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女配超神了》 第1章 重生 “别，别过来！” 楚云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双目圆瞪，浑身冒汗。 心脏激烈跳动，一下一下的声音好像在耳边震响，楚云酥大喘气，睁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豪华奢靡的寝殿，金柱玉瓦。古董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空气中飘浮的香气是她最爱的南海馥兰。 这，这里是她的寝殿！ 楚云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所有的物件场景看起来都是如此熟悉，但她心中却涌上一阵胆怯。 她在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的梦。 “清午，清午你在吗？”床上的女人掀开被子，赤着脚踏在冰凉的白玉砖上，从脚底传来的凉意冷却了她心中脑中的躁动，微微冷静了些。 门外的清午听到自家主子的传唤，立刻快步走了进来。 小丫鬟鹅蛋脸，大眼睛，一双眼睛不敢乱看，紧紧盯着地面，眼帘半垂，遮住了瞳仁中的惊恐。 恐惧让清午忍不住抖了抖肩，她利落地跪下，头更是低到像要埋进地砖里一般。 “大小姐，您醒了……” 楚云酥看到这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眼前，原本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掀起惊涛骇浪。她朝地上的人招招手，哑着嗓子道：“清午，你过来。” 快要伏在地上的小丫鬟听到主人的这声召唤，吓得快要趴在地上了。她本想起身走到楚云酥身边，但是转念一想，楚云酥刚受完罚，这会儿肯定在气头上，于是硬生生拖着一双膝盖，跪着挪到了大小姐面前。 “小姐，您，你有何吩咐……” 楚云酥居高临下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丫鬟，忽然俯身用手捉住了清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来和自己对视。 清午吓得泪眼汪汪，一双大眼睛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盖住了眼底的恐惧。 她的皮肤是有温度的，楚云酥感受到指尖上温热的触感，确定眼前这个人是活人，也确定自己的确是重生了。 她坠入诛仙崖里，不仅没死，反而回到过去了！ 一瞬间，心里涌上百般情绪，她眉头微微一蹙，望着清午的眼睛问：“你在怕什么？” 清午恨不得此刻用头撞地砖，最好撞得满头是血，这样说不定大小姐一高兴还能饶她一马。但是她的下巴正被楚云酥紧紧捏着，动弹不得。 小丫鬟脑中千回百转，她深知楚云酥最讨厌别人说谎，只好颤着声音回道：“怕，怕您罚我。” 楚云酥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清午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小声道：“小姐你前日被元青仙君责罚了三百鞭，我猜，我猜您此刻心中必定不快，因此，胆怯的紧……” 元青仙君，三百鞭！ 血淋淋的回忆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挤得她大脑快要爆炸，她猛地松开自己的手，后退了两三步，跌坐在床上。 清午看她面无血色，双手捂着头，神色痛苦的像是被人施了毒咒，心里瞬间就慌了。 “大小姐……” 话音未落，就见楚云酥手指门外，皱着眉冷声道：“出去！” 清午不敢不从，连忙起身，膝盖虽酸痛但一点不敢揉，僵硬着腿，逃似地跑了。 等到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华丽空旷的寝殿中只剩楚云酥一人，她的心绪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拿起桌上的雕花琉璃镜，镜中的女人冰肌玉骨，肤白赛雪，黛眉琼鼻，就算是在仙界，也是享有盛名的美人。 楚云酥微微偏了偏头，镜中美人的右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右耳，身为修仙者，一个治愈法术就能治好的伤口，她却特意没有治，任伤口这么皮开肉绽的。 这是陆元青那三百鞭抽的。 他明知道自己最爱惜容貌，下手却一点没手软。 指尖抚上这道伤痕，明明是血肉模糊的伤口，楚云酥却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空荡无人的宫殿之中，更显得渗人之极。 笑着笑着，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手中琉璃镜顺着指尖滑落，啪的一声砸在玉砖上，满地的琉璃碎片，倒像是细碎的星河一般。 泪水模糊眼前的世界，回忆如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楚云酥仍记得，被陆元青逼上诛仙崖的那天，阴云漫天，冷风浸骨。 陆元青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仍是那个九重天中最俊朗的上仙。即使是要亲手杀死同门师妹，他的表情也没有半点变化，依旧冷得像块千年寒玉。 他抬起手中的剑，剑尖寒光直指楚云酥的鼻尖。 他说：“你既伤了瑶儿一只眼，便用你的命来还。” 宣判式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楚云酥那时仍不死心，尽管她全身上下都是陆元青刺出来的伤痕，但是她仍自欺欺人地觉得陆元青不会如此绝情。 “瑶儿？呵呵，陆元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陆元青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讽，像利刃一般击中了楚云酥佯装坚强的心。 真不敢相信，仙界最自持的元青上仙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陆元青，你还记不记得，你初来星海仙宗时，不过凡人肉身！是我爹看你可怜收留你，将你收作门下弟子，护你平安！你扪心自问，在星海仙宗的那几百年，我们楚家可曾亏待过你一分一毫？” 陆元青脸上的表情不仅没有松动，反而出现了一丝狠厉，他最恨别人拿他的凡人出身说事。 是，他是凡人之身又如何？但他现在已经位列仙班，是九重天内受人敬仰的上仙！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揉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星海仙宗弟子了！ 俊美的上仙缓缓抬眼，幽深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情。 “星海仙宗已毁，你们楚氏气数已尽。你如今唯有一死，才能消除我心中怒气。” 楚云酥低低笑了，血顺着她的嘴角蔓延而下，露出的牙上亦是沾满了鲜血。她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我们楚氏，呵呵，你说得对，我们楚氏已经没了，因为全族人都死在你手上了！”楚云酥神情癫狂，浑身是血的模样更是活像个女鬼一般。 “我爹，我们楚家，整个星海仙宗七峰十二山头，全被你屠了个干净！现在，你又要为了那个叫慕瑶的女人来取我的命！” “陆元青，你还有没有心！” “四师兄，四师兄！你看看我，我们，我们原本是一家人的啊！” 四师兄这个称呼，楚云酥从未敢喊出口。她一心爱慕陆元青的时候，也只敢夜半时分躲在被子里偷偷念，因为她心里清楚，陆元青不喜欢她，因此，也从不敢当他面喊。 可是，就算不说出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啊！ 没想到，当她鼓起勇气唤出这一声时，竟是为了活命求饶，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陆元青听到师兄二字，像是想起了什么屈辱往事一般，脸上怒意乍现，一道剑气挥出，直接将重伤的楚云酥打飞了出去。 仙界皆知，诛仙崖下有一道剔人仙骨的封印，陆元青这一击，既震碎了楚云酥的心脉，更是将她直接打入崖底。 让这个全族被灭的可怜女人在死前，还要经受剔除仙骨的痛楚。 第2章 原来是女配 仙骨，是每个修仙之人的根基。剔除仙骨，宛如将人的脊椎一节节抽出，那种痛楚，是会被刻进骨血中的，永世不能忘怀。 灭门之恨，剔骨之痛，彻底粉碎了楚云酥心中对陆元青的爱慕与深情。 她终于明白，陆元青原来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不仅是她。她爹，甚至整个星海仙宗在陆元青眼里，都只是成仙成神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坠入诛仙崖以后，楚云酥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但没想到的是，意识消散过后，她的魂魄又如同星点一般重新聚拢起来。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看到一本快速翻动的书，好奇心驱使她翻开书页，一行行看下来后，内心的震惊不亚于被陆元青一剑打下诛仙崖。 她的人生，陆元青的人生，通通记在这本书里。只不过，陆元青是主角，而她是只是一个骄纵又无知的配角。 楚云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她所身处的世界只是一个书中世界，而残忍的是，这个世界是围绕陆元青转的。 书中记录了他是如何从一个无父无母的凡人孤儿，一步步升仙成神，最终变成九重天里至高无上的尊神的故事。 作为主角，陆元青由弱变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甚至一统魔界，主宰天下，肆意又潇洒。 那她呢？ 楚云酥将书来来回回地翻阅了好几遍，最终在书中的边角发现了自己的宿命。 “楚云酥，星海仙宗掌门楚沧海之女，脾性骄纵，目中无人。星海仙宗被灭后，怒伤净月城城主之女慕瑶左眼，被陆元青一剑毙命，打下诛仙崖，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凭什么？！凭什么陆元青灭了她楚氏全族却还能成为世人敬仰的尊神，而她不过是想报仇，伤了慕瑶一只眼，就要承受剔除仙骨，魂飞魄散的痛楚！ 楚云酥一颗心被仇恨烈火烧得滚烫不已，她捏紧拳头咬紧牙继续往下看，竟然发现慕瑶的最后结局也并不完美。 慕瑶身为净月城城主之女，身份尊贵，她初识陆元青时，对方不过只是个小小仙君。 两人虽然地位悬殊，但是慕瑶还是死心塌地地爱上了陆元青。 陆元青也把慕瑶视为自己的爱侣，楚云酥出于嫉妒，伤了慕瑶一只眼，陆元青就要了她的命。 楚云酥死后，陆元青因为除魔有功，直接进位上仙。城主见他年轻有为，便松口将女儿慕瑶许配给了他，两人成亲之前过了段神仙眷侣的生活。 只可惜他们还没大婚，魔界就突然来袭，慕瑶为陆元青挡剑而死，陆元青悲痛欲绝，一人一剑冲进魔君大本营，取了魔君的首级，他自己也成功飞升，成了名震仙界的元青神君。 只是陆元青虽然心系慕瑶，却仍在千年之后和另一位神女恩爱缠绵。 楚云酥接着往下看，又惊奇地发现，这位冰心冷情的神女也为陆元青而死了，而陆元青则因为她的死又升了一阶！ 即使迟钝如她，也隐隐发现问题所在：陆元青的每一次蜕变与升级，都离不开女人的帮助与牺牲。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因为喜欢陆元青，求自己的爹收陆元青为亲传弟子，陆元青后来才能成功从一个小小仙君变蜕变成受人尊崇的上仙。 而慕瑶，很显然是帮助陆元青由仙成神。那位神女，则是用自己的牺牲，换陆元青荣升上神之位。 至于陆元青是怎么从上神变成尊神的，不用想，肯定也和女人有关系。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楚云酥又将书从首页开始读起，读完之后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 陆元青的成神之路，完全是由女人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搭起来的！ 如果说之前她对陆元青的感情只是不爱了，那么现在看完整本书的楚云酥，只想冲到陆元青面前将他千刀万剐！ 杀千刀的男人！吃软饭的小白脸！ 楚云酥心潮澎湃之际，忽然被一阵强力吸走，梦里她重回诛仙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复活了！ 不光是复活这么简单，她还回到了几百年前！ 这个时候，星海仙宗还没被毁。她仍是那个表面骄纵，实则一心爱慕陆元青的星海仙宗大小姐。而陆元青，刚刚渡劫成功，摆脱肉身，成了仙界最低级的仙君。 楚云酥低头，看着满地的琉璃渣，漂亮灵动的眼睛里燃起光亮。 既然上苍让她窥见天机，那么她就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要狠狠把陆元青踩在脚下！ 想成神？想得美！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那些可怜女人们都救回来！陆元青既然拿女人拿垫脚石，那她就抢在他前面，搬走这些石头，让他无路可走！ 楚云酥正筹谋大计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是她的掌门爹爹来了。 楚云酥想都没想立刻跳进被窝里，装出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 她太了解自己的爹了，整个仙界数一数二的护短。自己现在装的越可怜，他就会越心疼。 果不其然，楚沧海刚走进来瞧见地上的镜子残渣和床上的娇娇女儿，眉头立即拧成了两股麻绳。 “酥儿！” 楚沧海三两步走到床边，一眼看到女儿脸上那道血痕，顿时脸黑如阴云，心尖尖都疼得厉害。 他只是闭关修炼了一阵，怎么女儿就伤成了这样！ “是谁干的！胆大包天了不成！” 楚沧海一声怒吼，吓得身后的清午扑通一声就膝盖砸地了。 “掌门，是，是……” 清午话还没说完，床上的楚云酥自己坐起身，既委屈又可怜地望着吹胡子瞪眼的父亲，泫然若泣地控诉道：“爹，是陆元青！你要是再晚来半步，女儿就要被他打死了……” 清午瞪大了双眼，大小姐昨日被抬回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下人们谁也不许向掌门说实情，怎么一眨眼，自己先说出来了？ 三百鞭虽然狠，但那鞭子只是俗物，伤不了她的仙体，顶多伤及皮肉。大小姐为什么要说自己快死了？ 清午脑筋转不过来，正纳闷着呢，就见平时一张臭脸的大小姐忽然梨花带雨起来，哭的那叫个凄凄惨惨戚戚。 楚沧海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一声暴喝，“去把陆元青那混账东西给我叫过来！” 清午连忙应下，小跑着退了出去。 第3章 抽你三百鞭 楚云酥清楚记得，上一世，她为了能让陆元青在一个月后的三宗会武中拔得头筹，趁父亲闭关修炼的时候，一个人私闯星海仙宗禁地剑冢，想为他取出最强的宝剑出来。 没想到，在禁地里没走两步，就被禁地守卫给抓了出来。 楚沧海不在，大师兄陈木代行掌门之职，陈木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陆元青却不同意。 尤其是在得知楚云酥是为了自己而进禁地之后，他坚持要按门规处理。 “既有门规，就该按规矩处理。若是大小姐触犯门规就可以躲避惩罚，那星海仙宗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星海仙宗的门规：闯禁地者，初犯三百鞭。 陈木知道掌门爱女如命，不敢下令处罚。陆元青见无人敢动，就自己执起鞭子，当着众人的面，抽了楚云酥三百下，以儆效尤。 神情冰冷的仙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受伤的楚云酥，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触犯门规，还望你日后自重，切勿再犯。” 楚云酥那时一心爱慕陆元青，被他抽了却还觉得陆元青公正无私有担当，现在回想，只想把自己脑袋切开，把里面的水倒干净。 “爹爹，我背好痛啊……”楚云酥咬着牙掉着泪，这不是装的，陆元青下手丝毫不手软，三百鞭是实打实抽在她身上的，虽然早已用仙术疗愈，但那种痛，不能忘却。 楚沧海看到自己宠在掌心的女儿委屈成这个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把陆元青逐出师门。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根筋，对那个混小子喜欢得紧，自己若是重罚陆元青，女儿必定不同意。 掌门叹了口气，轻抚女儿的头顶，“乖，爹这就叫人去取最好的药来。” 属于父亲的温热掌心盖住头上，楚云酥不知怎么得，忽然觉得心口发涩。 她原本是假哭的，想用泪水打动父亲。 但是眼下看到父亲这张鲜活的脸，她鼻头一酸，真情实感地流下了泪。 上一世，星海仙宗树大招风，树敌无数。魔界来犯时，各大宗门一口咬定星海仙宗和魔界有染，要求楚沧海交出魔人，不然就将全宗绞杀之。楚沧海问心无愧，也交不出魔人，毅然和那些人对峙。 没想到，四徒弟陆元青大义灭亲，主动投入敌方，带头杀回星海仙宗，手刃楚沧海，血洗全门派。 楚沧海为护女儿，提前派人将她偷偷送走。楚云酥那时天真无知，根本不知道实情，还一心挂念着自己的陆师兄，要父亲也好好保护他。 现在想想，楚云酥只想抽自己两耳光。 那可是她爹，他的恩师啊，陆元青为什么就能那么心狠？ 楚云酥越想，心里就越是苦涩难当，眼泪更是如同泄洪的洪水般哗啦啦地流。 不过还好，上苍怜悯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如今还能见到爹爹的面。 修仙之人青春永驻，楚沧海现在的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浓眉深目，曾经也是修仙届响当当的美男子。 女儿的泪越流越凶，楚沧海只好轻拍她的手背，温声哄道：“乖酥儿，不哭了。陆元青那小子，你想如何处置？爹都听你的。” 楚云酥吸吸鼻子，反手抓住了楚沧海的手，一字一句道：“爹，重罚他！最好是打断他的腿，抽掉他的仙骨，断他仙途，再一脚把他踹回凡间去！” 修仙之路也分等级，陆元青这会还是最低级的仙君。楚云酥的做法无疑是要断了陆元青的前途。 楚沧海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不确定地反问一句：“当真要如此？” 女儿从前那么爱陆元青，有什么苦都自己咽，怎么这回如此狠心？ 楚云酥正准备点头，清午跨进门来，低声道：“掌门，小姐，元青仙君来了。”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楚云酥就已经犹如雷击，她脑中又闪回上一世临死前的模样。 陆元青毫不留情地挥出剑，重创她的心肺。 那种尖锐而巨大的疼痛，让楚云酥脑中神经一痛，她咬紧牙关，心脏跳的飞快。 楚沧海感受到女儿的异样，心里暗叹，小丫头还是放不下他啊。 他摆摆手，“让他进来。” “是。” 楚云酥死前，曾默默许下誓言，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她都不要再见到陆元青了！ 但当陆元青走进来的那刹那，楚云酥还是没出息的僵直了身体。 那人穿着一袭鸦青色的长衫，神情漠然，就像九天之上不动凡心的真神。 楚云酥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他眉目如画，高鼻薄唇。好似水墨画中清浅落笔勾出的山河，着墨虽淡，但气势恢弘，让人移不开视线。那双细长的眼，眼角勾人，眼型流畅，但偏偏眼底是一片冷漠无情的墨色，让人被他吸引却又不敢接近。 楚沧海第一时间感觉到女儿的僵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一见陆元青就如此痴迷，方才的话应该都是气话。她还是和以往一样，舍不得伤这人一丝一毫。 陆元青走进来，直直跪下，背挺得笔直。 “见过掌门。” 他的声音如珠玉落盘，醇厚低沉。 “嗯。”楚沧海心里堵着气，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迟迟不让陆元青起身。 陆元青也硬气，师父不让动他就不动，规规矩矩地跪着。 他当然知道楚云酥是楚沧海的掌上明珠，就算犯了错也没人敢罚她。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做错了事就该罚，他从不后悔抽她的那三百鞭。 楚云酥心中的悸动一阵接一阵，让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今朝的恨与往日的爱纠缠在一起，像一张铁网般将她牢牢困住。 她眼中倒映着陆元青的身影，仇恨的火焰忽的从眼底爆开，瞬间吞噬掉陆元青的身形。 如果她现在手中有利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扎进陆元青的心里！让他也尝尝，心脉寸断的苦楚！ 楚沧海安抚性地拍拍女儿的手背，扭头冷硬道：“你伤了吾儿，该当何罪？” 楚沧海如今的修为已经是神君一级的，他所释放出的压力，将陆元青一个小小仙君压得死死的。但陆元青也很有骨气，咬紧牙关顶着这股压力，死活不低头。 “我自认为无罪，但师父若想责罚，徒弟绝无怨言。”陆元青头顶上已经有汗渗出，这是被强者压制的反应，但他面色平静，毫无悔过之意。 “酥儿，那你觉得该如何呢？” 楚云酥的指尖已经掐进掌心，她死死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清隽仙君，咬牙切齿道：“你抽我的三百鞭，我要一一讨回来！” 听到这样的处罚，陆元青神情一点没变，他早就料到了，楚云酥记仇又狠毒，现在只要讨回三百鞭，已经算轻的了。 陆元青跪伏在地，行了个大礼。 “师父，徒弟这就去刑司领罚。” 楚沧海嗯了一声，挥挥衣袖，示意他快走。 陆元青正欲起身，却听一声娇喝。 “慢着！谁准你去刑司了？我要亲自动手，抽你三百鞭！” 第4章 不再是从前 星海仙宗常年仙气环绕，山川如画，四季如春，是有名的钟灵毓秀之地。 整个门派占据着一座山，门下共有七大主峰十二个山头。其中，主峰昆吾峰是掌门及他的亲传弟子居住地。 楚云酥站在昆吾峰中心圆台上，执鞭而立。 她还记得，前世被陆元青抽了以后，她卧床半月，不肯见人。爹爹出关以后知道她受伤了，气得要杀人，她却咬紧牙就是不肯说出实情，以此保护陆元青不受罚。 况且本就是她有违门规在先，楚沧海也就没惩罚陆元青，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元青不再是她一心想保护的人，相反，是灭她全族剔她仙骨的死敌！ 风将楚云酥的衣衫吹得飒飒作响，她眸中含火，握紧了手中的软皮鞭。 “陆元青，我这人还挺讲道理的。你伤我三百鞭，我就还你三百鞭，你意下如何？” 陆元青站在她对面，身姿挺拔如雪松。 孤傲冷情的仙君主动张开双臂，眉目如淡雪，“随你。” 这圆台原本是给星海仙宗弟子切磋比武用的，宽敞平直。楚沧海站在圆台外，眉心紧紧揪着。 女儿如此反常，究竟是何原因？ 她明明那么爱慕陆元青，为何现在却要动手罚他？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一身响声震天的鞭响打断了楚沧海的思路。 楚云酥第一鞭抽在了地上，她虽然目前还没渡劫成仙，但是天生的仙体让这一鞭也甩的十分有力。 “啪”的一声震响，地面溅起一阵灰尘，要是真抽在人身上，不知道有多疼。 楚沧海的大弟子陈木看到这场景，惊讶极了，一个飞身落到楚沧海身边，担忧地问：“师父，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楚沧海摇摇头，“不知道，我也觉得怪得很。” 话音未落，就见楚云酥已经甩出了第二鞭，棕色软鞭如同空中游龙，盘旋一圈后朝着陆元青的脸猛冲而去。 她想以牙还牙，也毁了陆元青的脸！ “咻——” 眼见那毒蛇一般的鞭子朝着自己的鼻尖而来，陆元青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待疼痛降临。 没想到等了许久，脸上也没什么痛楚。 他不解地张开眼，眼前鞭影一闪，“啪”的一声闷响，那粗皮鞭直直抽在了他的前胸上！ 就算是不动声色的仙君，此刻也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 胸膛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陆元青咬紧后槽牙，重新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楚云酥。 她的情况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明明伤人的是她，但是气喘吁吁，泪水涟涟的也是她。 陆元青真的看不懂了，这个跋扈的女人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在做给谁看？ 他心里对楚云酥的厌恶更深了。 楚云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开始鞭子对准的是陆元青的脸，但挥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心软，硬生生将出手的鞭子给拽了回来。 她气力本就不足，放鞭收鞭这一套动作下来，更是花光了大半力气。 抽，心疼。不抽，肝疼。 就在陆元青睁眼的刹那，她看到那人眼里的淡漠，往日屈辱重现脑海，她怒火中烧，挥出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陆元青身上。 俊秀仙君身上的鸦青色衣衫被抽烂，隐隐一道血迹渐渐沁了出来。 陆元青想强撑，却还是没忍住咳嗽了一下，他手放在伤口处，鲜血浸透衣衫，沾湿了手指。 这一鞭，可真狠。 楚云酥心中爱恨纠缠，痛不欲生。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陆元青，这一鞭，是你不仁不义，背叛师门的惩罚！” 陆元青脸黑了，这女人在胡说什么？他何时背叛师门了？ 围观的楚沧海和陈木也很是不解，“四师弟何时……” “啪！”又是一鞭。 楚云酥这次抽在了陆元青的手臂上，衣衫被抽烂，露出里面雪肤红血，陆元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咬着牙不出声。 “这一鞭，是对你无情无义的惩戒！” 陆元青疼得嘶了一声，被人莫名指责这么多罪名，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楚云酥第三鞭又落了下来，这次直接打在他的大腿上，陆元青吃痛，闷哼了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身上三道血痕的仙君踉跄着站起身，眉目间早已没有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按道理，楚云酥仙术水平一般，又还没渡劫成仙，是不能伤他太狠的。但是她用的鞭子并非凡品，三分的力都能挥出十分的威力。再加上楚云酥今日好像憋足了一口气，每一鞭都不遗余力，这才把陆元青打的如此狼狈。 “第三鞭，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楚云酥泪眼婆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的是人，还是她自己对陆元青的感情。 她半是解脱半是感慨道：“陆元青，从前的事，我们两清了。” 陆元青还没明白过来，就见风中的少女双目冰冷，面色无情，一字一句道：“但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直到此刻，那个一心爱慕四师兄的楚云酥才彻底消失了。 或许，她上辈子就该和父亲一起死在陆元青的剑下。或许，她在诛仙崖下时就该魂飞魄散了。 无人记得，曾有个痴心少女，一心爱着陆元青。 手中的鞭子顺势滑落，掉在了地上。楚云酥狠狠抹掉脸颊上的泪，转身就走。她因太用力，右手臂都肿胀了起来，抬起来的时候又酸又痛。 楚云酥心里委屈，但又不想让别人看出软弱，硬生生咬着唇不出声。 “站住！”她身后的陆元青忽然喊道。 “则还剩二百九十七鞭，你打。”陆元青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说好三百鞭，一鞭都不能少。” 一旁的陈木看不下去了，这同门相残要残到什么时候？！ 他冲上圆台，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陆元青，小声责备道：“小师妹那鞭子那么厉害，你和她较个什么劲！要真是三百鞭，你这刚炼成的仙体估计要被打成凡人肉身！” 陆元青望着楚云酥的背影，冷哼道：“她既然觉得我欠她的，便来讨就是了。反正这星海仙宗是她的天下，她做什么都有理。” 陈木急得直跺脚：“四师弟，你少说两句！” 第5章 争抢粉霞蝶 楚云酥凭空飞起，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陆元青方才的话，字字句句她都听到心里去了。其实他这般恼怒也很正常，毕竟现在的他还不是日后那个屠光星海仙宗的凶徒，别人想必也不会理解楚云酥的心情。 楚云酥心里有苦说不出，既委屈又伤心，干脆飞到后山的凌竹林，唤出自己的随身佩剑，对着竹林就是一顿乱砍。 这是她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只要她一不高兴，凌竹林里的竹子最先遭殃。 也不知道砍了多久，眼前的大片灵竹都被砍倒了，楚云酥这才收了手。 她粗喘着气，将手中泛着光的佩剑收回到储物袋中，算是放过这片林子了。 凌竹林旁边有一道瀑布湖，楚云酥拍拍手，想去那里用水洗把脸。 只是她还没走到湖边，就先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楚云酥立刻黑了脸，这声音未免也太娇俏了些？ 如此轻浮，肯定不是亲传弟子，那就是内门弟子那帮人了。 楚大小姐心情不好，干脆隐去自己的气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笑得如此开怀。 手指拨开竹叶，楚云酥一眼便瞥见了瀑布湖旁边的快活景象。 两个内门女弟子，身着轻薄纱衣，一左一右朝着中间男子身上靠。 “季师兄，听说你养的粉霞蝶破茧了，能不能送我一只呀~你也知道我就喜欢那些个漂亮的灵兽，早就想养只粉霞蝶了~” “师兄师兄，那蝴蝶我也想要~你可不能偏心，只给她！”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先来后到懂不懂！” “什么先来后到啊，我还觉得是我先来的呢！季师兄，你说，你给谁！” 楚云酥光是听着这发嗲的声音，就恨不得把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下来。 粉霞蝶，并不是什么顶级灵兽，论能力，只能算中等。而它抖动蝶翼时，会落下粉色的细粉，似漫天粉霞，因此得名粉霞蝶。 虽然它功能不是很强，但因为外形好看，所以一直深受女弟子们追捧。 现在这两个外门女弟子同时争一只蝴蝶，并不让人意外。 楚云酥轻嗤一声，心中不屑，一个小小蝴蝶也值得这两人如此作为，真是丢尽了星海仙宗的脸。 对于修仙弟子们来说，大家一般都主修剑术，谁都想长剑凌人，仙气飘飘。 但偶尔也会有少部分人研修其他方向的，养灵宠，炼灵药也是一种出路。 而在整个星海仙宗里，最擅长养灵宠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掌门亲传三弟子——季梓棠了。 楚云酥心中有了数，她定睛一瞧，此刻左拥右抱，醉卧美人怀的不是季梓棠还是谁？ 仙君一身牙白衣衫，两颊上印着浅浅红晕，一看就是酒又喝多了。他原本皮相就好，两道上扬的眉，一双桃花似的眼，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女弟子们红了脸。 这会儿他整个人又因为喝多了酒，晕乎乎的，更显得风流动人。 面对两位女弟子的左右夹击，季梓棠轻笑一声，摆摆手道：“好说好说。” 说完，又抬起手中酒壶，仰面灌了几口。 “真是仙宗之耻……”楚云酥看到季梓棠这副没正行的样子，低声唾弃道。 楚沧海目前留在身边的亲传弟子，一共有四个，加上楚云酥这个女儿，就有五个。 其中，大弟子陈木，办事沉稳，端庄稳重，是可靠之人。 四弟子陆元青，面容俊美，天赋异禀，一手仙剑术难觅对手。 楚云酥这个女儿更是不用说，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建树，但也是天生仙体，血统高贵。 唯独这个三弟子季梓棠，不学无术，荒废度日。他成仙已有千年，同期的修仙者都快成神了，他愣是一阶都没再没进一步。 整日里只知饮酒作乐，据说星海仙宗采买的酒水，一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昆吾峰上，时不时就能见到他醉卧各处的奇观，有人戏称他是本门八大奇景之一。 要不是他在养育灵兽上极富天分，星海仙宗估计早就将他逐下山了。 楚云酥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三师兄，她也曾问过楚沧海，季梓棠如此无用，为何还要收他做亲传弟子？ 楚沧海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说。” 想到此处，楚云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女弟子们一听季梓棠有意将粉霞蝶送出，欢欣雀跃，铆足了劲继续撒娇。 楚云酥瞧着这画面，眉头紧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做出这种有辱斯文之事，实在是，实在是不可理喻！ 她烫手一般地收回手，被拨开的竹叶恢复原位，挡住了她的视线。 楚云酥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原本还笑着说酒话的季梓棠立刻醉倒在地。 两个女弟子被他忽然倒地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推了季梓棠好几下，地上的仙君哼哼了两声，就是不睁眼，看着像是彻底醉了。 “季师兄，季师兄你醒醒呀！” “师兄，你先告诉我们粉霞蝶放在哪里了呀！” 两人摇了半天，季梓棠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砸砸嘴，回味了一下酒香。 “真是的，他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这样啊！”女弟子气恼地站起身，双手环胸，脸色不悦。 “就是！”另一人也站起身，恼道：“都怪那群嘴碎的丫头，说他喜欢女色，我特意换了新裙子来，根本就没派上用场！”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谁也没在管躺在地上的季梓棠。 明明前一刻还百般甜言蜜语，这会儿见目的达不到就理也不理。 还真是，蛮现实的。 人都走光了，凌竹林归于平静。 地上的白衣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一片清明，似澄碧的湖面，哪还有半分酒醉的样子。 季梓棠从地上站起身，勾唇笑了笑。 他拍掉身上沾到的竹叶，又嫌恶地抖了抖双臂，好像胳膊上也沾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清雅如竹的男人左右看了看，伸出左手，掌心中立刻现出了一只轻盈美丽的蝴蝶。 那美丽的精灵轻抖双翼，落下一阵粉色的烟霞。 季梓棠掌心向上一托，粉霞蝶迎风而上，展翅高飞，像一道小小的粉色彩虹。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飞，去瞧瞧这大千世界。那些俗人，又岂能配得上你？” 第6章 日行一善有好处 情绪稳定之后，楚云酥开始规划自己接下来的路。 首先，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处处赢过陆元青，让他成不了神升不了仙。 坐在桌前的大小姐认真地提起笔写下“陆元青”三个字，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叉。 可是，如何才能赢过陆元青呢？ 楚云酥回想了一下前世这个阶段的情况，此时陆元青已经历经过天劫，成了仙君。而自己虽然是天生仙体，但是天劫迟迟未来，没有天劫就意味着她无法成为真正的仙。 从起步上看，她已经明显落后一大截了。 不行，决不能如此被动。 楚云酥本想写下天劫，以这个为目标。但是转念一想，上一世的她好像到死都没遇到天劫，这件事一时半会实现不了。 那就专注仙术好了，楚云酥提笔郑重在纸页上写下“修炼”两个大字。 说到修炼，每个修仙之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灵根，灵根有不同属性，基本以金木水火土光为主，不同灵根决定了修行人的不同路。 楚云酥很小的时候就测过灵根，但是楚沧海知道结果以后，半点口风不肯透露，以助于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灵根。 上辈子她无心修炼，一心只想追求陆元青，也没在乎这件事。但是现在她想变强，就必须要知道了。 大师兄陈木那里有测灵仪，看来必须要去找一下他。 楚云酥蹭的一下从桌前起身，笔一扔，就准备往外走。 侍女清午正低头走路，冷不丁撞上了出门的她，小姑娘看到自己撞到了大小姐，吓得扑通一声跪了地。 “小姐，恕罪！” 前世楚云酥娇蛮无理，对待下人也没个好脸色，可星海仙宗被灭门的时候，清午不仅没有叛逃，反而还护了她一段路程，以至于最后自己死在了敌人的剑下。 楚云酥现在想起来，心里涌上一阵愧疚。上辈子她对清午确实是有点苛刻了，这一世，应该对这傻丫头好一些。 地上的小丫鬟抖成了筛子，楚云酥轻咳一声，别扭地说道：“算了算了，小事，你起来，下回注意点。” 清午微微愣神，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小姐今日竟然没有罚她！这太不可思议了！ 楚云酥看到她眼里的震惊，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以后，我以后会尽量对你好的。” “好了好了，我要出去了。”楚云酥提步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清午眼中盈起了泪水。 这可把她吓坏了。 “你，你哭什么啊？”楚云酥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没见过女孩哭，一时间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 想了半天，见清午的泪越流越多，于是从袖中摸出一块方巾递到了清午眼前，皱紧眉头道：“快擦擦，让别人看见了，又以为我在欺负你。” 清午感激涕零地接过方巾，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小姐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控制好自己的眼泪。”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要出门了。”楚云酥这还是第一次对别人施以善意，这会儿感觉浑身别扭，迫不及待想逃。 清午却大着胆子抓住了她的衣角，“小姐！” 楚云酥回过神，有些不耐道：“还有事？” 清午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楚云酥让她起来说话，清午起身后，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黑色方石。 “小姐，你那日从禁地回来以后身上掉下了这个东西，之后事情太多，我一不小心将这件事忘记了。现在该把它交给您了。” 从禁地里带出来的东西？ 楚云酥接过那小块石头，黑乎乎一坨，有棱有角的，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为什么前世清午没把这个交给她呢？难道是因为今天自己做了件好人好事，所以清午善心大发，回以她善意？ 这个念头让楚云酥震惊不已。 看来有必要日行一善了。 “行，东西我收下了，你忙你的去。”楚云酥将那方石收进自己的万宝袋中，扭头离开。 昆吾峰大而辽阔，楚沧海的几个亲传弟子每人都有独立的洞府。楚云酥凌云而起，朝着大师兄陈木的沉天院而去。 沉天院周正平坦，门前一整块平直青石。楚云酥脚刚沾到地上，陈木的身形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他颇有些惊讶，“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楚云酥下巴一抬，几分泼辣几分傲，赫然就是那个目中无人的掌门之女。 “怎么？我不能来？” 陈木立刻回道：“当然不是。只是平日里你也不往我这儿来，师兄有点惊讶。” 陈木说着抬手把楚云酥往沉天院里引，“来师妹，进来说话。” 楚云酥甩甩辫子，跟着陈木进了沉天院。 院中搭了不少楼阁，楚云酥目光一一扫过，随口说道：“师兄，你这里小楼倒是不少。” 陈木微微笑道：“平日里就喜欢收集些奇怪的小玩意，收物袋放不下，又舍不得丢，一来二去，就只能多建些楼阁放置了。” 楚云酥一听，耳朵瞬间竖起。小玩意值得造楼收藏？肯定都是些宝贝！ 上辈子她与陈木最多算是点头之交，只知道这个人木讷老实，看来确实是她自己愚笨，错过了太多机会。 现在可要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能从他那里讨点宝贝。 陈木心里正犯着嘀咕，这娇蛮的小师妹八百年都不来一次，怎么今日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难道又是和四师弟有关？ 陈木额头上沁出一滴汗，小心翼翼试探道：“师妹，今日来，有何事？” 楚云酥嘴角挂上笑容，笑盈盈道：“大师兄，我来是想借用下你的测灵仪。” 陈木一听，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半。“原来是为这事来的啊，小事小事。师妹，你随我来。” 两人走进一间五层小楼中，陈木手指一点，一个硕大的木门框便砸在了二人面前，溅起了地上的尘土。 楚云酥掩面皱紧眉头，“师兄，这测灵仪怎么长得有点奇怪啊？” 她明明记得，每次星海仙宗招弟子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水晶球似的测灵仪，手一摸，就能知道结果。怎么现在立在眼前的，是个空荡荡的门框呢？ “师妹别担心，它确实是测灵仪。”陈木拍拍门框，“你别看这物件其貌不扬，但它是我这里最准确的测灵仪。哪怕是你有一丁点的灵根苗子，都能给你测出来。” “给师妹你用，当然要用最好的。” 楚云酥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门框，把“不相信”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陈木看懂了她的表情，将她往门框里推了推。“信或不信，试试就知道了。” 第7章 测测灵根 这个门框样式的测灵仪看着像是空心的，但当楚云酥跨进去时，立刻感受到一阵强大的阻力。 就好像是整个人沉进水里，水压自四面八方而来，压得人呼吸不畅。 楚云酥越发觉得这东西古怪，下意识就想退出来。 陈木却说：“小师妹，不能退不能退！再多呆一会。” 行，那就坚持一下。 楚云酥整个人被门框框柱，四肢也不能动，她眼睛乱看，将一楼阁楼里的陈木私藏看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很多东西她都没看出来是什么玩意，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些东西都不是凡品。 没想到，陈木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楚云酥心里正敲着小算盘的时候，陈木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可以了小师妹，出来。” 楚云酥后退一步，整个身体从门框中退了出来，新鲜空气一下子钻进鼻腔中，她深吸一口气，让气息顺着周天在身体内转了一圈，身体所有的不适感都被一扫而光。 “大师兄，怎么样，我是什么灵根？”楚云酥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和她相比，陈木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穿着纯黑色大袍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显然陷入了犹豫与焦灼。 楚云酥的心立刻凉了半截，“怎么了，是不是结果不太好？” 灵根是决定修炼之人方向的，就灵根的品质来说，纯种单灵根最为稀有，双灵根三灵根次之，三种以上的杂灵根最差。 来之前，楚云酥做的最差的预想也就是杂灵根。于是她皱紧眉头问道：“师兄，难道我是杂灵根？” 难怪从前爹爹知道了结果以后不肯告诉她，原来是因为自己的灵根太差了。 这么差的灵根，该如何和陆元青比拼？ “倒也不是。”陈木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楚云酥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放在热锅里煎炸，急得不行。 “师兄，你别买关子了，快告诉我！无论好坏，都是我的命，不会责怪你的。” 陈木舔了舔嘴唇，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师妹，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了，我测了千万人的灵根，也没见过你这样的。” 楚云酥瞳孔骤然一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比杂灵根还差？ 陈木伸开手掌，一团水雾在他掌心处凝起。 “你自己看。” 楚云酥脸色发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水雾。 灰白的雾色渐渐消退，出现了一根绿色的幼苗。 楚云酥又等了一会，除了这绿苗，再没有其他东西。 “这，这不就是单灵根土灵根吗？”楚云酥将目光投向陈木。 她明明是最优良的纯种灵根，为何陈木如此为难？ 陈木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再仔细看。” 楚云酥弯着腰，几乎把脸都要凑到陈木手指上去了。 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团雾气。渐渐地，她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雾气中，除了那抹鲜亮的绿色之外，似乎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蓦然发现，土灵根的底部不是绿色的！ 楚云酥像是被人闷在大钟里敲了一闷棍，她瞪大眼睛，一把攥住陈木的手腕，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眼前。 距离这么近，她终于清楚看见那绿苗上的异样了。 原本该是纯绿色的土灵根根部却是黑色的！ 不，那不是一片黑色，而是数不清的小黑点聚在一起！ 陈木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抓红了，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楚云酥牢牢抓着不给他动弹的机会。 “师妹，你冷静些……” 楚云酥听到他的声音，意识才清醒了几分。她反射性地松开手，神情怔怔的。 “师兄，为什么我的土灵根上会有黑点？” 陈木掌心一合，雾气和绿苗全都消散。他清了清嗓子，试着用最委婉的语气说道：“那不是黑点，那也是灵根。” 楚云酥闻言浑身一抖，那也是灵根！这怎么可能？她从未听说过有黑色的灵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实，平常修仙之人，一般是不会有黑色灵根的。因为黑色代表的是，暗灵根……” 暗灵根！ 楚云酥彻底傻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暗灵根？！不可能！我爹是神君，我天生仙体，我怎么会有暗灵根呢！” “只有那些低贱魔人才是暗灵根，怎么可能是我？！” 楚云酥表情癫狂，情绪激动。 “一定是你的测灵仪有问题！重来重来测一次！” “小师妹，冷静！”陈木大着胆子，一把握住发狂楚云酥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一开始也不信，所以才让你在测灵仪里站了那么久。我已经替你测了三次，确定就是这个结果。” “师妹你先别激动，虽然你有暗灵根，但是只有一点点！” 陈木说着，又张开掌心给楚云酥看她的灵根，他急切地解释道：“你看，你的土灵根如此强大，暗灵根不过是附在上面的几个小点罢了！