嘉喻故意逗她一句:“怎么,这是要剽窃我的劳动成果啊?” “有意见?”温淼微微一扬下巴,说话异常理直气壮,“你都是我的,还差这个?” 那是不差。 这话莫名戳到了沈嘉喻的心里,让他听得格外、格外、格外的顺心。 连带着看她这条朋友圈下面莫名冒出来的那堆给她狂吹彩虹屁的无名人士都顺眼了不少。 吃完饭,温淼原本还想要展示一下自己隐藏得极深的内在美,但在接连打碎了三个碗之后,沈嘉喻终于指着橱柜里仅存的一个幸运儿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个碗了,再打碎的话,那明天你只能用盘子吃饭了。” “……” 温淼相当自觉地退出了厨房。 对不起,内在美这东西果然不适合展示出来。 收拾完厨房,沈嘉喻嫌弃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回了房间洗澡,温淼重新捡起了晚饭前还没吃完的那半个西瓜,咬着个勺子慢吞吞地窝到了沙发上,跟贺寅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贺寅:【我今天不是和尔爷他们一起吃饭嘛,然后跟谢甜甜看了一本书。】 温淼回忆了一下谢衍喜欢的书的风格,回道:【男主是来自于玛丽苏88号星球的那种?】 贺寅:【不是不是,他换口味了,是一本娱乐圈的小说,男主是个大明星。】 温淼:【你不是很久都不看这种文了?】 温淼以前也挺喜欢在打发时间的时候看看这些什么影帝影后啊,偶像爱豆啊这种电视剧,或者是小说动漫之类的,但自从真的进到娱乐圈里面,她就看不下去了,真正的娱乐圈跟小说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贺寅:【我是很久不看了,今天是跟着谢甜甜看的嘛,我看他翻得那么起劲儿,我就跟着看了一段,然后我现在就怀疑写娱乐圈文的作者,他们一点都不懂娱乐圈。】 贺寅:【就这本小说,男主是个男团出道的大明星,然后在某次走红毯的时候,他牵着女主的手,跟他粉丝高调地说“来,叫嫂子”,我当时就看懵了,我要当场直呼牛逼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这要是放在现实里,那是他们两人都会命殒当场的程度。】 温淼:【确实,偶像爱豆和演员还不一样,我记得之前听谁说的来着,他们那种男团出道的爱豆都会跟公司签什么单身协议,私底下不许恋爱的。】 贺寅:【所以我就想问了,写娱乐圈文的作者是不是不追星啊?正常粉丝是不会在发现自己的偶像爱豆恋爱后,表示“啊啊啊好甜”的,脱粉的面儿更大。】 贺寅:【然后这本书里还有一个让我特别不能理解的剧情,男主在演唱会上跟女主求婚了,然后台下的粉丝都被甜疯了。】 贺寅:【恕我直言,男主是个男团的爱豆,不是那种音乐家、老艺术家,也不是演员,粉丝根本不会被甜到好吗?粉丝们只会想直接手撕了男女主这两个人。】 温淼:【在演唱会上求婚,我觉得粉丝把矿泉水平直砸他头上都是应该的。】 贺寅:【所以说入娱乐圈文的坑需要谨慎,剧情太不真实了,我发现像这种娱乐圈文,里面最真实的应该就是撕逼了,爱情真的是看得我脚趾抠地,当场抠出一栋自带花园和室外泳池的大别墅来。】 贺寅:【诶,对了,猫爷,说到这里,我得跟你说一句,你要不要悠着点?】 温淼:【我?】 贺寅:【你不怕你和沈老板被狗仔拍啊?】 温淼对此持着个无所谓的态度:【那有什么怕的?我们又不是靠流量吃饭的。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因为沈嘉喻才进的娱乐圈,现在人都在我面前了,随时可以退圈咯。】 这句话刚发过去,脖子里忽然落了一滴水,有些凉。 温淼一抬头,看到沈嘉喻刚停到自己面前。 第232章 真心 他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也没擦干,发梢湿漉漉的,有些乱地半垂着,沈嘉喻没看她手机,只弯下腰来,端起了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见状,温淼放下手机,提醒了他一句:“诶,那是我的杯子。” 旁边明明就有一杯满着的,他偏不拿,偏要拿她的杯子。 “这时候跟我分你我了?”沈嘉喻偏头轻轻扫她一眼,手里的杯子没有放下,神色里忽然带了两分似笑非笑,“不是说我都是你的?” “……” 还挺会学以致用的。 现在还会拿她的话来噎她了。 温淼有些接不上来话,索性就没吭声,就这样靠着沙发看他,直到沈嘉喻像品尝82年的拉菲一样,慢条斯理地喝完那小半杯她从饮水机里接来的矿泉水,她忽然将抱着的那半个西瓜往茶几上一推,连带着勺子也丢到一边,抬手朝他勾了勾指尖:“沈嘉喻——” 沈嘉喻偏头看她,随即眉梢一挑,“啧”了一声,说:“你这是唤狗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他还是依言放下水杯,起身靠了过去。 温淼顺势将手勾在他的脖颈上,往自己身前一压,唇角抵了上来,吐气如兰地问:“既然是我的,那亲一下行不行?” 沈嘉喻被她的力度带得向下,身子一低,单手按在沙发上,避免自己压到她,将她耳边的头发拨开,他垂眸下去,气息稍哑地笑了:“只亲一下,就够了么?” “够不够的……”温淼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没动,只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地咬软了尾音,“那先亲了再说嘛。” 尾音落下,她已经主动仰头凑了过来。 沈嘉喻的眸色深沉下去,落在她唇角的气息有了明显的起伏,全然不见了以往游刃有余的模样,他有些迷恋地俯身下去。 却在即将碰到她唇角的那一瞬间,被温淼按住了肩膀。 随即,温淼勾住他的脖颈,利落翻身。 沈嘉喻完全没有防备,被她直接按到了身下。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换了姿势,温淼一只手抵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撑住沙发面,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腰来。 沙发上有她丢着的平板和充电头,沈嘉喻被她一推,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那上面,轻声“嘶”了一声,旋即轻笑:“宝贝儿,太野了?” 这姿势比刚才更加暧昧,温淼跨坐在他的腿上,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身上的衣服因为她的动作已经被掀到了腿根,但她完全没有在意。 只低身下去,手指戳了戳沈嘉喻的唇角,秋后算账般地说:“别急,亲之前,我们先来算一下账。” 这边的大部分事情尘埃落定,温淼终于开始跟他算起总账来了。 她可没那么好脾气。 沈嘉喻当初连跟她商量都没商量,就单方面地做了决定,她能忍到现在,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按照她的脾气,应该是二话不说,先给他两个大耳光让他知道自己错了才行。 但…… 帅哥能有什么错呢? 千错万错,帅哥总是没错的,尤其是这个帅哥确实是在为你着想。 温淼决定看在他那张漂亮脸的份上,暂时把这两个大耳光收起来,等下次他再惹她生气的时候,一块抽出去。 沙发不大,沈嘉喻躺着的地方又靠着沙发外沿儿,担心温淼会掉下去,他先是抬手扶住了她的腰,这才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挺配合地问:“算什么账?” 他被她压在身下,没一点要反抗的意思,好像还挺享受? 温淼瞧着他,反问一句:“你说算什么账?” 其实沈嘉喻大致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他太了解温淼的性格了,那天和温淼相见的时候,她没上来直接抽他俩大耳光已经是他意料之外了。 沈嘉喻原本以为她会上来就先把他打一顿再说其他事的。 毕竟,当初单方面做决定的是他。 不告而别的也是他。 温淼低身下来,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的,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沈嘉喻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比起无奈,更多的是抱歉,最终,他轻叹了一口气,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睛,低声说:“对不起。” 温淼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般郑重的道歉。 像是压着说不出的情绪。 字字沉重。 沈嘉喻又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看着她又说:“不解气的话,随便你打,行不行?” 温淼没说话,往回抽了抽手,没有抽动。 反而被他按得更紧。 “今天没打够,明天接着打,我不躲,但打完之后,别生我气了,行不行?” “……” 他怎么说的她跟个暴力分子似的? 温淼有些无言,半晌,才磨了磨牙说:“我是暴力狂吗?” 还今天没打够,明天再打? 她是潜在的家暴分子吗??? 温淼又往回收了收手,沈嘉喻终于松了下力道,但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依然看着她,神色定定的:“那你怎么才消气?” 看进他眼底的那一瞬间,温淼从他眸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小心和试探。 她微微一怔。 沈嘉喻在她面前一向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以至于温淼一直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可能是她所付出的感情更重一些。 有段时间,温淼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她不是恋爱脑,也不是拎不清的那种人,清醒和理智不仅仅只体现在劝别人的时候,就算是落到她头上,她同样也会抛开所有主观情绪,客官地去看待这段感情。 爱意不是靠说出来的,感觉到才可以。 你说你爱我,但我没感觉到,那就不算爱。 温淼在沈嘉喻身上能感觉到这种藏于心口的爱意,只是不确定这种感情到底占了多少,他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得太深了。 直到今天,她从他眼底看到了未曾宣之于口的真心。 原来,她也成了他患得患失的梦。 只是现在的温淼还不知道,她不是现在才成为那个梦,而是从沈嘉喻摘到“星星”的那一刻起,那颗“星星”就一直都被他小心地捧在手中。 第233章 吻技太差 “我不是要你的道歉。”温淼的声音轻了下来,手指又戳了戳他侧脸上的一个很浅的小酒窝,软声说,“你也没有哪儿对不起我。” 她知道他所有事的出发点,所以她也能理解,但就是有一点想问他—— “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回了乐城之后,一点都不肯跟我联系?” 发个消息,是很难的事吗? 自从机场的那个告别电话过后,沈嘉喻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要不是陈舟会经常性地给她打个小报告,温淼都以为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儿,被人逮进去蹲着了。 “你要是不给我个合理解释,这事我能跟你记一辈子。”温淼掐了掐他的脸,似是威胁地说。 沈嘉喻被她闹得有些痒,抬手勾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顺势侧头在她指尖上咬了一口,半是温柔半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宝贝儿,你也太看得起我的自制力了?” 不联系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地去想。 要是跟她说上两句,他会忍不住回江州。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温淼思考了两秒钟,很利落地将这事翻了篇:“行,这个解释我接受了。” 她收了手,想要起身,刚刚一动,却被沈嘉喻压住了后颈。 重新弯下腰去。 距离拉近,沈嘉喻的指尖抵在她颈椎微突的骨节上,轻轻抚了两下,温淼听见他问:“不生气了?” 像是炸毛的小猫被轻而易举地安抚住了情绪,她撇了撇嘴,说:“本来就没生气。” 沈嘉喻笑了下:“那还要跟我算账啊?” “这是两回事儿。”温淼鼓了鼓腮帮,脸上的表情不大痛快,“男朋友不告而别,还不能让我eo一下吗?” 沈嘉喻听着又笑,温淼忍不住掐他一把,泄愤似的嘀咕道:“还笑?你是走得利落,不知道我是有多郁闷。” 沈嘉喻由着她掐,也不反抗,低笑着哄她:“很不开心?” “我简直难过到连续半年都倒立洗头。” “……” 沈嘉喻想象了一下她倒立洗头的那个场景。 嗯……马戏团的演员都不敢来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正想着这个,唇上忽然一软,沈嘉喻眸光一顿,见温淼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亲一下,我就不难过了。” “一下,不够……”沈嘉喻轻舔了舔牙尖,抵着她颈椎骨节的手微微用力,温淼不由得伏身下来,听他说话的尾音消失在唇齿之间。 温淼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属于雪原的味道。 旷远又清冷。 交缠的气息却是灼热,让人避无可避。 明明是盛夏六月天,却有一场漫天大雪下在了她的心间。 沈嘉喻的动作不算温柔,平时他都是百般依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唯独在接吻时有些强势,温淼受不住地向后仰了仰头,终于忍不住伸手微用力推开了他,口中“嘶”了一声,撤头一避:“沈嘉喻,你是属狗的吗?” 沈嘉喻只是轻笑着舔了舔唇角,稍显苍白的指尖抚着她唇上的浅淡牙印,耐心十足的模样。 温淼低头,“啊呜”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他指节上落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出来,同时非常不给自己男朋友面子的点评道:“吻技太差。” 沈嘉喻:“……” 纵然她咬着他的手指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这也丝毫不妨碍他听清楚她说的话。 ——吻、技、太、差。 还没等他把这句话消化完,又听温淼来了一句:“你得跟别人学学。” “……”沈嘉喻眯了眯眼,手指往回一收,挑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你还跟谁试过?” 噫……这醋味,真大。 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怎么,吃醋啦?”看到他的表情,温淼没忍住笑,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促狭,“行了行了,你可别忙着乱吃飞醋了,我先讲明一点,我从来没拍过吻戏,我亲过的人不就你一个吗?” 温淼说着,还扯下他的手,指尖按上他骨节上泛红的牙印,胡乱揉了两下,笑得不行:“我这还没说你吻技差呢,你倒是先跟我较起劲儿来了。” 沈嘉喻的一只手被她抓着,另一只手仍然搭在她的腰间:“哪儿差了?” 这人就是明知故问。 “你自己看。”听他提起这个,温淼指着自己唇上的牙印,她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出来自己嘴唇上留下的痕迹,连抱怨带撒娇的,“你咬得我好疼。” 沈嘉喻挑了下眉梢:“那我让你咬回来?” “……” 这是咬不咬回来的事吗? 他压根就没听出来她要表达的意思。 温淼特意点明了一下重点:“我是说,你会不会接吻?” “现在可能不太会了。”沈嘉喻给出来的理由还挺合理,“应该是太长时间不见,手生了。” 温淼:“?” 沈嘉喻神色散漫:“多练练,熟能生巧。” 温淼:“……” 她可以确定,熟能生巧不是这么用的。 这个“巧”最后生没生出来,温淼不太清楚,她清楚的是她嘴巴是真的很疼,牙齿磕到了好多次,估计这上面的牙印到明天都消不了。 温淼正想拿手机照一下,看看嘴唇有没有被他咬破,忽听沈嘉喻微有暧昧地在她耳边低笑着问了一声:“有水声了吗?” 温淼:“?” 什么? 温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伸手点了点她的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温淼终于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啊…… 想起来了。 她和沈嘉喻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她好像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时大屏幕上男女主吻得难分难舍唇齿交融热情似火,她非常好奇,以及充满求知欲地问过沈嘉喻一句“沈老板,你说接吻的时候,真的会有这种啧啧的水声吗”。 沈嘉喻当时怎么回答的她忘了,她记得的是电影没看完,他就要带她去现场观摩。 最后还是被她亲自制止了这个可能被人当作变态的举动。 沈嘉喻还在笑着问她:“怎么不说话?” “……” 第234章 不要脸 “有没有水声,嗯?” “……” 他记忆力怎么这么好啊…… 真难为他了,这么久远的事都还记得。 好在温淼的脸皮足够厚,被他调侃也只听得不痛不痒,甚至还能颇为淡定地反问回去:“我要是说没听到呢?” 沈嘉喻低低地笑:“没关系,多试几次,总能听到的。” “……” 呸,不要脸。 狗男人比她的脸皮还要厚。 “光试这个,那多没意思。”温淼左手撑住沙发沿儿,慢吞吞地直起了腰来,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仍然没变。 沈嘉喻只是懒洋洋地躺着,一只手搭着她的腰,动也没动地由着她折腾,声音透着三分倦怠:“你想怎么有意思?” 温淼没说话,而是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自上而下地将他打量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她在这里,沈嘉喻洗完澡也没穿睡衣,身上还是平时出门时的打扮。 白卫衣,运动裤。 穿得整整齐齐的,也严严实实的。 无论是该露的,还是不该露的,反正是都没露出来。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他也只是卫衣向上掀起了个边儿,露出了一点稍显苍白的皮肤。 温淼直接伸手按了上去,指尖顺着他的侧腰一点一点地往上面摸,客厅里的空调温度开得低,沈嘉喻身上有些凉,温淼的手又是热的,手心贴上去之后,那种不属于自己皮肤的触感极为明显。 本来只是想适可而止地摸一下,但抵不住手感太好,少年人的腹肌线条分明,轮廓流畅,肌肉微微绷紧,青涩又勾人,温淼没忍住,爪子按上去之后就没收回来。 倒是沈嘉喻提醒了她一句:“我刚洗完澡。” 温淼歪头看他:“所以呢?” 沈嘉喻神色没什么变化,嗓音却是低哑了下来:“再摸下去,这澡可就白洗了。” 温淼听出了他的意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停:“你是要去冲凉水澡吗?” 他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服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腰侧的皮肤,说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哑:“宝贝儿,明知故问。” 温淼盯着他深不见底的漂亮眸子,忽然说:“别洗了。” 沈嘉喻:“嗯?” 沙哑的尾音跟着她的吻一起落了下来,亲到沈嘉喻喉结上的时候,温淼明显感觉他的身子微微一绷,搭在她腰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起来。 温淼扯着他的衣服想脱掉。 只是沈嘉喻不配合,卫衣没扯下来。 她索性松了手,纤细指尖重新贴上他的腹肌,而后沿着线条分明的人鱼线滑了下去,他穿的是运动裤,腰间系着绳子,松松的,温淼的手轻而易举地勾住了裤腰。 沈嘉喻的神色立时清明起来,在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继续往下探之前,稳稳地按住了她的手:“还往下摸啊?”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 但仔细一听,就能听出来,声音里面少了平时的随意。 “不行吗?”温淼仰起头,“不是说,你是我的吗?” 见她拿出这句话来,沈嘉喻微勾了勾唇角,按着她小爪子的那只手依然没松,只轻轻悠悠地说:“行是行。” 一听他这语气,温淼就知道他后面还跟着下文,于是等了等:“你把后半句话说完。” 沈嘉喻没答,只抓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往下一带,而后似笑非笑抬眸看他,要表达的意思明显:“宝贝儿,还用我说么?” 她的手都被他压着不动,有那么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温淼都没说话,长而浓密的眼睫也低垂着,掩着她眼底的思绪。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以为温淼被吓到了,沈嘉喻松开了抓着她腕骨的手,眼底的危险情绪收敛起来,他抬手,正要揉一下她的脑袋,眼神克制又温柔:“别怕,跟你开玩笑的——” 但这句话还没说话,温淼就毫无征兆地俯身下来,偏头亲上了他的颈侧,沈嘉喻倏然收了尾音,潮湿而轻软的吻顺着他的下颚线一点点地往上,落在他柔软的唇角上,而后,她咬了咬他的薄唇,贴着说了句:“我是认真的。” 沈嘉喻脸上的散漫稍收,盯着她的眼,眸色渐渐深沉下去:“认真的?” 温淼“嗯”了一声,点头,眼睛眨也不眨。 事情却没像她想象中的那般进行,沈嘉喻轻轻眯眼看她片刻,而后又抬手捏上她的脸,动作温柔地掐了两下:“那也不行,宝贝儿。” 温淼抓住他的手腕,微有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明明都感觉到了他情动的痕迹,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眉眼中染上了难耐的神色。 沈嘉喻单手环着她的腰,指尖沿着她的腰抚到脊背,说话声音又轻又哑,却带着安抚的意味:“怕你以后会后悔。” 这个答案让温淼有些意外。 这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一个回答。 从沈嘉喻的这句话里,温淼听出了一种他从未言之于口的深意。 怕她,会后悔。 那他的意思是…… 温淼皱起脸来,她一直都知道沈嘉喻没什么安全感,但没想过他会想得这么长远,还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她做着打算,温淼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含糊不清地掀过去,必须得开诚布公地讲明白了,懒得绕圈子,温淼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以后会分手?” 见她有些恼了,沈嘉喻叹了一口气:“不是。” 温淼拍掉他捏着自己脸的手,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然后往沙发背上一推,眼神直白地看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沈嘉喻答得似是而非:“给你留个退路,不好么?” 聪明如温淼,单单是这么一句话,她就听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言下之意,心脏一下就提了起来,满心的担忧瞬间取代了方才的不满。 “是不是因为沈韬?”温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拧着眉心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放弃跟他扯到底的心思?”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她,眼神温柔到近乎晦暗。 第235章 我不想当寡妇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温淼差点儿气到当场给他表演一个螺旋霹雳升天。 “沈嘉喻,你想都不要想,你最好趁早把这个念头给我掐了。”温淼觉得自己简直要气死了,按住他的肩膀使劲儿晃了两下,“大哥,我不想守寡好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跟男朋友调个情,就莫名地要把自己给调成寡妇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温淼越说越暴躁,分分钟就要炸毛的节奏,“我他妈在乙女游戏里守寡也就算了,在现实世界中也要守寡?我是脸上就刻着“寡妇”这两个字吗?!” 原本凝重的气氛在“寡妇”这两个字的冲击之下消散得一干二净。 沈嘉喻有些啼笑皆非:“什么守寡?” “你别管。”温淼不理他这话,只闷头去扯他的衣服,“什么也别说了,脱衣服。” 沈嘉喻:“?” 脱什么衣服? 这话题的跨度着实有点大。 “真是气死我了。”温淼嘀嘀咕咕,扯着他的衣服继续往下拽,“今天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 赶鸭子上架一样。 沈嘉喻按住了她的手,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 温淼硬是从他的这声叹息中听出了自己逼良为娼的意味:“干嘛,你还不情愿了?” “不是。”沈嘉喻神色微顿,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温淼思考半秒钟,而后点头:“行,没有就去买。”她利落地站起来,下了沙发,伸手也将他拉了起来,“现在就去。” 沈嘉喻身上衣服穿得整齐,换个鞋就能出去,温淼还不忘把手机塞进他裤兜里,推着他往门口走:“走。” 走到玄关的时候,沈嘉喻又停住了,低头看她:“你就这样出门?” 温淼也跟着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短袖t恤,直接当成连衣裙穿的,他的个子高,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大,这衣服的下摆垂下去差不多都要到她的膝盖了,比她平时穿的短裙还要长上一截。 这样穿出门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沈嘉喻却从卧室里拿了件外套出来,说:“穿上这个再下楼。” 温淼有些不情愿:“这么热……” 乐城和江州的气候还不同,这边的温度本来就高,空气里又是一种干燥的热,吹来的风里都带着黄沙的味道,而江州的夜风里是掺着海水的凉意的。 刚一出门,楼道里的热空气就扑面而来,温淼步子一顿,脚下诚实地打了个转儿,二话不说扭头回去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去,外面热死了。” “……” 看着沈嘉喻进了电梯,温淼回房间翻了空调遥控器出来,将空调温度又往下调低了两度。 刚放下遥控去,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滑开屏幕,看见是温炎的消息:【二宝什么时候回来啊?】 温淼去冰箱里拿了袋香蕉牛奶过来,咬在嘴里,这才窝到沙发上给他回:【过几天,我这才来了两天。】 温炎:【见到沈家那小孩儿了?】 温淼戳了戳屏幕,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过去。 温炎:【人都见到了,既然没事儿,那还不回来?】 温淼:【哥哥,要不然怎么说你没对象呢。】 温炎:【?】 温淼:【我跑这么远,就是过来培养感情的,总不能见一面就走?】 温淼:【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怪不得你一直单身,一点情趣都不懂。】 温炎:“……” 感觉心口被插了一刀。 温炎气得直笑:【嘿,我倒成不懂情趣的了?那之前掉泪珠子的不是你啊?要是被骗了的话,别找我哭啊。】 温淼:【没关系,如果只是骗感情的话,我承受得起。】 温炎:【?】 温淼:【骗我感情,可以原谅,骗我钱者,罪该万死。】 温炎:【……】 嘿!这个小财迷。 刚放下手机,门口就传来了密码锁开门时的“滴滴”声,温淼咬着牛奶转头看过去,沈嘉喻站在门口,隔着四五米远的一段距离,轻轻抬手朝这边丢了一包东西过来。 温淼下意识地伸手一接。 稳稳当当地接住。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各种各样的吃的,其中她平时爱吃的那种夹心小面包占去了购物袋里大部分的空间。 看来他没去楼下的便利店,而是去了对面的超市。 正低头翻着购物袋里的东西,头顶一片阴影忽然落了下来,温淼下意识抬头,还没等她看清沈嘉喻的脸,他的吻已经压了下来,带着凛冽又灼热的气息。 温淼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后往后仰去,口中“啊”了一声,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出来:“牛奶——” 咬着的牛奶掉到了她的腿上,又紧接着往下一滑,没等落到沙发上,就被沈嘉喻截住了,随手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温淼看着他关了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只留了一盏光线昏黄的落地灯出来。 客厅里顷刻间暗了下去。 沈嘉喻重新走过来,站在沙发面前,微弯下腰来看她,语调听着散漫又轻佻,眸光却是越发得深沉起来,他哑着嗓音叫她的名字:“温淼,现在还能反悔,一会儿再喊停的话……” 他这话没有说完,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温淼揉着被他咬疼的锁骨,慢吞吞地反问他:“后路都不要,我还会反悔吗?” 沈嘉喻定定看着她,眸色稍有晦暗,温淼干脆扯住他运动裤上垂下来的绳子,一边拽着一边仰头去亲他,字字清晰:“沈嘉喻,我早就成年了。” 成年人,就该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觉悟。 沈嘉喻运动裤上的绳子被温淼扯开,裤腰松散开来,裤子往下低了一截,紧劲腰腹上的两道人鱼线也也跟着露了出来,让她看得更清楚。 沈嘉喻没阻止她的动作,只勾了勾她卷到腿根的衣服,一只手搭上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慢条斯理地抚了两下,而后指尖沿着脊椎一节节地向上按去。 第236章 他是属于她的 落地灯开在沙发侧面,昏黄又温暖的光影笼着沙发一角,沈嘉喻垂下眸来,目光在某处微微一凝,忽然笑了,轻舔了舔牙尖说:“我收回那句话。” 温淼:“?” 这话没头没尾的,温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眸带疑惑地看他一眼,她问:“哪句?” 沈嘉喻揉了揉她的耳垂,轻笑着说:“人美身软36d。” 这不是她的微信名吗? 温淼现在脑子有些迷糊,不太能转弯,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美身软是现在时,36d是将来时。” 沈嘉喻是怎么回她的来着? ——“难,比起二次发育,建议你可以期待一下转世投胎。” 啊…… 现在知道可以把这话收回去了? 虽然没有d,但b好像可以期待一下,沈嘉喻的语气稍有促狭,里面带着压不住的轻笑:“看来饭没白吃。” “……”温淼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有些不太痛快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是a?” “不是。”沈嘉喻答得倒是挺利落,但没等温淼的眉眼松下来,他的下一句话又紧接而来,“我以为是负a。” 温淼:“……” 嘶,这不是找打吗? 要不你还是闭嘴! 空调已经开到了十六度,但客厅里的温度却不断上升着,空气像是被热火燃烧过一般,又闷又热,桌上的水杯不知道被谁碰到,打翻在地,浸湿了地上的软毯。 耳边低低的喘息声像是带上了灼人温度,温淼感觉脸侧的肌肤在微微发着烫,她忍不住偏了偏头,想要避开,却被沈嘉喻按住她细腻的后颈,深吻下来。 呼吸交缠。 迷醉又清醒。 落地灯的微光影影绰绰,温淼迎着光时能清楚地看到沈嘉喻神色里情动的痕迹,眼尾泛着隐约雾气的一抹微红,她忍不住闭了闭眼,抬手抹去了他微垂下来的长睫上要落不落的汗。 …… 洗完澡,温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像是一颗被霜打过的小白菜,蔫蔫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浴室里又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沈嘉喻先帮她简单冲洗了一下,把她放回床上之后,才从衣柜里拿了条运动裤重新进了浴室。 温淼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侧躺下来,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向浴室的方向。 光穿过浴室玻璃门透了出来。 卧室里就开着一盏床头灯,浴室里透出来的光反而更明亮一些,照得门口的那一块被水染湿了的地毯格外清楚。 温淼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 空调温度太低,吹得房间里有些冷,她懒得回头看,伸手在床上胡乱地摸了几下,摸到了床侧的小被子,揪住小被子的一角扯了过来,然后往身上一盖,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正所谓是实践出真知啊…… 今晚这事儿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可能比起身体上的直观感觉,精神上的那种满足感更明显一些。 能真真切切地知道,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能真实地被她拥有着。 没几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很快,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升腾着的热气顺着门缝争先恐后地往外面涌。 温淼听见声音,懒洋洋地歪了歪头,往那边瞧了一眼。 沈嘉喻随手关上门走了过来。 他个子高,人往床边一站,就将床头灯的光挡去了大半,房间里又暗了几度,温淼非常大方地往床里面挪了一点,让来个位置给他。 沈嘉喻侧身在床边儿坐下。 他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指尖残留着一点沐浴露的味道,青柠薄荷味,闻起来干净又清冽。 跟她身上是同一个味道。 见温淼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沈嘉喻俯身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冷?” “有点儿。”温淼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平时她在家的时候开空调也是这个温度,不算冷,只是刚洗完澡,确实有些凉。 沈嘉喻从床头柜上拿了空调遥控器,偏头问温淼一声:“那我把空调关了?” “别关了,一会儿又要热。”温淼的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说话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温度调高一点。” 沈嘉喻“嗯”了声,指尖在遥控器上按了两下,将空调温度调到了二十度。 温淼从被子里冒了个头出来,忽然找起了手机:“我手机呢?” 沈嘉喻往床头柜的方向扫了一眼,没在上面看见手机,可能是放客厅里了,没拿过来,于是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起身站了起来:“我去客厅看一眼。” 两人的手机都在客厅里,丢在沙发一角。 拿着手机回来的时候,沈嘉喻顺手关了客厅的灯。 温淼接过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又将手机丢到了床头柜上充电,身侧的床面微微向下一陷,回头就看见沈嘉喻靠着床头半坐了下来。 身上已经不怎么冷了,温淼蹬了蹬被子,想往沈嘉喻怀里挤,但脚丫刚蹬了一下,大腿就开始隐隐作疼,也不知道是扯到了筋骨还是肌肉,温淼“嘶”了一声,小脸接着就皱了起来。 见状,沈嘉喻将她捞了过来,手指在她小腿上轻轻捏了两下,垂眸问她:“疼?” 温淼含含糊糊:“还行。” 不算很疼,处在能忍的范围内。 就是伸腿的时候有点不舒服。 沈嘉喻动作放轻了不少,说话嗓音里还带着两分哑:“知道疼,还敢脱我衣服啊?” 温淼试探着动了下,而后又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窝回了他怀里,不太敢乱动了,有些郁闷地说:“我知道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 小黄文害人不浅啊…… 怪不得大家都说写小黄文的作者一定没有过经验。 因为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温淼私底下在跟沈嘉喻相处的时候,虽然那些虎狼之词是说得不少,但本质上还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白兔,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那些不靠谱的小黄文作者们。 但谁又能想到写出如此旷世奇作的小黄文作者们,都是在纸上谈兵呢?! 第237章 耍流氓 “是不是你活儿不行?”温淼脑子一抽,忽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 下一秒,沈嘉喻手下一重,温淼立刻皱着脸连声撒起娇来:“哎哎哎——沈老板,手下留情!疼的呀……” 沈嘉喻动作微微停住,垂下黑眸看她,这才慢腔慢调地问:“刚刚说什么?” “没没没,我错了。”温淼见好就收,非常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尾音跟着软糯了下来,带着两分讨好,“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沈嘉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尖一下下地抚着她手腕内侧的牙印,说话依旧是轻缓而散漫的语调:“我听你这意思,要是活儿不行的话,你是不是打算给我报个辅导班,学习一下?” 温淼:“……” 这,倒也没必要。 她真没那个意思,刚刚他不是还在说着什么熟能生巧么,温淼不介意他拿自己多练练,辅导班就算了,花冤枉钱还是小事,最主要是别再学着学着被人给扫黄扫进去了。 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提起了这事儿,温淼又忍不住抱怨似的多说了一句:“刚才都说让你轻点了。” 声音太软,与其说是抱怨,听着更像是在撒娇。 沈嘉喻闻言低笑了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腕骨,稍带哑音地说:“我真没用劲儿。” “你再仔细看看。”温淼指着自己身上深浅不一的红印,示意他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管这叫没用劲儿?” 沈嘉喻的手往下一落,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吹拂在她耳边的气息暧昧又轻佻:“宝贝儿,我是说这里没用劲儿。” “……” 明目张胆地耍流氓。 沈嘉喻笑着又亲了亲她的耳骨,低着嗓音诱哄似的问:“要不要明天用劲儿试试?” 他逗得她耳朵有些痒,温淼歪了歪头,想要躲开,却又被他冷不丁地咬了一口,温淼没骨气地抖了一下,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怎么?” “累。”温淼慢吞吞地丢了个字出来,她觉得自己连胳膊带腿的全身每个关节都在隐隐泛着酸劲儿,“我现在累得就像是自己一个人顶着热辣辣的大太阳,去地里收了一千八百公斤的水稻,然后又把它们吭哧吭哧地扛到村头,费劲巴拉地打成了大米,最后告诉我,亲,你收的是邻居家的水稻,你家的还在田里站着你。” “……” 就没见过这么生动形象的比喻。 “你这是体能不行。”沈嘉喻还嘲笑她,“明天早起,跟我去晨跑。” “……” 温淼心说,晨跑你妹。 谁会在床上讨论晨不晨跑的问题啊? 沈嘉喻还在用指尖勾着她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跟逗猫似的:“去不去啊?” “不去,死也不去。” 温淼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接触过“晨跑”这种运动了,放假不睡懒觉,居然要早起去晨跑,这还像话吗? 沈嘉喻的那种那老年人作息可不是谁都能模仿得来的。 人家那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都没他起得早。 “诶,不过你这么一说早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我之前听舟爷说,乐城这里是不是有座挺有名的山?” “什么山?” 乐城就是山多,东南西北都能看见,出名的也不少,沈嘉喻还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座。 “就是因为日出而出名的那个。”温淼回忆了一下之前陈舟说的那几句话,“离你们学校不远,好像山腰上还有个古寺。” “松临山?” “可能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是之前听舟爷说的,可以看日出。” 那应该就是这个了,沈嘉喻问:“想去看日出?” 温淼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天天在家里窝着?”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沈嘉喻深知她的作息习惯,提醒她道:“看日出要早起的。”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起得来吗。 “我当然知道要早起。”温淼信心十足地说,“你明天叫我,叫我我就起来了。” 沈嘉喻已经预料到了明早的情况:“如果不起呢?” “那你不会多叫我几声吗?” 温淼给了他一个“这还要我教你?”的眼神让他细细体会。 这话说的是非常轻松,唇瓣上下一碰,“早起”的宣言就撂下来了,只是沈嘉喻总觉得想让温淼这只小懒猫在假期里早起,那不比登天容易。 “行。”沈嘉喻最后还是应下来了,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打算关等,“那现在睡觉。” “我还不困,你把我手机给我。” 温淼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正精神着,躺下也睡不着,索性拿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 这时候的微信动态里总是格外热闹。 温淼很喜欢深夜的朋友圈,看大家发出来的动态都好像是精神病患者,她一条条地看下来,伸手点赞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院长在批病历似的。 屏幕往下一滑,看见许盟发了条朋友圈:【日常抑郁,人间不值得。】 温淼随手给他点了个赞,顺带着评论了一句:【珍爱生命,远离网抑云。】 许盟接着就回复过来:【猫爷,不是我网抑云,是我情感过于充沛,这个点还没eo的,你没有感情,也没有心,我有点害怕你。】 温淼透过现象看本质地给他解释道:【你不是情感过于充沛,你是没有钱和女朋友。】 许盟:【……】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总觉得听完解释之后他心里更抑郁了。 往下再滑两下,掠过几条无病呻吟的“我爱你,你爱他”的舔狗宣言之后,看到一张漂亮妹妹的照片,温淼手指在屏幕上停住了,细细欣赏了一会儿,举着手机给沈嘉喻看:“你看这个小姐姐长得好好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温淼隐约记得这个漂亮小姐姐好像是在某个综艺节目里认识的,是个民谣乐手,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 沈嘉喻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一眼,反应挺冷淡:“啊。” 第238章 是一见钟情 沈嘉喻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一眼,反应挺冷淡:“啊。” 温淼:“?” 啊是什么意思? “你别就一声‘啊’呀,多说两个字。”温淼是颜控,长得好看的都喜欢,男女不限,对漂亮的小姐姐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她不好看吗?” 沈嘉喻兴趣缺缺的模样,又敷衍地看了一眼:“还行。” “……” 确实是多说了两个字。 也仅此就两个字。 “我觉得挺好看的呀。”温淼咕哝着又瞅了照片一眼,这才丢了手机,有些纳闷地看向沈嘉喻,“诶,沈嘉喻,我有时候还挺好奇你的审美的。” 沈嘉喻挑了挑眉:“这还用我明说?” “不是不是。”温淼截住他的话头,“咱俩要说的不是一回事。” 她一早就知道,沈嘉喻不是那种看脸的人。 当初给他告白的那些小姑娘里,不乏脸蛋身材俱佳的,他都毫无例外地拒绝了,眼皮子连掀都没带掀的,温淼当时还琢磨了一下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可能是他自己就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对女生漂不漂亮的已经不在意了。 他不在乎对方好不好看,反正都没他好看。 同理可应用于:我交朋友不在乎他有没有钱,反正都没我有钱。 沈嘉喻随手放下手机,配合地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你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什么喜欢我?”时隔这么两年,温淼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日久生情吗?” 这是温淼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 同班同学。 还是前后桌。 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可不是日久生情了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嘉喻却否认了:“不是。” “诶?”温淼眨了眨眼。 沈嘉喻看着她的眼睛,轻笑着说:“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呢?” 温淼又眨了眨眼,非常清醒地问他:“你钟的是情,还是脸?” “情。”沈嘉喻轻而缓地落下一字。 温淼不信他这话:“第一次见面,哪儿来的情……?” 温淼特意回忆一下两人的初见,实话说,初见是真的不太美好,估计两人对双方的印象都不怎么样,她砸了他的店,他送她进了医院。 第二次见面,也不怎么样。 那是温淼的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也是沈嘉喻的社死现场——毕竟被那么多人盯着屁股看的滋味也属实不太妙。 就这,还能钟情呢? 这不是扯淡呢? 温淼觉得自己男朋友可能有受虐倾向,狐疑地盯着他看:“你不会是个抖?” “……”沈嘉喻掐她的脸,“说什么呢?” “那你这钟的哪门子的情?”温淼还是满心不解。 “你猜。”沈嘉喻扬眉。 其实真要是问起来这个,沈嘉喻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从初见的那次,温淼就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脸。 他承认小姑娘确实是长得漂亮,但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仅仅是因为脸就会钟情的话,那他从小到大能钟的人就太多了。 但确实是一见钟情。 虽然说,在最初的时候还谈不上是喜欢,想要接近的心思一点没都减。 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往后的结局。 “真是一见钟情呀?”见沈嘉喻的表情不似作假,温淼半信半疑起来。 沈嘉喻只是垂着眸,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指尖把玩着,慢慢悠悠地说:“你以为我转去海大附中,只是一个偶然么?” 啊…… 她当初还以为是因为季苏季杭他们俩在海大附中,所以他才转来了这个学校,现在看来,好像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可我还是有点想不通。”温淼有些困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开了一家酒,有个人忽然从天而降,二话不说上来就砸了她的店…… 噫,别说是一见钟情了,她能一刀见血。 让他站着走出门都是她慈悲为怀了。 不仅温淼想不通,沈嘉喻自己都没能想得通,她的这问题他答不上来,于是像往常那般轻轻巧巧地将话题绕回了她身上:“先别说我,说说你自己。” 温淼:“我?” 沈嘉喻不紧不慢地把问题给她抛了回来:“就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自己回答一遍。” 温淼:“……” 得,自己挖的坑,到头来还得自己往下跳。 她如果说一开始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对他心生好感的话,不会被他打死……? 温淼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沈嘉喻一眼,在回答之前先申明了最重要的一点:“那我说实话,你听了不许生气啊。” 沈嘉喻并不明答,只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先说说看。” 温淼摸了摸脑袋,又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不定地在四周转了两下,这才有些底气不足地、慢吞吞地说:“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沈嘉喻:“……” 是他预料之中的那个答案。 沈嘉喻发现了,她是真颜控,对帅哥的忍耐力比较高,耐心也比较好。 温淼咳了两声,又说:“但我也没想着要跟你怎么着,就觉得多个大帅逼朋友,那也是挺好的一事儿,要不是你老是撩我,我是真没想过要跟你谈恋爱什么的。” 她当初就是单纯地觉得沈嘉喻长得帅,结果沈嘉喻一直有意无意地去撩她。 温淼的定力就不太行了。 这真不怪她。 如果一个顶级大帅逼过来撩你,平时对你挺好,性格也不差,感情史又清清白白,还不是那种养鱼养备胎的海王…… 那谁能抵得住? 就问一句,谁能?! 况且,撇开后面的这些不谈,单单是沈嘉喻那张脸,就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来了。 “我听明白了。”沈嘉喻神色淡淡地一点头,语气里听不出来情绪,“你就是看上了我的脸啊?” “不是。”温淼端着一张无害的小脸诚实又无辜地说道,“还有你的腹肌和人鱼线。” “……” 火上浇油。 这还不如直接默认呢。 这边建议,如果不会解释,可以不解释的。 第239章 见色起意 “所以说,就是见色起意了?”沈嘉喻用简短的语言替温淼总结了一下。 温淼似乎还认真地思考起了他这话,两秒钟之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我确实是挺喜欢你的脸的。” 沈嘉喻打断她的话:“只是脸?” “还有腰啊,腹肌啊,人鱼线啊——”温淼一本正经地数了起来,数到后面,她声音顿了顿,眼角余光悄悄往他手上瞟了眼,而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补完后半句话,“哦……差点儿忘了,还有手呢。你看你这手生得这么漂亮,不用来抓床单真是可惜了。” “……” “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求您能用这双漂亮的艺术品手狠狠扇我一耳刮子。” “……” 沈嘉喻不是不想接话,是接不上来话。 听听,听听—— 她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生气啦?”见这把火也点得差不多了,温淼终于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脑袋朝沈嘉喻凑近过去,有些讨打地戳他微微绷直的唇角,自己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哎呀我是开玩笑的嘛,说两句你还当真了?” 沈嘉喻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 温淼只当他是在闹别扭,笑眯眯地又伸手回去,继续戳,戳了没两下,被沈嘉喻低头咬了一口,他微微用了几分力,像是带着点惩罚的意味,这冷不丁的一口下来,温淼瞬间老实了,手指往后一缩:“诶,别咬别咬,疼呢……” 沈嘉喻这才松开她,一双漂亮漆黑的眸子轻轻淡淡地扫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眼神莫名有些落寞。 看得温淼立刻心软了。 “好好,我说。”温淼正经起来,坦诚交代道,“一开始确实是脸,后来就掺杂了点私人情绪。” 对沈嘉喻的固有印象改观,应该是从那天在广场上见到他主动去买那位老爷爷卖的蔬菜开始的。 那时候她才发现,他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心中藏着温柔的少年。 “我喜欢性格比较温柔的帅哥。”温淼说。 谁能对温柔说“不”呢? 虽然沈嘉喻跟好像跟“温柔”这俩字不太沾边儿,但必要的彩虹屁还是要继续吹出来的。 “温柔是重点,还是帅哥是重点?”沈嘉喻没放过她刚才提的那一嘴,继续追问。 “都不是重点,你才是重点。”温淼眨巴着眼睛看他,依旧是一脸无辜又真诚的表情,这让她说出来的话看起来更有信服力,“如果是你的话,暴躁也是可以的,反正什么都可以。” 嗯…… 这话听着还算是顺耳,沈嘉喻眼尾的弧度渐渐柔和下来。 见状,温淼立即趁热打铁道:“好了,今天的夜谈到此为止。” 她这会儿腿也不疼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过去“啪”的一下关掉了床头灯,而后扯着被子将沈嘉喻一块盖住,语带困倦地含糊了句:“我困了,睡觉睡觉。” 床头灯关掉,卧室里顷刻间就暗了下来。 温淼在黑暗中亲了亲沈嘉喻的下颚,勾着他手指往自己心口一按:“别乱想了,大哥没文化,说不出好听的情话来,但大哥爱你。” “……” 闹钟定的是四点钟的。 夏季天亮得早,还要留出来在路上的时间,沈嘉喻早起习惯了,也没等闹钟响,没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洗漱完,四点十分。 刚好过来叫脑袋埋在枕头里正睡得昏天黑地的温淼。 晃了半分钟,才把人晃醒。 温淼半睁着眼睛,困得不行的模样:“干嘛?” 沈嘉喻坐在床边儿,单手撑着床面,俯身看她:“起床了。” “这才几点?”温淼还是懵的,她睡眠不足的时候脑子就不怎么转圈,这会儿完全将自己临睡前说要去看日出的计划忘了个彻底。 “四点了。”沈嘉喻勾开她脸侧的发丝,垂眸看着她,“不是说要去看日出?” “……” 看你妹,睡了。 温淼翻了个身,脑袋又往枕头里一扎,完全当沈嘉喻这个人不存在。 “温淼?” “……” 她不理他。 “醒醒,别睡了。” “……” 还是不理他。 沈嘉喻无奈之下只能上手了,动作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将她从床上强行拉了起来:“再睡下去,日出要变月出了。” “……” 温淼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明后天都有雨,再想看日出就看不到了,况且,过几天就回江州了,错过可就没了。” 沈嘉喻似乎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温淼被他说得更困了,强撑着精神听他说完这两句,然后敷衍地点了点头:“哦,滚。” “……” 脑袋一歪,又要往床上躺。 沈嘉喻发现自己的脾气比起以前来是真的好了太多,以前哪有人敢跟他说过“滚”字,他现在先是听了一声敷衍的“哦”之后,又喜提“滚”两字,还愣是生不出半分脾气来。 沈嘉喻叹了口气,偏头看着又要陷入深度睡眠中的温淼片刻,而后又上手将人晃醒了,这次动作就不太温柔了,上手的同时,只落了两个字出来:“起床。” “……” 接二连三地被强行叫醒,温淼这下是想睡也睡不成了,她索性坐了起来,两手用力地抓了抓头发,一脸痛苦地说:“大哥,这才四点,四点啊!公鸡都没起这么早的。” 她现在活得还不如一只大公鸡。 迷迷糊糊中,温淼脑子里忽然浮出了一个念头,她忽然就不想当人了,现在觉得当只大公鸡也挺好的,每天早上叫两声,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只是这样想归想,温淼抱着被子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床。 唉,自己挖的坑,还是得自己往里跳啊。 温淼洗簌一向很快,也懒得化什么妆,换完衣服,拿上手机就能出门。 下楼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 天依旧黑漆漆的,外面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城市还在沉沉睡着,路上倒是灯火通明。 第240章 看日出 上了车,温淼头一歪,又开始睡觉。 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沈嘉喻把车停到了山脚的停车场,温淼慢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被无孔不入的山风吹了两下,脑中残留的睡意才勉强散去。 她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手抱着沈嘉喻的胳膊,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他的身上,沈嘉喻像是一棵被树袋熊紧紧扒着的尤加利树,稳稳当当地走在路灯下的光影里。 一直出了地上停车场,走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前,温·树袋熊·淼终于肯舍得从自己的尤加利树上跳下来了,注意力明显从尤加利树上转移到了眼前的便利店里。 “要买东西吗?”树袋熊盯着门口的冰柜问。 一个眼神过去,沈嘉喻对温淼的想法已是心知肚明,抬手拎住温淼的后衣领,把人重新拎回了自己身边,往另一排货物架前走::“雪糕暂时别吃了,山里风大,喝一口凉风,当心你胃疼。” 这话有理有据地让人无法反驳。 温淼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倒是也没坚持,懒洋洋地靠在收银台前,看着沈嘉喻买了几个小蛋糕,又拿了两瓶牛奶,一块结账付款。 出了便利店,沈嘉喻从购物袋里拿了牛奶出来,随手拧开瓶盖,递给了温淼。 温淼一边喝着,一边跟着他往前走,没忘记问了句重点:“我们是要爬上去吗?” “坐索道。”