不足为惧的！” 楚云酥忽然明白，陈木说的是真的，测灵仪的结果也是真的。 难怪，楚沧海测完她的灵根以后死守秘密，一直不肯告诉她结果。 难怪，楚沧海也从不催促她修炼，反而不希望她把心思放在修仙上。 因为暗灵根是魔的象征，是仙界人人喊打的存在。 如果她执意修仙，那么很可能就会走火入魔，直接堕入魔道。 冷静下来的楚云酥感觉一阵疲惫，她轻笑了声，反问道：“不足为惧？一点点暗灵根而已？师兄，你自己会信自己的话吗？” “你我都非常清楚暗灵根代表什么，代表很可能明天，后天，或者下一秒我就会成魔！” “成魔啊师兄！成为魔物，就和仙没半点关系了！” 陈木被她当场戳穿，尴尬地松开了手。 “小师妹，我……” 楚云酥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师兄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只希望你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他人。” “这是自然！”陈木急忙应道。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师兄留步。” 楚云酥说完，腾跃而起，身影化作点点光芒，消失在空中。 陈木望着半空，自己打了自己一掌。 他不该说出真相的！ 但是不说，小师妹就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万一贸然修炼，走火入魔，那就真是他的罪过了。 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将此事报给师父，要打要罚，他都认了。 第8章 竹林主人 本想测出灵根好好修炼，没想到测出来自己竟然连最差的杂灵根都不如。 这就是，造化弄人…… 楚云酥不知不觉中又来到凌竹林，她随手掏出佩剑，正打算再砍些竹子调节心情，打眼一看，目光所及之处，竹子都只剩一半了。 应该是昨天被砍掉的灵竹还没长好，光秃秃的。她如果再砍，这里就要改名叫无竹林了。 心底为数不多的善意让她收起了长剑，转而在竹林里随意漫步起来。 没走两步，就瞧见青竹绿水旁，支着一张贵妃榻。 有人影半卧，衣袖垂地，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楚云酥还未走近，先闻到一股酒味。看来不用猜了，这人必定是那讨人厌的醉鬼季梓棠。 背影瞧着人模狗样的，乍一看差点以为是哪位仙君在此落榻呢。 楚云酥暗道一声倒霉，想都没想，准备掉头就走。 “站住。” 轻飘飘的一道男声止住了她的去路。 楚云酥迎声回头，发现贵妃榻上的人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那人一袭水蓝色的衣衫，衣袖宽大，却轻盈灵动，再配上他那张年轻白嫩的面皮，颇有几分竹林仙子的架势。 只可惜，皮相虽好，人却是个烂人。也就是内门那些女弟子重色，才能被这人迷住了眼。 “你叫我？”楚云酥眉尾一挑，盛气凌人。 若不是她今天打算洗心革面善待他人，她是绝不会停步的。 季梓棠一只胳膊斜斜撑着，脑袋枕在掌心，俨然一副竹林主人的样子。 水蓝色衣袖落下大半，露出他皙白的小臂。他左手一翻，一把纸扇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修长的五指握住扇把，极为随意地扇了扇。 “小贼，我让你走了吗？” 小贼？！楚云酥掏了掏耳朵，拧着眉头问：“喂，季梓棠，你在说什么胡话？” 听他这架势，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 季梓棠啪的一下将扇子合起，身体腾空而起，倏地一下落到楚云酥面前。 他扇子往前伸了伸，眉眼半垂，却遮不住眼眸中的光彩，带着笑意问道：“你认识我？” “哈？”楚云酥心里邪火直冒，这个季梓棠话里话外都好像丝毫不认识自己一样，他在装什么？ “我当然认识你了，难道你不认识我？”楚云酥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 季梓棠诚实地点点头。“确实不认识。” …… 楚云酥没脾气了，她上辈子和季梓棠的交集太少，根本不知道季梓棠其实有很严重的脸盲问题，他每日来往的女弟子太多，又喝了太多酒脑袋发晕，以至于根本分不清女人的脸。 楚云酥嘴角抽了抽，插着腰没好气地说道：“季梓棠你听好了，我是……” 话说一半，转念一想，季梓棠既然不认识自己，她又何必自报家门？不如报个假身份，日后惹了麻烦也好脱罪。 “我是内门弟子，林酥酥。” “酥酥？”季梓棠笑了笑，“倒是个好名字。” 不知怎么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总觉得不干不净的，楚云酥抖了抖肩，义正言辞道：“谁允许你这样喊我的？你给我连名带姓喊全咯！” 季梓棠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倾了倾，手中的纸扇更是擦着她的下巴而过。 “酥酥，昨日就是你毁了我半片竹林，今天你又来，这就算是送上门了。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下巴平白无故被人碰到，楚云酥拧紧眉头后退一步，不满道：“季梓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这竹林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来罚我？” 季梓棠哗的一下打开了纸扇，把楚云酥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这扇子应该和季梓棠一样骚包，没想到扇面上空无一物，竟是把空扇。 季梓棠握着扇子摇了摇，反问道：“谁说这林子不是我的？” 楚云酥冷哼一声，“这里是星海仙宗，不是你家后院。这竹林要论归属那也是掌门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话音未落，就见季梓棠手中冒出一块碧绿的玉牌，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凌竹林”。 有了这块牌子，就说明这林子是归季梓棠管的。 “掌门已经指派我做这竹林的看林人，这林子还真就是我的。怎么样酥酥，现在认了吗？”季梓棠嘴角勾起笑，明目张胆地带了些得意。 他浑身散着酒香，眼尾发红，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红雾，美得不可方物。 “这……”楚云酥一时无言，心里不甘心地想：爹爹为什么会把竹林交给这种人管？ “行了，你也别想狡辩了。”季梓棠将玉牌收起，“你毁了我的林子，想怎么认罚？” 楚云酥原本就恼火的紧，这会儿被这烦人精给缠上，心里更是窝火。 大小姐胳膊一甩，抬起下巴和季梓棠对视道：“你都不认识我，凭什么说我毁了你的林子？” 季梓棠像是早知道她会如此狡辩似地，忽的抓住了她的右手腕。 楚云酥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大喝一声：“放肆！” 她正准备用左手给季梓棠一耳光，右手上却感觉到一阵冰凉滑腻，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胳膊在爬。 楚云酥浑身汗毛瞬间炸起，颤着声音问道：“季，季梓棠……你在搞什么鬼！” “想知道的话，自己看看不就好了？”季梓棠微微一笑，眼波动人。 楚云酥能清晰感觉到，右手上的东西还在动，她抖着肩抬起胳膊，左手手指颤巍巍地挥了一下，右手袖口自动卷起，露出小臂。 一条碧青的小蛇正缠在她的小臂上游动，被发现了以后，那蛇还抬起扁平的头，吐出红信子，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季梓棠伸出手指，在小蛇头上轻点了下，笑道：“我虽不记得你，但是它记得你呀~” 楚云酥平生最怕蛇，看到这一幕，心里承受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啊，怎么晕了？”季梓棠弯下腰，语气中透露着十足的惋惜。 他也不碰地上的女人，用扇子戳了戳她的脑门，原本爆竹似的小丫头现在一动不动，看来是真的晕了。 “心灵这般脆弱，是怎么被选进内门的？”他皱了皱眉，对星海仙宗未来发展感到堪忧。 楚云酥手腕上的蛇委屈地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第9章 修灵丹 季梓棠轻声安慰道：“丸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她太脆弱，别太自责。” 说完，他伸出手，名为丸儿的小蛇缠上他的指尖游回到掌心里，窝成一团，好像也是很委屈的样子。 季梓棠温柔地摸了摸小蛇柔软的躯体，连声安慰了好一会儿。 被主人呵护的丸儿心情好了些，忽然伸直身体，对着地上的楚云酥探头探脑。 季梓棠瞬间就明白它的意图，“你问她怎么办？” 丸儿乖巧地点点头，扁扁的脑袋配上这个动作，丑萌丑萌的。 “就放在这里，下次再找她算账。”季梓棠说完，手下意识摸到腰间的酒壶，他举起摇了摇木葫芦，发现竟然空了。“唔，没酒喝了。走，先打酒去！” 身姿清雅的男子走了两步，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双指勾成圈放进口中一声哨音，竹林中应声悠悠走出一头白驴。 纯白色的毛皮从头到脚毫无瑕疵，两只长耳朵一抖一抖的，脚步清闲，悠哉悠哉。 “小白，快点过来。”季梓棠笑道。 小白驴甩甩尾巴，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季梓棠轻拍了一下它的背，从善如流地跳上去，“走了，去酒舍打酒去！” 漂亮的小白驴眼睫眨眨，颇有些不情愿地迈开蹄子，一跃而起，驮着季梓棠飞走了。 临走前，丸儿又从他衣袖中钻出来，望了望地上的楚云酥，像是十分不舍的样子。 至于季梓棠本人，他一心惦记着打酒，连头都不曾回过。 等到楚云酥自己醒来的时候，一人一蛇一驴早就不见了踪影。 大小姐恨不得抓住季梓棠暴揍一顿！ 今天简直倒霉透顶，先是知道了坏消息，又被季梓棠摆了一道，真是要被气死了！ “这个该死的酒鬼，竟然就把我放在地上不管不顾！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剥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楚云酥正发着牢骚，冷不丁听到一声呼喊——“小师妹！” 她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姿势不雅形象糟糕，连忙从地上站起，念了个清身咒。 等到陈木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楚云酥已经恢复到长身玉立，翩翩佳人的模样了。 “师兄，你找我有事？”美丽的小师妹微微歪头，目光纯净。 陈木何曾见过这样和颜悦色的小师妹，微微失神了一瞬间，然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确实是有事！” “师妹，我找到清除掉你身上暗灵根的方法了！” “什么？！你说的真的？”楚云酥面露讶色，向着陈木的方向小跑了两步。 陈木从自己的黑袍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本古籍来，泛黄的书页破旧的封面，看着就是老古董一样的玩意。 他翻翻书，“师妹，你刚一走，我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个宝物，那宝物原本的功效是修正杂灵根的，不过我觉得用在你身上应该也行。喏，你瞧，就在这里。” 楚云酥本想凑过去看看，但她脾气急，这会儿根本就没心情看文字，于是摆摆手。 “不看不看，你直接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就好了。” 陈木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方才太匆忙，很多细节都还没看清楚，这会儿要仔细看好，才能和楚云酥说。 就在大小姐耐心将尽的时候，陈木终于朗声念了出来。 “西天佛境有一个宝物，名叫修灵丹。用了此物，便可将多灵根暂时压制成单灵根，让你的仙体误以为你只有一种灵根。从前有位上神原本是四灵根，用了修灵丹以后，不但冲破了杂灵根的阻碍，还把每一种灵根都修炼到极致，成了集大成者。” “师妹你若是有了修灵丹，便可将暗灵根压下去，这样你就是纯种土灵根了！” “等等。”楚云酥听出不对劲来了，“你说的词是压制，也就是说不能根除？” 陈木面露难色，略带结巴道：“小师妹，灵根是天生的东西，哪能有根除的呢？不过你一旦拿到了修灵丹，是可以压制几千几万年的，用到成神不是问题！” 楚云酥思索了一下，反正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那你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得到这宝物？” 陈木对着书又看了看，最后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书中也没写在谁手里，只是说在西天佛境里出现过。” 楚云酥不甘心，追问道：“你刚才说有位上神用过，是哪位上神？” 陈木的表情有点尴尬，“上神也只是我听说的例子，具体是哪位上神，我也不是很清楚……” “哈？那你这不是逗我玩呢嘛？”楚云酥感觉自己白高兴一场。 “不不不！”陈木连忙摆手，“我已经告诉师父这件事了，他老人家在仙界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就能打听出来呢，小师妹你别灰心，修仙是千万年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的。” 他这点安慰对于楚云酥来说，根本没半点用。 大悲大喜过后的大小姐面无表情，“可能我注定就是不如人……” 说着，楚云酥深深叹了口气。 陈木一看，连忙凑到她旁边安慰道：“小师妹你别这么想，你看四师弟，也是天生的杂灵根。若是按灵根来算，他连内门都进不来，现在却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这世间啊……” “等等！”楚云酥抬手打断了陈木的话，“你说的是谁？陆元青？” “对啊，四师弟可不就是陆师弟。” 楚云酥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她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陆元青上一世最终是成了尊神的，一个杂灵根的人怎么能成神？！ 难道，他也和陈木说的那位上神一样，也用了修灵丹？ 楚云酥一把抓住陈木的袖子，“你刚说修灵丹是从哪里来的来着？” 陈木被小师妹突然的兴奋给吓一跳，梗着脖子说道：“西天佛境啊……” “对了，正是那里！”楚云酥一拍手掌。 陈木正准备问些什么，就见小师妹笑眼弯弯，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了大师兄，他日我若成神，必不会忘了你的。” “小师妹你……” 楚云酥没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是她的秘密，旁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陈木还在疑惑的时候，她从口袋中掏出了清午交给她的黑色方石，打岔问道：“大师兄，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帮我看看。” 陈木果不其然被打断了思路，顺手接过黑色石头，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片刻过后，陈木皱着眉道：“这东西，好像是个活物。” 第10章 黑蛋 “活物？！”楚云酥也惊讶了，“这分明是一块石头啊。” 陈木摇摇头，举起那石头对准太阳，“你看，它在光底下，有隐隐流动的灵气。” 楚云酥把脑袋凑过来，那漆黑一片的石头里，好像还真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样。大小姐惊讶地捂住了嘴，“活物啊？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饶是收集了不少宝物的陈木此刻也有点束手无策，他皱紧眉头道：“按我的估计来看，应该是某种灵兽，所以这石头，应该是灵兽的蛋壳。” “蛋壳？”楚云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石头一样的东西竟然是蛋壳，什么动物能生下来四四方方的蛋啊。 面对师妹疑惑的眼神，陈木擦了擦额头的汗，“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太懂。不过你可以去找三师弟问问，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应该能看出来是什么。” “三师弟？”楚云酥脑筋一转，“季梓棠？” “对。” ！！！ 竟然要她去找刚才把自己丢在地上的酒鬼？！！ 一股火气从楚云酥丹田处直冲脑壳，她压着怒火问道：“师兄，就没别人能问了吗？” 陈木是个老实人，一心希望几个师弟妹之间能够和睦相处。“怎么了？你和三师弟有矛盾了？” 面对陈木探究的眼神，楚云酥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只是刚才在这竹林里遇到了三师兄，他好像不认识我呢。” 楚云酥笑得很假，但陈木愣是一点没看出来，还了然地点点头。 “你别太往心里去，其实不光是你，旁人也同我说过这个问题。据我观察，三师弟他好像确实分不清人。” 楚云酥睫毛眨了几下，季梓棠还有这个毛病？ 陈木接着宽慰道：“尤其是你们俩之间又不常往来，所以三师弟一时没认出你来也情有可原的。” 楚云酥又问：“大师兄，那季梓棠认识你吗？” 说到这个，陈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瞒你说，三师弟他好像只分不清女人。至于男人嘛，还是分得很清的。” 楚云酥脸黑了，季梓棠这是什么毛病，女人分不清，男人倒是记得清楚。 大小姐冷哼一声，“他估计是每日美女在怀，看花了眼。” 陈木感觉到楚云酥对季梓棠极深的敌意，委婉地为季梓棠说了两句好话。 “师妹，你别看三师弟他平日没个正行，但在养灵宠这方面，别说咱们星海仙宗，就是整个东域仙境里也找不到对手。所以，你这个黑蛋的事，估计还是要拜托他才行。” “而且我总感觉，三师弟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好人？”楚云酥又想起方才的耻辱，“师兄你不要侮辱这个词了。” 楚云酥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她一点不想再和季梓棠接触，但又想知道手里这石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思前想后，还是要他帮忙，实在是不甘心极了。 陈木又为三师弟说了两句好话，全被楚云酥当作了耳旁风。 就最后一句，楚云酥听了进去。 “师妹你平日里若是想找三师弟，可以来这竹林里找他，他养育灵宠有功，师父已经将这林子赏给他了。” 楚云酥的脸更黑了，没想到这林子还真归那酒鬼了，真是冤家。 “好，大师兄，多谢你了。”楚云酥用最后的理智挤出一个微笑。 老实的陈木安心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拍拍楚云酥的肩。“小师妹，咱们自家人之间，还是要和和气气的。” 和和气气？看我不扒了那酒鬼的皮！ - 陆元青作为天选之子，自然有他的幸运之处。 多亏陈木的那句话，才让楚云酥想起，陆元青原本也是杂灵根。 虽然出身差，但是挡不住人家的男主光环。 上一世，他刚升仙君不久，就迎来了三宗会武。 修仙界也分各大区域，在东域仙境里，一共有三派。分别是各项均衡发展的星海仙宗、战斗流的大乘佛宗、还有医修樱派。 虽说三大宗派的研修方向完全不同，但是为了门下弟子的发展，每隔个几百年，三派还是会举办个会武，切磋切磋技艺。 今年，会武地点正是在星海仙宗。 楚云酥费劲脑瓜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前世的情节。 陆元青最擅长的是仙剑术，虽然他灵根差，但是他刻苦踏实肯学，别人用一天的时间学，他会用一月甚至是一年的时间来学，因此，单论对仙剑术的掌握，三派之内无人能敌过他。 上一世，在最后的会武中，是他迎战大乘佛宗的大弟子禅菩，禅菩本就是战斗流出身，灵根又极佳，在台上将陆元青打得吐血连连。 但陆元青就是不屈不挠，死活不肯认输。 禅菩到底是佛门弟子，不肯再打，怕伤人太重。陆元青又咬紧牙关不松口，禅菩无奈，干脆自己认了输，让陆元青成了最大赢家。 作为赢家的弟子，可以得到三派掌门赏赐的宝物。 陆元青得了宝物后没多久，修行进度突飞猛进，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仅冲破了原有杂灵根的干扰，更是掌握了水风雷冰四系法术，就好像是他一个人同时拥有四种纯灵根一般。 能有这种效果的，一定就是陈木所说的修灵丹。 大乘佛宗虽然现在是在东域仙境建派，但是他们是从西天佛境发源的，这正好对上了陈木提供的信息。 所以即使陆元青并未告诉众人宝物到底是什么，但楚云酥大胆猜测，大乘佛宗给的宝物，应该就是修灵丹。 把来龙去脉都想明白了的楚云酥拧紧眉头。 还有一个月便是三宗会武，她必须要想办法在这一个月内突飞猛进，在最终的决斗场上胜过陆元青。 可是自己灵根这么差，还很危险，修炼不当就会堕入魔道，比陆元青的杂灵根还不如。 又没办法修炼，又不如陆元青刻苦，她该靠什么赢过陆元青？ 楚云酥长叹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了那枚黑色方石。 这黑蛋壳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等，万一这里面是只上古神兽呢！那不就能大杀四方，轻松获胜？ 楚云酥眼眸中迸出亮光。 看来，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会会那个酒鬼季梓棠。 第11章 三宗会武报名 威严的议事堂里，楚沧海端坐在主座上。 在他两边，坐着星海仙宗的六位长老，五男一女，皆是鹤发童颜，神威赫赫。 掌门和长老们悬座在半空，站在下面的，是四位亲传弟子。 楚云酥往左边看了看，最左边站着的是大师兄陈木，依旧一袭黑衣，端庄稳重。 而站在陈木身旁的，是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人。 这是二师姐，秦善善。 虽说她名字里带两个善，但本人其实一点也不善，目前，是弟子里武力最强的那一位。 在上一届三宗会武中曾经创下一挑十五的辉煌战绩，是当仁不让的星海第一女战士。 秦善善五官硬朗，眉毛却是细细弯弯的月牙形，乍眼一看，有几分冷面美人的意思。她注意到小师妹在看自己，挑了挑左眉表示疑问。 楚云酥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秦善善这才摆正了头，继续木着脸等待掌门指令。 左边二位都看完了，右手边这位仙君，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是星海仙宗第一美男仙君陆元青。 自从上次抽了陆元青三鞭之后，两个人之间那点浅薄的联系彻底被击散。 两人同时走进议事堂的时候，谁也没和谁搭话。 楚云酥不用想，都知道陆元青必定在心里骂自己，而陆元青，也是这么想的。 “人来齐了没？” 闭着眼的楚沧海忽然开口问道。 他睁眼的瞬间，整个议事堂中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便是神君的威严。 陈木左右望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回掌门，三师弟他……” 他没来。 楚云酥环视一周，确实没看到季梓棠的人影。 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来，可见散漫到何种地步了。大小姐心中默默许愿，爹爹能快点将那酒鬼逐出师门。 “无妨，直接开始。” 楚沧海话音刚落，就有阵阵声音从门口传来。 楚云酥忍不住扭头回望，只见一只纯白色的驴正缓缓跨进大厅里来。 长老们议论纷纷，楚沧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陈木见状，连忙高声解释道：“掌门，三师弟来了！” 嗯？季梓棠变成驴了？ 他这一声高喊，把那小白驴吓得抖了抖耳朵，稳住心神后四个小蹄子不急不缓迈了几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它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两颊酡红，披头散发，眼神迷离，正是季梓棠。 “师父，徒儿来晚了……”他话说一半，身形不稳，咚的一声砸到地上，议事厅一片死寂。 楚云酥脸都憋红了才憋住了笑，要不是现在气氛太沉重，她简直要拍手叫好了。 死酒鬼，等着，迟早有一天你要被逐出师门。 楚沧海神情冷峻，假装没看见这场闹剧似的，“今天把你们叫来，主要是为了商议一下三宗会武的事情。” 站在下面的楚云酥一听，立刻打起精神来。 今天就只叫了亲传弟子，看来人选要从他们之中产生了。 “陈木，和大家说说这次的规矩。” “是，师父。” 陈木走出队列，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而后沉着脸宣布道：“此次三宗会武每个宗派将会派出八人参加。” “亲传弟子可先行报名，确定人选后，再决定内外门弟子的参选人数。” 诸位长老一听，默默在脑中用意念交流起来，但大家谁也没敢说出来。 亲传弟子选完再让别的弟子选，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他们这群人吗？ “你们谁想参加？”楚沧海自然能感觉到长老们的不满，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毕竟他就是星海的天。 “我。” “弟子想。” 秦善善和陆元青同时上前一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必胜的信心。 这个情况和楚沧海预估的差不多，他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定下人选，却见一直没吭声的女儿忽然也向前走了一步。 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自信满满，眼眸亮的像黑夜里的星辰。 “掌门，弟子也想参加三宗会武。”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每个门派只有八人的名额，掌门五个弟子里就冒出来三个，剩下成百上千的内外门弟子争夺五个名额，这也太偏心了些。 秦善善和陆元青参加大家都理解，这两人一个天赋高一个努力刻苦，都是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关键楚云酥怎么也冒出头来了！ 她什么都不会，还非要参加，这不是浪费名额呢嘛！ 大长老李万圣轻咳了下，试着用最委婉的语气劝道：“云酥啊，这三宗会武可不是孩童游戏，你还是要多思量些。” 其余长老见终于有人敢开口，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酥酥，会武场上刀剑无眼的，若是伤着你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小云酥，你若是有别的什么念头说出来我们都能满足你，唯独这件事，叔叔伯伯们不忍心看你受苦，你还是别参加了。” “怎么，诸位师叔师伯，不相信我有这个实力？”楚云酥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倔强。 陆元青拧着眉头，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 真是自己作死。 一向不爱说话的秦善善都看不下去，出声劝道：“小师妹，三宗会武是正经比武，伤残都在所难免，你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我不。” 楚云酥又往前走了一步，“刚才是大师兄说的，亲传弟子先报名，我是亲传弟子我想参加，有什么问题吗？” 诸位长老面露难色，左右望望，最后将目光聚集在掌门身上，想看看楚沧海是个什么态度。 一脸严肃的楚沧海牢牢盯着自家女儿的表情，“你当真想参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小姐骄傲放纵，但偏偏面孔生的好看，即使是这般狂傲的神情也美的让人心惊。 “而且，我不光要参加，我还要拿头名！” 拿头名？就她？ 大家虽然都没说话，但心里都冒出些小小嘲弄。 什么都不会只会追男人的大小姐现在终于多了项技能了——会做梦了。 如果她都能拿三宗会武的头名，三宗还是赶紧解散省得误人子弟。 长老们一个两个都黑着脸，看楚云酥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怨恨。 “那好。”楚沧海不顾周围人的反对，点头应允道：“你想参加便让你参加。” 大长老李万圣刚想再劝掌门三思，就见楚沧海板起面孔，沉声道：“她是我女儿，别说是一场小小的会武，她就算想要我这掌门之位我也肯给。怎么，你有意见吗？” 掌门都如此发话了，李万圣哪敢再多说半个字。 楚云酥看到爹爹为自己撑腰，不怕事大地附和到：“就是就是。” 长老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掌门说的是。” 第12章 呵，女人 “除去三位师弟师妹，剩下的还有五个名额。”陈木一边说，一边用笔在册子上写着些什么。 楚沧海眼睛扫过诸位长老，这六个长老也都有自己门下的弟子，谁都想给自己徒弟争取个机会。就算不能夺魁，露个脸也行啊。 “那四个名额就从内门弟子中产生，留一个给外门。” 楚沧海这么安排，瞬间安抚了长老们的心。四个名额，六个长老，机会还是很大的。 星海仙宗的弟子总共分为三种。最底层的是外门弟子，住在山下，人数众多鱼龙混杂。除了简单的修行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山上的人做杂活。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外门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可以通过筛选进入内门。 一旦成功被长老们挑走，当上内门弟子，那生活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锦衣玉食，灵药珍宝都不是问题。还可以搬到长老所在山头，脱离那拥挤不堪的山下大通铺。 不过，最让人羡慕的，还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不但可以一人独占一个洞府，还可以享用整个仙宗最好的种种资源，就连会武这种事，都是亲传弟子先选。 人人都想成为亲传弟子，可真正从外门一步步爬上来的，就只有陆元青一人。 在场唯一的女长老有些不满，“外门都是些蠢笨之徒，为何还要给外门留个名额？” 她这话一下子戳到了陆元青的心窝，毕竟他就是外门出身的。 俊朗无双的仙君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与女长老对视。 “恕徒弟无理，四长老此言差矣。外门弟子人数众多，是仙宗运行的根基，其中不乏有些明珠，不过暂时蒙尘还未被发掘。这次三宗会武，应当是全仙宗弟子的机会。内门已拿走四个名额，若是连最后一个都不给外门留，未免太过绝情。” “传出去，日后谁还肯来星海仙宗修行？” 陆元青这一番话将四长老怼的哑口无言，楚沧海点点头表示赞许。 “总要给外门一些希望，这唯一一个你们就不要抢了。” 掌门发话，众人只有应允的份。 楚云酥看着陆元青的侧影，心中冷哼一声。 现在一口一个仙宗，为外门弟子说话，好像很念旧情一般。也不知道几百年后你带人屠光星海满门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今日的义正言辞？ 要商议的事情都说完了，大家纷纷散场。 掌门长老们先行一步离去，他们走后，陆元青也准备转身离开。 “无耻。” 陆元青止住了脚步，目光寒的像冰。“楚云酥，你什么意思？” 楚云酥眼神轻蔑，“我说你无耻。” 她又在发什么神经？ 陆元青不打算再理她，脚步直直往外走。 楚云酥对着他笔挺的背影大喊：“陆元青，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不劳你费心，我自然会记得。”孤傲冷情的仙君头也不回，独自离去。“倒是你自己，也最好记住今日的狂言。” 废柴大小姐想夺魁？想得很美。 陆元青虽然人出了议事堂，但脑子里还在想楚云酥刚才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人最近的行为举止异常怪异。 不仅不来缠着他了，反而开始骂他打他。 陆元青猜不透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心中难免有些烦闷。 什么都不会还敢去参加三宗会武，不怕死在台上吗？ 一想到自己到时候可能还要照看她，陆元青心里就十分难受。 真是麻烦。 陆元青前脚刚走，秦善善就忍不住问道：“小师妹，好端端的，你怎么骂他？” “想骂就骂咯。”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十足的大佬气概。 秦善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说了句：“骂人不好。”就离开练习术法去了。 毕竟这次会武她也是奔着头名去的。 至于小师妹的豪言壮语，秦善善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小孩子家家的，不服气闹一闹很正常，但是真到场上，还是要靠他们这些实力派。 陈木刚被楚沧海指派负责整个会武的全部事项，按理说应该去忙了，但他走到门口又硬生生绕了回来，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小师妹，会武是正经的事情，你千万不要为了和陆师弟赌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的行为。” 楚云酥一听，气呼呼的。 “大师兄，你也不信我？” “师兄确实是想信你，但，这实力摆在这里。你的灵根又是那样的，怎么拿第一？” 楚云酥头一甩，“不行，我就是要拿第一。” 不拿第一，就拿不到修灵丹，就没法子修炼成神。 陈木看她软硬不吃的样子，像个老妈子一般拍了拍小师妹的肩，“师妹啊，你听我一句劝。别和陆师弟怄气了，你根本赢不了他。” 楚云酥现在听不得这种话，当即跳脚：“谁说我赢不过他？我就要赢给你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呢。”陈木脸都成苦瓜了，小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想引起陆师弟注意，但你这路子不对啊！哪有这么追男人的！” “打住！”楚云酥及时地抬起手，“师兄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参加会武是为了陆元青？” 陈木诚实地点点头，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楚云酥一张小脸因为太过激动而发红，可无论她怎么解释，陈木那表情就三个字“我不信”。 也难怪，她苦追陆元青这么许久，这会儿忽然说不爱就不爱了，换谁都不信。 陈木坚信楚云酥是求爱不成，开始走虐恋路线。 先是抽了陆元青三鞭子，现在又要一起参加会武，这不摆明了想换种方式吸引陆元青注意力嘛。 陈木叹了一声，惋惜道：“师妹，追男人不是这么追的，等师兄有空教教你。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了，会武的事情你再想想，一改主意了立马通知我。” “师兄……”楚云酥还没来得及阻拦，陈木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偌大的议事堂变得空空荡荡，只剩楚云酥一人。 怎么都没人信她啊！ 心情郁结的大小姐沉了沉肩，一转眼，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生物。 嗯？这驴怎么还在？ 第13章 喂驴反出事 不光驴在，驴的主人也在。 楚云酥走到季梓棠身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烂泥。 “喂，季梓棠，人都走光了，你也该走了。” 季梓棠今日穿了身淡紫色的衣裳，外罩一层纱衣，原本仙气飘飘的装扮，愣是让这酒鬼在地上滚作一团糟蹋了。 “嗯？什么？” 地上的仙君毫无形象地打了个滚。 楚云酥不想管他，正准备走，忽然腰被什么东西拱了拱。 她转身一瞧，竟是那只小白驴。 小白驴皮毛光滑，四肢纤细，身子匀称而富有美感，看着就招人疼。 此刻，它更是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一下轻轻用毛茸茸的耳朵蹭人，别提多可爱了。 饶是楚云酥，也败在它的可爱攻势下。 “怎么了？”楚云酥说话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还趁机上手摸了一把小白驴的耳朵，粉白粉白的长耳朵，又软又顺滑，手感极佳。 小白驴说不了话，只能继续撒着娇，叫了两声。 楚云酥没有养育灵宠的经验，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饿了？” 本以为驴应该听不懂自己的话，没想到小白驴竟然激动地叫了两声，仿佛在回答一般。 这可就有意思了。 楚云酥虽然仙术一般般，但好歹也是有个纯种土灵根的，她手掌一翻，掌心立刻现出一把青草。 “驴，应该吃这个？”她正犹豫的时候，小白驴脑袋往她怀里一钻，一口就咬下她掌中的青草。 楚云酥笑了，“好你个小东西，还会抢食。” 小白驴抖抖耳朵以示回应，舒服地闭着眼嚼青草。 楚云酥觉得它很可爱，干脆站在原地不停变出草来喂给它吃。偌大的议事堂里，一只快乐吃草的驴和一个笑眼弯弯的小姑娘，好像整个冰冷的空间都被暖热了一样。 喂了十几把之后，楚云酥收拢了掌心，“好了，吃了这么多，应该可以了。我还有事呢，等下次再见再喂你吃。” 小白驴故技重施，又开始蹭她。 “哎呀不行不行，撒娇也没用。”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楚云酥正笑着和驴玩耍，冷不丁一抬眼，一抹青翠的绿色从驴头顶上冒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定睛一瞧，妈呀，是一条小青蛇！ “蛇！”楚云酥大叫一声向旁边跳起，落地的时候精准地踩到了地上的季梓棠。 季梓棠差点被踩吐血，楚云酥低头一看踩到人了，第一反应是把季梓棠往旁边踢了踢。 “怎么躺这儿啊，真碍事。” 地上躺尸的季梓棠：？？？ 小青蛇丸儿看到楚云酥被自己吓成这样，很受伤地退了回去。 小白驴和它是几百年的朋友了，见状叫了两声，迈着蹄子向楚云酥走近了几步。 楚云酥后背绷紧，又往后退了几步，“小东西，你别过来啊，我最怕蛇了。” 白驴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立刻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楚云酥深深呼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正欲拔腿就溜，就见那小青蛇又回来了，重新游上了白驴的头顶。 只不过这次，小蛇是有备而来的。 它一会儿将身体扭成圆圈，一会儿又将身体扭成弯月，最绝的是，它还能扭成两个圆圈堆叠的样子。 楚云酥原本害怕紧张的心情有所松懈了。 这个蛇，难道是在讨好自己？ “小蛇，你咬不咬人？”隔着一人宽的距离，楚云酥对着对面两只灵兽喊道。 小青蛇迅速摆了摆头。 楚云酥这下是真的新奇了，这两只竟然都能听得懂人话。 没想到季梓棠这人不怎么样，养的小灵兽倒是可爱。 楚云酥又试探了几次后发现小青蛇确实没什么恶意，一点不像蛇，倒像只渴望找人玩的小狗一样。 最后她终于大着胆子走了几步，和白驴头顶的青蛇面对面。 “你该不会是也饿了？”楚云酥说着，掌心又冒出一把草来，递到青蛇面前。 丸儿望着眼前的青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它下面的小白，闻到青草的香气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丸儿细细的蛇尾一拍，虽然不疼，但白驴立刻就安静了。 楚云酥眼睛都瞪圆了，这真是灵兽？该不会是人变得！这也太灵了！ 令人惊奇的事还没完，面对眼前一把青草，小青蛇还真的张开了嘴，咬了几根吃。 它原本就细细的，大约有一指宽，两指长。楚云酥手中的青草，有的比它一整条蛇都长。但为了讨好楚云酥，丸儿忍辱负重地张了嘴，吃了草。 “天哪，蛇吃草了！”楚云酥惊讶地感慨道。 紧接着她眉头忽然一皱，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季梓棠那王八羔子不给你们吃饭，所以才饿成这样的？” “这人心肠可真黑，连两根草都不舍得喂。” “我要是你们，就半夜趁他不备，直接咬他的脖子，踩他的脸！” 楚云酥正骂着呢，忽然注意到小青蛇不动了，嘴边的青草还剩半截，好像是猛地愣住了似的。 “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后背传来一道男声。 “你要咬我的脖子，踩我的脸？” 糟了，当面骂人被人发现了。 楚云酥瞬间站直腰，一个转身，将手背在身后，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下。 “你醒了啊。” 季梓棠揉了揉太阳穴，又摸了摸胸口。奇怪了，今天怎么心口这么疼？ “我要是再不醒，你还打算怎么骂我？” 还没完全清醒的仙君闭着眼，两道浓眉皱在一起，看起来颇有点不好惹的架势。 楚云酥虽然娇蛮，但也懂礼。当面骂人被人抓包这种事，到底还是她理亏。 “呵呵，误会，都是误会……” 季梓棠脚下踉跄了两步，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看不真切。 “哪里来的笨丫头？连骂人都不知道躲着点。”他刚说完，脚下一滑，竟直挺挺地往楚云酥身上倒去！ 若是平时，凭楚云酥的身手，肯定能躲过这劫。 但好巧不巧的是，她一直背后的手刚好就在小白驴面前，季梓棠滑倒的时候，小白驴正伸出舌头咬她手里的草，楚云酥扭头去看，压根没发觉季梓棠要倒了。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楚云酥整个背都撞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紫色人影从天而降，压了过来。 至于小白驴，四个蹄子一撒，早就跑了。 第14章 求人太委屈 “季！梓！棠！” 被人压在身下的楚云酥气沉丹田，一声怒吼，差点把季梓棠的耳朵都震碎了。 嫌吵的仙君直接上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小声点，我还晕着呢。” 楚云酥简直要被这人的态度给气炸了。压在她身上不说，竟然还不起来，真是翻了天了。 大小姐本想用法术把身上的人直接弹开，奈何她的那点修为在成仙千年的老狐狸面前根本不够看，还没施展出来，就被压了回去。 一来一回，楚云酥差点受了内伤。 “嘶，今天确实喝的有点多了。”季梓棠一边喃喃，一边用左手支撑身体起来，他的右手还牢牢捂在大小姐的嘴上。 俊雅迷糊的仙君坐直身体，先是左右望了望，“嗯？我怎么在这里？” 楚云酥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有几分清醒的季梓棠睁大眼一瞧，惊喜道：“你这小丫头，我记得你。” “唔唔唔唔唔。”楚云酥扭动着身体抗议，奈何所有言语都被捂成了单字。 季梓棠费劲地转了转大脑，“你是谁来着？” “唔唔唔唔！” “啊！我想起来了。”季梓棠眼睛一亮，微微俯下腰，盯着楚云酥脸上那道浅浅疤痕。 “你是酥酥，我记得你脸上这道疤。酥酥小妹妹，咱们俩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唔唔唔唔唔！” 季梓棠困扰地皱皱眉，“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难道是我酒还没醒？” 楚云酥气得差点当场离世，在心里大喊：你捂住我的嘴能听懂什么！ 不服输的大小姐张大嘴，一口咬住季梓棠掌心的肉，这一口下去疼得季梓棠当场蹦了起来。 法术攻击打不过你，物理攻击直伤你要害！ “嘶，小丫头你属狗的？” 疼痛虽然让人不爽，但确实也有点醒酒的功能。 季梓棠站起身，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下嘴还挺毒。” 没了限制，楚云酥从地上坐起身，满腔怒火直往外喷，可惜她嘴刚张开，就被季梓棠抬手一个法术给定身禁言了。 楚云酥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感觉随时都能爆炸。 季梓棠却还能专注怜惜自己的掌心，“都咬红了。” 楚云酥暗中用力，悄悄突破了几分季梓棠的法术，她身体刚刚往前动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喜悦，季梓棠就如同幽灵般闪到她面前，一把纸扇直接点在她下巴上。 一直醉酒的仙君眼中半是清明半糊涂，像化不开的浓云。 “几次三番接近我，小丫头，你到底什么目的？” 季梓棠的唇色原本就浅，喝多了酒以后唇上蒙上一层水色，水粉色的唇，像极了初放的樱花。 虽然只是一把纸扇，却牢牢控住了楚云酥，让坐在地上的大小姐动弹不得。 楚云酥眼睛喷火，张嘴就是一串言语攻击。 “接近你？少自恋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酒鬼，有什么值得接近的。我告诉你啊，赶快给我解除禁制，等我站起来，非把你腿打断不可！” “啧啧，性子倒是烈啊。”季梓棠说着，干脆坐到了楚云酥旁边。一只腿曲着，胳膊悠哉悠哉地搭在腿上，目光漫不经心地定在眼前女子脸上。 鹅蛋脸，亮眼睛，皮肤看着挺白嫩的，就是眼神有点吓人，感觉随时都能吃了自己一般。 季梓棠见过不少美女，以至于脑子中已经无法判断美丑。 但眼前这个火山似的小丫头，意外地让他觉得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最能让季梓棠记住的，还是她脸上那道浅浅疤痕。 修仙之人极爱美，身体上有半点瑕疵都会想尽办法处理掉，像她脸上的这种疤痕，有的是办法祛除。她倒是特别，也不修复，就这么大喇喇地刻在脸上。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他记人。 以后再想跑，可就跑不掉了。 “说，你想要什么？粉霞蝶？还是我新养出的吞金兽？”季梓棠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可惜呀，粉霞蝶已经送人了，吞金兽年岁还小，这段时间还离不了主人。过段时间，过段时间你再来找我，我看你和我蛮有缘的，到时候送你一两只小东西也不是不行……” 他叨逼叨半天，愣是让楚云酥插不进去话。 最后，楚云酥终于耐性耗尽，愤怒喊道：“谁稀罕你那些破玩意？！” “嗳，此言差矣。”季梓棠的神情认真了起来，“我手下养的可都是宝贝，寻常人求我我都不见得给。你不想要就算了，何必贬低我家那群小东西呢？” 楚云酥简直能被人噎死，她又重申一遍：“我对你家的宝贝没兴趣，你快给我松开！” 看她的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这下，轮到季梓棠惊讶了。 “你对我，真的无所求？” “求你个头！我告诉你季梓棠，做人不要太自恋。要我拉下脸来求你，你还不如直接把我逐出仙宗……” 楚云酥一眼瞄到重新游回到季梓棠手腕上的小青蛇，立刻加了一句。 “我要是求你，还不如干脆叫你这蛇把我咬死算了！” 怒目圆瞪的大小姐喊话起来气势十足，还真把季梓棠给镇住了。被点名的小青蛇丸儿缩缩脖子，钻回到季梓棠袖中。 他收回扇子，一个挽手将扇子塞进了袖子，随即起身，向楚云酥伸出手。 “那还真是我的不对，误会你了。我看你道行清浅，想来应该也没修炼多久，唤你一声师妹应该可以。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酥酥师妹海涵。” 面对季梓棠伸来的友好之手，楚云酥当然是一把拍掉。 “谁要你拉？” 自立自强的大小姐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拍拍屁股撂狠话。 “季梓棠，今天这个事，咱俩没完！” 紫衣仙君闻言，有点纠结地拢了拢衣袖，小白驴走了过来，他顺势横坐在驴身上，又是一副喝酒微醺的样子。 “酥酥师妹既然发话了，那我也无言可辩。这梁子既然结下了，那便结着。” 他的弦外之音是：反正你现在也是个不能打的弱鸡，就算结了梁子你又能奈我何？ 楚云酥感觉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了，再待下去她非得吐血而亡不可。 就冲今天这耻辱，她也一定要好好修炼，将来把这个垃圾酒鬼按在地上摩擦！ 大小姐一挥衣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外走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回来了。 季梓棠歪了歪头，十分不解。 小脸通红的姑娘忽然一下子扯开自己的袖子，大喊道：“让你的蛇咬我！我有事求你！” 第15章 撒娇抱师姐 昆吾峰上有一片空旷区域，是专门给弟子用来练习仙术的试炼场。 烈风飒飒，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试炼场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上正在打斗的秦善善和陆元青。 云中的楚沧海手腕转了半圈，立刻招来半片云，既藏住了两人的身形，也封住了二人交谈的声音。 他扭脸看向身旁的女儿，语重心长道：“既然决定要参加会武，就该像你师兄师姐一般好好修炼。” 楚云酥有点不服气，“爹，你明知道……” 她话没说完，楚沧海先叹了口气。 在外威严的神君抬起手掌，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爹知道，爹都知道，陈木已经告诉我你测灵根的事情了。苦了我们酥儿，因为那点暗灵根没法修行。” 楚云酥一想起这事也觉得心酸无比。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认真问道：“爹，除了修灵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三宗会武我想赢！也必须赢！” 楚沧海也没想到，女儿这次竟然真的一门心思想参加会武，他思索了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手环。 纯金色的细手环，打眼一看平平无奇。 “既然是你想做的事，那爹无论如何也会帮你。这是我从北域那里换来的伏魔环，你把它戴在手上，就能暂时压住灵根中的暗属性。切记，一旦戴上就不要轻易摘下。” “还有，最好别让人看见你戴这镯子。我虽然已经将它化形，但遇到道行高的，仍然能一眼看穿。为了你自己，一定要藏好！” 伏魔环，听名字就是用来对付魔物的，没想到自己天生仙体竟然也要偷偷戴这种东西。 思绪至此，一时有点难过。 不过转念一想，等她赢了三宗会武拿到修灵丹，就不用这镯子了。 楚沧海看到女儿不开心的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再给爹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楚云酥感受着头顶父亲掌心的温热，郑重地点点头，一鼓作气将那伏魔环戴在手腕上。 她抬起手腕摇了摇，脸上扬起笑容，“爹你别说，还挺好看的呢。” 楚沧海跟着笑了笑，随即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来。 “这是什么？” 楚沧海捏着小小瓷瓶，神情比刚才还要严肃。 “凭你现在的修为，想三宗会武夺得头名基本无望。这里面装的是能迅速提升修为的丹药，只有一粒，能让你的修为暴涨十倍。在会武的时候用，你夺魁就能有一丝可能。 “但这丹药带毒，服下后对仙体有害。我把它给你，服不服交由你自己决定。” “不过不用怕，如果你决定服它，爹就为你备好上乘仙药，受再大的伤爹都能给你补回来。” 楚云酥接过那小瓷瓶，不由得感慨这世间神奇，连这种东西都有。 “爹你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一番的。” “嗯。”楚沧海又望了望下面。“你现在已经戴上了伏魔环，可以下去和他们一同修炼了。虽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临时抱佛脚也好过半分进展没有。” 楚云酥认同地点点头，“我这就下去练练。” “对了爹。”楚云酥停下脚步，回头问：“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和娘都是纯正的仙体，我也是天生仙体，为什么我身上会有暗灵根？” 这个问题正中红心，楚沧海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差了。 楚云酥也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让一向沉稳的爹爹变了脸色。 “爹，你……” 楚沧海刻意地直了直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灵根这种事情，是天命决定的，和父母无关。谁也不知道天命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灵根。” “从前我不想让你有负担所以才没告诉你，如今你自己知道了，就应把这视为一种磨练。天命不可违，你不要多问，潜心修行就是了。” 天命？ 她楚云酥最不信的就是天命。 那本天书上也记载了她一生的命数，但是她既然能重来一遍，就说明天命是可以改的！ “爹……” 楚云酥满肚子的话还没说出口，楚沧海就先打断了她。 “修行时间珍贵，你还是快点下去同师兄师姐试炼。” 道行高深的神君意念一动，楚云酥就被一朵白云给带着落到了下面的试炼场里。 面容清丽的少女仰头，眉头因为不解而微微拧着。 爹最后的反应实在是太异常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是在瞒着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身上有暗属性的灵根呢？ 爹一定是知道原因，但他不肯说。 看来，其中原因还要她自己摸索。 试炼场上，秦善善最后一个挥斩让陆元青节节败退，仙君虽有不甘，但这场胜负已定。 手持大刀的冷颜女仙往旁边一瞥，意外看到了小师妹的身影。 好像有几百年都没在这里见过小师妹了，今日怎么来了？难道真的下定决心要参加三宗会武？ “小师妹！”秦善善扬声喊道。 楚云酥应声回头，一眼便看见秦善善手里那把又长又宽的大金刀。 上次三宗会武，二师姐就是扛着这把大刀横扫千军的。 漂亮仙子耍大刀，也是星海仙宗一大奇观。 楚云酥挥挥手，“师姐！” “师姐，我想练仙剑术，你教教我！”娇俏可爱的小仙子眨眨眼，让“硬汉”秦善善有点招架不住。 几日不见，怎么感觉小师妹变可爱了？ “咳咳。”秦善善脚步往后退了退。“要学仙剑术的话，你还是找四师弟比较好。” 她指了指远处正闷头练剑的陆元青。 秦善善虽然不太在意俗事，但对于小师妹痴心暗恋四师弟这件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她估摸着，小师妹这次来试炼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主动把两人凑一块，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没想到，小师妹一跺脚一皱眉，满脸都是不情愿。 “我才不要跟他学！” “师姐，我就喜欢你，你就教教我呗~”楚云酥伸手挽住秦善善的胳膊，撒着娇晃来晃去。 秦善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人都僵了。 平日里娇蛮无力，只知道追着陆元青跑的大小姐忽然拽着自己的胳膊撒娇，秦善善腿发软，心打颤。 但你别说，小师妹长得可爱，说话声音也软软的，身上还带了股清香。 听她软软的喊自己师姐，秦善善还挺受用。 “教你，也不是不行。” 第16章 建议下山种田 “你是什么灵根？” “土灵根，师姐你呢？” “我是冰灵根。以你现在的修为，上来就练仙剑术有点难度，还是先打好基础，从灵根练起。” 楚云酥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全听师姐的。 秦善善独身一人修行已有百年，忽然一下被人关注被人崇拜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有点别扭地抖了下肩，对着远处的空地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几十个虚空小人出现在空地上，那便是她的靶子了。 “我先给你演示一遍，你看好了。”秦善善说着，将大刀收起，抬起手臂，拳头对外。 只单单一个起手式，就瞬间让试炼场周围卷起一阵大风，楚云酥甚至感觉到一股冰雪扑面而来的感觉。 “哈！” 秦善善一声低喝，五指张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的掌心疾冲出去，直直对向那些空中的虚空小人们。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响，无数冰锥射出，将那些小人扎了个透心凉。 楚云酥额前的一缕头发随着风起，又顺着风落，这一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 面前半个试炼场的地面都被秦善善的冰系法术冻住了，空中的靶子小人们更是被扎上无数冰锥。 整个试炼场都变成了冰雪天地。 楚云酥抱紧自己的双臂抖了抖，哆哆嗦嗦道：“师，师姐，我有点冷。” 秦善善看着嘴唇发白的师妹，忽然反应过来，手指合拢往回一收，那些冰碴子冰锥什么的，瞬间消散。 “忘了你还没历劫成仙，身体不抗冻。没事师妹？” 冷面美人的脸和她的灵根一样让人生寒，但此刻，因为担心脆弱的师妹，也有所缓和。 除了冷，楚云酥更多的感受是强。 秦善善太强了！ 这一出手真是了不得。 她这还没用武器呢，要是再加上她那把威风凛凛的大刀，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吓退一干人等。 大小姐原地跳了跳，又活动了下手腕大腿，“没事的师姐，我还行。” “没事就好。”秦善善往旁边站了一步，“到你了师妹，让我看看你现在功力如何。” 秦善善重新招回虚空小人，她知道师妹的水平应该有点差，还贴心地将小人们放在了地上，方便她瞄准。 楚云酥站在秦善善原来的位置上，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虽然手上已经有伏魔环，但她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暗灵根。 秦善善珠玉在前，她就算使尽全力都不会强过师姐，一向骄傲的大小姐，此时也有点惭愧。 “师姐，我的功力好像有点弱。” 秦善善没见过小师妹出手，自信地拍了拍她的肩给点安慰。“别担心，好歹也是天生仙体，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楚云酥受到鼓舞，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气沉丹田，开始发功。 一阵风过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师妹，你这好像不是有点弱。” 楚云酥听到师姐的评价，恨不得扒开地面钻进去。 “而是根本就没有。” 秦善善望着地面上冒出的小小绿芽，认真地评价道。 没错，秦善善一出手让半个试炼场都结了冰，而楚云酥一出手—— 只有面前的一块地上长出了一根小绿芽。 简直丢脸丢到凡间去了。 楚云酥羞愧地捂住脸，不敢去看秦善善的表情。 秦善善蹲下，认真拨弄了一下面前的小绿芽，颜色脆亮，长势喜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善善诚恳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不该参加会武，你应该去山下外门帮他们种田。” “你这样的好苗子，假以时日，一定能让整个外门的人都能吃上大米饭！” 楚云酥哀嚎一身，抱着旁边的石柱就准备哐哐撞大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菜成这个样子！ 秦善善看到师妹如此癫狂，拉直嘴角神情严肃地补了一刀：“师妹，我是说真的。” 楚云酥直接捂住了耳朵，猛烈摇头。 “我不听我不听！” 秦善善做事向来干脆，走到楚云酥面前两下就抓住了小师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听也要听。以你现在的功法修为，参加三宗会武也只是浪费名额罢了。大乘佛宗的弟子们各个都是修苦行的苦行僧，他们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比拼的时候刀刀见血！你就算上场，也只是给别人欺负你的机会罢了。” 秦善善是真的为楚云酥好，才会说出这样真实而残忍的话。 楚云酥瞬间蔫了，委屈地看着凶巴巴的师姐。 “可是师姐，我必须要赢……对了，除了大乘佛宗那帮僧人之外，不是还有樱派吗！她们一整个门派都是女医修，应该不会强到哪里去！” 秦善善看楚云酥的眼神有点古怪。 “师妹，你难道不知道，每次樱派派来比武的，都是她们的护卫队吗？” ！！ 这个楚云酥还真不知道。 “没错，樱派的女人们虽然只会医术，但是她们养的护卫队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尤其是再配上樱派独门秘制的补药毒药，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偶尔也会输。” 完了，彻底完了。 原本充满信心的大小姐像软面条一般滑到了地上。 “师姐，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后悔了。你这么强的人都打不过大乘佛宗和樱派的那帮人，我不就更没戏了……” 楚云酥心里估摸了一下，就算是用上父亲给的功力倍增药丸，她估计也没戏。 “师姐，你这么强，上届会武头名是你吗？” 说到这个，秦善善的表情就有点别扭了。 冷面美人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松开，快速答道：“不是我。” 楚云酥噌的一下站起身，惊讶道：“不是你？！！怎么可能！你都这么强了，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上届的赢家是大乘佛宗一个叫禅菩的弟子。” 禅菩，好熟悉的名字。 楚云酥脑中灵光乍现！ 禅菩不就是和陆元青打，然后主动认输的那个人吗！ 多强的实力啊，可惜在男主光环面前，终究是差一截。 秦善善看到师妹略带失望的神情，有心想为星海仙宗扳回一点颜面。 “其实我们本也可以赢的。” “毕竟我的灵根在仙宗里并不是绝佳。” 楚云酥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师姐你这样的纯种冰灵根都不是最好的？那最厉害的人是谁？” “是三师弟。” “哈？？？” 第17章 他今日没醉 秦善善手背后，忽然注目远眺，面色一片深沉。 “三师弟他是罕见的光灵根，能够借用天地间光芒的力量，只要有心修炼，本该是仙宗中最有望成神的弟子。” “可惜，他志不在此，空有一身好灵根也没用。” 秦善善说着，微微低下头叹了口气，连她这样面如寒霜的人在提到季梓棠的时候，脸上都会浮上一层惋惜的神色，可见内心是多么失望。 楚云酥一拍大腿，感慨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什么都不干还能赖在仙宗里不走，原来是有身好灵根啊！” 对于修仙之人而言，越是在靠近灵根属性的地方修炼就越能精进功法。 就比如秦善善是冰灵根，在冰天雪地里修炼会更好。而楚云酥是土灵根，在森林土木茂盛之地修炼，效果更佳。 但对于光灵根的季梓棠来说，他根本不需要挑地方，只要有光，他的修炼速度就能噌蹭往上涨。 其他灵根的人拼死拼活找宝地修炼，季梓棠太阳下随便一躺就可以了。 这也就是光灵根的妙处。 不过，光灵根虽好，但十分罕见。几千几万修仙人中最多也就那么一两位。 季梓棠，无疑就是这个幸运儿。 但他拥有了这份幸运却不珍惜，这就很让秦善善惋惜了。 不光是她惋惜，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看到季梓棠每日喝醉的样子，都会惋惜。恨不得让那光灵根长在自己身上，才能不辜负这份幸运。 “不说这些了。”秦善善转过身来，“小师妹，听我一句劝，趁早去找大师兄取消报名。真到了会武场上，你会受伤的。” 楚云酥同样回望着她，那张略显柔媚的脸上竟浮现出坚毅的神色。 “师姐，我明白你对我的好，但是会武，我不能退，更不能输。” “已经决定了的事，我不会退缩的。” 秦善善过于惊讶，以至于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些。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师妹，不像是从前那个肤浅任性的漂亮花瓶，更像是一个迈入正道的修仙弟子。 最终，秦善善还是点了点头，“你自己决定的事情，就勇敢地坚持下去。修行上有不懂的事情来问我就好了，一个月创造奇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楚云酥听明白她最后一句的暗示，喜笑颜开，小姑娘一高兴，就又扑到师姐身上。 “师姐！你真好！我永远喜欢你！”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星海第一女刀，秦善善自己也很不适应，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拦了几句。 “小师妹，你别这样……” “别挂在我身上！一会儿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我不，我就要挂你身上！” …… 不远处，陆元青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身材如松竹般细瘦，五官精致无可挑剔，一双眼眸却冷得很，像看一场笑话般看着两个小姑娘。 哗众取宠，不知死活，这大小姐到底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 仙风道骨的仙君不屑再看楚云酥的“表演”，一甩衣袖离开了试炼场。 楚云酥余光扫到了远去的陆元青，心中也哼了一声。 我一定不会让你赢的！ 虽然爹给了宝物，二师姐又表示会帮她修炼，但楚云酥心里还是犯嘀咕，总觉得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赢。 她一边往季梓棠的竹林赶，一边掏出那枚黑蛋掂量了下。 要不是陈木说这是灵兽蛋，她才不会去求季梓棠呢！ 一想到那日在议事堂，自己把胳膊递给季梓棠让蛇咬的样子，楚云酥就忍不住自我唾弃。 明明上一刻还大喊绝不会求他，结果下一刻就掏出黑蛋来求他看看。 连楚云酥自己都不忍再回想那个画面。 不过她心里虽然在骂，脚步还是很诚实地往竹林走。 季梓棠当时看完黑蛋以后，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唔，这好像是个宝贝。不过我今日喝的有点多了眼睛有点花，看不太清。你隔日来竹林寻我，我再告诉你答案。” “如果他今日说不出什么门道来，我就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心狠手辣大小姐默默在心中立下誓言。 竹林幽静，好似无人。 楚云酥绕过湖水，又穿过半个竹林，终于在根根绿竹之后看到了一个稻草屋。 能在这里搭屋子的人，应该只有他了。 楚云酥屏住呼吸，向稻草屋走了几步。 碧蓝的天，翠绿的竹，浅木色的小屋，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柔和安静。 空气中还弥漫着独属于草木的清香，风吹过，竹叶飒飒，小屋上的茅草被吹得扬了扬，又充满生气。 楚云酥原本还躁动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 亲传弟子每人都可以独占一个山峰造自己的洞府，无论是她还是大师兄陈木，都把自己的院子建的又大又宽。但季梓棠不是，他只是在这里，搭了个小小草屋。 有人来，却少有人来。 楚云酥也说不清，到底是这竹林属于他，还是他属于这竹林。 她第一次，对酒鬼有了点不一般的印象。 “酥酥师妹，你来了啊。” 懒洋洋的声音把愣神的楚云酥吓一跳。 她回头一看，季梓棠正横坐在小白驴上悠悠然地向自己走来。 他今日穿了身纯白的衣裳，头发仍没束起，松松垮垮地拢成一股，搭在左肩前胸上。 那张仙气十足的脸庞白皙通透，少了点喝醉酒的红晕。 奇怪了，他今日竟然没醉。 季梓棠像是能读心一般，举起手中的木葫芦摇了摇，笑道：“刚去打了酒，还没来得及喝呢。” 楚云酥原本对季梓棠升起的那点好感又没了。 原来不是没喝，而是没来得及喝。 小白驴驮着季梓棠走到了楚云酥面前，仙君轻轻一跃落到地上，原本该隐入林中的小白驴却迟迟没走，反而绕着楚云酥走了几圈。 大小姐会意，手心又变出一把草递给它吃，小驴抖抖耳朵，一口咬住草，十分快活。 季梓棠见了这一幕，笑着拍打了一下驴身，“贪吃。” “进去，趁我没醉，好好研究一下你的那个黑蛋。” 楚云酥一听，驴也不喂了，连忙跟着季梓棠往稻草屋里走。 第18章 守不住的地狱 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的稻草屋，进去以后却是别有洞天。 各种家具一应俱全，还意外的干净整洁。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酒壶堆地，甚至还摆了不少书。 季梓棠拿着黑蛋，往地垫上一坐，胳膊搭着矮几研究了起来。 楚云酥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真想象不出来，这竟然是酒鬼的家。 整个南边的墙上放了不少书，她抬起头，一本一本扫视过去。 《雌兽的产后护理》、《灵兽三百问》、《大型犬类饲养手册》…… “季梓棠，你的酒都放在哪里？你这屋子里一壶酒都没有啊？”楚云酥顺着书柜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白衣仙君专心致志研究着手里的黑色蛋，扬声应道：“酒都埋外边地下呢。我又不傻，把酒摆屋子里，引来一堆馋虫抢我酒喝怎么办？” 楚云酥嘴角抽了抽，“我觉得整个仙宗里，最馋酒的就是你了。” 季梓棠笑笑，也没否认。 楚云酥走到一个木柜前，柜子上摆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她见每个都新奇，恨不得全拿起来把玩一遍。 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直接上手，她指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扭头问季梓棠。 “季梓棠，这个蛋壳是什么？” “九天烈焰鸟的蛋，鸟飞了，我把蛋壳保留下来了。” “那这个亮闪闪的羽毛扇子又是什么？” “以前养的紫玉红雀掉毛，我就捡了点，做了个扇子。” “这个！这个泛着绿光的卵石是什么？好漂亮啊！” 姿容清雅的仙君抬眼，微微一笑，“很喜欢？可以拿着玩玩。” 楚云酥一听，立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泛着绿光的椭圆石头捧在了掌心，“真好看！”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呢？” 季梓棠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是绿鳄的眼睛。” 望着瞬间石化的小姑娘，季梓棠笑嘻嘻地继续补充道：“它寿命到了，我俩感情好，舍不得，便取下这眼睛留个纪念。” 死了的绿鳄的眼睛…… 楚云酥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手中绿莹莹的石头，隐约感觉到一只绿鳄正阴冷地看着她，小姑娘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 “哇啊啊啊！季梓棠！你无耻！”楚云酥又害怕又无奈，差点哭出来。 始作俑者季梓棠还有心情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不咸不淡道：“唉，见你喜欢让你玩，没想到这也要被骂，我真是里外不是人。” 楚云酥牢牢闭着眼将那绿眼睛恭恭敬敬地放回了原位，原本清丽的脸蛋皱成一团，看着就苦兮兮的。 “呜呜呜，季梓棠我和你没完……” “好了好了，过来，你的蛋我有眉目了。” 一听黑蛋有消息了，楚云酥立刻收住了眼泪，抽了抽鼻子，不忘小声埋怨道：“什么我的蛋，这又不是我下的蛋。” “好好好，不是你的蛋，是这黑蛋。” 楚云酥迈着小碎步挪到季梓棠身边，不用他说，自己也坐到了软垫上。 季梓棠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块小方镜出来，将黑蛋和镜子都放在矮几上，照给她看。 楚云酥瞪大眼睛，只见那镜中的黑蛋内部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像被拨散开的乌云。 等到浓雾彻底散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团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个小小灵兽缩在里面一样。 楚云酥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能不发出惊讶的尖叫。 这感觉就像是看穿了蛋壳后直接见到了里面未成形的小鸡一般。 “天，这里面竟然真的有灵兽！”楚云酥语气惊讶，声音却不大，像是怕吵醒里面的小小灵兽一般。 季梓棠点点头，甚至拿出扇子扇了扇。 楚云酥打了下他的扇子，拧着眉头教育道：“别扇风，万一把它吹凉了呢？” 季梓棠：？？？ “它叫什么啊？”大小姐眼睛发亮，整个人前半身都趴在了矮几上，鼻尖离那四四方方的黑蛋只有一丁点的距离。 “你知道吗？”季梓棠忽然神情严肃，楚云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知道什么？” “你现在特别像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楚云酥：？ “季梓棠，你是嫌命太长了是吗？” 白衣飘飘的仙君噗嗤一笑，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庞。“酥酥师妹，你胆子真是挺大的。” 就在楚云酥捏紧拳头准备殴打季梓棠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正经讲解了。 “如你所见，这蛋壳里面确实有个灵兽，它的名字叫——” “四方黑羽。” “啊？”楚云酥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名字？” 季梓棠一脸高深莫测，“四方黑羽乃是上古巨兽，传言是镇守地狱之门的鸟。因为全身都是黑色羽翼而得名。幼年的时候是没有翅膀的，随着年岁和实力的增长，会长出羽翼。” “最强的四方黑羽会长出三对翅膀，但最弱的可能一生都没有翅膀。” 楚云酥听完，后知后觉地眨眨眼，“你刚说什么来着？上古巨兽？！！那它岂不是牛气哄哄？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就在那一瞬，大小姐已经幻想到自己依靠四方黑羽赢得三派会武的景象了。 楚云酥的眼神太过热烈，以至于季梓棠微微偏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他话说一半，大小姐已经捧起那黑蛋亲了又亲。 “宝贝！真是好宝贝！” “不过——”季梓棠轻描淡写两个字都浇灭了大小姐的激情。 小姑娘警惕地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骚包的仙君又刷的一下展开了纸扇，笑得人畜无害。“不过，此物乃是妖兽，寻常人等并不能驯服它。” “哈？” “我刚都说了，它是镇守地狱之门的鸟，是邪物妖兽。寻常修仙人一身正气，怎么能驯服妖兽呢？” 楚云酥不服，“它守地狱之门，应当是好兽啊！” 季梓棠用同情的眼神瞥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传言中，它没守住，自己也下地狱了。” “……” “还能这样？” 第19章 请你来种地 “不行，我必须要驯服它！”楚云酥说着，两只手紧紧地捧着黑蛋，大有母鸡护犊子的架势。 季梓棠斜斜靠着矮几，手里小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 “想驯服也行啊，找个魔族来，滴他的血，这蛋壳就能开始孵化了。” “那不就成了别人家的？” 季梓棠睨了大小姐一眼，“酥酥师妹，你难道不知道妖兽都是第一眼认主的吗？” 这个…… 好像从前在学堂上听过这样的言论，但楚云酥一向不是个好学生，因此也没在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弄到魔族的血以后，就可以让它破壳，然后只要它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就会认我当主人？” 季梓棠点点头。 可是，这里可是东域仙境啊，别说是魔族了，连个妖物都不敢来，她去哪里找魔族的血？ “让我想想，除了魔族的血，好像暗灵根的血也同样有效。”季梓棠刚说完，自己就开始否定自己，“害，暗灵根的人九成都堕成魔族了，更不可能了。” 楚云酥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暗灵根，那不就是她本人吗！ 季梓棠见她一动不动，眼中闪着光，“怎么？你认识暗灵根的人？” “哪能啊！”楚云酥当即反驳，“就像你说的，暗灵根的人全都成魔了，我在仙宗里哪能遇到这种人呢。” 季梓棠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行了，蛋也帮你看了，短时间内也孵不出来。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该洗洗睡了。” “等等——” 楚云酥脑中飞快转动，她必须现在立刻想出一个绝妙的说辞，骗过季梓棠。这样，才有可能获得四方黑羽。 “季……” “季师兄。” 楚云酥硬生生改了个口，季梓棠直接乐了。 “酥酥师妹，不叫我大名了？看来是又有事要求我啊，你放心，这次不让丸儿咬你。” 听他又提起议事堂的打脸往事，楚云酥羞的脸都红了些。 “季师兄，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真的弄来了魔族的血，你能帮我吗？” 楚云酥说这话时，轻声细语，带着试探。 季梓棠凝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黝黑的瞳仁，黑白分明，望着人的时候总有种盈盈水光的感觉。 季梓棠脑中忽然有种灵光乍现的感觉。 他记住了，记住这双眼，记住这张脸，这个人了。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他同样放轻了声音，语调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楚云酥一下心跳的飞快。 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盯着季梓棠的脸看了这么久！ 心惊肉跳的大小姐不动声色地往后直了直腰，甚至紧张地舔了下唇。 “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孵出这个蛋，还有，帮我保密。” 她舔唇的时候，季梓棠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定在唇上，看了许久。 楚云酥看见酒鬼盯着自己的嘴唇，心中升起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大小姐猛地抬起左手捂住嘴，急急忙忙从软垫上站起来，“不帮算了！” 季梓棠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硬生生将她又拉回到原位。 做了坏事的登徒子一脸平静，挑挑眉尾，轻佻地反问道：“谁说我不帮？你想要的，给你就是了。” 这句话非常有歧义，楚云酥一时又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她活了两世，向来都是调戏别人的份，何时有过这么被动的时候？ 衣袖下的左手紧张地抓紧，楚云酥仍强撑着问：“你说真的？不许反悔。” 季梓棠松开了抓她的手，笑得风淡云轻，“我说话一向算数的。只不过我这人啊，从不肯吃亏。你已经是第二次找我帮忙了，现在总该付点报酬了？” 一听说报酬，楚云酥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双臂，警惕道：“什么报酬？我警告你啊季梓棠，这里可是星海仙宗，你别乱来！” 季梓棠看她防备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又想歪了。 他站起身，扇子轻轻敲了下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大小姐，“您多虑了。” “跟我来。” 白衣仙君一眨眼已经走到门外，楚云酥跟着也走了出去。 两人绕到屋子后面，面对一大片空地。 季梓棠指了指这片地，“饲养的灵兽太多，各个都需要吃草。今天看你喂了小白，你应该是土灵根的。” “我要的报酬也不多，你把这片地种满草就行了。成色要好，草叶要肥美。” 楚云酥瞬间想起不久前师姐秦善善的话： “你不该参加会武，你应该去山下外门帮他们种田。” 所以她现在连种田都不配了，直接改种草了是吗？ 想她一身绝妙的纯种土灵根，竟然沦落到给季梓棠的灵兽种草，还要求成色要好？！ 真是世风日下，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季梓棠扭头一看，师妹满脸阴郁，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一般。 “怎么？不同意？” 他话音刚落，就见酥酥师妹变脸一般地扬起了个笑容。 只不过这笑有点假，像是强撑着挤出来的。 “当然同意，为什么不同意呢？”楚云酥眯了眯眼睛，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同意就好。那既然契约已成，你今天就留在这里种草，种好了再回去，省的来回跑。” 季梓棠说完，小少爷似的摇着扇子就准备走了，到拐弯处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旋身。 “对了酥酥师妹，忘了问你，你是哪个长老门下的？” 楚云酥被忽然袭击，一时间脑筋转不过来。 她瞬间能想到的，就只有前两天在议事堂说过话的大长老李万圣。 于是下意识接道：“我是李万圣长老门下的。” 季梓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招了招手。“我先喝酒去了，再会啊师妹。” 等到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楚云酥盯着眼前的光秃秃的地陷入了沉思。 自己堂堂星海仙宗大小姐，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种地种草也就算了了，竟然还是为季梓棠这个酒鬼家的灵兽种！ 真是越想越生气！ 虽然满腹抱怨，但是为了能早日拥有四方黑羽，楚云酥还是撸起了衣袖，开始干活。 第20章 有手段的女人 “元青师兄！”盛安安一声高喊，让陆元青停下了脚步。 丰神俊朗的仙君微微偏过头，看清来人后，微微点了下头，算打了招呼。 盛安安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凑到了陆元青面前。 “元青师兄，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陆元青抬眼望了望周围茂密的竹林，目光平静无波。 他心里明白，这一点都不巧。 盛安安是大长老李万圣门下的弟子，在星海仙宗里，以亲传弟子为尊，内外门弟子见到他们都得喊声师兄师姐。 陆元青原本也是李万圣的弟子，论资排辈，盛安安还是他师姐。 只不过他刚在大长老手下呆了几个月，就被大小姐楚云酥看上了，直接让掌门破格收他为亲传。 两人再次相见时，盛安安就得喊他一声师兄了。 不过，师兄也好，师弟也罢，只要是他，喊什么都可以。 自打见陆元青第一眼起，盛安安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本以为两个人同门，有的是机会培养感情，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楚云酥来。 论相貌，她比不过楚云酥，论家世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但盛安安一直坚信，陆元青品格高雅，是不会看上楚云酥那种娇蛮无力的千金小姐的。 而她自己，虽说基础条件不如楚云酥，但胜在性子好，人也温柔。无论哪种男人，选仙侣的时候，一定都会选择自己这样贴心可人的。 可陆元青自打升入昆吾峰以后，盛安安就很少再能见到他。 凌竹林里有一山泉，每隔一个月便有灵泉产出，各峰长老都会派弟子来取。盛安安抓住了这个机会，每月主动担下来竹林的任务，为的就是能和陆元青见一面。 没想到今日运气不错，还真叫她碰上了。 想到此处，盛安安声音更柔媚了些。 “元青师兄，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要参加三宗会武，恭喜恭喜呀！以你的实力，这次一定能拿到头名的！” 面对盛安安的大肆恭维，陆元青没什么反应。 只淡淡说了声谢谢，便继续提步，往灵泉的方向走。 陆元青如此冷淡，盛安安却一点没感到伤心难过。相反，他越是高冷，她就越喜欢。盛安安坚信总有一日，这块寒冰会被自己暖热，到时候他的眼里心里就会只剩自己一人了。 到灵泉采集的地方还有段距离，盛安安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绞尽脑汁向陆元青搭话。 而陆元青总是淡淡的，偶尔点头，就算是回应了。 走了几步路，盛安安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茅草屋，惊奇道：“元青师兄，你瞧，那里有个屋子呢。” 陆元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又收回目光，解释道：“这是三师兄的屋子。” “三师兄，难道是那位季师兄？” “嗯，是他。” 盛安安疑惑了，“他不是应该自己占个山头当洞府的吗，怎么在这竹林里搭了个屋子。” 陆元青从不喜欢在背后议论旁人，轻描淡写道：“我也不知。”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了。 盛安安正费劲脑汁想着该如何开一个新话题，眼睛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元青师兄！你看，那是谁？” 陆元青原本已有些不耐烦，听到盛安安的大声后更是不喜，却不想，顺着她的方向一望，看见了老熟人——楚云酥。 姿容清丽的大小姐正插着腰，愁眉苦脸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空地。 盛安安明显感觉到陆元青的情绪有起伏，她趁热打铁，添油加醋道：“咦，她怎么在这里呀？这里不应该是季师兄的地盘吗？” 楚云酥此时一心用在种草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两个人在看自己。 大小姐凝神聚气，闭紧双目，全身发力，手指都微微发抖。 “哈！” 一阵发功之后，面前的土地终于被翻开了。 楚云酥看到成果还可以，开心地笑了。 不远处的盛安安噗嗤一声也笑了，“大小姐还真是可爱，就这点功力也能笑得出来，我要是她呀，肯定羞的门都不敢出来。” 盛安安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夸楚云酥，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贬低她。 本以为陆元青应该会附和自己，没想到神情孤傲的仙君向她投来了冰冷的目光。 “那是她的事，轮不到你来评价。” 盛安安被他那双冷到骨髓的眼眸一看，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她愣了下，一时竟忘记该如何接话。 陆元青不是最讨厌楚云酥的吗？怎么今日会维护起她了呢？！ 难道说，那个女人又给他灌迷魂汤了？！ 盛安安思绪至此，心中羞怒交加，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脸上才挤出一个笑容。 “师兄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一路走来没说过几句话的陆元青竟然在此刻嗯了一声，更让盛安安感觉大受打击。 不过，还没等她再为自己辩解两句，同路的仙君就已经提步先行了。 盛安安连忙跟上，微微喊着：“师兄，等等我呀。” 两人来到灵泉边，拿出竹筒来接。 盛安安心中不快，总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不太行，她心中百转千回，想再试探试探陆元青的心思。 于是一边俯身接泉水，一边问道：“元青师兄，最近听旁人说，大小姐和你不太亲近了呢。” “你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元青闻言，啪的一下将竹筒盖合上，动静不小，把盛安安吓了一跳。 “你听谁说的？”陆元青面无表情。 盛安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听冷面仙君不留情面地说：“擅自议论同门，让他自己去刑司领罚。” 这下好了，盛安安是一点都不敢再说话了。 眼看着陆元青已经打好泉水准备离去，盛安安连忙直起腰，跟着他走了两步。 陆元青心中已有不快，停步回头质问道：“还有事？” 盛安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她笑了笑，“我衷心希望师兄你能在三宗会武上取得好成绩。” “嗯，多谢。” 说完，陆元青头也不回地腾云离去了。 盛安安留在原地，又看了看竹筒里只打了半筒的水，认命地回道泉边，继续打水。 她又想起方才所见所闻。 楚云酥为什么会在季梓棠哪里呢？ 难道这又是那个女人的一种手段？ 第21章 今天你种草了吗 今日天气极佳，天蓝云白，温度适宜。 楚云酥走出寝殿，面对阳光伸了个大懒腰。 清午见她穿戴整齐，笑着问道：“小姐今日也要出门？” 自从大小姐被元青仙君抽完鞭子后，整个人性情都好像变了。和从前比，更温和也更活泼了些。正是因为如此，清午如今才敢这样和她说话。 楚云酥原本明媚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瞬间低落，双肩垮掉，面带愁容。 “唉，是啊，又要出门给人种草了。” 上次她在竹林里使了老鼻子劲，才刚刚把那一大片土给翻整过来，刚种下种子。 今天过去要再用点仙力，让种子发芽长大。 估计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 唉，就权当是在修炼了。 清午听了她的话，有些不解地眨眨眼，“大小姐，您还会种草呢？” 其实她的心底话是：星海仙宗里竟然有人敢使唤大小姐干活，是嫌命不够长吗？ 楚云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苦笑着应了应。 “不光会种草，我还会种田呢。等过两年，你估计就能在山下外门田地里，看到我下地干活的样子了。” “不多说，干活去了。” 楚云酥走后，清午仍震惊地站在原地。 她想象了一下大小姐在外门种地的样子，吓得一身冷汗。 要真是那一天来了，估计星海仙宗也就到了该毁灭的时候了。 楚云酥来到竹林，直奔季梓棠的茅草屋而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季梓棠有心在等她，她才进大门，就看到里屋里，季梓棠正倚着矮几望着她。 仙君今日又换了身青色衣衫，长袖垂在地上，韵味风流。 “哟季梓棠，奇迹呀，今日又没喝醉？” 她话音刚落，就见青衣仙君一抬手，手里赫然一个大酒壶！ 在楚云酥眼神关怀下，季梓棠仰起脖子举起酒壶，吨吨吨就灌了一通，畅快喝完酒之后，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然后对着门外笑了笑，“酥酥师妹，你又来了啊。” 楚云酥正准备接话，就见季梓棠身体一抖，整个身子和软面条似的，滑到了矮几上。 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楚云酥：…… “行，我收回刚才的话。” 虽然主人喝醉了，但是该干的活，该出的苦力还是要继续。 楚云酥绕到屋子后面，望着已经翻腾起来的土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起码还是有点成效的嘛。 接下来就是要催种子长大了。 大小姐闭气凝神，将全身仙力聚于掌中，手掌一颤，将所有的仙力打到了地上。 面前黑漆漆的土壤像被一双无形大手给抚平了一般，藏在里面的颗颗小绿苗也探头探脑地长出土壤，和楚云酥打了个招呼。 作法成功的大小姐高兴地蹦了起来，“成功！” 只等过几日再来一趟，这批草应该就可以长起来了！ 楚云酥从怀里掏出那枚黑蛋，认认真真地对蛋说：“黑蛋儿，你看看，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娘亲。等你出壳以后，记得给我磕个响头。咱娘俩日子也就能过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 一串毫不留情的大笑打断了楚云酥的真情独白。 俗话说为母则刚，楚云酥现在算半个母亲，也刚了起来。 她一转身，气呼呼地呵斥道：“季梓棠，你笑什么？你酒醒了吗就来笑话人！” 倚着茅草屋的季梓棠两颊红晕浅浅，一双眼睛却像是像浸过山泉一般清凌凌的。 他手上还拿着酒葫芦，伸出指头指了指楚云酥手中的黑蛋。 “如果你是四方黑羽的娘，那我岂不是也能算它半个爹？” 季梓棠原本是想嘲笑她，没想到话一出口感觉不对劲。 一个娘，一个爹，他们岂不是凑成一对了？ 季梓棠被这个念头吓到打了个嗝，酒都醒了大半。 楚云酥气得直跺脚，掏出鞭子就想往他身上抽。“不要脸！占我便宜！” 啪的一声，鞭子直接摔到季梓棠脚前一寸的地方。 原本晕乎乎的仙君吓得后跳一大步，浑身的酒劲都醒了。 “师妹，酥酥师妹，你别乱来啊！” “到底是谁乱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大小姐鞭子一甩，威风凛凛。 季梓棠这会儿脚软体柔的，连忙吹了声哨音，把林中的小白驴给唤了过来。 “小白，快跑，她要追杀我！” 小白驴不听他话，反而看见楚云酥就想凑过去讨把草吃。 季梓棠骂道：“贪吃的玩意儿！”自己迈开步伐，一溜烟儿的跑了。 楚云酥不甘示弱，抡起鞭子就在后面追。 两个人绕着竹林打打闹闹，鸡飞狗跳。 原地发呆的小白驴甩甩耳朵，对这一切表示不太理解。 既然没它的事，那就回去继续歇着。 等到大小姐追人追累了，季梓棠也跑累了，两个人站在茅草屋一左一右，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望着对方。 楚云酥懒得和他计较了，鞭子一收，人往地上一坐，喘着气说道：“行了，别躲了，不追你就是了。” 季梓棠见她真的收了武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学着楚云酥的样子也坐下来，摇了摇酒壶里的酒，却没喝。 太阳光过于刺眼，楚云酥迎着日头看，差点把眼睛看瞎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偏过脸问对面的人。 “季梓棠，他们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光灵根，是不是真的？” 茅草屋边的仙君毫无形象地伸了伸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的。” 楚云酥汗颜，什么叫没记错应该是？还有人能把自己灵根记错的吗？ 这可是修仙的本钱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自己之前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灵根是啥。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理由去指责季梓棠了。 季梓棠见对面的小丫头一脸沉思的样子，扬起唇角笑着问道：“怎么，你也好奇光灵根？” “嗯，毕竟没见过嘛。” 地上的仙君忽然起身，拽了拽衣服，豪气冲天道：“走，既然酥酥好奇，那师兄便露两手给你瞧瞧。” 楚云酥看着走路都不太稳的某人，默默在心里哀叹。 好好的灵根，怎么就让这人给占上了。 第22章 光灵根的魅力 竹林茅草屋前面，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颀长，眉目俊秀，一袭青衣，超凡脱俗。 那女子比他略矮些，脸庞圆圆，一双眼睛亮而清澈，煞是可爱。此刻，正皱着眉看向男子。 “来，让我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季梓棠迎着光浅笑了下，黑亮的眸子被光照得发褐。“看好啦，可别眨眼。” 楚云酥全神贯注，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的手，就想看看这人能耍出什么玩意来。 