沈嘉喻朝盘山公路的北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爬山来不及了,一般来这里爬上看日出的游客,都是昨天晚上开始往上爬的,走上一夜,第二天正好到山顶看日出。” 温淼:“……” 那肯定是要坐索道了。 就算是来得早她也不爬。 要真是爬上一夜,温淼觉得她的腿可能就不用要了。 售票处就在山脚下,旁边就是坐索道的地方,坐索道之前还要先过安检,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忙忙碌碌地组织着旅客排队过安检。 这个时候不是什么节假日,来山上看日出的人并不多,等了没多久,队伍就排到了头。 温淼往安检门前一站,正要过去,工作人员却是叫住了她:“哎,美女,等一下——” 温淼脚下一停,扭头看他。 工作人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抬手捏了下她脑袋上的小揪揪。 温淼:“?” 这是干嘛? 她起床时懒得编头发,抓了两把炸毛的地方,随意地扎了个歪歪的小丸子,就匆匆下楼了。 工作人员一边捏着,一边解释着:“不好意思啊,美女,这几天寺里有外省的领导过来上香祈福,所以这段时间对进出人员查得比较严格。” “……” 那也不用捏她的丸子头? 难道她的丸子头里还能藏炸弹吗? 只是心里想归这样想,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温淼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了理解,由着工作人员捏了两下,确定丸子头里没有藏炸弹之后,这才准备往前走。 但走了一步,又被喊住了。 温淼只好再次停下。 又怎么了??? 她就是单纯地和男朋友来爬个山,怎么搞得跟抗战时期外来人口进城似的? 工作人员小哥直勾勾地盯着温淼手里的那瓶没喝两口的牛奶:“美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温淼:“牛奶。” 工作人员:“喝一口。” 温淼:“?” 干什么? “不行。”温淼断口拒绝,一边护着食,一边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问了他一个灵魂问题,“你自己不会买吗?” 工作人员:“……” 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喝一口,不是他想喝一口。 工作人员小哥正要解释的时候,忽见站在女孩子身后的那个少年上前走了半步,抬手从女孩子手里截去牛奶,微抬下巴喝了一口,而后朝这边望了过来。 顺利放行。 索道滑行了二十多分钟,在距山顶不远的地方停下。 出了索道处,再往上面走个百十米就是观赏日出的最佳视野处了,山顶上已经等了不少人,有些吵闹,温淼没往人堆里扎,找了个清净点的地方,非常不讲究地坐了下来。 沈嘉喻跟着她坐下。 还不到五点半,天色将亮未亮,夜空中悬着一抹轮廓模糊的明月,远处的天空还没那抹预示着日出的鱼肚白,温淼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日出差不多还有小二十分钟。 得耐心往下等。 温淼倒是有这个耐心,就是一坐下来,就开始犯困,昨天睡得实在太晚了,今天又起那么早,她今天能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温淼打了个哈欠,悄悄扭头看向沈嘉喻。 山上的温度低,沈嘉喻在下楼之前就说了要拿着衣服才行,这衣服还是她去衣柜里挑的,长款的风衣,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当然,是在室外睡觉时用来挡风的这一方面。 温淼挤进了沈嘉喻的怀里,一声不吭地伸手拉开了他的外套衣链,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手环住他的腰,侧脸压上了他的胸膛。 以为温淼被风吹冷了,沈嘉喻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拉上了外套的衣链,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按进了怀里。 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温淼不自觉地蹭了噌他的锁骨。 沈嘉喻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动作里有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距离贴得太近,他身上的那种属于广袤雪原的清冷味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包围着她,这种只属于沈嘉喻的气息让温淼异常的心安,精神一旦放松起来,眼皮子就跟着越来越重。 虽然温淼在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你起这么早是来看日出的,不是换个地方睡觉的”,但奈何困意来得气势汹汹,让人完全无法抵抗,温淼在念了三遍“我可以,相信自己”之后,还坚持不住地应了周公的召唤。 吾,睡去也。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见了沈嘉喻在叫她的名字,也感觉到了有人在捏她的脸,但眼皮实在太沉重,温淼在睡梦中单方面地宣布自己切断了与外界通讯的接收器。 第241章 热闹都是他们的 直到太阳慢吞吞地爬上了地平线。 远处的天际泛起了浅淡的鱼肚白,缭绕的云雾中逐渐显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光影,游客中忽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拍照的拍照,摄影的摄影,直播的直播,山顶顷刻间就热闹起来了。 沈嘉喻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温淼,忽然感觉自己带她来看日出就是个错误,这小丫头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早起也早起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瞧见。 再偏头看一眼因为日出而欢呼雀跃的游客们,沈嘉喻生平第一次这么深刻地理解了鲁迅先生的那句经典名言: ——“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日出也是他们的,温淼什么都没有。 同日落一样,日出也是转瞬即逝的景色。 眨眼就是错过。 欣赏完美景,心满意足的游客们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地下山了。 温淼终于有了点动静:“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她这会儿也睡醒了,揉着眼睛一脸迷迷瞪瞪地看向沈嘉喻,“日出呢日出呢?让我看看。” “……” 沈嘉喻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没什么话可说。 都这个点了,还看什么日出啊,宝贝儿,等着晚上回家去阳台上看日落。 下一个旅程。 半山腰上的长安寺。 来得太早,寺里还没什么人,清清静静的,只有几个穿着青色僧衣的小师傅正清扫着墙角的枯枝落叶。 这时候来山上的游客大部分都是看日出的,日出看完,基本上就都坐着索道下山了,很少会有人专门绕到长安寺这边来。 温淼先前虽然说着想去寺里转转,其实她对这种寺庙之类的建筑也没太大的兴趣,以前去庙里烧香祈福的时候都是跟着温庭之和许澜一块去的,这次说要过来,就是想着看完日出,顺便看看古寺。 结果日出成了顺便。 还没顺上。 进了寺庙里面,温淼习惯性地去大雄宝殿里上了炷香,出来之后,又拉着沈嘉喻在寺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 逛到藏经阁的时候,意外看见门口立了个招聘僧人的广告牌。 温淼立即起了兴趣,过去一目十行地扫了眼,而后惊叹出声:“哇……现在大师的待遇都这么好了吗?朝九晚五,带薪休假,每周双休,月工资还五万起步,外出做法事还有双倍报酬诶,不知道它这里收不收尼姑啊?” 沈嘉喻:“……?” 怎么,要是这里收尼姑的话,你是打算来这里就职吗? 为了打消温淼的这个念头,沈嘉喻特意提醒了她一句:“仔细看最下面那条。” “啊?” “那条是入职要求。” 温淼依言看过去,而后话音一顿,表情也跟着变得微妙起来:“……学历要研究生起步啊?还得是名校毕业才行。” 看来我佛不度研究生以下。 温淼成功地打消了对“大师”这一职位的好奇心。 “没事儿没事儿,当不成大师,还可以多听听《大悲咒》。”温淼自我安慰道,“在凡尘俗世中体验一下大师的生活也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点开了江州音乐app,在上面搜了下《大悲咒》,然后就发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草,专属?” 温淼不死心地戳了戳手机屏幕,弹出来的小方框界面纹丝不动,在倔强不屈地告诉着她: “对不起,此曲是是专属特权,点击屏幕下方,加入《江州音乐》的会员,本站百万首乐曲即可畅听无阻。” 温淼:“……” 看来大师的生活是体验不到了。 沈嘉喻慢悠悠地给了个点评:“佛说众生平等,有钱和没钱却是两种待遇,看来还是不平等。” 温淼对此深表赞同:“我佛不度穷逼,只度。”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刚过九点钟。 先前沈嘉喻在便利店里买的那些小蛋糕已经被温淼在路上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倒是不太饿,但看到山脚的度假村里的那条美食街,温淼的肚子仍然是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下一秒,沈嘉喻侧头看了过来。 对上他的眼神,温淼立刻直起腰来,一脸严肃地申明道:“我不饿。” 话音未落,肚子又是“咕噜”一声。 温淼:“……” 要不要这么打脸啊? 沈嘉喻是想给她面子的,但是没忍住,眼睫弯了弯,笑了起来:“饿了就去吃饭,怎么弄得像是我在虐待你似的?” 他要往美食街走,才走了半步,就被温淼扯住了手腕。 “不去不去。”温淼抱住他的胳膊,连撒娇带拒绝地说,“我要去看湖。” 京北区这边有个名气挺大的景点,位置在三环之外的郊区,是个月牙形状的湖,当地人称之为月神湖,据说已经存在了数千年。 湖不稀奇,江州是个海滨城市,辖区里到处都是河流湖泊,温淼从小就看惯了这些,稀奇的是乐城的这个月神湖是在沙漠里的。 半边沙漠半边水,是个奇景。 之前听沈嘉喻提起这个的时候,温淼就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了,这会儿心心念念的全是这件事,吃饭倒是不急了。 “吃完饭再去。”沈嘉喻捏了捏她的小脸,有些忍俊不禁,“湖就在那里,还能长腿跑了么?” “先去看湖,我就想先去看湖。”温淼还是摇头,语气很坚决地说,“我就想看去看湖。” “肚子不饿?” “不饿,我都吃那么多蛋糕了。”温淼又找了个借口出来,“而且,吃太饱还容易晕船,这样正好。” 拗不过她,沈嘉喻到底还是妥协了。 月神湖离这边并不算近,要出三环,再进郊区,好在今天不是什么节假日,也并非双休,路上倒是没怎么堵车,但饶是这样,车也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在湖边排队上船之前,负责开船的工作人员发给了游客每人一个面包,照常嘱咐了几句“不要朝船只外面大幅度探身”之类的话后,这才进了下面的船舱里。 第242章 是个狠人 船只缓缓驶离岸边。 这湖不大,温淼低头啃个面包的功夫,船就开到了湖中心的位置,停下之后,船长从下面的船舱里冒出半个身子来,热情地朝甲板上的游客们招呼道:“好了,到地方了,大家现在可以喂鱼了!” 温淼:“?” 喂鱼? 喂什么鱼??? 温淼正纳闷着,就见同行的旅客们纷纷拿出了手里的面包,拆开塑料袋,将面包掰开之后,一点点地撒到了湖面上,很快,一群大的小的红的白的金的鱼儿争先恐后地从湖里冒出了头来,争抢着鱼食。 温淼:“???” 你再说一遍,这面包是干什么的? 温淼有些懵逼地拉开帽子,抬起了头来,沈嘉喻刚好在看她,然后就看着她手里的面包空袋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刚才没看见温淼在啃面包。 温淼身上穿的是一件长袖卫衣,后领的帽子很大,因为嫌晒,她温淼又不想打遮阳伞,就把帽子扣到了自己脑袋上。 那帽子直接将她的整张脸都遮去了大半,低头的时候沈嘉喻也看不见她在什么。 空气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都是寂静无声的。 又过了半分钟,沈嘉喻终于开口:“好吃吗?” 迎着四周投来的或是诧异,或是震惊的眼神,温淼硬着头皮点头:“挺好吃的,就是有点……” 沈嘉喻:“嗯?” 温淼把最后一口艰难地咽下去,舔了舔唇角,然后补上了剩下的字:“——干。” “……” 能不干吗? 这是拿来喂鱼的啊,干了才方便掰成碎屑。 直到返航下船的时候,聚集到温淼身上的视线都没收回来,道道目光如有实质性地扎到了她的背上,温淼甚至听见几个小姐姐震惊又不解地问出了声来:“这面包是怎么吃下去的啊?” “太干了,感觉往下咽的时候会剌到嗓子。” “确实很干,刚才掰面包的时候,我手指头都被划了两道。” “看来是个狠人。” 温淼:“……” 她真不知道那面包是用来喂鱼的。 当时那个给人发面包的工作人员也没说这面包的用途,她自然而然地就认为了这是用来吃的,可能开船时间太长,让人在路上垫垫肚子。 谁知还没吃完,船就停了,船长还来了当头一句:“可以喂了!” 他是当头一句了,到温淼这里就是当头一棍了。 满船人看过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论起社死程度,大概只有先前当着沈嘉喻的面夸他腰细腿长屁股翘的那次可以与之相比了。 温淼拉低帽子,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呜……她再也不想来看湖了。 湖看没看到的先不说,反正她是先变成被人围观的猴儿了。 沈嘉喻黑眸中压着明显的笑,倾身朝温淼靠了过来,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碰了碰她的喉咙,温淼还沉浸在刚才的社死现场中,有气无力地动了动脑袋,不太想理他:“干嘛?” 沈嘉喻轻轻悠悠:“检查一下嗓子有没有伤着。” “……” 他绝对是故意这样说的。 明知道她现在就想把这一页若无其事地掀过去,偏偏还要提。 你说这人是不是故意在讨打? 见温淼不说话,沈嘉喻慢条斯理地又问一句:“疼不疼?” “……” 不是,大哥咱别再提了行吗? 每提一次,温淼就感觉自己是被重新拎出来,进行着反复鞭尸。 沈嘉喻眸中的笑意更深了,气息也稍有促狭:“嗯?” 温淼被他气得牙痒痒,再也忍不住了,将脑袋上的帽子往下一拉,单腿撑在座位上,张牙舞爪地朝沈嘉喻扑了过去,手指稍有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脸:“你还说,还说!” 沈嘉喻也不反抗,只是轻轻舔了舔牙尖,懒洋洋地低笑起来:“家暴啊?” 嗓音三分温柔,七分散漫。 比起控诉,调情的意味好像是更多一点。 温淼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儿,当即换了种说法:“再说这个,今晚你就不要想睡我的床了。” 沈嘉喻闻言,轻轻一挑眉梢,眼神暧昧,气息轻而微哑:“那换一换,你来睡我的床行不行?” “……” 这有什么区别吗? 温淼手上又用了几分力,轻磨着牙尖,语带威胁:“不行,再不闭嘴,让你睡阳台。” 见小姑娘真要恼羞成怒,沈嘉喻压下了眼尾的笑,非常给面子地住口了。 快到十二点了,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温淼觉得自己已经饱了,可能是被沈嘉喻气的,也可能是被那原本应该待在鱼肚子里的半块面包给噎的。 反正是真饱了。 也没留在外面吃午饭,从景区出来之后温淼就说要回去。 “不吃饭了?”沈嘉喻问。 温淼本来想硬气一点地说“不吃”来着,但转念又一想,不行,她硬气,她的胃不硬气,于是话涌到舌尖之后,及时换了个说法:“回去吃。” “行。”沈嘉喻没有意见。 既然她不嫌弃他这个做饭的难吃,那就没有别的问题。 回去时走的还是原路,开车依旧要一个多小时,路程漫长,温淼有些无聊地靠在车窗上,半睁着眼睛跟沈嘉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期间,沈嘉喻的手机一直在响。 叮咚叮咚的,一声接着一声,连着好几分钟都没停,温淼终于被吵起来了,歪头过去看了眼,是微信的群消息。 看清群名,温淼对这个群有了点印象,她记得这些好像是他在乐城的那些朋友。 群主是陈舟。 沈嘉喻只在最初手机响的时候瞥了一下,就没再看了,没有半点要回复的意思。 最后还是温淼提醒了他一句:“好像有人在群里艾特你。” “开车呢。”沈嘉喻没看,直接把手机从车载支架上拿了下来,随手递给了温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看看是谁。” 温淼一开始还以为是陈舟,点开群消息之后才发现不是。 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温淼以前没注意过,她很少会去看沈嘉喻的手机,就算是拿他的手机玩,也懒得去翻什么聊天记录。 第245章 色授魂与 温淼绕着腰绳的手指轻轻一勾,沈嘉喻顺着她拉扯的动作往前动了半步,腰线亲密贴合起来,她轻眯了眯眼,轻嗤:“我就说你不怀好意。” 沈嘉喻只是低低地笑,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扶着她的头,顺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吻到她的唇上,气息轻哑地笑问道:“那你上不上钩?” 温淼咬了咬他的薄唇,抬手勾上他的脖颈,闭眼将暧昧的尾音压进深吻里:“上。” 是心甘情愿。 是色授魂与。 是真正的心与魂一并尽数奉上。 …… 洗完澡,温淼有些倦懒地窝进了沙发里,动也不想动。 沈嘉喻调了下空调的温度,又去开了阳台上的落地窗,夹着热气的燥风顺着半开的窗缝吹了进来,破开满室暧昧昏沉。 投落进来的那束光照到了眼皮上,有些刺眼,温淼下意识地偏头避了避,动身的时候,紧贴着她小腿的一个抱枕被她不小心碰到,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她顺着动静歪头看了眼,想了片刻,还是撑着沙发半坐了起来,往外探了探身,悬在沙发边儿上,伸手要去捞地毯上的抱枕。 指尖还没碰到,就被沈嘉喻拦腰带了回去。 沈嘉喻弯腰捡起了抱枕,随手放在一边,而后顺势坐在沙发上,侧身看了过来,提醒她一句:“往里面躺一点,当心掉下去。” “知道了。” 温淼不太想动,只在嘴上敷衍地应了一声,身体还是诚实的黏在原地,懒得动弹。 见温淼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云游天外的状态,沈嘉喻索性将她拉了过来,按在了自己怀里。 面对面的姿势,让两人间的距离更近。 温淼朝前倾了倾身,将脑袋抵在了沈嘉喻的肩上,没什么精神地又打了一个哈欠,困得不行的模样。 沈嘉喻抬手在她背上抚了两下,而后手往下轻轻一落,微带凉意的指尖挑着她的衣服下摆,将卷到腰肢的上衣下摆勾了下来,遮住了腿根处露出来的大片细腻皮肤,低眸问她一句:“困了?” 温淼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沈嘉喻看了眼墙上悬着的机械表,轻声问道:“去睡一会儿?” “不去。”温淼脑袋有些迷糊,但到底没忘记陈舟嘱咐再三的一起吃饭的事儿,揉了揉眼睛说,“现在睡了,我就不想起了。” 按照她的休息时间,她能一觉直接睡到明天天亮。 不过一想起晚上的聚会来,温淼刚才离家出走的意识终于回归了些许,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锁骨,然后有些不满地开了口:“都跟你说了别亲这里。” 她的衣服是件小吊带,就那么一点布料,锁骨这里留下的痕迹完全遮不住。 “怎么?”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说这话的同时,柔软而温热的吻又落在了她的肩颈上,带着暧昧和旖旎的意味,温淼立即警觉起来,伸手推了推他,没推开,连忙说道:“这也不行。” “怎么不行?”沈嘉喻眼也没抬,语气里带着一股懒劲儿。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 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温淼被他气得有些牙痒,但又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无论她说什么,沈嘉喻都能四两拨千斤一样的、轻描淡写地给她拨过去,温淼索性也没跟他多说,直接低下头去,勾住他的脖子,张嘴就在他颈侧用力咬了一口。 以实际行动分分钟教会他怎么做人。 她用了力,咬得有些疼,明显留了一个整齐的牙印出来,沈嘉喻低低“嘶”了一声,温淼抬头,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现在知道疼了? 也不知道沈嘉喻是出于什么想法,并没有推开她,只搭着她的腰,懒懒地往后面的沙发背上一靠,反而是看着她饶有兴致地笑了。 温淼:“?” 笑什么? 沈嘉喻抬了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颈侧的牙印,终于慢条斯理地出声了:“这里衣服可遮不住。” 温淼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看。 就知道遮不住,所以才咬的啊。 但他这反应…… 怎么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沈嘉喻好像还挺有兴致,说话还是轻轻悠悠的,是他那种惯有的散漫语调,只是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笑意:“晚上舟爷问的话,我就说你咬的。” “…………” 温淼懵住了。 对不起,他俩的想法好像不太一样。 沈嘉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温淼是想着要将吻痕遮一遮的,但沈嘉喻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好像对她种草莓的这一行为表现得很是期待,并诚挚地希望她以后能多多益善。 甚至他还想去跟陈舟炫耀。 他似乎是就等着陈舟问那句话了。 见沈嘉喻的这个反应,温淼是真心实意地困惑起来了,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索性也不去想了,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滚到一边之后,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饿了。” “想吃什么?”沈嘉喻随手系上腰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都可以。”温淼托着脑袋,非常好说话地道,“你随便做,我不挑食。” 沈嘉喻洗手进了厨房。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就在台的后面,温淼坐在沙发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沈嘉喻的身影。 她也没闲着,起来把沙发上的小毯子和毛巾都收拾了一下,分开丢进了洗衣机里,又把刚才脱下来的睡衣也丢了进去,这才踩着拖鞋,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厨房里。 沈嘉喻听到动静,抬头往这边看了眼,并没有没说话,只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过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纯牛奶出来,拧开瓶盖,递到温淼手里,而后又顺手把她抱到了流理台上,让她坐好:“不想在客厅的话就待这里,乖乖坐着,地上有水。” “噢。”温淼应得很乖。 流理台是一米二的高度,温淼坐在上面脚尖完全碰不到地面,乖巧只是一个假象,抱着牛奶喝了两口之后,她百无聊赖地晃着悬空的小腿,歪头盯着沈嘉喻看了起来。 第246章 我都上钩了 沈嘉喻身上就穿了一条裤子,上身裸着,背对着她,专注着手里的活儿。 温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他看了几分钟之后,忽然开口喊了他一声:“沈嘉喻。” “嗯?”沈嘉喻正忙着,听见她喊也没回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掀开砂锅的锅盖,将刚洗好的粉丝放进了砂锅里。 温淼慢吞吞地问他:“你很冷吗?” 沈嘉喻:“什么?” 这话没头没尾的,沈嘉喻没听明白。 温淼又重复一遍:“你很冷吗?” 沈嘉喻终于转过身来了,眸中稍有疑色:“为什么这样问?” 温淼“啊”了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朝他穿着的那条运动裤上点了点,说道:“这不是看你还穿着裤子吗?” 沈嘉喻:“?” 沈嘉喻眼尾轻轻一抬:“那我要全裸吗?” “哪有全裸?”温淼指了指他身上的围裙,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还有个围裙?” 沈嘉喻:“……” 那玩意儿算衣服吗? 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就过来做饭? “唉,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围裙里面还要穿裤子?”温淼像是真挺困惑似的,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稍有遗憾地道,“真空不好吗?” 沈嘉喻:“?” 温淼真诚地提了个建议出来:“沈老板,答应我,下次再做饭的时候,把运动裤换成丁字裤好吗?” 沈嘉喻:“……” 空气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都是寂静的,厨房里只剩下砂锅里熬着的汤所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半晌,沈嘉喻轻眯了下眼,洗手走了过来,停在温淼面前,两只手撑在她的腿侧,将她圈在自己和流理台之间,俯身下来看她:“你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想啊。”温淼挺乖巧地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却和她说出来的话全然不同,指尖有意无意地点在了他身上的那颗勾人的痣上。 沈嘉喻腰侧有一颗深色的痣,位置生得极好,就在人鱼线连着腹肌外侧的那条线上,看着就很欲。 温淼摸上去的那一瞬间,沈嘉喻的呼吸就是一顿,几乎是立刻抬手按住了她的指尖,他停了半秒钟,而后才慢条斯理地抬眸看她,神色里带了两分似笑非笑:“想干什么,嗯?” “想得多了。”温淼笑眯眯地将手抽了回来,胳膊往上抬了抬,亲密地搭上他的肩膀,回答得还挺认真,“最想的还是把你按在墙上,摸着你那线条分明的腹肌,吻着你那玫瑰般的双唇,再品尝一下你果冻般的舌尖。” “……” 说实话,有点土。 撩人没感觉到,反正土是感觉到了。 整天看土味视频的陈舟已经够土了,但都没土到这种程度。 这小姑娘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沈嘉喻听得头疼,连带着耳根子也疼:“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温淼和盘托出:“舟爷和谢甜甜那里。” 陈舟负责土味视频,谢衍负责土味情话,两人堪称土味双绝。 土得酱香浓郁。 沈嘉喻扬了扬眉,稍有怀疑:“他俩有那么土?” “没有。”温淼挺胸抬头,骄傲地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 不是,宝贝儿,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沈嘉喻有些头疼地叹气:“你还学了什么?” “很多,我还自创了不少,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温淼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展现自我的机会,立刻兴冲冲地将自己的“知识储备”尽数倾倒了出来,“沈嘉喻,你知道你和猴子有什么区别吗?” 沈嘉喻:“?” 什么玩意儿? 猴、猴子??? 沈嘉喻的眼皮已经开始跳了,大事不妙的征兆,他沉默了两秒钟才接话道:“什么区别?” “猴子住在山洞里,而你住在我心里。” “……” 沈嘉喻的眼皮又是一跳。 温淼还没说完,再接再厉地问:“刚刚发生地震了吗?” 沈嘉喻:“?” 沈嘉喻摸不准她要说什么:“没?” 温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那为什么看到你,我的心头就是一震?” 沈嘉喻:“…………” 他现在也是心头一震。 不是看到她震的,而是听到她的话被震的。 怪不得贺寅他们也说他讲话土,看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地被温淼给带偏了画风。 温淼还要继续往下说,被沈嘉喻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打断了施法:“好了宝贝儿,今天听这些就够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以后留着在床上说。” 温淼自然而然地理解道:“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个当成情趣吗?” 沈嘉喻再度叹气:“你要是这么理解,也行。” 只要别再说了就行。 砂锅里的鸭血粉丝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沈嘉喻关上了火,又过来把温淼从流理台上抱了下去,温淼挂在他身上,黏黏乎乎地不肯松手。 怕她掉下去摔着,沈嘉喻没有放开手,低眸笑她:“真不想吃饭了啊?” “想啊。”温淼蹭了蹭他的锁骨,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无辜。 沈嘉喻眉梢轻轻一挑:“我看你这不像是想的意思。” “那你肯定看错了。”温淼非常干脆地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了,一本正经地申明道,“我就是学你钓一下鱼,看你上不上钩。” “那肯定上。”沈嘉喻俯身看她,落在她脸侧的呼吸温热而轻柔,“但是宝贝儿,我们还是先把话讲明白一点,我是上钩了,你这鱼钩呢?” “鱼钩已经收起来了。”温淼伸出一根手指来,指尖抵在他的肩上,一脸无辜地往后推了推,“我只是钓一下鱼,又没说钓到的鱼吃不吃。” 啧,听听这典型的海王发言。 “不吃多浪费了。”沈嘉喻用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扫过来的眼神轻佻又暧昧,“我都上钩了,要不你再把鱼钩重新放一下?” 顿了顿,又加一句:“鱼钩没有的话,渔网也行,我自己往里面游。” 嗯…… 倒也不必这么积极。 第247章 也还行吧 吃完饭之后,还要去趟商场。 温淼从江州过来时穿着的那身衣服今天没法穿,小吊带什么都遮不住,又不能穿着沈嘉喻的衣服出去,显得不太正式,只能临时去商场里买两件。 商场离得近,过去倒是也方便,进去之后直接乘着电梯往上面走。 最上面的三层都是服装品牌店。 出了电梯,温淼站在电梯口的商场示意图前研究了一会儿,她平时很少逛街,也不怎么喜欢逛街,家里的衣服一般都是温家旗下的设计室里拿来的,很少会为了买衣服专门来逛商场。 研究半天,未果,温淼转头看向沈嘉喻:“你说,我们要去哪家?” 沈嘉喻给出的答案直白而果断:“最贵的那家?” 温淼:“啊?最贵的?” 沈嘉喻“嗯”了声,像是挺有经验的样子:“贵的东西不一定好,但好的东西一定贵。” 唔……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温淼听得点了点头,他说的这话就跟她这么多年来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同一个道理: ——“越丑的车越贵。” 同理,衣服也一样。 看那些服装大赛,模特身上穿着的衣服一个比一个奇葩,温淼之前还跟着许澜去看过几场,然后就一直都没想明白设计师们究竟是怎么想出来这些反人类的版型设计的。 没有十年脑血栓,绝对是达不到他们那种水平。 高奢品牌区在商场五楼,沿着商场中央天井的往前走,两侧全是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品牌专卖店,随便拿起一件衣服,标牌上的价格首位数字后面就跟着一排让人眼花缭乱的零。 五楼的人倒是挺多,比楼下那几层还热闹,但基本上都是四处闲逛的,挎着购物袋的人很少,尤其是收银台前,除了面带微笑的收银员小姐姐之外,几乎是处于空无一人的状态。 温淼才往门口一站,店里的导购员小姐姐就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冲了过来,在看到她身上穿着的那件t恤袖口处的银色刺绣logo时,导购员小姐姐的热情更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状态。 温淼觉得自己在导购员小姐姐的脸上看到了清清楚楚的一行大字: ——“哇……天降一只纯种冤大头啊!” 再打量一眼旁边站着的少年,导购员小姐姐脸上的字“唰”地一下及时更新了: ——“哦嚯!又一只冤大头。” 温淼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t恤,样式很简约的一件白色短袖,没什么出挑的设计,放在路边摊上,也就三十块钱一件,然而t恤的袖口加个商标之后,三十后面“蹭蹭”地也跟着加了三个零。 “您好!欢迎光临——” 导购员小姐姐左右分列地排成两排站在门口,将“欢迎光临”这四个字喊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情绪饱满,并且来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地九十度大鞠躬。 这态度不像是看到了如同上帝一般的顾客,而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腰缠万贯的——富豪亲爹。 店面挺大,温淼在里面转了半圈,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件短袖递给了沈嘉喻:“你去试试这个。” “我?”沈嘉喻虽然接了过去,但人停在原地没动,没在意手里的衣服,只侧头看向温淼,挑眉问道,“不是来给你买衣服的?” “我等会儿随便拿一件就行了,你先去试试这个。”温淼说着,又从衣架上挑了条深色长裤,同样塞到沈嘉喻的手里,“这个也一块试试。” 在温淼的催促之下,沈嘉喻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趁着他换衣服的空档里,温淼又在店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停下的时候刚好停在摆放帽子的货物架前,心不在焉地朝上面扫了一眼,温淼伸手,从展示架上拿了个设计有些奇怪的帽子下来,往自己头上一戴。 导购员小姐姐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毫不吝啬地赞叹道:“美女,您真的有眼光,不瞒您说,这些帽子已经在这里放了十二年了,自从我们开业就没卖出去一顶。” 温淼:“……?” 你确定这是在劝人买东西,而不是实力劝退人买东西? 温淼还没说话,站在她右边的另一位导购员小姐姐继续接上输出:“这帽子设计得确实是有点过于前卫了,一般人很难理解,还好您有颜值支撑着,可以任性地戴。不瞒您说,这帽子要是换了我戴,那就是山里的土匪。” 温淼:“……”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本来觉得还不错,现在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购买的欲望了。 谢谢,实力省钱。 温淼刚把帽子放下,身后的试衣间就传来了开门的动静,回头看过去,沈嘉喻正好从里面出来,他没往镜子那边站,只走到温淼面前,停下问她:“你确定这衣服好看?”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自我怀疑的意味,像是觉得自己的审美有问题。 温淼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将要说的话反复斟酌了三遍:“其实……呃,也、也还行?” 沈嘉喻:“?” 你管这个叫还行? 真不是他说,这裤子上的破洞也太多了?而且洞还都破的这么大,恨不得从裆一路畅通无阻地破到脚,简直就是风吹屁屁好凉爽。 沈嘉喻觉得自己穿上这裤子之后,再拿只碗就能直接到天桥底下要饭去了。 其实光是破洞也就算了,看在“爱情使人盲目”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装一回瞎子,但这裤子还有一点极其、特别地让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裤子上面还要缀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布条啊? 就跟那窗帘上的流苏似的。 风一吹,摇曳生姿,他当场就能化作长安寺里的心愿树,随风飘摇。 看清这裤子的庐山真面目,温淼此时也有些心虚了,刚才拿衣服的时候,短袖是随手拿的,深灰色的,为了搭配这件上衣,她特意选了条同色系的裤子。 当时注意力全在颜色上,还真没怎么注意这裤子的设计。 结果现在才发现,哦嚯……居然如此反人类。 都可以穿到t台上展览去了。 第248章 土狗穿搭 沈嘉喻黑睫半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也还行的话,你说话磕巴什么?” “……” 这个问题就有点让人不好接话了。 在这个两两相视无声的时候,导购员小姐姐及时地站了出来,并且仍然本着“真诚待人”的原则,主动且积极地说了句大实话出来:“这不就是街上的那些流浪汉的打扮吗?” 温淼:“……” 沈嘉喻:“……” 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们还想不想卖衣服了? 导购员小姐姐们完全没注意到顾客投过来的两道视线,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外吐着大实话:“这个衣服如果没有颜值支撑会变成小乞丐的。” “嗯,我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电影,叫《武状元苏乞儿》,剧里男主就是走的这种风格。” “我以为,这条裤子要在我们店里一直放到我们店倒闭呢,没想到还真有人看中了它。” “但效果让我非常出乎意料,果然,脸永远是最好的穿衣单品,颜值高就是任性,有张好看的脸就是本钱。” “众所周知,时尚的完成度是看脸的。”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要说实话。讲真的,这条裤子是真的土,这件短袖也是真的土,这俩搭成一套那更是土绝了,全靠颜值撑起来的。” “是的,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如果换张脸的话,那就是妥妥的土狗了。” 温淼:“…………” 各位小姐姐,请问你们是真的不想卖衣服了吗?! 好不容易来一个冤大头,还不可劲儿地往死里宰,怎么还实力劝退啊? 温淼满脸e的表情,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诚实的导购员,刚才还在纳闷收银台前为什么没有结账的客人,现在终于明白了。 衣服销量低,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想要买衣服的顾客都让诚实的导购员小姐姐们给一嘴巴导走了。 温淼试图给她们增加一点销售量,搜肠刮肚地寻了个理由出来:“其实我就是想给他试一下穿搭,看看这样搭在一起好不好看。” “妹妹,真没必要。”导购员小姐姐连嘴里的称呼都变了,不仅脸上的表情异常真诚,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格外诚恳起来,“你男朋友这张脸试不出来穿搭的效果,他就算套个塑料桶在身上,那都好看。” “……” 温淼还在想自己该怎么接话,毕竟人家是真心实意地夸沈嘉喻长得好看了,她也不能干巴巴的一个“啊”就含糊过去,怎么着也得谦虚一下? 但导购员小姐姐并没有给她这个谦虚的机会,就争分夺秒地同其他几人继续往下说了起来,甚至主题还越来越歪,从帅哥的身上挪到了流浪汉的身上。 “穿搭这种东西,都是为普通男人准备的,丑男和帅哥就算了哈,没必要。” “同意,没张好看的脸,也不建议整穿搭什么的,作用微乎其微。” “是的,没太大用,所有的穿搭好看都是建立在有张同样好看的脸的基础上,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试一下把那些乞丐的脸换上去,再来穿这些衣服。” 温淼:“……” 谢谢,钱包已经收起来了。 省钱了。 最终,在导购员小姐姐的极力劝说之下,温淼还是没有买下来那条“寺庙祈愿树”同款的牛仔裤,只随意揪了几件款式中规中矩的短袖t恤,又顺带着拿了条短裙,去收银台结账了。 本来是想把沈嘉喻刚才试的那件深色短袖一块打包带走的,奈何沈嘉喻并不领情,语气委婉而又毫无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掉了。 温淼只好死了这个心思。 结账回家。 上楼换好衣服,再收拾一下之后,也差不多要到了出门的时间,陈舟说的那个酒店就在市中心,离沈嘉喻住的这里并不算远,往北直走,过两个路口就是。 出门的时候是六点钟左右,正赶上晚高峰时候,市区的大街小巷都堵得一塌糊涂,行人和车辆停停走走,马路上川流不息。 如果不是吹来的风里带着黄沙的气息,温淼穿行其中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江州。 沈嘉喻没开车,沿着洋槐树下的人行道往北边走,温淼就跟在他的身侧,一只胳膊穿过他的臂弯,松松挎着他的小臂,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指尖在上面不停地点啊点,也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聊得还非常投入。 路两侧的人行道上不止行人,还有不少踩滑板的和骑共享单车的,甚至还有一些电瓶车和电动三轮车,速度放得很快,按着喇叭横冲直撞的,不断有行人匆匆躲避着让路。 沈嘉喻偏头看了眼正全身心地沉浸在网络世界中的温淼,不由得微皱了下眉心,出声叫她了:“温淼。” 温淼头也没抬,细细白白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沈嘉喻把她往自己身边又拎了拎,眉心依旧皱着:“走路玩手机,不怕被撞着啊?” 温淼继续敷衍地“嗯”了一声,明显是心不在焉的状态,估计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听见。 沈嘉喻停住,右手微带着两分力度往她脑袋上一放,声音也跟着沉了沉,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又叫她一声:“温淼。” 温淼这次终于抬起头来了,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身上,长睫扑扇两下,有些茫然地看他:“啊,怎么了?” “……” 果然,他刚才说的话她完全没听到。 沈嘉喻微垂着眉眼看她,漆黑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压迫感,看得温淼立刻乖巧起来。 温淼非常自觉,既然是自己有错在先,那撒个娇卖个乖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于是二话不说地收起了手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沈嘉喻的身上,眼神又乖又软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沈嘉喻太了解她这个眼神了。 之前温淼每次气完他,都会扮出这样一副乖巧得不行的模样蒙混过关,但这次不一样,在路上玩手机是真不太安全。 沈嘉喻不打算惯着她了,想让她长点记性。 第249章 好功夫 “是啊,我刚刚在说什么呢。”沈嘉喻一句反问轻轻抛了过来,语气里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味道,听起来又凉又温柔。 温淼:“……” 这种语气才让人心里发毛啊。 他要是真生气了,朝她发一顿火,那倒是没什么,就是别用这种温柔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话啊…… 总觉得非常瘆得慌。 温淼吞了下口水,小心地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装起乖巧来:“我刚才跟人说事儿来着,真没听见,你要不……” 她稍稍停顿一下,而后仔细斟酌着用词:“再说一遍?” 沈嘉喻垂下眼睑看她。 温淼微信上的人虽然多,但经常聊天的很少,翻来覆去也就林尔贺寅他们几个,顶多再加一个“四海之内皆兄弟”的齐诚,如果是在跟他们几个人在聊天,那她就会直接说名字了。 看来不是。 悄悄抬头瞄了眼沈嘉喻的表情,温淼瞬间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相处的时间长了,沈嘉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让她完全捉摸不透了。 有时候,他的心思也会表现得很明显。 “是同剧组的一个朋友。”没等沈嘉喻开口问,温淼已经主动开始交代了,“先前帮附中一个学姐客串了个电影角色,刚才听剧组里的人说,电影好像是下个月开始线上公映,他们问我要不要也应援一下。” 温淼说的这部电影是之前从海大附中毕业的一个学姐拍的。 这位学姐大学考的是江州电影学院,学的也是编导之类的专业,毕业之后跟男朋友一起成立了个工作室,这几年断断续续地也拍过不少电影和微电影。 还拿过几个比较有重量的奖项。 大概是去年九月份的时候,那位学姐打算参加一个电影大赛,剧本和主要演员都已就位,唯独差个能拍打戏的女演员,由于手头资金比较紧张,贵的请不起,便宜的又招不到人,无奈之下只好来母校的艺术班里转了一圈,可惜没找到合适的人。 那是一段难度很高的武打戏,对演员的要求也高,如果没有舞蹈或武术的底子,单靠剪辑很难将镜头感呈现出来,后来老郭头听说了这事儿,非常热情地推了个人出来:“那必须得是我们班长,一定是我们班长,谁也不能跟她抢这个角色。虽然,我是不太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武术底子,但我这三年来看她揍人的动作还是非常利落的,你要不去问问她?” 于是学姐通过老郭头的这层关系,就找温淼这儿来了。 温淼想着都是一个学校的,又都是老郭头带出来的学生,就痛快答应了,也没要什么出场费。 原本以为只是去走个过场,没想到学姐考虑得还挺周全,在剧组那么贫穷的条件下还斥巨资给她请来了一位专业的武术替身师傅。 正式开拍之前,学姐特意抱着块木板过来给她讲戏:“咱们的这个打戏啊,动作好不好看是无所谓的,后期都能剪辑,还能加特效,我比较担心的主要是力度问题。打戏一定要有力度,一定要用力,使劲儿地用力,让观众能看出来你确实是有功夫在身的,不能软绵绵的。” “我就简单举个例子来说,你就看我手里的这块木板,你得一个侧旋踢结结实实地踢过去,那力度大到它踢断才行,这就是所谓的力量感。” “当然,我知道这个板子有点儿厚了,让你一脚踢断,确实是太强人所难,不过没关系,学妹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提前把它锯断的,然后再用胶水把它给粘上,那时候你再踢。” 啊…… 还要这么麻烦啊? 不就是一脚的事儿吗? 温淼刚要说“不用这么麻烦,这东西我还是踢得断的”,以前在武馆的时候,他们训练时踢的板子都是好几块摞在一起,眼前这才一块,想踢成两截,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但学姐的下一句话已经赶在她开口之前说出来了:“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力度,咱们还是回归主题,力量感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把这个力量感给观众呈现出来。” 于是,温淼从善如流地把想说的话换成了另外一句,虚心请教道:“要多大的力度呢?” 学姐抱着板子认真想了大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也不好跟你描述,你得自己去感受。这样,我现在就举起这块板子,你先朝它踢上一脚,自己用心感受一下。记住,用力,一定要用力啊!” 尾音将落,温淼已经是一个侧旋踢利落地踢了过去。 武术指导老师看她这个专业起势,眼睛顿时亮了蕲艾,脱口一句:“噫!少侠好功夫哇!” 动作标准又漂亮,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只听空气中“喀嚓”一声脆响,两节手指那般厚的硬木板应声而断,学姐的那句“一定要用力啊!”的尾音就在这异常清晰的“喀嚓”声中,硬生生地戛然而止。 学姐:“……” 剧组演员:“……” 武替师傅:“……” 有那么三分钟的时间,全场安静得几乎都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剧组演员和摄影组老师们往后齐齐退开三步,安静如鸡,挤在摄像机附近的群众演员们纷纷朝温淼投来了惊恐的眼神,咽了咽口水之后,他们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的头也跟着这木板“喀嚓”一声,断了。 唯有武术指导老师一脸发现了宝藏的惊喜眼神,连连赞叹不已:“这一看就是有武术底子的啊,以前应该练过?姿势太标准了。哎——导演!省钱了,用不着替身演员了,她自己上的效果更好。” 武替师傅:“……” 嘤,当场失业。 在武术指导老师的连声赞叹中,学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低头看向手里已经裂成两半的木板,一脸“握了个大草”的表情,缓缓张大了嘴巴,然后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我,日。 第250章 人仰马翻 老郭头只说他们班长挺能打,可没说这么能打啊。 这动作一看就是专业的,飞踢和落地都是极其利落,就连她再三申明的力度也非常到位——她的手被震得现在还在发麻。 温淼看了眼木板上整齐的断裂口,还算是满意,扭头问向学姐:“这个力度可以吗?” “……” 当然不可以! 已经准备好挨打的群众演员在心里呐喊着,纷纷开始退避三舍,用自身反应告诉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是来当演员的,可不是来送命的。 这一脚飞踢过来,就算是有十三太保金钟罩也他妈扛不住啊。 学姐额头上的汗已经出来了,一连迭声地说道:“不行不行!学妹你冷静,千万要冷静一下!我觉得咱们还是收收劲儿?这力度是真的不太可以,我怕你一脚飞踢过去,跟你对打的那些群演们,他们的头盖骨会被你踢碎。” “……” 这,可说不准。 末了,学姐抹去满头的热汗,真心实意地又加上一句:“学妹,你要知道,你学姐我是真的很穷,不是在谦虚,所以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咱们剧组已经留不出余钱来给群演们看病了。” “……” 以上,剧组故事结束。 现在要说的是跟温淼聊天的这位——男主演。 剧组里请来的这位男主演是个小有名气的新人演员,听说是京剧武生出身的,打戏也非常漂亮,因为拍的是武侠片,剧中少不了打戏,武术指导老师建议他俩可以多交流一下,这样一来二去,也算是有了点交情。 但温淼压根就没想到他会拿应援这事儿来问她,她在那部电影里的戏份很少,别说是什么女一号女二号女三号了,真要是认真说起来,连个女十八号都算不上。 就贡献了一段打戏,前后加起来的时长都不超过两分钟。 她怎么好意思去弄什么应援啊? 之前线下公映的时候,林尔还给她发了消息过来:“猫爷,今天你那个电影公映是不是?我给你整个应援?你说,江州市全城影院包场竖你的人形立牌比较好,还是直升机扯横幅全城巡游比较好?” 温淼:“???” 宝贝儿,你说什么??? 我前后加起来的戏份都不到两分钟啊喂,咱们要不要这么高调啊? 要是真整这么一出,温淼觉得自己肯定会连夜收拾行礼逃离地球。 于是,在林尔将这个可怕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之前,温淼及时地阻止了她,并且一脸惊恐地再三声明道:“真不用了,宝贝儿,不是我谦虚,也不是我低调,是我真有点扛不住。” 脸皮再厚,也不太行。 林尔这高调得让她惶恐,让她惭愧,让她不安。 在她的坚决拒绝之下,林尔只好遗憾作罢。 刚才那男主演就是在跟她聊应援的事儿。 温淼同样拒绝得很干脆,对不起,她很喜欢地球,还想在这个星球上生活,暂时不想在全江州人民面前高调社死。 不想应援是一码事,电影宣传又是另一码事,温淼想着等晚会儿的时候,去帮忙转个剧组的官方微博,算是帮着学姐再去宣传一下,于是顺着这个话题就跟人多聊了几句。 平时沈嘉喻都不管她这些的,也不会去看她微信上有谁,喜欢跟谁聊天,更没有翻她手机的习惯,只是这会儿见她在路上开启了沉浸式玩手机模式,确实是觉得不太安全,这才多说了一句。 “就跟他们说了这个,别的真没聊什么。”温淼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只说是剧组,没说是剧组里的男演员,“我给你看都行。” 温淼说着,很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没有半点心虚地往他手里一递。 沈嘉喻却是没接。 “干嘛?”见他这反应,温淼是真有些郁闷了,她觉得她在面对沈嘉喻的时候简直拿出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耐心,连哄人带卖乖的,就差躺地上打滚儿撒娇了,奈何她的那位小娇娇男朋友就是哄不好,“都说给你看了还不行呀?” 沈嘉喻眉心微蹙,语气平缓:“我不是在说这个。” “啊?”温淼被他弄得有点儿迷糊了,“那你想说什么?” 他们站着的这里是在人行道的槐树底下,前面就是个十字路口,交通指示灯闪过之后,颜色由黄转红,行人车辆纷纷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 人行道上,有一小群踩着滑板的旋风少年风驰电掣地从远处飞来,冲在前排的几个眼尖地瞧见了亮起的红灯,提前将滑板减了速,还扭头朝后面的同伴喊了一声:“前面红灯!” 只是后面的男孩子们注意力全然没再这上面,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压根就没听见同伴的这声喊,等抬头再看见红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猛踩板尾,强行来了个硬性急刹。 一时间,滑板与沥青路面强烈摩擦所发出的那种尖锐又刺耳的“兹啦”声在空气中接二连三地响起。 有两个男孩子可能技术不太过关,强停长板时的姿势没调整好,下板的时候身体重心没放不稳,直接整个人踉跄着朝前扑去,以头着地来了个惨不忍睹的脸刹。 可谓是言传身教地为广大观众朋友们上演了一幕堪称教科书版的“人仰车飞”。 滑板失去控制,冲向四周,引得惊叫声四起,人行道上立时乱作一团,纷纷向后躲避起来,有个蹬着小三轮的老大爷动作慢了两秒,避之不及,被其中一个男孩子扑了个正着。 男孩子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怼进了大爷的车筐,和车筐里的柯基的屁股来了个亲密接吻。 另一个男孩子同样是晕头转向,找不着落地的中心,人在失去平衡的时候会本能地抓一下四周的东西,温淼离得近,就在他旁边两步远的位置,男孩子踉跄两步,余光一瞥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朝她抓了过来。 温淼同样下意识地举高了自己手里的奶茶。 头可断,血可流,奶茶一滴不能丢! 第251章 压压惊 男孩子的手朝前抓了个空,在他的手指碰到温淼之前,沈嘉喻就已经将温淼扯开,拽到了自己身后,顺便还让了个角度极佳的空道出来,神色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男孩子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俯冲过去,然后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到了后面老洋槐的树干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男生瞬间达成了“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成就。 四周已经是一派人仰马翻,懵的懵,躲的躲,喊的喊,混乱的人声和三轮车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地响着,一眼看过去,好像是来到了扫黄打非的现场。 看到同伴的惨状,同行的其他旋风少年们赶紧跑了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扶起了同伴,一边对着被同伴无辜牵连到的行人连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事?您有没有磕碰着哪里?哎呀,大爷,您先别操心我兄弟了,还是先看看您的狗,它那屁股没事?我咋瞧着凹进去一块呢?” “不碍事不碍事,我家柯基的屁股弹性大,伤不着,就算是凹进去,一会儿也能弹出来了,但我瞅着你这个小同学的脑袋好像是撞得不轻啊?瞧,这眼珠子里还冒着一圈圈的金星呢,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啊?” “哎哟大爷,您别操心了,没事儿没事儿,我这兄弟的脑壳子铁的很,撞不坏。” 安抚完老大爷,男孩子转个方向,继续好声好气地道着歉:“叔,您没事?板子没磕您腿上?” “婶儿,那您呢?” 男孩子挨个道歉道了一圈,最后又绕回了温淼这里,格外关照了一下:“对不起啊小姐姐,刚才我兄弟没碰着你?” 男孩子脸带抱歉,他当时回头回得快,所以也看的清楚,他那兄弟可是真会找角度啊,脑袋是直冲这小姐姐顶过去的,要不是人家男朋友的反应快,把人给扯开了,那这会儿这个倒霉的小姐姐应该是在树上贴着,等着被男朋友抠下来的。 听见男孩子出声,温淼先是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奶茶,确认了奶茶的完好无损之后,这才不太在意地摆了下手,说:“没事儿。” 奶茶还在,万事无碍。 男孩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温淼举着躲过一劫的奶茶,歪头看向被他强行从地上拎起来的同伴,但凡是喜欢玩滑板的,身体都被摔皮实了,这一个意外的小插曲算不了什么,爬起来之后,拍干净衣服上的土,上板又是一条好汉。 但这小孩儿就比较倒霉了。 沈嘉喻让出来的那个空的角度非常微妙,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后面的大槐树,但凡他偏一点点,那倒霉孩子都不会晕头转向地正怼上去。 温淼绝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可能是看见那小孩儿摔倒的时候想伸手扯她了。 温淼的目光落在了那倒霉孩子的身上,也就片刻的功夫,只见那少年的额头上就缓缓鼓起了一个骤然又红又圆润的大包,在他白净的脸皮上异常亮眼。 温淼盯着看了两秒钟,而后有些牙疼地皱紧了小脸,哎唷……光是看着,就知道肯定会很疼。 赶紧喝口奶茶,压压惊。 刚低头吸了一口,耳边就传来了沈嘉喻轻凉又平静的声音:“看到了吗,这就是走路玩手机的下场。” 温淼:“……” 虽然,但是,她还是想说一句,人家那是踩滑板摔的,不是因为玩手机。