她看手看了半天，都毫无动静，“喂，你是不是骗我啊……” 种子破壳而出的声音打断了楚云酥的话。 天生仙体，五感过人。 种子一粒粒爆开的声音，像落雨一般在楚云酥耳边响起。 她迅速扭脸望向地面，一颗颗绿草以肉眼可见的迅猛速度，从土壤中破土而出。 就在她因为吃惊而瞪大眼时，更让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安安静静长在两侧的竹子像受了刺激一般，也开始长高，甚至开始抽新芽、开花。 目光所及的每一株植物，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生长，好似受到了神的恩泽。 绿草青竹，红花棕树。 地面上所有植物像在参加一场生长的狂欢，每一个生命都铆足了劲展示自己的美丽。 小白驴闻着草香从林子跑出，欢快地在绿草中蹦跶来蹦跶去。 小青蛇丸儿也从季梓棠身上溜下来，绕着竹子一圈圈地快乐游荡。 就是在这一瞬间，楚云酥感觉到万物有灵的真谛。 她的眼睛跟不上植物的生长速度，直直看花了眼。 草木香竹香，还有果香通通往她的鼻尖涌，楚云酥忘记言语，只能被动地接受这场冲击。 直到竹子高到望不见头，竹叶遮天蔽日挡住了光，地上的青草长到楚云酥腰际，熟透的果实落满地面，这群疯狂的植物们才停止生长。 楚云酥的嘴巴自刚才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合拢过。 她现在开始深深怀疑，季梓棠真的只是仙君不是神君吗？ 这样的实力，怎么看都像是神君级别。 而且，明明自己才是土灵根，为什么这人对植物的感召力比自己强这么多！ 自始至终，季梓棠都没有动手，他只是迎着光，闭上眼，用意念去感召这一方土地。 花草顺应他的感召，竹子顺应他的感召，就连那些还未苏醒的种子，也想追寻太阳的光芒。 “师妹，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感觉世界观碎了。 楚云酥的目光重新落到季梓棠身上，再不像以往那样充满嫌弃。 相反，充满敬佩与探究。 她忍不住问：“你明明这么强，为什么不去参加三宗会武？” 季梓棠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我去了呀，只不过喝醉了，忘记报名了。”青衣仙君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说的还真没错，议事堂报名那天，他本人真的到场了，也真的喝醉了。 楚云酥现在心情很是复杂。 她甚至使劲想了一下，那本天书上到底是怎么写季梓棠的。 可惜她当时一心只顾着自己和陆元青，压根就没在意季梓棠这号人物，以至于现在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的结局。 他这么强，为什么也没能守住星海仙宗呢？ 季梓棠见师妹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连忙弯下腰轻声哄道：“怎么了？不开心？” 楚云酥深吸一口气，重新扯出笑容，笑盈盈道：“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走神了。” 她望了望眼前的茂密世界和疯了一样撒欢的小白驴，“还是让一切恢复原位。” 季梓棠一挥衣袖，所有的一切在眨眼之间恢复如常，小白驴正在密密麻麻的草中撒着欢呢，冷不丁草没了，它直直摔了个屁股墩。 楚云酥看到小白驴痴楞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梓棠见她笑，也跟着一块笑了。 伤心欲绝的小白驴用尾巴扫了扫受伤的臀部，两眼泛着泪光走了。 人类，果然是不可信的。 楚云酥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如果你的能力这么强的话，为什么要我哼哧哼哧种草？” 季梓棠甩出纸扇，唰的一下遮住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眼尾透着薄红微微上挑，显然是在笑。 “这都是为了磨炼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楚云酥一听，顿时就炸了。从百宝袋中十分顺畅自如地掏出鞭子，拉了拉韧劲十足的鞭子，冷笑道：“是吗？那我现在也想磨炼磨炼你。” 季梓棠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楚云酥追在后面，一边舞着鞭子一边大喊：“站住！别跑！” “不跑是傻子，傻子才不跑！” 小白驴正悠悠吃草了，两个脚步飞快的人从它身边跑过，掀起阵阵风浪，扰到它吃草了。 不过它不是凡驴，这种阵仗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继续淡定吃自己的草。 季梓棠的人生格言是：想从我这里要走什么，就拿相应价值的东西来换。 楚云酥想求他帮忙，就得付出点自己的劳动。 因此，就算楚云酥甩着鞭子，他也坚持要她种完草以后，再帮她孵蛋。 楚云酥理亏，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天天来种草。 每次大小姐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就能堪堪让草长个一点点。 这和季梓棠那天的仙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想到自己还不如酒鬼，楚云酥每次都忧郁地长叹一口气。 好在没过几天，她就如约完成了约定。季梓棠那破茅草屋后面，现在长满了碧绿的青草。 “季梓棠，季梓棠！草种好了！” 楚云酥吆喝着，迈着大步走进了季梓棠的屋子。 人在卧房的仙君掀开帘子，拧眉道：“知道了知道了，耳朵好着呢，不必这么大声。”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色衣裳。 楚云酥从前以为，只有女儿家才会穿这种嫩黄色的衣服，但你别说，穿在季梓棠身上，也怪好看的。 他肩宽腰细腿也蛮长，脸蛋也算说得过去，因此穿些出挑的颜色效果也不错。 楚云酥拖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快去看看，草都长出来了！” 季梓棠被她拖着走了两步，脚下发力又不走了，仙君摆摆手，“不用看，我都知道。你不是说已经滴好血了吗？把你那黑蛋拿出来，我来解开它的封印，让它开始孵化。” 第23章 她怎么怀孕了 季梓棠开始对蛋施法的时候，楚云酥没事干就绕着他转。 十分具有仙人气概的仙君坐在原地，身体周围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和蛋面对面交流。 他手掌翻转，指法眼花缭乱，神情更是难得的认真。 楚云酥看不懂，干脆坐在一旁手捧着脸，将季梓棠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她却忽然觉得这人好看了许多。 尤其是现在收起嘻嘻哈哈的样子，专注的样子倒像个正经的修仙人。 光柱从季梓棠手掌打出，绕着漂浮在空中的黑蛋一圈圈地旋转。 他明明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为什么千年了，都还没用荣升上仙之位，到现在都是个小小仙君呢？ 季梓棠这个人，像谜团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她又看了看那方方正正的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虽然已经往上滴了自己暗灵根的血，但是还是会隐隐担心会不会有些意外。 楚云酥发呆凝神的时候，小青蛇丸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它对着楚云酥探头探脑，一副想亲近又不敢接近的样子。 和丸儿见面次数多了，她也就没那么怕它了。甚至又变出了一把草，喂到了丸儿嘴边。 “吃吃。”楚云酥笑眯眯道。 丸儿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嚼了几根。 等到季梓棠收工一睁眼，就看到某人一脸笑容地喂他的宝贝灵兽吃草。 他伸手，一把将丸儿嘴里的草给拔了出来。 一人一蛇同时愣了一下，楚云酥不满道：“你干什么！没看见它正吃饭呢嘛？” 季梓棠将草往后一抛，拍了拍手道：“给青龙喂草，恐怕也只有你能做的出来了。” 丸儿听到他的话，羞愧地低下了头。要是同族的龙知道它因为喜欢一个人类而甘愿吃草，一定会大肆嘲笑它的。 没脸见龙的丸儿顺着季梓棠的衣摆钻了进去，疗养一下受伤的心灵。 楚云酥吃惊地吸了口气：“你说它是龙？它不是小青蛇吗？” 季梓棠能感觉到丸儿重新缠在他的手腕上，他隔着衣服轻轻顺了顺丸儿的鳞片。 “丸儿是龙，不是蛇。等它长大你就知道了。” 楚云酥看他不欲多言，也就没再追问。她看见自己的蛋好了，高高兴兴地将蛋取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它要多久才能出来啊？需不需要控制一下温度湿度什么的？” 楚云酥“初为人母”，满满的兴奋感。一张小嘴嘚嘚，抛出无数问题。 季梓棠掌心浮现出一颗光球，他从楚云酥手中拿过黑蛋，动作轻柔地将蛋放进了光球中。 那四四方方的黑蛋一进去，就像是活了一般，开始吸吮光球内部的能量，甚至吐出了两个小气泡，像吃饱了似地。 楚云酥见到如此神奇的一幕，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她伸出双手，正准备小心翼翼接下那光球，手背就被季梓棠拍了。 “先别动，等着。” “哦。”不讲理的大小姐头一回被别人教训，还乖乖地应了下来没有反驳。 等到季梓棠取来一块方布的时候，楚云酥眉毛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季梓棠微微一笑，“起来，你不是想孵蛋吗，到了该孵蛋的时候了。” 他笑得如此春光灿烂，用脚趾头想都没好事。 季梓棠先是用那白色方布将光球轻轻裹住，然后拽着方布两头就准备往楚云酥身上绑。 “等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楚云酥扬声制止，抬眼望向眼前人。“你这是要干嘛？该不会要把这球绑我身上？” 季梓棠眉眼弯弯，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流淌着细碎的光芒。 “当然。” 楚云酥下意识就想拒绝，却不料季梓棠先一步说道：“四方黑羽的孵化本就很难，虽然我已经给它加上了能量球，但是仍然需要灵力不断输入。你如果想让它成型破壳，就得把它戴在身上，时不时往里面灌输灵力。” “那我把它收在百宝袋不行吗？”大小姐噘着嘴，泪眼涟涟。 真要把这东西绑在身上，那不像是有孕吗！ 季梓棠残忍地摇了摇头，“四方黑羽天生蛮力，又靠第一眼认主。你如果真的将它放在百宝袋里，等它破壳而出的时候，就会因为无主而发狂，能瞬间破了你的袋子逃走，那一切就打水漂了。” 楚云酥哭丧着脸，一时无言。 “来，你想绑在哪里？我看肚子上就挺合适的。” “不不不，肚子上怎么能行呢！腿上腿上！” “哎呀，绑在腿上多不便呀，还是肚子合适。” “季梓棠！” “嗯嗯，听着呢，就肚子。” …… 最终，楚云酥一边哭一边抚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腹部。 季梓棠说四方黑羽是妖兽，不能让旁人看见，因此让楚云酥将它绑在里衣外面，再用外衣遮住。 楚云酥说不过他，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能哭着将装有四方黑羽的能量球贴在腹部。 “呜呜呜呜，这要孵多久啊。”她委委屈屈地看了眼自己鼓起来的腰腹。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季梓棠像个大夫一样，不忘叮嘱道：“记得要时不时往里灌输灵力，这样才能加快孵化过程。” 所谓的灌输灵力，就要手掌贴在光球上，楚云酥只能一遍一遍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看起来更像有孕了。 盛安安一来，便见到这幅景象。 大小姐楚云酥抽抽搭搭地摸着自己挺起来的肚子，哀怨又委屈地望着季梓棠。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想这样，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一向酒醉不清醒的季梓棠双目清明，走到楚云酥身边，轻声劝道：“再忍些时日，记得把它藏好，别让旁人知道。” ！！！ 盛安安想都没想，瞬间蹲进了草丛里。 她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脏像是乱了套一般狂跳。 她没看错？！！ 楚云酥怀孕了！！还是季梓棠的！！ 自从那日盛安安和陆元青一同在此处遇到楚云酥后，盛安安一直想再来这竹林探探虚实。 没想到一来，就撞到了这么大的奸情！ 这，这该如何是好？！ 草丛里的盛安安呆愣在原地。 她要告诉陆元青，不，要告诉掌门，告诉全仙宗的人！ 第24章 疤没了我也认得你 茅草屋里，楚云酥还在絮絮叨叨小声念，季梓棠忽然耳朵一动，手中扇子直飞出去，神情冷峻。 “谁在那里！” 草丛中的盛安安望着鼻尖悬着的纸扇，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滴。 只差一点点，这扇子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割花她的脸。 盛安安胆战心惊，瞳孔如被针扎般皱缩。她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说话的声音都打颤。 “季师兄，是我呀。” 季梓棠作为一个深度脸盲患者，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他收回扇子，语气缓和笑了笑：“原来是位师妹啊，你是哪个峰来的？” “季师兄，我盛安安，李万圣长老座下的大弟子呀。” 盛安安干笑两声，有意把重音放在“李万圣”三个字上，想搬出师父，为自己挡挡劫。 楚云酥听到她的名字，费劲想了想，终于想起在天书里，这位也是一个爱陆元青爱到死去活来的女炮灰。 炮灰见炮灰，两眼泪汪汪。 季梓棠用扇子遮住半边脸，悄悄往楚云酥身边凑了凑，低声问：“你认识吗？” 楚云酥摇头，“不认识。” “不对呀。”季梓棠忽然想起什么，“你不也是大长老门下的吗？为何会不认识她？”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了。 楚云酥的小脑袋瓜迅速转了一圈，略带埋怨地说道：“嗨呀师兄，你记错了。我是飘雨峰六长老门下的。” 怎么又成飘雨峰了？季梓棠想追问，却被楚云酥直接顶了回去。 “师兄这两天又喝了不少酒，酒一喝多，脑子就不怎么灵光。不过没关系，我不怪你不怪你。” 季梓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半信半疑。 盛安安站在原地不敢动，看对面两人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密谋什么，连忙扯开一个笑脸，开始撒谎。 “季师兄，我今天来主要是因为峰上的擒天兽最近狂暴的很，师父命我来你这里取些药物好让它安静些。你看，你能不能给我配些镇静的药材呢。” 盛安安虽然说得有模有样的，但是断断续续的语句让人一听就能觉得不对劲。 楚云酥能感觉到她的眼睛一直往自己的肚子上瞄，眼神不善。 看来这个炮灰女配，也不简单。 楚云酥不动声色地往季梓棠身后挪了挪，用男人宽厚的身形挡住自己。 盛安安看到这一幕，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楚云酥和季梓棠之间不仅有私情，还有私生子了！ “擒天兽啊，那可是大家伙，寻常药物奈它不得，不如这样，我随你走一趟，去看看它的情况。” 季梓棠话音刚落，盛安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必这么麻烦了，师兄你给我配点药就行。” 季梓棠面色有点为难，“只是单纯要药的话，我这里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好方子。” 盛安安一听，立即接话：“既然没有的话，那我也不叨扰师兄了。季师兄，再会！” 草丛中的女人一溜烟儿地跑了，唯恐在这里多呆一秒。 楚云酥指着她的背影评价道：“季梓棠，你看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季梓棠抬起扇子，在眼前人脑袋上轻敲了下，“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刚才那个样子，被她看到了。” 对于这一点，楚云酥毫不在意。 “看到了又怎样？我孵我的灵兽，关她什么事？” “不怕她到处乱说？” 楚云酥冷哼了声，“她要是敢大嘴巴，我就敢把她舌头拔下来。” 季梓棠有点意外，“酥酥师妹，口气很狂傲啊。方才她都说了，是大长老门下的大弟子，你们飘雨峰也敢得罪李万圣了？” 楚云酥表情有点僵硬，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 飘雨峰的六长老为人低调，门下的弟子们更是安静乖巧，轻易不出峰。更不敢和大长老的弟子过不去。 “额，其实呢……这不是因为有你呢嘛。”楚云酥谄媚地笑了笑。“师兄你可是亲传弟子，她一个内门在你面前掀不起风浪。有你在，她肯定不敢惹我。你说对，师兄~” “原来如此。”季梓棠了然地点点头，就在楚云酥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又抛出了一个致命问题。“酥酥师妹，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四方黑羽的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面容俊朗的仙君笑得温柔，笑容里却藏着刀。 “飘雨峰灵气充沛，又有六长老这样的上仙坐镇，按理说，不该出现妖兽哇。” 楚云酥像是被人锤了个闷拳，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张张嘴，最后胡诌道：“哎呀，这就叫机缘，每个人独有的机缘。你不要羡慕，羡慕不来的。” 季梓棠摇了摇扇子，看她还能继续怎么编。 但是楚云酥不打算再扯了，她想直接跑路。 “哎呀！”她望了眼门外的天，“天色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晚修了！季师兄，蛋的事情多谢你，还请你为我保密哈，再会再会！” 小姑娘挺着个大肚子，但是跑起来仍然身手矫捷。 眼看她已冲到门外，再有一个呼吸，身形就能隐于竹林之中，季梓棠略略思索了一瞬，还是决定喊住她。 “酥酥师妹，留步。” 楚云酥当然不可能留步，但是她左腿刚刚抬起，季梓棠的扇子就已经飞到她面前了。 不过，不同于威慑盛安安时的冷硬，这次，扇子上还多了条小青蛇。 哦不对，是小青龙。 丸儿摇头晃脑，像是在用尽全力劝她停下。 楚云酥没办法，只好转身，这一转就发现，原本距离好几尺远的季梓棠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一袭鹅黄色长衫的神君在光的照耀下，明亮而温柔。 楚云酥脑袋上却流下一滴冷汗，这人行动没有声音也感受不到气息，幸亏她选择停步，不然真不知道现在的下场是什么。 杏眼樱唇的大小姐柔声问道：“季师兄，还有什么事呢？” 这会儿又开始喊师兄了。 季梓棠早就看出来她的吃软怕硬，他掏了掏衣袖，最后拿出一盒膏药来。 巴掌大的木盒子，被季梓棠塞进楚云酥的手里。 楚云酥无措地歪了歪头，“季师兄，这是何意？” 夕阳渐渐登上天空，金红色的光染红了每一片云，也落在季梓棠的睫羽上。 俊秀无双的仙君抿唇一笑，漆黑的眼中也沁出几分笑意。 他指了指楚云酥脸上那道浅浅的疤，“小丫头，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脸。” 楚云酥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脸，猛然想起，这是陆元青那三百鞭的遗留伤疤。 她不爱照镜子，身边人也不敢直言提醒，这才将这疤留到了今天。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楚云酥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季梓棠脸上的每个细节。 光亲吻他的脸庞，一半是黄昏的暖，一半是冷白的皮肤。 楚云酥有些愣神，指尖捏紧了那一盒小小药膏。 她走后，竹林重新归于平静。 丸儿从袖中探出脑袋，季梓棠拍了拍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你是在问我，明明没了伤疤就认不出她来，为什么还要给她祛疤的药膏？” 丸儿点点头。 风吹起仙君的衣衫，多了几分出尘。 季梓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轻柔的笑。 “我已经记住她的气息了。没有那道伤疤，也能把她从人海中揪出来。” 第25章 盛安安落败 一大清早，清午就把楚云酥摇醒了。 “小姐，陈木在外面等你呢。” 楚云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上的圆球，确定没有异样后才扶着腰从床上坐起身，活脱脱一个孕妇样。 “他找我什么事？” 清午对大小姐这副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不是楚云酥给她看过衣服里的圆球，她会真的以为楚云酥怀了孩子。 “他说今天是选拔内门弟子的日子，六个长老和掌门都已经去顶峰了，叫我快点催你去。” 三宗会武的名额一共八个，上次让他们亲传弟子拿走三个，剩下四个会从六位长老的弟子中产生，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大事。 楚云酥也觉得自己该去看看，看看内门弟子们都是个什么水平。 她将包裹着四方黑羽的能量球绑在清午身上，千叮咛万嘱咐以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寝殿。 等她走出洞府大门，陈木早已准备妥当，招来灵舟载着二人前往昆吾峰试炼场。 昆吾峰顶峰，站了不少人。 六位长老，每个人都带了一名自己的得意弟子。楚云酥在李万圣后面，意外看到了盛安安的身影。 没想到她还有两把刷子的嘛。 亲传弟子这边，除了季梓棠都在了。 看到楚云酥来，秦善善还和她打了个招呼，陆元青则置若罔闻。 楚沧海看女儿和大徒弟都来了，朗声宣布道：“差不多了，直接开始。六人四个名额，先抽签两两对战，输的三人再比一次，胜者拿到名额。” 听到这个规则，大家表情各异。 盛安安眉头拧起，将她的竞争对手们看了一遍。 都是各个峰长老的得意门生，一个比一个强。 她默默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赢下第一场！ 长老们虽然有所犹豫，但谁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楚云酥凑到陈木身边，小声道：“季梓棠呢？” 陈木有些意外，这是他入门几百年来，小师妹第一次主动提到三师弟。他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之前的教导起作用了，老好人陈木憨憨一笑，“小师妹，别担心，三师弟好着呢。只是这种活动，他不来也没关系。” 楚云酥长舒了一口气，“没来就好。” 虽说季梓棠给她的那小盒药膏，效果奇佳，脸上那道小疤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但是她做贼心虚，害怕季梓棠当场识破她的身份。 如果季梓棠知道她其实不是什么内门弟子林酥酥，而是恶名远扬的大小姐楚云酥，说不定就不理她了。 楚云酥正忧愁着呢，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竟然在担心季梓棠对她的看法！ 天哪天哪，她脑子是坏掉了吗！ 那个酒鬼怎么看她都和她没关系啊，她为什么要这么担心露馅？ 陈木眼睁睁看着小师妹开始锤自己的头，吓了一跳。 “师妹，别冲动，别想不开，有话好商量啊。” 简单的预热之后，比拼正式开始。 除了要上场的两人之外，其他人皆退到试炼场边缘，不得干扰他们。 楚云酥抬头一看，盛安安赫然在场，她的对手是六长老的小徒弟宁其雨。 六长老实力强劲，培养弟子又很专注，手下的弟子们各个都不俗。相反，大长老李万圣这些年忙于交际，疏于修行，对于弟子们的管教更是松散。 楚云酥已经预判出结果了，这场盛安安必输。 不光是楚云酥，场边的人基本上都想到了这个结果。 盛安安虽然入门的时间早，但论实力，真不一定能强过后入门的宁其雨。 场上，烈风飒飒，气氛紧张。 宁其雨拱手低头道：“师姐，请多指教。” 盛安安僵硬地回了一礼，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宁其雨的天赋努力全星海仙宗都有所耳闻，自己和他打，肯定是死路一条。 恨就恨她手气太差，一上来就抽中了这么一个实力派，真是倒霉到家了。 盛安安心中抱怨，但比拼不会因为她的不满而中断。 随着楚沧海一声“开始”，宁其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一个猛刺就向着盛安安攻去。 盛安安心下一惊，连忙出招应对。 宁其雨并没有因为她的资历而让着她，相反，这个小年轻，为了能拿到三宗会武的资格，拼了命地向盛安安发起进攻。 盛安安起手就慢了一截，气势又没跟上，没打两下，就渐渐落入了下风。 楚云酥坐在场边，摸出一把瓜子来，当众磕起了瓜子。 她天生仙体本不用吃喝，耐不住嘴巴寂寞，就想嚼点什么。 她甚至会想，如果这个时候，季梓棠的小白驴在就好了，那样她就能倚在软软的驴身上，舒舒服服地嗑瓜子了。 试炼场上气氛焦灼，武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试炼场外安静无声，无人言语，只有楚云酥嗑瓜子的声音清晰响亮。 陈木见长老们脸色不佳，用胳膊肘戳了戳小师妹，“小师妹，别吃了，影响不好。” 楚云酥完全没觉得不对，“这是多难得的看戏机会啊，磕点瓜子怎么了？而且我爹都还没说什么呢，师兄你这么介意干嘛？” 她话说完，所有人将目光聚到了楚沧海身上。 面容严肃的掌门看起来脾气不佳，好像下一瞬就会发火。 李万圣恨不得楚沧海现在就好好教训楚云酥一顿，他这女儿，太过骄纵，简直目中无人！ 楚沧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乖乖女儿，淡淡一句：“别将杂物乱丢。” “得令！”楚云酥乖乖将瓜子壳放好，严格执行爹的命令。 父女俩都开心，周围的人脸臭了。 李万圣恨恨地想：这么惯女儿，早晚有一天楚沧海要吃亏！ 到时候，谁才是星海仙宗下一任主人就说不定了…… 大家各怀心思，场上的比拼也进入了尾声。 宁其雨一个法诀，精准地击中盛安安，盛安安痛叫一声，捂着受伤的肩认了输。 李万圣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他身边的六长老面色如常。 “师姐，多有得罪。” 盛安安既不敢看师父，也不想和面前的宁其雨说话，捂着伤口，撑着剑，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刚下场，二长老门下的女弟子胡菲语就挨了过来。 “安安，掌门还有那个楚云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盛安安心里烦躁，听到楚云酥这三个字更是烦的不行。 “怎么了？” 胡菲语一脸打抱不平地打起了小报告。 “刚才你在台上拼命的时候，楚云酥在下面嗑瓜子！” “她一边磕，一边还说你赢不了！” “真的安安，这事要是我，我绝对忍不了！” 盛安安听完，眼球发红，死死抠住了自己的掌心。 第26章 你觉得呢 别说胡菲语了，盛安安自己也忍不了。 试炼场上第二局比拼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向那边，无人在乎落败受伤的盛安安情况如何。 盛安安站在角落，目光阴郁。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正在开心嗑瓜子的楚云酥，指尖就快掐进掌心里。 为了一个名额，六个长老的徒弟们拼得你死我活，但她楚云酥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松占一个名额。 楚云酥明明什么都不会，却可以站在陆元青身边，和他一起参加会武。 而她自己，为了能够和陆元青一同参加，又是求师父带自己来试炼场，又是拼了命地在场上和宁其雨比拼。 受了一身伤，却什么都没得到，多可笑啊。 而楚云酥呢，竟然坐在那里嗑瓜子，把她当猴看！ 盛安安眼眶发红，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她还有一次机会，输的三人中仍有一个名额，这个名额，她一定不能错过！ 在心中敲定想法的盛安安念了个清身咒，洗去了身上的血迹与血腥味，迈着略急促的步子朝场边走去。 “师兄，这次你觉得谁会赢？”楚云酥戳了戳陈木。 陈木抬眼望了望自己身边的长老们，怎么也说不出答案。 长老们都在这儿，他说谁都有人会不高兴。 楚云酥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嗑瓜子的大小姐一扭头，竟然是盛安安。 刚才输得狼狈的盛安安现在已经收拾干净，脸上挂着笑容，“大小姐，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秦善善和陆元青同时扭头，看向楚云酥的方向。 楚云酥收好瓜子和瓜子壳，拍了拍手站起身，“有什么事，说。” 盛安安的表情有些为难，但同时有很自信，嘴角甚至挂着笑容。 “我觉得小姐你应该不会想在这里聊。” 楚云酥皱了皱眉，这么神神叨叨的在搞什么？ 为了满足盛安安的要求，她还是和盛安安一起走到了旁边。 盛安安暗暗开了个结界，不让外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现在可以说了。”楚云酥站直身体，修长的脖颈宛若天鹅般优雅。 纵使盛安安现在已经清理干净，但从气质上来看，还是落了楚云酥一大截。 愤怒与抱怨在一瞬间爆发，盛安安冷哼一声，直接问道：“你和季梓棠有一腿对不对？” “哈？”楚云酥满脑问号，“你在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盛安安提高音量，反正除了楚云酥，别人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告诉你楚云酥，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等会三人比拼的时候，你必须要帮我，帮我拿到那最后一个名额。” 楚云酥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大小姐笑了，双手挽在胸前，不屑地反问道：“如果我不帮你呢？你会怎样？” 盛安安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笑得出来。看来确实是舒服日子过久了，都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元青师兄就在那里。”盛安安的眼神朝远处的陆元青望去，“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一会儿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发你和季梓棠之间的事！” “你还喜欢元青师兄的对？不然也不会倒贴这么多，还眼巴巴地求掌门收他为亲传。” “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他一切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我拿到名额，心情好了，就暂时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楚云酥，你一定不想在元青师兄面前颜面无存的，对？” 盛安安三言两语，就把楚云酥给安排了。 楚云酥面部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听完威胁后，甚至想挖挖耳朵，问一句：“就这？” 盛安安一眼就认定楚云酥此刻的冷静一定是装出来的，想演的风淡云轻在乎，但其实心中早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了。 楚云酥不说话，更让盛安安觉得胜券在握，讲话的语气也就更嚣张了些，连带着方才的嫉妒一起发泄了出来。 “楚云酥，你以为自己是掌门的女儿，就能得到一切吗？我告诉你，元青师兄就是你几生几世都得不到的人。” “你像狗一样跟在他后面几百年，但他连个眼风都不稀罕给你。” “他瞧不上你，你就去找季梓棠。是不是还想脚踏两只船？”盛安安表情狰狞，说出口的话开始不经思考了。 她用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讥讽道：“说真的，你们两个烂人在一起，还挺配的。” “啪——” 一个凌厉的巴掌打断了盛安安的尾音。 盛安安楞在原地，脸还朝左边偏着，迟迟扭不回来。 楚云酥揉了揉发红的掌心，不满地评价道：“罗里嗦的。” “你想去找陆元青告发我和季梓棠的奸情？不用你去，我替你好了。” 盛安安的心在那一瞬间坠入海底，她说什么？她替自己去？？！ 这不可能！这一定有阴谋！ 楚云酥拽着盛安安走到了场外的人堆里，众人见到盛安安脸上鲜红的掌印纷纷吃惊。 一共两个人，一人脸上有伤，那出手伤人的一定就是楚云酥了。 李万圣看到爱徒被打了，当即吹胡子瞪眼，“楚云酥，你！你怎么可以同门相残！” “闭嘴，没你的事！”楚云酥一声冷呵，让李万圣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死丫头，没教养！竟然敢和长辈这么说话！ 盛安安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自己师父，眼睛里甚至挤出了泪花。李万圣气不过，深吸一口气就准备好好教育楚云酥。 盛安安以为李万圣要帮自己出气，感激极了，没想到楚沧海三个字就让李万圣把所有的不满与呵斥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楚沧海问。 “爹，你等我一下，等会告诉你。”楚云酥一鼓作气，将盛安安直接拽到了陆元青面前。 陆元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而冷静。 “陆元青，盛安安说我痴心爱慕你，但你看不上我，所以我找别人乱搞了。” “她威胁我要听她的话，帮她拿下会武名额，不然就要在你面前揭露我的丑行。” 楚云酥嘴角勾起一个笑，“你觉得呢？” 第27章 泼一身脏水 世界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像箭般穿透了盛安安。 盛安安从没如此恐惧过，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伸出手想抓住陆元青的衣袖。 “不，不是这样的……元青师兄，你听我解释！” 就在她的指尖快到触到陆元青的时候，清冷如雪的仙君后退半步，面如寒霜。 只听他对着楚云酥说道：“你二位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今日是遴选三宗会武人选的重要时刻，没有时间同你们胡闹。” 盛安安感觉自己如坠深崖，通体寒凉。 陆元青不仅没帮她，连正眼都没敲她一眼，就差把“不关我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楚云酥对着盛安安扬了扬下巴：“这就是你一心寄托的人？瞧见没，他根本就不在意。” 一脸冷漠的大小姐冷笑了声，回望着陆元青那双漆黑浓墨的眼。 “他根本就没有心，你又怎么能指望他帮你呢？” 陆元青知道这话是冲着自己的来的，他什么都没做，却惹了一身的麻烦，实在令人不快。 “修行之人追求天道，不该为这些凡情俗爱牵连。两位，日后还需静心悟道。” 仙君说完，微微颔首，重新将目光聚在试炼场上，不再理会这些俗事。 虽然陆元青不想掺和，但不代表别人就会轻饶盛安安。 李万圣觉得今日真是丢脸之极，门下的大弟子没打过六长老徒弟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这种歪主意求胜。 要是这些小手段真起了作用还好说，什么都没得到还让人当场拆穿，实在是丢脸之极！ 他指着盛安安的手微微颤抖，怒斥道：“孽徒！混账东西！我们黑岩峰的脸面都叫你丢光了！” 盛安安被这一声怒骂斥的面红耳赤，好似无数道惊雷在脑中响起，她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万圣跪拜，流着泪道：“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知错了……” 她毕竟是李万圣培养了百年的大弟子，多少有些感情。而且盛安安今日代表的是黑岩峰，为了自己这一脉的名声，李万圣说什么也会保她。 吹胡子瞪眼的大长老哀叹一声，没有看地上的徒弟，转而望向掌门楚沧海。 “掌门，今日之事，实在是她一时糊涂。唉，说到底还是我管教不利，让徒弟被猪油蒙了心，弄出这场闹剧。但她毕竟年岁还小，不懂事，还望掌门网开一面。若是要罚，那便连我一起罚。” 楚沧海冷哼一声，李万圣这是把自己和徒弟绑在一起了，要么不罚，要么两个一起罚。 他估计是觉得自己好歹是个长老，楚沧海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这好徒弟，实力浅浅，心眼却多的很。”楚沧海言辞犀利，让李万圣和盛安安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有几位长老平时就看黑岩峰的人不顺眼，现在看他们吃了亏，表面上神情如常，心底其实乐开了花。 “我们星海仙宗不是不讲道理不讲规矩的宗派，她既然口口声声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那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好好把话说清楚。我倒要看看，你捉住我家酥儿什么把柄了。” 楚沧海释放出神君的威严，让跪在地上的盛安安脊椎一软，差点趴到在地上。 众人见掌门怒目圆瞪，严肃吓人，谁都不敢来劝，一个两个安静无声。 李万圣心中也是咯噔一声，朝地上的盛安安递了个眼色。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盛安安现在亮出楚云酥的恶行，到时候，就算楚沧海有心护犊子，也护不住他那不懂事的女儿。 盛安安读懂了师父的意思，壮了壮胆，颤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日，我去了凌竹林，看见了看见了……” 楚云酥看她演的认真，也不想拆穿，摸出自己的瓜子，继续嗑起来。 “看见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呀。”大小姐像不怕死一般，笑嘻嘻道。 盛安安紧闭双眸，大声喊道：“我看见大小姐和季师兄私会了！” 此言一出，试炼场上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如此！” 盛安安硬着头皮，用余光瞄着师父，大声道：“不仅如此，我还看到，大小姐她，她有孕在身了！” 楚云酥当时肚子那么鼓，被自己看见以后还往季梓棠身后躲，不是怀孕是什么？ 虽然说不知道为何她今日腹部又平了，但那日自己看的真切，绝不会有假！ 楚沧海脸黑如墨，当即命令道：“陈木，去给我把季梓棠找来！” 陈木浑身冷汗，躬身应道：“是……” “慢着！”一直嗑瓜子的楚云酥终于站起来了。 大小姐先是抖了抖衣裙，而后巧笑倩兮，“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场上的众人迅速将目光集中在楚云酥的腹部，只见那里一片平坦，根本不像是有孕的样子。 难道是，还没到显怀的时候？ “季师兄好不容易今天在家中休养，咱们还是别麻烦他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了。”大小姐笑着，巡视了场上一圈人。 如果现在真把季梓棠叫来了，那她才是真完蛋。 楚沧海看到女儿身材苗条，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酥儿既有把握，那便不召旁人来了。” 楚云酥弯腰，望向还跪在地上的盛安安，对方眼里喷着火，写满坚定，大有今日不弄死她不罢休的架势。 “盛师妹，你说我与季梓棠有私情，还有了孩子，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一向无言的秦善善忽然开口了。“污蔑同门，鞭刑三百。”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冷冰冰的，但很显然是在警告盛安安不要血口喷人。 楚云酥没想到二师姐竟然会为自己说话，心中漫上一股暖意。 陈木左右望了望，小声加了句：“污蔑亲传弟子，要额外再加三百。” 盛安安看他们同仇敌忾的样子，气得脑子嗡嗡的。 “证据？我就是证据！”跪在地上的女人字字铿锵，声声有力。“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那日，肚子大到遮不住，还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季梓棠帮你保密，这些我全都听见了！” 众人见盛安安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有点相信了。 第28章 好徒弟 “啊，原来真的被你看见了啊。”面对盛安安的指控，楚云酥不怒反笑，“怪不得你那日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不敢见人。原来是在偷听我们讲话啊。” 星海仙宗的弟子们向来将成仙得道作为目标，从不会做有辱自身品格之事。 盛安安虽说只是偷听，但这样的事在仙宗里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有辱门楣的事了。 其余长老和弟子听了，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嫌恶。 这样的人都能当内门弟子，如果让外人知道了，星海仙宗的名誉定会大大受损。 李万圣原本还有几分硬气，听到这里也感到羞愧，移开目光，不再看盛安安写满求救的眼睛。 “虽然……但是，但是我确确实实看见了！我敢对天发誓，所说的句句属实！”盛安安说着，爬到了李万圣脚边，抬头一字一句道：“师父，徒儿有错，错不该那日撞见这桩丑事，才引火烧身，酿成今日苦果。但徒儿敢下毒咒，所言句句是真话！您可以拿真言咒来验我！” 盛安安看向面前楚云酥，眼神凶狠，“如果验出来是假话，我甘愿被逐出师门！” 盛安安这话说的这么狠，众人心中的天平又向着她偏了几分。 毕竟，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 秦善善低声问身旁的陈木：“师兄，这盛安安好像很有把握。” 陈木绷着脸，神情隐隐有不快，“再有把握又如何？我信小师妹。” 秦善善点点头，“我也信师妹。” 李万圣长叹一声，“掌门，话已至此，不如验一下。今日大家都在这，不能白白让我徒儿名声受损啊。” 楚云酥闻言，冷哼一声，盛安安的名声是名声，她楚云酥的名声就不值钱了是吗？ 楚沧海望了望自家女儿，问道：“酥儿意下如何？” “验呀，为何不验？” 盛安安松了口气，主动站起来，在楚沧海面前跪下。 真言咒的施放一般要由高阶的修士来，楚沧海既是楚云酥的父亲，又是在场修为最高的神君，由他来施放，最合适的。 楚沧海抬起手，放在盛安安的脑袋，掌心一道金光一闪，事情已有了定局。 楚沧海缓了缓，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良久，才睁开眼，说了句：“好了。” 盛安安看到他这不快的表情，心里快活极了。 “怎么样，掌门，我没有说谎！”她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众人都望向楚沧海，等待他的结果。绷着脸的神君顶着重压，沉痛地点了点头。 “没说谎。” 这三个字如同巨石投入湖中，引来一阵哗然。 “怎么样，楚云酥，我没说谎，你的那些肮脏事，你认不认！”盛安安现在有了底气，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李万圣嘴角也悄然勾起一个笑。 虽说星海仙宗并不反对修士结对，但是对于弟子们来说，他们还未修行成功就沉迷情爱，这就是坏事一桩了。 楚云酥不仅瞒着众人勾引师兄，还怀了孽种，如果他是楚沧海，一定鼻子都气歪了。 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楚沧海此刻的表情多少有些僵硬，就连秦善善和陈木也有些尴尬。 至于陆元青，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完全置身事外。 “酥儿，你把事情说清楚。”楚沧海沉声道，望向女儿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沉重。 在场的人或压抑，或紧张，只有楚云酥一脸轻松，甚至抚了抚衣裙。 “终于到我了？”大小姐展颜一笑，好像根本没被盛安安的指控影响到心情。 “一会儿其他同门还要比拼，那我也就不多占用大家时间，速战速决。” 盛安安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你还是速速认罪，省得耽误同门时间。” 盛安安此刻因为觉得自己占理，早已迫不及待站起身，和楚云酥平视。 楚云酥身姿如松如竹，挺得笔直，迈了两步走到盛安安面前，一双凌厉的眼死死捉住她的眼神。 “盛师妹，你口口声声说我有孕，证据呢？” 大小姐认真起来，气势滔天，盛安安甚至觉得膝盖发软，但这事是她有礼，她有什么好怕的！ “证据？你肚子那么大就是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盛安安这声高喊而聚在楚云酥的腹部。 楚云酥笑了，后退一步，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肚子。“师妹，我这么细的腰，这么苗条的身材都能被你说成是有孕在身，到底是你眼神不好，还是你嫉妒我身材好哇？” 此言一出，秦善善第一个笑出了声。 盛安安急得面红耳赤，“定是你用了什么术法将肚子遮起来了！” 楚云酥轻笑道：“我若怀孕，腹中就会多一个生命，在场的诸位长老，敢问哪位能感应到我腹中有胎儿迹象？” 高阶的上仙和神君拥有极强的生命感应能力，就算是再小的婴孩都能感应到。 楚沧海闭眼用神力感应了一下，确定女儿并无身孕，他松了口气，跟着女儿一起冷声问道：“诸位，谁有感应？” 其余长老纷纷摇头，表示没有。 李万圣铆足了劲，试了又试，额角汗滴都逼下来了，都没感应到。 鸦雀无声，众人以沉默做了答案。 盛安安睁大眼睛，巡视一周，却发现连师父都冲她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 她亲眼所见的事情，怎么会是假的！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术把孩子藏起来了！”盛安安尖声喊道。 妖术，在仙界是禁忌。 楚云酥面如寒霜，抬眸，眼中寒意如利箭射向疯癫的盛安安。 “师妹，掌门和长老都在此处，可要谨言慎行。” 楚沧海没想到一个小小内门弟子，就敢污蔑自己的女儿，现在竟还敢说她用妖术？！ 神君冷声斥道：“休要胡言乱语！李万圣，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盛安安看到楚沧海阴沉不耐的脸色，被吓得瞬间噤了声。 楚云酥拍拍手掌，“看来盛师妹应该没什么话好说了，那么就由我来给大家说说事情始末。” “前几日，我误食了丹药，腹中胀气，便去找季师兄讨些药丸子来通通气。本是稀疏平常的事，却不想被盛师妹躲在草丛里偷听了去。” 大小姐眉尾一挑，语气陡然变得嘲讽。 第29章 一场误会 “盛师妹做错事在先，却想着倒打一耙，凭空污我清白。今日输了比武，又想用臆想的事情来威胁我，也就是刚好掌门长老们都在，还我一个清白。若是今日没有比武这桩事，师妹还不知要胁迫我做什么呢？ “师妹，你下的好大一盘棋啊。仙宗之中有你这般玲珑心思的弟子，可真是宗门之福。” 和盛安安的胡言乱语比起来，楚云酥说话条理清晰，逻辑通顺，最后还不忘嘲讽一波。 孰高孰低，瞬间见了分晓。 陈木作为大师兄，站出来一步总结道：“那看来这是误会一场了。虽然真言咒表明盛安安没有撒谎，但那不代表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应当是偷听了三言半语，自己在脑中想象出一出大戏，这才言之凿凿地说了出来。” 一向不爱说话的秦善善也站出来出声维护小师妹，“诸位，别忘了，今天盛安安是因何事找上我小师妹的。” 秦善善这么一提，众人瞬间想起最开始的闹剧。 盛安安自己输了比武，还打算用臆想的丑事来威胁楚云酥。 奈何大小姐脾气爆，做事狠。直接拉着她来众人面前对峙，这才没给她得逞的机会。 众人窃窃私语，望向盛安安的眼神里充满嫌恶与嘲讽。 “黑岩峰的大弟子竟然是这样的德行，真是悲哀。” “就这样的品性还想代表仙宗参加三宗会武，若真让她上了场，不知还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呢？” “黑岩峰的名声怕是又要变臭咯。” …… 盛安安感觉自己坠落地狱，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不遗余力地羞辱她踩低她！ 她先是看了看李万圣，李万圣自己也很难堪，狠狠瞪了一眼她。 她又望向人群之外的陆元青，那人高洁无暇，压根就没往这里看。 看来，真的没人能帮她了…… 盛安安不甘心，咬牙喊道：“你撒谎！季梓棠又不是医修，你身体不适为什么要找他帮忙！” 楚云酥的表情有点惊讶，一双美目因为吃惊而微微睁大了些。 “他不是医修，那你为何说擒天兽有恙拜托他开方子？” 说到这里，楚云酥不忘抬头问李万圣：“李长老，听说黑岩峰的擒天兽近来脾气不好，你派盛师妹出来寻药，不知道治好了没呀？” 李万圣皱紧眉头，“擒天兽脾气不好？寻药？” 他都不用多说，众人从他这个迷茫疑惑的表情里就知道事情真假了。 楚云酥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您好像不太清楚这件事呀。原来，盛师妹，又说假话了啊。” 她拖长了尾音，每一声都好像一节利鞭抽在盛安安身上。 “盛师妹，既然你都能找季师兄讨药，我为什么不能找他治腹胀？” 大小姐口齿清晰，脸上时刻还挂着笑。和双眼通红，眼神阴毒的盛安安一比，一个明朗如皎月，一个暗黑似地狱。 围观的诸位长老和弟子们，都有了最终的判断。 “楚云酥！你不要颠倒黑白！我向季梓棠讨药是因为他擅养灵兽，开的是灵兽的药方。你是人，又有什么理由找他！” “因为……我俩感情好呀。”楚云酥笑眯眯道，“你躲在外面那么久，不是应该看得很清楚，听得很明白了吗？” 楚云酥说着，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我找谁看病，同谁来往，还轮不到你来管。” 盛安安还想再说话，楚沧海双指一挥，直接封了她的嘴。 神君面色不悦，“好了，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今日是内门比武大会，不是栽赃同门大会。” 掌门盖棺定论，众人没有不服的道理。 况且，方才楚云酥和盛安安的对话大家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孰是孰非，心里都有数。 “李万圣！”楚沧海声如洪钟。 一直试着往后躲的李万圣硬着头皮走上前，“掌门……” “你这伶牙俐齿的徒儿，心术不正，难成大器。输了比武还妄想用旁门左道取胜，实乃宗门之耻！” 宗门之耻四个大字，如同滚烫的烙印一般瞬间砸在了盛安安的身上。 她一时不能接受，浑身抖如筛糠，却又不能说话，最后直直留下两行泪来。 李万圣将腰弯的极低，显然也是没脸见人。尤其是对面站着的那五位长老，表情各异，怎么看都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目光如刀，深深剜了一眼地上正在哭的徒弟。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脸哭！ “先让她去刑司领罚，打完之后再逐出师门！” 楚沧海说完，一挥衣袖，怒气滔天。道行不够的内门弟子们扛不住神君的威压，差点跪倒在地。 楚云酥连忙给气坏了的爹爹捏肩捶腿，“爹，别生气别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楚沧海看了眼可爱伶俐的女儿，眼中溢出心疼。 “酥儿，今日这桩糊涂事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楚云酥望向李万圣，“只是大长老以后，还需多多管教门下弟子啊。” 李万圣嘴上应声说是，心中却是不甘心到了极致。 他堂堂大长老，竟然被这小丫头片子教育，这成何体统！ 奈何楚沧海还在这里，他不好直接发火。硬生生将这一团怒火给咽了下去。 一场闹剧结束，还有几场比武没开始，众人收回心思，继续看比武。 而李万圣则带着盛安安灰溜溜地走了，他也没脸留在这里，继续争会武名额了。 陈木和秦善善一左一右围住楚云酥，轻声关怀。 “师妹，没事？” “小师妹，若是心中不快，今晚夜深，师姐带上刀带上你去会会那个盛安安。” 楚云酥心里暖洋洋的，对着关切的师兄师姐柔柔一笑。 “我没事，真没事。只是今天这个事说出去不好听，希望你们能对三师兄保密。” 漂亮可爱的小师妹垂下眼眸，好像很自责。 “我不想让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成为三师兄的负担。” 陈木一听，当即拍大腿允诺，“小师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三师弟说的。” 秦善善跟着点点头。 第30章 胎教 大长老一脉离开后，剩下内门弟子的比拼继续。 楚云酥望着试炼场上的刀光剑舞，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前几日她翻了不少资料，也细细思量了一番。 如果就按照她自己现在这个水平，别说上场了，下场能活着走下来都算不容易。 就算吃了楚沧海给的功力倍增药也于事无补。 所以，她决定把宝压在了四方黑羽身上。 为了搞清楚黑蛋的来历，前几日她还在藏书阁里翻找了许久，最后终于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相关记录。 四方黑羽起先是镇守地狱之门的上古神兽，后来因为在地狱边待太久了，沾染了魔气，最后自己看不惯伪善的仙人们，自甘堕入魔道，成了妖兽。 因为自身经历的特殊性，所以它是亦正亦邪的灵兽，刚出生时浑身雪白，看不出一丝妖兽的样子。随着年岁的增长，开始长翅膀，浑身的白羽也会渐渐变成黑羽，最终变成黑羽红眸，震慑四方的妖兽。 楚云酥自信地觉得，一只雪白的鸟，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是妖兽的。 而且，四方黑羽已有千万年没有出现在仙界了，除了季梓棠那种人之外，应该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楚云酥甚至还私底下问了陈木和秦善善，确定二人都不知道四方黑羽是什么以后，她下定决心要带着自己的宝贝鸟儿打会武。 虽说那鸟儿还没孵化出来，不过书中详细记载了它堕入魔道后凭实力搅得仙魔两届不得安宁的事迹。 楚云酥坚信，自己孵出的鸟儿，一定无敌！ 试炼场上二长老和三长老两个男弟子打的难舍难分，楚云酥脑中已经想象出，四方黑羽载着她盘旋于半空，一口一个小弟子的样子了。 几轮比拼之后，内门弟子参选人数已定。 楚沧海不愿多留，让陈木记下姓名后，便摆摆衣袖率先离去了。 楚云酥看了这么久的比拼，基本已经没确定，星海仙宗最强之人，应当还是秦善善和陆元青。 这些个内门弟子，虽然刻苦努力，但论天赋，还是差了一大截。 只要强过陆元青，那会武就能赢了。 大小姐脑中想象了一下四方黑羽追着陆元青啄的样子，心里美得冒泡，脸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 “你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一声询问打断了楚云酥的美好幻想，她抬头，眼前站的人竟然是陆元青本尊。 楚云酥的好心情瞬间灰暗了，她拧眉反问道：“我想笑就笑，怎么会笑不出来？” 陆元青望了望那几个获胜的内门弟子，“他们之中，落败的人，也比你要强。你这样去参加三宗会武，是无意义的送死。” 高冷仙君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戳人短处。 楚云酥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上一世到底是看上这人哪了？ 图他啥？图他嘴毒人冷没有心？ 骄傲明媚的大小姐扯扯左边嘴角，笑得漫不经心。 “我是生是死，和你好像没关系？” 楚云酥目光沉沉，眼睛牢牢对上陆元青审视的目光，一点不怯场。 陆元青就这么望着她，想要看穿她的伪装与胆怯，却发现楚云酥眼中毫无波澜。 “好。”陆元青后退一步，“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多保重。会武比的是功法，但愿你不搞旁门左道，堂堂正正地同我比。” “喂陆元青，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不是？” 面无表情的仙君不再回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楚云酥，那淡漠的眼神好像在说：“没错，确实瞧不起你。” “你……”楚云酥正欲发火，陆元青却扭身离开了。 楚云酥站在原地恨恨跺了下脚，对着陆元青仙气飘飘的背影挥舞拳头，“狂什么狂，等着被我的大鸟啄的满地跑！” 一说起鸟儿，楚云酥这才猛然想起，蛋还绑在清午身上呢，连忙御风八百里加急往自己的洞府赶。 - 是夜，空旷无人的寝殿中，有一人影半卧在床，在她头顶，原本好好的房顶愣是被开了个大洞。 月色清辉铺洒而下，照亮了这一方床榻。 楚云酥一手扶着腰，一手轻轻抚摸自己腰腹上的能量强，嘴里碎碎念着。 “黑蛋儿黑蛋儿，多吸收点日月精华，早点破壳出来啊。” 没错，黑蛋儿正是她给四方黑羽起的乳名。 她以前听人说过，贱名好养活。 怎么说，这也是大小姐第一次养灵兽，为了保险起见，楚云酥决定也给自家鸟儿起个贱名。 这蛋浓黑如墨，不如就叫黑蛋儿好了。 顺口还好养活。 楚云酥甚至想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竖个大拇指。 门外的清午看着小姐神神叨叨的样子，摇了摇头默默离去了。 楚云酥也不管黑蛋儿是否能听见她的话，对着蛋开始了“胎教”。 “蛋儿啊，你听为娘说，在这世上，为娘最讨厌的人，姓陆名元青。”她说着，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什么？你说你不认识他？没关系，我给你描述一下他的特征。” “八字眉绿豆眼，酒糟鼻大嘴巴，丑的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 正在潜心修行的星海第一美男陆元青打了个喷嚏。 “蛋儿啊，等你以后破壳出来，看见这人，就追着他咬！最好啄烂他的屁股，再用大翅膀给他扇飞，让他飞个十万八千里，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楚云酥说着说着，心情澎湃，喜上眉梢，好像这伟大梦想，明日就能实现了一般。 说到破壳，楚云酥坐直，捧起那圆盆似的能量球放在眼前细细琢磨。 “季梓棠说日便可破壳，你怎么还没动静呢？” 大小姐一张娇俏脸庞都快贴到球上了，眼睛更是瞪得浑圆。 她一寸一寸地看过去，终于在那四四方方的蛋上看到了一条鲜红色的裂痕。 “有戏有戏！” “黑蛋儿，娘的乖宝，再努把力！快点出来看看这大千世界！” 楚云酥正激情飞扬给四方黑羽做演讲，外面忽然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连地面都被这声异响给震得抖了抖。 楚云酥还没反应过来，体内突然多了一股躁动难耐的气！ 这股气蛮横无理，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手腕上伏魔环跳个不停，好像在同她体内的气做较量。 第31章 差一个人 这晚，不光是楚云酥这里，星海仙宗七大主峰十二山头，全都听到了这声震天响。 星海仙宗是仙家之地，这响动属于天降异象，按规矩所有亲传弟子必须立刻集结。 楚云酥接到召唤令以后，强压下体内的不适感，踉踉跄跄地赶到了议事堂。 脸色灰白的大小姐脚刚沾到议事堂的大门，就没扛住体内血气翻涌，倒在了门前。 比她早来的只有陈木，陈木一看小师妹忽然倒地，连忙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楚云酥此刻脸白如纸，皱着眉死死咬着牙，像是在经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陈木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唤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楚云酥感觉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打架，把她的五脏六腑当成了试炼场，让她痛不欲生。 她浑身发颤，时不时还会突然一抖。听到陈木的呼唤声后，用尽全力睁开眼，“师，师兄……” 怀中的小师妹睁眼的瞬间，好几缕黑气从她的眼眶中飘出，陈木大惊失色，“小师妹，你，你入魔了！” 陈木再不敢耽搁，掌心凝气拍入楚云酥体内。 纯净的仙气源源不断注入楚云酥体内，她身体里的魔气和两股仙气纠缠在一起，几番争斗之后，最终不敌陈木的千年道行，魔气偃旗息鼓，消失于无形。 楚云酥也不再打颤，重新睁开了眼。 这次没有黑气飘出，陈木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压住了。” 楚云酥的意识渐渐回归，剧痛过后的脑子不是很清晰，她艰难地扶着陈木站起身，哑着嗓子问道：“师兄，你刚说什么？我，我入魔了？” 一说到这个，陈木也眉头紧锁。 “方才你体内的魔气太过猖狂，都飘到体外了。小师妹，你不是戴着伏魔环吗，怎么会突然被魔气侵袭？” 楚云酥痛苦地摇摇头，她抬起手腕，此时的伏魔环已经安静下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听到那声巨响之后，忽然就开始疼了……” 陈木还欲再问些什么，楚沧海来了。 他看到眼前景象，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陈木手中将女儿接了过来。 “去把几位长老一并叫过来。” 陈木听见师父的命令，本该立刻执行的。但他心中担忧楚云酥，脚步慢了些。 “师父，小师妹她……” “小事。”楚沧海两个字就堵住了陈木的发问，“还不快去？” 陈木这才点点头，离开了议事堂。 楚沧海用神识封住了楚云酥的意识，大小姐闭上眼，彻底昏了过去。 - 震响发生过后，竹林茅草屋中，季梓棠瞬间睁开了眼。 他神色既严肃，又有种难耐的兴奋，好像等这一声等了很久了。 原本还醉醺醺的仙君一个旋身，双目清明，身姿雅正，哪还有半分醉鬼的样子。 他抬起手腕撩开衣袖，露出盘在腕上的小青龙。 “丸儿，追！” 一向乖巧懂事的小青龙快速游动，身体像一根绿色长箭般飞射了出去。 季梓棠一撩衣摆，踩着云，紧紧跟在丸儿身后。 丸儿腾飞在云朵之中，黑夜沉沉，月色光辉照亮它背部鳞片。 季梓棠脚下腾着云，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带起他的几缕黑发。 “这次，一定能抓到你！” 丸儿飞着飞着，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在云中扎了个猛子，直直往下冲去。 季梓棠脸上也染了几分喜色，连忙调转方向随着丸儿一同俯冲。 云朵越来越稀少，地面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季梓棠心跳如鼓，接近了，就要接近了！ 一道金光猛然出现在半空，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光眨眼间延展成一张盾牌，死死挡在季梓棠前面。 有声音从金盾中传出：“仙宗中有异象产生，亲传弟子季梓棠，速速前往议事堂，不得有误。” 这是星海仙宗对亲传弟子的禁制，任何人不得违背。 丸儿见主人被拦住了，自己也不往下冲了，停在半空等季梓棠的指示。 它虽是青龙，但目前还是幼崽期，无法脱离季梓棠单独行动。 季梓棠不甘心极了，手掌猛地挥舞几下，无数道法术打在了金盾之上，五光十色。 奈何这盾坚硬无比，他使尽全力攻击，也没在光滑的盾面上留下半点痕迹。 “可恶！” 这么大好的机会，竟然被这该死的禁制给拦住了！ 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丸儿难得看到主人发火，吓得缩了缩身体，直到季梓棠朝它招招手，它才缩着脑袋，重新游回到季梓棠的衣袖中去。 空中的仙君深吸了口气，指腹轻抚丸儿的脊背，像是在安慰它一般。 “罢了罢了，他已经露出了这么大的马脚，下次，下次我定能捉住他！” 季梓棠说完，意念一动，拦着他的金盾瞬间化为一朵金色云朵，翻滚到他脚下，载着他向议事堂的方向飞去。 就快到议事堂的时候，季梓棠忽然停下脚步，从百宝袋中取出一罐酒，先是小饮了一口，随手又取了些酒，撒在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他收起酒罐。再次从地上起身时，脚步已经开始不稳，甚至踉跄了几步。 议事堂门前有段青石板路，季梓棠摇摇晃晃地走着。等他磨磨蹭蹭挪到门前时，殿内人齐刷刷望向他。 左边是陈木，右边是秦善善和陆元青，中间则是一脸威严的楚沧海了。 见季梓棠来了，楚沧海紧皱眉头，“怎么来得如此晚？” 季梓棠一把扒住门框，还打了个嗝，他一打嗝，酒味瞬间飘散出来，让楚沧海更为不喜。 “师，师父……徒弟正睡着呢……今日饮酒饮多了些，着实不想起……” “行了，别多言了，一旁站着。” 季梓棠得了令，自己拖着脚步挪到了陈木身边。 陈木此刻也有点奇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双眼睛总往楚沧海后面看，好像在找什么。 “大师兄，你，你在寻何物？”季梓棠凑到陈木身边，满眼醉意道。 陈木目光闪躲，声音发虚，“没什么，没什么。” 他不想多说，季梓棠也不好多问，一双眼睛扫过全场，意外发现少了个人。 酥酥师妹，好像没来呀。 第32章 贼喊捉贼 等到诸位长老也到了以后，楚沧海简单为大家解释了一下这次异响的原因。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我练功时没控制好神力，击碎了一座小山。诸位不要心慌，不是什么大事。” 楚沧海解释完以后，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啊。” 楚沧海身为星海仙宗唯一的神君，谁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一个失手震碎一座山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众人松了口气，还不忘恭维掌门两句。 只有季梓棠，掀开略显困顿的眼皮，直直盯着高座上的掌门。 想不到来这里一趟还有意外收获，什么叫不打自招，这便是了。 他嘴角暗暗噙了一抹笑意，旁人只当他还醉着，也没在意。 “事情我已解释清楚了，你们回去通报全宗，给大家都解释一下。”楚沧海说完，诸位长老们都顺势点点头。 “陈木。”楚沧海目光对准眼前的大徒弟，“外门那边，你去走一趟。” 陈木其实心中十分焦急，方才他被师父派去通知诸位长老以后，再回来时小师妹已不见踪影。 小师妹情况很不稳定，有入魔的迹象，陈木很为她担心，奈何议事堂人越来越多，他不好直接问师父究竟把小师妹放到何处了。 现在，师父又派他下山去外门，这一走，更不知道小师妹情况如何了。 一向听话的陈木表情有些犹豫，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踌躇道：“师父，我……” 楚沧海扫了一眼陈木，目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让陈木瞬间说不出话来。 “三宗会武，外门也有一个名额，你既此番要下山，不如顺带将此事也办了。” 陈木心中一惊，这是要彻底把他支走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表情纠结又犹豫，最终不敌掌门威严，垂下头弯腰领命，“是，徒弟遵命。” “师父。”陆元青出声了。 “何事？” “外门人数众多，陈木师兄一人前去恐怕人手不够，我想随师兄一同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李万圣闻言，心中冷哼。他因为盛安安的愚蠢，让门下弟子失去了参加会武的资格，现在外门那还剩一个，一想到外门那帮蠢笨之徒中也能有名额，他心里就非常不满，连带着，看外门出身的陆元青也很不满。 楚沧海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你便同陈木一同去。” “是。” 陈木也有些惊讶，四师弟一心修炼，向来不爱参加这些俗事，怎么这次一反常态，竟要帮他一同遴选。 但有人帮，总归是见好事，陈木对着陆元青微微拱手，“多谢师弟相助。” 陆元青身姿清雅，也向着陈木行了礼，“师兄言重了。” 要说的事都说完了，楚沧海开了口，又稳了稳人心，随后便放大家回去了。 楚云酥悠悠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她四处摸索了一番，这才明白，自己是被父亲开辟了一个微型空间给关起来了。 她泄气地往地上一坐，指尖念出灯火诀，照亮了这漆黑一片的空间。 怎么会忽然入魔呢？明明什么都不做，甚至都没有开始正儿八经地修炼。 难道说，是和四方黑羽有关？ 毕竟，她当时正在摸蛋胎教。 不，应该不是这样，四方黑羽就算魔力再强，也是个还未出壳的幼兽。而且，他们已经相处好几天了，一直没什么问题，怎么偏偏今日出事？ 楚云酥心中一动，脑筋迅速想到了那声诡异的巨响。 没错，就是在响声过后，她的身体才出现了异样！ 可是那异响究竟是什么，又没什么会激起她的暗灵根呢？ 楚云酥一头雾水，想不出这背后的原因。 楚沧海造的这小小空间虽然将她隐形了，但是却没有隔绝声音。楚云酥听见楚沧海对着众人解释巨响原因。 她一向是相信父亲的，毕竟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她的保护伞。 但是这次，楚云酥心中冒出了不信任的幼苗。 不，这绝不可能，如果只是神力外泄，那么为什么自己会入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楚云酥又赶忙把它压下去。 那可是爹亲口说出的话啊，她谁都可以不信，但绝对信任爹。爹护了她这么多年，宠了她这么多年，她怎么能怀疑他呢！ 脑中两种思绪激烈冲突，楚云酥一时拿不定主意，捂着脑袋逼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紧接着，她又听到楚沧海命陈木去外门主持会武名额之事，陆元青意外地出声，要随陈木一同前去。 奇怪，陆元青怎么会主动去外门？他不是最不喜欢参与这些俗事的吗？！ 楚云酥脑中警铃大作，会不会，自己的入魔和他有关？！ 毕竟上辈子陆元青带头回星海仙宗除魔，那个时候仙宗内一定是有魔物的，可是，是谁把魔物引进来的呢？ 一定是陆元青！他贼喊追贼！ 一边偷偷往仙宗里引魔物，一边向其他宗派揭发本宗，最后再大义灭亲，手刃恩师！ 楚云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气得咬紧牙关，怒火攻心。 陆元青现在要去外门，肯定也是心怀不轨，她也要跟着一起去，好好查查这个叛徒！ 待众人走后，楚沧海消散了困住女儿的空间。 楚云酥自暗处走出，面容肃穆。一开口便是：“爹，我也要去外门。” 楚沧海不解，“好端端的，你去外门做什么？” “我有事要查，现在还没证据所以不能告诉你，等我查出真相，一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楚沧海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儿，神情坚定而认真，像月夜中执着闪烁的星子。 “会武临近，你的仙术修炼的如何？” 一说到这个，楚云酥有些心虚，她诚实地说：“爹，就我这个水平，再练一百念估计也赢不了。” 楚沧海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那你打算……” 楚云酥低头想了想，“我打算另辟蹊径，靠外力。” 楚沧海默许了女儿的想法，不再言语。 “爹，外门的事……”楚云酥目光渴求，就差走到楚沧海身边，摇他的胳膊撒娇了。 “既然你也无心修炼，那想去便去。”楚沧海摆摆手，十分无奈。 第33章 来到外门 楚云酥脚即将踏出门之前，忽然想起今日的入魔，扭头回望，语气担忧。 “爹，今天的那声异响真的只是你炸了山吗？总觉得是它好像勾起了我体内的暗灵根，大师兄方才说，我差点入了魔。” “你这傻孩子，怎么还怀疑爹了呢。” 楚云酥连忙解释道：“不是怀疑您，只是……” “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的暗灵根涌动和异响没关系。” 楚沧海深深叹了口气，面带愁容。“酥儿，暗灵根本就无法捉摸，毫无规律可言。只能说今日你运气不佳，体内的暗灵根活动起来了。不过你不必担忧，我刚已经查看过你的灵根仙体，并未被暗灵根侵蚀。” “往后修炼多加注意，一有情况立马停止，听见了吗？” 楚云酥听完爹爹的一番话，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她乖顺地点点头，“我听爹的。那我先去外门了。” “去去。”楚沧海摆摆手，表情多少有些疲惫。 楚云酥离开后，寂静无人的议事堂中，高高在上的掌门瞬间变得憔悴了几分，眉间的皱纹不知不觉加深了几条。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 他因过于忧思而没发觉，议事堂中爬出去了一条小壁虎。 那壁虎顺着草地一路爬行，最后停在了一人脚前。 季梓棠蹲下身，手掌摊开，小壁虎灵活地爬上他的指尖，对着他的耳朵发出了几声吱吱呀呀的声音。 能听懂兽语的季梓棠点点头，还不忘捏着一只小虫递到壁虎嘴边。 壁虎张大嘴，啊呜一口吞掉了虫子，两个圆球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季梓棠两指轻轻捏了捏它的细脖子，表情似笑非笑。 “你呀，就快要遮不住了呢。” - 陈木和陆元青刚落到外门山脚，楚云酥就追了过来。 陈木见到小师妹突然出现，既惊讶又担心。“小师妹，你怎么忽然来了？” 楚云酥收起脚下云朵，动作轻巧如灵鸟，跳到陈木眼前。 “闲着也是没事做，刚好来帮帮师兄你呀。” 她面色红润，看着气息不错，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碍于身旁还有个陆元青，陈木不好直接问楚云酥刚才的情况，想着她既然现在都有精力来外门，体内的魔气应该是已经压下去了。 “没事就好，那便一起走。”陈木笑着望向陆元青，后者一脸平静，也没说好或者不好。 星海仙宗内存在巨大的阶级差异，主要原因在于：内门的人大都已经修仙成功，而外门的弟子们仍是肉体凡胎。 仙凡有别，内外人之间存在一条巨大的鸿沟。就算是外门的最高管事，也只能在有重大事情时才能上山，进入内门。 现在，他们这几个亲传弟子来外门，对于外门弟子们来说，无异于天神下凡。 外门最高管事洪浩文听说陈木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没想到，除了陈木以后，掌门之女也来了，这可把洪浩文吓坏了。 “大小姐！”洪浩文恭恭敬敬朝楚云酥行了一礼。 衣带飘飞，冰肌玉骨的大小姐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楚云酥很少来外门，上次来更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偶尔来一趟，还觉得蛮新奇，转着脖子四处望望。 洪浩文和陈木又对着行礼以后，洪管事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个陆元青。 陆元青，那可是他的老熟人了。 “元青，你也来了？！”洪浩文语气欣喜，陆元青一飞冲天，从外门变亲传的故事早就在外门中流传来了，外门弟子人人都将其视为崇拜对象。 陆元青还在外门的时候，洪浩文就非常欣赏他，觉得此子必能成大事，果不其然，鲤鱼跃龙门，他现在已经是仙君级别的修士了。 洪浩文语气热络，陆元青表情却很淡，他朝着洪管事点了点头，并无开口寒暄。 洪浩文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有些尴尬，陈木见状，连忙说明来意。 “原来那声异响是掌门的神功啊，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妖兽跑出来造孽了呢。”洪浩文说着，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楚云酥本想说两句的，一听到“妖兽造孽”四个字，立刻闭住了嘴，假装四处看风景。 陈木笑着打圆场：“咱们仙家圣地，怎么会有妖兽呢。我们此番来此，也是受掌门之托，前来告诉外门诸位事情起因的。” 洪浩文跟着点头，“您说的是，咱们这仙气缭绕的，又有掌门神君坐诊，那些个邪祟妖物，必然是躲得远远的不敢前来。” 他吹捧完之后，陈木楚云酥跟着笑了笑，打了两下哈哈，气氛顿时热络了起来，唯有陆元青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如湖水。 “哦对了，你们此次起来是不是要选三宗会武的人？”洪浩文热切地问道。 陈木点点头。 “太好了！”洪浩文激动地一拍手掌，“你们不知道，自从这个消息出来以后，我们外门的弟子们各个都铆足了劲，勤奋练习。日日等，夜夜盼，就等你们来选人呢！” 楚云酥望着洪浩文激动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三宗会武这种事，对于亲传弟子而言，只是一次小小试炼，如果不是为了修灵丹，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报名。 但是在山下的世界里，那唯一的名额是如此珍贵，是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弟子们为此拼尽全力，争破了头。 楚云酥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有些残忍。 洪浩文脸上还是乐呵呵的，拉着他们热情介绍道：“虽说外门的弟子们比不上内门，但也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的。你看，元青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被点到名的陆元青浅笑了下。 洪浩文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小的鼓舞，更是鼓足了劲开始和陈木吹。 陈木最后实在没忍住，出言打断了他：“洪管事，我们此次来主要还是选人，多说无益，咱们还是直接把人叫来选。” “对对对，你说得对。嗨呀，瞧我这性子，太急躁了些。你们稍等，我这就叫人去布置下场地。” 洪管事说着，连忙派人安排各种事项。 第34章 陆元青小白脸 星海仙宗的外门共分为十二支脉，每个支脉下又有五大堂，加起来共有六十个堂，可以说是分支众多，弟子云集了。 洪浩文接到上面的命令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十二支脉内部的比拼已经完成，每个支脉目前各推出一个人选，一共十二人，一起角逐最后那唯一一个名额。 洪浩文虽然过分热情，但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管事，能力服众。在他的安排下，不过一会儿，十二支脉的人已经齐聚外门最大的华彩台上之上了。 华彩台长宽皆有三十多尺，悬浮在半空之中。此刻，台下还聚集了不少外门弟子，各个踮起脚尖，想要看看这激烈角逐的比武。 陈木一行三人坐在洪浩文安排的高座之上，只需微微垂眸低头，就能将华彩台上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台下的外门弟子们看到空中的三个人，顿时兴奋起来。 “快看！那上面有咱们仙宗的大师兄！” “哇，旁边的那个美人是谁？！” “听说是掌门的女儿，楚云酥。” “大小姐？！从前从未见过呢，瞧着就仙气飘飘的，真是养眼。” 有听过楚云酥传闻的弟子闻言，不屑冷哼。“什么仙气飘飘的，咱们这大小姐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不仅一事无成，到现在都没历劫化仙，而且我还听说啊，她每日不知羞耻地缠着元青师兄，算得上是门派耻辱了。” 几个女弟子叽叽喳喳，就楚云酥是不是门派耻辱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另一边，弟子们抬头向上望，瞧见了陈木旁边的男人。 “那个蓝衫男子看着好生面熟啊，是谁？” “笨蛋，那是元青师兄啊！”有眼尖的，一眼认出高座上的陆元青，人群顿时如巨石落入浅湖，溅起巨大响动。 “天哪！竟然是元青师兄！他怎么回来了！” “元青师兄，看我看我！” “喊什么喊，喊再大声都没有，没看见人家离你那么远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有什么好喊的。” “就是啊，人家现在已经是得了大小姐青睐的仙君了，哪里还会同我们这些凡人来往？” 朔风堂最小的师妹童筱儿站出来，大声反驳道：“听听你们的语气，一个个酸的和什么似的，不就是嫉妒我元青师兄成了仙吗？我告诉你们，元青师兄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就算现在在内门，也对我们几个曾经的同门多有照顾！” 陆元青在外门时，就在朔风堂，童筱儿的话可信。 震元堂的王叶龙听了她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小丫头，先别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他陆元青能有今日，还不是因为当年抢了我们震元堂的名额？” “小白脸，现在发达了，开始摆起架子了，当年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出苦力的！” 童筱儿被这话气得脸发红，指着人的手指都微微发抖，“你，你血口喷人！元青师兄堂堂正正，什么时候抢过你们震元堂的名额！” 王叶龙看见这小丫头有意和自己吵，也撸起了袖子一件件事掰扯起来。 “我问你，当年外门弟子入选内门的时候，你们朔风堂有名额吗？！” 童筱儿被问的愣住了，一时哑口无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确实，确实是没有。” 王叶龙见她语塞，气势更足了，插着腰大声说道：“这不就得了，你们朔风堂明明没有名额，又是怎么派陆元青参加内门选拔的？！还不是因为抢了我们震元堂的名额！” “卑鄙无耻，下贱！” 童筱儿急了，感觉大脑爆炸，周围人也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不服地反驳道：“没抢没抢就是没抢！是你们震元堂的苏师姐自己把名额让给我们师兄的！” 王叶龙面色轻蔑，对着地啐了一口。“呸！人人都知道升上内门就能飞黄腾达，各个都眼红那为数不多的名额。我们震元堂好不容易弄到一个，凭什么送给你们？” 他抬眼望了望高处的陆元青，笑容忽然讥讽起来，“小丫头，你还太年轻，不知道很多人为了前途是可以不要脸面的。苏师姐当年也是临近化仙的佼佼者，她若是去参加内门遴选，必能中选。” “但是最终这名额却落到陆元青头上，你说他没抢，那你说说看，苏师姐为什么要断送自己前途，白白送陆元青一份机缘？” 童筱儿心思单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陷阱，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理所然出来。 王叶龙笑容暧昧又淫邪，“你说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当然是以色侍人啦。那小白脸脸皮白净也嫩，苏师姐应当是……” 他话没说完，周围几个震元堂的男弟子跟着一起哄笑起来，童筱儿这次终于听明白了，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又说不过对面的流氓弟子，颤抖着唇，最后崩溃大哭起来。 就算是哭，她也不忘为陆元青证明。 “不是的，不是的，元青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血口喷人，你们就是嫉妒他！” …… 华彩台下的动静弄得太大，陈木三人都注意到了。 “下面怎么感觉吵起来了？”楚云酥说着，站起身准备下去看看。 一旁的洪浩文立即上前，顺着楚云酥的目光望去，只见台下的弟子们似乎分成两派，对着面推推嚷嚷的。 今日三位亲传弟子来外门了，这群不争气的，却在这时吵起来！ 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呢嘛！ “大小姐莫急，我这就下去看看。”洪浩文急得额头冒汗。 洪浩文下去以后，不仅没有抚平矛盾，甚至让叫嚷声变得更大了。 震元堂的人见总管事来了，有心将此事闹得更大，王叶龙早就看陆元青不顺眼了，现在看他身居高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心里恨不得将这桩丑事抖露天下，让所有仰慕陆元青的人都好好看看，陆元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云酥见洪浩文下去许久，却没有摆平此事。便开了五感通灵，想听听地上的人在吵什么。 第35章 对峙 “陆元青他就是个抢别人机缘的小贼！” “德不配位，这种人也能当亲传？！” “陆元青，你下来！你欠我们苏师姐的，用什么还！” …… 虽然相隔甚远，但是陈木和陆元青早就是仙体，五感过人，因此也将这些叫嚷挑衅尽收入耳。 楚云酥听着外门弟子们的叫骂，忽然响起了天书中的情节。 陆元青成仙路上，一直有无数女人为他当垫脚石。 这位震元堂的苏师姐也是其中重要一位。 陆元青出身极差，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当他进入星海仙宗之后，又被探出是无用杂灵根，直接被踢到外门，从最底层的杂役弟子做起。 虽然先天条件很差，但作为男主角的陆元青一直在默默努力。 作为杂役弟子，白天需要做杂事以换取生活物资，晚上大多数人都疲惫不堪，一挨到床便睡了。 但陆元青不甘心一辈子就只这样做个无名无姓的杂役，因此做杂事时比别人更刻苦更卖力，拿到更多的资源。晚上则抓紧时间修行，彻夜不眠。 没有人教他，他就看书。没有人同行，他就一人咬牙坚持。 他因为不合群而常常被别人排挤和攻击，也因为心怀大梦而被人嘲笑讽刺。 谁都不相信，一个杂灵根的杂役弟子能掀出什么风浪。他所有的梦与坚持，都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但是，陆元青还是做到了。 十年的坚持与执着，让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正式进入外门朔风堂开始修行。 十年，让他脱胎换骨，进入朔风堂以后，洗净脸庞，穿上新衣，众人这才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他面容英俊，姿态更是少有的清贵，身上并无凡俗间的市侩与脏污，反而纯净的像高山的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来外门历练了。 陆元青在朔风堂没待多久，就已经闻名整个支脉。谁都知道，第五支脉的朔风堂中，有个不是仙君胜似仙君的人物。 为了激励外门弟子向上，也为了整个星海仙宗的长久发展。内门每隔个几百年，会接受优秀的外门弟子进入内门，但一支脉只允许选出一人，这十二人再由长老们亲自挑选，有眼缘的留下，没缘分的重回外门。 陆元青参选的那年，第五支脉震元堂中有个极其优秀的女弟子——苏曼烟。她虽是外门，但是天赋不错，加上刻苦肯练，已经到了快化仙的时候。 只需等一个天劫，她便可以位列仙班，成为仙君。 虽然陆元青也很不错，但是天赋上他比不过苏曼烟，因此第五支脉的名额，最终落在了苏曼烟头上。 就在震元堂的人以为堂中要出一个内门弟子的时候，选拔内门那日，他们却看到陆元青拿着苏曼烟的令牌去参选了！ 后来的事显而易见，陆元青被大长老李万圣挑走，朔风堂的人欢喜鼓舞。 震元堂的人震惊过后，连忙去找苏曼烟，却发现原来苏曼烟前段时间外出历练，遇到妖兽，伤了眼睛，目不能视，自然也不能去参选。 震元堂的人怒目圆瞪，质问她为什么要便宜一个外人。她是震元堂的人，就算自己不能去，也应该把机会给堂内的同门！ 身体虚弱的苏曼烟坚称陆元青功法深厚，是最有机会被选上的。她没有私心，也没有偏袒陆元青，只是不想浪费这一个名额。 她的同门们当然不相信她的说辞，认定苏曼烟也是一个被陆元青美色冲昏头脑的傻瓜。 还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 楚云酥摸了摸下巴，书中并没有写苏曼烟的结局，但她觉得，这个女配角的下场应该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大小姐的心中涌上一阵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偏头望了望身旁的陆元青，仙君正襟危坐，目光平视前方，好像根本没被华彩台下的纷扰惊吵到一般。 平心而论，陆元青的面孔无可挑剔，从侧面看去，高挺的鼻，流畅的下颚，无情的眼却勾着人的魅力。 楚云酥忽然觉得自己和苏曼烟一样，都是飞蛾，朝着陆元青这团冰火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得到的下场却是飞灰湮灭。 但这团火本身，并不会怜悯她们。 何其残忍的人，何其残忍的世界。 眼看局面越来越有失控的架势，陈木本想取消今日的遴选，一旁的大小姐却忽然站起来。 她伸开双臂，直接飞落到宽大的华彩台上，指着台下吵吵闹闹的人群说：“有什么事，上来说清楚！” “一边派一个代表，把来龙去脉讲给我们听听！” 王叶龙抬头望去，只见流光溢彩的华彩台上，一个妙龄少女手叉腰，气势汹汹。 她面容姣好，衣衫华贵，眉头却微微皱着，意外的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感觉。 不过是个少女，却有种令人信服的威严。 王叶龙怀疑自己眼花了，大小姐的废柴远近闻名，怎么今日一见本人，竟有种被她镇住的感觉？ 王叶龙心中激起波浪，大喊道：“上去就上去！谁怕谁！” 最终，王叶龙代表震元堂上了华彩台，朔风堂这边，最大的主角就坐在那里，因此派谁来都无所谓。师兄师姐们怕自己惹上麻烦，最后把最小的童筱儿给推上了台。 楚云酥也不回高座了，就站在二人中间。 陈木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同刚才的争论也听到了些线索，此事应该与四师弟关系密切。 他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一马当先，冲下去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想想也是，她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眼里揉不得沙子，现在出头也不足为惧。 但是陆元青这边就有点不太好办了，华彩台中对峙的二人，无论是谁赢，对于陆元青来说，都是一桩麻烦事。他应该很不想这件事被人提起…… “四师弟，你看此事……”陈木试探着问陆元青。 陆元青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陈木拱了拱手，“事情本就因我而起，自然应该解决。” “大小姐年岁还小，威信不足，烦请师兄同我一道下去，将此事解决。” 陈木一听他自己也愿意解决，心神也定了，两个仙君一同从高处落下，落到了华彩台上。 第36章 苏曼烟 “说，让我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说辞。” 陆元青脚尖点地，随后飘逸地落在平台上，对着王叶龙问道。 童筱儿看到他下来了，犹如看到救星一般，亮眼放光，“师兄！” 陆元青看了她一眼，小丫头刚刚平复下的心情立刻又激动起来。 王叶龙虽然在下面喊的大声，但是当真正和陆元青面对面对峙时，他还是在所难免的怂了。 毕竟眼前这人已是仙君，一身华服，气质冷傲，只淡淡那么扫过来一眼，就足以让他觉得脊柱发凉。 王叶龙刻意站直了身体，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可不想一开始就输了气势。 楚云酥看出他眼中的胆怯，出声鼓励道：“大胆说，不必害怕，我和师兄都在这，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大小姐说完，眼风扫到陆元青身上，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王叶龙受到鼓舞，壮着胆子说道：“我自认为问心无愧，所说之言句句属实。陆元青，我且问你，你当年去内门选拔的时候，拿的是不是我们震元堂弟子苏曼烟的令牌？” 陆元青答：“是。” 王叶龙听到他这一声回答，立刻朝众人大喊：“看！他自己承认了！” 台上台下，人越聚越多，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望向陆元青的眼神里也渐渐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王叶龙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威风过，仙君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千夫所指。 他被眼前的喜悦冲昏了头，肆无忌惮地用手指着神情冷峻的仙君，洋洋得意地喊道：“陆元青，承认了，你就是一个偷窃他人机缘的小贼！” 王叶龙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淡蓝色剑光一闪而过，他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落下，整个人就被这一道剑光打飞了出去，直接掉下华彩台，发出一声惨叫。 陆元青手腕转动，挽了个剑花，剑尖向地。 楚云酥急了，手中鞭子一甩，直指陆元青的鼻尖，质问道：“陆元青，你凭什么打人！” 陆元青回望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污蔑同门，鞭刑三百。亲传弟子，再加三百。” 手持长剑的仙君爱惜地看了看自己的宝贝佩剑，语气淡淡：“手边无鞭，我以剑代鞭。” 整个华彩台从上到下，静的不像话。 王叶龙身边的人，甚至都不敢去扶他起来。毕竟，陆元青虽然脸上没有怒容，但是周身的低气压还有那摸剑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火山喷发的边缘。 楚云酥第一个打破了这消沉的寂静，“他刚问你，你认了，凭什么说他是污蔑？” 陆元青将剑收回腰间，“只凭只言片语就得出结论的人，要么心怀不轨要么愚蠢不堪。” “只言片语？那你倒是说说看，事情真相是什么啊？”楚云酥呛声道。 陆元青看了看她，一副我懒得和你解释，公道自在人心的样子。 陈木左右为难，伸出手想要拉架。但一时又不知该先拉谁，陷入僵局。 “令牌是我给的！”一道女生自不远处响起，“名额也是我让给他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彩台下，一个女子拄着木棍出现，她穿着外门弟子统一的服装，但衣服明显老旧了。她睁着眼睛，眼球却不怎么转动，走路的时候，木棍向前先探一圈，确认没有阻碍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两步。 很显然，她的眼睛有问题。 楚云酥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女子一定就是苏曼烟了。 陆元青看到远处的女子，表情先是疑惑，思索片刻之后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她啊。 苏曼烟摸索着走到华彩台下，她的眼睛有很严重的眼疾，只能看到一点点光，她便朝着光望去，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陆师弟，你在吗？” 陆元青俯视着台下的女子，“我在此。” 得到肯定回答的苏曼烟笑了，她虽然不是十分亮眼的那种美人，但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因为眼疾，更是有点楚楚可怜的气质。 “师弟，许久未见了啊。”苏曼烟感慨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追忆着往事。 楚云酥记得，苏曼烟从前最高水准也是到化仙的，只需要再历一次劫，便可晋位。离仙君只有一步之遥的女子，如今却靠着一双几乎失明的眼艰难生存。 见到了陆元青，一不嫉妒，二不自怨，反而想装作无事一般和他叙旧。 楚云酥几乎可以肯定，苏曼烟对陆元青的感情也不一般。 或许是欣赏，或许是爱慕，或许介于两者之间，但不管怎么说，她心里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王叶龙倒地的方向离苏曼烟不远，他被陆元青一剑打伤，此时肚子里窝满了火，又看见苏曼烟在这里旁若无人地聊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狠狠指责道：“苏曼烟！你出来做什么！” 苏曼烟浅浅笑了，“此事和我相关，我当然该来。” “我最后重申一次，当年名额之事，是我自愿赠与陆师弟的。他功力深厚，不在我之下。我伤了眼睛无法进入内门，便将这个机会让给他。是我自愿的，和他无关。” 苏曼烟看着柔弱，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 众人见本尊亲自出来解释了，对陆元青的质疑也就烟消云散了。 大家矛头一转，全都指向了原本气势汹汹的王叶龙。 “苏师姐眼疾不便都出来解释了，这下看王叶龙还能说什么话来！” “你们记不记得他刚才张狂的那个样子？竟然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污蔑元青师兄。” “依我看啊，元青师兄只赏他一剑真是便宜他了！” …… 王叶龙将这些闲言碎语全都听到心里去了，一时之间，脸色难看之极。 “事已至此，水落石出，大家就不要再去计较这些前尘往事了。”洪管事站出来，对着人群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开。 “师弟，给你添麻烦了。”苏曼烟对着陆元青的方向轻声致歉。 楚云酥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感觉从苏曼烟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37章 痛打落水狗 陆元青沉默了许久，像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般。 他思索片刻，到最后终于开口，对苏曼烟说道：“当年名额一事，多谢。” 苏曼烟听到这些谢，表情释然而满足。“不必客气。” 陈木看了眼天色，晚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天空，本以为来外门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现在却耽搁了这么久。 他有些抱歉地看向洪浩文，“洪管事，今日之事闹得尴尬，时间也耗费了许久。我们几个同门还有晚修要做，恐怕今日没有时间看十二支脉的师弟师妹们比武了。” 洪管事人精一般的人，听到陈木这么说，立刻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哪里哪里，都是我管教弟子无方，闹出了这桩丑事。下次，下次几位再来，绝对不会出现这次的情况。” 两人又相互客气了几句话，陈木转而扭头亲身唤楚云酥，“小师妹，该回去了，下次再来。” 一向听他话的小师妹此刻却一动不动，目光直直盯着台下的苏曼烟。 表情也不同于以往，凭空多了几分深沉。 陈木猜测她今日心情应该不佳，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唤一声的时候，陆元青在旁边开口说：“师兄，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陈木再一次陷入到左右为难的局面，他两边看看，最后无奈妥协，“好，你先回去。” 陆元青一个跃身，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楚云酥表情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和陈木一起也启程回昆吾峰了。 随着几个亲传弟子的离去，围观的外门弟子们也纷纷散开。 至于那原本摩拳擦掌，准备上场比武的十二支脉弟子更是骂骂咧咧，心有怨气。 人群消散，苏曼烟仍然站在原地，她需要等人不多了，才能摸索着路回到自己的住所。 眼睛几乎看不见，对日常生活来说，终归是有些麻烦的。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安静，苏曼烟眼前微弱光亮却忽然被一阵黑暗吞噬。 “装什么清高啊你！” 王叶龙一声怒斥，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苏曼烟推倒在地。 苏曼烟被这一下推得措手不及，直接摔倒在地上，手中赖以生存的木棍更是滚落到一旁。 王叶龙看她这么好欺负，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是猛烈，他拎起苏曼烟的衣领，对着那张白净的脸就是两巴掌。 “都是你！害得我今日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好好的名额不让给我们，偏偏要给朔风堂的陆元青，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活该瞎了眼睛！” 清脆的两声巴掌，让苏曼烟的脸红肿了起来。 她虽然痛，但仍然想解释，“师弟，不是不给你们，实在是你们修为不够，纵使给了，也不一定能进内门啊……” 王叶龙刚消下去的气又被苏曼烟的这句话给激发了出来。 他手拽着苏曼烟的衣领将她往地上一扔，苏曼烟后脑勺着地，痛的发出一声惨叫。 周围早已没有人了，即使她尖叫也没有人来救她。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如陆元青？亏我还口口声声在外人面前维护你，不知好歹的东西，反过来咬我一口？” 王叶龙气得胸腔剧烈收缩，双眼赤红，好像下一瞬就能提刀杀人了一般。 他脑中又想起今日陆元青高高在上的那个姿态，更是觉得心气难平。 “要是没有你那个令牌，他陆元青现在不还是和我们一样，在外门哼哧哼哧出苦力吗！什么修为不够，他一个杂灵根，修为能高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王叶龙的表情变得玩味而讥讽，他刚才受了陆元青那一剑，嘴边沁出了不少血，现在露齿讥笑，满嘴的鲜红，看的甚是吓人。 “你一定是喜欢他。” 王叶龙出言侮辱这么许久，苏曼烟都没有反抗，但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苏曼烟的表情明显变了。 她颤着声音说道：“没有的事，你不要瞎说！” “臭娘们，还敢和我顶嘴是不是。”王叶龙走上前去，又是一顿殴打。 苏曼烟咬紧唇，不敢发出惨叫，怕惹王叶龙不快，招致更毒的打。 她原本在震元堂中，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天赋不错，加上刻苦勤学，同门师兄弟见了她，也会恭恭敬敬的。可惜眼睛坏掉之后，地位直转之下，成了震元堂最无用之人。 但那时，人人都想要她手中的内门选拔令牌，一个两个对她十分热情，照料她生活中的桩桩件件。 现在这个殴打她一点不手软的王叶龙，当年也是围着她亲亲热热喊师姐的人。 当陆元青拿着她的令牌进入内门的时候，整个震元堂的人都愤怒了，她一下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里暗里地骂她，原本热切关怀的人也骂着离开了，临走前还把她的住所给砸了。 外门弟子虽然没有成仙，但是也修行了许久，寿命比凡人要长上不少。 苏曼烟可以预见，在她以后的漫漫人生中，自己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惨。所以，王叶龙打她，她不敢出声。他骂她，她也不能还嘴。 苏曼烟虽然一直在忍，但是王叶龙没打算放过她，什么难听话都往外面冒，看那架势是想把眼前的女人狠狠践踏一次。 王叶龙骂累了，自己受伤的身体也有点扛不住，他朝着苏曼烟啐了一口，“你们这些下贱女人，看到陆元青就像那狗闻着粪味一般，一个两个往前凑，往上舔……” 苏曼烟听到这话，脸上毫无血色，她皱着眉不想再听，心中痛苦难耐。 一道鞭声打断了王叶龙的满嘴胡言，细而紧实的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咻——”的声响。 紧接着，是鞭子挨到皮肉，皮开肉绽的声音。 最后，苏曼烟听见王叶龙一声惨叫，然后重重摔下，哀嚎不已的声音。 她眼前的黑暗被挪开，晚霞那血一般红的颜色浅浅印进她的瞳仁里。 有光了，得救了…… 苏曼烟无神的眼睛里漫上泪水，顺着脏污的脸一点点滑落。 第38章 何为天命 王叶龙在地上滚了一圈，本来就受伤的身体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血痕，从胸到腰腹，长而深的痕迹，皮开肉绽。 他满手是血，想捂伤口却又不知该捂哪里。 “谁，是谁！敢阴我！” 王叶龙尖声大吼道，吼完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俏丽人影，他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不敢说也不敢动了。 “大，大小姐……” 楚云酥还没收回鞭子，长鞭自她手中蔓延到地上，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可能下一刻就会将王叶龙咬得血肉模糊。 她的脸看着是张少女脸，此刻却阴沉的像是能拧出水一般。 血红色的晚霞在她身后延展开，像极了铺洒开的鲜血。 王叶龙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变小，他张了张嘴，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出来。 楚云酥拖着鞭子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甚至还没说话，王叶龙就已经吓得连跪带爬，从地上起身。 “大小姐，饶，饶命！” 纵使有伤在身，王叶龙也不敢耽搁，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就往远处跑。 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确定楚云酥没有动以后，更是用尽全力，奋力跑走。 鲜血顺着他逃跑的方向滴成一道血线，在地上十分显眼。 楚云酥看他胆小如鼠的样子，也没有了追击的心，不由得冷哼一声，“废物。” 苏曼烟忍着疼痛，双臂撑起上半身，先是咳嗽了两声，而后不确定地问道：“大小姐，是您吗？” 楚云酥望了望地上的可怜女人，一身的狼狈，左右脸庞更是高高肿起。 她再一次想到自己。 想起上一世死前，自己也是满身狼狈，被陆元青逼到诛仙崖上，仍心怀妄想，以为陆元青看到多年情分会饶过自己。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把名额让给他？”楚云酥冷声问道。 苏曼烟微微一愣，随即说出了那解释过千万遍的话，“大小姐，我真的没有私心，没有偏袒陆师弟。陆师弟当时功力深厚，仅在我之下，是最适合的人选。” 楚云酥笑了，“没有私心？苏曼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次，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这话戳到了苏曼烟的痛处。 真的没有私心吗？ 不是的。 她有私心。 陆师弟那样一个光风霁雨的人，怎么会让人没有私心？ 苏曼烟想起了往事，想起自己眼中曾见过的各种神态的陆元青，即使是现在，她干涸的心还是会因为那些珍贵美好的回忆而重新鲜活。 这么多年了，她虽然日子苦，但心里从不后悔。陆师弟那样的人，就该站在高位上，俯视众生。 夜深人静的时候，苏曼烟总是会想起，自己和陆元青的初见。 明明大家都穿着同样的淡蓝色外门弟子服，但是陆师弟他就是比别人穿的要好看。 他身姿如松竹，自她身边而过，衣带被风吹起，擦到了苏曼烟的衣袖上。 明明只是衣物的偶然相碰，却让苏曼烟的一颗心狂跳不已。 扭头回望时，那个淡蓝色的身影一点点从眼中淡出。那过程很快，却让苏曼烟记了一生。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朔风堂近日名声大噪的陆元青。 果然名副其实，仙风道骨呢。 …… “我……”苏曼烟摇了摇头，说不出话。但是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已经说出了答案。 楚云酥哼了一声，走到垂头的女人面前，直视她那双无神的眼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昨日仅在你之下，今日却已登上山顶。而你呢，却在这里被人打了也不敢出气。” 苏曼烟被她说的尴尬，有些羞愧地低了低头，“那是陆师弟的福分，是他的天命……” “什么狗屁天命！”楚云酥拔高了声音，“你心里难道不恨吗？陆元青他走了你的人生路！应当是你，拿着那块令牌，风风光光地进入内门，跟随某位长老，修仙得道！” 苏曼烟笑了笑，多了几分凄美的味道。 “大小姐你说笑了，陆师弟没有抢我的，也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不慎，伤了眼睛。您说的那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没有眼疾的基础上，但是眼睛坏了就是坏了，我如今就只是个废人。” “看到陆师弟现在地位这么高，我心中觉得挺好的。说明我当年眼光没有错，那块令牌本就属于强者。” 楚云酥听了她的话，恨不得握住苏曼烟的肩膀使劲把她摇一摇，好让她清醒一下。 “苏曼烟，你现在是在为陆元青说话吗？” “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他，你的人生就不会成这样！” 如果陆元青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她们这些女人没有按照宿命爱上他，那么她，苏曼烟，甚至是那位和陆元青相爱的慕瑶，她们每个人本该可以有自己的圆满人生。 就拿苏曼烟瞎眼这件事来说，看起来完全就像专门为陆元青铺路而瞎的一般。 陆元青的修仙路是顺当了，但是苏曼烟自己呢？ 楚云酥不用猜都知道她过的一定不好。 天命让她爱上陆元青，让她献出自己的机会，最可恨的，是让她还无怨无悔，为陆元青感到骄傲！ 苏曼烟深深叹了口气，温声解释道：“大小姐，我的人生不是我决定的，我命中当有这一劫，这是我自己的修行，怪不得别人。” “而陆师弟今日所拥有的都是他应得的。” 楚云酥彻底放声笑了出来。 苏曼烟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大小姐，你为何笑？” “我笑你蠢，也笑我蠢！”楚云酥笑得灿烂，“苏曼烟，你知道陆元青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吗？” 苏曼烟点点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所耳闻。” “那你再看看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洗白缝补了。星海仙宗再不济，也不会让弟子穿这种破烂衣裳的。” “如果陆元青他有心，如果他还算个人，他就不会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楚云酥成功看到苏曼烟脸上的浅浅笑意褪去了。 大小姐的神情认真而狠厉，一字一句道：“苏曼烟，我告诉你，天命不是逆来顺受，天命是要自己去争的！” 第39章 蛋要破壳 苏曼烟的表情彻底怔住了。 如果可以选择，谁又希望做人下人呢。 这么多年，陆元青在内门有多风光，她在外门的日子就有多苦。 每当她觉得日子实在哭到过不下去的时候，她总安慰自己说，这就是命，天命注定如此，她无法反抗的。 但今天楚云酥的话像惊雷一样在苏曼烟耳边炸开了。 她说天命是要自己去争的。 难道，上苍已经注定的命运，还能更改吗？ 好半晌，苏曼烟才从惊愕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视线聚在眼前模糊的地上，低声喃喃道：“可是，我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我没有办法……” 楚云酥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半蹲，目光定在苏曼烟红肿的脸上。 “如果我说，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你愿不愿意，再争一次？” 苏曼烟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她猛地扭头，用为数不多的视力找寻楚云酥的方向。 “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吗！你该不会在骗我？” 楚云酥皱皱眉头，“骗你？我看起来很闲吗，有这个闲工夫来骗你？” “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但是我会尽力做的。” “一线生机总好过没有希望，不是吗？” 苏曼烟认同地点点头，可是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天上不会掉馅饼，自己凭什么会成为这个被眷顾的幸运儿呢。 “您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苏曼烟小声试探道。 楚云酥闻言笑了，“你自己看看自己，现在有什么能给我的？” 苏曼烟的脸上飘起两朵红雾，确实，她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那，那您为什么要帮我？”苏曼烟心中难免敲起小鼓。 这下轮到楚云酥犹豫了，她为什么要帮苏曼烟？ 说起来也是一时冲动。 方才，她都已经和陈木在返回昆吾峰的路上了。但心里就是有一口气咽不下，干脆丢下陈木一人折返回来。 她一过来，就看到王叶龙对苏曼烟又打又骂，没有半分尊重可言。 那一瞬间，楚云酥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昔日的苏曼烟也是震元堂里的堂柱子，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今日的她虽然是星海仙宗说一不二的大小姐，但是明日星海仙宗覆灭之后，她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同为炮灰女配角，楚云酥想救她，想改变这看似不能改变的一切。 她原本打算直接下去一鞭子抽翻王叶龙的，但是脑中忽然想到，方才的苏曼烟，对于陆元青一点怨言都没有。 就算自己现在下去救了她，她除了道谢也不会说别的。 这不是楚云酥想要的结果。 必须让苏曼烟吃点苦头，让她的心中种下挣扎反抗的种子。 所以，楚云酥迟迟没有出手，直到王叶龙说出了那句戳人心窝的话——“你们这些下贱女人，看到陆元青就像……” 他骂的不仅仅是苏曼烟，也骂到了楚云酥头上。 毕竟，大小姐对元青仙君的偏爱，全仙宗皆知。 楚云酥手中的鞭子再也按捺不住，游蛇一般飞射出去，将那恶徒抽翻在地，心里的怒火才稍稍褪去了几分。 “为什么要帮你？”楚云酥喃喃道，“因为，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别无选择。” 苏曼烟不解地歪了歪头，她无法想象，星海仙宗的大小姐竟然也有无法选择的时候。 “不说这些了。”楚云酥直接向她伸出了手，“我就问你，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大小姐的声音清脆动听，苏曼烟患眼疾的这么多年，学会了通过声音读情绪。 毫无疑问，此刻的楚云酥是自信的，她的声音中有股力量，让苏曼烟愿意相信愿意追随。 苏曼烟伸出自己的双手，靠着仅有的那点光亮，不停地向前摸索。 最终，她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掌，她笑了笑，紧紧抓住那只手。 “如果我的眼睛能好，那我一定会再为自己争一次！” 窝窝囊囊许久的苏曼烟终于挺直了腰杆，为自己而活。 她一定会牢牢握住这次机会，将昔日丢失的，全都找回来！ - 日夜更替，星月高挂天空。 凌竹林中的茅草屋上，季梓棠悠悠然地躺在屋顶，晒着月光。 “丸儿你可知，人生难得几回闲啊。”他伸出手指挠了挠丸儿的下颚。 丸儿很喜欢这样，伸直了“脖子”，方便季梓棠继续挠。 仙君和灵宠正在一起享受这难得的“亲子时间”，忽然一身河东狮吼打碎了这难得的平静。 “季梓棠！” “季梓棠，你人呢！” 丸儿听到这声吓了一跳，呲溜一下钻进季梓棠的衣袖中。 季梓棠本人也被震得有点懵，坐起身掏掏耳朵，往下一看，正在院中四处寻人的，正是楚云酥。 “怎么又是她？” 很难得，这星海仙宗里，也有让梓棠仙君头疼的人物。 “喊我作甚？” 楚云酥听到了季梓棠的声音，左右望望，却看不到他人影。 季梓棠无奈，从屋顶上跳下来，宽大的衣衫被夜风吹得飒飒作响。 楚云酥被他这独特的出场方式给吓了一跳，“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仙君笑得温柔，“不懂了，这就叫仙君下凡。” 楚云酥无语了，连忙说道：“快快快，仙君，快帮我看看，我的黑蛋儿要破壳了！” 大小姐急吼吼地说完，季梓棠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瞧，四四方方的黑蛋，是那颗四方黑羽蛋。 楚云酥刚从外门回到自己的住所，清午就捧着蛋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说是蛋壳上出现裂痕了。 楚云酥当时的感觉，就像自己要生了赶紧找产婆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从清午手中接过蛋，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季梓棠茅草屋这里赶。 这才有了刚才的河东狮吼。 季梓棠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摸着下巴估计道：“壳确实是要破了，进屋来我再看看。” 季梓棠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楚云酥在后面挤了个鬼脸。 还仙君下凡呢，真够不要脸的。 要不是今日有求于他，她才不会违心地喊那声仙君呢。 第40章 黑蛋出世 “怎么样……” “嘘。”季梓棠的手指抵在唇前，微微锁着眉头，“小声点，别吵到它。” 茅草屋的矮几上，一颗四方的蛋被裹在圆圆的能量球里，在它旁边，一左一右两颗大脑袋，四只亮眼睛，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它的动向。 矮几太矮，楚云酥只能趴在上面，对面的季梓棠也是，撅着屁股压着腰。两个人这个模样要是叫外人看了去，定会被人笑话死。 一向注重形象的大小姐此时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她一颗心牢牢缩在眼前的黑蛋上。 为了不惊扰到这即将出世的小宝贝，她甚至放轻了音量，一字一句轻轻柔柔地问：“它怎么样了，头出来了吗？” 季梓棠被这犹如产房内的对话给逗乐了，两个人凑得太近，鼻子和鼻子之间也就一尺的距离。他甚至能从对面女孩的黑色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凑得太近还有个坏处，那就是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是南海馥兰，一种珍稀而名贵的香花。 “壳都还没碎，头怎么出来？”季梓棠哑然失笑。 楚云酥也明白是自己性子急了，她收收心神，一门心思放在眼前的蛋上。 黑蛋上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痕，红黑交错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这些天，楚云酥除了出去见人以外，都将能量球绑在身上，时刻牢记季梓棠的嘱托，给里面灌输灵力。 现在她真的有种怀胎十月的孩子要出生了的感觉。 不仅心里紧张，手心鼻尖也冒汗。 想她堂堂仙宗大小姐，何时如此狼狈过。 好在对面的人是季梓棠，被他看到了也无妨。 毕竟季梓棠狼狈的丑样，她也看了不少。 “对了，你说过，黑蛋儿是靠第一眼认主的。那你现在凑这么近，万一它破壳以后，把你当成主人了怎么办？” 楚云酥的担心不无道理。 季梓棠拧了拧眉，“我养灵兽养了这么多年，却也从没见过四方黑羽破壳的样子，所以才会这么关注。不过你放心，我是专业的，只要它一出来，我就立刻后退躲开，绝不让它误会。” 他话音刚落，矮几上的蛋壳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咔咔咔——” 楚云酥惊得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不敢呼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黑蛋。 只见那黑色蛋壳的上方先破了个小口，随后一只小小的，柔软的爪子伸了出来。 楚云酥的心都快蹦出来了，眼见着里面的小家伙要冒出头了，而说好自己闪退的季梓棠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大小姐一咬牙，心一横，直接一记飞脚，就踹到了季梓棠腿上。 梓棠仙君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楚云酥这么踹一脚，他没设防，一个失神，还真被大小姐的这一脚给踹倒了。 地上的仙君一脸不可置信，正欲说话，却被大小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嘘！” 行，算你狠，咱们秋后算账。 一只小爪子爬出来后，很快另一个爪子也伸了出来。 楚云酥激动的手都打颤，她的宝贝，她的天下第一宝贝就要出世了！ 终于，在楚云酥这位“母亲”热切的注目下，一个圆圆的小鸟脑袋探了出来。 纯白色的皮毛，羽毛还是湿湿的贴在脑袋上，一双赤红色的眼，一眼就瞄上了楚云酥。 “黑蛋儿，是娘亲啊！” 楚云酥这激动的一声喊，让季梓棠忘了疼大笑出声。 “你竟然给堂堂四方黑羽起这种名字，我真是服了。” 楚云酥为了占据小鸟的全部视线，确保自己的宝贝不会认错人，脸离蛋壳的距离极近。 季梓棠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有个能量球挡着，她都能把脸贴到那蛋壳上去。 “行了行了，往后稍稍，这么近的距离，别把孩子给吓着了。” 楚云酥一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连忙往后挪了挪。 但她一看，那边还有个季梓棠呢。为了防止黑蛋儿看走眼，大小姐往旁边挪了几步，用自己的身体将季梓棠牢牢挡住了。 “你这是防贼呢？”季梓棠笑道。 楚云酥这会儿已经没精力回答他的话了，她一门心思全扑在眼前的蛋上。 小鸟两只红眼转了转，确定楚云酥就是自己的母亲之后，立刻可怜兮兮地叫了两声。 楚云酥立马急了，“季梓棠快来快来，它叫了！” 季梓棠无奈极了，“它是鸟又不是哑巴，叫两声又怎么了？还不准鸟叫唤了？” “唔，你说得有道理。” 可怜季梓棠，本来计划好好欣赏一番月色，享受一个人的静谧时光，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破壳给打乱了节奏。 不光月没得赏了，还要忙前忙后，呵护一个新出生的四方黑羽，以及一位新上任无比紧张的“母亲”。 “季梓棠，我家黑蛋儿怎么不看我反而四处乱看啊？” “它想活动一下眼睛。” “季师兄，它好像饿了，一直冲我叽叽喳喳叫呢！” “那你给它喂点奶。” “季梓棠，你这个流氓！” “？？？我让你给它喂点灵羊奶啊，你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 “季师兄，好仙君，你来看看，黑蛋儿它好像吐奶了。” “……吃多了当然要吐出来。” “黑蛋儿，娘对不住你。” “没什么对不住的，吐的又不是你的奶。” “……” “季梓棠，我想了想，鸟好像不喝奶，是吃虫子的。”楚云酥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 季梓棠当时就僵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楚云酥哪会听他的，狞笑着就朝柔弱仙君扑了过去。 “把你那小蛇贡献出来，让我儿一次吃个饱！” 季梓棠一个扭身躲过一劫，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我再说一次，丸儿是青龙，不是蛇！” “龙更好啊！”楚云酥眼中放着诡异的光，“龙大补！” 丸儿从季梓棠飞扬的袖中钻出来，看了眼后面眼冒绿光的女人，不禁有点想流泪。 这一颗痴心，终究是错付了。 第41章 不能靠黑蛋 猫追老鼠的游戏玩多了，楚云酥终于也是累了。 大小姐重新绕回到矮几上，像老母鸡护小鸡一般，牢牢守在自家黑蛋儿身边。 一直保护它的能量球已经被撤去了，现在只剩几片碎蛋壳。 雪白的鸟儿已经站了起来，对着蛋壳踩踩踩。 也不知道是不是妖兽的原因，它长势喜人，这才过了一会儿，它已经有一只小狗那么大了。 楚云酥有点担心地问道：“季梓棠，它最后能长成多大啊？” 季梓棠略略思索了一下，“大概和一座小山差不多。” “小山！”楚云酥傻眼了，嘴里喃喃道：“长这么大，得吃多少啊……” 季梓棠笑她：“怎么，养不起？养不起让给我，我能养。” “我不！”楚云酥说着用两臂牢牢圈住黑蛋儿，活脱脱老母鸡样。 “它生是楚家鸟，死是楚家魂，绝不会跟你走的。” “不过……”楚云酥面色有些犹豫，她将求救的目光对准季梓棠，“季师兄，如果黑蛋儿越长越大，那岂不是目标越来越明显，万一被别人看出是妖兽怎么办？” 刚才被追着跑的季梓棠现在腰杆一下就挺直了。 仙君没骨头似的往门上一靠，目光望向门外，月光清冷，打湿他半边侧脸，更显得遗世独立，仙风道骨。 就算楚云酥一直看不上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季梓棠，确实有几分仙人气概的。 她甚至觉得，如果季梓棠不是常年醉态，那说不定，还能拿到星海仙宗第一美男的头衔。 但这个人除了爱醉之外，还有点别的小毛病。 就比如，他的嘴角浅浅一直笑着，总是一副风流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目光在人脸上游离，语气也轻佻，一看便是个登徒子。 美则美矣，难登大雅之堂。 季梓棠并不知道大小姐此刻的想法，他单纯是累了想找个地方靠靠。 “你这只妖兽啊，确实有点棘手。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楚云酥一听，立刻乖乖跑到仙君身边，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语气也变得谄媚起来。 “仙君，季仙君，给我说说呗。” 季梓棠对于大小姐的殷勤十分受用，甚至眯着眼享受了起来。 “想知道？” “嗯嗯！”大小姐小鸡啄米式地点点头。 “那就再大力点。” “……” 大小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冷，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到笑容满面，继续贴心为季梓棠服务。 终于，季梓棠满意了，缓缓说道：“四方黑羽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于它不是完全的妖兽，它以前也是一只好鸟的。如果是完全的妖兽，我也不会帮你把它孵化出来。” “嗯嗯，季师兄你最好了。” 季梓棠觉得此话顺耳极了，“酥酥师妹，学乖了不少啊。” 楚云酥表面笑嘻嘻，心中恨不得直接抽出鞭子和眼前的人大战三百回合。“是啊是啊，师兄你继续说。” “让我想想，说到哪里了。”季梓棠就像个老头子一样思索了一下。“四方黑羽前期是不会有妖气的，它的妖气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出现，尤其是长出翅膀以后，翅膀越多妖气越重，到时候就真的遮不住了。” “在它长出第一双翅膀之前，你定期来我这里，我给它压压妖气。” 楚云酥认真地点点头，不过她又发现一个问题。 “师兄你说它要长出翅膀才有妖气，可是，它现在就有翅膀了啊！” 楚云酥捧起黑蛋儿走到季梓棠面前，“喏，你看，这一对小翅膀，还怪可爱的。” 掌心中的黑蛋儿叫了两嗓子。 季梓棠淡淡扫了一眼，“这不是翅膀。” “那这是什么？” “鸡翅。” “……？” 季梓棠解释了一下，“它这一对鸡翅是不能飞的，所以不能叫翅膀。它真正的翅膀是很宽很大的，足以遮天蔽日。” “行。”楚云酥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说起来，我也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大小姐将黑蛋儿放了回去。 季梓棠脸上的笑容又扬了起来，“你一个内门弟子，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养一只妖兽？” “要知道，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的话，你可就完了。” 楚云酥被他问住了，眼睛转了一圈后，回答道：“其实呢，我一直有个当第一的梦想。” “当第一？”季梓棠挑了挑眉。 “对，没错！”楚云酥说着，开始原地转圈，“还有十几天不就是三宗会武了嘛，我呢，想当会武第一！” 季梓棠鼓起了掌，“你这样的修为也想拿第一，也是敢想。” 楚云酥脸上有点挂不住，轻咳了两声，“我也知道自己不太行，所以才，才想着靠黑蛋儿赢一把。” 季梓棠笑得更开怀了，“酥酥师妹，如果你是这个打算，那你怕是要失算了。” “为什么！” “你的黑蛋儿刚破壳，就算给它十几天也长不成成熟体，一只幼鸟，怎么打赢别人？” 楚云酥瞬间慌了，“可是，可是我看过古书，上面都说四方黑羽很能打的！而且你也说过，它很强！” 季梓棠点点头，“它确实很强，但是那得是成熟体的情况。就拿人来说，成年的人也很强，但婴孩就脆弱的不行。” 什么叫心凉如冰，什么叫万念俱灰。 楚云酥这下终于体会到了。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一双秀气的眉揪心地扭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大小姐重振旗鼓，“那就不靠它了！还有十几天的光景，我自己练，自己打！” “有志气！”季梓棠极为捧场地鼓了鼓掌，“师妹，就冲你这份勇气，会武那日，我定会前去为你加油助威！” 楚云酥刚想说别来，转念一想，以季梓棠的智商真不一定能发现自己的身份，再说了，他现在嘴上说来，说不定到那天就喝的烂醉如泥了。 大小姐尴尬地笑了笑，“师兄，再说再说。” 今晚为这四方黑羽，折腾的他一宿没睡。 季梓棠开始赶人了，“酥酥师妹，要是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我啊，有点犯困。”说着，他打了个大大哈欠。 楚云酥跟他一起打了哈欠。 “师兄，你别说，我还真有另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第42章 拿你没办法 季梓棠一听还有事，火速躺到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半截身体，作势要睡。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这副样子，哪里像个仙君，倒像是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可怜。 楚云酥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她走了两步，大喇喇地站到他床边，中气十足道：“你睡，我就站在这里，你要是真能睡着，也算是你的本事。” 季梓棠简直欲哭无泪，只好坐直身体，神情泛着被折腾到无力的困倦感。 “酥酥师妹，你还有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楚云酥笑了起来，“就是有个朋友，眼睛不太好，想找师兄治治。” 季梓棠歪了歪头，“你那朋友，是人是兽？” “是人。” “……” “是人的话你应当去找仙宗的医修，而不是来找我。我最多，算个半吊子兽医，治人这种事太为难我了。”季梓棠摆摆手，一脸“治不了别找我”的表情。 楚云酥瘪了瘪嘴，“我也知道应该去找医修啊，这不是因为我和他有点小恩怨嘛……” 星海仙宗的医修只有一位，那便是来自圣灵域的江畔远。 他并不是仙宗弟子，只是因为这山中有他想要的草药，因此在星海仙宗落了脚，收集收集药材，顺带给各位仙君们治治病。 楚云酥的大小姐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和江畔远闹过矛盾，她当时一气之下，直接放火烧了江畔远的前院，江畔远气得跳脚，发誓此生和她势不两立。 “小恩怨？有多小？”季梓棠警惕地问。 “也就是……生死之仇。”楚云酥斟酌着说了出来。 “呵，还真是小恩怨呢。” 季梓棠说完，楚云酥有些羞愧，低头摩挲了下手指。 “所以，还是想来拜托一下师兄你。” 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小姐眨眨眼，努力挤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季师兄，你就再帮我一次行么？” 娇俏可人的小师妹目光盈盈，黑亮的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好像他不答应，她就能立刻哭出泪一般。 季梓棠冲床边的小师妹勾勾手指，“过来。” 楚云酥不知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向前走了几步。 季梓棠身体向前探了探，一双笑眼望着小师妹水汪汪的眼睛，取笑道：“怎么努力了这么半天，还是不见一滴泪啊。” “你！”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楚云酥气得差点挥拳。 季梓棠也不同她闹了，自己钻进被窝，声音里满满都是困倦。 “夜太深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说完，他还真就睡了。 楚云酥站在原地干蹬脚，“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回答她的就只有仙君浅浅的呼吸声。 现在该怎么办？ 就这么走的话不太甘心，但是不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点不太合适。 楚云酥纠结了。 她余光一瞥，瞥见了季梓棠脑袋旁的丸儿，小青龙把自己的身体卷成几个圆，也随着主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睡了。 矮几上，还有新出生的四方黑羽，它也累了，趴着蛋壳乖乖睡着了。 如果算上这两只灵兽，那么这间屋子里就不止他们两个人了，也就不算孤男寡女了！ 楚云酥都想为自己的绝妙想法鼓掌了。 她盘腿坐在软垫上，挨着黑蛋儿趴下，小声对着正在做梦吹泡泡的小鸟说道：“今天你刚出生，就这么走了，万一有问题又要回来，不如咱娘俩就在这委屈一晚，正好明日还可以直接堵他，以防他逃跑。” 被窝里本该熟睡的仙君忽然一抖。 楚云酥说完话，困意也缠住大脑，她打了个哈欠，脸对着黑蛋儿就这么趴着睡了。 凌竹林里不时有不知名的虫叫，尾巴冒绿光的萤火虫们绕着竹林花草缓慢飞翔。 月亮高悬半空，毫无保留地施放自己的银光。 被月色笼罩的小小茅草屋，也像睡着了般安静无声。 床榻上的季梓棠忽然睁开眼，他捏了个消音诀，确保自己接下来的动作都毫无声音。 他起身的刹那，丸儿也醒了，小青龙很顺溜地滑到他眼前，对着桌上的四方黑羽伸了伸脑袋，又抖了抖身体。 季梓棠笑了，眉眼温柔的不像话。 他轻声问道：“你害怕那鸟会吃你？” 丸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季梓棠轻声哄道：“莫怕，等我解除你身上的封印，你就能长大，长出龙角，生出五爪，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渐渐深沉，不知到底是在安慰丸儿，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矮几上的楚云酥睡得香甜，有好几只萤火虫从外面的夜色中飞进去，在她周围上上下下地随意飞舞。 她一头乌黑的发被萤火虫的绿光点亮，透着浅绿色的光泽。 季梓棠也不知怎么的，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细细端详起她的睡姿。 大小姐虽然气势凶，但是模样还是有几分秀气可人的。 尤其现在睡着了，收敛了一身的锋芒，只剩下最原始的五官。 挺翘的琼鼻，粉嫩的樱唇，舒展开的眉眼，每一处都透露着少女的娇憨。 鬼使神差的，季梓棠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上眼前人的鼻头时，他像触电般猛然缩回手。 紧接着又迅速站起身，表情怔怔的。 他刚才是怎么了，竟然会想摸一下她！ 一定是因为没睡好，脑子糊涂了。 一定是这样！ 季梓棠在原地绕了个圈，幸好他提前施了消音诀，不然就以他这个动静，想不吵醒楚云酥都难。 “睡觉睡觉，快去睡觉。”季梓棠一边给自己下命令，一边快步走到床边。 就在他准备躺下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 随后认命地走回到楚云酥身边，解下自己的外套，动作缓慢而轻柔地为楚云酥披上了衣服。 “没成仙的身体也敢这么直接睡，真是胆子大。” 季仙君啰啰嗦嗦地责备道，可惜对象已经熟睡，对此一点也不知情。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的大小姐。” 第43章 治眼睛 清晨的鸟啼声叫醒了楚云酥，她迷迷瞪瞪地从矮几上起身，环顾四周，黑蛋儿还在睡，季梓棠人却不见了。 大小姐伸了个懒腰，感觉腿脚有些麻，一边捶腿一边站起身，对着屋外唤道：“季梓棠，季梓棠你在哪？” 门外的季梓棠闻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楚云酥一眼就看到他手中的大酒壶，抖抖眉毛，“你该不会一大早起床就喝醉？” “非也。”季梓棠故作神秘地摇摇手，却在一转身后笑嘻嘻道：“是去打酒了。” 楚云酥对他的嗜酒如命已经习惯了，想起答应苏曼烟的事情，连声催促季梓棠和自己去趟外门。 季梓棠说自己要喝酒，找不准方向。 最后，大小姐黑着脸牵着小白驴，小白驴上背着懒洋洋的仙君，仙君手里拿着宝贝酒葫芦，两人三兽以极其诡异的方式向外门而去。 苏曼烟自从昨日和楚云酥定下约定后，心中一直激荡不平，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 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眼前有一丝光明透出，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要错过的。 今日一早她就从床上起来，试图把自己这间小小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些，但她破落了这么多年，房间里更是一穷二白，没什么东西可摆弄的。 当楚云酥带着季梓棠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孤僻角落里一方可可怜怜的屋落。 门前生了不少杂草，看来苏曼烟平日里也不常出门。 在屋里紧张等待的苏曼烟听到外面有响动，急忙拿出木棍，敲敲打打地走出屋门。 “大小姐，是你吗？” “是我。”楚云酥跳到苏曼烟面前，“我带来一位同门，来给你看看眼睛。” 苏曼烟一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露怯，但是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激荡。 “先进去说话。”苏曼烟把楚云酥迎进屋子，楚云酥一进屋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太破太旧了。 屋内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基本没有别的什么家具了，床的四条腿上都是斑驳的痕迹，衣柜更是老旧的不像话。 真没想到星海仙宗如今还会有这种地方。 楚云酥问：“刚才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你住的这地方应该不是用来住人的？” 正常的外门弟子有集体的居住区，大家住在一起。但苏曼烟这一间，却是住在犄角旮旯里，周围荒无人烟，后面就是森林，怎么看都有问题。 楚云酥灵光一闪明白过来，“是他们给你挤兑到这里来的？” 苏曼烟没有说话，但是她那略显犹豫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不能说是挤兑，只是我如今什么活都干不了，领不了任务挣不到酬劳，能选的地方也不多。” 她笑了笑，“这里虽然以前是柴房，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也不至于让我无处可留。” 外门弟子是要付出劳动换取报酬生活的，苏曼烟眼睛不行，基本上就不算劳动力了。 能让她继续留在星海仙宗，纯粹是因为管事心疼她的天赋，念着她往日的辉煌。要不然，早就被赶下山了。 楚云酥望着眼前女子故作坚强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要将她拉出泥潭的决心。 “你坐这里，我去把人带过来。”大小姐将苏曼烟按在椅子上，自己出门找季梓棠去了。 在来的路上，他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已经有点犯晕了，抱着小白驴的脖子才能稳住身形，不至于狼狈掉下来。 楚云酥看到他这个醉醺醺的样子，走过去，使劲晃了晃驴上的仙君。 季梓棠差点没给她晃吐了，不满地嘟囔道：“晃我作甚？” 大小姐双手护在嘴边，对着仙君的耳朵大喊道：“季梓棠，到啦！” 这一声狮子吼，成功把季梓棠给震醒了，仙君动作如乌龟，磨磨蹭蹭地下了驴，表情又委屈又不满。 “今日这般好天气，应当在林子里喝酒的……” 楚云酥拽着他的袖子往里走，嘴上应付着：“治好病就带你回去喝酒，乖啊。” 在房中等待的苏曼烟听到外面的响动，原本激动的心情变得有些犹豫了。听起来，外面那个医修好像还醉着呢。 不到一会儿，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还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么大的酒味，应该喝了不少，这样的医修真的能治病吗？ 楚云酥一边使劲将季梓棠往里推，一边对着苏曼烟解释道：“这人可信，虽然确实爱喝酒，但是没出个什么岔子。先让他看看，他不行我再去找旁人。” 脸庞发红的季仙君忽然起了脾气，手一挥，挣脱了楚云酥的束缚，“你才不行呢，我行得很！” 楚云酥只好连声哄道：“好好好，你最行。” 仙君脸上这才笑了。 别说苏曼烟了，就连楚云酥自己，看到季梓棠这个样子都觉得不靠谱，她扭头，尴尬地对着苏曼烟解释道：“再给我点时间，马上好。” 苏曼烟乖巧地点点头。 楚云酥用手捏住一直站在自己肩上的四方黑羽，又一把掀开季梓棠的袖子。 “来，黑蛋儿，啄他！” 黑蛋儿现在已经把楚云酥认作了主人，今天一直乖乖站在她的肩膀上，现在来了任务，黑蛋儿当然也是要坚决执行的。 装醉的季梓棠当即一把抓住黑蛋儿的脖子，笑得清浅。 “师妹，何至于此呢，刚才在外面吹了些冷风，这会儿啊，我已经清醒过来。” 别捏住命运的咽喉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这可把楚云酥心疼坏了，连忙从季梓棠的“魔爪”下解救出自己的宝贝鸟儿。 苏曼烟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有些意外，来的人竟然是大小姐的师兄。 既然是大小姐的师兄，那必然是亲传弟子中的一位了。 关于亲传弟子的传说，苏曼烟虽然在外门也略有耳闻，只要不是三弟子，其他谁都行。 等等，这酒味，这语气，好像正是那位不学无术，嗜酒如命的三弟子季梓棠…… 苏曼烟的一颗心彻底沉进了湖里。 不过楚云酥还在这里，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内心焦灼，表面却云淡风轻。 第44章 搞点药 “师兄，就是眼前这位苏姑娘，眼睛不太好，你快帮她看看。”楚云酥见季梓棠确实有清醒过来的架势，连忙向他介绍道。 季梓棠是何许精明的一个人，只需要看一眼，他便知道，这位苏姑娘不信任自己。 若是以往，这便是一个搞臭自己名声的好机会，但是…… 季梓棠望了望身旁的楚云酥，小姑娘凝望着他，眼中充满希望，眉毛因担心忧虑而微微蹙着。 她好像真的很想帮眼前这位苏姑娘，也真的很信任自己。 为什么她会对这样一个外门弟子上心？ 季梓棠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算了，就帮她这一次，最后一次。 季梓棠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对自己无奈，还是对楚云酥无奈。 他走到苏曼烟眼前，轻声道：“苏姑娘，多有得罪。” 苏曼烟听到季梓棠的声音，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同样一副嗓音，刚才是吊儿郎当的，现在却是很正经的。 她能够凭声读懂情绪，所以她敢肯定，现在的季梓棠是清醒的。 但刚才的酒味不是假的，能再喝了这么多的情况下迅速清醒，要么他天赋异禀，要么他压根就没醉。 苏曼烟几乎可以断定，是后者。 季梓棠作为一只千年老狐狸，一个外门女弟子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心思。 他发现了，眼前这位苏姑娘可以推测出什么来了。 “苏姑娘。”