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要不是您老人家让得那么精准,这倒霉孩子也不至于脑袋上起这么大一包,看着就跟谢衍那本老黄历封皮上的福禄寿神似的。 诶,不对,等等…… 因着沈嘉喻的这句话,温淼脑中有某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着吸管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抬头看向沈嘉喻,有些迟疑地问他道:“你刚才是不是就想跟我说这个啊?” 沈嘉喻不置可否地轻抬了下眼梢。 ……诶? 温淼眨了眨眼,她还以为他是在介意她跟谁聊天呢,结果闹了半天,他的重点并不在这个上面啊…… 沈嘉喻本想着让她长长记性,疼一次,就记住了,下次也就不敢了,就跟先前想买电动单轮车的贺寅一样,他们说再多劝阻的话也没用,贺寅还是一意孤行地买了下来,还说要骑着去上学。 但自从差点摔断腿之后,贺寅就绝口再没提过骑单轮车的事儿。 还得是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不疼不长记性。 只是这样想归想,事到临头之际,沈嘉喻到底还是心软了,不舍得让她疼。 “那你直接跟我说嘛,我又不是不听。”温淼三两口喝掉剩下的半杯奶茶,把空掉的纸杯往垃圾桶里一丢,又回过头来抱他的胳膊,“干嘛闹脾气?” 前面那句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后面这句…… 沈嘉喻听得尾音扬了扬:“我闹脾气了?”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其中反问的意味居多。 温淼歪头瞧着他,慢吞吞地回道:“你是没直接闹脾气,但你那语调比闹脾气还可怕。” 温柔得简直让人心里发毛。 沈嘉喻并没有反驳,只是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而后继续用刚才那种温柔到令人汗毛倒立的语气跟她轻轻说了句:“今后不长记性的话,还会有更可怕的。” “……”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温淼瞬间松开了勾着他胳膊的手,挺起了腰板来,不好意思,她生平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恐吓,虽然眼前这种来自于她男朋友的威胁恐吓——本质上还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依旧是条件反射性激起了温淼的反骨。 温淼张口就要回他,然而还没等她出声,沈嘉喻的下一句话就已经落了下来,嗓音轻而低柔,宛如一片柔软羽毛于她心脏轻轻飘落:“温淼,别让我担心。” “……” 温淼要说的那句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第252章 我真是疯女人 沈嘉喻大概是摸准了她吃软不吃硬,语气转换的那叫一个顺滑,那叫一个流畅,宛如喝了大瓶飘柔,从威胁到示弱也就是在眨眼之间,甚至温柔语气里还有意无意地带上了忧虑和担心的情绪。 听上去像是叹息,又似是无奈。 以至于温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硬生生地将涌上舌尖的那句“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动手?”强行咽了下去,敌人的策略转换得太快,都不给她半点回击的机会。 不得不说,沈嘉喻确实是把她的脾气摸得死死的。 温淼觉得有点憋得慌,这一口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的,就正正好好地卡在胸腔里,难受得不行,偏偏她对他忽然柔软下来的语气还无可奈何。 沈嘉喻的目光始终是落在她身上的,深黑眸子里藏着缱绻和眷恋,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 行,她认输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温淼还是挫败地耷拉下了脑袋:“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沈嘉喻缓声问:“是真知道了,还是在敷衍我?” “当然是真的。”见他在怀疑自己的诚意,温淼的音调不自觉地跟着高了半度,像是要为自己所说出的话增加说服力似的,她异常真诚地看向沈嘉喻,“你没看到我现在很感动吗?” 沈嘉喻不太配合,眼底没起任何波澜,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慢声问了句:“很感动,是有多感动?” “是那种言语和表情都无法表达出来的感动。”温淼毫不犹豫地说道,“感动得我心口像是瞬间升起了一团炽火,火焰烫得我一蹦三尺高,木木抓起十个灭火器试图帮我灭火,可惜都没成功,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成功吗?” 沈嘉喻:“?” 为什么? 温淼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这是我对沈嘉喻浇不灭的爱情之火,所以燃烧得如此灼烈,我被你感动到想哭,又不敢真的流泪,因为我害怕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让我无法看清面前这双深情注视着我的眼。我感动到想发疯,我可能真的要发疯了,我还想上蹿下跳地发疯,嘴里念念有词地发疯,我觉得我要是不发疯,那我就不配当中国人。” 沈嘉喻:“……?” 这和配不配当中国人什么事??? “所以我要发疯般地告诉你,沈嘉喻,我爱你,我好爱你。”温淼争分夺秒地补上了最后的点睛之笔,“我爱你爱得要发疯,无法控制地发疯,啊!我真是一个为爱疯狂的疯女人。” 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情绪格外饱满。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疯女人这样捧心叹息道,“你听,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你在它即在,你去它亦去,相死相生,这就注定了我无法为你不疯狂。” “……” 沈嘉喻安静了至少有半分钟的时间。 温淼很会抓他的点,前面的那些浮夸彩虹屁他听着没什么感觉,但后面的这几句确实是字字踩在了他的心头上——虽然用词遣句还是很浮夸。 但“我爱你”是真真切切的。 沈嘉喻眼神轻闪了下,眸光有些忽明忽暗,他曾和她在人潮涌动的长街相拥,也曾在四下无人的雪夜接吻,少年人表达爱意的方式肆意而声色张扬,却又再三缄默于心,从未宣之于口。 像温淼这样坦诚又直白地去说“我爱你”,可能是他永远都没办法做到的一点。 温淼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吹完这个令双方都非常满意的彩虹屁之后,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诶……沈嘉喻,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跟我说过‘我爱你’?” 虽然她是不太讲究仪式感,也不怎么在意誓言这种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在说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喜欢听情话。 沈嘉喻是真没跟她说过。 可能私底下跟陈舟说过,她记得和他刚认识的时候听见他跟陈舟说了一句“哪有什么寸金难买寸光阴,给我转二百买包烟,我就给你发半小时的语音我爱你”。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发了半小时。 想到这里,温淼微歪了下头,仔细往前回忆了一下,而后非常严谨地得出了结论:“我又回想了一下,是真没有,每次都是我在跟你说,为什么你都不跟我说的?” 温淼倒是没有质问他的意思,也不是非要听他说出来这句话才行,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句。 沈嘉喻回了回神,微敛了敛眉眼,回答得有些避重就轻:“一定要听么?” “那倒不是。”温淼不太在意地回道,“就是忽然想起来了,所以想问问你,你不会是不好意思?” 虽然是这样问了,但温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应该不是。 沈嘉喻的脸皮在某种程度上和她有得一拼,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嘉喻眼角稍稍一弯,将她问的这个问题又轻巧地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不是,所以我才好奇的。”温淼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说道,“但你也别让我猜了,我猜不到,不如你直接给我个理由。” 闻言,沈嘉喻眼尾勾起的那抹弧度更明显了,他弯了弯眼睫,俯身在她耳边,模糊又暧昧地轻声吐息道:“爱这种事,我更喜欢少说多做。” “……” 虽然理由有点……咳咳,但总体上也能接受。 成年人嘛,搞点涩涩的东西,也不过分? 得到答案,温淼非常满意地将这个话题掀了过去。 定的聚会时间是在七点。 温淼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六点刚过四十,但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大包间里站得满满当当的,应该不止是微信群里的那些人。 群里的人全加起来才十几个,但包间里面一眼扫过去,起码有三四十人,看起来就跟搞了个班级聚会似的,只是与班级聚会不同的是——沙发上挤着好几条狗。 温淼:“……?” 啊这……怎么会有人出来吃饭还要带狗的??? 第253章 喜提儿子 温淼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下意识侧头看了眼沈嘉喻,沈嘉喻的注意力也在狗子的身上,但黑眸中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他听陈舟提过一句——“有对象的带对象,没对象的就带条狗,要不也显得太形单影只了”,就是没想到,还真有不少人都把陈舟这个提议付诸成了实际行动。 陈舟来得更早,此时正懒洋洋咬着根烟站在阳台上,心情不错地跟围着他的那群女孩子聊着什么,纵然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到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温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自带发光buff的大帅逼。 果然,帅哥无论走到哪里都很耀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眼角余光扫见房门口忽然多出来一道身影,陈舟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和重重的人群,准确无误地同沈嘉喻那双深黑眸子对上。 两人同时挑了挑眉。 陈舟直接掐了烟,偏头笑着跟女孩子们说了句什么,然后像只花蝴蝶一样翩翩飞舞地从众多美女的左缠右绕中脱身而出,径直朝沈嘉喻走了过来:“哟,宝贝儿,来得还挺早啊?” 是他那种惯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转头跟温淼打招呼时那种不正经劲儿才稍稍收了收,但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带着明显的开玩笑的意味:“猫爷,你这是重色轻友啊,都来乐城这么几天了,现在才露面啊,咱们可都一年多没见了?” “没办法呀。”温淼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同样是开玩笑的语气,笑眯眯地回道,“男朋友比较重要。” 几句话的功夫,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力几乎全转到了这边,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在沈嘉喻和温淼的身上来回切换着,同时还和周围的朋友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打完招呼,正要跟着陈舟往房间里走,他身后却是忽然一左一右地冒出来了两个人,左边那位潮男,脑袋上顶着个怒发冲冠的“鸡冠头”,右边那个,在“鸡冠”的基础上又加以创新,来了个更为时尚的离子烫,升级进阶成了“刺猬头”。 温淼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两人的发型上瞥,她发现自己是真搞不懂现在的潮流趋势了,可能与时代脱节了,潮男的发型总是走在时尚前沿的。 温淼神游天外地想着这些的时候,刺猬头已经冲了上来,热情洋溢,且声情并茂地冲她喊了声:“妈!” 温淼:“……???” 大哥,你喊谁呢??? 男孩子的声音清清亮亮,喊得又中气十足,尾音久久不散地在房间里来回荡漾着,堪称是有荡气回肠之效,整个房间都被他这声“妈”给“妈”安静了。 所有人安静如鸡地看了过来。 温淼一脸懵,这一声情绪饱满的“妈”直接把她当场震成了一道人形立牌,刺猬头喊得实在是太过于真情实意,其中的感情流露完全不似作假,仿佛他真的是她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重逢相遇的亲儿子,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要不是温淼确定自己真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儿子,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健忘症,或者是青年痴呆,所以把她亲儿子给忘了。 陈舟好像也被震懵了,愣了好几秒之后,才一脸凌乱地冲着刺猬头说道:“不是,绍儿你喊什么呢?” 怎么就成“妈”了? 谁是你“妈”啊? “妈”什么啊? 就算是套近乎,也不带这样套的? 杨绍完全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笑嘻嘻地冲陈舟一摆手:“安啦,舟爷,我没喊错,也没嘴瓢,喊得就是‘妈’,你不懂了,我这可是跟新朋友拉近距离,增强感情的一个好方法啊。” 陈舟:“……” 传说中的懂王的又上线了。 陈舟还真不懂这个,他也不怎么想懂。 但杨绍非要让他懂,煞有其事地解释道:“跟女生打招呼啊,怎么称呼对方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叫美女很俗套,叫小姐姐又太油腻,而且还很烂大街,到处都是叫小姐姐的。叫姑娘,也不行,听着文绉绉的,容易让人不知所措,叫小妹妹,又会被人当成流氓,所以我琢磨了很久,得出来一个结论——最好的称呼就是叫‘妈’,直接跨越男女关系这一敏感地带,瞬间拉近两人距离,不仅场子暖起来了,还能让急速升温。” 被绕懵了的陈舟:“……” 喜提儿子的温淼:“……” 嗯,怎么说呢,他这话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建议打招呼时别学他这一套,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神经病。 这整个包间里唯一没被“妈”给震住的人,大概只有沈嘉喻了。 听见杨绍这样喊,沈嘉喻也只是轻轻一抬眼尾,而后稍有兴致地问他:“绍儿,你喊她妈,那喊我什么?” 杨绍转头瞅他一眼,而后没有半分迟疑地、铿锵有力地喊道:“爹!” 沈嘉喻:“……” 随口一问,别当真。 也别真喊。 他受不起,也不想凭空多个儿子出来。 “哎哎,绍儿,你起开点,给我让个空儿,让我过去。”说话的是那位鸡冠头潮男,他直接伸手杨绍拉到了旁边,自己挤到了前面,稍有谴责地看他一眼,“你看你看,你这样把人给吓到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别见人就喊‘妈’,你不听。跟女孩子说话这种事儿,还得看我,教科书版的打招呼应该是我这样的——” 说完这句,他扬起一张和善笑脸看向温淼,然后用一种自认为亲切万分的语气开口说道:“这位女菩萨,你好啊。” 温淼:“……???” 什么玩意儿? 女、女菩萨??? 嘶,怎么这称呼一个比一个离谱? 刚才那声“妈”起码还在人世间,这会儿的“女菩萨”已经把她送进修仙界了。 温淼只想说一句,沈嘉喻的这些朋友还有没有正常一点的啊…… 第254章 女菩萨 正常人陈舟已经是满头问号:“不是,这又是从哪儿来的女菩萨???” “虽然绍儿那声‘妈’确实是有点离谱,但我觉得他刚才有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许钿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自信满满地说道,“叫美女太老套,叫小姐姐又很轻浮,所以我思考了很久,还是叫女菩萨比较清新脱俗,又能让人印象深刻。” 陈舟:“……” 不好意思,印象深刻是有了,但清新脱俗是真没看出来。 温淼迟迟都没能接上话。 就他妈离谱。 出个门的功夫,莫名多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座下信徒。 陈舟读懂了她的表情,抬手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有些牙疼地说道:“看到了,猫爷,我经常因为不够变态和他们格格不入,虽然我说话土是土了点,但至少我还属于正常人的行列。” “……” 温淼神奇地理解了他的土味情话。 杨绍和许钿正争论着是“妈”更好,还是“女菩萨”更好的时候,一声气冲云霄的“嫂子”又横空出世,直接就将温淼的注意力全带了过去。 喊她“嫂子”的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生,身形魁梧,高高壮壮的,看起来得有一米九还要多,站那里轻而易举地就将房间里的灯光遮去了大半。 杨绍和许钿齐齐停了争执:“……嫂子?” “没喊错啊。”邹明宏抓了抓头发,重新理了一下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而后肯定地道,“我喊沈老板一声喻哥,那他的女朋友可不就是我嫂子吗?” 啊。 要是这样论的话,好像也没错。 像是为了增加认同,邹明宏特意回头问了温淼一句:“你说对,嫂子?” “……” 温淼已经麻了。 算了,也懒得纠正了,你们爱喊啥就喊啥。 邹明宏也是个自来熟的,三言两语间就将“我哥的女朋友就是我嫂子”升级到了“咱俩谁跟谁啊”的关系上,并伸手指着杨绍和许钿,表情诚恳地告诫了温淼一句:“你别理这两个逼,他俩就是想跟你搭讪,然后每天跟你聊天,接着约你出来,然后开始套路你,开始玩弄你的感情,最后把你无情地抛弃,这都是他们这些渣男惯用的伎俩,我早就看透他们丑恶的嘴脸了。这样,你跟我聊,我不会这样,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亲妹妹……啊呸,不对,是当成亲嫂子。” 杨绍:“?” 许钿:“?” 嘿,这个狗东西说谁呢?! 两人齐齐怒了,上前揪住邹明宏的耳朵,把人揪到了地上,怒声讨伐道:“嘿!大宏,你这人也忒不厚道了。咱就说,跟漂亮妹妹搭讪那是各凭本事,抹黑我们算怎么回事嘛。” 温淼默默地往后退开了两步,给拧成一团的三个人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唔……怎么说呢,这个喊“嫂子”的也有点奇奇怪怪。 陈舟果然是沈嘉喻这些朋友中最正常的一个。 短暂的安静之后,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凑上前来,跟沈嘉喻打过招呼,又将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目光放到了温淼的身上,房间里很快重新热闹起来。 几个女生站在沙发侧面,一边抬头朝这边瞧着,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之前舟爷说沈老板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是温淼?” “噢噢对,想起来了,听说还是娱乐圈的呀?” “娱乐圈的?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啊?我还追星呢。” “不是咱们这里的,江州的,在江州本地是挺出名的,而且他们那是个乐队,搞音乐的,主要是在音乐圈子里混,你追星归追星,追的那不都是韩剧和男团嘛。” “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去年夏天,看电视的时候偶然调到了江州频道,那上面刚好在播一个音乐节目,然后惊鸿一瞥,惊艳了我一整个夏天。有一说一,他们乐队的人,颜值都巨他妈的高。” “巨他妈的高,是有多高?” “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嘛,人这不是都站你面前了?哦……不好意思,姐妹,忘了你近视了,那等会儿你靠近点再看。” “唉,同样是人,人家这五官是怎么长的啊,这小姐姐的五官简直比我的未来还要明朗。” “没事儿,你化妆你也能长这样。” “那还真不能,我有自知之明,别说是化妆了,整容都不行,得靠重新投胎,我觉得我化了妆都没她化成灰好看。” “那那那、那如果你用她的灰化妆呢?” “……啊、啊?” “话又说回来了,这下李思绮该哭了,我之前还以为是沈老板不想跟她谈恋爱,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出来,没想到是真有女朋友。” “哭不哭的,那可说不好,还得看最后怎么样,说句大家都知道的实话,像沈老板和舟爷他们那种家庭,谈恋爱的时候随便玩玩也就算了,以后真要是结婚的话,还能由着他们随便吗?那不得看什么门当户对啊?” “确实,豪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姐妹,我觉得你们好像是多虑了,你们就没想过另一种情况吗?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或许温淼家里也有矿?” “啊?” “你们就没看见她戴着的那条吊坠项链吗?那是风恒旗下工作室发行的合作限量款,是风恒用来送给自己的商业战略合作伙伴的。这东西不对外销售,是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温淼既然能戴着这个,那她家还能是普通家庭吗?还有她左腕上的那条手链,那是银星啊,我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见到银星。” “银星?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你肯定听过呀,鉴宝节目上不是天天都在说吗?1992年江州星璀拍卖会上的三件珍品——银星、蓝月、红日,当时这些东西可都是拍出了天价啊,两千多万美元,换成人民币那就是一点五个亿,上个世纪的一点五亿,那可真是天价了。” 第255章 吃你家大米了 陈舟订的是个大房间。 坐下之后,分了三桌,他们这一桌坐的应该都是最熟悉的朋友。 一个圆脸小胖子在跟沈嘉喻打过招呼之后,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了温淼,而后偷偷问了陈舟一句:“舟爷,这真是沈老板的女朋友啊?” “废话,我之前跟你说过几遍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带脑子呢?”陈舟单手勾着他的肩,不轻不重地作势在他嘴巴上打了一下,“话说三遍淡如水,驴叫三声打驴嘴,再问打你嘴了啊。” “哎,舟爷手下留情,这以后不就知道了嘛。”小胖子捂着嘴巴傻乎乎地笑了两下,这才回过头来正式跟温淼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的,“小姐姐你好呀,我是吴文昊,沈老板的朋友。” 终于遇到一个正常人了,温淼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地朝他笑了下:“你好,我是温淼。” 对上那双弯如月牙的笑眼,小胖子愣了愣,而后白白净净的脸皮“蹭”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好、好,你好我、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温淼:“?” 朋友,做广告呢您这是? 小胖子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连忙更正道:“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瞧这眼睫毛比我腿毛都长。” 温淼:“……” 嘶,这不同寻常的夸人方式。 作为粉丝的杨绍已经按捺不住了,上前两步挤开了小胖子,抓着个小本本举到了温淼面前,眼神殷切地问道:“妈,能给我个签名不?我可是你的死忠粉,你们乐队超话里你和尔爷的cp文就是我写的。” 温淼:“…………” 谢谢厚爱,有幸看过。 写得挺好,但下次不许再写了。 还有,签名是可以,但咱能不能先商量一下,别再喊“妈”了啊? 温淼一脸黑线地给他签了个名,杨绍举着小本本自顾自地欣赏半天,整个人乐得跟个瓜似的:“哎唷,不愧是我妈,瞧这字,写得真漂亮。当然,人长得更漂亮。” 夸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突然转了话题,跟个小狗似的颠颠地问道:“哎,妈,提起这个,我能问你一事儿不?咱就说,你都长这张脸了,干嘛还要去当什么打星啊,我记得你参演的那几部电影好像都是武侠片?咱们去拍点偶像剧不好吗?造福一下观众的眼睛,你看现在娱乐圈拍偶像剧的那些明星们,演技没有,颜值也没有,一个个长得艺术极了,瞅着颇有毕加索五十多岁后画画的风格。” ……毕加索? 温淼听着扑哧一声笑了。 这位哥吐槽起来也是用词非常犀利啊。 提起最近的偶像剧,桌上的几个女生也参与进了这个话题里:“确实,最近娱乐圈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冒出来的那些新人演员都是什么什么牛鬼蛇神,颜值下降得有点儿严重啊。” “看多了最近的偶像剧,我真觉得我拾掇拾掇也能上。” “唉,好怀念卫然和程忧没有退圈的日子,虽然他们之前演的那些偶像剧剧情有点玛丽苏,但起码他俩的那张脸让人百看不厌。” “他们是不是有部剧要被翻拍了?” “对,我前两天看见热搜了,新演员的定妆照都放出来了。怎么说呢,男主很丑,五官长得很崎岖,女主也不行,好像是整容整太过了,脸显得很僵硬,看着很别扭。” “所以说,疯批美人不是谁都能演的啊,以前的疯批美人是真美人,现在的疯批美人大多是真疯批。” “不,现在的不疯也不美,就是个批人。” “诶,猫爷,说真的,你要不考虑考虑进军一下偶像剧的方向?算是拯救一下我们即将瞎掉的眼睛。” “是啊,你这张脸不去拍偶像剧,那简直太可惜了,浪费颜值。” 热烈的讨论之中,有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忽然冷不丁地加了进来:“颜值再高又有什么用,个子这么矮,和男主同框都得拉远景镜头才能拍到?” “……” 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 已经属于是人身攻击了。 空气骤然一静,桌上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聊天的不聊了,吃饭了也不吃了,纷纷是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会说话。 说这话的是个年龄挺小的女孩儿,看着也就十二三岁,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 顶多也就上初中。 温淼从女孩儿眼中看出了对自己明显的敌意。 噫……不会是她男朋友的桃花,? 这小孩儿才多大啊,这么小的小朋友就懂这些情情爱爱了? 想当初她十二三岁的时候,才不知道这些,整天在摩尔庄园里种地养拉姆呢。 温淼正疑惑着,陈舟此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这是思绮的妹妹。” 思绮? 李思绮? 温淼想起了之前在沈嘉喻微信群里看到的那个名字,瞬间想明白了,啊,看来不是沈嘉喻的桃花,而是在替自己姐姐鸣不平呢。 李思绮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妹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脸上也有些尴尬,低声训斥道:“婷婷,说什么呢?” “我说错什么了吗?”李婷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仗着年纪小,完全不怕地继续往下说着,“本来就是这样嘛,这个姐姐就是长得不高啊,她跟嘉喻哥哥的身高也差得不少?姐,你跟嘉喻哥哥站在一起才比较搭。” “……” 桌上的气氛更冷了,众人面面相觑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什么反应。 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气氛更尴尬了。 温淼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不带表情地抬眼看了过去。 温淼此生最讨厌别人拿她身高说事,她身高一六二,在女生中其实并不算矮,只是跟沈嘉喻站在一块,那身高确实是有点儿不太够用。 但沈嘉喻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逼逼赖赖。 关你什么事? 长得高长得矮的,我吃你家大米了? 第256章 认我做干妈 温淼觉得自己脾气最近是真的好了很多,要是搁她以前,这会儿她已经怼到对方祖坟生烟了,现在完全是看在沈嘉喻的面子上,今晚来的这些人都是他朋友,她不想将场面闹得太难看。 早在李婷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沈嘉喻就朝这边看了过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温淼悄悄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李婷是个女孩儿,年龄又小,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李思绮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挂不住了,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语气也跟着严厉了起来:“闭嘴,别说了,跟这个姐姐道歉。”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道歉?”李婷有些不服气,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她有些委屈,她明明是在帮姐姐,可姐姐非但不领情,还要她去认错。 “我就是爱讲实话而已,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李婷固执地道。 李思绮忍无可忍:“李婷!” “姐!” 坐在姐妹俩旁边的两个女孩子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椅子,同姐妹俩拉开了点距离。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们姐妹俩吵架,别人更没法插手。 沈嘉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勾起了眼尾,看过去的眸光里带上了一点尖锐,气氛越发冷凝起来,整桌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偷偷看一眼沈嘉喻,再看一眼李思绮和李婷,然后相当默契地同时低下了头去,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恨不得自己可以原地消失。 没人敢去打圆场。 如果换成别人,那随便说个两句就把这事儿掀过去了,但现在冷下脸来的人是沈嘉喻。 那是真不敢。 虽然说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是都挺不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几个——更确切地说,应该说除了陈舟之外,都或多或少的有点怕沈嘉喻。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距离感存在着。 谁都不傻,谁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唯一能打圆场的人就是陈舟了,但陈舟从来不揽这个活儿,他跟沈嘉喻关系最好,沈嘉喻做什么他都不拦,有时候还会不嫌事大的顺手帮个忙。 邹明宏已经急出了一头大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瞅着陈舟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出来打了个圆场:“那什么……猫爷你别介意啊,我替婷婷跟你道个歉,她年纪还小,被我们惯坏了,所以说话有点口无遮拦。” 但凡是坐在这桌上的人,家里长辈的私交都不错,李婷是个女孩儿,还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不仅长辈疼得紧,连他们这些当哥哥姐姐们也都宠着她,以至于有些被宠坏了。 邹明宏原本不想蹚这滩浑水,但他跟别人还不同,撇开私交不说,邹李两家沾亲带故的,按亲戚关系来说的话,李思绮和李婷还算是他小表妹,他这是不得不管。 邹明宏几番搜肠刮肚,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来了,最后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童言无忌哈,童言无忌。” 可惜李婷完全没体会到自己表哥的这个艰难处境,非常不给他面子地撇了撇嘴,拆台道:“什么童言无忌,我这就是实话实说。” 邹明宏:“……” 邹明宏有些绝望,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哎,您能不能少说两句? 你是看不见沈老板要翻脸了吗?! 可惜李婷听不见他心底的呐喊,理都不带理他的,扭过头去看温淼,状似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有多高啊,看着好像还没我高?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有一米七了,等我长到你这个年龄,说不定身高都有两米了。” “嗯,小妹妹真厉害,还能长到两米呢。”温淼笑了起来,惊叹的情绪表达得很到位,“那看来你火化了起码得有一盒半呢。” “……” 李婷当场噎住。 桌上沉默了有那么十几秒钟,而后不知道是谁没憋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进而引得整桌的人都跟着低头笑了起来。 多漂亮的中国人,多优美的中国话。 半个脏字没有,偏偏就能噎得你哑口无言。 想必这就是中国语言的艺术魅力了。 原本令人心惊胆战的沉默被打破,微微凝固起来的空气也跟着松动起来,温淼有些无趣地弯了弯眼眸,笑意完全不达眼底,眼神里甚至透着一股轻傲的冷意:“她是小孩儿,所以就可以童言无忌了么?” 温淼从来都不会干那种迁怒于别人的事,但邹明宏的那句“童言无忌”是真听着刺耳,单纯的口无遮拦和没教养可是两回事。 仗着年纪小,就能随便踩人痛脚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恶意。 既没素质,也没教养。 “那我是成年人,我也有我的行事准则。”温淼说话仍然是慢吞吞的,听着并没有火气,只是在平铺直叙地往下说着,“我的行事准则就是:既然我都是成年人了,那碰到讨厌的人就直接开骂。” 你是小孩儿,你可以童言无忌。 那我是大人,我也可以直接骂你。 李婷的眼眶当即就红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说不过就要哭,李思绮只是抿唇看着她,没有任何要哄她的意思。 虽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但这事确实是她做错了。 在座人又不是没长眼,都能看得出来,温淼没打算跟她计较的,奈何李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这也怪不着别人。 李婷气恼之下又有些委屈,她明明是在帮姐姐说话,怎么姐姐反而调过头来教训她? 还有这些哥哥姐姐们,平时都把她当亲妹妹宠,怎么现在一句话不说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正要发脾气,忽然听见声音冷淡的一句:“李婷,道歉。” 是沈嘉喻。 李婷更是气恼了,委委屈屈地抹了把眼泪,愤愤道:“嘉喻哥哥,你怎么都不向着我说话?我是你妹妹,你一点都不疼我。” 温淼听得想翻白眼:“想让我男朋友疼你是?行,好说。”她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来,你认我做干妈,我和他一块疼你。” 第257章 沈老板会做饭吧 桌上又是一阵笑。 沈嘉喻的眼神轻凉,指尖一下下轻点着桌面,平静重复了句:“道歉。”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却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袭来,李婷的表情僵了僵,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要往李思绮的身后躲:“姐……” 这是真被沈嘉喻给吓到了,李思绮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软和下来:“婷婷,听话,去跟姐姐道个歉,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跟姐姐说了对不起,你嘉喻哥哥不会再跟你计较的。” 这么多人都看着,李婷有些抹不开面子,低头咬了咬嘴唇,倔强地不肯妥协:“我不要。” 嘿,这熊孩子,温淼心叹一句,幸亏这不是她妹妹,要不然她血压还不得天天飙升到一百八。 同样是当妹妹的,她可从来没让温炎这么操心过。 这一桌坐着的人基本上都是家里长辈有私交的,就算不给李思绮面子,那也得给李家老爷子几分薄面,怕再僵持下去不太好收场,陈舟把手里捏着的啤酒易拉罐往桌上一放,眼皮子一撩,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婷婷,差不多就行了啊,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他也讨厌不听话的熊孩子。 “陈舟哥哥——”李婷有些委屈地抬起头来,连撒娇带不满地道,“你怎么也这样说我?” 比起对谁都带着距离感的沈嘉喻,陈舟显然更好说话一些,李婷也不怕他,仗着自己年龄小,跟他使起了小孩子脾气。 “妹妹,别跟我来这一套啊。”陈舟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冲她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就此打住了,“你姐姐他们都知道的,小朋友撒娇对我没用,美女撒娇才有用。” “……”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温淼走下台阶,伸手揉了揉咕咕直叫的肚子,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饭没吃几口,戏倒是看了不少。 她总算是明白了温炎的感受。 带小孩儿难,带不听话的小孩儿更难啊。 正想这些的时候,头顶忽然多了一只手,稍有重量,带着皮肤的温度,温淼歪了歪头,沈嘉喻正好弯下腰来,同她对视片刻,而后忽然开口道了歉:“对不起。” ……嗯? 怎么忽然跟她道起歉来了? 沈嘉喻垂眸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少有的歉意。 温淼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在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刚才在酒店里发生的那些事儿在跟她道歉。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沈嘉喻一开始就不会过来。 “跟你没关系。”温淼拉下他的手,细细软软的指尖勾住他的手指,轻掐了两下,“你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着,她黏黏乎乎地挨了过去,半是撒娇地晃着他的胳膊,扯开了话题:“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沈嘉喻揉了揉她的发顶,眉眼温柔下来,应声道:“走。” 刚走两步,身后忽然遥遥传来一声:“儿子!” 这话一听就是陈舟。 也只有他会这样没个正行的跟沈嘉喻说话。 温淼脚下一顿,回头看过去,跟过来的人不止陈舟,还有许钿和杨绍,沈嘉喻停了停,等着他们走过来。 “兄弟,你一走,舟爷又一走,其他人都想跟着你俩撤来着,我寻思着咱们都走了不太显好,就没让他们跟过来。”许钿向上举起手来,指了指酒店四楼的方向,对沈嘉喻说道,“好歹今晚去了那么多人呢,让他们在那边吃完饭再说。” “我这还啥都没吃呢,就喝了两口啤酒,饿死了。”杨绍接过话来,“要不咱兄弟几个找个清静地方吃饭去?” 沈嘉喻没直接应下来,而是偏头看了眼温淼,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 温淼没什么意见。 她对杨绍和许钿的印象都挺不错的,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就是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不过没关系,她交朋友也不怎么在意他们脑子的问题,反正脑子坏掉的大有人在。 对面就是美食城,过个马路就到了。 一行五个人,就她一个女生,选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她的肩上,温淼基本上不挑食,什么口味的菜都能吃,直接说:“你们定,我对这里不熟,让我选我也不知道选什么。” 许钿不清楚温淼的口味,琢磨了一下:“那沈老板来选?” “你们选。”沈嘉喻不太在意,“除了川菜都可以。” “那要不咱就找个大排档?”杨绍说道,“猫爷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得尝尝当地菜啊?要说地道的乐城菜,那还得看街边的大排档。” 温淼没有意见。 还有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是:在她不厌其烦的纠正之下,这位喊她“妈”的小伙子终于成功改口了。 杨绍的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挑了家干净的大排档坐下,陈舟扯着沈嘉喻去前面点菜了,留了杨绍和许钿在座位上跟温淼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聊着。 许钿一边用开水烫着餐具,一边滔滔不绝地跟温淼讲着大道理:“猫爷,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这两个是不一样的。我奶奶以前就跟我说了,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的男人不能要,哪怕我爷爷以前是局长,他回家照样也得干活做饭,而且还要挨骂。” “可是做饭是真的难学,我至今都没搞懂食谱上的‘适量’到底是什么意思,以至于做出来的饭要不就咸了,要不就淡了。”杨绍几下拆了餐具,口中接过话来,“我记得沈老板好像是会做饭的?之前我听舟爷提过一句。” 温淼点了点头:“会是会,就是做的不太好吃。” “没事儿,会就行,好不好吃的另说。”许钿还挺给沈嘉喻面子,说的话非常漂亮,“不好吃可以慢慢学,有这个心就成。” 杨绍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小钿儿,那你奶奶的这话要是换到我们身上,是不是我们不会做饭就找不到女朋友的意思?” 第258章 哪儿 “那不一定。”许钿提着茶壶倒了杯水,直接举了个实例出来,“你看舟爷,他就不会做饭,但女朋友断过吗?还不是天就换一个?” “他跟我们能一样吗?”杨绍非常诚实地道,“我觉得他那张脸在找女朋友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许钿:“对咯,这就是正解。” 杨绍做了个总结:“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帅哥不需要学做饭。” “那也不一定。”许钿下巴朝温淼的方向抬了抬,又举了个实例出来,“还是需要学的,你看猫爷和沈老板,沈老板还不是学会了做饭才跟猫爷谈上的?” 杨绍:“?” 杨绍直接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非常清醒地说道:“那是因为沈老板长得帅,和他会不会做饭没关系,人家当厨师的还找不到女朋友的,那不多得是?” “这话知道就可以了,不要明说出来,听着也太扎心了。”许钿惆怅地叹着气,“咱们哥俩儿还是共勉,看看能不能抽时间去报个厨艺班,好争取早日脱单。” “别。”杨绍作势比了个拒绝的手势,“我对脱单没有想法,我只想暴富。” 他托着脑袋同样是长叹了一口气,又说:“我要是能中个彩票多好?也不用很多,两千万就够了。” 陈舟和沈嘉喻刚好点完餐走了过来,听见杨绍这话,陈舟抬手就在他脑袋上一拍,无情地戳破了他的美梦:“绍儿,还没到睡觉时间啊,你这是在说什么梦话呢?” “喝晕了。”沈嘉喻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桌上已经开封了的矿泉水,神情随意又懒散,“刚才喝的农夫山泉里面是不是兑的二锅头?” 杨绍:“……” 喜提二重唱。 这两位爷说话总是一唱一和的。 许钿已经乐得不行了,跟着陈舟和沈嘉喻一起调侃起来,温淼听着他们说话倒是有些好奇了,既然家里的长辈都有私交,那杨绍家应该也不是缺钱的那种,怎么这会儿他跟中彩票较起劲儿来了? “猫爷,听过富不过三代这句话?”杨绍唏嘘着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家的家产已经快被我那不成器的爹败完了,所以我都在考虑着我大学毕业以后要不要去缅北闯一闯了。” 温淼:“?” 哪儿? 缅北??? 那不是东南亚地区吗? 温淼的注意力落在了他的后半句话上,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为什么要去缅北啊?” 地球人都知道,东南亚那不就是黄赌毒和网络诈骗的天堂吗? 年轻人,要提高警惕性啊。 “不是都说,缅北很容易发财吗?”杨绍将自己想法和盘托出,“我别无所求,就想发个大财。” “等等,兄弟,容我先打断一下。”陈舟替在座所有人提了个共同的疑问出来,“缅北那地方不是很穷吗?” 温淼补充道:“不止穷,还很乱,枪支器械都不禁的,非常不安全。” 沈嘉喻:“那里发的应该都是送命财?” 许钿:“兄弟,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出生在安全的国家,就以为全世界都安全吗? 少年,太天真了。 “啊,这个……嗯。”杨绍抓了抓头发,被他们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答不上来,组织了下语言才说,“那里穷归穷,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啊,富贵险中求啊,搏一搏,单车就变摩托。” “朋友,你别搏一搏了,你先醒一醒。”温淼试图让他清醒一点,条理清晰地为他分析道,“你出生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在这样一个gdp持续增长的国家里你都发不了财,怎么一下子跑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国里就能发财了?” 温淼是真想不明白,一个混乱又不安全的穷国,怎么还会有人想去那边发财的? 沈嘉喻看杨绍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慢条斯理地说:“别人都说组队去迪拜捡垃圾,你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哪儿穷就往哪儿跑?” “其实穷不穷的还无所谓,条件艰苦点的话就当是历练了,但缅北那是什么地方?”陈舟都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脑浆还是进的水了,“那是金三角,人家政府都管不了那里,你去能行吗?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过你啊,那孙悟空一行人上午去的缅甸,下午可就到西天了。” 没等杨绍开口,温淼又加一句:“我劝你放弃这个念头,别去,去了你就会被人抓起来,说不定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最后钱没挣着,人还没了。 许钿这时适时地接上:“这里是缅甸北部,是我拍摄《日行一骗》《无法做人的那些年》的地方,目前正缺主演,诚邀您参加,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没长脑子的大怨种。” 杨绍:“……” 杨绍完全没能插上话,等能插上话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已经被他这些理智又清醒的朋友们,明明白白地列了出来,他要是还有去缅北的念头,那就是纯纯的脑子真进水了。 杨绍瞬间清醒了。 “所以说,你究竟是为什么想去缅北发财啊?”温淼最后又问了一遍他刚才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的那个问题,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绍终于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了,抬手摸了摸鼻尖,含含糊糊地解释道:“就是以前接到过一个电话嘛,是从缅北打过来的,那个人就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们那里发财的路子,然后我就心动了。” 温淼:“……” 这他妈不就是典型的网络诈骗吗? 多大人了,还相信这种低等的骗术。 也不想想,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要真有发财的路子,干嘛还要费劲带你一起啊? 朋友,国家反诈骗app,了解一下? 关键时刻,能救你狗命。 第259章 醉酒 说曹操,曹操到,正聊着电信诈骗,杨绍手机上又是一个网络电话打了进来。 一看地址,还是来自于缅北。 “看,又来了?”杨索性把手机举着给他们看,“自从我之前跟那个缅北的兄弟聊过之后,时不时地就会有缅北的电话给我打过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小方框,方框里是来电号码,号码下面是来自于运营商的温馨提醒——您即将接听的是来自于缅甸的境外电话,请警惕网络诈骗。 温淼瞧了一眼,心说一句,这都提醒你警惕网络诈骗了,怎么还上赶着往那儿送人头呢? 陈舟似乎觉得自己这兄弟的脑袋可能是出了点问题,以一种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眼神看着杨绍,稍有同情地说:“可能人家认准你这个大怨种了,就等着你过去偷你肾呢。” “……” 杨绍感觉自己被他说的现在就开始隐隐肾疼了。 “来,猫爷。”陈舟把手机从杨绍手里抽了出来,直接抛给了温淼,“你给他演示一下接到疑似诈骗电话时的正确应对方法。” 这没问题。 温淼比了个“ok”的手势,伸手接过电话,直接点开免提。 接通之后,电话那边有个男人操着一口带着方言味道的普通话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温淼礼貌地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赶时间,麻烦您说重点。” 那边顿了顿,然后用精简的语言提炼出了重点:“你爸欠了我们五千万。” “好的,这就跟他断绝关系。”温淼答得极其利落。 随即,“啪——”挂了电话。 演示完毕。 被上了人生一课的杨绍:“……” 谢谢,已经学废了。 七点多,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大排档里座无虚席,熙熙攘攘,店里上菜上得也慢,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老板娘才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 陈舟去前台酒柜上里拿了两瓶白酒过来,一边拆着外包装盒,一边问了温淼一句:“猫爷,喝不喝?” 温淼咬着块小羊排抬了抬头,视线往酒瓶上一落:“白酒吗?” “是啊。”陈舟随意地转了下酒瓶,让瓶身上的银色商标露了出来,“正宗的乐城烧刀子,烈酒,这两瓶是63度的,酒柜那边还有68度的。” 嘶,度数这么高啊? 温淼连忙摆了摆手,敬谢不敏了:“不了不了,你们喝。” 啤酒还行,白的就算了。 太容易醉了。 “那我帮你把沈老板灌醉。”趁着沈嘉喻在听许钿说话的功夫,陈舟朝温淼这边侧了侧头,压低声音跟她说,“你刚才不是说看了个醉汉打老婆的新闻么?” “……啊?” 温淼听着他这意思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等等,醉汉打老婆和把沈嘉喻灌醉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我跟你讲,猫爷,你的担心确实是不无道理。”陈舟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一边开着烧刀子的瓶盖,一边侃侃而谈了起来,言语间颇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意思。 “就我的经验而言,一般来说,男人喝醉之后,出现黄赌毒这种极端现象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但酒后无德的那种是真的多。就比如你说的那些动手打人的,还有什么乱开黄腔的,借醉酒占人女孩子便宜的,满嘴脏话的,掀桌子撒酒疯的,那可是多了去了。” 温淼稍有意外的模样。 看来陈舟的那些土味网剧小视频没白看,说得还挺头头是道。 都总结出经验来了。 “俗话说的好啊,正所谓是酒后见人品,一个人喝醉了,你也就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样子的了,因为那时候他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想维持自己人设都难。” “再说句长远点的话,女生真的不要恋爱脑,在决定跟男朋友结婚之前,所有女生都应该看看自己男朋友酒后是什么模样。” “酒品见人品,要是碰上那种酒品不行的,建议赶紧分手,否则以后迟早会有哭的时候。” 这段话更是如雷贯耳,令人醍醐灌顶。 他应该去当妇联的主任。 这个职位非他莫属。 “扯远了哈,说点近在眼前的。”陈舟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猫爷,虽然我可以跟你保证沈老板的人品绝对没问题,但口说无凭,他又是我兄弟,你肯定觉得我会向着他说话,这样,今儿我帮你灌醉他,你自己看,眼见为实。” 其实相比起沈嘉喻的人品问题,温淼对“灌醉他”的这个想法更感兴趣。 灌醉他的这个难度好像有点大。 在她的印象中,沈嘉喻就从来都没醉过,他的酒量很好,之前和贺寅他们喝酒,一桌子的人都趴下了,他还端得是一派安稳如山,眼神清明,没有一点醉意。 陈舟自有对策,朝许钿和杨绍使了个眼色。 三对一。 三个人轮流上阵。 温淼看着他们四个跟喝开水似的往胃里灌着酒,桌上的菜几乎是一点都没碰,就跟白酒较上劲儿了。 两瓶烧刀子不够,又拿了第三瓶。 还是更高度数的。 喝到最后,许钿的脸已经开始发绿了,大着舌头喃喃自语地说:“不行了我操,我感觉我马上就要酒精中毒了。” 杨绍的眼神也在发直,端着酒杯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整个人像融化了般软绵绵地顺着椅子滑到了地上,又被陈舟揪了起来。 “不喝了不喝了,舟爷。”杨绍已经快要坐不住了,东倒西歪地往桌子上一趴,五官难受得拧成了一团,看着是一副快要驾鹤西去的可怜样,还没往自己肩上担着的重任,“剩下的任务就靠你了,我是真的一口也下不去了。操,我他妈现在好想吐,我要吐了,呕——” “……” 两个先锋全军覆没。 陈舟把手放在他肩上,一脸沉重:“兄弟,走好。” 杨绍和许钿已经算是他们中最能喝的两个了,两人硬生生地干掉了一斤多白的,陈舟刚才喝得少,前半场的主力军是这两位已经醉死过去的勇士。 他顶的是后半场。 第260章 酒后 他顶的是后半场。 半斤白酒过后,陈舟用力揉着自己的胃,往嘴里猛灌了两杯茶,而后长吐了一口气:“我操,这个逼怎么酒量这么好?” “好像是醉了啊?”温淼歪头看着沈嘉喻,有些担心地递了一杯刚倒的茶过去。 喝这么多酒,行不行啊? 当心胃不舒服。 沈嘉喻的眼神已经不太清明了,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明显是醉了的状态,但他喝酒不上脸,不说话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 温淼是看他眼神跟平时不大一样,这才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 “不是好像,是肯定醉了,这都喝多少了。”陈舟又往嘴里灌了一杯茶,有些难受地拧起了眉心,“他再不醉,我就要死了。” 知道沈嘉喻酒量好,但不知道他酒量这么好。 喝酒就跟喝凉白开似的。 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陈舟觉得自己今天差点儿就把命交代到这里了,幸亏前半场还有许钿和杨绍顶着,他没跟他们一块喝,要不然这会儿桌子上趴着的就不止他俩了,还得再加他一个。 陈舟去冰柜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过来,拧开喝了大半,强行压下了胃里的烧灼感,顺带着让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一下。 “猫爷,还想吃点什么?”喝完矿泉水,陈舟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随手抽过了挂在桌沿儿上的菜单,“再上点别的菜,还是来点主食?” 他去江州的时候没少和温淼一起吃饭,自然是知道温淼的饭量。 跟他家的小柚崽儿有得一拼。 深渊巨胃。 “不要了。”温淼咽下最后一串烤翅尖,摇了摇头说,“我吃饱了。” “别跟我客气啊。”陈舟看着她跟个觅食的仓鼠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在咬着东西,总觉得着不像是吃饱了的样子,“没吃饱咱就再点,千万别客气,我看看菜单啊,要不再来个烤全羊?” 温淼:“……” 不用了,她真没跟他客气, 这一大桌子菜基本上都是她吃的,他们几个从坐下就开始喝酒,几乎都没碰桌上的菜。 “没客气。”温淼拿纸巾擦了擦手,又倒了一杯茶,“舟爷,烤全羊留着下次再吃,我真吃饱了。” 听她语气不像作假,陈舟终于放弃了再来个烤全羊的想法,点了点头说:“那行,不吃了的话,我们就撤了?” “撤。” 温淼先是看着沈嘉喻喝完了那杯茶,这才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陈舟放下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下巴朝路边抬了抬:“我叫人来了。” 