季梓棠温声唤道；“若是想要双好眼睛，就别再瞎想了。” 苏曼烟浑身一抖，她现在完全确定，季梓棠方才是装醉了。他表面是在温柔提醒，但实则是厉声警告。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 苏曼烟在夹缝中生存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迅速调整好表情和心情，清空脑子关于季梓棠的一切。 “多谢仙君提醒，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季梓棠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这次无形交锋以苏曼烟的退步结束。 楚云酥隐隐觉得刚才的对话有点问题，不过还不等她多想，季梓棠已经开始施法了。 只见他抬手，指尖凝出一股淡黄色的光芒，手指一动，那光芒便飘进了苏曼烟的眼睛里。 季梓棠也闭上了眼，楚云酥更是不敢出声，连带着还捂住了黑蛋儿的尖嘴。 片刻之后，季梓棠睁开了眼，苏曼烟眼中的那抹光芒似烟雾般散开。 楚云酥第一个问：“怎么样，怎么样！” 苏曼烟虽然没出声，但是心中也焦急万分。 “苏姑娘，你当初是被何物伤了眼睛？”季梓棠认真询问的样子，倒真有点像个医修。 “食天虎。”她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刻，还是会觉得心悸。 比树木还要高的老虎张开爪子，对着她的眼睛就是一下，她被食天虎巨大的力量扇飞坠地，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就变得模糊不堪了。 季梓棠认同地点点头，“那应该对了，你眼中经脉被强力切断，所以才目不视物。” “那，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楚云酥也一脸紧张地望着季梓棠，“对啊师兄，这能治吗？” “治是能治……” 这四个字一出来，牢牢拴住了在场二人的心。既代表希望，又说明还有变数。 果不其然，季梓棠叹了口气，“只是，所需要的药材都是名贵之物，以你现在的身份，想要拿到那些药材，是痴心妄想。” 苏曼烟感觉自己被绑上了巨石然后沉入了湖底，喜悦悲伤交替，让她有点撑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床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治不了的……” 她说着，眼睛蓄起了泪，那双无神的眼也因为这晶莹的泪而变得动人心魄，让人忍不住心疼怜爱。 楚云酥急了，“要用什么药材？你说！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拿不来的药材。” 大小姐的语气如此狂傲，却给苏曼烟的心中注入了些许希望。 是啊，大小姐还在这里呢。她拿不到的药材，大小姐一定可以！ 季梓棠望着一脸不服输的楚云酥，笑道：“你听好了。苍枫红叶一两，南海玉珠一对，紫金玉露膏一粒……” 楚云酥听完一长溜的名字，一拍大腿，豪气冲天道：“小问题，我明日就去向……向长老讨药！” “苏曼烟，你等着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会把东西都带来的。” 苏曼烟站起身，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滴，认真地点头：“大……” 楚云酥刚听第一个字，就知道她要说“大小姐”，连忙一个跨步冲到苏曼烟眼前，捂住她的嘴。 “大……大恩不言谢，没错，你不用谢我！大家都是仙宗弟子，不用谢，不用谢哈哈哈。” 苏曼烟被这突如其来的捂嘴给弄楞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楚云酥这是不希望自己当着季梓棠的面喊她大小姐。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七窍玲珑心的苏曼烟仍然点了点头，楚云酥见她理解了，也就松开了手。 “大恩不言谢，若我眼睛好了，必定履行你我之间的约定。” 楚云酥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了。她用余光去看季梓棠，想看看他发现方才的破绽没有。 却见季仙君已经开始仰头喝酒了。 呼，好险，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确定眼睛能治以后，楚云酥牵着白驴又把季梓棠给带回竹林了。 季梓棠今日报的那些药名，有不少都是珍宝库中的珍品。就算是楚云酥，也不能说拿就拿，她要去和楚沧海请示，才能拿到。 不过她对自己很有信心，爹爹如此疼爱她，区区药物应该不成问题。 大不了到时候撒娇耍赖，总能成的！ 临走前，她还不忘给小白驴喂了两把草，摸了摸驴脑袋感谢了一下它的搬运。 若是没有这驴，她今天还真没办法把季梓棠给弄到外门去。 等到她转身离开时，驴上的季梓棠悠悠睁开眼，望着大小姐自信满满的步伐，喃喃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请我做事，就要付些报酬。几份药物，应该不算过分。” 第45章 艰难挑战 楚云酥拿着季梓棠开的单子，先去找了掌门，然后直接来到了陈木住的沉天院。 “师兄，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收集齐。”楚云酥说着，将手中的单子递了出去。“我爹那边我已经请示过了，爹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珍稀的玩意儿，我可以拿。” 陈木点点头，他看了看单子上的东西，意外道：“好像有不少都是药物呢，小师妹，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楚云酥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将苏曼烟的事情告诉了陈木。 “竟有这种事！”陈木十分惊讶，表情也深沉了几分。“你说的那位外门弟子虽然有眼疾，但毕竟是仙宗弟子，竟然会沦落到住进柴房，看来有必要加强一下对外门管事的管教了。” 陈木身为大弟子，一直以来都替楚沧海分担大量的宗门事务，外门的规矩松散成这样，有必要给他们紧紧筋骨了。 陈木虽然掌管着仙宗的宝库，但单子上有许多药物，都在医修江畔远那里，楚云酥和江畔远又有生死之仇，陈木只好自己走一趟。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药物，还带了些别的消息。 “小师妹，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是给那位外门弟子用的吗？”陈木的表情有些微妙。 “当然了！这是季师兄给我开的单子，有什么问题吗？” 陈木一听“季师兄”三个字，心里大概明白缘由了。 他耐心地解释给楚云酥听，“方才我去找江畔远拿药的时候，他顺带看了眼方子。说是前几个用于治眼睛没问题，但是后面那些丹药就有问题了。” 楚云酥连忙问：“什么问题？！” 陈木道：“那几种丹药，都不是给人吃的。” “不是给人吃的？”楚云酥一时半会还没转过弯来，“不给人吃，难道是给鬼吃的？” 陈木被她的话逗笑了，“小师妹，这世道里除了人，还有兽啊。那些丹药都是给灵兽吃的。而且，我也不瞒你，整个方子里，最名贵的就是那几味了。” 陈木说的这样明白，楚云酥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好家伙，季梓棠竟然想打我的秋风！”大小姐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冲到竹林里去，给那黑心的三师兄一拳送上天。 陈木看到小师妹怒气满面的样子，心里默默为三师弟祈福。希望他多喝点，被打飞的时候还能少点疼痛。 “东西都在这里了，至于到底怎么用，还是看师妹你自己。”陈木将收集来的药物们装进了楚云酥随身的百宝袋。 “不过，你说的那位外门弟子，我建议你还是多想想。如果只是为她治眼睛，那她就是欠你一个人情。” 陈木话没说完，楚云酥就紧接着说道：“我不需要她欠我人情，我真正想看到的是她站起来，为自己而活。” 陈木像个长者一般深深地望了一眼志气勃发的大小姐，而后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初心，你有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吗？怎么才能激发出她的斗志，让她为自己而活呢？” 关于这个问题，楚云酥在离开外门后也想了许久，最后她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还不错的方案。 “我想让她和我一起，去参加三宗会武！”大小姐志气满满，像清晨的太阳那般耀眼。 陈木很高兴，他总觉得自从小师妹被四师弟抽了鞭子以后，整个人都变了。虽然说还是像以往一样娇蛮，但是没那么草包了，事事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小师妹能成长，他这个做大师兄的自然开心。 但是，三宗会武毕竟不是儿戏，楚云酥自己都不一定能撑下来，更别提那位至今仍处于化仙期的外门弟子了。 陈木不想打击她，因而委婉地提示道：“三宗会武不是易事，你还需多加思量。” “外门虽说剩下的那个名额未定，但是十二支脉的候选人都选出来了，你现在想凭空多加一位，可能不是那么好加的。” 楚云酥当然也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是重重困难，但是生活嘛，没点困难，没点挑战岂不是很没劲。 再说，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这一世的每一刻，都算她白赚来的。 “师兄，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大小姐神采飞扬，牢牢凝视着陈木的眼睛，不给他迟疑拒绝的机会。 陈木很是无奈，“也不能算是办法，只能说你可以去试试。” 楚云酥一听，立刻竖起耳朵，拽着陈木的袖子摇了摇，“师兄，只要你提的，那必然都是好办法。” 大小姐如今乖巧不少，都学会拽人袖子撒娇了。 陈木虽然表情无奈，但心里非常受用。 这样一个可爱又娇俏的美人师妹向你撒娇，这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情。 陈木假装咳嗽了两下，试图保住自己最后的师兄尊严。 “外门的事最好还是找外门的人来办，就比如上次见到的那位洪管事。他现在是外门级别最高的管事，你有事去找他应该没错。” 陈木说到这里，楚云酥瞬间就明白了。 “我懂了师兄，我这就去找洪管事！” 大小姐说着，三两步就跑远了。 陈木望了望自己瞬间空落落的袖子，低头喃喃道：“跑得这么快，早知道说得慢些了……” 楚云酥做事雷厉风行，立刻来到外门找洪管事。 洪浩文听完她的来意以后，先是为难了一会儿。 楚云酥自然也懂他的难处，再三承诺只是想为苏曼烟争一个机会，而不是直接将名额内定给她。 “洪管事，我猜，十二支脉在选人的时候，应该没有让苏曼烟参加？” 洪浩文查了查册子，最后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确实没有她。她一个快要瞎掉的人，我们也不能让她上场白白挨打呀。” 楚云酥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也承认，你们少给她一次机会咯？” 成功掉到大小姐坑里的洪管事爬不出来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 “大小姐，你也知道，现在十二支脉的候选人都定下来了，十二人争一个名额，本就是很苛刻的事情。现在你又要凭空加一位，想必十二支脉的人定然不同意。” 第46章 她是个好人 楚云酥双手抱胸，态度冷漠。“什么条件，你直说。” 洪浩文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说道：“我就一个条件，让苏曼烟依次同这十二个人打。赢了，外门名额给她。在任何一个人那里输了，就乖乖认输离开。” “你的意思是，车轮战？”楚云酥不确定地问道。 洪管事咧嘴一笑，“正是如此。如果苏曼烟真的能赢过那十二人，大家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输了也就心服口服。” 楚云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场连着打十二次，多少有些为难人。” “大小姐，您这话说的。您提出这个要求，本身就是在为难我们下面的人。” “我明白了，待我同她商量商量，便给你答复。” 洪管事连忙补了一句，“上次如果不是王叶龙，外门人选应当已经选出来了。所以，烦请大小姐快些商议，我们也好补办比武，将人选定下，报给掌门。” 楚云酥睨了他一眼，“催什么？只要我俩一商议出结果，必然会通知你的。” 洪管事看她隐隐有些不耐，连忙躬身道：“不敢不敢，小的会一直在此等候您的消息。” 楚云酥这才算满意，一撩衣衫后离开了。 她现在既要同苏曼烟商议，又要找季梓棠来配药，思索了片刻后，决定给季梓棠去一封传信，自己先行前往苏曼烟处。 为了确保季梓棠及时下来，她还特意在信中写道：“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速速来外门，过时不候。” 苏曼烟听到楚云酥已经拿到了所有药材之后，心中期待又欣喜。 同时，她又感到十分庆幸。 如果那日她不曾前去华彩台，不曾见过大小姐，就不会有如今的结果。 “大小姐，就算此次我的眼睛治不好，你的恩情，我也不会忘记的。”苏曼烟说着，就要给楚云酥跪下。 楚云酥连忙抓住她的两只胳膊，不让她跪。 “你在说什么胡话，季梓棠既然敢开口拿药，说明他是有信心的。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 “治不好眼睛，你什么都做不了，又何谈报恩？” 苏曼烟被她这番话说的有些脸红，拽了拽衣裙站回到原地方。 她的相貌不差，只是一双失神的眼睛拉低了整张脸的观感。 楚云酥望着她的眼睛，心里很期待治好之后这双眼会焕发出怎样的光彩。 “苏曼烟，你听好了。我找人为你治眼睛，不是为了要你报恩。” 苏曼烟不解，“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自己。”楚云酥郑重地说道，若是苏曼烟此刻眼睛能看清，就能看到楚云酥脸上的正色了。 “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治好了你的眼睛，你就为自己争一次。”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为自己重新活一次。” 苏曼烟也记起这件事，她点点头，“是的，我答应过你。”她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犹豫。 “可是，我现在已经沦落到这番田地，不知该如何去争，还请小姐您给我指条明路。” 楚云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和我一起，参加三宗会武。” 苏曼烟大吃一惊，秀气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三宗会武？！可是……” 楚云酥不用猜都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一定会列出自己所有的劣势，最终下结论说自己不可能参加，更不可能获胜。 于是她直接打断了苏曼烟的犹豫，断言道：“不要说可是。我已经问过洪管事了，外门人选目前还没定。如果你想参加，只要依次打败十二支脉的候选人，外门这唯一一个名额就归你了。” 苏曼烟一听自己还要和十二支脉十二人打，脸色更是焦急。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楚云酥直言道：“我知道这对你可能有点难，但这是目前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所以目前还没有回复洪浩文，等季梓棠来给你治好眼睛，你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苏曼烟没什么能说的了，大小姐把她所有的后路都切断了。她点点头，语气沉沉：“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仙宗的弟子，没有人不想参加三宗会武，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但是苏曼烟心中的胆怯胜过了对胜利的渴望。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练习过术法了，总觉得自己应该退步的不像话。 这样一个无能的她，又如何去同十二支脉的人比拼呢？ 季梓棠来的时候，柴房里的气氛有点沉重。 穿着一袭紫衣的仙君笑着走进来，“怎么了，一个两个眉头紧锁的。” 楚云酥一看他那个骚包样，气就不打一出来，但是理智战胜了她的怒火，大小姐将准备好的东西往他怀中一塞，催促道：“快点，治眼睛。” 季梓棠抬眼看向眼前的大小姐，粉白的脸上气呼呼的，透着几分红润的色泽，看起来好像新熟的苹果，不知道咬一口，是不是清甜的味道。 “别急呀，让我先点点。”季梓棠说着，还真就认真清点起来。 等他确认东西都齐了，就正式开始给苏曼烟治起了眼睛。 “酥酥师妹，还请你到外面去等。”季梓棠笑得人畜无害。 楚云酥不信他，拧着眉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想趁我出去的时候，收拾包裹跑路。” 季梓棠一脸受伤，“师妹，你这样说，我可就有些伤心了。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言而无信的形象吗？” 楚云酥顺畅地点点头，“没错，不仅言而无信，而且异常无耻。” 季梓棠是真的受伤了，他捧着自己受伤的心，将楚云酥轰出门外。 大小姐在门外还高喊了声：“季梓棠，你好好治啊！治不好我就把你的茅草屋烧了！” 屋内的苏曼烟闻言一抖，唯恐大小姐一生气，连带着把自己的柴房也给烧了。 季梓棠看她害怕的样子，笑着安慰道：“别担心，她就是这么一说而已。她呀，只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 苏曼烟也跟着笑了，“她是个好姑娘。” 毫不知情的楚云酥蹲在门外的地上画圈圈，把自己当成了这间柴房的守卫。 第47章 天雷 季梓棠推开门，一眼便看到地上蹲着的楚云酥。 “别在那里装蘑菇了，进来，她能看见了。” 楚云酥一听，连忙站起身，激动道：“太好了！”过于激动的大小姐跑过季梓棠身边的时候，甚至崴了一下，被季梓棠一把扶住。 他有些无奈道：“这么心急做什么？又不是你的眼睛。” 楚云酥反驳道：“你不懂，她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明白，她对苏曼烟的感情。苏曼烟就像是这个世界里另一个她，她们同病相怜。 她为苏曼烟做这么多，告诉苏曼烟人能胜天，其实也是希望自己这一世，能够赢过已经定下的命运。 她不要再做那个只会围绕着陆元青赚的可怜女配，她要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楚云酥刚迈进房里，就见到苏曼烟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就像她所想像的那样，苏曼烟的眼眸明亮动人，再也不像往日般死气沉沉的。 苏曼烟看到她，心情更加激动了，扑过来紧紧抓住楚云酥的衣袖，欣喜地喊道：“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你！” 楚云酥被她的喜悦感染，一双眼睛也弯了起来，“太好了！” 苏曼烟用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大小姐，她原先在心中猜测过楚云酥的长相，本以为会是一张强势逼人的脸，却意外的发现大小姐圆脸杏眼，雪肤黑发，果真像季梓棠说的那样，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两个姑娘因为激动，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的。 季梓棠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喜气洋洋的场景，不禁跟着一起笑了。 楚云酥忽然回头，“季梓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该不会是什么隐藏的神医！” 昏暗狭小的柴房里，她的笑颜像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宝珠，瞬间点亮了这方灰暗天地。 季梓棠的心像是被人点了下，一时间有些微怔。 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又挂上了季式招牌笑容。“神医？酥酥师妹你想多了。她的眼睛本就伤得不重，只是需要的药物比较珍贵。外门的人付不起，这才一拖这么多年。” 楚云酥了然地点点头，山上山下，本就是两个世界。 苏曼烟也把这话听了进去，如果说之前，都是楚云酥推着她向前，那么现在她自己也生出了想要往上爬的心思。 爬得越高，得到的资源就越多，她就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过人下人的生活了！ 她正准备告诉楚云酥自己决定了，想参加三宗会武。 忽然天空一声巨响，啪的一声，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季梓棠抬头一望，瞬间变了脸色，“天雷！” 楚云酥懵了，“天雷？” 她话音刚落，天空又是一声雷鸣。三人走出门外一看，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此刻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是她要渡劫成仙了。”季梓棠脸上难得正色，“她的眼疾应该就是她化仙的劫数，现在眼睛治好了，渡了劫，天雷也就来了。” 人想要成仙，需要先修炼，进入化仙期以后，会历劫。每个人的劫数都不一样，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劫到底是什么。成功渡劫后，只需要再扛住三道天雷，便可羽化成仙，正式成为仙君。 苏曼烟脸色煞白，“天雷这么快就来了？我，以我现在的功法，估计扛不住这雷的！” 楚云酥也急了，三道天雷，威力无穷。有多少人渡劫成功后，死在天雷之下。 她好不容易激发了苏曼烟的斗志，这雷却突然来了。 扛过了还好说，扛不过那就前功尽弃了！ “季……”楚云酥下意识想向季梓棠求救，却被季梓棠忽然一拽，整个人倒进他怀里。 楚云酥还没来得及想，就听一声震耳发聩的巨响在身后炸开。 第一道天雷，下来了！ “啊！” 楚云酥回头一望，苏曼烟整个人被雷电包裹，天雷来时，她下意识伸出双臂，召唤出一个护盾，堪堪挡住了天雷的袭击。 巨大的雷球包裹着苏曼烟的小小身影，她咬牙吃力地撑住盾牌，才不至于被雷劈的个外焦里嫩。 楚云酥人还在季梓棠怀里，她太惊讶，以至于忘了退出来。 如果刚才不是季梓棠这一拉，她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天雷劈开了。 苏曼烟是化仙期，她可不是。 劫后余生的楚云酥心砰砰跳，甚至忘记了言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曼烟的状况。 可千万要撑住啊！ 苏曼烟此时的状况可以说是非常危险，她原本功法不错，但是患有眼疾之后就再没练过，现在术法生疏，水平根本达不到原来的水平。 第一道天雷是威力最低的，她咬紧牙关，脸色涨的发红，才堪堪撑住。 她自己都不确定，第二道第三道能不能扛住！ 楚云酥的心也紧紧揪着，眼睛一眨不敢眨。 “啊！”苏曼烟大喊一声，双臂聚满力量，控制着盾牌向前一顶，和天雷正面交锋。 天雷能量渐散，被苏曼烟如此反击，败下阵来。响了几声之后，金光渐渐消散，最后彻底消失在眼前。 苏曼烟粗喘着气，体力不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楚云酥连忙扑到她身边，紧张地观察她的状况。 “怎么样，还好，没事？” 苏曼烟满脸都是汗，脖子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她咽了口口水，现在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楚云酥也急得满头大汗，她大脑快速转动，从自己的百宝袋中掏出佩剑塞进苏曼烟手中。 “拿着它！” 苏曼烟手腕不停地抖，拼尽全力才抓住楚云酥的剑。 天空又是一声雷响，这次不用季梓棠拉了，楚云酥自己站起身退到后面。 “苏曼烟，撑住！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输在这三道天雷上！” 苏曼烟耳边嗡鸣，但仍然清晰地听见了楚云酥的话。 对，一定要撑住！ 她的眼睛才刚好，还没来得及好好重看这个世界，她一定，一定要扛住！ 啪！ 又是一道惊雷在乌云中炸起。 金光从乌云中射出，直直劈向地上的苏曼烟。 第二道天雷，来了！ 第48章 第三道雷 苏曼烟将楚云酥的剑挡在手臂前，将自己的能量注入剑中，银色的剑身散发出幽幽蓝光。 天雷袭来的时候，苏曼烟以剑作屏障，挡住了天雷的攻势。 楚云酥的这把剑，在这个时刻帮了她不少忙。此剑本就是宝物，现在被注入能量后，更是暴涨出几倍威力。 但是第二道天雷的威力比第一道还要猛烈，虽然被挡住了，但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金色光芒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铆足了劲想挨到苏曼烟的身体。 苏曼烟被逼的节节后退，脚下根本踩不住地，一个劲地往后滑。她咬着牙，右手持剑，左手源源不断地往剑中注入能量。 楚云酥暗道声不妙，以这个架势，不一会儿她就要被天雷劈。 果不其然，苏曼烟注力的左手迟钝了一下，僵持的局面被打破，天雷如爆炸的电球，瞬间袭击苏曼烟。 只听一阵滋啦啦的声响混着苏曼烟的惨叫，楚云酥的心咯噔一声。 糟了，该不会，她没扛过这第二道天雷！ 待金光和烟尘同时散去，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苏曼烟。 她脚站的那一片土地已经变成焦黑，草被烧成焦黑色，沦为灰尘。 苏曼烟自己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她没有挡住天雷的余威，身上的衣服被雷电劈成碎片，不少伤口血肉模糊，浑身更是布满黑灰，看起来极度狼狈。 她大喘着气，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我要坚持不住了……” 苏曼烟说完，浑身脱力，双膝着地，直直跪倒在地，手中的剑也无力把持，叮呤咣啷地落到了一旁。 楚云酥急得眼睛都红了，她对着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人喊道：“苏曼烟！坚持住！你已经扛过两道天雷了！就差最后这一下，你就能成仙！” 她喊完之后，地上的人影丝毫没有反应，像是死了一般。 楚云酥下意识就想跑去查看，却被身后的季梓棠一把拽住。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靠近她，就是去送死！”季梓棠难得生气，板起面孔呵斥道。 “她好像死了！”楚云酥急得大喊。 “她没死！”季梓棠死死捏住楚云酥的手臂，他抬头看了看天，“你自己看，第三道天雷就要来了！天雷不劈死人！” 他这一声怒吼成功镇住了焦急无脑的楚云酥，她顺着季梓棠的目光抬头望去，果然，空中乌云还未散去，翻滚着，不时闪出雷光。 “你现在接近她，才是去白白送死！” 楚云酥没成仙，她不懂。但是季梓棠是实打实修炼度过天劫的人，他深知这个时刻的危险性。 天雷威威，一不小心，就会被劈的粉身碎骨。这不是儿戏，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楚云酥从没被人这么呵斥过，尤其是这人还是季梓棠。 她一时间愣住了，站在原地好半天不敢动。 雷不等人，苏曼烟还保持着跪下的姿势，但天雷却已经带着千钧之势俯冲而来，宛如一道巨大的金线，迅猛地戳向地上的人影。 苏曼烟仍然一动未动，她连防御的法术都放不出来了。 楚云酥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天雷金色的光，她深知，如果苏曼烟再不起来，会被这最后一道雷劈死。 而苏曼烟根本没有要反抗的迹象，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了。 巨大的滋滋声从天空中传来，跪倒在地的苏曼烟转了转眼球，这是她唯一能动的身体部分。 不远处，楚云酥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但是苏曼烟已经听不见了。刚才的第二道天雷，已经彻底将她击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说来也讽刺，她浑浑噩噩了这么许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治好了自己的眼，却在下一刻就要被天雷夺去性命。 她的命运到底是有多苦啊，才会有这样的人生。 苏曼烟不甘心极了，她闭上眼，两道清澈的泪水划过脏污的脸。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苏曼烟的大脑自动回想起她这一生中铭记最深的那个时刻。 那是一个秋日，外门的红枫刚开始落。 她穿着青白相接的弟子服，走到正在练习仙剑术的陆元青旁边。 明明眼睛已经很差了，她却坚持不带拐杖，想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人。为的就是在陆元青保持一个绝佳的形象。 同样一身弟子服的陆元青收了剑，冷冷道：“何事？” 苏曼烟的心跳的飞快，她快速掏出自己袖中的令牌，塞到了陆元青手中。 “元青师弟，这是内门选拔的令牌，我身体有恙，这个名额就给你！” 她说完，不敢看陆元青的脸，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脑中有个声音在问：“你悔吗？” 苏曼烟多想流着泪摇头说自己悔，可是她的嗓子冒火，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天雷携着巨大的气浪直冲到苏曼烟面前，浑身犹如焦炭的女子闭上眼，耳边的碎发被气浪吹起。 她已经做好准备，直面死亡了。 再见了，这个不得善终的世界。 再见了，所有的不甘与悔恨。 下辈子，惟愿自己没有痴念。 …… 意料之中的疼痛与酥麻并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一阵跑动声。苏曼烟后知后觉地抬起脖子睁开眼，猛然发现楚云酥竟不知何时跑到了她面前，拿着剑挡住了天雷！ 大小姐没成仙这件事，全仙宗皆知。 苏曼烟大惊失色，哑着嗓子惊呼道：“大……大小姐，你……” 楚云酥被天雷的威力冲的步步后退，她咬着牙，身体和脸同时用力。 “不能……不能输在最后一步！” 苏曼烟震惊极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然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惊慌。 这第三道天雷威力最强，就算是她也挡不住，更别提根本没到化仙期的大小姐了！ 苏曼烟死灰般的求生欲竟然也重生了。 她不能死，起码不能现在死。 大小姐还在前面为她抵挡，她又有什么理由轻易认输？！ 苏曼烟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吼叫，身上的好多处伤口尽数崩开，她用尽全力抬起手臂，想凝气于指尖，助楚云酥一臂之力。 第49章 小师妹 微弱的蓝光在苏曼烟的指尖亮起，她浑身都在抖动，小火苗似的蓝光在这昏天黑地里显得弥足珍贵。 但这根本不够，她还需要更多…… 楚云酥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要被冲碎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在看到天雷冲下来的时候，瞬间挣脱了季梓棠的束缚，冲到苏曼烟身边，拿起她掉落的剑，结结实实地扛了一下天雷的第一次冲击。 什么叫以卵击石，什么叫自不量力。 楚云酥现在全都体会到了。 但正向她对苏曼烟说的那样，这是最后一道雷，不能输在这里。 自不量力对抗天雷的下场就是无尽的痛苦。 楚云酥虽然手里拿着剑在抵抗，但是她能感觉到天雷的步步侵蚀。如果不是天生仙体，凭她现在的修为，估计早就被雷打的灰飞烟灭了。 “啊——！” 楚云酥的手被跃过来的雷电到，她一阵抽搐，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着了火一般的疼。 苏曼烟听到她的惨叫，皱紧眉头使劲发力，想让指尖的火苗烧得更猛烈些，只有凝气足够多的能量，才能帮到楚云酥。 季梓棠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最初，楚云酥甩开他时，他是惊讶的。 他和苏曼烟一样，从没想过，楚云酥竟然会为一个外门弟子做到这种地步。 这还是那个自私无比，目中无人的她吗？ 惊讶过后，季梓棠心中更多的是怜悯。 他看到楚云酥拿起剑，拼劲全力抵挡，却仍然不敌天雷，甚至被电到惨叫。 而她身后的苏曼烟，却像是忽然活过来一般，用尽余力想帮她。 苏曼烟刚刚自己被天雷余威击中，身上早就伤痕累累，这会儿又试图榨干自己体力的最后一点灵力。 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开始往外渗血了。 季梓棠看着这一切，心中思绪万千。 楚云酥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底是无知到愚昧，还是说她真的变了？ 季梓棠觉得自己早就看穿了这个世界，现在，却有点看不明白眼前的小师妹了。 指尖淡蓝色的火苗倏的变大，苏曼烟面露喜色，她这会儿七窍有五窍都在流血，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 她想都没想，立刻将这股为数不多的灵力打进楚云酥的剑里。 剑身吸了能量，发出的光更加明亮，一时间竟也挡住了天雷的步步紧逼。 楚云酥也很意外，她扭头看向身旁血淋淋的苏曼烟，忽的咧嘴一笑。 两个女人之间的默契在此刻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多久。 原本已经有退缩之势的天雷忽然暴涨数倍，直接炸开。 楚云酥的瞳仁骤缩，完蛋了，这次恐怕要连自己一起交代在这里了。 苏曼烟心凉如冰泉，她直接闭上了眼，等待疼痛的重新降临。 一阵破风之声传来，只见一把纯白纸扇从旁边飞出！ 平平无奇的纸扇在空中旋转数圈，变大数倍，在楚云酥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停在了她的头顶。 楚云酥望着那放大好多倍的纯白扇面，瞬间想起这扇子是哪里来的。 是季梓棠的扇子！ 蛛丝般的金光尽数打在扇子上，噼里啪啦一阵响，伴随着阵阵烧焦的难闻气味，扇子被烧出无数黑洞，但与此同时，天雷的能量也彻底施放出来了。 这把扇子像一柄巨大的伞，挡在楚云酥苏曼烟头顶，扇子两面，一面是威力无穷的天雷，一面是落魄狼狈的女人。 三道天雷全部放出，头顶盘旋的纸扇也失去了力量，像被割掉翅膀的小鸟，无力地掉落在地。 它迅速缩小，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原本还算精致的扇子现在被烧得只剩扇骨，瞧着就可怜。 季梓棠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扇子，抖了抖黑灰，像以往一般合上扇骨，揣进怀里。 “真是可惜了，我一把好扇子。” 楚云酥望着眼前，仙风道骨的仙君站在一片焦黑土地之上，微微蹙着眉，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惊讶，震惊，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撼动。 季梓棠的那把扇子，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能挡住一道天雷，一定是珍宝级别的武器。 起码，比她的宝剑要强。 他们之间明明水火不容，他却在最危难的关头丢出了扇子，保住自己一条命，毁了他一件珍宝。 “季梓棠……” 身着蓝衣的仙君抬起头，尾音上翘，“嗯？” “你……”楚云酥的脸皱成一团，随即又松开，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面对他一样。“你为什么要帮我？” 丰神俊朗的仙君浅浅一笑，“谁说我帮你了，这是交易。我救了你一命，你好好想想用什么东西来付我报酬。” 楚云酥心中盈满的感动瞬间少了大半。 天雷过后，乌云散去，空中万里无云，晴天高照。 刚才这里的响动，不光外门，就连内门那里也有所感应到了。 三道天雷，说明有人要化仙了，乌云转晴，说明那人化仙成功！ 星海仙宗又要多一位仙君了！ 仙宗弟子扛过天雷之后，除了少数英才能毫发无损，其余人等或多或少都会受伤。 大师兄陈木，会按照惯例，带着一众仆从，来到新任仙君面前，为他更衣梳洗，赐宝道喜。 季梓棠抬眼一望，便知道陈木快来了。他几千几百年的伪装，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走到灰头土脸的楚云酥面前，动作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一缕黑发，目光温柔眷恋。 楚云酥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天雷电到了一般，忍不住抖了抖肩。 季梓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弯下脖子，附在楚云酥耳边轻声道：“小师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当明白的？” “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么多。来日，我们再好好算算。” 热气呼到楚云酥的耳廓，她瞬间红了耳朵。 但是“小师妹”三个字，却让她耳边的红色瞬间褪去了。 他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第50章 暮日九宫 季梓棠同楚云酥说完话，看她一脸震惊无比的样子，心里快活极了。 仙君衣袖一挥，招来云朵，轻松一跳，乘云远去。 楚云酥仍然呆呆站在原地，还没从一重又一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楚云酥顺声回望，原来是苏曼烟晕倒了。 楚云酥连忙跑过去查看，她这才发现，苏曼烟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脸上更是满脸的鲜血，如果不是鼻息之间还有一丝气，她都会以为苏曼烟已经死了。 陈木来时，看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外门渡劫的女弟子奄奄一息，旁边的小师妹也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陈木惊讶道：“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他身后的仆从们，从善如流地将地上的苏曼烟抬走治疗。 楚云酥本想跟着去看看，奈何大师兄还在眼前，她只好停在原地。 陈木看到师妹身上也有伤，急得连忙掏出上好的丹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酥像蔫了的白菜一样，任陈木往嘴里塞药丸，含糊不清道：“我来帮她……” 陈木一向温吞，很少有如此气恼的时刻，“你啊你！”指责的话都到嗓子眼了，陈木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眼前的小师妹垂着头，模样乖巧又可怜。 陈木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般，对着她又是疗伤又是清洁，片刻过后，一个光鲜亮丽的小师妹重新出现了。 陈木确定她没有大碍，拧着眉训斥道：“你给我把来龙去脉好好说清楚！” 楚云酥像个犯错的小孩，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角。 “就是，天雷忽然来了，我帮她挡了一会儿……” 陈木气得脑壳发昏，对着小师妹就是百般教育。 “那可是天雷啊！你怎么能替别人挡？！” “你自己都没扛过天雷，还想帮别人！” …… 陈木虽然生气，但是也说不出狠话。他训斥了一会儿，见小师妹像个鹌鹑一样不敢抬头，心中理智回笼，稍稍舒了口气，“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也无用。你现在马上跟我去一趟江畔远那里，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病症！” 楚云酥一听江畔远三个字，满脸都写满了抗拒。 “我不去他那里！” 陈木无奈，“那你想去哪里？” 楚云酥回头望了望苏曼烟被抬走的方向，低声道：“我想去看看她……” “还看，还要看她！”陈木这下是真气坏了。“你瞧瞧你自己，为了一个外门弟子，折腾成这个样子！若是让师父知道了，定要揪着你的耳朵好好训斥！” 楚云酥小声反驳：“我爹才不会揪我耳朵呢……” 陈木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自己上手揪，但奈何，眼前这个混世魔王是仙宗大小姐，就算是他也不能奈她何。 楚云酥见陈木被自己气得脸都白了，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哄道：“师兄师兄，莫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陈木睨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楚云酥连忙开始自己的哄人三件套：捶腿捏肩小嘴甜。 “大师兄，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计较了。” “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了。” 陈木听到这句，心里压根就不信，但面色还是缓和了不少。 “以后真的能变乖？” 楚云酥小鸡啄米式地点头，“能能能！” 陈木哼了声，姑且算是原谅她了。 楚云酥想了想，试探着问了句，“师兄呀，你知道三师兄的那把纸扇吗？” “纸扇？”陈木不解。 楚云酥眼睛向旁边看，开始编瞎话。“是这样的，前几日我见三师兄拿出了把纸扇，扇子瞧着挺好看的，就是上面没字没画，怪无趣的。我也想给自己弄一把，请师兄你给我提个字，以后拿出去见人就说，这是我大师兄给我写的。” 楚云酥这一通吹捧，让陈木心里舒服极了。 陈木确实写的一手好字，不过仙宗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小姐这次，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师妹你若是想要纸扇，可以去我那里拿。三师弟的那把，你还是不要想了。” 楚云酥眨巴眨巴眼，像个好奇宝宝。“为什么呀，师兄？那不就是一把平平无奇的纸扇。” 她当然知道季梓棠那把不是凡物，这会儿完全是在装傻套陈木的话。 老实的陈木还真就上当了，认真地给楚云酥解释道：“三师弟那把，是暮日九宫的至尊宝物白面扇，这天底下，就那么一把。” 楚云酥听得云里雾里的，“暮日九宫？那是什么？” 陈木后知后觉地变了脸色，心中暗骂自己说漏嘴了。但是小师妹既然问了，他还是得说。 他四处望望，确定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东域仙境里，原本有四大宗门的。除了现有的三门，还有一个宗门，叫暮日九宫。” “三师弟，他的母亲原本是暮日九宫的宫主。” 楚云酥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宫主？！！那季梓棠他……” 陈木点点头，“没错，三师弟他原本是少宫主。身居高位，风光无限。” “那，那为什么他会来我们星海仙宗？” 提起这个，陈木的脸色有点为难，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后，他才轻声说道：“当年，暮日九宫忽然遭魔物袭击，上上下下无一活人。三师弟因为恰巧外出，才躲过一劫。” “他那时尚且年幼，无人照顾。掌门与九宫宫主是多年的好友，见他一人可怜，便把他带到了仙宗来，收作亲传弟子。” “你说的那把纸扇，是他们暮日九宫的传宫圣物，也算得上是已逝宫主留给三师弟的唯一遗物。你呀，尽量别去问他扇子的事情。” 短短的几句话，却听的楚云酥浑身冰凉。 她急忙问道：“那为什么，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有这样一派宗门的存在呢？” 陈木面色为难，但想了想，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解释完也无妨。 “因为，暮日九宫覆灭之后，几大宗门掌门齐聚那里，调查出来，他们之所以被魔物袭击是因为他们在豢养魔物……” “他们，是东域仙境之耻，无人愿意再提……” 第51章 善待季梓棠 楚云酥走在了路上，表情仍然是愣愣的。她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陈木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他所描述的，好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季梓棠。 一个背负血海深仇，深沉不语的季梓棠。 很难想象，平日里那样一个嬉嬉笑笑没个正行的人，竟然有这样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怪不得他那么爱喝酒，一定是想借酒浇愁。 大小姐的心里对这个三师兄充满了同情。 我应该对他好点的，让他感受一下星海仙宗的温暖。说不定，还能帮他戒酒呢。 下定决心的楚云酥握紧拳头，决定以后温柔待季梓棠，再也不追着他打了。 陈木离开后，楚云酥立刻去外门的医馆找苏曼烟。 修仙世界是个残忍的世界，但同时又是个慕强的世界。 从前的苏曼烟，眼瞎无用，是仙宗的弃子。但是现在，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成功渡劫升仙的仙君。外门的所有资源自动向她倾斜，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名贵药物，流水一般地灌进她的嘴里。 她虽然受伤很重，但在医修精湛的医术和大量的珍贵药物的治疗下，她已经恢复好精神，甚至能坐起身了。 楚云酥撩起帘子，刚探身走进屋子，床上的苏曼烟就立刻起身，直直朝着她跪下了。 这可把楚云酥吓了一跳。 大小姐放下帘子，向前走了几步，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曼烟浑身包裹着白布，但精神十足。一双清明的眼放着从未有过的亮光。 她二话不说，对着楚云酥就是哐哐哐三个响头。直起腰之后，郑重地说：“大小姐，你治我眼睛，又替我扛过天雷。你的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唯有成为您忠实的奴仆，才能表达出我对你的感激。” 楚云酥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于是拧眉，同样严肃回道： “苏曼烟，站起来！我不缺卑躬屈膝的奴仆，我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伙伴。” 苏曼烟闻言浑身一抖，不可思议地望着楚云酥。 “小姐，您，你想让我做您的伙伴？” “我，我何德何能，能与您并肩。” 楚云酥不满地跺了跺脚，“如果你觉得你现在不配，那就努力修炼，成为能站在我身边的伙伴，不要在我耳边净说这些无用且卑微的话。我说过了，我不缺奴仆，我想要的是并肩前行的伙伴。” “我们都曾爱慕过陆元青，现在也都清醒了过来。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治好了你的眼睛，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你证明自己了。” 苏曼烟立刻就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跪着的女人站起身，对着楚云酥垂首以示尊敬。 “我明白了，挑战十二支脉之事，我一定会去做的。” “不光是十二支脉。”楚云酥挑了挑眉，“目光放长远些，我希望你我都可以在三宗会武上，大放光彩！让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的人都看看，他们眼中的不可能也是有可能的。” 