温淼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见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辆黑色suv,车牌号前面那辆是五个六,后面那辆是五个八,豪横得不行。 看来是陈家的司机。 “我让周叔送你们回去。”陈舟又说。 “那他俩……”温淼指了指座位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那两只,“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喝大了,我把他俩送回去就行。”说着,陈舟一手一个地将两位先锋勇士拎了起来,利落地丢到车后座,走之前还不忘跟温淼摆了摆手,“走了啊,猫爷。” 周叔将车停在了楼底下。 温淼刷完门禁通行卡,按了电梯上楼。 沈嘉喻一直没说话,安安静静地任她牵着,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乖得不行的模样。 看来是真喝醉了。 温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由衷地发出感叹:“你这乖得让我有点儿惶恐……” 和他平时的样子差太多了。 沈嘉喻轻歪了歪头,等她揉得尽兴之后,这才将她的小手拉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捏着她软软的指尖,轻腔慢调地问她一声:“惶恐什么?” 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要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点明显的哑音。 “就是感觉你像小狗儿一样,有点黏人,我走哪儿你都要跟着。”尾音刚落,手指尖就跟着一疼,温淼“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要将手抽回来,但没抽动,不由得皱巴起了一张小脸,有些不满地问他,“怎么又咬人?” “不是说我是小狗儿?”沈嘉喻轻轻摩挲着她手指上的牙印,似笑非笑一抬眼,“小狗儿哪有不咬人的?” “……” 就、就是随口打个比喻而已。 见他还能把内在逻辑理得这么清晰,说话又字字清楚,完全不像是喝醉了酒的模样,温淼睁大眼睛,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沈嘉喻,你真喝醉了吗?” 喝醉了应该不是这个状态? 具体请参考刚才被陈舟拖走的那两位几乎要魂归故里的兄弟。 沈嘉喻并不答,只是垂眸把玩着她的手指,带着点鼻音地轻轻回道:“你说呢?” 这还真不好说。 温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认真思考了起来。 要她来说的话,那应该是真醉了。 毕竟身体反应不会骗人。 沈嘉喻每次喝了酒,体温都会变高,醉得越厉害,这种特征就越明显。 他的体温本来就比别人要低一些,无论是深冬,还是盛夏,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沁凉,而现在温淼去摸他脸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皮肤在微微发着烫。 但看他神色,又不像是真醉了。 只是眼神跟平时相比不太清明,看起来像是蒙了一层凉而轻薄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温淼盯着沈嘉喻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果断放弃了。 算了,醉不醉的不是重点,反正等会儿跟他多聊几句就能听出来了,光靠看不太行,现在的重点是他今晚喝了这么多酒,她得去泡点蜂蜜水,要不然明天有他难受的时候。 想这些的时候,温淼忍不住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瞧啊,这是多么贴心的女朋友啊,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 这样想着,温淼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 昨天去超市的时候,她特意买了一罐蜂蜜回来,原本是打算做蜂蜜柠檬茶喝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第261章 欲盖弥彰 “你别抓着我了。”温淼轻轻挣了挣手腕,想去厨房看看,“我得去找找蜂蜜放哪儿了。” 昨天收拾购物袋的时候好像是把那罐蜂蜜顺手放厨房流理台上了,但刚才她往流理台上瞥了一眼,没看见那罐蜂蜜,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嘉喻收起来了。 沈嘉喻没有松手,神色稍带倦意地问她:“要做蜂蜜柠檬茶?” “不是,做什么柠檬茶呀?这大晚上的。”他醉成这样还记得这事儿呢,“我是想给你泡点蜂蜜水。” 只是温淼刚站起来,又被他拽了回去。 “不用了。”沈嘉喻轻皱了下眉,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我不想喝。” 他不爱吃甜的东西。 “不行。”温淼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丢给他俩字,而后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神色认真地说,“你得喝点解酒的东西,不然明天胃不舒服。” 沈嘉喻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明显能看出来眼神里仍然是带着两分不情愿。 温淼看得有些想笑,他很少会露出这种近乎直白的情绪,看来是醉得不轻,从沙发上起身,温淼又问一句:“蜂蜜被你收起来了?” 沈嘉喻侧头想了一下,迟疑地道:“好像是放冰箱里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不确定,酒精侵蚀着头脑,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意识,让他反应越发迟缓起来:“我去找找。” 他终于松手,跟着起身。 “哎,你别找了,我弄就行。”温淼拦了一下,推着沈嘉喻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朝着卧室走了两步,“你先去洗澡,身上都是酒味,我感觉我都要酒精上头了。” 催着沈嘉喻去洗了澡,温淼转身又去厨房里翻了蜂蜜出来,冲了杯蜂蜜水,随手放到了餐桌上,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带着一股酒味,温淼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去隔壁房间的浴室里也洗了个澡。 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阳台的洗衣机之后,温淼端着水杯回了卧室,沈嘉喻已经洗完澡了,正坐在床上拿毛巾擦着头发,温淼一走近就闻到了他身上那种沐浴露和洗发水混杂到一起的清冽薄荷的味道。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灯光调得有些昏暗,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沈嘉喻抬起了头来,乌黑眼睫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眼神莫名有点软。 温淼把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毛巾:“低头。” 沈嘉喻顺从地合上眼皮,低下头来。 夜已经深了,房间里气氛显得静谧而温情,温淼手上动作没停,一边帮他擦着头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他聊着:“你知道今天舟爷为什么拿出了敢死队的架势,要跟你拼酒么?” 腰间环上一双手,属于沐浴露的那种干净而清冽的薄荷味道渐渐将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沈嘉喻低低“嗯?”了一声,哑声问道:“怎么?” “是因为当时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个新闻,是说一个男的喝醉了,然后撒酒疯,把自己老婆打进了医院里。我当时就随口提了一句嘛,然后他以为我在担心你也会这样,就说要帮我灌醉你,让我眼见为实。”温淼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诶,沈嘉喻,我可提前声明一点,我没在说你啊。” 沈嘉喻听着也笑了起来,慢声说:“后面这句,我怎么听着有点儿欲盖弥彰的味道?” “哪有欲盖弥彰?”几下擦完头发,温淼把毛巾搭到了旁边的椅背上,手在沈嘉喻头上用力揉了两下,稍有泄愤的意味,“我这不是怕你多想?” 沈嘉喻因这话而笑,侧脸在她腰间蹭了噌:“我打过你啊?” 温淼歪头想了想,而后点头,一脸肯定地说:“打过。” 沈嘉喻:“?”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从来都不跟女生动手。 再说了,撇开打女生这一点先不谈,在温淼之前,他身边连个女孩子都没有。 “打过?”沈嘉喻的尾音已经扬了起来,带着明显的反问意味。 “就是打过。”温淼再次肯定地点头。 “行。”沈嘉喻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做无谓的拉扯,直接换了个重点问,“什么时候?” “刚开学的时候。”温淼说。 沈嘉喻:“有这回事儿?” “有啊,你忘了吗?”温淼提醒他道,“就是刚开学班里组织大扫除的时候,你毫无绅士风度地,极其凶残无情地,把我按在桌子上了,我说了好几声疼,你才松手。” “……” 这也算? 而且那次他都没用劲儿,就抓了下她的胳膊,她一喊疼,他就松了手,最后还被她“兵不厌诈”地给摁桌子上了。 沈嘉喻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问她:“宝贝儿,颠倒是非就有点儿过分了?” 温淼:“怎么就颠倒是非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好像是我被你摁桌子上了?” 最后还被她教育了一通越是漂亮的女生越会骗人的道理,可谓是给他上了印象深刻的人生一课。 “那是后来,后来你才被我压在桌子上的。”温淼一脸正经地强调一下先后顺序,顺便点了下重点,“我说的是在那儿之前。” 沈嘉喻眉梢挑得更高了:“抓一下手腕就算打了啊?” 温淼说:“动手就算。” “……” “男生和女生的力气又不一样。”温淼说得还挺有理有据,“我抓你手腕,也就是小猫挠痒痒的力度,你抓我手腕,那就是老鹰抓小鸡,皮都要抓没一层。” “……” 沈嘉喻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看到的贺寅差点儿被她掀起头盖骨的那一幕,觉得这个“小猫挠痒痒”里面的“猫”可能是指的猫科动物——比如说老虎。 “不过这已经是过去式了。”温淼非常大方地摆了摆手,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模样,“我不喜欢翻旧账,就不提这些了。” 沈嘉喻有些啼笑皆非。 这小丫头,好的坏的都让她说去了,倒是让他没法接话了。 第262章 乖 蜂蜜水也凉得差不多了。 温淼伸手试了试水温,已经不烫手了,将水杯递给了沈嘉喻,她忽然提起了陈舟:“我今天才发现舟爷这人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沈嘉喻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总觉得水太甜了,本来想喝一点就放下,结果见温淼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手一顿,只能又将水杯端了起来。 温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下说:“他也是个人间大清醒,非常有当妇联主任的天赋,他说的那些话都特别有道理,属于字字箴言的那种。” 沈嘉喻懒声问:“都说什么了?” 温淼:“就说女生不要恋爱脑啊,结婚之前要看看自己男朋友酒后是什么样子,还说酒后无德的男人不能要。” “酒后无德?”沈嘉喻听得挑了下眉梢,终于把她刚才说的新闻和她现在说的话题联系了起来,“打人啊?” “不止是打人。”温淼掰着手指头跟他数了数,“舟爷说还有撒酒疯的,满口脏话的,占别人便宜的——等等等等,可多了。” 说到这里,话题又转了回来,像是摸小狗儿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淼拖长了尾音说:“这样看来,你还挺乖的。” 乖? 沈嘉喻轻勾了勾唇角,环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收紧,乌黑眼睫轻轻抬了起来,轻笑出声:“是吗。” 他微仰着头看她,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侵略性,瞳仁幽深望不见底,里面是陡然升腾起来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在昏暗而暧昧的灯光的映衬下,透着压也压不住的属于危险的气息。 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身体的警戒器敏锐地接收到了某种名为危险的讯号,温淼出于本能反应地想往后退,却被沈嘉喻单手压住了后腰,动弹不得。 明明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此刻温淼却有了种位置颠倒的错觉。 温淼忽然有些紧张,呼吸都跟着停滞了一瞬,像是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的心脏莫名跳空了一拍。 房间里本来就静,沈嘉喻又不说话,温淼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咚,咚。 速度有些快,一下接着一下。 短暂的安静过后,他终于笑了,慢条斯理地勾开她腰侧的蝴蝶结绑带,手指沿着她脊背的弧度一点点地抚上去:“当然乖了。” 他咬着模糊的气声,字字暧昧地说:“因为比起酒后无德,我更喜欢酒后乱性。” …… 温淼第二天是被疼醒的。 不知道是扭到了,还是磕碰到了,后脖颈连着肩膀的那一片像是骨头错位般地疼,硬生生地把她从梦里疼醒了。 前两天肩膀就有点不太舒服,只是温淼没当回事,可能是昨天又是早起,又是爬山,又是坐船游湖的,折腾得太过了,以至于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肩膀终于发出了迟来的抗议。 沈嘉喻的睡眠浅,温淼这才刚一动,他就睁开了眼。 “怎么醒这么早?”他声音里带着困意,显然还没清醒,习惯性地在她颈窝蹭了蹭。 “啊……”温淼喉咙里压出一声大雁断翅般的哀鸣,口中“嘶”地连吸了两口凉气,忙不迭地伸手推开他,“不行,你别抱我了,脖子好疼。” 这一声哀鸣入耳,沈嘉喻瞬间清醒了,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低头看她:“怎么了?” 温淼缩在被子里,动也没敢动,疼得五官都皱了一团,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拧着眉头说:“脖子疼。” 脖子疼? 沈嘉喻朝她俯身,一只手轻轻抵上她的脖侧,试探着按了按:“这里疼?” 温淼:“不是,再往后一点。” 沈嘉喻的手往后放了放,指尖按在她肩膀连着后颈的那条线上,轻轻一压:“这里?” 回应他的是温淼的一声凄惨又无力的“啊”。 温淼试着动了动,疼得又是一口凉气,不动还好,一动半条命都要没了,她吸了吸鼻子,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 沈嘉喻:“……”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类风湿性关节炎也不是这症状啊,八成是落枕了。 “是落枕了?”沈嘉喻说。 温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落枕会这么疼吗?” “应该是本来没这么疼的,你没当回事儿。”沈嘉喻抬手按开了吸顶灯,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钟了,天色将亮未亮。 他穿了衣服下床,从阳台上拿了她的衣服过来,放在床头:“昨天不是说在车上睡得脖子不舒服?” 温淼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没有动:“可那不是昨天的事儿吗?” “嗯。”沈嘉喻托住她的后脖颈,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所以今天厚积薄发了。” “……” 厚积薄发是这样用的吗? 但温淼没心情跟他探讨成语的具体适用语境,她这会儿已经疼得连话都不想说了,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连呼吸都带着痛”,像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般地由着他摆弄。 直到穿好衣服,沈嘉喻抱她下了床,温淼看他这副要出门的架势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句:“干嘛去?” 沈嘉喻言简意赅:“去医院。” “……” 她讨厌去医院。 “不要。”温淼皱着鼻子,一脸坚决地说,“我不打针。” ……打针? 落枕,又不是感冒,打什么针啊? 这种情况应该是去中医院做一下推拿更好? “打什么针呀?这得去康复。”沈嘉喻习惯性地想要揉揉她的脑袋,又见温淼一脸可怜地歪着脑袋,动也不敢动的模样,手抬起来又放下了,“一会儿我们去中医院。” 温淼思考了两秒钟,在“不打针”和“疼死了”的双重施压之下,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那行。” “现在太早了,医院还没开门。”沈嘉喻开了卫生间的灯,“先去洗簌一下,我去做早饭,吃完饭就去。” 温淼蔫巴巴的“噢”了一声,像棵歪脖子树一样僵硬地飘进了卫生间里。 第263章 会不会是喜脉 离这边最近的是乐城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去医院里挂了个专家号,老中医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问诊台前,一边托着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按流程询问了起来:“小姑娘哪儿不好啊?” “这里。”温淼僵硬地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脖子,“好像快断了。” “脖子啊?来,我看看。”老中医非常熟练地上手在她肩上重重捏了两下,然后抵着肩胛骨继续往后大力一掰,又用大拇指用力按了按她颈后的骨节,一节节地往下压到脊背上。 温淼疼得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两眼一黑,从椅子上往地上倒的时候被沈嘉喻给接住了。 折腾一番之后,最后终于郑重其事地得出来个结论:“应该是落枕了。” 温淼:“……” 这句话她已经在早就在沈嘉喻那里听过了。 区别只在于得出结论之前:沈嘉喻只用手指试探性地碰了下她颈侧,听见她喊疼也没敢用劲儿,而老中医“医者仁心”,直接一招大力金刚指准确无误地戳到了她痛的那些骨头上。 方式不一样,结论是半字不差。 这样不行,温淼觉得自己不能平白挨上这么一指头,既然医院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看出来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才行,坐起来又加了一句:“可是我之前也落枕过,没有现在这么疼。” “那就对了。”老中医又托了托自己的老花镜,不紧不慢地说,“你这不是单纯的落枕,是落枕加上颈椎的问题,我刚才摸着你这颈椎骨有点移位啊,平时是不是没少低头看手机?” “啊?” “长时间低头,颈椎可能是压迫到神经了,所以肩膀也跟着疼,不止是落枕的原因。” 温淼现在其实不是很想知道疼的原因,就想知道该怎么缓解一下这个疼。 “没事儿,问题也不大,先治一治,以后自己注意就行了。”老中医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继续用那种老人家特有的沉慢腔调不慌不忙地说着,“还有你这肩膀啊,肩胛骨那里是被撞了一下?青了一块啊,撞什么上了这是?” “……” 听见这一句,温淼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嘉喻。 沈嘉喻轻轻一抬眼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温淼从他眼神里读出了清清楚楚的八个字,外加一个轻飘飘的问号——“问你呢,看我干什么?” “……” 温淼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而后含糊其辞地回道:“就……就不小心随便撞什么上了。” 老中医:“?” 这叫什么回答? 温淼咳了一声,又肃然道:“没事儿,那里不疼,主要是脖子后面疼。” “落枕啊,肯定是要疼上两天的。”老中医被她后半句话拉去了注意力,“再加上你这颈椎骨移位,还得要正一正骨才行,不然以后还有你继续疼的。来,把手伸出来,我再给你号号脉。” ……嗯? 就是落了下枕,怎么还要号脉啊? 温淼压下心底的疑惑,乖乖将手伸了出去,老中医将三根手指并到一起,慢悠悠地搭在了她的手腕外侧,两道眉毛跟着微凝起来,眼睛也闭着,非常专业地细细诊起了脉来。 温淼瞧着有些稀奇,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幅度地扭了扭头,看向站在身侧的沈嘉喻,小声叫他一句:“诶,沈嘉喻——” “嗯?”沈嘉喻弯下腰来,视线放低到了和她平行的位置。 温淼将声音压得更低,悄声问他:“你说,会不会忽然号出来是喜脉?” 沈嘉喻:“……?” 乱想什么呢? “喜脉好像是滑脉?”温淼认真回想起来,“电视上是怎么讲的来着,脉象来往迅急,有力而回旋,快速又不停滞,指下似有来回滑动的滚珠一般——” 沈嘉喻:“……” 来,医生的位置让给你,你去那里坐。 “想什么呢?”沈嘉喻哭笑不得地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把她那完全没谱的想法给拍了回去,“就算是喜脉,那它今天就能诊出来?” “今天好像是不行。”温淼想了想,而后非常严谨地说道,“一般来说,得三十天之后。” “……” 沈嘉喻叹了口气。 宝贝儿,你抓错了重点好吗? 他的重点是在多少天之后才能诊出来喜脉的上面吗? 片刻,老中医收回了手,一边开着单子,一边慢声开了口:“从脉象上看,是气血两虚,外加肝肾不足之兆,你这落枕和脖子疼也和这个有关系,气血运行不畅,脉络痹阻,很容易就引起关节疼。小姑娘冬天衣服穿的少?是不是还喜欢在冷天里露脚踝啊?” “还行。”温淼有些心虚地含混过去了,“也没怎么露。” 她露的是腿。 人家露腿是穿的光腿神器,她露腿是真的只有腿。 实打实的一条短格子裙。 “没怎么露也不行,是一点都不能露,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啊,就喜欢动不动露个脚踝膝盖什么的,风一吹,很容易受凉的,年轻时候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等老了就知道疼咯。”最后一声落下,老中医终于放下了签字笔,把单子往前一递,“行了,拿着这个出门左转去四楼的康复室。” 温淼看清了上面笔走龙蛇的两行字: ——正骨。 ——针灸。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下面的“病情摘要”处还写了两段潇潇洒洒的字,但温淼已经没心思去看了,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针灸”那俩字上。 得,打针只是挨上一下,闭眼再睁开,就过去了。 针灸还不知道要扎多少针。 温淼进康复室之前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脑中莫名想起了容嬷嬷拿针扎紫微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护士姐姐被她的表情逗笑,忍着笑意提醒她道:“小妹妹,你进的是康复室,不是太平间,怎么表情这么悲壮啊?” 第264章 所谓以形补形 温淼有气无力地“啊”了声,算作了回应。 即便现在不是,那等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了。 康复室不允许家属进,温淼自己跟着护士姐姐进去的,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啊!”“嘶——”等各种交杂在一起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噫……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要不她还是继续歪着脖子? 反正歪两天也能慢慢好。 温淼心中忽然萌生了一种扭头就走的念头,只是她这退堂鼓才刚打起来,脊背就抵上了一只手,动作轻柔而不容抗拒地将她推进了康复室里面。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沈嘉喻。 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即便康复室里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也掩不住他身上的那种属于雪的清冷气息。 温淼只来得及在心中喊了一句“沈嘉喻,你大爷的——”,就被护士姐姐不由分说地拉上了“刑场”,然后强行按在了病床上。 没吭声是她最后的倔强。 正骨正去了半条命。 针灸又针去了半条命。 温淼最后是强吊一口气坚强地飘出了康复室,在沈嘉喻听到动静迎上来的时候,温淼头也没抬,直接一拳头捶在了他的胸口,半点面子都没给他。 “你等着。”抬手的时候扯到了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疼,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温淼只好收回手来,用手指忍辱负重地指了指他,“等我好了再跟你算账。” 她是真的没收力,捶过来的时候也是真的疼,沈嘉喻低哼了一声,非常配合地捂着心口弯下腰去:“宝贝儿,还真下手啊?” 人家女朋友都是嘤嘤嘤小粉拳捶你胸口,到他这儿就成了大铁锤抡你胸口碎大石。 “疼吗?”温淼问。 沈嘉喻倒是也没恼,只有些无奈地俯身过来,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虚虚搭在她的肩上,讨饶似的应了声:“疼啊。” “疼就对了。”温淼没有推开他,只是有些不太高兴地说,“我也很疼,差点儿当场去世的那种疼。” 这还不如在家躺着呢。 再歪上两天脖子,都没这个治疗受罪。 虽然治疗效果非常显着,一套流程走下来,现在只要不做什么大动作,脖子那儿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是过程太令人难熬了。 其实针灸并不太疼,真正疼的是正骨,她颈椎骨本来就僵着不怎么能动,推拿师还就逮住那儿连连施力,强行把移位的骨头复原。 简直就是反人类的操作。 温淼觉得这应该是她此生离当场去世最近的一次。 “你知道武侠剧里演的那种拧断人脑袋的杀人手法吗?就是一只手托住你的下巴,一只手环住你的脑袋,然后用力一掰,只能‘咔’的一声,脖子就断了,然后人就会嘴角流血而死。”温淼面无表情地说,“刚才里面的那个医生就是这样掰我头的,而且我也清楚地听见了我颈椎骨确实是发出了同款‘咔嚓’声,那一瞬间,我真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沈嘉喻:“……” 怪不得一出来就给了他一拳,看来是真有心理阴影了。 温淼又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师承一脉,反正手法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电视剧里那个被掰头的人死了,我侥幸没死。” “……” 嗯,话虽然是这样讲,但其实这两种手法还是有点区别的? 最起码医院的这种是真的管用。 沈嘉喻看她这模样应该是已经好了大半,脑袋不歪了,脖子也不僵了。 这一趟没白来。 温淼又嘀嘀咕咕了两声,像是终于解气了,这才用胳膊捣了捣沈嘉喻,喊他一声:“走啦。” 沈嘉喻闻声直起了腰来,但搭在她肩上的手没有往回收,只稍有纵容地笑了下,轻声问她:“回家?” “回什么家呀?”温淼说,“先去吃饭,今天受这么大罪,我不得好好补一补吗?” 是这个有道理。 沈嘉喻作势想了一下,而后偏过头来看她,挺诚心地提了个建议:“那去吃点鸭脖子?” 温淼:“?” 吃什么??? 你再说一遍。 似乎是看到了她眼中呼之欲出的疑惑,沈嘉喻抬了抬手,泛着微微凉意的指尖在她颈椎骨上轻轻点了点,而后非常讲究地说道:“中国的饮食文化里,不是说要以形补形么?” 温淼:“…………” 所以说,吃鸭脖子就能补她的脖子了??? 这是什么逻辑啊? 温淼现在就想用个鸭脖子堵上他的嘴。 沈嘉喻好像觉得“以形补形”这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甚至还想把这句话付诸于实践,侧头问她:“刚才来医院的路上,看见了家绝味鸭脖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 “……” 不用了,真是谢谢你,我贴心的男朋友。 就是下次记得贴对地方了。 最终,在温淼的坚决拒绝之下,沈嘉喻遗憾放弃了用鸭脖子来给她“以形补形”的可怕想法,温淼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遗憾又惋惜的情绪,觉得自己是完全不能理解了。 不是,这究竟有什么可遗憾的啊? 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啊? 她不要吃鸭脖子好吗?! 咱就说,下次就不能整点阳间的提议? 怕沈嘉喻在路过绝味鸭脖店的时候再次提出那个“以形补形”的可怕想法,温淼出了医院之后,在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让他停了车。 两人都不吃辣,温淼就点了个清汤锅。 菜是沈嘉喻点的,知道他清楚自己的喜好,温淼就没细看,等他点完东西,就直接让他把菜单交给了服务生小哥,自己低头去认真研究从医院里拿来的那两盒膏药贴的用法了。 直到服务生小哥用小推车将沈嘉喻点的那些菜一车车地推过来上来,温淼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她放下手里的膏药贴,盯着小推车上的那一盘盘满满当当的、仿佛用来喂狗的大骨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这、这是什么?” 第265章 贴心 “这、这是什么?” 服务生小哥娴熟地依次介绍起来:“羊脊骨,羊胫骨,羊肋骨,羊小腿骨,羊大腿骨,最下面的两盘是羊肩胛骨。” “……” 温淼都快不认识“羊”这种动物了。 服务生小哥似乎也非常疑惑,为什么这桌客人点了这么多羊骨头?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很明显的不理解的表情,但出于“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宗旨,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礼貌性地颔首之后便退了下去。 温淼懵了好半天才抬头看向沈嘉喻,同样是非常不能理解地问:“我能不能问一句,你点这么多骨头干什么?” “不是颈椎骨疼?”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将骨头推到了她面前,“给你补补。” 温淼:“……” 他果然还是没能放弃“以形补形”的想法。 看来鸭脖子没能给她安排上他很遗憾,所以退而求次地换成羊骨头了。 男朋友贴心,真好啊…… 温淼尽量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只是在盯着那几盘大骨头的时候,眼神里仍然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点一言难尽的情绪。 恕她直言,她要是把这骨头给她家狗吃,狗都得连夜给她做个三菜一汤出来。 说是骨头,那必须就是骨头。 上面剔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丁点的肉。 话说起来,这种东西应该是用来熬汤的? 谁能啃得动啊? 温淼忽然就后悔了,她就不该盲目信任沈嘉喻的。 眼前铁一样的事实证明,盲目的信任并不可取,她的信任为她带来了“灭顶之灾”,周围几桌客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仿佛是在问“建国之后不许成精,这是哪里跑来的狗精啊?哟,吃的还不少。” 温淼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以极刑。 直到从火锅店里出来,温淼仍然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种带着探究和好奇的、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驱之不去的眼神。 又一次的大型社死现场。 还是拜沈嘉喻所赐。 温淼都不想搭理他了,你看看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安全带。”见她在低头点手机,沈嘉喻提醒了她一声。 “噢。”温淼一边回着消息,一边伸手扯过安全带系上,几下将微信消息回完,她忽然转头看向沈嘉喻,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说,我现在能开车吗?” 沈嘉喻侧头看她,眸中稍有意外:“你拿到驾证了?” 之前也没听她说过呀。 如果真拿到驾照的话,按温淼的性子,肯定就要把他撵下去,自己上手去开车了。 “还没有。”温淼果然摇了摇头,“但我打算去学了。” “……” 沈嘉喻希望她能明白,去学车和会开车是两码事儿。 温淼捏着手机一角,百无聊赖地晃了两下,又说:“我得先报个科一。” 之前报了,没考。 时间过了,那就得重新报名才行。 刚才就是驾校的教练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考科一,他那边好提前给她报上名。 沈嘉喻问:“学这么急?” 虽然说有很多学生都是高考完就去驾校报名学车了,但温淼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喜欢在驾校浪费假期的人,沈嘉喻还记得她先前说过高考完要和林尔他们去南边的海岛玩,来个毕业旅行。 怎么这会儿忽然说要学车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温淼说。 沈嘉喻轻扬了扬眉梢:“我?” “对啊,你忘了吗?”温淼一字一句地道,“你之前说我不适合开车,因为坐车的时候就已经很暴躁了,自己开车的时候可能会直接撞上去。” “……”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她怎么还记着呢? 而且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沈嘉喻不得不由衷夸她一句,这记忆力可真好啊…… 温淼没辜负他的夸赞,继续回忆道:“不止是我,你还说河马也不适合开车,建议我们俩如果真想学交通工具的话,可以去学开飞机。” 为什么是飞机呢? 因为天上的空间大,留给他们发挥的余地也大。 他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还是高二那会儿。 学校里举办了场体育竞赛活动,因为参与的人数太多,奖品和道具都有点不太够用,需要再次去采办,学生会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来人手,副主席就来找了温淼,托她帮个忙。 温淼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采购的时候,贺寅也跟着去了,贺寅这人想事情一向是比较周到,早就想到他们买的东西太多,到时候肯定不方便往回拿,于是就提前不知道从哪儿借了辆老古董三轮车来,打算蹬着回去。 只是他想得周到归周到,不巧的是,回去的时候恰逢城市晚高峰。 路上堵车堵得厉害,让人寸步难行,三轮走上两米就得停一停。 再走两米,再停一停。 就这样,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走走停停地向前挪了还没一百米远的距离,贺寅这个司机终于坐不住了,开始一下下地摁起了喇叭。 奈何前面那辆车的司机就跟聋了似的,绿灯亮了就是不走,非要等到最后那几秒才来了个悠悠的起步,汽车尾气无情地朝后一喷,赶在红灯亮起之前,不慌不忙地驶离了白线。 他们是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贺寅不得不来了个一脚刹车,再次等起了红绿灯。 这口气能咽下去他就是个孙子。 贺寅气得不行,当场就要下车去“亲切问候”对方祖宗,被温淼给拦住了:“算了算了,河马,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行。 他忍。 贺寅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儿,将下车去“亲切问候”对方祖宗这一打算改成了坐在车上站桩输出。 九月份,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三轮车配置太低,没有车载空调这个奢侈的选项,一热,本来就容易让人心急,再加上马路上还有那种骑着小电驴的市民朋友凭借着娇小的车型,身形矫健地在车流之中来回穿梭着,寻找着向前猛蹿的可乘之机。 贺寅时不时就得一脚刹车踩到底。 第266章 也不是不行 三轮越开越是急躁,贺寅的火儿也跟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温淼还好,不急不躁不烦恼,上车之前,沈嘉喻给她买了个巨无霸冰淇淋,这会儿正坐在后面一边吹着自然风,一边吃着冰淇淋,端得是一派岁月静好。 往前开了没十米,不知道从哪儿“嗖”的一下蹿出来个小电驴,硬是凭借着高超的车技横插进了三轮和前车之间,贺寅猛地一脚刹车,这才没撞上去。 但贺寅脑袋里的紧绷着的那根弦,“咔”一下就断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寅怒起,一拳头捶在了方向盘的喇叭上,随即一撸袖子,怒气冲冲地就要下车,大有要过去跟人干上一架的架势。 要不是沈嘉喻在旁边拦了一下,贺寅肯定就要把三轮停路边上,和小电驴当场battle起来。 与此同时,温淼的耐心随着最后一口冰淇淋消失殆尽,同样一撸袖子,准备下车了:“河马,上去捶他!怎么骑车的?会不会骑车啊?不行的话腿别要了,反正留着也不会骑。” 贺寅一听,立刻就要下车,又被沈嘉喻按住了腿。 同时,沈嘉喻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罐还在冒着凉气的冰镇可乐出来,丢给了正准备下车捶人的温淼的手里,温淼的火儿一下就消了大半:“算了,天这么热,不跟人计较了。河马,开车,起驾回校。” 贺寅又把袖子放了起来,继续忍辱负重地当起了司机。 路上继续堵,小电驴继续蹿,贺寅继续大力出神技地捶喇叭。 倒是没再提下车捶人的事儿。 只是贺大司机的腿虽然被按住了,但嘴巴可没按住。 于是,他的嘴巴就一路都没停。 沈嘉喻听了个单口相声,听着贺寅以极其优美且充满文学气息的中国话问候了那些不长眼睛的小电驴们的祖宗十八代,全程还不带半个字的脏话。 下车的时候,沈嘉喻对贺大司机的开车状态做了一个相当客观的点评: ——“眼观六路,嘴骂八方。” 横批:以后别开车了。 贺寅觉得这个横批不太客观:“为什么让我以后别开车了?” “好问题。”沈嘉喻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耳根,用词非常委婉地说,“因为地上空间小,限制了你的发挥,建议开飞机。” 贺寅:“啊?飞机?” “嗯。”沈嘉喻看一眼空空如也的超市购物袋,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叹气说,“还有,去学的时候记得叫上温淼。” 温淼:“?” 勿cue我,好吗? …… “飞机有点儿难度,暂时开不了,所以我决定先学个车让你看看。”温淼两相斟酌之下,这样说道,“其实高考完那天,我哥哥就带我去驾校报上名了,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多月就能拿到驾驶证。” 沈嘉喻回应她的是一声别有深意的轻叹。 温淼从他这声叹息里清楚地听出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瞬间不满了:“不是,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已经到了小区楼下,沈嘉喻停了车,倾身过来替她解了安全带,顺带着随手一揉她脑袋,笑了:“夸你呢。” 温淼:“?” 夸人就这语气啊? “真的。”沈嘉喻慢条斯理地说,“自信是件好事,乐观更是件好事。” “……” 嘶,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讨打。 这是在夸她吗? 沈嘉喻被她的表情逗笑,又问一句:“科一什么时候考?” 温淼一顿,把原本要说的那句“之前错过去了,得重新再预约”换成了另外一句:“还没预约呢。” 沈嘉喻:“那现在预约。” 温淼一愣:“现在?” “嗯。”沈嘉喻应了声,抬手摁下了电梯楼层,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有规律地向上跳动着。 温淼又问一句:“约什么时间的?” “最近的。”沈嘉喻说。 温淼有点儿摸不清他的意思,想了想之后,又说:“可我得回江州去考。” 电梯很快在十七层停下,随着一声清亮的“滴”,电梯门缓缓打开,沈嘉喻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她出了电梯:“知道,我们明天就回去。” “啊?”温淼愣了愣,“明天?” 这么快? 她还以为还要在这儿待上半个月呢。 沈嘉喻“嗯”了一声,没有解释其他,只说了句:“我等会儿看一下机票。” 温淼听得微微拧起了眉来。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里少见地添了一丝忧色。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她放下了手里的平板,扭头看向书房的方向,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书房的门没关,温淼刚走到门口,沈嘉喻察觉到了她的动静,抬眼看了过来。 温淼朝他走过去。 沈嘉喻随手合上电脑:“怎么没去睡?” 可能是脖子疼的原因,她夜里也没睡好,今天起得又早,回来的路上,沈嘉喻就见她困得不行了,哈欠一个连着一个的,连说话都没什么精神。 “一会儿再睡。”说这话的时候,温淼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揪了揪衣服上的绑带。 沈嘉喻目光微微一凝。 他对她的这个小习惯再清楚不过了。 或许温淼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这个小习惯,每次纠结着有什么事要说,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她总会无意识地在手里揪着点什么东西。 沈嘉喻看了她片刻,而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只手随意勾住她的腰,轻松将她抱到了书桌上,放下,又两手撑在她腿侧的桌面上,俯身下来看她,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宝贝儿,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 他抬手,习惯性地用指尖轻勾了勾她的下巴,稍有纵容地轻笑一声:“说,宝贝儿,要是真想开飞机,那也不是不行。” 语气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仿佛就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因着他这语气,温淼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男朋友家大业大,飞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她要说的还真不是开飞机。 这年头,谁家还没个直升机了? 第267章 回湘州 “不是开飞机。”温淼用指尖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我是想问问你,怎么忽然说要走了?” 沈嘉喻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稍稍偏过一点头,唇角在她手心碰了碰:“不想回去吗?”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懒懒问了她这么一句。 “想呀,但我早回去几天,还是晚回去几天,都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温淼晃了晃悬着的小腿,对什么时候回去并不怎么在意,“你呢,不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了吗?” 沈嘉喻和她不同。 她可以当自己是过来旅行的,但对沈嘉喻来说,这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他生于江州,长在乐城,所有的记忆都和乐城息息相关,生命里和他关系最密切的人也几乎都在这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温淼虽然没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但大致上也能猜到,即便是回江州,他在这里也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 这几天有两次她午睡睡醒之后,沈嘉喻都是刚从外面回来。 温淼不用问,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带着一种很淡的雪松的味道。 兰山公墓里面就种满了雪松。 “不待了。”沈嘉喻捏了捏她软软的指尖,“这边也没什么事了,爷爷前天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了。” 温淼便没再说其他的。 订的是第二天早晨九点的机票。 到江州的时候是十二点半,正好赶上了午餐的点儿。 贺寅提前半小时就在机场等着了,剩下的那几只原本都想跟过来的,被温淼坚决地劝回去了:“真不用来这么多人,我这又不是总统访华,弄这么大架势干嘛呀?你们就在酒店点好餐等着,我们到了之后正好就能吃上了,我都饿了。” 拿完行李出来,温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接机人群中的贺寅。 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他穿的那件衣服。 设计非常奇怪。 让他在人群中一下就脱颖而出。 温淼在看到贺寅的那一瞬间,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脸上的表情跟着古怪起来,接着转头就问了沈嘉喻一句:“你说,我现在装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 “好像是来不及了。”沈嘉喻挑了挑眉梢,饶有兴致的眼神停在了贺寅的身上,“他现在已经看到你了。” “……” 行。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 温淼只好单手推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走过去,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贺寅就已经朝她大力地挥起了手来,以夸张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动作充分表示着对她的热情欢迎:“猫爷!我亲爱的猫爷!” “河马!我亲爱的河马!”温淼同样给了他一个满含热情意味的拥抱,并附送了更为热情的一句,“——你这衣服看起来很像洋葱表皮细胞啊。” 贺寅:“?” 贺寅已经准备好的欢迎语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温淼又发出了灵魂第二问:“你穿这衣服过来,是刚从漫展上回来吗?或许,你是在s洋葱?” “……” 贺寅无言半晌,然后果断转了个方向,朝沈嘉喻伸出了手来:“沈老板,你外套借我穿一下。” 沈嘉喻笑着把搭在行李箱上的外套扔给了他。 这外套还是沈嘉喻拿来给温淼当毯子用的,飞机上的空调有点冷,怕温淼睡觉的时候会着凉,就多拿了件外套。 如今,倒是派上了其他的用场。 贺寅把外套上的扣子都给扣上了,半点“洋葱表皮细胞”都没露出来:“这样还像洋葱吗?” “不像了。”温淼说,“但我建议你还是别穿外套了。” 贺寅整理袖口的手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洋葱表皮细胞’同款t恤露出来的时候,人家只会注意到你的t恤,一旦遮住,人家就会开始注意你的帽子了。” “啊,帽子?”贺寅低头看向自己拿在手里的帽子,没觉得哪儿有问题,一头雾水地又问,“我帽子怎么了吗?” 温淼盯着他举起来的帽子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这帽子很奇怪,我感觉像是一个灯罩,你是买的灯罩同款吗?” 贺寅:“???” 温淼抬头看着他,一脸真诚地说又加了句:“不瞒你说,要不是我认识你,知道你是来接机的,我看见你托着这灯罩站在这里,我肯定会以为你是来推销台灯的。” “……” 贺寅忍辱负重地将帽子扣到了头上。 行,他不拿着了,他戴头上总行了? 但这时又听沈嘉喻调子懒散地出声了:“兄弟,给你个建议,帽子就别戴了?” 贺寅显然还没从“台灯推销员”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慢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抬头问两句:“为什么啊?” 刚才他猫爷不是说,这帽子他拿在手里,像个推销台灯的吗? 沈老板没听见这话? 沈嘉喻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行李箱拉杆上,指尖在拉杆上面习惯性地点了两下,似乎是在组织着措辞,但遗憾的是,他没能找到合适的语言,最后还是选择了跟自己女朋友一样实话实说:“因为这帽子戴上之后,你很像一朵风中摇曳的猴头菇。” 贺寅:“……” 猴、猴什么玩意儿? 刚才没戴眼镜,没能听清,你把最后那三个字,再说一遍。 “他说你像猴头菇。”像是读出了贺寅的心理活动,温淼非常贴心地替自己男朋友重复了一遍,甚至怕这朵“猴头菇精”耳背听不清,她还特意放慢了语速,用手比划了个猴头菇的大概形状出来,“还是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那种。” 贺寅:“……” 你们俩是故意的? 情侣档组队欺负人啊??? 贺寅把脑袋上的帽子拽了下来,纠结得不行:“那我到底是戴,还是不戴啊?” 这让他俩说的,帽子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到底要怎么办哦? 难搞。 第268章 人间疾苦 温淼给出了一个直接又简单的解决方式:“扔了,这么难看。” “不行。”贺寅立刻将帽子藏到了自己背后,生怕温淼二话不说直接给他扔了,紧张兮兮地说,“它很贵的,你别看它丑,它花了我三万八呢。” 温淼:“???” 多少? 三万八??? 那这把可亏大了,三万八就买这么个丑东西,这个大怨种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温淼唏嘘着“噫”了一声,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我要是早知道你喜欢这种风格,我就去菌菇培育大棚里给你现场去采朵猴头菇了,不仅新鲜,而且还便宜。” “……” 或许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其实真正的猴头菇和像猴头菇的帽子,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三万八,都能买一车的猴头菇了。”温淼又说,“到时候,你还能每天换一朵新鲜的,轮流着往脑袋上插,起码一年都能不带重样的。” “……” 别吐槽了好吗,猫爷。 贺寅越听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怨种,垂头丧气地道:“那还能怎么办嘛,买都买了,总不能真扔了?我这才戴出来一次呢。” “其实你可以问一下林爸爸。”温淼又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啊?问林叔干嘛?”贺寅不解。 “他之前不是给木木建了个奥特曼的vr体验馆吗?”温淼说,“你问问他能不能在里面给你辟一小块地方出来,然后弄个摩尔庄园体验场。” 贺寅:“?” 贺寅越听越迷糊:“为什么是摩尔庄园体验场?” 温淼以一种看绝世大怨种的眼神稍有同情地看着他,语气平静且字字清楚地缓声说道:“因为你这帽子只有去摩尔庄园里戴才会显得不奇怪。” “……” “有一说一,这顶帽子更适合鼹鼠。” “……” 好了,我的朋友,这个话题就让我们愉快的到此为止,不要再讨论了好吗? 贺寅觉得在未来三年之内,他都不会再买帽子的想法了。 他们猫爷总会以一种完全令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替他省着钱。 谢谢你,我贴心的朋友。 …… 出来机场,刚坐上出租车,林尔就打了电话过来。 温淼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没打通,林尔又转而打了贺寅的,接通之后,问了他一句:“怎么还没来啊?你看你选的什么地方,到处都是蚊子,我都快被蚊子咬得不行了,手上和胳膊上全是包,还都是大包,好几个。” 吃饭的地方是贺寅这个想法新奇的小乖乖订的。 不是酒店,是个农家乐。 位置也很偏,是在郊区的某个据说能让人最大限度的亲近大自然,感受到大自然气息的度假村里,度假村的主题定得还非常有噱头——“住农家屋,干农家活,吃农家饭,享农家乐”。 前两个主题,目前正在进行中: 林尔坐在四处通风的草棚子下面,一边撕着野生蘑菇,一边喂着蚊子。 秦柯和谢衍在漫山遍野地围捕农户散养的土鸡。 谢肖在地里吭哧吭哧地刨野菜。 四个人各司其职,为了“吃农家饭”被迫做着准备工作,可谓是充分地践行了“干农家活”这四个字的含义。 别的暂且不说,反正“享农家乐”的这个“乐”,他们是没感觉到。 感觉不像是来吃饭的,更像是来参加下乡改造的。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 说句实话,他们现在是真的很想把贺寅一铁楸埋进土里,给他来个风光大葬,省得他再冒出来这么多新奇想法。 接电话的时候,贺寅正和沈嘉喻说话,一时间没听清楚林尔在说什么,只听什么“手上好几个大包”,当即想也不想地回道:“是拿不动了?没事儿,到时候我帮你拿。” 林尔:“?” 林尔面无表情地说:“我说的是蚊子咬的包。” 你能不能听清楚人家到底说的是什么再答话? 答得倒是挺利索。 就是没答对。 林尔懒得跟他扯这个,直接问:“到哪儿了?” 贺寅看着刚驶离自己视野范围之内的机场,面不改色地道:“快到了。” 深知中国人的说话艺术,这个“快到了”很可能就是“我还得半小时”的意思,林尔又问:“到什么地方了?” 贺寅继续面不改色地吹牛逼:“已经远远看见度假村的那座山头了。” 正听他胡说八道的温淼:“?” 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比起度假村的山头,你的坟头可能离得更近一些。 温淼叹服于贺寅这个主动找死的勇气,等他挂了电话,非常有预见性地说:“你这说得也太离谱了,刚走就敢说快到了,你就等着一会儿被木木打。” “不会的。”贺寅信誓旦旦,“等一会儿吃上地道的农家饭,尔爷就只会叹服于我眼光的独到性,完全忘记了我谎报军情的事情,只会在美食的威力诱惑之下,把我夸成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啧,是吗。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此时的贺寅还不知道,他亲爱的小伙伴们这会儿已经想把他打成一朵灿烂的太阳花了。 四十分钟之后,温淼终于远远地看到了贺寅所说的那座山头。 又四十分钟过后,出租车沿着盘山公路上了山,停在了度假村的村口。 这个时间居然刚刚好,秦柯和谢衍绕了大半个山头才逮到的大公鸡刚刚新鲜出炉,端上了桌,里面还放了谢肖从地里吭哧吭哧刨出来的野菜和林尔撕成小块的野蘑菇。 可谓是凝聚了一行人的劳动成果。 非常来之不易。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之后,温淼终于成功地在度假村里见到了她阔别多日的,且灰头土脸的小伙伴们,只是一看清他们的模样,温淼就愣住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要上去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冲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试探着地问了句:“你们是挖煤去了吗?” “……” 四个人齐齐把视线投向了贺寅,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第269章 见家长 贺寅还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顶着压迫感满满的四道死亡凝视,一脸单纯地问:“不是让你们等着我们吃饭吗?你们这是干嘛去了,折腾了这么一身土?哦哟,看这衣服上脏的。” “……” 还不是拜你所赐?! 居然还好意思问? 秦柯直接翻了个白眼过去,正想问贺寅是不是在故意搞事情,忽听温淼诧异地说了句:“狗爷,你脑袋上怎么有根鸡毛啊?” “……” 当然是逮鸡的时候被鸡扑腾的! 秦柯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伸手将鸡毛摘了。 但下一秒,温淼又指了指他脑袋,一脸纯良地补充道:“还有一根。” “……” 再摘掉。 但温淼又说:“没摘干净,大鸡毛下面还有根小的。” 秦柯:“……” 梅开三度 草。 这下忍不了了。 秦柯觉得自己脑子里某根紧绷着的弦忽然就绷不住了,“喀”的一下断掉了,这下是真的上演了一幕现实版的鸡犬不宁了,他闭了闭眼,可惜没能压住将贺寅活埋的冲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直接提着贺寅的后衣领,把人毫不犹豫地拖走了。 温淼目送着两人离开,而后回头看向谢衍和谢肖,手指指着的方向转了个圈,无意间为贺寅的入土之行多加了一抔黄土:“你们俩头上也有鸡毛。” 谢衍:“……” 谢肖:“……” 两人没有说话,沉默三秒钟之后,非常默契地转身就朝秦柯的方向跟了上去。 四个人,转眼间就走了仨,再加上一个被迫消失的,原地只剩了林尔,温淼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送了贺寅一程,一头雾水地看向林尔,问了句:“他们干嘛去啊?” “把河马给埋了。” “啊、啊?” “没事儿,不用管。”林尔侧身倚在门框上,抬手往小木屋里面指了指,让了个进屋的道出来,“我们先坐,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果然,没五分钟,贺寅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与走时不同的是,他头上多了俩醒目的大包。 “哦嚯!瞧这两只亮闪闪的大龙角。”温淼叹道,“恭喜你,升级了,河马跃龙门哪,一跃成了东海龙王本王。” 贺寅:“……” 要不是他打不过温淼,那温淼今天得挨揍。 这语气真是太讨打了。 “好了,朋友们,休战了。”林尔用两只鸡腿暂时平息掉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来,一人一个鸡腿,先吃饭,吃完饭你们换个场地再打。” 这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万一碰倒了桌子,饭都没得吃。 这只来之不易的大公鸡让他们忙活了大半天呢。 请珍惜劳动成果好吗? “猫爷,晚上有没有安排?”秦柯又说,“出来一起吃火锅啊?沈老板也来。” “不太行。”没用沈嘉喻开口,温淼就先出声了,“行程已经安排满了,今天晚上我和沈嘉喻得去沈爷爷那儿。” “那夜宵呢?” “也不太行,我答应我哥跟他一块去了。” “那明天上午?” “明天上午我考科一。” 秦柯:“……” 行程确实安排的挺满。 提起来科一,温淼忽然想起来了一事儿,先前贺寅知道她去驾校报名之后,他后脚也跟着去报上了名,说正好可以一块去学,想着这个,温淼转头问了贺寅一句:“你科一考完了吗?” “前天就考完了,就等你回来一起去学科二呢。”贺寅说。 “那行。”温淼点点头,“我等会儿跟教练说,后天就去。” “后天?”贺寅咬着只烤虾抬起头来,“也不用这么急呀?这假期这么长,我还寻思着歇几天再去驾校呢。” “没听过一句话吗?”温淼左手托着脑袋,右手捏着只瓷勺,在盛好的玉米粥小碗里面搅了两下,幽幽叹了一口气,“早死早超生啊。” 早点考完早消停。 “上午考试的话,那中午去吃啊?”秦柯还在惦记着火锅,“要不晚上也行。” 温淼想了想,道:“中午应该可以,晚上不太行。” “猫爷晚上有事啊?”贺寅插了一句。 “也不算有事。”温淼歪头看了眼沈嘉喻,这才接着说了句,“我就是在想着明天晚上要不要叫沈嘉喻去家里吃个饭。” 沈嘉喻:“?” 冷不丁地被告知要见家长,沈嘉喻有点猝不及防,眸底很明显地浮出一抹意外的神色。 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放下了碗筷,秦柯跟着打趣了一句:“这是要见家长啊?” “更确切的说,是见我哥哥。”温淼放下了手里的小瓷勺,慢吞吞地“我爸我妈最近都不在家,只有我哥哥在。” 沈嘉喻回忆了一下自己两年前曾经见过的那个拎着5l大桶奶茶的男人,嗯……怎么说呢,他对温淼哥哥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没有人会拿5l的矿泉水瓶子装奶茶的。 温炎绝对是第一个。 撇开初印象,沈嘉喻侧头看向温淼,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明天晚上?” “对啊,今天晚上不是去沈爷爷家吗?”温淼说得有条有理,“那明天晚上去我家,有来有回呀,到时候我让我哥哥给你做饭吃。” 而此时,正在公司开会的温炎:“阿嚏——” 站在一旁的助理立刻关心地问道:“老大,您感冒了?” “没。”温炎抬手揉了揉鼻尖,忽然觉得脊背莫名冒了层凉气出来。 嗯? 莫非是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 听到这句“让我哥哥给你做饭吃”,林尔忍不住了,稍有异色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温炎哥哥的手艺好像也不怎么样?” 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了。 他手艺跟温淼差不多,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林尔有幸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嫌弃林亦安做饭难吃了。 正所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衬托。 “他手艺其实还行。”温淼在外面还是非常给她哥面子的,非常委婉地表示道,“反正要比我强上不少。” 第270章 经验之谈 最起码不会把沈嘉喻送进急诊。 而这就够了。 有人关心温炎的手艺问题,就有人关心沈嘉喻的见面问题,贺寅笑眯眯地过来凑了个热闹,贱兮兮地问:“沈老板,我来采访一下你,请问你见家长紧张吗?” 沈嘉喻已经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浮于眼尾的那抹意外神色,说话声音平稳又冷静:“紧张什么?” 温淼歪头看他一眼,忽然说:“你这话跟我爸爸去见我外公之前说的一模一样,我妈妈跟我说,她当时问我爸爸见紧张吗,然后我爸爸就说了你这句话,等到第二天,去见我外公的时候——” 说到这里,温淼故意停顿了一下。 沈嘉喻果然上钩了,顺着她的话问道:“然后呢?” 温淼瞅了他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说:“然后第二天一进门,我爸爸看见我外公之后,张口就是一句‘爸,你好,我是你老公’。” 沈嘉喻:“……” 谢谢,感觉有被内涵到。 贺寅已经笑得不行了,用力揉着笑到发僵的脸,还当场来了个举一反三:“那到沈老板这里,是不是得变成‘哥,你好,我是你女朋友’了?” “哎,谢甜甜不是已经见过林叔了吗?”秦柯笑着说,“沈老板你跟他取取经啊。”说着,他抬手搭在谢衍的肩上,扭头看了过来,“兄弟,给沈老板传授一下经验?” “他那经验没用。”林尔直接接过话来,“他第一次见林亦安,是我们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林亦安当时只以为他是我同桌。” “那没办法了。”秦柯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我们更指望不上。” 都是一桌子的母胎单身狗,一个比一个单的时间长,见家长这种事儿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 但贺寅出了个主意:“伙计们,熟能生巧,知道这句话不?” “啊,我明白了。”秦柯成功地把这句话理解歪了,并且顺带着曲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多谈几个,就能多找几个家长见见,然后就能熟能生巧了?” 贺寅:“?” 不是,当然不是。 这是秦小狗说的啊,和我完全没关系,哎,猫爷你别瞪我呀? 贺寅表示很委屈,连忙澄清道:“什么呀?不是不是,我是说,可以私底下多练习几次,说得多了,就不紧张了嘛。” 温淼听着他放的这个屁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朝贺寅抬了抬下巴,下达了指令:“继续说。” “我是这样想的。”贺寅立刻颠颠地献上了自己的妙计,“不就是见个家长吗?这样,沈老板找个人对着练习一下要说的话就好了呀,多说几遍,就跟背古诗词似的,形成一种惯性记忆,到时候再紧张,也出不了差错。” “是这个道理。”秦柯对此也表示了赞同,“而且我觉得,见家长嘛,岳父岳母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沈老板迟早也是要见澜姨和温叔叔的,我建议直接一步到位算了。” 沈嘉喻听着他们东一句这个,西一句那个的,但就是没一个靠谱的,终于趁着他们几个说话停顿的空档里,开口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不如来个演示?” 嗓音温柔而散漫,完全听不出来紧张的意味,反而稍带着几分饶有兴致,像是在凑别人的热闹一般。 仿佛即将见家长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说实话,沈嘉喻还真没什么紧张的想法,就是听温淼忽然提起来这个,有些意外。 反而是他的这些小伙伴们在替他紧张。 “我来。”贺寅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你看我是怎么说的,然后你跟着我学就行,不过我得先找个说话对象。” 语罢,他往桌上看了一圈,自信满满地问:“你们谁想当我爹啊?” “……” 嗯?? 如果你要这么问的话,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空气静了半秒钟之后,响起了六道不同声音的:“我。” 除了贺寅本人之外,桌上的所有人都参与了关于这个“喜提儿子”的竞争,看样子竞争还挺激烈。 秦柯:“让我来,我还没被人喊过爹。” 温淼:“不行,公平竞争,禁止卖惨。” 谢肖:“我投我自己一票。” 谢衍:“那我也投我自己。” 林尔:“选票作废,禁止自己投自己。” 沈嘉喻:“礼貌询问一下,请问可以贿赂裁判么?” 贺寅:“???” 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居然这么想当我爹??? 过分了哈! 最后选择权还是落回了贺寅的手上,温淼想的很公平:“反正是你要当儿子,你还是自己选个合乎心意的爹,爹选得合适了,你自己喊得也开心。” “……” 我真是谢谢你的贴心了。 贺寅满头黑线地说:“什么儿子呀?是女婿,女婿!虽然从关系上论,迟早是爸爸和儿子的关系,但就现在来说,还是要喊叔叔的啊,总不能现在就开始喊爸爸了?” 哦…… 现在还是停留在“叔叔”的阶段啊,一听这话,六个人谁也不争了。 这“叔叔”,不当也罢。 贺寅最后指定了谢衍来给自己当爹……哦不是,来给自己当叔,原因无他,只一个理由:“因为你们所有人中,就他长得最有亲和力了啊,亲切一点也容易消除人的紧张感。” 秦柯:“你不是不紧张吗?” “当然不紧张。”贺寅立刻改了口,“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河马,你赶紧的。”温淼催促他道,“我这鸡翅都凉了,就等着看完你这场戏下饭呢。” “ok,全体都有,现在全都看我。”贺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仪式感做得非常到位,“下面,由我和尼古拉斯来为大家表演个情景剧,剧名《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女婿:本人——河马,岳父:尼古拉斯,观众朋友:猫爷——” 他还没依次介绍完,温淼就没耐心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废话到此为止,进入正题。” 第271章 男女不限 贺寅乖乖切进了正题里,在心底酝酿了下情绪,然后转身看向谢衍,胸有成竹地就要开口来个礼貌问候。 为了配合贺寅,谢衍也转了个方向,贺寅看过来的时候,他刚好抬眼。 对上那双温柔又深情的桃花眼,贺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卡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嘴巴无声张了张,突然开始结巴起来了:“叔、叔叔,我是您闺女的儿子。” 谢衍:“?” 是谁? 你再说一遍。 贺寅从他这个反应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了口:“不是,我是您闺女,啊……好像也不对,我、我是您女人。” 谢衍:“……?” 不是,兄弟,你在说什么??? 你要是真这样跟你岳父大人讲话,你得被扫地出门。 “算了,河马。”秦柯按着贺寅的肩膀,一脸无语地把他压回了椅子上,“你还是坐下来安静吃你的饭!” 贺寅:“……” 这纯属是个意外。 是岳父大人的人选没挑好,谢衍那双眼睛的迷惑性太强了,桃花眼天生带苏,轻轻一勾看谁都是深情似水的模样 吃完午饭之后, 温淼回了趟家。 家里依旧是没人, 温庭之在湘州出差,许澜在外地参加参加研讨会, 温炎在公司里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保姆阿姨。 温淼拉着行李箱上了二楼,房间还是她走时的样子,温淼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家里的保姆阿姨未经允许, 从来不会主动进她的卧室。 把行李箱往墙边一竖,温淼从衣柜里翻出来睡衣,踩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换好了新被单, 洗干净的小毯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的, 放在床头,她擦着头发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五点半了。 都这个点了,想睡午觉也睡不成了,收拾收拾就该准备出门了。 换好衣服,打车去了酒。 离着酒门口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的时候,温淼就看见了二楼的围栏上扯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以加粗版的印刷体写着一行极其显眼的大字: ——“热烈庆祝老板回家,本店特推出以下优惠,今日凡是在本店穿黑丝喝酒者一律八八折, 男女不限。” 红底黄字, 喜庆极了。 温淼站在横幅底下,仰着脑袋对其瞻仰了甚久。 不用说, 想出这个鬼才主意的人一定是许盟, 他平时就没少干这种事儿。 酒里已经热闹起来了,温淼绕过舞池往台的方向走, 一路过去, 没看见什么穿黑丝的妹子, 反倒是看见了不少穿黑丝的男人。 身材都是个顶个的好, 全部裸着上半身,只穿了条紧身的超短裤, 下面是性感的黑丝袜,露着块块分明的腹肌, 以及形状饱满的胸肌,正一脸陶醉地在舞池里扭着腰肢。 身姿妖娆,风情万种。 简直让身为女生的温淼也自叹不如。 酒大厅里音乐dj震耳欲聋,镭射彩灯明明灭灭,几番变幻不定,气氛空前高涨,黑丝袜就像是一个开关,无形之间打开了这些男人们身上的某种封印,让他们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 鉴于盛况难得一件, 温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啧,别说, 这些敢于露胸肌腹肌的男人们身材确实挺好,像是专门练过的,有几个明显就是健身教练出身的。 唯一要拎出来单说的一点就是……看起来不太直。 有点0里0气的。 也不知道下面那群傻乐的男人里面有没有正在狩猎的1呀? 温淼只顾着往舞池里看了, 也没留意前面走过来的人,一不小心就乐极生悲了,一头撞在了某位刚要加入舞池狂欢盛宴中的型男的……饱满胸肌上。 肌肉硬邦邦的, “砰”的一下,声音闷响,撞得温淼连连后退了两步,这才捂着脑袋,有些懵地抬起了头来。 男人朝她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飞吻着问:“妹妹,你也想亲吻一下我性感又饱满的胸肌吗?可惜你来晚了,得排队。要不你叫声哥哥,我让你往前插个队?” “……” 温淼被那媚眼儿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往后撤开一大步,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谢谢你, 你性感又饱满的胸肌还是留给别的妹妹亲, 我可以去亲我男朋友的。” 男人又抛来一个媚眼儿:“那你男朋友的胸肌有我性感, 有我饱满吗?” 温淼:“啊这……” 好像是没他性感。 也没有他饱满。 但人家沈老板走得不是狂野风, 路子不同,属于勾人又禁欲的那种。 “妹妹,你就说有吗?”男人非常自信地挺了挺胸膛,抬着胳膊做了个选美大赛常用的展示肌肉的姿势,“我活二十八年了,就没见过比我胸肌还要饱满的男人。” “……” 温淼斟酌了下用词:“其实胸肌不在于饱不饱满,对我来说,够用就够了。” 过于饱满了也不好。 就像眼前这位兄台一样,胸肌像是吹起来的硬版气球,比她的都要大上好几圈,对比之下,太容易伤自尊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男人只好遗憾作罢,但在走之前,还不忘做了个最后的努力:“那妹妹,如果哪天你审美变了,喜欢饱满型的胸肌了,记得联系我,我每天五点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随时有空。” “……” 您还是留着自己亲。 可别让沈嘉喻听见这话,他要是听见了这个,今天晚上酒门口就会出现一个牌子,上面非常有针对性地写着: ——“胸肌过于饱满者,禁止入内。” 公报私仇了这属于是。 酒三楼。 以中间的楼梯为界,东边包厢里笙歌鼎沸,欢声雷动,西面走廊里清清静静,寂然无声。 一道楼梯,仿佛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温淼轻车熟路地朝西边走去,沈嘉喻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尽头,柔软的地毯藏起了脚步声,越往里面走,四周越是安静,所有的喧嚣和热闹都被丢在身后。 第272章 男默女泪 从楼下大厅向上一路走来,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 温淼走到长廊尽头停下。 房门是指纹解锁,之前沈嘉喻就已经录过她的指纹了,温淼也没给他打电话你,直接把食指往门锁上一贴,“滴”的一声过后,她轻轻松松地压着把手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有人,吸顶灯倒是开着,照得四下明亮。 温淼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听,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动静,走过去一看,是沈嘉喻正在跑步机上跑步,他穿着件宽宽松松的无袖t恤,下面是条运动短裤,书房里的空调温度已经放得很低了,他身上还是出了一层热汗,漆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垂下来隐约遮住了眼睛。 噫…… 行走的荷尔蒙啊,运动时的少年果然比平时更勾人。 只可惜身上穿了衣服,看不见被汗水浸染的、散发着满满性张力的腹肌。 温淼有些遗憾地晃了晃脑袋,她也没往书房里面走,就停在了门口,身子懒洋洋地歪靠在门框上,用手指敲了敲房门,“叩叩”两道清响, 瞬间将沈嘉喻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沈嘉喻循声朝这边望了过来, 对上温淼的眼睛之后,他轻挑了挑眉梢, 随即抬手摘了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指尖在跑步机的触控屏上随意点了两下,很快就从上面下来了。 把蓝牙耳机随手一放,沈嘉喻撩起衣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走过来问她一句:“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概是刚运动完的缘故, 他说话气息听起来不太稳,嗓音也比平时低沉不少。 从站到这里开始,温淼的视线就一直停在他身上没移开,此时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t恤下隐约露出来的那截劲瘦的腰, 皮肤白得有些晃眼。 哦哟……怪不得学校里的男孩子们总喜欢打篮球的时候掀起衣服擦汗, 这动作确实很撩人。 当然,腹肌和人鱼线更撩人。 直到沈嘉喻放下衣服,温淼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视线, 将目光重新落回了他的脸上,也有心情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了:“刚来,我没在一楼停,直接就上来了。” “没看见许盟他们?” 按往常来说,许盟要是看见温淼,那得拉着她聊上好一会儿才肯放人。 沈嘉喻以为她上来怎么着也得半小时之后呢。 “看见了。”温淼说,“都在楼下呢,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说我有事儿找你就上来了。” 沈嘉喻靠得近, 身上都是热气,温淼最怕热了, 感觉自己忽然面前多了个大火炉, 赶紧往后退了退,同他拉开距离, 皱着鼻子抱怨道:“哎呀你别离我这么近, 就站那里说话, 别动, 热死了。” “……” 这可真是现实版的翻脸不认人了。 抱怨抱得真情实意。 “平时用到我的时候,都要抱着我睡觉, 现在用不到我了,连离得近点儿都不让了?”沈嘉喻垂眸看她片刻, 而后轻轻叹息起来,“宝贝儿,你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他这叹息也叹得真情实意。 仿佛真是一个被渣女伤透了心的纯情少年。 温淼已经习惯了他扮猪吃老虎,现在根本就不吃他这套了,当即学着他的语气回了过去:“宝贝儿,你也真是让我太伤心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连我最怕热都不知道,还非要跟我贴贴, 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嗯?”沈嘉喻说话轻缓,“热么?” “热, 很热,非常热。”温淼伸出一根手指来,细而白嫩的指尖戳在他的肩头, 用力往后抵了抵,“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跟个火炉一样吗?” “知道。”沈嘉喻居然点头了。 “你知道?” “嗯,我知道。”沈嘉喻气息轻悠地问, “那你知道么?” 温淼:“?” 温淼成功地被他绕晕了,脑子迷迷糊糊地问:“知道什么?” 沈嘉喻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像个火炉一样么?” 他这语气就是在引着她往下问,温淼确实也下意识地问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我的内心像火炉一样火热。”沈嘉喻慢悠悠地答。 温淼:“……?” 哈??? 说的什么玩意儿啊?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会像火炉一样火热么?”沈嘉喻又丢出来一个问题,但这次没让她回答,就自问自答地把答案抛出来了,“因为我对你的爱意就像火炉一样啊,炉中火焰烫得我一蹦三尺高,舟爷抓起十个灭火器帮我灭火都没成功,因为这是我对你浇不灭的爱情之火啊,我的宝。” 温淼:“…………” 禁止传神模仿。 禁止学她说话。 禁止偷她台词。 比起这个什么浇不灭的爱情之火,温淼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我平时就是这样说话吗?” 平时她自己跟沈嘉喻说这些的时候, 并没有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今天听沈嘉喻把她的台词拿过去这么一说, 怎么感觉听起来这么别扭啊? 有点土土的? “也不是。”沈嘉喻还挺给她面子, “大部分时间不是这样说话。” 温淼偷偷松了一口气。 就是嘛, 她就说自己没有这么土的。 “但每次跟我表白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个路子。”沈嘉喻慢条斯理地又说。 “……” 咳咳咳——! 温淼松到一半的那口气成功呛到了喉咙里,低头咳了起来。 咱就说,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啊??? 话说回来,她跟他说情话的时候真有这么土吗? 应该不至于? 陈舟不是说那些情话都是“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的爱情杀手锏吗? 而且事实上,沈嘉喻听完之后确实也沉默了。 这跟陈舟说的“男默女泪”的那个反应也对上了啊。 没有错呀。 但为什么刚才从沈嘉喻嘴里听到这些,她一点都不想哭,反而还想用脚指头抠一下地板呢? 温淼困惑了,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但肯定不是情话的问题。 情话能有什么错呢? 它只是想温暖一下帅哥们的那颗孤单的心罢了。 第273章 讨要礼物 “好了,不要说了。”温淼果断止住了这个对自己非常不友好的话题,“不是说要去爷爷那里吗?你再磨蹭,爷爷该催了。” 沈嘉喻闻言看了眼时间:“那等我五分钟,我去冲个澡。” “去去。”温淼连忙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出声叫住他,“哎,等等,你先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等你。” “去拿。”沈嘉喻下巴朝门外扬了扬,“在客厅桌子上放着。” “噢。” 温淼拿了车钥匙,下楼。 刚才带来的礼盒没往楼上拎,因为是易碎品,温淼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再把东西摔碎了,上来的时候就直接放在台那里,让崔橙帮忙收起来了。 下了楼,温淼去台拿了礼盒才往外走。 沈嘉喻没一会儿就下来了,上车的时候,他身上潮湿的水汽都还没散,温淼像只小狗似的,探头过去在他身上左嗅嗅,右嗅嗅,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沈嘉喻抬手抵在她脑袋上, 轻轻往后推了推:“闻什么呢?” “嗯……”温淼表情深沉地道, “女生香水的味道。” 闻言,沈嘉喻挑起眉梢来:“女生香水?” 尾音里明显带着反问的意味。 “对。”温淼轻哼一声, 继续说,“闻起来像是jo alone的蓝风铃,只有女生才会用这种。” “小狗的鼻子啊,这么灵?”沈嘉喻习惯性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腾出一只手来系上了安全带, “先低头闻闻是不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嗯?”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不用香水。”温淼扯下他的手来,一本正经地又说, “别把帽子往我头上扣啊, 你老实交代,刚才谁进过你房间?” “真没有,宝贝儿。”见她认真起来, 沈嘉喻忍俊不禁,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又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除了你之外,别说女孩子了,连男的都没进过。” “可我真闻到了香水味。”温淼歪了歪头,对香水味的来源表示了困惑。 沈嘉喻:“那可能是刚才出来的时候从别人身上沾到的。” “嗯?”温淼难得抓对了一次重点,“——别人?” 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偏头扫了眼倒车镜, 将车开出了西街,转了个方向往平安大道上走, 神色懒散道:“刚才有个女生拦了我一下, 问我有没有时间喝一杯。” 温淼:“?” 划重点,女生。 再划一下重点, 喝一杯。 温淼瞬间正经起来:“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行呢。”沈嘉喻轻悠悠地说, “家里管得严, 被女朋友知道了得活生生打断我的腿。” “……” 你就非得加上“活生生”这三个字吗? 让他说的画面感都出来了。 其实温淼大概也能猜到沈嘉喻会是什么反应, 但“活生生打断腿”这个是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了解沈嘉喻, 他这人将温柔藏得很深。 就算是有人当众跟他要联系方式,他也不会说太过于直接的话, 让人下不来台,通常都会拒绝得很温柔的,但又不会给对方留半分暧昧遐想的空间。 温淼对他掐桃花的态度还是比较放心的。 沈家的本宅坐落于城北的老城区内,背倚青山,面朝绿水,居于人间烟火之地,又以白墙灰瓦与闹市隔开,闹中取静,江州城内东南西北四条溪流在此汇聚成湖, 取得是四水归堂之意,可谓是风水宝地。 离核心商圈这边也不算很远, 约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今天正赶上了双休,不是工作日,路上堵车也没平时堵得那么严重, 下了立交桥,转过两个大型十字路口之后,车子就驶进了老城区。 和温淼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时候, 沈嘉喻眼尾的余光忽然不经意间扫过了后视镜,看到了后排座位上放着的一个图案精致的手工雕花红木盒,眸光凝了凝,定格在红木盒上面,开口问了句:“那是什么?” 温淼从手机中抬起头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瞄了一眼,而后回道:“礼物呀。” “礼物?”沈嘉喻眸光一动。 “对啊。”温淼点头。 “给谁的?”沈嘉喻又问。 “当然是给爷爷的了。”温淼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老是问废话”的眼神,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去拜访长辈,能两手空空的不拿礼物吗?” “啊……”沈嘉喻忽然拖长了尾音,满是遗憾地轻叹了口气, “不是给我的啊?” 温淼收了手机,歪头瞅着他, 他这已经不是在暗示了, 是在明示:我也想要礼物,我的礼物呢?为什么只有爷爷有?你怎么可以区别对待? 温淼装作没听懂暗示的模样, 表情正经地道:“当然不是给你的,你又什么都不缺。” 沈嘉喻表示不能接受她找来的这个理由:“那爷爷就缺了?” “爷爷虽然不缺,但他是长辈。”温淼说话依旧是有理有据。 “嗯。”沈嘉喻听得点了点头,而后不紧不慢抛来非常有道理的一句,“他是长辈,那我还是你的宝贝儿呢。” “……” 温淼难得噎住,嘴里卡了半晌才揉了揉鼻子咕哝道:“你又不缺钱,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不就买了嘛。” “那怎么能一样?”沈嘉喻莫名在这件事上跟她计较起来了,慢条斯理地说,“意义不同。” “好嘛好嘛,那我下次给你买。”温淼真诚地敷衍道。 啧,这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 沈嘉喻不吃她这套了,继续问她:“下次是什么时候?” “呃,这个……”这一下子就问住了温淼,温淼抓了抓脑袋,又眨巴眨巴眼睛,试图蒙混过去,“下次就是下一次嘛,是这次之后,下下次之前。” 废话文学已经在沈嘉喻这里行不通了。 之前上高一高二那会儿,班里每次开班会,全班都会托着脑袋听温淼讲什么“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想多说,反正迟早会懂”的连篇废话,沈嘉喻现在已经对这种废话文学生出免疫力来了。 第274章 夸过分了 他简明扼要地问:“具体时间呢?” 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看来这次是含混不过去了,沈嘉喻的这个反应往往就代表着他是开始认真起来了,温淼又抓了抓脑袋,没再继续敷衍,而是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给了一个答案出来:“就这几天里,最多不出三天。” “行。”沈嘉喻终于松口了,“我记住了。” 温淼心里是好气又好笑,她家的这个“宝贝儿”有时候确实是挺让她摸不着头脑的。 实话说,沈嘉喻虽然是有点少爷习性在身上,但他不是那种爱生气、乱发脾气的人,大部分情况下也都是顺着她的性子来的,从没跟她真生过气,但有时候确实又像个小孩子似的,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跟她计较。 就比如,现在。 只是一个礼物而已,倒是真让他上起心来了。 明明他想要什么,都能轻轻松松地买到。 得到满意的答案,沈嘉喻将话题重新拉回主线上,稍稍偏头朝后排的方向示意了下,问温淼道:“买的什么?” “不是买的。”温淼说,“是从我爸爸的收藏柜里拿的。” 沈嘉喻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拿的什么?” “一套茶具。”温淼神神秘秘地说。 “茶具?”沈嘉喻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拿这种东西,有些意外的模样。 “对呀,我实在想不出来送点什么好了。”温淼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说, “后来琢磨了半天, 忽然想起来,爷爷不是喜欢喝茶吗?然后我就想着要不拿点茶叶过来, 但我又不会挑茶叶,也不知道哪种茶叶比较好,而且上次,我还见你家的茶叶多得都能开茶馆了, 所以最后我就把茶叶换成茶具了。” 说到这里, 温淼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地说:“不过,这套茶具只能看,不能用。” “嗯?”沈嘉喻尾音扬了扬, 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只能看,不能用?” 模具吗? 还是摆件? 就算是商场陈列架上的那种摆件,也还是可以用的? 也没听说谁家的茶具做出来是“只能远观, 而不可亵玩焉”的那种啊。 听见沈嘉喻问,温淼没有说话,而是探身将后座上的木盒拿了过来,平置着放在腿上,然后打开了上面的锁扣,终于开口:“因为严格来说,它是个古董。” 沈嘉喻:“……?” 沈嘉喻眼尾余光往木盒里面扫了下,看见了里面的三只茶杯和一盏茶壶, 温淼又说:“这是北宋汝窑烧制出来的茶具, 好像是我爸爸在某个慈善拍卖会上拍来的。” 沈嘉喻不太了解茶具这方面的知识,但一听“慈善拍卖会”这几个字, 也知道这套茶具定然是价格不菲, 不往多了说,起码五百万是有的。 温淼又捏住锁扣, 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关上了, 一边往后座上放着一边说:“你开车可得稳当点儿, 不要像河马那样一脚刹车一脚油门的, 这盒子要是摔着了,我还得绕回家再抱一个。” “宝贝儿, 下本钱了啊?”沈嘉喻笑着揶揄她,“之前不是说谈恋爱, 伤感情可以,伤钱不行?” “这不算伤钱。”温淼非常低调地表示道,“说实话,以我家的家庭情况来说,只要不涉及公司的股份问题,那就只能都算是小钱。”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左腕上的手链:“你送的这个,才是大钱。” 当时沈嘉喻给她这个的时候,就只说了句别摘, 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语气也非常随意, 跟平时给她买冰淇淋的时候差不多的语气,温淼也就一直都以为这就是个他随手拿来讨她欢喜的小玩意儿。 但她也知道沈嘉喻送的东西肯定不会便宜,只是没想到会值九位数。 还是后来有个粉丝在微博上私信她, 问她戴着的那条手链是不是银星,温淼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就去查了一下, 那时才发现这手链居然是92年星璀拍卖会上的三件压轴珍品之一。 银星和蓝月,都拍出了一点五亿的高价,另一件珍品——红日,当时因为各种情况就没再继续拍卖,时隔二十多年之后,拍卖会再次重启“红日”,听说是被风恒以一点八亿的价钱拍走了。 温淼当时还非常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拍红日啊?那可是个大磨盘啊,虽然说法国大革命时期,国王路易十六在逃亡的时候曾经坐那上面歇脚,但无论再怎么歇脚,归根结底, 它还是个大磨盘啊! 人家拍银星和蓝月的可能是觉得这东西非常有收藏价值, 毕竟是玛丽安东尼特王后的饰品,但拍红日的心态, 就让人非常难以琢磨了。 直到记者采访到了那位风恒的总裁, 人家说, 就是拍回去给夫人玩的,因为他夫人觉得这磨盘放在院子里会很好看。 当时这个采访还上了微博热搜。 温淼这才明白,哦,这不是来炫富的,这是来秀恩爱的。 散了散了,别围观了。 狗粮拍一脸。 车进入老城区之后,速度就慢下来了,沿着滨江大街一路往前开,直到绕着青雪湖,驶进了沈家老宅,温淼一边解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指挥着沈嘉喻去拿后排座位上的小木盒。 老爷子听见动静就从正厅里出来了,温淼下车,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开始喊:“爷爷——” 声音脆生生的,听着活力十足的模样。 “哎。”老爷子笑呵呵地朗声应了一句,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快走过来,看都没看自己孙子一眼,好像他不存在似的,非常开心地直接跟温淼说起了话来,“一段时间不见,我们淼淼怎么又长高了啊?这个头得有一米七了?哎呀,看着都要跟阿喻差不多高了。” 沈嘉喻:“?” 爷爷您能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你夸她长高了可以,毕竟温淼喜欢听这些,多夸几句没关系,但你不能夸得这么过分? 还一米七? 还跟他差不多高??? 温淼跳起来都没他高啊,他一米八七好吗?! 第275章 反客为主 温淼显然对这个离谱得不能再离谱的夸奖非常受用,抱着怀里的小木盒原地转了个圈,非常开心地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吗?爷爷,我真长高了吗?” “高了高了。”老爷子的眼睛自动带了层“我家孩子一米八”的滤镜,坚信不移地欺骗着温淼和他自己,“起码一米八了。” 将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的沈嘉喻:“……” 就俩字,离谱。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半秒钟的功夫,她个头又往上蹿了十公分。 揠苗助长也没见把苗薅这么长的啊? 属实滤镜叠加的太过分了。 温淼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一米八的谎言中乐得找不着北,龇牙傻笑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来做客的,连忙把怀里抱着的木盒子拿了出来:“对了,爷爷,这是送你的。” “哎,这小丫头,来就来嘛,怎么还拿东西啊?”老爷子作势敲了敲她的脑袋,“跟爷爷见外了是不是?” “那肯定不是呀。”温淼笑眯眯地说,“我就是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爷爷,就把它拿过来嘛。” 老爷子打开木盒一看,就知道这礼物是用心挑选过的,送的是投其所好,不是随便拿来敷衍人的,老爷子反手就是一个鼓鼓的大红包塞了过来,合不拢嘴地说:“好好好,我家娃娃就是贴心。” 身为亲孙子的沈嘉喻:“……?” 谁家娃娃??? 沈嘉喻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不是他爷爷, 这是温淼的亲爷爷? 他很想问一句,什么时候温淼成你家娃娃了啊? 爷爷你能不能睁大眼睛往这儿看一看, 你家真正的娃娃在这里呢,你不能因为温淼嘴甜会说话就“指鹿为马”? 您的亲孙子您都不认识了吗? 感情持续升温的爷孙俩相谈甚欢,气氛融洽,沈嘉喻站在他俩旁边, 直接被衬成了一个无声的背景板。 这一瞬间, 沈嘉喻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 热闹都是温淼和他爷爷的,他什么都没有。 不,局外人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应该说他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不应该来这里打扰他们爷孙俩团聚的, 他应该躲在自动售货机后面递饮料,在火锅串串店给藕片穿孔,在工厂里给饼干扎洞, 在水果店给火龙果放籽,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埋头苦干地织方便面。 “走走走,先进去。”老爷子热情招呼道,“厨房里还炖着鱼呢,一会儿尝尝爷爷的手艺,看看和之前相比有没有进步。” 知道温淼喜欢吃鱼,老爷子一大早就拎着工具去湖边钓鱼了,虽然最后一条鱼也没钓到, 还是管家又去海鲜市场走了一趟, 买回来了几条刚捞上来的活鲤鱼。 但起码心意到了,这是最重要的。 温淼跟着老爷子往正厅里走了两步, 忽然脚下一顿, 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她的“宝贝儿”, 如梦初醒般地停下脚步, 回过头来看向沈嘉喻, 挥着手招呼道:“你还站着干嘛?快点进来呀, 不认识路了?” “……” 什么叫“反客为主”? 沈嘉喻今日终于见到了。 进了正厅,老爷子把木盒收进书房之后, 又着急忙慌地去厨房看灶火上正炖着的大鲤鱼了,客厅里只剩了沈嘉喻和温淼两人, 隐约能听见管家和老爷子的说话声。 “这鱼汤是不是盐放得有点儿多了?” “小孩儿的口味都轻,要不再往里面加点水?” “加水行,但锅不行了啊,再多一勺水就溢出来了。” “要不先把汤倒出来一点,再加水?” “哎,这个可以。” 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但房子处于浓密的林荫之中,南北通透,门窗四下通风, 倒是也不热,甚至阳台吹来的风里还自带着一股沁人的清凉。 客厅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个铁皮大桶, 桶里还游着两条大鲤鱼,沈嘉喻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随后将碍事的铁桶拎到了阳台上。 温淼像个小尾巴一样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沈嘉喻放下铁桶一转身,就跟她撞了个正着,她脑袋刚好不偏不倚地磕在了他锁骨上。 骨头碰着骨头, 闷闷的一声响,听着都疼,但温淼跟个没事人似的,哼都没哼一声,只用手胡乱揉了两下,又抱着他的胳膊,歪着脑袋探头往他身后看。 “怎么跟过来也不出个声?”沈嘉喻垂眸看着她额头的红印,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又见她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模样,眼底稍带点疑惑地随她一同看了过去,“看什么呢?” 温淼伸手指了指,语气稍有惊奇:“你看,是多肉植物。” 阳台是半开放式的, 用石头砌成了三面约有一米高的围墙,墙壁上的缝隙里长着不少生机勃勃的多肉植物, 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温淼还是第一次见长在墙上的多肉,惊叹道:“我发现了,多肉可以在除了花盆之外的任何地方都长得很好。” 沈嘉喻收回视线,一边挑起她的下巴,垂眸看着她还在泛红的额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纠正道:“不是除了花盆,应该是除了你自己的花盆。” “……” 温淼毫不犹豫地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你要是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啊,还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 吃完晚饭之后,保姆阿姨又端来了几盘水果,老爷子去煮了杯茶过来。 沈嘉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角余光瞥见水果盘被端上来,抬头漫不经心地往桌上扫了一眼,而后直起了腰来。 正要问温淼一句是吃樱桃,还是吃西瓜,却见温淼忽然从果盘里拿了一个小橘子剥了起来,边低头剥着,边跟他说了句:“你坐着就行,我来弄。” “嗯?”沈嘉喻还在意外她怎么忽然对小橘子感兴趣了。 他清楚温淼的喜好,这小丫头懒得很,凡是需要动手剥皮的水果,她都不怎么爱吃。 第276章 作了个大死 “嗯什么呀,以前不都是我给你剥好的吗?”温淼头也不抬地说。 沈嘉喻:“?” 你说什么? 到底是谁给谁剥好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 尤其是你吃过的那些虾。 都是谁剥的? 老爷子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到了温淼这么一句,瞬间目光如炬地抬头看了过来,连桌上咕嘟咕嘟煮开的茶都没去管。 “给你。”两句话的功夫,温淼已经剥完了小橘子,掰成两半之后,将大的那一半递给了沈嘉喻,边递边说着,“怎么不接?快拿着呀,哦……我懂了,你是想让我喂到你嘴里?” 沈嘉喻:“?” “这样不太好?爷爷还看着呢。”温淼有些为难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这样,你今天先委屈一下,自己拿着吃,等明天我去酒里找你,再剥好喂你吃,行不行?” 沈嘉喻:“……”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演。 小姑娘人前人后还两幅面孔呢,瞧这个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生动又传神,演技那叫一个精湛,不去演国产婆媳苦情剧真是可惜了这个演技。 沈嘉喻不信她这套,但架不住有人信哪。 老爷子瞬间不乐意了, 一拍桌子道:“让他自己剥!他是没长手吗?还得让人伺候?” 沈嘉喻:“……” 沈嘉喻表示冤枉。 天知道, 这是温淼第一次给他剥橘子,还把他给送上了断头场。 “还得喂你吃啊?”老爷子的眉心已经拧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沈嘉喻,“那下一步要不要淼淼再帮你嚼碎一下啊?省得你往下吞咽的时候太费力了。” “……” “我问你,你平时就是这样跟人小姑娘相处的?”老爷子眉间的沟壑更深了,“这不是欺负人么?你找的是女朋友, 还是贴身保姆啊?人家淼淼在家里也是她爸爸妈妈的千金, 也是被人放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怎么到你这儿就得受这个气啊?” 沈嘉喻:“……” 他冤枉好不好? 温淼在他面前受什么气了?他还不够顺着她啊,上次叫她起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给他一巴掌, 他都没跟她计较。 但老爷子也没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说完前面那几句,就转头问向温淼:“丫头,他一直都这样欺负人啊?” 温淼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嘉喻, 最后忍气吞声、故作坚强地摇了摇头:“也没有,爷爷,他对我挺好的。” 沈嘉喻:“…………” 这可比直接点头的效果要好多了。 不愧是拍过电影的人,知道这场戏的精髓在哪儿,“欲言又止”的眼神才是其中的重点。 沈嘉喻都被气笑了。 老爷子也被气笑了,又是一拍桌子:“臭小子,往哪儿看呢?还在吓唬人小姑娘啊?现在你先看着我——” “爷爷,你别训他了。”温淼贴心地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看了一眼沈嘉喻之后火上浇油般地又说, “不然回去以后,他要打我。” 沈嘉喻:“???” 老爷子:“???” 老爷子的嗓门儿都跟着高了起来:“他还打你???” 温淼脸上露出了一种半是为难半是纠结的表情, 嘴里含糊其辞地“啊”了一声, 效果立竿见影,老爷子紧接着又问:“他以前打过你吗?” “啊……”温淼微微拖长了尾音, 有意无意地看向沈嘉喻。 沈嘉喻轻眯了眯眼, 眼神里含着淡淡的警告——宝贝儿, 适可而止啊。 嘿, 你小尾巴现在被我抓在手里,还敢警告我? 温淼“唰”地收回了目光, 接着就扭头看向老爷子,一脸单纯真诚地回道:“打过的呀, 他还说我要是不听话,就送我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沈嘉喻:“……” 不是,爷爷,我没有,你听我说—— 但他没有说的机会,一巴掌已经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脑袋上,沈嘉喻还没有发脾气的资格,只能坐在沙发上乖乖听训。 温淼躲在老爷子后面,笑得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这小丫头在借刀杀人呢, 沈嘉喻现在终于明白了贺寅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的意思——“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我们猫爷,她和我们尔爷不一样, 尔爷奉行的是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猫爷是非常记仇, 虽然也是有仇当场就报,但等以后逮到机会,她还要再报一次, 解气。” 老爷子终于训完了沈嘉喻,腾出时间来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这才转头看向温淼,像是有些替她打抱不平地问了句:“丫头,你喜欢他什么啊?我家这小子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也没别的优点了?” 温淼一脸傻白甜地说:“我就喜欢他长得好看。” 沈嘉喻眯眼,轻舔了下牙尖,嗓音沉沉:“温淼。” 温淼毫无畏惧,扭头冲着老爷子就是一句:“爷爷,你看他又凶我!” “……”沈嘉喻眼皮子一跳,心里莫名有种不妙的直觉。 果然,预感成真。 下一秒,一巴掌又是从天而降,老爷子“哐”地放下茶杯:“你给我坐好, 还敢凶?刚才那些话我跟你白说了?” 沈嘉喻:“……” 沈嘉喻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向温淼, 下一秒, 又收获一句:“爷爷,你看他还瞪我!”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恭喜沈老板梅开三度,喜提今天的第三巴掌。 从沈家老宅出来的时候,沈嘉喻真是半点脾气都没了,沈家老爷子是个疼孙子的,沈嘉喻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别说是挨打了,连句重话都没听过。 结果今天遭人生滑铁卢了,这一辈子都没挨过的打,今天一个晚上全挨完了。 温淼作了个大的,此刻也有些心虚了,一路上都在低着头假装认真玩手机,直到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温淼“如梦初醒”,道了一声“再见”之后,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与此同时,同样安静了一路的沈嘉喻忽然抬手拦在了她身前,终于出声了:“这就走了?” 听语气像是有点儿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第277章 蛊惑 眼下沈爷爷不在,少了能镇住他的人,温淼是个识时务的,非常乖巧地凑过去开始卖乖了,讨好般地揉了揉他脑袋,沈嘉喻没有躲,只神色散漫地低了低头,懒懒问了句:“开心了?” 温淼不回答,直接探身过去勾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蹭了噌他的颈窝,嗓音软糯糯地问他:“你生气了?” 沈嘉喻不像是生气的意思,反倒是轻笑起来,由着她像小猫似的蹭了一会儿,而后抬手,带着温度的指尖抚上她的脊背:“宝贝儿,别蹭了。”他咬着尾音垂了垂眸,呼吸温热,嗓音喑哑地在她耳边轻声说,“再蹭就抬头了。” 嗯? 抬头? 温淼一开始还没明白这是意思,后来随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啊……这个抬头啊。 见状,温淼没收手,反而指尖往下一滑,勾着他的衣边, 大胆地探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凭着直觉摸上了他腰侧的那颗痣,说话声音里带着点轻轻的鼻音, 满是欲拒还迎:“真抬头了吗?” 沈嘉喻低低笑了声,拂在她颈间皮肤上的气息稍显灼热,嗓音沙沙的:“自己看?” 其实不用低头看也能感觉到了,空调像是失去了作用, 车里的空气在隐隐持续升着温, 温淼无所察觉似的又添了一把火,手心紧贴着他的腰腹,像个勾魂的妖精一样仰头咬上他的唇角:“想不想做?” 沈嘉喻喉结动了动,眸光渐渐沉暗下去, 嗓音被灼得喑哑:“想。” 温淼笑了, 眼底一抹隐暗不明的浅光流转,藏着明目张胆的蛊惑:“真的想?” “嗯。”尾音被情欲侵染,低沉又沙哑。 温淼眼角扬起的那抹笑弧更明显了, 忽然毫无征兆地收回了贴在他腰腹上的手,而后指尖抵着他的肩头一点一点地推开了他,动作利落地下了车:“那你就晚上慢慢想。” 沈嘉喻:“?” 温淼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那一侧,扶着窗框弯下腰来,笑眯眯地看向他:“拜拜,我走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沈嘉喻:“……” 原来只管撩火不管灭火的啊? 沈嘉喻抬着眼梢看她片刻, 而后像是被她打败了似的, 有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稍带点头疼地笑了下:“去, 跑慢点。” “知道了。”温淼探身进去又亲他一口, 这才冲他挥了挥手,弯着眼睛说, “你到家之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嗯。” 沈嘉喻没下车, 一侧胳膊搭在车窗窗框上, 透过降下来的车窗偏头望过去, 看着温淼手指勾着手机吊坠,一晃一晃地甩着手机, 蹦蹦跳跳地进了小区,路灯下的人影渐渐远去, 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沈嘉喻点了根烟,垂眸咬着,自己在车里平复了一会儿,夹着海水气息的晚风从车窗吹了进来,却吹不散身上的燥热,淡淡的烟草味在车里弥漫开来,逐渐覆盖去了温淼身上留下的那种甜牛奶的气息。 温炎还没有回来。 温淼跑到厨房里,端了碗洗干净的樱桃上楼,一边往阳台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 一边腾出手来给温炎发了条信息过去:【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炎估计还在开会, 迟迟没有回信。 温淼也不急,没有催他,而是滑了滑手机屏幕, 从通信录里找出了林尔的头像,给她发了个消息过去:【木木,之前你说的给谢甜甜买的礼物, 你买的什么样的呀?】 林尔隔了一会儿,回复过来:【是一件薄卫衣。】 温淼:【你挑的吗?】 林尔:【不是,我觉得男生的衣服都差不多,我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就让肖仔帮忙挑了件,他们的穿衣风格挺像的。】 温淼:【那你能给我个链接吗?沈嘉喻忽然管我要礼物,我实在想不出来送他什么东西好了。】 林尔:【当然可以呀。】 林尔非常爽快地就把链接发了过来,又多加了一句:【这还是同城快递呢,次日达,你现在买了,明早就到了。】 温淼利落地下了单,收货地址直接填的沈嘉喻那里, 手机号码也是他的。 刚下完单,手机就跟着“叮咚叮咚”地响了两声,温炎的消息发了过来:【出来,到小区门口,我五分钟后就到。】 温淼争分夺秒地咽下最后一颗樱桃, 捧着玻璃碗下了楼。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温炎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温淼绕到副驾驶位的方向,上了车,一上来就闻到了车里极为明显的烟草味道,她皱了皱鼻子,转头跟温炎说了句:“哥哥,你得少吸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温炎随手掐了烟,又将车窗降了下来,让风灌了进来,散去了车里的几分烟味:“生气也有害身体健康,你少气我,我就能多活十年了。” “……” 瞧瞧这是什么话? 温淼张口就要反驳他,但话都涌到舌尖了,忽然记起今天还有别的事要跟他说,不能跟他在这上面斗嘴,于是硬生生地改了口,换成了另外亲切又关心的一句:“哥哥,你要是这样说我就伤心了,我关心关心你,不行吗?” 温炎扫了一眼倒车镜,调转车头朝核心商圈开,嘴里懒洋洋地学着她的语气:“妹妹,你要是这样说我就害怕了,我最怕你突如其来的关心了。” “……”温淼再忍。 事出反常必有妖,温炎太了解这小丫头了,每次要搞事情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无辜又卖乖的模样,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温炎瞥她一眼:“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温淼忍辱负重,继续保持着脸上卖乖表情,撒娇般地说:“哥哥,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一关心你,就代表着我又闯祸了吗?” 温炎扬眉:“那不是吗?” “当然不是。”温淼瞧了他一眼,又非常真诚地说,“我就是有点儿事想跟你说。” 温炎一脸不出所料地挑了挑眉梢。 看,重点来了。 第278章 以退为进 温淼这次没开门见山,而是先绕了个圈子,问他道:“哥哥,你明天有时间吗?” 温炎不答:“干嘛?” 温淼试探着说:“我想吃清蒸大闸蟹,明天晚上你蒸大闸蟹给我吃?” “大闸蟹?”温炎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之前我蒸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好吃,再也不想吃了吗?” “哪能啊。”温淼一本正经地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不喜欢吃,不代表现在不想吃呀。哥哥,你就做一次嘛,我想吃。” 温炎虽然觉得她这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下来:“行是行,那你明天等我下班,我早点回去。” 听他这样说,温淼眼睛亮了亮,压着他的尾音补上后面一句:“那我喊沈嘉喻过来。” 温炎:“……?” 温炎踩下刹车,车子刚好停在餐厅前,撇头看她:“我就知道你有后话等着我。” 温淼扯了扯他衬衫袖口,讨好的语气:“行不行嘛,哥哥?” 温炎慢条斯理地把袖子从她手里收了回来,不答反问:“这是见家长啊?” “也没那么正式?”温淼瞧着他的表情,底气不太足地补充道,“其实你也可以当成一次普通的晚饭。” 温炎只是“啧”了一声, 没说行, 也没说不行。 见他下了车,不说话往餐厅里走, 温淼连忙跟上去,又扯他胳膊:“哥哥?” 温炎用下巴点了点餐厅:“吃饭。” “……” 看来有点难搞。 温炎真的是非常想不明白自家妹妹为什么就死心眼地喜欢上了沈家的那个小孩儿,天底下的男孩子这么多,怎么偏偏就是沈家? 撇开沈家那团乱麻不谈, 温炎一回想起来之前温淼哭得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就对沈嘉喻没什么好感,连带着对整个沈家都有很大的意见。 找对象,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不是用来添堵的, 如果这恋爱谈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时过得开心, 那谈这个恋爱的意义在哪儿? 温炎非常不爽地又“啧”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子,温淼乖乖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开始听训。 温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问你,你喜欢他什么啊?” “长得好看。”温淼说。 “还有呢?” “超级好看。” “……” 确实是好看,这点温炎没法反驳。 顿了顿,他又问:“那除了好看之外呢?” 温淼:“有钱。” 温炎:“?” 温炎:“还有呢?” 温淼眨巴眨巴眼:“超级有钱。” 温炎:“……” 温炎都听乐了:“不是,家里缺你钱了???” “那倒没有。”温淼托着下巴,慢吞吞地说,“主要是我也想不出来喜欢他什么,但你又这样问我, 所以我就得挤个理由出来。” 温炎:“……” 算了, 吃饭。 这个话题暂时还是别聊了。 从温炎的这个反应里,温淼就知道明天的清蒸大闸蟹估计是不太行了, 他肯定不太乐意, 温淼自己想不出来主意,只好去求助了万能的小伙伴。 这个点, 林尔和谢肖基本上都睡了, 他俩的作息时间很标准, 一般十点之后就找不到人了。 群里就还剩贺寅这个夜猫子活跃着。 温淼直接给他发了私聊, 贺寅听完前因后果,直接发来一句:【这事好办, 咱们来个以退为进就行。】 温淼虚心请教起来:【怎么以退为进?】 贺寅:【不是对沈老板印象不太好吗?那你告诉温炎哥,就说你分手了, 找了个新男朋友,然后把新男朋友带给他看。】 温淼:【?】 温淼:【你确定这不是馊主意?】 贺寅:【当然不是,你听我说完,这个“以退为进”的关键就在新男朋友上。你这个新男朋友啊,咱就找个老头过来,岁数八十往上的那种,到时候直接把人往温炎哥面前一拎,就跟他说,你爱你男朋友爱得不可自拔了, 以后要跟他结婚,你看温炎哥会是个什么反应。】 温淼:【他肯定当场就晕了。】 贺寅:【没关系, 我们的重点不是他晕不晕,而是他晕完又醒过来之后的反应,他肯定对沈老板无比满意, 甚至还会让你赶紧回头,去找沈老板和好。】 温淼:【……这能行吗?】 贺寅:【当然能行,猫爷你没听过“没有对比, 就没有衬托”这句话吗?】 贺寅:【我给你举个不太贴切的例子出来,你就明白了。就比如说,我想跟你借钱,但你不想给,于是我先开口跟你借十万,你说没有,我又说那借五块,你大概率就会借给我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借五块钱,这就是以退为进。】 温淼再一次没抓住重点:【你要十万,我会给的。】 贺寅:【假如我跟你不熟。】 温淼:【那我五块钱也不会给你。】 贺寅:【……】 贺寅:【我就是举个例子,别认真, 重点在前面那个“新老头男朋友”的身上, 明天你考完科一就过来找我, 其他你就不用管了,全交给我就行。】 虽然温淼总觉得这个主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看在贺寅这么热情的份上,她还是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不到十点钟,温淼就从考场出来了。 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快递派送成功的消息,她给沈嘉喻打了个电话过去:“礼物收到了吗?” “刚拆开。”沈嘉喻的声音夹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看来应该是在酒大厅里,温淼听到了吉他和贝斯的声音,许盟他们这几天一直在排练新的曲子。 温淼在路边拦了辆车,简单交代了两句:“我现在去找河马,木木他们在你那儿?等会儿你和他们一块过来,直接去说好的那个餐厅,记得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啊。” 说完,也没等他答话,就单方面的结束了通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机械音,沈嘉喻刚放下手机,林尔就问了句:“是猫爷?她说没说让我们去哪儿,河马那里,还是餐厅?” 第279章 馊主意 “去河马那里,还是餐厅?” “餐厅。” 沈嘉喻漫不经心答了一句,他低眼看着手里的和谢衍同款的卫衣,表情有些微妙。 谢衍也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衣服,扬了扬眉梢“什么时候走?” “马上。”沈嘉喻起身,“我上楼换个衣服,下来就走。” 谢衍开车过来的,车停在了前面的路口,出了西街就是。 三个人走在路上,不时有路人朝沈嘉喻和谢衍看过来,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同时还在小声地交头接耳。 “哎哎,快看,那俩男人是一对吗?” “肯定是啊,你看,他俩还穿着情侣装呢。” “哎呀,这样看着好甜啊。” “哇哦,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一对基呢。” 沈嘉喻“……” 谢衍“……” 并不是,谢谢。 “那他俩旁边那个戴着口罩的妹子是干嘛的?” “观光磕p的。” “也是,近距离磕更甜。” 林尔“……” 并不是,谢谢。 另一边,温淼到练习室的时候,贺寅还在化妆间里捣鼓着。 练习室里面有单独辟出来的一间化妆室,平时线上直播的时候偶尔会用到,东西倒是挺齐全,温淼过去敲了敲门“河马?” 里面传来贺寅的声音“进来啊,猫爷。” 温淼打开了门,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贺寅非常敬业地画了个老头妆,手法鬼斧神工,要不是他出声说话,温淼都没认出来。 这已经不是化妆术了,这是换头术。 “你在干嘛???”温淼惊了。 “当个尽责的工具人。”贺寅停下最后一笔,耸了耸肩说,“没办法,我实在找不到八十多岁还能演戏的老头,只能自己上了。” “……” 看来是真朋友。 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贺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向温淼展示着自己的成果“look!怎么样怎么样?” “很好。” 这不是恭维,也不是彩虹屁,是真的很牛逼。 “但我有一个问题。”温淼举起手来。 贺寅“什么问题?” “你买的这个假发……”温淼歪头看着他的脑袋,嘴里斟酌了下用词,“这个假发是不是质量不太好啊?我感觉它上面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不是质量不好,我就是专门买的这种。”贺寅拨了拨自己脑袋上稀疏的两根毛,“猫爷,你想想,八十多岁的老爷爷,脑袋上面还能剩几根头发啊?” “那你为什么不买个短点的假发套呢?这个看着真的好奇怪的,像河童。”温淼比划着说,“你知道我说的河童吗?就是百度一下,首页就会出现的那种绿绿的图片。” 贺寅特意去百度了一下,接着就陷入了迷之沉默,半天才说“这还是有点区别的?而且,我也考虑过短发套,但短发套是真不太行,只有这种地中海发型才能体现出我的沧桑来,猫爷你不要忘了我的人设啊。” 温淼“?” 温淼“你还有人设?” “对啊。”贺寅理着自己脑袋上那几根秃秃的长毛,“我是八十二岁的古玩老艺术家。” “……”温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怎么感觉你这个主意有点馊?” “管他馊不馊,有效果那就是好主意。”贺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拉着她转身就往外面走,“走,我们去找尔爷他们,我已经提前跟谢甜甜说了,让他暂时扮演一下温炎哥的角色。” “……” 又、又来角色扮演啊? 出了练习室,温淼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贺寅健步如飞地跑过去上了车,司机师傅看着他这步履矫健百米夺冠的架势,连连惊叹出声“哟,老人家,您这身子骨可真够硬朗的啊,不知您今年高寿啊?” 贺寅摸了摸自己被风吹乱的河童同款发帘,粗声回道“八十二啦。” 温淼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会伪音的变装大佬就是牛逼,这种沙哑又沉稳的粗声线,确实很符合他八十二岁的古玩老艺术家的人设。 就是声音过于中气十足了些,听着再活个五十年不成问题。 餐厅离练习室这边挺近,十五分钟的车程,他们到的时候餐厅包厢里还没别人,沈嘉喻和林尔他们还在路上。 温淼点完菜,拿出自己在路上买的樱桃先吃了起来,她早晨没吃饭,这会儿正饿着,贺寅也凑了过来,从盒里抓了两颗往嘴里放,边咬边说“猫爷你买的樱桃怎么这么大个儿啊?我买的都可小了。” “那是你没买对品种?” “可我买的跟你这种是一样的呀,红得发紫的这种,你买的这个长这么大个儿,打农药了吗?” “怎么,没打农药你就不吃啊?那你拿回去自己再打一下。” “……” 他不是这个意思。 半小时之后,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林尔一进来看见贺寅就惊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换头术?她知道贺寅的手巧,毕竟是女装大佬,以前就经常化二次元妆往漫展上跑,就是不知道他这老头妆也能这般精妙绝伦。 要不是温淼提前跟她说了声,她肯定认不出来眼前这位满脸皱纹的老头是贺寅。 林尔盯着贺寅看,妆是没问题,就是这头发…… 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从河童脑袋上扒拉下来的啊??? 贺寅做戏一定要做全套,顶着自己老艺术家的人设开始回头找起了自己的“哥哥”,他朝谢衍招了招手,喊道“来来来,兄弟,就等你了。” 谢衍觉得自己不足以胜任这位八十二岁的古玩老艺术家的哥哥的角色,桃花眼稍稍一抬,有些散漫地说了句“真让我当哥哥啊?可我没有妹妹。” “没事儿,你就假装一下嘛。”贺寅说,“发挥你的想象力,你就想象一下,假如尔爷是你妹妹,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带回来一个老头,跟你说,这是她男朋友,以后要跟他结婚,你会是什么反应。” 谢衍“……” 。 第280章 大可不必 举的例子真好,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甚至还有点儿眼前一黑,想要干脆晕过去算了。 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个可怕的想象结束,谢衍安静地在座位上坐下,将自己代入了一下哥哥的角色,然后问了温淼一句“你哥哥是什么性格啊?” 不知道温炎的性格也不好扮这个“哥哥”,容易oo。 温淼想了想,说“就说话比较直接,但用词又非常礼貌的那种。” 这时,贺寅又插了一句“兄弟,不用有心理压力,你就把尔爷当成你妹妹,然后我即将成为你妹夫,尔爷带我登门拜访你。” 谢衍“……” 别说了,兄弟。 他已经控制不住想打人了。 谢衍轻吐一口气,抬手抵了抵眼镜框,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抬眸看向贺寅,尽量语气平静地开了口“请问您老贵庚?” 贺寅细心地理了理自己脑袋上的毛,乐呵呵地说“八十二啦。” 谢衍已经代入了哥哥的角色,听到这个令他上不来气的年龄,眼皮子接着就是一跳“那你知道我妹妹今年多大吗?” 贺寅回道“十八岁。” “对,十八岁。”谢衍点了点头,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仍记得要讲话礼貌,“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的想法是……您这年龄,和我妹妹差距有点大?” 贺寅的表情立马诚恳起来“哥哥,没关系,是这样的——” “别。”谢衍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您老人家别喊我哥哥,我怕折寿,我爷爷他都得喊您哥哥。” 贺寅“那不行,咱们还是要按辈分来。” “嗯,按辈分来。”谢衍冷静地点头,“按您这年龄,您都跟我太爷爷一个辈分的了,还和我妹妹谈恋爱,您觉得这能行吗?” “年龄不是问题。”贺寅就等着他这句话了,不慌不忙地接了下去,“真爱是可以无视年龄的。” “是。”谢衍再次点头,“我必须承认,年龄确实不是问题,但问题是——您不能谈两年就走了?” “……” 温淼已经笑得不行了。 她哥哥确实是说话比较直接,但吐槽起来的时候没有谢衍这般犀利。 贺寅往下硬接道“哥哥,方便的时候,我想见一见伯父伯母,不如咱们哪天约着两家一起吃个饭?” 谢衍没什么表情地抬起眼来“要约在灵堂吗?” “啊?” “您今年是八十二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令尊令堂应该都已经过世了?” 那怎么还能约着两家一起吃个饭? 抱着牌位吃吗? 不等贺寅回答,谢衍就礼貌又平静地婉拒了“我看还是算了,在坟头吃饭太不尊重逝者了,而且我们也怕冲撞到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别呀,哥哥,咱们再商量商量,其实我可以抱着牌位过来。” “……” 大可不必。 “哥哥,你看。”贺寅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为了咱们两家的这个饭局,还特意做了个发型。” 谢衍看着他脑袋上那两根摇摇欲坠的白毛陷入了沉默,偏偏贺寅还在说“等我抽时间出来再去买两身妥帖的衣服,哥哥,你看我这发型穿什么衣服合适?” 谢衍毫无感情地说“袈裟。” 贺寅“……” 好了,此次会面可以宣布到此圆满结束了。 温淼揉着笑到发僵的脸颊,歪头看向沈嘉喻,问他道“你觉得河马这主意怎么样?” 沈嘉喻语意不明地轻“啧”了一声,主意好不好的先不说,反正他是体会到了当哥哥的心情。 妆容太厚,糊在脸上不太舒服,贺寅戏份结束之后就去了里面的洗手间卸妆,听着洗手间里时不时传来的“啊”的呼痛声——估计假发套勾住他头发了,温淼和林尔听不下去了,也跟着过去帮忙了。 好不容易洗掉那一脸粉,温淼动作不太温柔地一把将贺寅那辣眼睛的假发套扯了下来,扯得贺寅“嗷呜”一声长嚎。 “行了。”温淼随手将假发套丢进了垃圾桶里,“你出去再嚎,给我们让个地儿,我们俩洗一下手。” 洗手池前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站两个人还行,三个人就挤得没地方下脚了,贺寅“噢”了一声,揉了揉被暴力卸妆弄得不太舒服的脸,乖乖地侧身从洗手台前挤出去了。 温淼挤的洗手液有点多了,满手的泡泡,得冲上一会儿,林尔洗完之后,拿纸巾擦着手先出来了,桌上的三个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话题,贺寅在啦啦地说,谢衍和沈嘉喻还听得挺认真。 林尔走过去听了一耳朵,正好听见贺寅说“我现在才发现林叔说话是真的很有道理,脚踏两只船,迟早要翻船,脚踏万只船,翻都翻不完。” 谢衍单手抵着下颌,像是在沉思“唔……” “你没听林叔说过吗?”贺寅又说,“不应该啊,这句话他不是经常挂在嘴边吗?哦对了,还有一句,怎么说的来着?我想想——爱你的人又如何,你爱的人又如何,反正这短短的一生走到头,到最后我们都会失去,为什么不大胆一点,见一个爱一个呢?” 林尔“……” 她老爸大人到底能不能教小孩儿点好的东西? 谢衍还一副听得若有所思的模样,林尔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谢衍朝她偏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而后漂亮的桃花眼稍稍一勾,眯眼笑了一下“还请女朋友放心,我从来都是只有一只船,我为你守身如玉,没遇见你的时候,我整天在家敲木鱼,在家念佛经和男德经。” 林尔“……” 男德经是个什么东西??? 贺寅也听懵了“男德经那是什么玩意儿?” 林尔和贺寅不知道这东西,但沈嘉喻却神奇地知道这个,轻笑着接话道“男德经没听过么?男人不要整天抛头露面显得轻浮不稳重,不可贼眉鼠眼见到异性就暗送秋波。” ------题外话------ 【沈妄x林时兮】 书名还没想好~先放个简介 ()学校新生晚会上,林时兮出来透风的时候正巧碰见主持人学姐正搭讪两个大帅逼“我家祖上是正黄旗,所以我本名是乌拉那拉·静宁,不知道学弟你们怎么称呼啊?” 两个男孩子单手插兜地站着。 左边那个眼角一弯“我,尼古拉斯·土狗。” 右边那个眼皮一掀“我,阿莫西林·胶囊。” 林时兮“?” 这届的同学,无论男女多少都有点奇怪。 ()晚会结束,学生们按班里顺序离场。 往外走的时候,林时兮不小心踩到了旁边同学的脚,正要道歉,抬头的那瞬间,对上一双漆黑冷清的眼,愣了一下。 啊,那个阿莫西林胶囊? 林时兮原本想说“没事同学”,又想着还是先道歉说“不好意思”,结果这么一晃神之下,忽然脱口而出一句“没意思。” 沈妄“?” 沈妄垂着薄薄的眼皮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表达的意思相当直白—— 那怎么才有意思? 要不您在我脚上蹦个迪? 。 第281章 是不是有病? 谢衍显然也是男德经的忠实拥护者,下一句话接得自然又流畅“未婚则守身如玉坚守男德方得善佑,已婚则坚守夫道常伴老婆身边左右。” 林尔“……” 课本上的古诗词背得颠三倒四,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男德经还没背完,沈嘉喻从容接上最后一句“早晚常年男德修养书籍提高真善美,是谓男德。” 莫名被上了一节男德课的贺寅“……” 将男德经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的林尔“……” 刚出洗手间就看到了男德传教现场的温淼“……” 他俩是不是有病??? …… 下午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两点要去驾校学车。 午饭吃的早,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一点钟,驾校在近郊地区,从餐厅这里开车过去,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温淼贺寅这个临时组成的科二搭档组顶着大太阳打车去了驾校。 他们报的是个小班,学员一共就五个人,按抽签顺序排队练车,温淼是四号,贺寅是五号。 前面的三个学员已经轮番挨完了骂,温淼往车上坐的时候莫名也有些紧张起来了,教练坐在副驾驶位上,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心平气和,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温淼听着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我没生气呀,挺心平气和的。” 教练头也不抬,继续做着深呼吸“不是说你,我是在劝我自己。” 温淼“啊?” 教练闭着眼睛长吸一口气,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在念经一样“世间万物般般有,哪能件件如我意,生气伤肝又伤脾,回想起来又何必,不气不气真不气,凡尘琐事随它去。” 温淼“……” 看来驾校教练也不是谁都能干的活儿。 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教练重新睁开眼睛,强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来“练车前我说的那些要点都记住了?我再重复一遍,打着火之后,先踩离合再挂挡,松了手刹再放离合,来,咱们走着——” 三分钟之后,教练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一脸沉重地说“你不应该去学手动挡,应该去学自动挡。” “啊?”温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啊?” “因为你只有悲欢,没有离合!”教练有点忍不住了,向前探了探身,伸手指着她的脚下说,“我刚才怎么说的?打着火之后要踩离合啊,踩、离、合,你看清楚,四号你低头看清楚了,你踩的是刹车,刹车——!” 温淼“……” 知道了知道了,踩离合! “接着就要挂挡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先踩离合再挂挡,嗯?你怎么还不挂挡?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挡在你心中吗?” “……” 知道了知道了,挂挡! 温淼握住块柄往前一推,没挂上。 又推,又没挂上。 她有些纳闷地低头看了眼,怎么挂不上去啊?干脆握紧块柄,使劲儿挂了起来,教练激动起来了,连连点着头“对对对!干得漂亮,使劲儿!!掰断它!!!” “……” 温淼听出来他说的反话了。 折腾半天,终于挂好了挡,慢慢松开离合车子起步,温淼被教练的接连吐槽弄得有些紧张,松离合的时候忘记拉手刹了,车子就开始一直在抖抖抖抖—— 教练脸上挂了个标准的假笑,在旁边一边拍着手,一边“动次打次”地打着节奏“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温淼“…………” 别唱了别唱了,这教练不动声色讽刺人的方法真是一绝。 旁边观看的学员有些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问“教练在干什么啊?” 二号学员“在骂人呢。” 一号学员“啊?我怎么没听出来?” 三号学员“商场游乐厅门口放着摇摇车没坐过吗?你没发现四号现在开着的这辆车抖的频率跟那摇摇车差不多吗?” 贺寅像个担忧的老母亲似的一把把抹着眼泪“呜呜呜我可怜的猫爷,心里憋屈?这还是花钱找来的憋屈。没办法,你再忍忍,学完就不用受这个憋屈罪了。” 开了一圈,温淼把车停回了原地,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了,贺寅颠颠地凑了过来,殷勤地拿着扇子给她扇了扇风“猫爷,开车的感觉怎么样?” 温淼难得没了精神劲儿,说话有气无力的“你自己上去感受。” 贺寅把扇子塞给她,忐忑不安地上了驾驶座,温淼刚松一口气,正准备坐休息椅上歇会儿,就见副驾驶位上的教练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朝她招了招手“刚才那个——四号,对,就是四号!你上来,坐后排座位上,再看一遍!” “……” 忽然就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温淼只好又重新上了车。 虽然封建迷信不好,但此时她发现这个抽签抽到的四号,可能是真的不太吉利。 她确实是快要学死了。 贺寅上车系好安全带之后,教练用力清了清嗓子,不厌其烦地又开了口“打火踩离合,挂一挡松手刹,轻抬离合起步,听明白了?听明白就开,麻烦体谅一下我,别让我再说第三遍,嗓子都快哑了。” 但很可惜,贺寅的天赋都用在了蹬三轮车上,四轮车是真的不太行。 眼瞅着离前面拐角处的定位柱越来越近,教练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看到前面那个柱子了吗?” 贺寅睁大眼睛“看见了。” 教练下达指令“撞上去!” “啊?撞上去?”贺寅愣了,有点不敢相信地接连追问起来,“真的吗?可以撞吗?应该不可以?” 教练掐了掐眉心,咆哮出来“知道不可以还不转方向盘!!!” 贺寅连忙向右打起了方向盘,慌慌张张的模样“这、这样吗?” 教练已经累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惜字如金地丢来俩字“打死。” “啊?”贺寅懵懵地问,“把什么打死?” 。 第282章 阴阳怪气 贺寅懵懵地问,“把什么打死?” “……”教练更心累了,使劲儿掐着眉心说,“把我打死。” 贺寅“?” 在后座坐着的温淼终于忍不住出声指点了一下“是让你把方向盘打死,快一点啦河马,不然要撞柱子了!” 虽然她还没学会开车,但这段时间经常坐沈嘉喻的车,也看出点经验来了,沈嘉喻开车就属于大开大合的那种,开得很快,转弯的时候喜欢漂着急转。 总的来说,颇有赛车手的潜质。 教练显然被气得不行,深呼吸一个接着一个,反复劝着自己“给工资的!给工资的!!给工资的!!!忍着!忍着!!忍着!!!” 贺寅“……嘤。” 四轮车和三轮车一点都不一样。 有惊无险地转过弯来,教练眼珠又是一瞪,深呼吸都不做了,扯着嗓子吼道“按喇叭啊!快点按喇叭,前面那么大一坨猫都看不见吗?” 这边的流浪猫很多,都是看门的保安大爷喂的,午后的这个时间,都吃饱喝足地跑来懒洋洋地晒太阳了,贺寅一边踩着刹车,一边满头大汗地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喇叭在哪儿呢???” “喇叭他妈在我嘴上!”教练的白眼终于压不住了,指着自己的嘴巴没好气地说,“不信你听,哔哔哔哔——” “……” 艰难的一圈终于开完了,教练解开安全带甩门下车,忍无可忍地指着贺寅说了句“你这方向盘怎么打的?能不能稳一点了?恕我直言,吊块肉在挡风玻璃上,狗都开的比你稳当。” 贺寅吸了吸鼻子“……嘤。”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衬托,对比之下,温淼才发现教练其实对女学员温柔多了。 班的五个人轮番挨了三顿骂,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教学。 回去的时候,温淼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时间还早,等会儿要去吃晚饭,两人就没回家,打车去了沈嘉喻那里,温淼被折磨的要带沈嘉喻去见家长的念头都没了。 还见什么家长啊? 等学完车再说。 贺寅去对面的水果店买东西了,温淼先上了三楼,沈嘉喻没在房间里,想了想,温淼又跑去了二楼,二楼有个固定的大包厢,平时他们几个聚一块的时候都是在那个包厢里的。 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了沈嘉喻。 沈嘉喻单手插着兜,正站在阳台的窗前吸烟,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侧了侧头,向门口看了过来,温淼关上门,跑过去哭唧唧地就往他身上蹭“呜……我被骂的好惨。” “嗯?”沈嘉喻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夹烟的手举过了她头顶,怕烟头烫到她,弯了弯唇垂眸问,“谁骂你了?” 温淼被他单手抱了起来,索性挂在了他的身上,委屈控诉起来“驾校的教练。” 沈嘉喻随手掐了烟,抱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动作间带着安抚的意味“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挂挡挂不上,还把驾校的车开成了游乐场门口的摇摇车。” 温淼半是憋屈,半是委屈,一直都以为自己冰雪聪明,天资不凡,学什么都很快,直到今天去了驾校学,没想到直接就在这里遭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 “我不想去学车了。”温淼郁闷地说,“那教练虽然不明着骂我,但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沈嘉喻笑了起来,捏了捏她垮下来的小脸“那我以后给你当专职司机好不好?” 温淼由着他上手,脸上还是郁闷的表情“我去哪儿你都会送我吗?” 沈嘉喻“嗯哼。” 温淼蹭了蹭他的手心,语气非常自然地来了一句“那我要去你心里。” “宝贝儿,说实话,有点土。”沈嘉喻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低笑,“但我还挺喜欢的,多说两声听听?” “改天再说。”温淼撇了撇嘴,探身从桌上拿了一碗洗净的樱桃过来,塞了一颗在嘴巴里,腮帮鼓鼓地说,“今天没有心情。” 沈嘉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歪靠在沙发上,还是那副懒散随性的模样“那我跟你说点有心情的话?” 温淼又塞一颗樱桃在嘴巴里“你说。” 沈嘉喻眸光轻轻一抬,落在她手里的那碗樱桃上,嗓音温柔“樱桃里面有虫子。” 温淼“?” 温淼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大“胡说,我怎么没吃到?” 沈嘉喻慢悠悠地说“那是因为你一口一个的吃,你咬半口看看。” 温淼将信将疑,从玻璃碗里又挑了颗大个儿的出来,咬了半口,含在嘴里没咽下去,眼睛盯着剩下的那半块。 果然,三秒钟之后,一只白白的、细细的,还一拱一拱的小肉虫子从剩下的那半块樱桃果肉里面慢慢地爬了出来,拱动的姿势优雅。 温淼的脸当场就绿了。 这就是你说的所谓有心情的话?! 沈嘉喻还在一旁慢声补充“没事儿,这是果蛆,可以吃的,还是高蛋白。” 温淼“……” 再他妈高蛋白她也不想吃蛆啊! 温淼一把推开他,扭头直奔卫生间“呕——” 低头吐半天,温淼终于扶着洗手台颤巍巍地直起了腰来。 教练的阴阳怪气已经不算什么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杀了沈嘉喻。 漱了漱口,温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反胃的感觉,扶着门框从卫生间出来了,刚走两步,贺寅拎着一盒大樱桃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来!猫爷,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大樱桃!” 温淼的脸肉眼可见地泛起了青来,没等他说完,她扭头直奔洗手间“呕——” 贺寅“?” 贺寅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道“不是?我的脸有这么令人想吐???” 温淼蔫蔫地在洗手台上趴了一会儿,心里越想越来气,真是气死她了,本来从驾校出来的时候,没这么生气的,只是心里很憋屈。 现在好了,憋屈没了,全是气。 。 第282章 阴阳怪气 贺寅懵懵地问,“把什么打死?” “……”教练更心累了,使劲儿掐着眉心说,“把我打死。” 贺寅“?” 在后座坐着的温淼终于忍不住出声指点了一下“是让你把方向盘打死,快一点啦河马,不然要撞柱子了!” 虽然她还没学会开车,但这段时间经常坐沈嘉喻的车,也看出点经验来了,沈嘉喻开车就属于大开大合的那种,开得很快,转弯的时候喜欢漂着急转。 总的来说,颇有赛车手的潜质。 教练显然被气得不行,深呼吸一个接着一个,反复劝着自己“给工资的!给工资的!!给工资的!!!忍着!忍着!!忍着!!!” 贺寅“……嘤。” 四轮车和三轮车一点都不一样。 有惊无险地转过弯来,教练眼珠又是一瞪,深呼吸都不做了,扯着嗓子吼道“按喇叭啊!快点按喇叭,前面那么大一坨猫都看不见吗?” 这边的流浪猫很多,都是看门的保安大爷喂的,午后的这个时间,都吃饱喝足地跑来懒洋洋地晒太阳了,贺寅一边踩着刹车,一边满头大汗地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喇叭在哪儿呢???” “喇叭他妈在我嘴上!”教练的白眼终于压不住了,指着自己的嘴巴没好气地说,“不信你听,哔哔哔哔——” “……” 艰难的一圈终于开完了,教练解开安全带甩门下车,忍无可忍地指着贺寅说了句“你这方向盘怎么打的?能不能稳一点了?恕我直言,吊块肉在挡风玻璃上,狗都开的比你稳当。” 贺寅吸了吸鼻子“……嘤。”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衬托,对比之下,温淼才发现教练其实对女学员温柔多了。 班的五个人轮番挨了三顿骂,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教学。 回去的时候,温淼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时间还早,等会儿要去吃晚饭,两人就没回家,打车去了沈嘉喻那里,温淼被折磨的要带沈嘉喻去见家长的念头都没了。 还见什么家长啊? 等学完车再说。 贺寅去对面的水果店买东西了,温淼先上了三楼,沈嘉喻没在房间里,想了想,温淼又跑去了二楼,二楼有个固定的大包厢,平时他们几个聚一块的时候都是在那个包厢里的。 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了沈嘉喻。 沈嘉喻单手插着兜,正站在阳台的窗前吸烟,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侧了侧头,向门口看了过来,温淼关上门,跑过去哭唧唧地就往他身上蹭“呜……我被骂的好惨。” “嗯?”沈嘉喻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夹烟的手举过了她头顶,怕烟头烫到她,弯了弯唇垂眸问,“谁骂你了?” 温淼被他单手抱了起来,索性挂在了他的身上,委屈控诉起来“驾校的教练。” 沈嘉喻随手掐了烟,抱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动作间带着安抚的意味“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挂挡挂不上,还把驾校的车开成了游乐场门口的摇摇车。” 温淼半是憋屈,半是委屈,一直都以为自己冰雪聪明,天资不凡,学什么都很快,直到今天去了驾校学,没想到直接就在这里遭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 “我不想去学车了。”温淼郁闷地说,“那教练虽然不明着骂我,但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沈嘉喻笑了起来,捏了捏她垮下来的小脸“那我以后给你当专职司机好不好?” 温淼由着他上手,脸上还是郁闷的表情“我去哪儿你都会送我吗?” 沈嘉喻“嗯哼。” 温淼蹭了蹭他的手心,语气非常自然地来了一句“那我要去你心里。” “宝贝儿,说实话,有点土。”沈嘉喻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低笑,“但我还挺喜欢的,多说两声听听?” “改天再说。”温淼撇了撇嘴,探身从桌上拿了一碗洗净的樱桃过来,塞了一颗在嘴巴里,腮帮鼓鼓地说,“今天没有心情。” 沈嘉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歪靠在沙发上,还是那副懒散随性的模样“那我跟你说点有心情的话?” 温淼又塞一颗樱桃在嘴巴里“你说。” 沈嘉喻眸光轻轻一抬,落在她手里的那碗樱桃上,嗓音温柔“樱桃里面有虫子。” 温淼“?” 温淼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大“胡说,我怎么没吃到?” 沈嘉喻慢悠悠地说“那是因为你一口一个的吃,你咬半口看看。” 温淼将信将疑,从玻璃碗里又挑了颗大个儿的出来,咬了半口,含在嘴里没咽下去,眼睛盯着剩下的那半块。 果然,三秒钟之后,一只白白的、细细的,还一拱一拱的小肉虫子从剩下的那半块樱桃果肉里面慢慢地爬了出来,拱动的姿势优雅。 温淼的脸当场就绿了。 这就是你说的所谓有心情的话?! 沈嘉喻还在一旁慢声补充“没事儿,这是果蛆,可以吃的,还是高蛋白。” 温淼“……” 再他妈高蛋白她也不想吃蛆啊! 温淼一把推开他,扭头直奔卫生间“呕——” 低头吐半天,温淼终于扶着洗手台颤巍巍地直起了腰来。 教练的阴阳怪气已经不算什么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杀了沈嘉喻。 漱了漱口,温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反胃的感觉,扶着门框从卫生间出来了,刚走两步,贺寅拎着一盒大樱桃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来!猫爷,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大樱桃!” 温淼的脸肉眼可见地泛起了青来,没等他说完,她扭头直奔洗手间“呕——” 贺寅“?” 贺寅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道“不是?我的脸有这么令人想吐???” 温淼蔫蔫地在洗手台上趴了一会儿,心里越想越来气,真是气死她了,本来从驾校出来的时候,没这么生气的,只是心里很憋屈。 现在好了,憋屈没了,全是气。 。 第283章 自己来 温淼关上水龙头,忿忿地甩了一把自己手上的水,扭头往洗手间外面走,刚拉开门,就看见沈嘉喻歪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一副已经等得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来从她进洗手间开始,他就过来等着了。 温淼这会儿肚子里全是气,只想“邦邦”给他两拳,让他好好学一学说话的艺术,只是拳头都攥起来了,温淼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打,晚上得和秦柯谢肖他们一块吃饭,不能让沈嘉喻顶着俩熊猫眼出去。 影响市容事小,传出去她家暴的名声事大。 温淼又松开了手。 听到开门的动静,沈嘉喻垂着的眼帘终于撩了撩,直起腰来看她“你——”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温淼忽然伸来的手给打断了,沈嘉喻猝不及防被她扯弯了腰,温淼攥着他衣领的手用力收紧,仰头在他嘴巴上重重亲了一口,忿忿地道“虽然我吃了虫子,但我现在也亲了你,四舍五入之下,这就相当于你也吃了。” 沈嘉喻神色轻顿,随即狭长眼尾向上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原来还有这种好事?” 温淼“?” 他俯身下来,指尖点了点自己唇角“再来。” “……” 这和她预想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他怎么还乐在其中呢? “自己来。”沈嘉喻弯着腰,视线跟她齐平,身形堵在洗手间的门口。 温淼非常有骨气地甩了甩脑袋“不来。” “我来的话,可没这么温柔。” “……” 温淼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这才被放了行。 贺寅放下购物袋,拿着那几盒樱桃下楼去给许盟他们分了,剩下的零食留在了这里,温淼在里面翻了翻,从最底下掏出来了一包非常具有年代气息的大米花球。 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儿买的,怎么这么多童年零食? 温淼随手拆开了袋子,她本来是挺饿的,兴冲冲地来喊沈嘉喻去吃晚饭,但刚才经历了大樱桃事件,现在不是很有胃口,盘腿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她趴在茶几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戳着大米花球。 戳了两下,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新闻——江州市某男子将灯泡塞进了嘴巴里被送进急诊,温淼盯着大米花球的目光顿了顿,忽然直起了腰来。 半分钟之后,在阳台正接陈舟电话的沈嘉喻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拉了一下,侧头看过去之后,脸上的表情接着就凝住了“……?” “啊呜呜……”温淼已经快要哭了,嘴里又说不出话来,只好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咽咽地哼唧了起来。 沈嘉喻难得懵住“你在干什么呀?” 温淼简直想冲他翻白眼,咱们俩的心有灵犀呢我的大宝贝儿?! 你说我在干什么? 我就是太闲了,自己没事找事地把大米花球强行塞进了嘴巴里,现在死活拿不出来了,想让你帮我拿出来哇 这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事还用再问一遍吗? 温的下巴已经酸得不行了,又是用力一扯他的衣袖,重重指了指自己嘴巴里的大米花球,从眼神到动作都表达着两个字救命! “头别动。”沈嘉喻抬起她的下巴,单手固定住,另一只手伸了过去,想帮她把嘴巴里的大米花球拿出来。 无奈这东西是圆的,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往外捏了两次,都没捏出来,卡得是纹丝不动。 沈嘉喻蹙眉“好像不行,拿不出来。” 温淼很绝望,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沈嘉喻用手托着她的下巴,简直是拿她无可奈何,最后撂出三个字来“去医院。” 医院? 那不行! 一听这话,温淼眼睛都瞪圆了,连连摇起头来。 不去不去,死也不能去! 要是去了医院,肯定当晚就得上微博头版头条了,普通人吞个灯泡都要上新闻了,更何况她还算是半个娱乐圈的,到时候的新闻标题她都能想象到了 ——震惊!好奇心害死猫的典例某知名民谣乐队主唱温某因好奇“灯泡塞进嘴巴里到底能不能拿出来”竟将大米花球塞进嘴巴里,被其神秘男性友人紧急送往市立医院急诊,事后据当事人说,非常后悔。 温淼仅仅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连夜搬离地球的那种,估计以后得换一个星球生活了。 温淼死活不肯去,沈嘉喻拿她没办法,想了想,只能去楼下拿了个叉子上来,固定住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将大米花球一点点戳碎抠了出来。 还好这不是真的灯泡。 “呜……”温淼揉着自己的下颌骨,湿软的眼睫毛上全是沾着的泪,看起来更可怜了,“下巴好疼啊。” 沈嘉喻挑起她的下巴,眉心还蹙着没松开“张嘴我看看。” 温淼乖乖张开嘴巴。 刚才戳大米花球的时候,她下巴实在是太酸了,坚持不住地动了一下,结果被叉子划伤舌头,舌尖一道浅浅的伤痕,还在往外沁着血丝。 “还在流血。”沈嘉喻的神色不太好看。 温淼倒是没当回事,拿过他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然后一抹嘴巴,全身都放松下来的模样“这个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和大米花球塞进嘴巴的恐怖经历相比起来,这道小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沈嘉喻也终于有时间问出令他困惑不已的问题了“宝贝儿,你把这个塞嘴巴里做什么?” “也、也没做什么。”温淼摸了摸鼻尖,眼神心虚地往地上飘了飘,“我就是想知道灯泡塞进嘴巴里是不是真的取不出来。” “……” 沈嘉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在每天如何花样作死的这个问题上,他家的这位小朋友可谓是交出了一份令全国人民都非常满意的答卷。 。 第283章 自己来 温淼关上水龙头,忿忿地甩了一把自己手上的水,扭头往洗手间外面走,刚拉开门,就看见沈嘉喻歪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一副已经等得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来从她进洗手间开始,他就过来等着了。 温淼这会儿肚子里全是气,只想“邦邦”给他两拳,让他好好学一学说话的艺术,只是拳头都攥起来了,温淼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打,晚上得和秦柯谢肖他们一块吃饭,不能让沈嘉喻顶着俩熊猫眼出去。 影响市容事小,传出去她家暴的名声事大。 温淼又松开了手。 听到开门的动静,沈嘉喻垂着的眼帘终于撩了撩,直起腰来看她“你——”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温淼忽然伸来的手给打断了,沈嘉喻猝不及防被她扯弯了腰,温淼攥着他衣领的手用力收紧,仰头在他嘴巴上重重亲了一口,忿忿地道“虽然我吃了虫子,但我现在也亲了你,四舍五入之下,这就相当于你也吃了。” 沈嘉喻神色轻顿,随即狭长眼尾向上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原来还有这种好事?” 温淼“?” 他俯身下来,指尖点了点自己唇角“再来。” “……” 这和她预想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他怎么还乐在其中呢? “自己来。”沈嘉喻弯着腰,视线跟她齐平,身形堵在洗手间的门口。 温淼非常有骨气地甩了甩脑袋“不来。” “我来的话,可没这么温柔。” “……” 温淼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这才被放了行。 贺寅放下购物袋,拿着那几盒樱桃下楼去给许盟他们分了,剩下的零食留在了这里,温淼在里面翻了翻,从最底下掏出来了一包非常具有年代气息的大米花球。 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儿买的,怎么这么多童年零食? 温淼随手拆开了袋子,她本来是挺饿的,兴冲冲地来喊沈嘉喻去吃晚饭,但刚才经历了大樱桃事件,现在不是很有胃口,盘腿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她趴在茶几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戳着大米花球。 戳了两下,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新闻——江州市某男子将灯泡塞进了嘴巴里被送进急诊,温淼盯着大米花球的目光顿了顿,忽然直起了腰来。 半分钟之后,在阳台正接陈舟电话的沈嘉喻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拉了一下,侧头看过去之后,脸上的表情接着就凝住了“……?” “啊呜呜……”温淼已经快要哭了,嘴里又说不出话来,只好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咽咽地哼唧了起来。 沈嘉喻难得懵住“你在干什么呀?” 温淼简直想冲他翻白眼,咱们俩的心有灵犀呢我的大宝贝儿?! 你说我在干什么? 我就是太闲了,自己没事找事地把大米花球强行塞进了嘴巴里,现在死活拿不出来了,想让你帮我拿出来哇 这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事还用再问一遍吗? 温的下巴已经酸得不行了,又是用力一扯他的衣袖,重重指了指自己嘴巴里的大米花球,从眼神到动作都表达着两个字救命! “头别动。”沈嘉喻抬起她的下巴,单手固定住,另一只手伸了过去,想帮她把嘴巴里的大米花球拿出来。 无奈这东西是圆的,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往外捏了两次,都没捏出来,卡得是纹丝不动。 沈嘉喻蹙眉“好像不行,拿不出来。” 温淼很绝望,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沈嘉喻用手托着她的下巴,简直是拿她无可奈何,最后撂出三个字来“去医院。” 医院? 那不行! 一听这话,温淼眼睛都瞪圆了,连连摇起头来。 不去不去,死也不能去! 要是去了医院,肯定当晚就得上微博头版头条了,普通人吞个灯泡都要上新闻了,更何况她还算是半个娱乐圈的,到时候的新闻标题她都能想象到了 ——震惊!好奇心害死猫的典例某知名民谣乐队主唱温某因好奇“灯泡塞进嘴巴里到底能不能拿出来”竟将大米花球塞进嘴巴里,被其神秘男性友人紧急送往市立医院急诊,事后据当事人说,非常后悔。 温淼仅仅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连夜搬离地球的那种,估计以后得换一个星球生活了。 温淼死活不肯去,沈嘉喻拿她没办法,想了想,只能去楼下拿了个叉子上来,固定住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将大米花球一点点戳碎抠了出来。 还好这不是真的灯泡。 “呜……”温淼揉着自己的下颌骨,湿软的眼睫毛上全是沾着的泪,看起来更可怜了,“下巴好疼啊。” 沈嘉喻挑起她的下巴,眉心还蹙着没松开“张嘴我看看。” 温淼乖乖张开嘴巴。 刚才戳大米花球的时候,她下巴实在是太酸了,坚持不住地动了一下,结果被叉子划伤舌头,舌尖一道浅浅的伤痕,还在往外沁着血丝。 “还在流血。”沈嘉喻的神色不太好看。 温淼倒是没当回事,拿过他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然后一抹嘴巴,全身都放松下来的模样“这个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和大米花球塞进嘴巴的恐怖经历相比起来,这道小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沈嘉喻也终于有时间问出令他困惑不已的问题了“宝贝儿,你把这个塞嘴巴里做什么?” “也、也没做什么。”温淼摸了摸鼻尖,眼神心虚地往地上飘了飘,“我就是想知道灯泡塞进嘴巴里是不是真的取不出来。” “……” 沈嘉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在每天如何花样作死的这个问题上,他家的这位小朋友可谓是交出了一份令全国人民都非常满意的答卷。 。 第284章 别骂了别骂了 每天早晨八点和下午两点,温淼都会拖着贺寅准时出现在驾校门口,连着小半个月下来,贺寅已经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我不学了行不行?教练骂了我,我又不能怼回去,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忍忍,就快要结束了。”温淼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往驾校里面走,“等明天考完科二,你再也不用被骂了。” “可考完科二还有科三啊?”贺寅发出了绝望的呐喊,“再说了,我科二挂了怎么办?” “那就再考。” 温淼已经接受了现实,她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成的人,在她这里,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即便被教练天天吐槽,还是风雨无阻地来了。 但今天出了点小意外,教练和车一块让人给拉走了。 彼时,温淼正和林尔在微信上聊着天,刚说到晚上要去哪里吃烧烤,林尔就见温淼发来一句【完了,被查了。】 林尔没听明白【什么?】 温淼【驾校被查了,我们用来练车的那辆大众车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教练,刚才让交管所的人一并给拉走了,好多交警啊。】 林尔【?】 不是正规驾校吗? 怎么还能被查? 说好的超级贵族式小班教学服务呢? 林尔【猫爷,你们不会是报的黑驾校?】 温淼【应该不是,有营业执照,看着挺正规的。刚才我听交管所的那些人的意思,是说这个场地虽然是驾校的,但我们开的车好像是黑车。】 林尔【???】 林尔【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温淼【还在练车场里待着,教练临走之前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说再给我们派个新教练过来。】 林尔【……】 学车也学了个一波三折。 新教练来得很快,看着挺和蔼的一个中年胖大叔,但说起话来还是和被拉走的那位教练一样的阴阳怪气。 温淼开着车,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我觉得我好像开偏了。” 教练笑眯眯地说“你怎么会开偏呢?明明是路修歪了。” “……” 看,阴阳怪气。 又开一段路,温淼犹豫着又开了口“教练,我是不是压线了?” 教练继续笑眯眯地“你怎么会压线呢?明明是我把线画歪了。” “……” 看看!阴阳怪气谁呢?! 贺寅更惨,开完一圈回来,收获了新教练的一句“你这样,我把学费一分不落地退给你,你去隔壁驾校报名,去折磨他们去,啊?” 被劝退的贺寅“……嘤嘤嘤。” 原来阴阳怪气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了。 胖大叔说完贺寅,又扭头看向温淼,语重心长地劝道“还有你,四号,你以后要是拿到了驾照,如果家里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去买条路。” 温淼“……”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可要翻脸了啊? 最后终于结束了今日的教学工作,胖大叔看着班的五位令人头疼的学员,衷心提了个建议出来“我有一句憋在心底的话必须得跟你们说,我建议你们拿完驾驶证就去卖分,虽然犯法,但还不至于害人。” 被嘲讽了一脸的五位学员“……” 扎心了,老铁。 科二考试那天,五位学员全军覆没,倒是旁边的普通班里几乎是全员稳过,贺寅很绝望,温淼的心态倒是挺好,没过就没过,反正能考五次,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还发了条朋友圈【她开着邻居家的toyota追着日落,我开着驾校的破大众科二没过。】 刷新一下,下面就多了好几条评论出来。 齐诚【没关系,咱们再考,猫爷就是最牛逼的。】 许盟【没事没事,猫爷,让沈老板给你当司机。】 十四姨【哎,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朋友圈里发啊?,赶紧快这条删了,没有哪个男的想找个蠢女人当老婆。】 温淼盯着她十四姨的那条评论看了两秒钟,而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权当自己没看见,返回主界面之后,给沈嘉喻发了条消息过去【出来玩,带着身份证。】 随后又发过去了自己的定位。 收了手机,温淼歪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贺寅,贺寅显然还没从自己科二没过的打击中缓过劲儿来,一脸仿佛刚上完坟回来的沉重表情,温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太走心地安慰道“行了,别哭丧着脸了,下次再考就是了。” 贺寅还挺佩服她这个天性乐观的心态“猫爷,你没考过去就不伤心吗?” “有什么可伤心的呀?”温淼有点不太能理解,“如果因为一个科二没过,我就要悲痛欲绝,那我要是挂五次,是不是不用活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得把好像去掉。”温淼从拎着的购物袋里掏了个面包出来,举着在贺寅面前晃了晃,“看见这个没?” “看见了。” “这是什么?” “面包。”贺寅试图描述得更形象一些,“一个中间缺了一大块的圆面包,因为是早晨买的,它好像还干掉了,我觉得味道应该不会很好吃——哇,它中间真的缺了好大一块啊,猫爷你买的时候,就没看见这个大洞吗?” 温淼不答他的这话,只伸手把面包塞进了他嘴里,堵上了他的嘴巴“正所谓是悲观者见孔中深渊,乐观者见甜甜圈。” 她从购物袋里又掏出一个同款形状的面包来,低头咬了一口,笑眯眯的模样“瞧,甜甜圈。” “……” 胡说,明明就是中间缺了一大块的干面包,又干又硬,还很噎人。 贺寅被温淼用干面包版本的甜甜圈给打发走了,走的时候,温淼顺便把自己早晨买的那些吃的全塞给了他,算作了对他科二挂掉的安慰。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计沈嘉喻过来还得一会儿,温淼在驾校附近找了个冷饮店,点了个大杯的水果冰淇淋,一边吃着一边等人过来,无聊地刷了会儿微博,忽然看见了个热搜。 。 第284章 别骂了别骂了 每天早晨八点和下午两点,温淼都会拖着贺寅准时出现在驾校门口,连着小半个月下来,贺寅已经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我不学了行不行?教练骂了我,我又不能怼回去,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忍忍,就快要结束了。”温淼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往驾校里面走,“等明天考完科二,你再也不用被骂了。” “可考完科二还有科三啊?”贺寅发出了绝望的呐喊,“再说了,我科二挂了怎么办?” “那就再考。” 温淼已经接受了现实,她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成的人,在她这里,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即便被教练天天吐槽,还是风雨无阻地来了。 但今天出了点小意外,教练和车一块让人给拉走了。 彼时,温淼正和林尔在微信上聊着天,刚说到晚上要去哪里吃烧烤,林尔就见温淼发来一句【完了,被查了。】 林尔没听明白【什么?】 温淼【驾校被查了,我们用来练车的那辆大众车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教练,刚才让交管所的人一并给拉走了,好多交警啊。】 林尔【?】 不是正规驾校吗? 怎么还能被查? 说好的超级贵族式小班教学服务呢? 林尔【猫爷,你们不会是报的黑驾校?】 温淼【应该不是,有营业执照,看着挺正规的。刚才我听交管所的那些人的意思,是说这个场地虽然是驾校的,但我们开的车好像是黑车。】 林尔【???】 林尔【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温淼【还在练车场里待着,教练临走之前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说再给我们派个新教练过来。】 林尔【……】 学车也学了个一波三折。 新教练来得很快,看着挺和蔼的一个中年胖大叔,但说起话来还是和被拉走的那位教练一样的阴阳怪气。 温淼开着车,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我觉得我好像开偏了。” 教练笑眯眯地说“你怎么会开偏呢?明明是路修歪了。” “……” 看,阴阳怪气。 又开一段路,温淼犹豫着又开了口“教练,我是不是压线了?” 教练继续笑眯眯地“你怎么会压线呢?明明是我把线画歪了。” “……” 看看!阴阳怪气谁呢?! 贺寅更惨,开完一圈回来,收获了新教练的一句“你这样,我把学费一分不落地退给你,你去隔壁驾校报名,去折磨他们去,啊?” 被劝退的贺寅“……嘤嘤嘤。” 原来阴阳怪气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了。 胖大叔说完贺寅,又扭头看向温淼,语重心长地劝道“还有你,四号,你以后要是拿到了驾照,如果家里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去买条路。” 温淼“……”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可要翻脸了啊? 最后终于结束了今日的教学工作,胖大叔看着班的五位令人头疼的学员,衷心提了个建议出来“我有一句憋在心底的话必须得跟你们说,我建议你们拿完驾驶证就去卖分,虽然犯法,但还不至于害人。” 被嘲讽了一脸的五位学员“……” 扎心了,老铁。 科二考试那天,五位学员全军覆没,倒是旁边的普通班里几乎是全员稳过,贺寅很绝望,温淼的心态倒是挺好,没过就没过,反正能考五次,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还发了条朋友圈【她开着邻居家的toyota追着日落,我开着驾校的破大众科二没过。】 刷新一下,下面就多了好几条评论出来。 齐诚【没关系,咱们再考,猫爷就是最牛逼的。】 许盟【没事没事,猫爷,让沈老板给你当司机。】 十四姨【哎,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朋友圈里发啊?,赶紧快这条删了,没有哪个男的想找个蠢女人当老婆。】 温淼盯着她十四姨的那条评论看了两秒钟,而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权当自己没看见,返回主界面之后,给沈嘉喻发了条消息过去【出来玩,带着身份证。】 随后又发过去了自己的定位。 收了手机,温淼歪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贺寅,贺寅显然还没从自己科二没过的打击中缓过劲儿来,一脸仿佛刚上完坟回来的沉重表情,温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太走心地安慰道“行了,别哭丧着脸了,下次再考就是了。” 贺寅还挺佩服她这个天性乐观的心态“猫爷,你没考过去就不伤心吗?” “有什么可伤心的呀?”温淼有点不太能理解,“如果因为一个科二没过,我就要悲痛欲绝,那我要是挂五次,是不是不用活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得把好像去掉。”温淼从拎着的购物袋里掏了个面包出来,举着在贺寅面前晃了晃,“看见这个没?” “看见了。” “这是什么?” “面包。”贺寅试图描述得更形象一些,“一个中间缺了一大块的圆面包,因为是早晨买的,它好像还干掉了,我觉得味道应该不会很好吃——哇,它中间真的缺了好大一块啊,猫爷你买的时候,就没看见这个大洞吗?” 温淼不答他的这话,只伸手把面包塞进了他嘴里,堵上了他的嘴巴“正所谓是悲观者见孔中深渊,乐观者见甜甜圈。” 她从购物袋里又掏出一个同款形状的面包来,低头咬了一口,笑眯眯的模样“瞧,甜甜圈。” “……” 胡说,明明就是中间缺了一大块的干面包,又干又硬,还很噎人。 贺寅被温淼用干面包版本的甜甜圈给打发走了,走的时候,温淼顺便把自己早晨买的那些吃的全塞给了他,算作了对他科二挂掉的安慰。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计沈嘉喻过来还得一会儿,温淼在驾校附近找了个冷饮店,点了个大杯的水果冰淇淋,一边吃着一边等人过来,无聊地刷了会儿微博,忽然看见了个热搜。 。 第285章 现在不行吗? ——猫咪小耳朵深夜酒聚会 酒那俩字是加了双引号的,话题的热度还挺高,原博是一个名叫“江州吃瓜社社长”的专业狗仔号发的,图文并茂,又被不少娱乐圈的八卦营销号给转发了。 温淼点开图片看了一下,照片应该是远距离拍的,可能是怕被人发现,不敢拍得太明目张胆,再加上大厅里光线本来就不太好,几张照片都挺模糊的,看不太清楚脸。 其实这些照片倒是没什么,娱乐圈里的人被偷拍是家常便饭,令温淼比较在意的是原博的文案,语气和用词都让人非常不舒服,好像他们去的不是酒,而是某个非常适合扫黄打非的场所。 昨天她和谢肖在一楼大厅里一共就没坐几分钟,还是在个角落位置里,等林尔他们来了之后,在下面一停就上了二楼的包厢,没想到还是碰上了狗仔。 微博是早晨八点钟发的,这会儿下面已经有了几千条的评论。 【这照片都糊成什么样了,也能看出来是谁?】 【敢问一句,您是用座机拍的吗?】 【啊这,不得不说,各位市民朋友真是好眼力,我的视力连脸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来那里确实是坐了人。】 【脸看不清楚,那银星和蓝月总认识?光线再暗,也挡不住它们所散发出的那种“我很贵”的气息。】 【作为公众人物,去酒那种地方不太好?】 【不是,去酒怎么了?我就想问一句,成年人去酒违的哪条法?犯的哪条罪?】 【没人好奇这个酒吗?悄悄说一句,我之前跟着朋友去过一次,贵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小道消息,听说酒老板很帅。】 【我也有个小道消息,听说酒老板和猫咪小耳朵的关系很好。】 【哎不对啊,我数了数,好像多了两个人啊?你们看最后一张照片,明显是七个人。】 看到这里,温淼顿了顿,将页面又滑了回去,翻看起了最后一张照片。 那照片拍到了沈嘉喻和谢衍,只是光线太暗,他俩坐的位置又在最里面,完全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被偶尔扫过的镭射灯所勾勒出的半个模糊的身影。 温淼晃着小勺子的动作顿住了,歪头想了想之后,动手转发了那位吃瓜社社长的微博,顺带着评论了一句【别担心,我去酒之前一般都会在心里默念三遍《道德经》,出来之后再打扫寺庙三年,哦,还要跪半月的祠堂,顺便再给经过的每个人磕三个响头,以此来减少我去酒玩的愧疚和不安。】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下面的评论区接着就热闹了起来,粉丝们知道她看见之后肯定会吐槽,早就在微博下面等着蹲回复了。 【对不起我笑了,女鹅说话从来就不会让我们失望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啊,瞧瞧这些营销号说的,真是好有道理啊,我的女鹅,妈妈不允许你这个已经成年了的崽儿去酒玩,宝宝怎么能去酒玩呢?应该只能在家里抱着奶瓶看小猪佩奇啊我的宝。】 【天哪,我的女鹅啊,你们作为成年人居然敢去酒聚会了,你们怎么敢的啊?我和我朋友们聚会都是去寺庙和道馆里,一边敲着木鱼念经,一边磕头,还要沐浴全身,嘴里阿弥陀佛个不停,而且聚完会之后,回到家还得默写一百遍八荣八耻,要不然我一定愧疚难安地无法入眠。】 【上面的姐妹,好羡慕你啊,我只能和好姐妹去广场跳舞,还只能跳“娘子!啊哈”。】 【不瞒你们,我们家不仅每月都要准时准点地去寺庙里磕头念经,而且出门全家都得带斗笠,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芳容,要不然就是不守妇道,不守男德。】 【本吃瓜路人要笑死在评论区了,音乐圈的金句输出机果然是名不虚传,连粉丝说话都这么牛逼啊,看来是学到了猫爷文学的精髓。】 【有一说一,我就喜欢看这种阴阳怪气的评论哈哈哈哈哈。】 懒得再看那些刷屏营销号,温淼正要熄了手机屏,一条微信消息忽然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是沈嘉喻发来的消息。 沈嘉喻【在哪儿?】 温淼点着手机屏幕的动作一顿,偏头往窗外看了眼,果然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没再回复,而是直接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从后面绕到副驾驶位那侧上了车,温淼把身上的斜挎包扯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后排座位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他道“身份证带了吗?” “嗯。”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瓶牛奶出来,顺手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那走。”温淼向前微探身,指尖在车载导航仪上点了几下,而后指着屏幕示意道,“去这里。” 听见这句,沈嘉喻的表情顿了顿,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微妙“现在?” 温淼“咕咚咕咚”喝完半瓶牛奶,舔了舔嘴唇,表情微有不解地歪过头来“现在不行吗?” 啊,也没有不行,你要是觉得行,那就行。 他没有意见。 沈嘉喻挑了挑眉梢,没再说别的,发动了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温淼说的那条街上,打了个转向灯,在路口的那家星级酒店前停了车。 温淼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回复消息,眼角余光扫见沈嘉喻解安全带的动作,这才慢半拍地抬起头来,朝车窗外看了眼。 看清车停在了哪里之后,她眼底多了一丝疑惑。 咦,怎么停在酒店这里了? 而且这个酒店和他们之前经常去的那种餐厅式酒店还不一样,不是吃饭的地方,就是单纯的、提供住宿服务的——酒店。 温淼脑袋上冒了个大大的问号出来。 大白天的来这儿干嘛? 困了的话可以回家去睡呀,这里离家又不远,开车半小时就回去了。 温淼正要去问沈嘉喻,但脑中忽然转念又一想,诶,好像还真得停这里,因为前面没有停车位,停不了车。 。 第285章 现在不行吗? ——猫咪小耳朵深夜酒聚会 酒那俩字是加了双引号的,话题的热度还挺高,原博是一个名叫“江州吃瓜社社长”的专业狗仔号发的,图文并茂,又被不少娱乐圈的八卦营销号给转发了。 温淼点开图片看了一下,照片应该是远距离拍的,可能是怕被人发现,不敢拍得太明目张胆,再加上大厅里光线本来就不太好,几张照片都挺模糊的,看不太清楚脸。 其实这些照片倒是没什么,娱乐圈里的人被偷拍是家常便饭,令温淼比较在意的是原博的文案,语气和用词都让人非常不舒服,好像他们去的不是酒,而是某个非常适合扫黄打非的场所。 昨天她和谢肖在一楼大厅里一共就没坐几分钟,还是在个角落位置里,等林尔他们来了之后,在下面一停就上了二楼的包厢,没想到还是碰上了狗仔。 微博是早晨八点钟发的,这会儿下面已经有了几千条的评论。 【这照片都糊成什么样了,也能看出来是谁?】 【敢问一句,您是用座机拍的吗?】 【啊这,不得不说,各位市民朋友真是好眼力,我的视力连脸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来那里确实是坐了人。】 【脸看不清楚,那银星和蓝月总认识?光线再暗,也挡不住它们所散发出的那种“我很贵”的气息。】 【作为公众人物,去酒那种地方不太好?】 【不是,去酒怎么了?我就想问一句,成年人去酒违的哪条法?犯的哪条罪?】 【没人好奇这个酒吗?悄悄说一句,我之前跟着朋友去过一次,贵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小道消息,听说酒老板很帅。】 【我也有个小道消息,听说酒老板和猫咪小耳朵的关系很好。】 【哎不对啊,我数了数,好像多了两个人啊?你们看最后一张照片,明显是七个人。】 看到这里,温淼顿了顿,将页面又滑了回去,翻看起了最后一张照片。 那照片拍到了沈嘉喻和谢衍,只是光线太暗,他俩坐的位置又在最里面,完全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被偶尔扫过的镭射灯所勾勒出的半个模糊的身影。 温淼晃着小勺子的动作顿住了,歪头想了想之后,动手转发了那位吃瓜社社长的微博,顺带着评论了一句【别担心,我去酒之前一般都会在心里默念三遍《道德经》,出来之后再打扫寺庙三年,哦,还要跪半月的祠堂,顺便再给经过的每个人磕三个响头,以此来减少我去酒玩的愧疚和不安。】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下面的评论区接着就热闹了起来,粉丝们知道她看见之后肯定会吐槽,早就在微博下面等着蹲回复了。 【对不起我笑了,女鹅说话从来就不会让我们失望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啊,瞧瞧这些营销号说的,真是好有道理啊,我的女鹅,妈妈不允许你这个已经成年了的崽儿去酒玩,宝宝怎么能去酒玩呢?应该只能在家里抱着奶瓶看小猪佩奇啊我的宝。】 【天哪,我的女鹅啊,你们作为成年人居然敢去酒聚会了,你们怎么敢的啊?我和我朋友们聚会都是去寺庙和道馆里,一边敲着木鱼念经,一边磕头,还要沐浴全身,嘴里阿弥陀佛个不停,而且聚完会之后,回到家还得默写一百遍八荣八耻,要不然我一定愧疚难安地无法入眠。】 【上面的姐妹,好羡慕你啊,我只能和好姐妹去广场跳舞,还只能跳“娘子!啊哈”。】 【不瞒你们,我们家不仅每月都要准时准点地去寺庙里磕头念经,而且出门全家都得带斗笠,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芳容,要不然就是不守妇道,不守男德。】 【本吃瓜路人要笑死在评论区了,音乐圈的金句输出机果然是名不虚传,连粉丝说话都这么牛逼啊,看来是学到了猫爷文学的精髓。】 【有一说一,我就喜欢看这种阴阳怪气的评论哈哈哈哈哈。】 懒得再看那些刷屏营销号,温淼正要熄了手机屏,一条微信消息忽然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是沈嘉喻发来的消息。 沈嘉喻【在哪儿?】 温淼点着手机屏幕的动作一顿,偏头往窗外看了眼,果然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没再回复,而是直接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从后面绕到副驾驶位那侧上了车,温淼把身上的斜挎包扯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后排座位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他道“身份证带了吗?” “嗯。”沈嘉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瓶牛奶出来,顺手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那走。”温淼向前微探身,指尖在车载导航仪上点了几下,而后指着屏幕示意道,“去这里。” 听见这句,沈嘉喻的表情顿了顿,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微妙“现在?” 温淼“咕咚咕咚”喝完半瓶牛奶,舔了舔嘴唇,表情微有不解地歪过头来“现在不行吗?” 啊,也没有不行,你要是觉得行,那就行。 他没有意见。 沈嘉喻挑了挑眉梢,没再说别的,发动了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温淼说的那条街上,打了个转向灯,在路口的那家星级酒店前停了车。 温淼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回复消息,眼角余光扫见沈嘉喻解安全带的动作,这才慢半拍地抬起头来,朝车窗外看了眼。 看清车停在了哪里之后,她眼底多了一丝疑惑。 咦,怎么停在酒店这里了? 而且这个酒店和他们之前经常去的那种餐厅式酒店还不一样,不是吃饭的地方,就是单纯的、提供住宿服务的——酒店。 温淼脑袋上冒了个大大的问号出来。 大白天的来这儿干嘛? 困了的话可以回家去睡呀,这里离家又不远,开车半小时就回去了。 温淼正要去问沈嘉喻,但脑中忽然转念又一想,诶,好像还真得停这里,因为前面没有停车位,停不了车。 。 第286章 我们是真爱 抱着这个想法,温淼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后,正要喊沈嘉喻去对面,却见他抬腿就往前面的酒店走。 “诶,沈嘉喻!”温淼连忙跑上前拉住了他,仰头睁大了眼睛,“你干嘛去???” 还走得这么快? “嗯?”沈嘉喻被她拽住,步子一停,“不是要来这儿?” 温淼脑袋上又是一个问号冒了出来“?” 谁说的? 谁说要来这儿的??? 温淼看着眼前的酒店,一脸困惑的模样“我什么时候说要来这里了?” 嗯? 不是让他拿着身份证吗? 都拿身份证了,那还能去哪儿? 沈嘉喻也被她弄得迷糊起来了“那去哪儿?” 温淼指了指对面的法院,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去法院啊。” 沈嘉喻“?” 宝贝儿,你再说一遍要去哪儿? 法院??? 沈嘉喻终于发现他俩的想法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沉默了片刻,沈嘉喻终于开口,比起“去法院干什么”的这个问题,他更先问出口的是“那你让我拿身份证这是——?” “当然要拿身份证了。”温淼以一种“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他一眼,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去法院旁听庭审需要登记身份信息的。” 沈嘉喻“……?” 不是,干什么去??? 沈嘉喻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出现了幻听,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垂眸轻问一遍“去干什么?” “去法院旁听庭审啊。”温淼说。 “……” 好,看来他耳朵没有问题。 没听错,也不是幻听,温淼确实就是这样说的。 去法院,旁听,庭审。 这句话在沈嘉喻脑海中盘旋许久迟迟不散,沈嘉喻安静了至少有半分钟的功夫,终于心情复杂地开口了“宝贝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为什么要去法院旁听庭审?” “因为很有意思啊。” 沈嘉喻“?” 不好意思,他能不能再多问一句,这个有意思——究竟有意思在哪里了? 像是看到了他眼底呼之欲出的困惑,温淼解释道“真的很有意思,我以前就和河马来过好几次,有些民庭的剧情可比电影刺激多了,电视剧都编不出这么精彩的剧情。” 沈嘉喻“……” 人家约会都是吃饭看电影,他约会,直接约进了法庭。 这叫什么事啊? 从法庭出来,沈嘉喻的脑子都是乱的,庭审从上午十点多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五点钟,中间连休庭都没有,温淼硬生生地坐了七个小时想看判决书,结果审到最后还是没掰扯清楚,择日再开庭。 沈嘉喻是真服气了。 有一说一,他从来都没见过温淼这么有耐心的时候。 温淼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案件“是不是很有意思?” “……” 沈嘉喻接不上来话,也不想接话。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现在还在一突一突地疼,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些几乎将七大姑八大姨九大爷全都牵扯进来的民庭案件的乐趣究竟在哪儿。 热闹都是温淼的,他什么都没有。 迟迟没等到回答,温淼伸手戳了戳沈嘉喻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恰巧十字路口处亮了红灯,沈嘉喻在白线前停了车,顺手勾住她的手指,偏头在她指尖轻咬了一口,而后半是无奈半是头疼地叹起气来“宝贝儿,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温淼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从刚才的民庭中受到了启发,那位律师大叔有句话说得还挺对——这年头,唯一能将爱情打败的就是金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温淼歪了歪头,忽然有些好奇地问他道“沈嘉喻,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 沈嘉喻扬了扬唇角“要问什么呀,这么正式?” “假如,我是说假如——”温淼先是讲明了大前提,,热后才向前微倾了倾身看着他说道,“假如我妈妈问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女儿,五千万够不够?你会怎么说?” 沈嘉喻黑眸中浮出了隐隐笑意,作势想了一下“嗯,这是个问题,让我好好想想。” 温淼“?” 沈老板,你有点不对劲儿。 这不是张嘴就能回答的问题吗? 你居然还用想? 不对,是你居然还用想这么长的时间??? 温淼有点不太痛快了,面无表情地催促他“快点说,假如我妈妈这样问你,你要怎么回答她?” 沈嘉喻勾了勾唇,压下了黑眸中藏着的笑意“那我肯定要告诉她,阿姨,我们是真爱。” 这还听着像个人话,温淼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打算看在这句人话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却听沈嘉喻赶在她开口之前又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句“——五千万可不够,得加钱。” “……” 他是真想挨揍了? 到底会不会说话呀? 温淼瞬间就不想搭理他了,“唰”的一下收回了被他牵着的手,不太痛快地将头转向了车窗外面。 人家的男朋友整天都是什么心肝儿啊、甜心啊的挂嘴边儿,怎么就她男朋友不走寻常路? 她不爱听什么,他偏偏就要说什么。 这不是典型的讨打吗? 说真的,温淼觉得沈嘉喻真应该感谢他那张长在了她审美点上的帅脸,不然他现在坟头上的草起码得有两米高了。 见温淼是真不搭理他了,沈嘉喻反倒是笑了,习惯性地用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温淼撇开头去,想要避开他的爪子,“天天都在气我。” 沈嘉喻因她的话而笑。 温淼鼓了鼓腮帮又说“你要是不气我的话,我起码能多活二十年。” 这原本是温炎曾经跟她说过的话,现在又轮到她跟沈嘉喻说了,看来万事都是一个轮回,风水总要轮转到她头上的。 瞧~她在家里气温炎,沈嘉喻在这里气她。 噫……作孽哟。 。 第286章 我们是真爱 抱着这个想法,温淼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后,正要喊沈嘉喻去对面,却见他抬腿就往前面的酒店走。 “诶,沈嘉喻!”温淼连忙跑上前拉住了他,仰头睁大了眼睛,“你干嘛去???” 还走得这么快? “嗯?”沈嘉喻被她拽住,步子一停,“不是要来这儿?” 温淼脑袋上又是一个问号冒了出来“?” 谁说的? 谁说要来这儿的??? 温淼看着眼前的酒店,一脸困惑的模样“我什么时候说要来这里了?” 嗯? 不是让他拿着身份证吗? 都拿身份证了,那还能去哪儿? 沈嘉喻也被她弄得迷糊起来了“那去哪儿?” 温淼指了指对面的法院,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去法院啊。” 沈嘉喻“?” 宝贝儿,你再说一遍要去哪儿? 法院??? 沈嘉喻终于发现他俩的想法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沉默了片刻,沈嘉喻终于开口,比起“去法院干什么”的这个问题,他更先问出口的是“那你让我拿身份证这是——?” “当然要拿身份证了。”温淼以一种“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他一眼,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去法院旁听庭审需要登记身份信息的。” 沈嘉喻“……?” 不是,干什么去??? 沈嘉喻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出现了幻听,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垂眸轻问一遍“去干什么?” “去法院旁听庭审啊。”温淼说。 “……” 好,看来他耳朵没有问题。 没听错,也不是幻听,温淼确实就是这样说的。 去法院,旁听,庭审。 这句话在沈嘉喻脑海中盘旋许久迟迟不散,沈嘉喻安静了至少有半分钟的功夫,终于心情复杂地开口了“宝贝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为什么要去法院旁听庭审?” “因为很有意思啊。” 沈嘉喻“?” 不好意思,他能不能再多问一句,这个有意思——究竟有意思在哪里了? 像是看到了他眼底呼之欲出的困惑,温淼解释道“真的很有意思,我以前就和河马来过好几次,有些民庭的剧情可比电影刺激多了,电视剧都编不出这么精彩的剧情。” 沈嘉喻“……” 人家约会都是吃饭看电影,他约会,直接约进了法庭。 这叫什么事啊? 从法庭出来,沈嘉喻的脑子都是乱的,庭审从上午十点多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五点钟,中间连休庭都没有,温淼硬生生地坐了七个小时想看判决书,结果审到最后还是没掰扯清楚,择日再开庭。 沈嘉喻是真服气了。 有一说一,他从来都没见过温淼这么有耐心的时候。 温淼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案件“是不是很有意思?” “……” 沈嘉喻接不上来话,也不想接话。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现在还在一突一突地疼,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些几乎将七大姑八大姨九大爷全都牵扯进来的民庭案件的乐趣究竟在哪儿。 热闹都是温淼的,他什么都没有。 迟迟没等到回答,温淼伸手戳了戳沈嘉喻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恰巧十字路口处亮了红灯,沈嘉喻在白线前停了车,顺手勾住她的手指,偏头在她指尖轻咬了一口,而后半是无奈半是头疼地叹起气来“宝贝儿,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温淼看着他眨了眨眼,忽然从刚才的民庭中受到了启发,那位律师大叔有句话说得还挺对——这年头,唯一能将爱情打败的就是金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温淼歪了歪头,忽然有些好奇地问他道“沈嘉喻,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 沈嘉喻扬了扬唇角“要问什么呀,这么正式?” “假如,我是说假如——”温淼先是讲明了大前提,,热后才向前微倾了倾身看着他说道,“假如我妈妈问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女儿,五千万够不够?你会怎么说?” 沈嘉喻黑眸中浮出了隐隐笑意,作势想了一下“嗯,这是个问题,让我好好想想。” 温淼“?” 沈老板,你有点不对劲儿。 这不是张嘴就能回答的问题吗? 你居然还用想? 不对,是你居然还用想这么长的时间??? 温淼有点不太痛快了,面无表情地催促他“快点说,假如我妈妈这样问你,你要怎么回答她?” 沈嘉喻勾了勾唇,压下了黑眸中藏着的笑意“那我肯定要告诉她,阿姨,我们是真爱。” 这还听着像个人话,温淼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打算看在这句人话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却听沈嘉喻赶在她开口之前又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句“——五千万可不够,得加钱。” “……” 他是真想挨揍了? 到底会不会说话呀? 温淼瞬间就不想搭理他了,“唰”的一下收回了被他牵着的手,不太痛快地将头转向了车窗外面。 人家的男朋友整天都是什么心肝儿啊、甜心啊的挂嘴边儿,怎么就她男朋友不走寻常路? 她不爱听什么,他偏偏就要说什么。 这不是典型的讨打吗? 说真的,温淼觉得沈嘉喻真应该感谢他那张长在了她审美点上的帅脸,不然他现在坟头上的草起码得有两米高了。 见温淼是真不搭理他了,沈嘉喻反倒是笑了,习惯性地用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温淼撇开头去,想要避开他的爪子,“天天都在气我。” 沈嘉喻因她的话而笑。 温淼鼓了鼓腮帮又说“你要是不气我的话,我起码能多活二十年。” 这原本是温炎曾经跟她说过的话,现在又轮到她跟沈嘉喻说了,看来万事都是一个轮回,风水总要轮转到她头上的。 瞧~她在家里气温炎,沈嘉喻在这里气她。 噫……作孽哟。 。 第287章 要面子 车已经驶进西街,在酒前的停车位上停下,沈嘉喻单手解开安全带,顺势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瞧你这个精气神,我看活到百岁是不成问题。” 温淼撇了撇嘴说“那我原本可能会活到一百二呢。” “一百二?”沈嘉喻挑起了眉梢来,说话仍然是他那种惯有的、慢悠悠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气人,“宝贝儿,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俗语?是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活太久就成妖了。” “……” 温淼的回应是一拳头捶在了他的腰腹上。 本来想打他狗头,奈何身高有限制,跳起来也捶不到,只好退而求次,次到了他的肚子上。 沈嘉喻轻松截住她的铁拳,笑着让了下“别打。”他朝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蛋糕碰掉了可就没得吃了。” 看在晚饭的份上,温淼把想要捶爆他狗头的冲动暂时忍了下来。 袋子里是个八寸的水果慕斯大蛋糕,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甜品店买的,因为已经跟贺寅约好了晚点要去夜市吃夜宵,温淼就没打算吃晚饭,想着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 将蛋糕放在沙发前的玉石茶几上,沈嘉喻又去厨房切了半个西瓜,出来的时候看见温淼坐在沙发上正低头捣鼓着投影仪,他走过去,把手里的果盘放下,问她一句“要看电影么?” 温淼点了点头,手指还在投影机上前后摸索着“这个开关在哪儿呀?我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沈嘉喻俯身过去看了眼“是不是在后面?” “没呀,我已经看过了。” “那我找一下说明书。” 沈嘉喻半蹲下来,翻起了茶几下层的抽屉,温淼听他这意思,有些奇怪“你不会投影仪买来之后一次都没用过?” “没。”沈嘉喻低头拉开茶几抽屉,“一直都在那儿放着。” 温淼这才了然,怪不得上面盖了一层防尘布,上面都积灰了。 “你平时不看电影吗?” “很少。”沈嘉喻抽出说明书来,垂眸翻了两下。 这个“很少”基本上就等同于“不”了,沈嘉喻的生活习惯,怎么说呢,有点像老年人。 就是那种与社会脱节的老年人。 温淼之前还和林尔讨论过这个问题,两人一致认为沈嘉喻和谢衍他们两个的生活习惯很像,不爱看电影,不爱打游戏,除了回消息之外,其他时间也不怎么碰手机。 平时就跑跑步,健健身,看看书,基本上也没别的兴趣爱好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俩的作息时间,标准到不能再标准,早睡早起,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晚上十一点之后是找不到人的,因为那会儿早睡了。 早晨倒是能找到人,五点不到就起了。 简直比公园里晨起锻炼的老大爷们还要准时。 虽然说这生活习惯确实是没问题,甚至可以奉为当代人的模仿,但作为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是年仅十岁的年轻人—— 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凡脱俗了? 沈嘉喻简略地扫完说明书,找到开关的位置,摁开了投影仪。 温淼凑过去,利落地连上wifi,随后拿过遥控器,一边将幕布降了下来,一边挑起了影片“你想看什么样的?” “都行,随你。”沈嘉喻答得漫不经心,将说明书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你别每次都是这句话。”温淼耳朵都要听得起茧了,“偶尔也给点建议行不行?不要什么都随我。” 沈嘉喻听笑了,回手捏了捏她的脸,慵懒散漫的语气“怎么,什么都由着你来,你还不乐意了?” 温淼歪头瞅着他,一本正经地道“沈老板,你知不知道,男人有时候是需要有点主见的。” “行。”沈嘉喻挺配合地点了点头,只是言语之间仍是平时那副稍有纵容的口吻,懒洋洋地道,“那我提个要求,我不想看恐怖片行不行?” 温淼平时也不怎么看电影,看音乐剧和话剧更多一些,偶尔去个电影院,也是挑那种非常能让人提精神的恐怖惊悚片看,沈嘉喻有幸跟她去过两次,至今记忆尤深。 当时看完之后,他连着几天没睡好,闭眼就是一张面目狰狞的血脸。 也不知道温淼到底怎么看下去的,还看得那么起劲儿。 “诶?”温淼本来是在埋头选片子的,听见他这话,点着遥控器的手指微微一顿,直接探身凑了过来,近距离地仰头看着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满脸新奇地问他道,“你害怕呀?” “……” 当然不怕。 完全不怕。 一!点!都!不!怕! 迎着她新奇又探究的目光,沈嘉喻说话的声音轻而坚决“不是。” 男人,还是要面子的。 尤其是在女朋友面前。 纵然是看完之后连着大半个月都没睡好觉,但女朋友问起来的时候,他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不是。” 害怕? 那是不存在的。 “真的吗?”温淼继续靠近观察着他的表情,明显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这话,说话声音稍有促狭的意味,“那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了?” 要说害怕,沈嘉喻这反应又不太对,说话声音平稳又镇定,确实是不像害怕的样子。 但要说不害怕,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事的。 温淼了解他,按沈嘉喻的性子,在她问完之后,他应该只会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句“我随你,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温淼的这话问住了沈嘉喻,他表情不变地停了半秒钟,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茶几上放着的大蛋糕,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影响食欲。” 啊……这个理由温淼能接受。 满屏幕乱飞的五官和狰狞的脸,看着确实是有点影响食欲,就是不知道影不影响夜间的睡眠了。 “那行。”温淼应得很爽快,“我找个比较下饭的,你先去把窗帘关上。” 沈嘉喻“嗯”了一声,从沙发一角里找出窗帘遥控器来,摁上了客厅的窗帘。 。 第287章 要面子 车已经驶进西街,在酒前的停车位上停下,沈嘉喻单手解开安全带,顺势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瞧你这个精气神,我看活到百岁是不成问题。” 温淼撇了撇嘴说“那我原本可能会活到一百二呢。” “一百二?”沈嘉喻挑起了眉梢来,说话仍然是他那种惯有的、慢悠悠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气人,“宝贝儿,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俗语?是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活太久就成妖了。” “……” 温淼的回应是一拳头捶在了他的腰腹上。 本来想打他狗头,奈何身高有限制,跳起来也捶不到,只好退而求次,次到了他的肚子上。 沈嘉喻轻松截住她的铁拳,笑着让了下“别打。”他朝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蛋糕碰掉了可就没得吃了。” 看在晚饭的份上,温淼把想要捶爆他狗头的冲动暂时忍了下来。 袋子里是个八寸的水果慕斯大蛋糕,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甜品店买的,因为已经跟贺寅约好了晚点要去夜市吃夜宵,温淼就没打算吃晚饭,想着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 将蛋糕放在沙发前的玉石茶几上,沈嘉喻又去厨房切了半个西瓜,出来的时候看见温淼坐在沙发上正低头捣鼓着投影仪,他走过去,把手里的果盘放下,问她一句“要看电影么?” 温淼点了点头,手指还在投影机上前后摸索着“这个开关在哪儿呀?我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沈嘉喻俯身过去看了眼“是不是在后面?” “没呀,我已经看过了。” “那我找一下说明书。” 沈嘉喻半蹲下来,翻起了茶几下层的抽屉,温淼听他这意思,有些奇怪“你不会投影仪买来之后一次都没用过?” “没。”沈嘉喻低头拉开茶几抽屉,“一直都在那儿放着。” 温淼这才了然,怪不得上面盖了一层防尘布,上面都积灰了。 “你平时不看电影吗?” “很少。”沈嘉喻抽出说明书来,垂眸翻了两下。 这个“很少”基本上就等同于“不”了,沈嘉喻的生活习惯,怎么说呢,有点像老年人。 就是那种与社会脱节的老年人。 温淼之前还和林尔讨论过这个问题,两人一致认为沈嘉喻和谢衍他们两个的生活习惯很像,不爱看电影,不爱打游戏,除了回消息之外,其他时间也不怎么碰手机。 平时就跑跑步,健健身,看看书,基本上也没别的兴趣爱好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俩的作息时间,标准到不能再标准,早睡早起,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晚上十一点之后是找不到人的,因为那会儿早睡了。 早晨倒是能找到人,五点不到就起了。 简直比公园里晨起锻炼的老大爷们还要准时。 虽然说这生活习惯确实是没问题,甚至可以奉为当代人的模仿,但作为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是年仅十岁的年轻人—— 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凡脱俗了? 沈嘉喻简略地扫完说明书,找到开关的位置,摁开了投影仪。 温淼凑过去,利落地连上wifi,随后拿过遥控器,一边将幕布降了下来,一边挑起了影片“你想看什么样的?” “都行,随你。”沈嘉喻答得漫不经心,将说明书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你别每次都是这句话。”温淼耳朵都要听得起茧了,“偶尔也给点建议行不行?不要什么都随我。” 沈嘉喻听笑了,回手捏了捏她的脸,慵懒散漫的语气“怎么,什么都由着你来,你还不乐意了?” 温淼歪头瞅着他,一本正经地道“沈老板,你知不知道,男人有时候是需要有点主见的。” “行。”沈嘉喻挺配合地点了点头,只是言语之间仍是平时那副稍有纵容的口吻,懒洋洋地道,“那我提个要求,我不想看恐怖片行不行?” 温淼平时也不怎么看电影,看音乐剧和话剧更多一些,偶尔去个电影院,也是挑那种非常能让人提精神的恐怖惊悚片看,沈嘉喻有幸跟她去过两次,至今记忆尤深。 当时看完之后,他连着几天没睡好,闭眼就是一张面目狰狞的血脸。 也不知道温淼到底怎么看下去的,还看得那么起劲儿。 “诶?”温淼本来是在埋头选片子的,听见他这话,点着遥控器的手指微微一顿,直接探身凑了过来,近距离地仰头看着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满脸新奇地问他道,“你害怕呀?” “……” 当然不怕。 完全不怕。 一!点!都!不!怕! 迎着她新奇又探究的目光,沈嘉喻说话的声音轻而坚决“不是。” 男人,还是要面子的。 尤其是在女朋友面前。 纵然是看完之后连着大半个月都没睡好觉,但女朋友问起来的时候,他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不是。” 害怕? 那是不存在的。 “真的吗?”温淼继续靠近观察着他的表情,明显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这话,说话声音稍有促狭的意味,“那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了?” 要说害怕,沈嘉喻这反应又不太对,说话声音平稳又镇定,确实是不像害怕的样子。 但要说不害怕,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事的。 温淼了解他,按沈嘉喻的性子,在她问完之后,他应该只会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句“我随你,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温淼的这话问住了沈嘉喻,他表情不变地停了半秒钟,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茶几上放着的大蛋糕,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影响食欲。” 啊……这个理由温淼能接受。 满屏幕乱飞的五官和狰狞的脸,看着确实是有点影响食欲,就是不知道影不影响夜间的睡眠了。 “那行。”温淼应得很爽快,“我找个比较下饭的,你先去把窗帘关上。” 沈嘉喻“嗯”了一声,从沙发一角里找出窗帘遥控器来,摁上了客厅的窗帘。 。 第288章 浪漫 客厅的光线顷刻间就暗了下来。 “还有灯。”温淼又说。 “灯也关上?”沈嘉喻身形顿了顿,停在原地没动,抬了抬下巴朝茶几上的蛋糕示意了下,“那你不吃蛋糕了啊?” “吃。”温淼已经挑好了电影,将手里的遥控器往沙发上随意一丢,又探身过去从纸袋里拿出切蛋糕的塑料刀来,一边切着蛋糕一边说,“投影仪有光呢,我看得见。” 沈嘉喻便顺着她的意思关了房间里的灯。 室内光线又暗了一度。 温淼切了块大的蛋糕,随后端着盘子坐到了沙发上,沈嘉喻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由着她喂了一口奶油之后就没再碰蛋糕。 温淼捏着小叉子又戳一块蛋糕,往前送了送“你真不吃了啊?” “不吃了。”沈嘉喻轻握住她的手腕,向后转了个方向,直接把这口蛋糕送进了她自己嘴巴里,“你吃。” “可你中午就没吃饭,晚上还不吃,不饿吗?要不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温淼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沈嘉喻勾住了腰,重新带回了沙发里,环在腰际的那只手稍稍用了几分力道,温淼被这样冷不丁地往回一扯,脚下没站稳,身子朝后面歪了过去。 出于本能反应,温淼下意识地举高了手里端着的蛋糕盘子。 人虽然倒了,但蛋糕却神奇地保持住了平衡,在一片混乱中安稳端坐在纸盘里,纹丝不动。 这些年的吃货生涯下来,温淼早已练就了一个无论她自己摔多惨,手里的食物却总能幸运存活的独门绝技。 沈嘉喻一直为她这个绝技惊叹不已,一般人都练不了。 温淼稳了稳手里举着的蛋糕,确定它不会掉到地上之后,这才回头看向沈嘉喻,有些纳闷地说“你突然拉我干嘛呀?” 沈嘉喻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温淼保持着这个高难度的没有动,迟疑了一下说“不去吃饭吗?” 沈嘉喻索性环住她的腰,将人拉得更近了些“不是要看电影?” “可以回来再看呀。”温淼把端着蛋糕的那只手往旁边让了让,以防奶油蹭到他身上,“反正又不急这么一时。” 沈嘉喻没松手,像只黏人的小狗似的在她颈窝蹭了蹭,闻到了她身上和蛋糕如出一辙的甜奶油味,微眯起眼来“看,我不饿。” 柔软的发丝贴在颈侧的皮肤上,凉凉的,温淼被蹭得有些痒,忍不住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沈嘉喻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表现出自己黏人的一面。 温淼心头有些软,抵抗不住这样的温柔,搭在他头上的手指动了动,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声说“那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夜市?河马刚才就说让我叫着你呢。” 沈嘉喻带着点鼻音轻“嗯”了一声。 温淼又往沙发背上靠了靠,转头找起了不知道被她丢在哪儿的遥控器,摁下了播放键,沈嘉喻抬了抬头,注意力随着响起来的音乐声落到了眼前的幕布上,看清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电影,稍有意外的模样“《泰坦尼克号》?” 温淼咬着蛋糕,暂时空不出嘴巴来,只在鼻腔里“嗯哼”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沈嘉喻“不是说要找个下饭的电影?” 还以为她找的是《舌尖上的中国》《江州美食行》那种美食片呢。 闻言,温淼咽下嘴里的那口小蛋糕,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以一种微有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没浪漫细胞啊?” 沈嘉喻“?” 沈嘉喻挑起了眉梢,到底是谁没浪漫细胞啊? 他倒是想浪漫,关键是他想浪漫的对象不配合呀,前年冬天,就除夕过年那会儿,温淼喊他出来吃饭,餐厅门口正好看见有摆摊卖腊梅的,他当时很浪漫地问她喜欢白梅还是红梅,他家的这位小朋友是怎么说的来着? ——“其实我更喜欢酸梅。” ——“酸梅要是没有的话,话梅也行。” ——“话梅如果再没有的话,草莓也是可以的。” 瞧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还让他怎么浪漫? “我们这已经算是约会了?”温淼选择性地忘记了这段关于送花的记忆,继续“非常浪漫”地说,“你见谁家约会要看下饭电影的呀?当然要看浪、漫、的——经典爱情片。” 她的重音特意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沈嘉喻扬了扬眉梢,不置可否。 行,她说什么都对。 就是有一点小小的疑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句看下饭电影的话应该是五分钟之前她说的。 温淼将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 少了两人的说话声,房间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了电影的背景音,温淼眼睛盯着屏幕,逐渐专注起来,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电影剧情上。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看过这部电影了,当时是温炎带她去的电影院,那会儿她还在上小学,数一数时间,离现在也有七八年了,电影剧情几乎忘了个差不多,就记得里面有一句台词是什么“你跳,我也跳”。 还有那几帧截下来可以直接当成海报的画面,女主站在船头,张开双臂,男主在背后搂着她的腰,橘色的夕阳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画面又唯美又浪漫。 温淼当时就心动了,吵着要去坐大船,还要站在船头上“浪漫的”吹海风,“浪漫的”看夕阳。 温炎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急匆匆地让管家调出了家里许久不用的游艇,温淼兴冲冲地往船头爬,结果爬得太猛了,身子重心没稳住,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往前栽了过去。 温炎还没来得及抓住她,就听“扑通”一下,她就一头掉湖里去了。 还是自由落体的姿势。 喝了一肚子的水。 至此之后,温淼再也没提过站在船头上浪漫地看夕阳的事儿。 浪不浪漫的先不说,反正水漫金山是有了。 这就是温淼对《泰坦尼克号》那部影片最深刻的记忆了。 。 第288章 浪漫 客厅的光线顷刻间就暗了下来。 “还有灯。”温淼又说。 “灯也关上?”沈嘉喻身形顿了顿,停在原地没动,抬了抬下巴朝茶几上的蛋糕示意了下,“那你不吃蛋糕了啊?” “吃。”温淼已经挑好了电影,将手里的遥控器往沙发上随意一丢,又探身过去从纸袋里拿出切蛋糕的塑料刀来,一边切着蛋糕一边说,“投影仪有光呢,我看得见。” 沈嘉喻便顺着她的意思关了房间里的灯。 室内光线又暗了一度。 温淼切了块大的蛋糕,随后端着盘子坐到了沙发上,沈嘉喻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由着她喂了一口奶油之后就没再碰蛋糕。 温淼捏着小叉子又戳一块蛋糕,往前送了送“你真不吃了啊?” “不吃了。”沈嘉喻轻握住她的手腕,向后转了个方向,直接把这口蛋糕送进了她自己嘴巴里,“你吃。” “可你中午就没吃饭,晚上还不吃,不饿吗?要不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温淼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沈嘉喻勾住了腰,重新带回了沙发里,环在腰际的那只手稍稍用了几分力道,温淼被这样冷不丁地往回一扯,脚下没站稳,身子朝后面歪了过去。 出于本能反应,温淼下意识地举高了手里端着的蛋糕盘子。 人虽然倒了,但蛋糕却神奇地保持住了平衡,在一片混乱中安稳端坐在纸盘里,纹丝不动。 这些年的吃货生涯下来,温淼早已练就了一个无论她自己摔多惨,手里的食物却总能幸运存活的独门绝技。 沈嘉喻一直为她这个绝技惊叹不已,一般人都练不了。 温淼稳了稳手里举着的蛋糕,确定它不会掉到地上之后,这才回头看向沈嘉喻,有些纳闷地说“你突然拉我干嘛呀?” 沈嘉喻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温淼保持着这个高难度的没有动,迟疑了一下说“不去吃饭吗?” 沈嘉喻索性环住她的腰,将人拉得更近了些“不是要看电影?” “可以回来再看呀。”温淼把端着蛋糕的那只手往旁边让了让,以防奶油蹭到他身上,“反正又不急这么一时。” 沈嘉喻没松手,像只黏人的小狗似的在她颈窝蹭了蹭,闻到了她身上和蛋糕如出一辙的甜奶油味,微眯起眼来“看,我不饿。” 柔软的发丝贴在颈侧的皮肤上,凉凉的,温淼被蹭得有些痒,忍不住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沈嘉喻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表现出自己黏人的一面。 温淼心头有些软,抵抗不住这样的温柔,搭在他头上的手指动了动,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声说“那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夜市?河马刚才就说让我叫着你呢。” 沈嘉喻带着点鼻音轻“嗯”了一声。 温淼又往沙发背上靠了靠,转头找起了不知道被她丢在哪儿的遥控器,摁下了播放键,沈嘉喻抬了抬头,注意力随着响起来的音乐声落到了眼前的幕布上,看清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电影,稍有意外的模样“《泰坦尼克号》?” 温淼咬着蛋糕,暂时空不出嘴巴来,只在鼻腔里“嗯哼”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沈嘉喻“不是说要找个下饭的电影?” 还以为她找的是《舌尖上的中国》《江州美食行》那种美食片呢。 闻言,温淼咽下嘴里的那口小蛋糕,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以一种微有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没浪漫细胞啊?” 沈嘉喻“?” 沈嘉喻挑起了眉梢,到底是谁没浪漫细胞啊? 他倒是想浪漫,关键是他想浪漫的对象不配合呀,前年冬天,就除夕过年那会儿,温淼喊他出来吃饭,餐厅门口正好看见有摆摊卖腊梅的,他当时很浪漫地问她喜欢白梅还是红梅,他家的这位小朋友是怎么说的来着? ——“其实我更喜欢酸梅。” ——“酸梅要是没有的话,话梅也行。” ——“话梅如果再没有的话,草莓也是可以的。” 瞧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还让他怎么浪漫? “我们这已经算是约会了?”温淼选择性地忘记了这段关于送花的记忆,继续“非常浪漫”地说,“你见谁家约会要看下饭电影的呀?当然要看浪、漫、的——经典爱情片。” 她的重音特意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沈嘉喻扬了扬眉梢,不置可否。 行,她说什么都对。 就是有一点小小的疑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句看下饭电影的话应该是五分钟之前她说的。 温淼将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 少了两人的说话声,房间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了电影的背景音,温淼眼睛盯着屏幕,逐渐专注起来,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电影剧情上。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看过这部电影了,当时是温炎带她去的电影院,那会儿她还在上小学,数一数时间,离现在也有七八年了,电影剧情几乎忘了个差不多,就记得里面有一句台词是什么“你跳,我也跳”。 还有那几帧截下来可以直接当成海报的画面,女主站在船头,张开双臂,男主在背后搂着她的腰,橘色的夕阳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画面又唯美又浪漫。 温淼当时就心动了,吵着要去坐大船,还要站在船头上“浪漫的”吹海风,“浪漫的”看夕阳。 温炎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急匆匆地让管家调出了家里许久不用的游艇,温淼兴冲冲地往船头爬,结果爬得太猛了,身子重心没稳住,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往前栽了过去。 温炎还没来得及抓住她,就听“扑通”一下,她就一头掉湖里去了。 还是自由落体的姿势。 喝了一肚子的水。 至此之后,温淼再也没提过站在船头上浪漫地看夕阳的事儿。 浪不浪漫的先不说,反正水漫金山是有了。 这就是温淼对《泰坦尼克号》那部影片最深刻的记忆了。 。 第289章 死生一起 哦,还有一个小插曲,好像是电影播放一半的时候,温炎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没让她看那一段剧情,当时她还抗议了半天,最终抗议无效,被温炎一句“小孩儿不能看”给打发了。 时至今日,温淼终于知道她哥哥遮去的那半分钟剧情是什么了。 咳……就一点点的不可描述。 三个半小时的电影,看完已经是十点钟了。 电影走到尾声,荧幕渐渐暗了下去,只有播放着的片尾曲还在房间里缓缓回荡,直到定格在最初的画面上,温淼忽然偏头过去,看向身旁一直都没有动静的沈嘉喻。 沈嘉喻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温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出声打破了这种沉默“在想什么?” 因着她的声音,沈嘉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没听清楚她刚才说的什么“嗯?” “问你在想什么呢。”温淼眨了眨眼睛,“看你好认真的模样。” “我在想……”尾音停了停,沈嘉喻神色中多了一丝不解,“为什么rose会重新回到船上。” 温淼“?” 不是,这还用想吗??? 温淼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认真看”的眼神,她这会儿终于感受到她男朋友那稀少的浪漫细胞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还用想啊? “她肯定是不想跟jak分开呀。”温淼说。 沈嘉喻眸色深了深,停了片刻才说“但jak希望她能走。” “那是两回事儿。”温淼歪头想了想,又说,“你仔细想想,这可是生离死别之际,很可能以后两个人就再也见不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是你,你也会希望我走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听见她问这个问题,沈嘉喻“嗯”了一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这回换成温淼不理解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反问一句,“这都要死了,你还不想跟我在一起啊?” 沈嘉喻看着她,漂亮的眸子漆黑幽凉,在房间里的昏暗光线的衬托之下,眼瞳更是深不见底,温淼听见他以一种轻而缓的语气说道“想,但比起让你留下,我会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听到他这句,温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变了变。 她咬了咬唇,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那我肯定要让你的希望落空。”温淼的语气里带着坚持和固执,“沈嘉喻,你想都不要想,要真有那种时候,我才不走,死也不走。” 感觉到眼皮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沈嘉喻垂眸低了低头,由着她把指尖停在自己眼尾,嗓音低而微哑“留下来,很可能会死的。” “那又怎样?”温淼注视着他的眼睛,放缓了语速认认真真说道,“反正我不要一个人,我要跟你一起,无论什么时候。” 她的重点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一语双关。 别有深意。 并不是仅仅在讲电影这件事,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听到关于沈韬的消息,但温淼仍然是心存不安,沈嘉喻的生活好不容易才被她拉回正轨,她不想再看到他的生活被沈韬搅合得一团糟,也不想看到他身上的那种驱之不散的厌世情绪。 沈嘉喻听出了温淼真正要说的话,漆黑眸子定定凝视她片刻,而后狭长的眼尾稍稍弯了起来,轻声问她“不怕么?” 温淼的眼睛很亮“跟你一起,我就不怕。” 神说,爱是我们死去时唯一能带走的东西,它能让死亡变得从容。 “沈嘉喻,我比你自私。”温淼直起腰来,仰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垂眸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没有你那种宁愿自己死也要对方好好活下去的念头,如果只能我活着,那我会留下来跟你一起,如果只能你活着,我同样也希望你能留下来跟我一起。” 她抿了抿唇,声音里莫名带了一股湿漉漉的潮气“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无论死生都是一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嘉喻的喉结动了动,良久,他闭了闭眼,微偏过一点头去,将她脑袋压在自己颈侧,嗓音微有涩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听出了温淼压在心底的不安。 温淼咬了他脖子一口,齿尖稍带着点力度,微有泄愤的意味“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沈嘉喻抬手,细而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轻轻压了压她的后脑勺,终于笑了,“我答应你,什么时候都不会乱来的。” 终于听到了他的保证,温淼松了松心头提着的那口气。 一桩心事放下,她勾着他脖颈的那只小手也跟着松了力度,温淼往后撤了撤头,正要退开,却被沈嘉喻抵住了后腰,力道并不大,却让温淼停住了动作,保持着这个和他面对面的姿势。 温淼一只手搭在沈嘉喻的肩上,稳住身形之后,抬起头来看他,眼睛亮亮的,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也能看得清晰“干嘛?” 电影都放完了,收拾收拾准备下楼,也该喊贺寅出来吃宵夜了。 沈嘉喻的指尖没有半点阻碍地抚上她后腰的脊椎骨,温淼身上穿的是件无袖短款t恤,下面的那圈衣边是收紧的,长度就在胸下面一点,露着一截娇软白嫩的细腰。 空调温度开得低,沈嘉喻的手指有些凉,因此落在她皮肤上的时候触感格外明显,温淼几乎是下意识地直起了腰来,朝他靠了过去。 距离再度拉近,那种只属于沈嘉喻的凛冽雪原气息沉沉笼罩了过来,沈嘉喻垂眸亲了下她的耳骨,贴着她的耳廓说了句“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呢。” 膝盖下面不知道是压到了谁的手机,硌得温淼有些不舒服,她一边朝腿下伸出手,摸到了碍事的手机,看也没看地丢到旁边,一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沈嘉喻闹得有些痒的耳朵,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你说。” 。 第289章 死生一起 哦,还有一个小插曲,好像是电影播放一半的时候,温炎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没让她看那一段剧情,当时她还抗议了半天,最终抗议无效,被温炎一句“小孩儿不能看”给打发了。 时至今日,温淼终于知道她哥哥遮去的那半分钟剧情是什么了。 咳……就一点点的不可描述。 三个半小时的电影,看完已经是十点钟了。 电影走到尾声,荧幕渐渐暗了下去,只有播放着的片尾曲还在房间里缓缓回荡,直到定格在最初的画面上,温淼忽然偏头过去,看向身旁一直都没有动静的沈嘉喻。 沈嘉喻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温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出声打破了这种沉默“在想什么?” 因着她的声音,沈嘉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没听清楚她刚才说的什么“嗯?” “问你在想什么呢。”温淼眨了眨眼睛,“看你好认真的模样。” “我在想……”尾音停了停,沈嘉喻神色中多了一丝不解,“为什么rose会重新回到船上。” 温淼“?” 不是,这还用想吗??? 温淼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认真看”的眼神,她这会儿终于感受到她男朋友那稀少的浪漫细胞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还用想啊? “她肯定是不想跟jak分开呀。”温淼说。 沈嘉喻眸色深了深,停了片刻才说“但jak希望她能走。” “那是两回事儿。”温淼歪头想了想,又说,“你仔细想想,这可是生离死别之际,很可能以后两个人就再也见不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是你,你也会希望我走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听见她问这个问题,沈嘉喻“嗯”了一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这回换成温淼不理解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反问一句,“这都要死了,你还不想跟我在一起啊?” 沈嘉喻看着她,漂亮的眸子漆黑幽凉,在房间里的昏暗光线的衬托之下,眼瞳更是深不见底,温淼听见他以一种轻而缓的语气说道“想,但比起让你留下,我会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听到他这句,温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变了变。 她咬了咬唇,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那我肯定要让你的希望落空。”温淼的语气里带着坚持和固执,“沈嘉喻,你想都不要想,要真有那种时候,我才不走,死也不走。” 感觉到眼皮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沈嘉喻垂眸低了低头,由着她把指尖停在自己眼尾,嗓音低而微哑“留下来,很可能会死的。” “那又怎样?”温淼注视着他的眼睛,放缓了语速认认真真说道,“反正我不要一个人,我要跟你一起,无论什么时候。” 她的重点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一语双关。 别有深意。 并不是仅仅在讲电影这件事,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听到关于沈韬的消息,但温淼仍然是心存不安,沈嘉喻的生活好不容易才被她拉回正轨,她不想再看到他的生活被沈韬搅合得一团糟,也不想看到他身上的那种驱之不散的厌世情绪。 沈嘉喻听出了温淼真正要说的话,漆黑眸子定定凝视她片刻,而后狭长的眼尾稍稍弯了起来,轻声问她“不怕么?” 温淼的眼睛很亮“跟你一起,我就不怕。” 神说,爱是我们死去时唯一能带走的东西,它能让死亡变得从容。 “沈嘉喻,我比你自私。”温淼直起腰来,仰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垂眸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没有你那种宁愿自己死也要对方好好活下去的念头,如果只能我活着,那我会留下来跟你一起,如果只能你活着,我同样也希望你能留下来跟我一起。” 她抿了抿唇,声音里莫名带了一股湿漉漉的潮气“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无论死生都是一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嘉喻的喉结动了动,良久,他闭了闭眼,微偏过一点头去,将她脑袋压在自己颈侧,嗓音微有涩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听出了温淼压在心底的不安。 温淼咬了他脖子一口,齿尖稍带着点力度,微有泄愤的意味“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沈嘉喻抬手,细而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轻轻压了压她的后脑勺,终于笑了,“我答应你,什么时候都不会乱来的。” 终于听到了他的保证,温淼松了松心头提着的那口气。 一桩心事放下,她勾着他脖颈的那只小手也跟着松了力度,温淼往后撤了撤头,正要退开,却被沈嘉喻抵住了后腰,力道并不大,却让温淼停住了动作,保持着这个和他面对面的姿势。 温淼一只手搭在沈嘉喻的肩上,稳住身形之后,抬起头来看他,眼睛亮亮的,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也能看得清晰“干嘛?” 电影都放完了,收拾收拾准备下楼,也该喊贺寅出来吃宵夜了。 沈嘉喻的指尖没有半点阻碍地抚上她后腰的脊椎骨,温淼身上穿的是件无袖短款t恤,下面的那圈衣边是收紧的,长度就在胸下面一点,露着一截娇软白嫩的细腰。 空调温度开得低,沈嘉喻的手指有些凉,因此落在她皮肤上的时候触感格外明显,温淼几乎是下意识地直起了腰来,朝他靠了过去。 距离再度拉近,那种只属于沈嘉喻的凛冽雪原气息沉沉笼罩了过来,沈嘉喻垂眸亲了下她的耳骨,贴着她的耳廓说了句“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呢。” 膝盖下面不知道是压到了谁的手机,硌得温淼有些不舒服,她一边朝腿下伸出手,摸到了碍事的手机,看也没看地丢到旁边,一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沈嘉喻闹得有些痒的耳朵,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你说。” 。 第290章 你我爱你 沈嘉喻安静了约有三秒钟的时间,然后突然叫她的名字“温淼。” 声音平平静静的,音调也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来里面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温淼一顿,留意到了他这短暂的安静,下意识抬起头来“……啊?” 老实说,沈嘉喻这种语气有点反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他很少会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轻缓语调,声音里三分温柔,七分凉意。 温淼心里有些奇怪。 沈嘉喻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子漆黑又幽深莫名,温淼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他们俩确实在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等待着生离死别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冰冷的海水就要涌上来将他们两人淹没。 呼吸顿了顿,她微皱起鼻子,迟疑着出声“你——” 几乎是在出声的瞬间,她听见沈嘉喻也开了口,声音轻轻的“我爱你。” 温淼“……啊、啊???” 温淼忽地睁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他,愣了半天之后,她像是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说话少见地磕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沈嘉喻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带着凉意的指尖揉了揉她的耳垂,垂眸看着她明而亮的眼睛,语速轻而缓,字字清晰“我说,我爱你。” 温淼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连带着呼吸都是微微一停,过了几秒钟才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真心的?” 嗯? 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答案啊? 意料之外的一句,沈嘉喻的眉梢扬了扬,俯身欺近她“没感觉到?” “也、也不是。”温淼舌头打结了半天,最后终于理顺了自己的舌头,重新开了口,“我就是有点……” 她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嘉喻笑了,漂亮的眸子半垂着看她,眼神温柔而专注“有点什么?” “有点意外。”温淼眨了眨眼,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来,“你不是说,少说多做?” “那是我的方式。”沈嘉喻捏了捏她的小脸,稍有促狭地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按我的方式来。” 闻言,温淼抬手捧住他的脸,身子向前欺近,鼻尖抵上他的鼻尖,呼吸间还带着未散的甜奶油的气息,说话尾音勾得软软的“沈老板,你这是白日宣淫呀?” 沈嘉喻轻笑起来,气息暧昧又模糊“现在是晚上了,宝贝儿。” “不行。”温淼照旧撩起火概不负责,笑眯眯地抵着他的肩头把人推开,“我已经跟河马发完消息了,十一点北边的夜市准时见,他都出门了。” “现在几点了?” “十点零七。”温淼特意举着手机给他看了一下,“我们也得准备下去了。” 说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顺手把沈嘉喻也拉了起来。 出门之前,温淼特意把楼上的蛋糕拿了下来,分给了许盟他们,夜市离西街不远,过了天桥,转两个路口就是,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 贺寅还没到,温淼在夜市街头随意找了家饮品店,坐下点了两杯水果茶,一边等着贺寅过来,一边跟沈嘉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其实刚才在看电影的时候,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来着。” 沈嘉喻拆开自己手里的吸管,将吸管插进了果茶杯里,指尖抵着推到温淼面前,这才懒懒抬起了眼梢“什么问题?” 温淼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捏住纸杯的底部,习惯性地在桌上转了两下,稍有好奇地问他道“假如你也在泰坦尼克号上面,然后你知道这艘船注定是要沉的,你会做些什么呢?” 沈嘉喻垂眸想了片刻,没有回答,而是不动声色地把问题重新抛了过来“如果是你呢?” “我吗?那肯定是赶在临死之前,争分夺秒地把我和木木的聊天记录给删掉。”温淼毫无犹豫地说。 沈嘉喻“?” 争分夺秒地干什么???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温淼松开口中咬着的吸管,单手托着脸解释道“你不知道吗?闺蜜之前的聊天记录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呀。” “为什么?”沈嘉喻不太能理解。 他平时和陈舟白祈也没少聊啊,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温淼要是想看的话,他随时都能给她看。 或许是男生和女生之间聊的话题不太一样? 温淼斟酌了两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就是那个,我和木木聊的东西有点儿过火。” 沈嘉喻没怎么听明白“这个有点儿过火是指——?” 温淼“呃”了一声,抓了抓脑袋有些心虚说“就是聊天记录是那种能被扫黄打非的抓进去的那种程度。” 沈嘉喻“……” 宝贝儿,这不叫“有点儿”过火? 都能被扫黄打非的抓进去了,你还敢管这个叫“有点儿”??? 沈嘉喻哑口无言片刻,温淼连忙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我看你平时也老是跟舟爷聊天呀,你跟他都聊什么?不聊游戏和女生吗?” 男生之间的话题,还能有什么? 无非就是游戏啊,女生啊,可能爱学习的那种还会再聊聊学习,其他就没什么了? 温淼记得自己之前偶尔扫过沈嘉喻和陈舟的聊天对话框,发现他俩还动不动就打视频,时长通常都是两个小时起步,上不封顶的那种。 温淼实在想不出来俩男人之间,撇开游戏和妹子,还能聊点啥东西。 “我和舟爷啊?”沈嘉喻手指慢条斯理地转着那杯水果茶,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偏头回忆了一下说,“我们俩打视频,很少会聊到女生,顶多就是他说自己换了个新女朋友。” “那你们都聊什么?”温淼又问。 沈嘉喻“基本上都是他洗澡的时候打的视频,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我点歌,他唱歌。” 温淼“?” 他干啥的时候??? 你再说一遍。 。 第290章 你我爱你 沈嘉喻安静了约有三秒钟的时间,然后突然叫她的名字“温淼。” 声音平平静静的,音调也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来里面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温淼一顿,留意到了他这短暂的安静,下意识抬起头来“……啊?” 老实说,沈嘉喻这种语气有点反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他很少会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轻缓语调,声音里三分温柔,七分凉意。 温淼心里有些奇怪。 沈嘉喻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子漆黑又幽深莫名,温淼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他们俩确实在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等待着生离死别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冰冷的海水就要涌上来将他们两人淹没。 呼吸顿了顿,她微皱起鼻子,迟疑着出声“你——” 几乎是在出声的瞬间,她听见沈嘉喻也开了口,声音轻轻的“我爱你。” 温淼“……啊、啊???” 温淼忽地睁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他,愣了半天之后,她像是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说话少见地磕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沈嘉喻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带着凉意的指尖揉了揉她的耳垂,垂眸看着她明而亮的眼睛,语速轻而缓,字字清晰“我说,我爱你。” 温淼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连带着呼吸都是微微一停,过了几秒钟才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真心的?” 嗯? 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答案啊? 意料之外的一句,沈嘉喻的眉梢扬了扬,俯身欺近她“没感觉到?” “也、也不是。”温淼舌头打结了半天,最后终于理顺了自己的舌头,重新开了口,“我就是有点……” 她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嘉喻笑了,漂亮的眸子半垂着看她,眼神温柔而专注“有点什么?” “有点意外。”温淼眨了眨眼,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来,“你不是说,少说多做?” “那是我的方式。”沈嘉喻捏了捏她的小脸,稍有促狭地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按我的方式来。” 闻言,温淼抬手捧住他的脸,身子向前欺近,鼻尖抵上他的鼻尖,呼吸间还带着未散的甜奶油的气息,说话尾音勾得软软的“沈老板,你这是白日宣淫呀?” 沈嘉喻轻笑起来,气息暧昧又模糊“现在是晚上了,宝贝儿。” “不行。”温淼照旧撩起火概不负责,笑眯眯地抵着他的肩头把人推开,“我已经跟河马发完消息了,十一点北边的夜市准时见,他都出门了。” “现在几点了?” “十点零七。”温淼特意举着手机给他看了一下,“我们也得准备下去了。” 说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顺手把沈嘉喻也拉了起来。 出门之前,温淼特意把楼上的蛋糕拿了下来,分给了许盟他们,夜市离西街不远,过了天桥,转两个路口就是,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 贺寅还没到,温淼在夜市街头随意找了家饮品店,坐下点了两杯水果茶,一边等着贺寅过来,一边跟沈嘉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其实刚才在看电影的时候,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来着。” 沈嘉喻拆开自己手里的吸管,将吸管插进了果茶杯里,指尖抵着推到温淼面前,这才懒懒抬起了眼梢“什么问题?” 温淼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捏住纸杯的底部,习惯性地在桌上转了两下,稍有好奇地问他道“假如你也在泰坦尼克号上面,然后你知道这艘船注定是要沉的,你会做些什么呢?” 沈嘉喻垂眸想了片刻,没有回答,而是不动声色地把问题重新抛了过来“如果是你呢?” “我吗?那肯定是赶在临死之前,争分夺秒地把我和木木的聊天记录给删掉。”温淼毫无犹豫地说。 沈嘉喻“?” 争分夺秒地干什么???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温淼松开口中咬着的吸管,单手托着脸解释道“你不知道吗?闺蜜之前的聊天记录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呀。” “为什么?”沈嘉喻不太能理解。 他平时和陈舟白祈也没少聊啊,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温淼要是想看的话,他随时都能给她看。 或许是男生和女生之间聊的话题不太一样? 温淼斟酌了两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就是那个,我和木木聊的东西有点儿过火。” 沈嘉喻没怎么听明白“这个有点儿过火是指——?” 温淼“呃”了一声,抓了抓脑袋有些心虚说“就是聊天记录是那种能被扫黄打非的抓进去的那种程度。” 沈嘉喻“……” 宝贝儿,这不叫“有点儿”过火? 都能被扫黄打非的抓进去了,你还敢管这个叫“有点儿”??? 沈嘉喻哑口无言片刻,温淼连忙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我看你平时也老是跟舟爷聊天呀,你跟他都聊什么?不聊游戏和女生吗?” 男生之间的话题,还能有什么? 无非就是游戏啊,女生啊,可能爱学习的那种还会再聊聊学习,其他就没什么了? 温淼记得自己之前偶尔扫过沈嘉喻和陈舟的聊天对话框,发现他俩还动不动就打视频,时长通常都是两个小时起步,上不封顶的那种。 温淼实在想不出来俩男人之间,撇开游戏和妹子,还能聊点啥东西。 “我和舟爷啊?”沈嘉喻手指慢条斯理地转着那杯水果茶,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偏头回忆了一下说,“我们俩打视频,很少会聊到女生,顶多就是他说自己换了个新女朋友。” “那你们都聊什么?”温淼又问。 沈嘉喻“基本上都是他洗澡的时候打的视频,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我点歌,他唱歌。” 温淼“?” 他干啥的时候??? 你再说一遍。 。 第291章 男人的浪漫 “不是,你先等会儿。”温淼身子向前倾了倾,脑袋朝他靠了过去,侧耳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嘉喻简明扼要地重复一遍“他洗澡的时候打视频,我点歌,他唱歌。” “……” 行,她没听错。 确实是陈舟洗澡的时候。 洗,澡。 温淼这会儿连手里的果茶都忘记喝了,一脸震惊地问“那他穿衣服了吗?” 沈嘉喻给了她一个“这还用问吗”的眼神,而后才语气稍有轻佻地说“你洗澡的时候穿衣服?” 啊这…… 忽然感觉头上有点绿。 hlbe大草原的那种“绿”。 温淼表情更震惊了,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杯子,直接脱口而出一句“那你不是把他都看光了吗?” “没关系。”沈老板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跟她这种没见识的乡野村民不一样,一脸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语气从容又自然地说道,“他不介意。” “……” 温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你们俩私底下怎么玩得这么大啊? 沈嘉喻,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们俩才是真爱???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温淼忽然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扶着桌子闭眼缓了一会儿,她终于消化完了沈嘉喻的这几句话,咽了咽口水,颤着嗓音问了他一句“那那那、那你洗澡的时候也会跟舟爷打视频吗?” 沈嘉喻单手撑着下颌,轻笑一声,左眼暧昧地朝她眨了一下,而后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猜呢。” “……” 温淼差点被他那个眼神给眨晕了。 对不起,她不敢猜。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承受不住那个让她想直接想晕过去的答案。 虽然之前一直在说谈恋爱骗感情行,骗钱不行,但骗感情也不带这样骗的? 哎唷,这可真是太扎心了,温淼捧了捧自己的小心脏,有点没眼看了,别开头去不看沈嘉喻,只一边痛心疾首地吸着凉气,一边继续颤着嗓子试探性地说“应、应该没有?” 见温淼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快要当场过去的模样,沈嘉喻终于轻勾了勾唇角,姿势慵懒地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笑了一下,不再继续逗她了“没有。” 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听到这个答案,温淼悄悄松了一口气,小手拍了拍自己险些承受不住的小心脏,但仍有一个问题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你点歌,他唱歌?” 她终于慢半拍地注意到了这个听上去好像也非常奇怪的互动。 男朋友,你有点不对劲儿。 舟爷,你也有点不对劲儿。 帅哥……都喜欢在洗澡的时候跟好兄弟开视频聊天吗? 温淼决定等会儿偷偷问一问林尔,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关于男朋友在洗澡的时候热衷于跟兄弟开视频聊天”的困惑。 听见温淼问,沈嘉喻“嗯哼”一声,予以了肯定的回答。 “……你们怎么这么浪漫啊?”温淼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难得从她男朋友身上感受到了所谓“浪漫”的气息,只可惜这浪漫是对别人的。 而且还是对别的男人的。 沈嘉喻只是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是啊,就是这么浪漫,男人的浪漫你不懂。” 温淼“……” 噫,看来她是真不懂。 男人的浪漫,可真是一个非常玄学、非常奇妙的东西。 等了约有十分钟的功夫,贺寅满头大汗地从外面推门进来了,挂在门把手上的风铃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发出一声清响,温淼回头看去,正好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 贺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几步走了过来。 温淼瞧着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华丽复古长裙,单单只是看着,就已经开始觉得热了,她拧着眉心问“你这是刚从漫展上回来吗?” “没。”贺寅在沈嘉喻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伸手从桌上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草草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下午的时候去的漫展,没待多久,五点多就回家了。” “那你怎么没把衣服换了?”温淼揪了揪他厚厚的裙子,感觉他穿的这条裙子上都是汗。 “不能换。”贺寅拿出手机来,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照了照,“我今天化的这个二次元妆太好看了,必须得再出来溜达一圈。” 他身上浑身都是热气,沈嘉喻只感觉自己身边好像坐了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还是空调都降不下温度的那种,坐了不到半分钟,沈嘉喻就被热走了。 大夏天的身边多个火炉,谁受得住? 在温淼身边坐下,沈嘉喻终于有心情打量起贺寅的装扮来了,华丽又繁复的长裙,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同样浮夸的帽子,一副欧洲中世纪贵族小姐的打扮。 他这次的假发质量好像挺不错,比之前的河童同款逼真多了,就是颜色有些扎眼——灰色的。 可能当时想买奶奶灰色调的,结果“奶奶”有了,“灰”也有了,就是三个字没能很好的连接起来。 “奶奶灰”成了“奶奶的灰”。 温淼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不热啊?” 贺寅擦着汗说“热啊。” 温淼“那你还穿这么多?” 贺寅“但我美啊。” 温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 沈嘉喻把自己的那杯水果茶推了过去“喝点凉的,降降温。” 水果茶买的是全冰的,这会儿里面的冰都还没融化,他没喝,一直就在桌上放着,连吸管也没拆开。 贺寅一边把擦完汗的纸巾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一边抬头朝沈嘉喻推来的那杯饮料上看了眼“沈老板,你这杯是不是无糖的啊?” “应该是?”沈嘉喻的语气不太确定,水果茶是温淼去前台买的,她知道他不爱吃甜的,通常买饮料的时候都会买杯无糖的。 沈嘉喻低头看一眼纸杯上面贴着的标签,果然看到了在糖分那一栏里看到了“无糖”两个字,朝贺寅晃了晃纸杯“无糖。” 。 第291章 男人的浪漫 “不是,你先等会儿。”温淼身子向前倾了倾,脑袋朝他靠了过去,侧耳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嘉喻简明扼要地重复一遍“他洗澡的时候打视频,我点歌,他唱歌。” “……” 行,她没听错。 确实是陈舟洗澡的时候。 洗,澡。 温淼这会儿连手里的果茶都忘记喝了,一脸震惊地问“那他穿衣服了吗?” 沈嘉喻给了她一个“这还用问吗”的眼神,而后才语气稍有轻佻地说“你洗澡的时候穿衣服?” 啊这…… 忽然感觉头上有点绿。 hlbe大草原的那种“绿”。 温淼表情更震惊了,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杯子,直接脱口而出一句“那你不是把他都看光了吗?” “没关系。”沈老板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跟她这种没见识的乡野村民不一样,一脸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语气从容又自然地说道,“他不介意。” “……” 温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你们俩私底下怎么玩得这么大啊? 沈嘉喻,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们俩才是真爱???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温淼忽然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扶着桌子闭眼缓了一会儿,她终于消化完了沈嘉喻的这几句话,咽了咽口水,颤着嗓音问了他一句“那那那、那你洗澡的时候也会跟舟爷打视频吗?” 沈嘉喻单手撑着下颌,轻笑一声,左眼暧昧地朝她眨了一下,而后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猜呢。” “……” 温淼差点被他那个眼神给眨晕了。 对不起,她不敢猜。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承受不住那个让她想直接想晕过去的答案。 虽然之前一直在说谈恋爱骗感情行,骗钱不行,但骗感情也不带这样骗的? 哎唷,这可真是太扎心了,温淼捧了捧自己的小心脏,有点没眼看了,别开头去不看沈嘉喻,只一边痛心疾首地吸着凉气,一边继续颤着嗓子试探性地说“应、应该没有?” 见温淼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快要当场过去的模样,沈嘉喻终于轻勾了勾唇角,姿势慵懒地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笑了一下,不再继续逗她了“没有。” 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听到这个答案,温淼悄悄松了一口气,小手拍了拍自己险些承受不住的小心脏,但仍有一个问题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你点歌,他唱歌?” 她终于慢半拍地注意到了这个听上去好像也非常奇怪的互动。 男朋友,你有点不对劲儿。 舟爷,你也有点不对劲儿。 帅哥……都喜欢在洗澡的时候跟好兄弟开视频聊天吗? 温淼决定等会儿偷偷问一问林尔,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关于男朋友在洗澡的时候热衷于跟兄弟开视频聊天”的困惑。 听见温淼问,沈嘉喻“嗯哼”一声,予以了肯定的回答。 “……你们怎么这么浪漫啊?”温淼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难得从她男朋友身上感受到了所谓“浪漫”的气息,只可惜这浪漫是对别人的。 而且还是对别的男人的。 沈嘉喻只是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是啊,就是这么浪漫,男人的浪漫你不懂。” 温淼“……” 噫,看来她是真不懂。 男人的浪漫,可真是一个非常玄学、非常奇妙的东西。 等了约有十分钟的功夫,贺寅满头大汗地从外面推门进来了,挂在门把手上的风铃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发出一声清响,温淼回头看去,正好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 贺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几步走了过来。 温淼瞧着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华丽复古长裙,单单只是看着,就已经开始觉得热了,她拧着眉心问“你这是刚从漫展上回来吗?” “没。”贺寅在沈嘉喻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伸手从桌上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草草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下午的时候去的漫展,没待多久,五点多就回家了。” “那你怎么没把衣服换了?”温淼揪了揪他厚厚的裙子,感觉他穿的这条裙子上都是汗。 “不能换。”贺寅拿出手机来,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照了照,“我今天化的这个二次元妆太好看了,必须得再出来溜达一圈。” 他身上浑身都是热气,沈嘉喻只感觉自己身边好像坐了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还是空调都降不下温度的那种,坐了不到半分钟,沈嘉喻就被热走了。 大夏天的身边多个火炉,谁受得住? 在温淼身边坐下,沈嘉喻终于有心情打量起贺寅的装扮来了,华丽又繁复的长裙,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同样浮夸的帽子,一副欧洲中世纪贵族小姐的打扮。 他这次的假发质量好像挺不错,比之前的河童同款逼真多了,就是颜色有些扎眼——灰色的。 可能当时想买奶奶灰色调的,结果“奶奶”有了,“灰”也有了,就是三个字没能很好的连接起来。 “奶奶灰”成了“奶奶的灰”。 温淼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不热啊?” 贺寅擦着汗说“热啊。” 温淼“那你还穿这么多?” 贺寅“但我美啊。” 温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 沈嘉喻把自己的那杯水果茶推了过去“喝点凉的,降降温。” 水果茶买的是全冰的,这会儿里面的冰都还没融化,他没喝,一直就在桌上放着,连吸管也没拆开。 贺寅一边把擦完汗的纸巾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一边抬头朝沈嘉喻推来的那杯饮料上看了眼“沈老板,你这杯是不是无糖的啊?” “应该是?”沈嘉喻的语气不太确定,水果茶是温淼去前台买的,她知道他不爱吃甜的,通常买饮料的时候都会买杯无糖的。 沈嘉喻低头看一眼纸杯上面贴着的标签,果然看到了在糖分那一栏里看到了“无糖”两个字,朝贺寅晃了晃纸杯“无糖。” 。 第292章 奇怪的方向 “那你还是留着给猫爷喝。”贺寅连忙摆了摆手,“无糖的水果茶不是谁都能喝下去的,我不行,我更喜欢全糖的那种。” 他的口味其实和谢衍比较像,都喜欢吃甜的。 沈嘉喻和谢衍正好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基本上不碰加糖的饮料,一个是恨不得把整罐糖都加进饮料里边,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贺寅发现谢衍好像也没之前那么爱吃甜的了。 “我这杯加了七分塘,你要不要?”温淼朝贺寅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杯水果茶,不太在意地补上一句,“我可以喝沈嘉喻那杯无糖的。” “那把你的给我。”贺寅爽快地点头,“我就不去再点了。” 温淼抽了吸管出来,插到了沈嘉喻那杯水果茶里,把自己的那杯递给了贺寅,贺寅也没要吸管,直接把纸杯上面的封膜给掀开了,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肚子。 温淼瞧着他这大开大合的喝水架势,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我就没见过哪家的贵族小姐是你这样喝水的,牛饮呀?你穿着这身衣服,好歹注意一下你的人设,行为举止要对得起你这身衣服才行。” “我也想。”贺寅一抹嘴巴,放下了只剩冰块的杯子,“但我太热了,我他妈都要热成鬼火烫了,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一块高压锅里的排骨,又热又粘又烫又熟。” 画面感已经出来了。 温淼做了个“收”的手势“好了,停止,你可真会形容。” “有那么热?”沈嘉喻抬手试了试屋里的空调吹出来的凉风,这家冷饮铺子的店面不算大,空调温度又调得低,店里并不算热。 但耐不住某人穿得多。 “热啊。”贺寅扯了扯自己与他们画风截然不同的繁复礼服,“热到我简直想疯狂捶墙,从此我家变成单人间。” 温淼“?” 不许偷她台词。 吃完夜宵都快凌晨一点钟了,夜市上的人仍然是只多不少,江州夏天的夜市尤为热闹,起码要过了凌晨三点小推车才会陆陆续续地收摊。 回了家,温淼简单地洗个澡,她心里还惦记着事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爬上了床,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微信上给林尔发了个私聊消息过去【木木,睡了吗?】 林尔几乎是秒回过来【没呢。】 看到林尔的回复,温淼还有些意外,按正常情况来说,这个时间林尔早就睡了,林尔的作息也算是比较标准的那种,很少熬夜,温淼又发一句过去【你怎么还没睡呀?】 林尔【本来是睡了的,但林亦安刚才出差回来,一直敲我门,把我强行从梦里敲醒了。】 温淼【林爸爸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你看他带回来的礼物了?】 林尔【不是,猫爷你想多了,他只是饿了,大半夜的非要吃火锅,就把我喊出来了,现在我刚坐上车,正在去火锅店的路上。】 呃……父爱如山——山体滑坡。 林亦安一定是怕女儿在梦里饿着,所以不顾出差的辛苦,大半夜的也要叫已经睡着了的女儿出来吃火锅。 林尔又发来一句【猫爷你怎么还没睡啊?这都快两点钟了。】 温淼【我跟河马出去吃夜宵来着,刚从外面回来。】 林尔【那你要不要出来再跟我们一起吃个火锅?】 温淼看了眼屏幕上角的时间,指尖戳着手机【今天就算了,太晚了,我都困得不行了,等会儿就睡。】 林尔【那行,你睡,改天再约。】 温淼【等等,木木,睡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尔【你说。】 温淼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遣词造句【那个,我想问你,谢甜甜他会在洗澡的时候跟人开视频吗?】 林尔“?” 什么? 林尔震惊了【啊?洗澡的时候??你是说裸丨聊吗???】 当然不是! 呃,好像也有点这个意味,但重点歪了。 重点不是这个。 温淼连忙解释起来【不是,你想歪了,不是你说的这种聊,我说的是那种。】 洗澡的时候开视频,那还能有哪种? 林尔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了,发来一句【那是哪种?】 温淼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努力想让自己的描述听起来正常一点,没有那么变态,但好像效果甚微【就是洗澡的时候,一个点歌,一个唱歌。】 林尔“……?” 林尔更震惊了,这难道是新出来的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吗? 恕她直言,听着有点小变态啊。 林尔【没有,他洗澡的时候不跟我开视频。】 温淼【不是跟你。】 林尔“?” 那还能和谁? 没等林尔问出口,温淼就丢来了最后的重磅炸弹【我是说和男人。】 林尔“???” 林尔的问号已经不够用了,她怀疑温淼是不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黄文。 温淼【是沈嘉喻说的,他和舟爷洗澡的时候会打视频通话,他点歌,舟爷唱歌,还说这是男人的浪漫。但我不太能理解这种男人间的浪漫小花招,所以我就想问问,谢甜甜也这样吗?】 难道帅哥们的爱好都这么不同寻常? 喜欢这种勾人的小花招? 温淼【我本来也想问问秦小狗和肖仔的,但我刚才给他俩发消息,都没回我,估计是睡了。】 温淼【我还问河马了,河马以为我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还问我为什么这种剧情也能过审。】 林尔【呃。】 恕她直言,她也以为是什么剧情奇怪的小说。 林尔【猫爷你等会儿,我问问谢甜甜。】 关掉聊天对话框,林尔将手机屏幕切回微信主界面,然后找出谢衍的头像来,给他发了个小狗挥爪子的表情包过去。 临睡之前,时桑喊着出去吃夜宵,林尔不想出门,就没跟着一起去,也不知道这个点了,他们的夜宵吃没吃完。 冲时桑那个熬夜的劲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这个夜宵应该能持续一整夜。 。 第292章 奇怪的方向 “那你还是留着给猫爷喝。”贺寅连忙摆了摆手,“无糖的水果茶不是谁都能喝下去的,我不行,我更喜欢全糖的那种。” 他的口味其实和谢衍比较像,都喜欢吃甜的。 沈嘉喻和谢衍正好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基本上不碰加糖的饮料,一个是恨不得把整罐糖都加进饮料里边,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贺寅发现谢衍好像也没之前那么爱吃甜的了。 “我这杯加了七分塘,你要不要?”温淼朝贺寅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杯水果茶,不太在意地补上一句,“我可以喝沈嘉喻那杯无糖的。” “那把你的给我。”贺寅爽快地点头,“我就不去再点了。” 温淼抽了吸管出来,插到了沈嘉喻那杯水果茶里,把自己的那杯递给了贺寅,贺寅也没要吸管,直接把纸杯上面的封膜给掀开了,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肚子。 温淼瞧着他这大开大合的喝水架势,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我就没见过哪家的贵族小姐是你这样喝水的,牛饮呀?你穿着这身衣服,好歹注意一下你的人设,行为举止要对得起你这身衣服才行。” “我也想。”贺寅一抹嘴巴,放下了只剩冰块的杯子,“但我太热了,我他妈都要热成鬼火烫了,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一块高压锅里的排骨,又热又粘又烫又熟。” 画面感已经出来了。 温淼做了个“收”的手势“好了,停止,你可真会形容。” “有那么热?”沈嘉喻抬手试了试屋里的空调吹出来的凉风,这家冷饮铺子的店面不算大,空调温度又调得低,店里并不算热。 但耐不住某人穿得多。 “热啊。”贺寅扯了扯自己与他们画风截然不同的繁复礼服,“热到我简直想疯狂捶墙,从此我家变成单人间。” 温淼“?” 不许偷她台词。 吃完夜宵都快凌晨一点钟了,夜市上的人仍然是只多不少,江州夏天的夜市尤为热闹,起码要过了凌晨三点小推车才会陆陆续续地收摊。 回了家,温淼简单地洗个澡,她心里还惦记着事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爬上了床,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微信上给林尔发了个私聊消息过去【木木,睡了吗?】 林尔几乎是秒回过来【没呢。】 看到林尔的回复,温淼还有些意外,按正常情况来说,这个时间林尔早就睡了,林尔的作息也算是比较标准的那种,很少熬夜,温淼又发一句过去【你怎么还没睡呀?】 林尔【本来是睡了的,但林亦安刚才出差回来,一直敲我门,把我强行从梦里敲醒了。】 温淼【林爸爸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你看他带回来的礼物了?】 林尔【不是,猫爷你想多了,他只是饿了,大半夜的非要吃火锅,就把我喊出来了,现在我刚坐上车,正在去火锅店的路上。】 呃……父爱如山——山体滑坡。 林亦安一定是怕女儿在梦里饿着,所以不顾出差的辛苦,大半夜的也要叫已经睡着了的女儿出来吃火锅。 林尔又发来一句【猫爷你怎么还没睡啊?这都快两点钟了。】 温淼【我跟河马出去吃夜宵来着,刚从外面回来。】 林尔【那你要不要出来再跟我们一起吃个火锅?】 温淼看了眼屏幕上角的时间,指尖戳着手机【今天就算了,太晚了,我都困得不行了,等会儿就睡。】 林尔【那行,你睡,改天再约。】 温淼【等等,木木,睡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尔【你说。】 温淼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遣词造句【那个,我想问你,谢甜甜他会在洗澡的时候跟人开视频吗?】 林尔“?” 什么? 林尔震惊了【啊?洗澡的时候??你是说裸丨聊吗???】 当然不是! 呃,好像也有点这个意味,但重点歪了。 重点不是这个。 温淼连忙解释起来【不是,你想歪了,不是你说的这种聊,我说的是那种。】 洗澡的时候开视频,那还能有哪种? 林尔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了,发来一句【那是哪种?】 温淼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努力想让自己的描述听起来正常一点,没有那么变态,但好像效果甚微【就是洗澡的时候,一个点歌,一个唱歌。】 林尔“……?” 林尔更震惊了,这难道是新出来的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吗? 恕她直言,听着有点小变态啊。 林尔【没有,他洗澡的时候不跟我开视频。】 温淼【不是跟你。】 林尔“?” 那还能和谁? 没等林尔问出口,温淼就丢来了最后的重磅炸弹【我是说和男人。】 林尔“???” 林尔的问号已经不够用了,她怀疑温淼是不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黄文。 温淼【是沈嘉喻说的,他和舟爷洗澡的时候会打视频通话,他点歌,舟爷唱歌,还说这是男人的浪漫。但我不太能理解这种男人间的浪漫小花招,所以我就想问问,谢甜甜也这样吗?】 难道帅哥们的爱好都这么不同寻常? 喜欢这种勾人的小花招? 温淼【我本来也想问问秦小狗和肖仔的,但我刚才给他俩发消息,都没回我,估计是睡了。】 温淼【我还问河马了,河马以为我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还问我为什么这种剧情也能过审。】 林尔【呃。】 恕她直言,她也以为是什么剧情奇怪的小说。 林尔【猫爷你等会儿,我问问谢甜甜。】 关掉聊天对话框,林尔将手机屏幕切回微信主界面,然后找出谢衍的头像来,给他发了个小狗挥爪子的表情包过去。 临睡之前,时桑喊着出去吃夜宵,林尔不想出门,就没跟着一起去,也不知道这个点了,他们的夜宵吃没吃完。 冲时桑那个熬夜的劲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这个夜宵应该能持续一整夜。 。 第293章 疯了吧? 等了半分钟,也没收到谢衍的回复,可能是没看手机。 林尔还处在“你点歌来我唱歌,浪浪漫漫奔远方”的冲击余波中,抱着手机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忽然歪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林亦安,冷不丁问了句“林公子,我问你个问题。” 林亦安眼尾余光扫视着后视镜,油门踩下去,又是连超了前面两辆挡道的车,口中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字“问。” 父女之间,没什么可绕圈子的,于是林尔没有任何前奏的铺垫,直接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你洗澡的时候会跟人开视频吗?” 林亦安“……?” 林亦安一顿,像是没听清似的,偏头看了过来“什么?” 林尔贴心地放慢语速重复一遍,重音和重点都落得分明“我是说,你,洗澡的时候,会不会跟人开视频?” “……” 这问的是什么怪问题? 洗澡的时候跟人开视频,疯了? 就不怕被人录下来啊? 到时候传网上,分分钟就能火遍全网,连广告费都省了。 林亦安以一种“你瞅瞅你问的是人话吗”的眼神无声看着她,林尔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脸上神色一正,认认真真地说道“没跟你开玩笑,我是在很认真地问你呢。” 这句话一出来,林亦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在很认真地问他这个“性感林总,在线直播洗澡”的问题吗? 林亦安是真搞不懂了,现在的小孩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他和自己女儿之间的代沟已经这么大了吗? “林公子,问你话呢。”林尔又催促他一声。 林亦安的表情古怪了两秒钟,而后才眼神复杂地说“放心,宝贝儿,公司暂时不缺这点广告费,还不用你老爸我亲自去出卖色相。” “我不是说这个。”林尔一听,就知道是他理解歪了,不是直播洗澡的事儿,“我是说和认识的人,一边洗着,一边聊啊,他点歌来你唱歌——” “……”没等林尔说完,林亦安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不是,你等会儿,什么玩意儿?她点歌来,我唱歌?” 林尔顿了顿,语气自然地改了口“换成你点歌来他唱歌也行,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好,林亦安终于听明白了,不是直播洗澡,而是直播卖艺。 只是为了在众多主播中脱颖而出,还不能走普通路子,要整点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人家都是坐在电脑椅上唱歌,而他,是在澡堂子里一边搓澡,一边唱歌。 林亦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变态啊! “ok,小孩儿,这样,咱先不说谁唱歌,谁点歌的问题,你先回答我一个疑惑。”林亦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喜欢在洗澡的时候跟人打视频啊?” “不是,没觉得你喜欢。”林尔老老实实地说,“我就是有点好奇,随口一问。” “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解。”林亦安指骨蹭了蹭下巴,微有思索的模样,“不说洗澡,就说平时,你见我什么时候衣冠不整地跟女人开过视频?” 唔……那倒是真没见过。 她老爸大人虽然换女伴换得比衣服还快,但这一点确实是没得说。 只是她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林尔说“我不是说女人,我是说男人。” 林亦安“嗯?” “比如贺琛叔叔,再比如秦识叔叔,再再比如谢繁叔叔。”林尔掰着手指头,把贺寅秦柯谢肖他们几个的爸爸拎出来,数了个遍。 “哦~你说他们啊。”林亦安瞬间换了回答,“开啊,经常开。” 林尔“?” 林公子,你有点不对劲儿。 “很惊讶吗?”林亦安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男人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多浪漫啊。” 林尔“……” 林尔发出了和温淼同样的疑问,哪儿浪漫了?浪漫到哪儿了?她怎么只看见了“浪”没看见“漫”呢??? 果然,男人的浪漫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林尔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温淼,手里拿着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两下,低头一看,是谢衍的消息发了过来【怎么还没睡?】 林尔不跟他废话,继续单刀直入【谢甜甜,我问你,你平时洗澡的时候会跟人开视频吗?】 谢衍意会错了她的意思【你想跟我开啊?】 不,并不是,你想多了。 但林尔的那句“不”还没给他发过去,谢衍的下一条消息又跟了过来【如果你想开的话,我不介意,现在要开么?】 “……” 不了不了,你还是介意一下。 林尔【不是和我。】 林尔【我是说,你会和男人开吗?】 谢衍【开啊。】 林尔“?” 男朋友,你也有点不对劲儿。 谢衍接着又发来一句【不过不经常,只是偶尔。】 林尔有些麻木地问【和谁?】 谢衍【沈妄和十三啊。】 林尔继续问【然后一个唱歌,一个点歌?】 谢衍【不是,通常都是我和沈妄点歌,十三来唱。】 林尔【?】 林尔【等等,你不是说他唱歌像是村里在办白事儿吗?】 谢衍【嗯,所以我一般都静音。】 “……” ok,这不是重点。 林尔撇开这个,直接问了句重点【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洗澡的时候开视频啊?】 谢衍【你不觉得挺浪漫么?】 林尔“?” 今天的问号已经超支了。 累了,倦了,不想说话了。 林尔盯着手机屏幕沉默片刻,而后将聊天记录截屏给温淼发了过去,温淼很快回复过来【明白了,看来这是帅哥都有的癖好。】 知道不止沈嘉喻和陈舟这样,温淼就放下了心来,又跟林尔吐槽了两句,这才熄了手机屏,准备睡觉了。 睡着之后,温淼做了一个梦。 梦见沈嘉喻在洗澡,她就站在浴室门口,浴室的门是透明玻璃的,能看见里面的人。 。 第293章 疯了吧? 等了半分钟,也没收到谢衍的回复,可能是没看手机。 林尔还处在“你点歌来我唱歌,浪浪漫漫奔远方”的冲击余波中,抱着手机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忽然歪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林亦安,冷不丁问了句“林公子,我问你个问题。” 林亦安眼尾余光扫视着后视镜,油门踩下去,又是连超了前面两辆挡道的车,口中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字“问。” 父女之间,没什么可绕圈子的,于是林尔没有任何前奏的铺垫,直接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你洗澡的时候会跟人开视频吗?” 林亦安“……?” 林亦安一顿,像是没听清似的,偏头看了过来“什么?” 林尔贴心地放慢语速重复一遍,重音和重点都落得分明“我是说,你,洗澡的时候,会不会跟人开视频?” “……” 这问的是什么怪问题? 洗澡的时候跟人开视频,疯了? 就不怕被人录下来啊? 到时候传网上,分分钟就能火遍全网,连广告费都省了。 林亦安以一种“你瞅瞅你问的是人话吗”的眼神无声看着她,林尔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脸上神色一正,认认真真地说道“没跟你开玩笑,我是在很认真地问你呢。” 这句话一出来,林亦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在很认真地问他这个“性感林总,在线直播洗澡”的问题吗? 林亦安是真搞不懂了,现在的小孩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他和自己女儿之间的代沟已经这么大了吗? “林公子,问你话呢。”林尔又催促他一声。 林亦安的表情古怪了两秒钟,而后才眼神复杂地说“放心,宝贝儿,公司暂时不缺这点广告费,还不用你老爸我亲自去出卖色相。” “我不是说这个。”林尔一听,就知道是他理解歪了,不是直播洗澡的事儿,“我是说和认识的人,一边洗着,一边聊啊,他点歌来你唱歌——” “……”没等林尔说完,林亦安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不是,你等会儿,什么玩意儿?她点歌来,我唱歌?” 林尔顿了顿,语气自然地改了口“换成你点歌来他唱歌也行,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好,林亦安终于听明白了,不是直播洗澡,而是直播卖艺。 只是为了在众多主播中脱颖而出,还不能走普通路子,要整点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人家都是坐在电脑椅上唱歌,而他,是在澡堂子里一边搓澡,一边唱歌。 林亦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变态啊! “ok,小孩儿,这样,咱先不说谁唱歌,谁点歌的问题,你先回答我一个疑惑。”林亦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喜欢在洗澡的时候跟人打视频啊?” “不是,没觉得你喜欢。”林尔老老实实地说,“我就是有点好奇,随口一问。” “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解。”林亦安指骨蹭了蹭下巴,微有思索的模样,“不说洗澡,就说平时,你见我什么时候衣冠不整地跟女人开过视频?” 唔……那倒是真没见过。 她老爸大人虽然换女伴换得比衣服还快,但这一点确实是没得说。 只是她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林尔说“我不是说女人,我是说男人。” 林亦安“嗯?” “比如贺琛叔叔,再比如秦识叔叔,再再比如谢繁叔叔。”林尔掰着手指头,把贺寅秦柯谢肖他们几个的爸爸拎出来,数了个遍。 “哦~你说他们啊。”林亦安瞬间换了回答,“开啊,经常开。” 林尔“?” 林公子,你有点不对劲儿。 “很惊讶吗?”林亦安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男人之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多浪漫啊。” 林尔“……” 林尔发出了和温淼同样的疑问,哪儿浪漫了?浪漫到哪儿了?她怎么只看见了“浪”没看见“漫”呢??? 果然,男人的浪漫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林尔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温淼,手里拿着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两下,低头一看,是谢衍的消息发了过来【怎么还没睡?】 林尔不跟他废话,继续单刀直入【谢甜甜,我问你,你平时洗澡的时候会跟人开视频吗?】 谢衍意会错了她的意思【你想跟我开啊?】 不,并不是,你想多了。 但林尔的那句“不”还没给他发过去,谢衍的下一条消息又跟了过来【如果你想开的话,我不介意,现在要开么?】 “……” 不了不了,你还是介意一下。 林尔【不是和我。】 林尔【我是说,你会和男人开吗?】 谢衍【开啊。】 林尔“?” 男朋友,你也有点不对劲儿。 谢衍接着又发来一句【不过不经常,只是偶尔。】 林尔有些麻木地问【和谁?】 谢衍【沈妄和十三啊。】 林尔继续问【然后一个唱歌,一个点歌?】 谢衍【不是,通常都是我和沈妄点歌,十三来唱。】 林尔【?】 林尔【等等,你不是说他唱歌像是村里在办白事儿吗?】 谢衍【嗯,所以我一般都静音。】 “……” ok,这不是重点。 林尔撇开这个,直接问了句重点【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洗澡的时候开视频啊?】 谢衍【你不觉得挺浪漫么?】 林尔“?” 今天的问号已经超支了。 累了,倦了,不想说话了。 林尔盯着手机屏幕沉默片刻,而后将聊天记录截屏给温淼发了过去,温淼很快回复过来【明白了,看来这是帅哥都有的癖好。】 知道不止沈嘉喻和陈舟这样,温淼就放下了心来,又跟林尔吐槽了两句,这才熄了手机屏,准备睡觉了。 睡着之后,温淼做了一个梦。 梦见沈嘉喻在洗澡,她就站在浴室门口,浴室的门是透明玻璃的,能看见里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