苏曼烟满腔热血都被楚云酥的话给激发了出来，她窝囊了这么多年，何尝不想也扬眉吐气一回？ 刚好，她现在成功化仙，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体，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只要再把往日落下来的法术补回来，那么她有自信，自己仍然能成为整个外门中，最耀眼的存在。 “大小姐，能够与您相识，我何其有幸。”苏曼烟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楚云酥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自信张扬惯了，即使是这么说话，也不会让人生厌，反而觉得她直率的可爱。 苏曼烟想起一事，主动说道：“方才洪管事来了，他说我既成了仙君，便可以升至内门。问我想拜在哪位长老门下。” “大小姐，你希望我拜入谁的门下？” 外门弟子升入内门，除了比拼选拔之外，还有一种更为快捷的途径，那便是直接在外门升仙。 这话说的容易，但真正做起来，难于登青天。 几百年，也就寥寥几位既有天赋又有运气的人，能够走这条路晋升。就拿苏曼烟自己来说，她虽既有天赋，但是如果没遇到楚云酥，一不会渡过瞎眼的劫数，二不能扛过天雷。如果仅凭她自己的力量，再过五百年也升不了仙。 楚云酥认真思考了一下，“大长老李万圣那里，有个烦人的盛安安，我不想你当她师妹，见了面还得喊师姐，也丢我的脸。” “二长老，年纪太大了，也不怎么管徒弟，你去了也没前途。” “三长老，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四长老五长老更不用说了，都是偏心的主，只偏爱那一两位弟子，你也别去。六长老其实还不错，可惜他太古板内向，总感觉不够活络。” 得，大小姐谁都看不上。 “至于我爹那里，他老人家这些日子忙得很，连我都很难见到他的面，估计更不可能收徒了。” 苏曼烟了然地点点头，直白干脆道：“我明白了，我会继续留在外门的。” 楚云酥一愣，“嗳，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她又转念一想，那几个长老都不太适合，还不如留在外门呢，好歹落得个清闲自由。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 “外门，外门也行。你等我再去给你观察观察，要是哪位长老合适，我立刻安排你进内门。” 苏曼烟现在已经把楚云酥视作天神般的人物，对她是百分百的信任。人生宗旨是：大小姐懂得多也不会害我，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笑了笑，“好，我信你。” 楚云酥也已经将苏曼烟视为伙伴，她骄傲任性了这么多年，整个内门里除了清午之外，根本没有能说上话的女子，好在，现在多了一个苏曼烟。 大小姐犹豫着，将心事说了出来。 “苏曼烟，你知道哪里可以修缮武器吗？你也看到了，季梓棠刚才为了我们，毁了把扇子。我心里挺愧疚的，想把他那把扇子给修好。” 楚云酥常年居住在昆吾峰，对山下的事基本一无所知，所以才来向苏曼烟请教。 第52章 老树开花季梓棠 苏曼烟仔细地搜刮了下脑中记忆，确实想到了几个修武器的地方。可是季梓棠那把扇子，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些普通的武器铺估计根本修不了。 片刻之后，苏曼烟给出了答案。 “大小姐，我觉得那把扇子，寻常地方定不能修复。” 楚云酥认同地点点头。 “所以——我建议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问问。” “什么地方？” “离这里最近的东靖城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叫作有求必应屋。无论你想要什么，想知道些什么，都可以去那边。只要你付出同等的报酬，有求必应屋里的人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楚云酥听完苏曼烟的介绍，摸了摸下巴，表情深沉。 “付出报酬获得情报，这屋子还挺有意思的。你说的对，等我有空去东靖城里，就去问问。” 苏曼烟笑着说道：“其实想来，我觉得季仙君人也挺好的。他损失了那样一把的扇子，却开玩笑说是交易，还让小姐你付他报酬，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楚云酥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反驳道：“不对，季梓棠他不是开玩笑。” 她联想到前几次找季梓棠帮忙的事情，无论是孵四方黑羽，还是治苏曼烟的眼睛，季梓棠都从自己这里拿走了报酬。每次还理直气壮，嘴上不停念叨着交易、报酬之类的词语。 他的这个行事风格，倒是和有求必应屋的准则很像。 大小姐脑中冒出一个大胆念头：季梓棠该不会就是这个屋里的人？ 这么斤斤计较，满脑子交易的人，确实非常适合这个特别的屋。 “糟了！”大小姐忽然一拍手掌，脸色大变。“要想办法快点把他的扇子修好！要不然，他万一问我收利息怎么办！” 季梓棠这种黑心眼的人，说不定还真能做出这事。 一直紧绷着的苏曼烟也被楚云酥的话逗笑了，“那你可得快点了，赌坊里的利息可都是按天计算的。” 楚云酥着急忙慌地闯进了藏书阁，找了半天修复白面扇的方法，结果费了老鼻子劲，也没找到一字半句的。 失望之极的她刚回自己的庭院，就见清午在院子里追着黑蛋儿后面跑。 “我的小祖宗，你别跳了！再跳，就要跳出去了！” 清午一边跑，一边欲哭无泪。 楚云酥看到这幅景象，自己也想发笑。 正如季梓棠说的那样，黑蛋儿虽然长势喜人，但是一双翅膀还没生出来，现在的一对鸟翼，仅仅是装饰用，又小又无力。功能上还不如鸡翅实用。 虽然不能飞，但是黑蛋儿天生活泼，满院子乱跑，犹如一条脱了缰的野马。 别看它腿短，跑起来却很有劲，清午追在后面，又是御风又是跑的，也追不上它。 清午看到小姐回来了，一张小脸皱成苦瓜。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这鸟，我真拿它没办法……” 楚云酥笑着吹了声口哨，原本还在欢乐乱窜的黑蛋儿一听到这哨声，立刻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红豆一般的眼睛左右望望，最后顺利看到了主人的身影。 黑蛋儿快乐地跑了起来，到楚云酥脚下的时候，扑棱起“鸡翅”就想往楚云酥身上爬。 楚云酥看它费劲的那个样子，伸出手直接把它接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黑蛋儿非常喜欢和主人亲近，一颗小脑袋对着楚云酥的耳朵蹭来蹭去的。 楚云酥被它弄得脖子耳朵一起发痒，笑呵呵地缩了缩脖子，“黑蛋儿，别闹。” “瞧瞧你这个狗腿样子，怪不得当年守不住地狱之门呢。别人给块骨头，说不定就跟着跑了。” 黑蛋儿闻言，不满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反驳。 楚云酥正和自己的鸟儿玩的开心，忽然收到了陈木发来的信件。 信上说，已经确定了外门选人的日子，就在明日。楚云酥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外门看看结果。 “当然有兴趣了！”楚云酥念着信件自言自语道：“我要去看看苏曼烟是如何证明自己的。” 大小姐微微一笑，笑容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 季梓棠骑着驴来到了江畔远的院落，江畔远的院子里晒满了药材，一走近就是浓郁的药味。 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左手握着书卷，右手捏着一株草，脚下虽然在走，但完全没有在看路。 直到他撞到一个架子上后退几步，才反应过来，抬眼一眼，院中还多了一个人。 “怎么是你？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江畔远收起书卷，望着不远处的季梓棠。 仙君跳下驴，拍拍驴屁股，小白以为眼前的药草都能吃，正准备撒欢蹦跶，就被变了脸色的江畔远给拦住了。 “不能吃，不能吃，这些都不能吃！” 一人一驴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以小白的退步而结束。 小白驴不满地甩甩尾巴，嫌弃地离开了江畔远的院子。 江畔远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季梓棠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埋怨。“你这人，也不好好管管驴。快说，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季梓棠走近了几步，笑道：“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 江畔远冷哼一声，他生的唇红齿白，比某些女子还要水嫩，就算是板起脸，也没半点威慑力。 “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我一会儿还要看书呢。” 江畔远作为一个合格的医修，每日醉心于研究医术，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最不喜欢的就是浪费时间。 季梓棠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想问问你，被天雷劈到了会有什么大碍吗？” 江畔远狐疑地皱起眉：“天雷？你被雷劈的时候，不是一个法诀就把雷给打回去了？” 季梓棠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倒也不是为我自己问的，是为旁人问的。” “旁人？旁人是什么人？” 江畔远问的紧，季梓棠笑了笑，答道：“一个笨丫头罢了。” “丫头？还是个女的！”江畔远脸色惊恐万分，“季梓棠，你老树开花啊！” 第53章 魔草 季梓棠下意识摸出怀中扇子，想打开遮住半张脸，却忘记了扇子已经被毁的只剩扇骨了。 江畔远一看到那把稀碎的扇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季梓棠，你这扇子怎么成这样了？！” “这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吗，你怎么把它弄成这个样子？” 江畔远深知那把扇子对季梓棠的重要性，这会儿比季梓棠本人还要着急。 季梓棠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默默将扇子塞回到怀中，轻描淡写道：“笨丫头害的。” 江畔远少年心性，一听说是有人害的，直接撸起袖子，大声问道：“哪个笨丫头？！报上名来，我替你教训教训她去！” 季梓棠瞥了一眼细胳膊细腿的医修，又想了想楚云酥那条粗鞭子，摇了摇头道：“无事，我自会修复的。” 他其实很想说，就是那个烧光你药材，烧毁你屋子，让你气的一整年都没缓过劲来的大小姐楚云酥。 但为了世界和平，仙君还是把真相默默吞进腹中。 江畔远看季梓棠没有要追究的样子，替他觉得生气，“修复？你这把扇子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修复谈何容易？” “我虽然不懂，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这扇子，起码要去找三重天上的神君帮忙，还得是专攻武器炼制的神君。而且，材料方面也是个问题……” “我明白的，也知道这一定很难。”季梓棠轻声打断了江畔远的长篇大论。 “但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有办法的。”仙君展颜一笑，看样子好像一点没因为扇子的事情不开心。 江畔远看他这个样子，皱着眉头将季梓棠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眉还是那个眉，眼还是那双勾魂眼，风流也还是那个风流样，但就是感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你今天，很古怪啊——” “难道是喝了那丫头的迷魂汤？” 他说着，靠近季梓棠使劲嗅了嗅，想闻闻看有没有迷魂草之类药草的味道。 季梓棠往后躲了躲，拍了下他的肩，“别闻了，没喝迷魂汤。那丫头笨成那个样子，要是真会配迷魂汤，我倒会对她有几分敬意。” 季梓棠脑中又回想起楚云酥咋咋呼呼的样子，连连摇头。 江畔远直起腰，看向季梓棠的眼神越发古怪，“有段时间没见，总感觉你变了些。” “是吗？”季梓棠想了想，他本想说自己没变，但又想到他那把扇子，想起自己竟也会在情急之下甩出扇子救人，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浅笑着应道：“或许。” 江畔远看他这个样子，真是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你刚说那丫头被天雷劈了，想问我有无大碍。可是一般渡劫升仙以后，都会有专业医修来医治，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那么多医修围着她转，你操哪门子的心？” 季梓棠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 “她不是自己渡劫，是为了别人扛雷。” 江畔远一听，感觉三观都被刷新了。“什么人呐，蠢成这样？！” “天雷本就是一道历练，她能替别人挡得了一时，能一直挡下去吗？” “季梓棠，这种蠢笨之人，我劝你还是少同她来往。这种自以为善良的行为，其实都是在害人！” 江畔远小嘴叭叭，将楚云酥的挡雷行为批评的一文不值。 同样为人挡雷的季梓棠脸上有点挂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江畔远的长篇大论，“这个问题就先略过。” 江畔远不满道：“我还没说完呢。下次，你把那丫头带过来，我好好说说她。” 季梓棠又咳了一声，“倒也不必。” 江畔远正欲反驳，季梓棠迅速开了一个新话题。 “魔气的事情追查的怎么样了？” 江畔远听到正事，脸色也变得正经了几分。他噔噔蹬跑回房中，取出来一株黑绿色的草。 认真对季梓棠说道：“你看，我成功在星海仙宗里培育出了魔草，说明这地方一定有魔气！不过，这地方太大了，魔气又时有时无的，我只能确定这里有魔气，却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 季梓棠接过他手中的魔草，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黑绿色的草，泛着幽幽绿光和黑气。这本该长在魔界的东西，却能被江畔远在星海仙宗里培育出来，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 季梓棠的语气也沉重了几分，“我一直都觉得楚沧海有问题。但楚沧海修为在我之上，又特别机敏。我跟踪他好几次，都没能跟住。” 江畔远面带愁容，“仅凭我们的嗅觉是肯定找不到源头的，还是要靠丸儿。” 被点到名的丸儿从季梓棠的袖口中游出，江畔远一见它，脸上立刻浮出一个笑容，“一叫你便出来了，可真聪明。” 丸儿被人夸，高兴得晃头晃脑的。 它可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真龙，当然聪明了！ 江畔远一边摸了摸丸儿的脑袋，一边望着季梓棠说道：“加上你上次交给我的那批珍宝，解除丸儿封印的材料就快集齐了。” “说起来，你那些宝贝都是哪里来的？有不少都是珍贵玩意，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搞到。” 说到这里，季梓棠脸上笑意更甚，“换来的。” 江畔远和季梓棠是多年的好友，两个人对彼此都非常了解。 眼下季梓棠脸上的这个笑容，一般来说可以解读为不怀好意。 江畔远咋舌了两下，摇摇头道：“瞧瞧你那个坏笑，肯定不是正大光明得来的。恐怕又是诓骗了哪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季梓棠当然不能承认，他抬眼望着江畔远的眼眸，浅笑着说：“你这话可就有点伤我心了。你明知道，我连女子的脸都分不清的，又能骗谁呢？” 江畔远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季梓棠坏心眼这么多，谁说的准呢。 “有人托我办事，这些是得来的报酬。”季梓棠眼波涟涟，一双好看的眼中闪着细碎的光，“你忘了吗？我对旁人，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第54章 遛鸟 今日一大早，楚云酥早早地起了床，让黑蛋儿站在她的肩头，马不停蹄地往外门赶去。 苏曼烟能不能争到那唯一的外门名额，就看今日发挥了。 外门十二支脉的十二位弟子，起的比她还要早，一个个从昨晚起就睡不着觉，心中各种担忧，各种埋怨。也不知道外门那最终的名额，能花落谁家。 楚云酥落到华彩台上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 白衣飘逸，长发垂肩，正是星海仙宗第一美男陆元青。 陆元青，他怎么也来了？ 陆元青同样注意到楚云酥，他什么都没说，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楚云酥心中有些不明白，陆元青一向就不是爱参与这些事情的人，难道是为了苏曼烟来的？ 陈木看到楚云酥的眼神一直落在四师弟身上，唯恐他们等会再起什么冲突，直接向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楚云酥的目光。 视野里的人一下从陆元青换成了陈木，楚云酥反应过来后笑道：“师兄，晨安啊~” 陈木见她眉开眼笑的，一颗紧张的心微微缓和了些，他真怕小师妹一个不高兴，甩出自己的长鞭，那今天的选拔计划就又要泡汤了。 “师妹晨安。”陈木说着，将楚云酥往旁边引，“来来来，小师妹，坐这里。” 楚云酥没发觉到陈木战战兢兢的心思，乖乖地听话坐到了陈木指定的位置上。 肩上的黑蛋儿浑身雪白，一双红豆似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所有人都被这灵兽的模样给吸引了，陈木也好奇地问道：“小师妹，你这带着的是何物？” 楚云酥露出一个母爱味十足的笑容，十分温柔地摸了摸黑蛋儿的头。 “这是我新养的鸟儿，叫黑蛋儿。” 陈木本来还觉得这鸟蛮神气的，一听这个土到十里八乡之外的名字，瞬间觉得鸟儿也跟着不够神气了。 但这是小师妹的鸟，她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明明是白鸟，为何要叫黑蛋儿？”陈木说着，想伸手摸一把黑蛋儿的小脑袋，却见原本乖顺的鸟忽然张开利嘴，朝着陈木的手就啄了下去。 陈木吓得连忙缩回了手，楚云酥也拧眉，加重语气教育道：“蛋儿，干什么呢你，这是大师兄，不准啄！” 楚云酥现在的心情，很像家里养的熊孩子在外面惹了麻烦的老母亲，她对着陈木抱歉地笑了笑。 “师兄，不好意思哈，这鸟脾气大了点。叫黑蛋儿不过是因为顺口，不都说贱名好养活嘛。我第一次养灵兽，也希望能养的长久些。” 陈木又看了眼黑蛋儿的一双红眼，那双眼睛虽小，但却带着几分摄人的寒意。 大师兄抖抖肩膀，再也不敢伸手去摸了。 “无妨无妨，师妹你喜欢就好。那边还有事，我先去看看。” 陈木走后，楚云酥听到了周围纷纷不止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震元堂的苏曼烟也要来！” “她不是瞎了吗？瞎子也能来参加比武？！” “一看你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她现在不瞎了！不光不瞎，前几日还成功升仙了！现在见了面，得规规矩矩喊人家一声曼烟仙子。” “我滴个乖乖，这是一下得道升天了啊！” “是啊是啊，她也没去内门，现在可是咱们外门的第一女弟子！” 旁人听到有人如此吹嘘苏曼烟，当即反驳道：“什么第一女弟子，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婢，围着大小姐转，才得来今天这份机缘。这样卑劣的人也配这种称呼？你是不把其他支脉的林师姐，刘师姐放在眼里是不是？” “本来今日是十二支脉的人比拼，她却忽然横插一脚，利用大小姐的威望硬生生把自己给插了进来。你看看台上要比武的人，哪个有好脸色？” 众人一听，纷纷向那十二人望去，楚云酥自己也跟着一同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十二人各个绷着个脸，没一个好脸色。 有几个还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说到最后，一个满身横肉的大汉直接一摆手，大喊道：“我管她升没升仙呢，想参加三宗会武，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其余十一人见他声音这么大，有的想拦，有的看好戏，还有的人故意煽风点火，热闹异常。 那大汉听着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加烦躁。手中的刀一甩，直直插入眼前的地上，震起阵阵尘土碎石。 他对着天空大喊道：“苏曼烟，你怎么还没来！你若是真有胆量挑战我们十二人，就速速现身！” 正在一旁忙碌的陈木和洪管事听到这一声吼，也停下手头事情，循声望去。 洪管事对着陈木弯了弯腰，“让您看笑话了，外门的弟子众多，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服管教的。” 陈木挥挥手不甚在意，“如此有血性，也是件好事。” 大汉又喊了一声，绕场走了一圈，都没见到苏曼烟的人影。 他放声大笑起来，“懦弱小鬼，连现身都不敢现，若是只有这点胆量，还是趁早收拾包裹下山！” 他笑了以后，身后的十一人也跟着笑了。 看来确实是他们太高估苏曼烟了，本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就凭如此胆量，只怕还没和他们十一人打，就先两腿发抖想回家了。 楚云酥听着这些哄笑声，无趣地掏了掏耳朵。 这些人懂不懂什么叫压轴登场？主角一般都是最后现身的。 果不其然，哄笑过后，一道清亮的女声在云际响起。 “何人唤我？” 楚云酥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支起了懒洋洋的身子，坐直了腰板，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她来了。 华彩台上的十二人纷纷抬头向空中望去，其中打头的大汉更是收起了笑意，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比拼还未开始，华彩台的火药味就已经浓郁了，陈木连忙嘱咐洪管事，“医修都来了吗？估计等会必会有人重伤。” 洪管事点头如小鸟，“都在待命了，时刻准备着。” “那就开始。” “遵命。” 第55章 手下败将 一道墨蓝的身影从云中降落，身姿轻盈如飞鸟。 苏曼烟脚下踩着一团云雾，衣带长发都在风中翩飞抖动着。今日的她，将头发尽数扎起，利落又精神。身上一袭墨蓝色劲装，很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一直在喊叫的大汉名为薛仁，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手中大刀一挥，刀尖直指不远处的女子。 苏曼烟刚落在华彩台上，就被人拿刀指着鼻尖，近处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远处有一群抱臂看戏的人。 她笑了笑，也不亮出武器，温声问道：“你是哪个支脉的？” 薛仁才不想自我介绍，手中的刀稳稳当当地指着苏曼烟。 “手下败将，无需知道我姓名。”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洪管事，“管事，比拼能否开始了？” 洪管事看他如此急切的样子，板着面孔说起了规矩：“此次选拔，点到为止，不可借机伤害同门。若有违者，重罚之！” 薛仁根本没把这话听进去，他现在就想赶紧把眼前这个碍事的人给打飞，好给同伴们争口气。 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不是有大小姐撑腰就能猖狂的！ 洪管事拿出一面小红旗，对着空气竖着劈下，高喊道：“三宗会武外门选拔，正式开始！” “苏曼烟，你既大胆要同我们十二人一一比拼，那就先和我比试比试！我先将你打趴，也省的后面的师弟师妹们再出力同你比。”薛仁面容讥讽，一双被肉挤成绿豆的眼睛放出不屑的光。 苏曼烟望着眼前小山似的壮汉，双手在腰间一摸，摸出了自己的武器——两把匕首。 那小巧的匕首在薛仁眼里，就如同剔牙的牙签一样。 他彻底笑了出来，“就凭那俩小玩意，你也想赢我？” 苏曼烟拧眉不悦，“多说无益，直接动手！” 薛仁没想到苏曼烟竟然如此大的口气，心中怒火中烧。一声大喝，将手中金刀由举改为拖，俯身朝着眼前的小小女子冲了过去。 他的刀又沉又大，刀刃和地面摩擦，擦出阵阵火花。 苏曼烟双手持匕首，身体微微弓着，目光冷然，严阵以待。 薛仁的体型体重实在吓人，在华彩台上跑动的时候，踩碎了不少地面砖块，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 坐在华彩台高处的楚云酥甚至觉得自己的座位都有些地动山摇的感觉，她紧张地看向下面，一个巨人般的人和一个小巧的女子，心中不由得为苏曼烟捏了把汗。 “哈！”薛仁手臂一挥，刀面横甩，直直朝着苏曼烟砍去。 这凝聚大力的刀如果真的砍到苏曼烟身上，只怕是会将她当成压成肉泥。 苏曼烟纵身一跃，一个漂亮的横跳，成功躲过薛仁的这一击。 刀刃自她面前飞过，带起的一阵强风，吹得她的头发飘荡不已。 薛仁见这一击落空，立刻接着打出第二击。他双手握住刀柄，九环大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最终将刀举在头顶，光滑的刀刃折射太阳的光芒，一道刺眼的亮光在苏曼烟眼前一闪而过。 “呃啊！”薛仁举刀，猛地向苏曼烟劈去。 一股超强气浪扑面而来，苏曼烟眼前的世界都被薛仁的巨大身影给遮去大半，她知道这一刀下来，定会将附近的地面全都震碎，就算刀没劈中她，只要她在地上，就会被连带着震到。 她今日有任务在身，不光是要赢这十二个人，还要赢得漂亮，让他们心服口服。 刹那之间，她的心中已有了决定。 薛仁的刀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向左右避闪，而是直直向前跳，柔软的身体在空中完成一个柔软的弧度，稳稳地跳到了金刀的刀背上。 台上的楚云酥忍不住惊呼一声，苏曼烟这一下太过惊险了，只要她出一点差错，就会撞到金刀的刀尖上！那刀如此锋利，说不定直接让她毙命当场！ 还好还好，跳到刀背上了。 楚云酥顺了顺气，陈木看她紧张的样子，轻声问道：“小师妹，要不要闻点安神香？” “没事我没事，就是替她捏了把汗。” 陈木点点头，“这个女弟子，确实有几分胆识，是个好苗子。” 楚云酥听到大师兄也夸苏曼烟，脸上绽开笑颜，心里对苏曼烟的信心更大了。 苏曼烟横跳上刀背之后，整个人快速在刀背上跳了几步，从刀尖移到了刀柄的位置，她一个旋身，直接踩上了薛仁握着刀的双手。 薛仁最厉害之处就是这把刀，如今苏曼烟直接避开了刀，挨上了他的人，场面的局势瞬间逆转。 薛仁十分不喜这种被动的局面，左手松开刀柄，掌心聚起一个光球，想把苏曼烟炸开。 苏曼烟挥出手中双匕首，身形快如闪电，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切上了薛仁的左手。 薛仁并未化仙，仍是肉体凡胎，被苏曼烟的匕首一切，顿时疼得大叫。 手中刚凝起的光球瞬间熄灭，还没放出，就被掐灭在摇篮里。 苏曼烟并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而自得，她必须加快进攻，用最少的体力赢更多的人。 楚云酥听到薛仁的惨叫，更是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四处张望，想找一下苏曼烟人在何处。 奈何薛仁人如肉山，苏曼烟身材又娇小，完全被他遮挡住。 楚云酥正心急着呢，就见一道墨蓝色的人影踩着薛仁的手臂，飞速前进。楚云酥眼睛一眨，苏曼烟人已经蹲在了薛仁的肩上，手中两道银光一闪，一左一右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架在了薛仁的脖子上。 原本嚣张豪横的薛仁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原本还想动弹挣扎两下，却见周围围观的弟子们变了脸色。 他瞬间也明白过来了，贴着自己的脖子的，是冷兵器。 肉山一般的壮汉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冷汗自脑门落下，打湿了粗粗的两道眉毛。 苏曼烟站在他的肩上，用胳膊肘敲了敲他的脖子，轻笑道：“师弟，光有蛮力可不行，会武，还要有头脑的。” “记住咯，我是苏曼烟，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第56章 斗殴 薛仁感觉自己现在身处冰火两重天。 愤怒、不甘的怒火烧着他的心，让他羞愤难当。 但是冰冷的匕首贴在他的脖子上，像被人贴了块冰石，浑身毛骨悚然。 他们那十二支脉的人的十二人，原本是对手，但因为苏曼烟的出现，他们成了同仇敌忾的队友。 大家的目标很明确，先干掉那个碍事的苏曼烟，再窝里横。 所以最大的矛头都指向了苏曼烟。 薛仁原本压根不知道苏曼烟这号人物，毕竟外门弟子人数众多，他不认得也很正常。 关于苏曼烟的一切信息，他都是从第七支脉的徐长贵那里得知的。 徐长贵口中，苏曼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多年前就背叛师兄弟，贪图美色，将进入内门的名额让给了陆元青。现在，又不知怎么得，搭上了大小姐这条大船，一路水涨船高，眼睛也好了，人也位列仙班了。 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大小姐也是女人，他们真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她勾引大小姐了。 要说苏曼烟现在已经够风光了，但她还不知足，还要来他们抢三宗会武的名额。 本来十二人争一个名额就已经很难了，这会儿又多个她，实在没办法让人不生气。 薛仁听完这些话，当时的怒火就烧到了脑门上，这才有了在华彩台上率先挑衅，率先出战的事情。 他本以为苏曼烟是个草包，自己好歹也是代表了第八支脉的最高实力。 没想到苏曼烟比他想象的要强出不少！ 她甚至都没用到法术！纯粹用武力就打赢了他。 现在她还嘲讽自己没脑子，真是岂有此理！ “苏曼烟，你别猖狂，我剩下的十一位兄弟们，定会为我报仇，将你一拳打下！”薛仁不甘心地怒吼道。 苏曼烟从他的肩膀上跳下，落到地上，轻笑道：“你叫他们兄弟？你可别忘了，你们也是敌人。” 薛仁一听，像是被人点醒一般，顿时皱起眉头，思索了起来。 苏曼烟嘴角勾了勾笑，走到一旁光明处，抬起头朝着高处的楚云酥说道：“大小姐，我赢了。” 楚云酥也很高兴，站起身使劲鼓掌。 “干得不错！” 洪管事走到他们二人中间，宣布苏曼烟是赢家。 远处的徐长贵看到薛仁输了，脸色难看，低声骂了句：“废物。” 薛仁头脑发呆，四肢简单，他不过几句言语，薛仁就躁动不安，第一个冲出去和苏曼烟比拼。 徐长贵本以为他有两把刷子，光看体型赢面很大，但没想到被苏曼烟没用几招就打赢了，亏自己还费了那么多口舌调动他的情绪。 “你们看，苏曼烟这才赢了一个人，就向大小姐报喜，这是多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啊！” 徐长贵不遗余力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怂恿。 他的策略很简单，苏曼烟一打十二，就算她的术法武功再厉害，体力也会有限制。 只要他现在把别人都怂恿过去和她打，赢了更好，输了的话也能消耗一波苏曼烟的体力，等他自己最后一个出场的时候，赢面就能更大。 徐长贵紧接着长叹一声，半是感慨半是忧伤道：“咱们过五关斩六将，费半天劲打赢一整个支脉的人。也不敌人家巴结大小姐，一步登天呐。” 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听了徐长贵的话，心中也是躁动难安。 “徐大哥说得对！这苏曼烟实在猖狂！快，再来一个教训一下她！” “你们看她，眼光都没朝咱们这里看，是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十一人中有不少人开始起哄，但都是嘴上功夫。大家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想往后拖，等别人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可惜人群中不再有像薛仁那样头脑单纯的人了，大家推来推去，话越说越激昂，但就是没人动。 远处的苏曼烟看他们乱成一锅粥，收起匕首，扬声道：“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已经没人敢同我一战了吗？” 楚云酥也跟着问道：“洪管事，下一位是谁？快让他来同苏曼烟比比，大家的时间都挺宝贵的，我还着急回去喂鸟呢。” 洪管事一听，立刻站起身对着那十一人说道：“你们还有谁应战？若是无人的话，就按照支脉顺序来了。” 十一人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就是没人肯站出去。 徐长贵心里正着急着呢，第三支脉的一个女弟子站了出来。 “早晚都是打，分什么先后。” 苏曼烟看到有人出来和自己对战，十分有礼地对她拱了拱手。 那女弟子的武器是一把长枪，她拎起尖头长枪，冷哼道：“少假惺惺了，来，出招！” 苏曼烟不是一个冒进的人，她习惯先观察对手再出手。 那女弟子却是等不及了，拎着自己的长枪冲了过来。 对战薛仁的时候，苏曼烟是靠速度取胜的，但是这个女弟子和她一样，动作灵巧，身姿轻盈，若是再靠速度，没有赢面。 女弟子先是用长枪刺出，被苏曼烟闪身躲过之后，迅速接上法术攻击，手拍在长枪握柄上，长枪枪头喷射出一股红光，朝苏曼烟的眼睛射去！ 苏曼烟连忙召出盾牌，抵挡住了那忽然出现的红光。 女弟子冷笑道：“终于舍得用你的法术了？我还以为你不用灵力也能把我们全打趴呢。” 苏曼烟没心情回答她的话，两个人缠在一起，武器时不时相接，发出叮当哐啷的声响。 各种法术也都使了出来，华彩台上亮起各种五彩斑斓的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放烟火呢。 楚云酥揉了揉眼睛，想看清那两个人的动作。但是她们交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和一束束光。 陈木看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师妹看不清？可需要我为你施一道清目咒？” 楚云酥抬眸，正想点头，忽然发现陆元青走过来了。 “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冷面寒霜的仙君说道。 楚云酥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灰暗了，她不悦，坐在椅子上动都不动。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 陆元青也不扭捏，当即一字一句说道：“我本以为你只是蠢笨，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坏心肠！” 楚云酥：？？？ 第57章 我是楚云酥 “陆元青，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非要来找我不痛快是不是？” 楚云酥双手环在胸前，气得眉毛都抖了抖。“你倒是说清楚，我哪里蠢笨，又是如何坏心肠的？” 陆元青气质凌然，瞧着像风霜傲雪的山中梅竹，他瞥了眼华彩台上仍在打斗的苏曼烟，望向楚云酥的眼神里充满厌恶。 “我知道你想报复我，但你用不着拉别人下水，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了。” 陆元青义正言辞地讲完话，却让楚云酥丈二摸不着头脑。 “报复你？我是闲的没事干了吗？拜托，我每天都很忙的，真的没有空来报复你。” 陆元青心里认定，这是楚云酥在伪装。 她在装作这件事与她无关。 不过想想，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了，起初把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后来揭开真实面目，才发现是蛮横无理的大小姐。 现在也是这样，她装作不喜欢自己，不在意自己，但其实做的件件事情，都与自己有关。 想参加三宗会武拿第一？不就是为了博得自己的注意力嘛。 好心救助外门弟子苏曼烟？不就是想通过折磨苏曼烟来达成对自己的报复嘛。 陈木站在一旁，手中蓄着力，时刻准备着。只要小师妹和三师弟一打起来，他就冲过去用法术把俩人拉开。 陆元青看了眼陈木，“今天大师兄刚巧在此，我们把话说清楚。如果你问心无愧，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华彩台上打得火热，高台之上也是剑拔弩张的气息。 楚云酥下巴一抬，“你问。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全都答上来了，并且很占理，那你要向我道歉。为你现在的鲁莽和无知道歉。” 陆元青一点都不虚，点点头答应了。 冷如冰霜的仙君张开薄唇，声音不大，却句句都是质问。 “第一，你为什么救苏曼烟？” 楚云酥刚想张嘴回答，就听陆元青压根没停，继续提问：“第二，你为什么要让她来参加外门比拼？” “第三，让她一次同整个外门中最强的十二人比武，你究竟是何居心？！” 陆元青目光灼灼，一双俊秀的脸上隐隐淌着怒气。“楚云酥，我知道你金枝玉叶，别人不敢得罪。但是我要同你把话说清楚。我过去不喜欢你，现在厌恶你，未来更不可能喜欢上你。” “如果你对我有怨气，有怒火，可以将矛头对准我，不要去牵连无辜的人！” 楚云酥终于听懂了，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时间哭笑不得。 大小姐原地走了一圈，对着陆元青摇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你以为，我帮助苏曼烟让她争三宗会武的名额，都是因为你？” 陆元青冷眼看她，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你帮她是假，折磨她才是真！怂恿她来争三宗会武的名额，让她一个人得罪整个外门。这场比拼，她若输了便是伤痕累累，赢了则遭人唾骂，无论输赢，都是死局。” “我只是因为当年和她有段交集，你便对她下此狠手，不是坏心肠是什么？” 陆元青字字铿锵，所说的每句话都像利刃一样刺向面前的女子。 楚云酥这次真的憋不住了，当即放声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拍着大腿，眼泪都笑出来了。 怎么是这个反应？陆元青不解，眉头皱成川字。 就连陈木，也有点被小师妹吓到的感觉，弱弱地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楚云酥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对着陈木摆摆手道：“没事师兄，我就是觉得太好笑了。” 她抬起眼，对上了陆元青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 她的一双眼睛本就明亮，如今笑出了泪，更是显得清澈，像是能映照出所有灰暗一般。 “陆元青你听好了，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 “第一我为什么救苏曼烟？因为我是楚云酥，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明白吗？” 大小姐念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气势傲然，一点不比眼前的仙君差。 “第二，为什么让苏曼烟来参加选拔。苏曼烟她自己有脑子，会思考。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是她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我一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二没有用各种手段逼迫她，我问心无愧。” “至于为什么让她和十二个人比拼，因为这是洪管事定的规矩，不是我能左右的。” 楚云酥一口气说完，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元青，郑重说道：“你也听好了。没错，我以前喜欢你，我也知道，苏曼烟也曾爱慕过你。但那都是曾经的事。”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现在也讨厌你，未来更不会喜欢你！你大可不必将我的一举一动与你联系在一起。” “我说完了，陆元青，该轮到你道歉了。” 楚云酥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孔此时凌然高贵，透露着让人不敢侵犯的尊贵。 陆元青的心房大为震动，像是被闷锤砸了一般。 华彩台高台之上，三人之间静的只剩台下苏曼烟的打斗声。 吃瓜群众吃完楚云酥的自白，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确实听楚云酥说过不再爱慕陆元青了，平日里也不再像以前天天绕着陆元青转。 但是他没想到，不爱了的小师妹竟然如此决绝。 这一点不像那个摇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小师妹，更像是站在仙宗之巅，俯视众生的大小姐。 “不可能！”陆元青出声反驳道。“这绝不可能！” 楚云酥围着自己转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说放下就不放下？ 一定是她在伪装，在说谎，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陆元青眯了眯眼，想要看穿楚云酥的心虚。 楚云酥以为他说的不可能是苏曼烟的不可能，于是笑道：“怎么不可能？这个世界虽然是围着你转的，但是我们每个人也有选择的权利。苏曼烟她想要为自己争口气，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是围着我转的？ 第58章 向我道歉 “道法无常，天命已定。世界怎么会以我为中心？”陆元青表情冷得像冰，“看来你不仅心思歹毒，连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无情无义，无知之人，确实不值得我多费口舌。” 如果换做以往，楚云酥听到心爱的四师兄这么说自己，定会心痛难当，泪眼涟涟。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小姐全身都好像套上了一层护盾，平常人仅凭言语，根本没办法伤她半分。 陆元青见楚云酥一点不为之所动，连最基础的羞愧脸红都没有，心里多了几分着急。 “楚云酥，快点结束你愚蠢的把戏。她虽是外门弟子，但也是一条人命，若是此番比拼出了什么差错……” 陆元青话音未落，华彩台上就传来一声女子尖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楚云酥瞬间变了脸色，正欲探头看看情况，就听陆元青冷哼道：“我早就说了，让苏曼烟挑战外门十二弟子百害而无一利，你这根本就是在草菅人命！” 他还不知道苏曼烟升仙的事情，一心以为她仍然是那个任人鱼肉的外门女弟子。 而楚云酥则是变着花样欺负女弟子的恶毒女子。 楚云酥怒目圆瞪，草菅人命？！这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两人对视，目光中都盛满了对彼此的恶意与不满。 陈木向后方华彩台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眼前两只斗鸡一般的师弟师妹，低声道：“四师弟，你这话，言重了……” 两人同时看向陈木，陈木肩膀下意识抖了下，脸色有些为难。 “你们还是自己看看……” 楚云酥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苏曼烟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探身往下看。 陆元青看她着急的样子，心中不屑。 现在这份焦急一点也是做戏，这大概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华彩台上，一个女子躺在地上，不时发出低声的哀嚎，楚云酥的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 她定睛一瞧，那女子旁边是一柄长枪，看那身形，好像也不是苏曼烟。 喜悦的萌芽在心中成型，一道清爽的女声更是直接将这份喜悦浇灌到最大。 “大小姐，我赢啦！” 楚云酥从没这么神清气爽过，她扭头一看，这边神采奕奕，朝她挥手的，正是苏曼烟。 苏曼烟自己也很开心，一连打败两人，让她找回了久违的胜利与喜悦感。对着楚云酥挥舞的那只手臂，根本就不想停下来。 楚云酥被她的喜悦感染，心中被陆元青污染的那片区域瞬间被净化，不行，她一定要来让陆元青亲眼看看。 大小姐一扭头，二话不说拽着陆元青就往下看。 “你自己看，这就是你所说的草菅人命！” 陆元青早就注意到苏曼烟的声音，这会儿亲眼看到结果，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苏曼烟赢了，不仅赢了，还赢得很简单很顺畅，以强劲的实力直接击败了对手。 苏曼烟同样也看到了他。 当年如此爱慕的男子，现在以这样不可思议的震惊目光看着自己，苏曼烟忽然觉得，她长久以来的执念在这一瞬间放下了。 他并非高冷不可攀，也会露出这般惊讶的神情。 他也并非自己所幻想的那样完美，他也有一些令人厌恶的品性。 苏曼烟同样对着陆元青挥了挥手臂，笑盈盈道：“陆师弟，未来的某天，我也会像这样打败你的。” 华彩台上的女子温婉明艳，额头上的碎发因为汗水而黏住，但她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自信光芒，却足以闪耀到所有人的眼睛。 曾经的苏曼烟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失去自我了。 陆元青望着苏曼烟，久久没有动。 他身后的楚云酥抓紧机会，赶紧输出：“陆元青呀陆元青，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人想奋发向上，努力修仙嘛？” “世道早就变了，我们这样的‘废物’也会有自己的梦想。” 陆元青此刻的脸色阴沉的像阴天时的乌云，他收回目光，一甩衣袖。 “看来今日已经不需要我在此，师兄，我就先回去了。” “嗳，慢着！”楚云酥伸手，拦住了他。 大小姐一挑眉毛，眼神犀利，像小刀一般刮着陆元青的皮肤。 “这就想走了？你刚才空口污蔑我的那股子劲去哪里了？” 陆元青脸黑如炭，为自己辩驳道：“我没有污蔑你。” “没有污蔑？”楚云酥笑得嘲讽，“你口口声声说我心肠歹毒，说我因为爱你而伤害无辜弟子，还说我蠢笨。你自己说的话，自己难得都记不得？” 陆元青深吸一口气，腰杆挺得笔直，“那些只是我的合理推测。你曾爱慕我是真，将苏曼烟置于危险境地也是真，何谈污蔑？” “陆元青，想不到，你还挺伶牙俐齿的啊。”楚云酥打量了他一圈。 仙风道骨的仙君，丰神俊秀。一张刀削斧刻的英俊脸庞不知夺去多少女子的芳心。 可惜了，内里是个坏的。 “道歉，为你的愚蠢和无知向我道歉。” 风吹起楚云酥的长发，大小姐眉眼凌厉，一点不肯退步。 目睹了全过程的陈木这时也站了出来，他拿出大师兄的威严和气魄，对着陆元青说道：“四师弟，此事确实是你有错在先，你应该向小师妹道歉。” “小师妹她确实没有因为你而报复那个苏弟子，相反，她还为她挡了一道天雷。若只是想利用一个人，应该做不到这种地步。” 陈木的话让陆元青更为惊讶了。 楚云酥竟然为苏曼烟挡雷？这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她真的，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般？ 楚云酥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轻巧跳动，她板着脸，明明是娇俏可人的面孔，此时却让人备感压力，像有座巨山，压在了陆元青心头。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在他还未发觉的时候，眼前这个人，就已经变了。 她不再爱自己，不再追逐自己，她的眼睛里，也不再有自己的身影。 明明在不久之前，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陆元青竟会觉得有些失落。 这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将他震醒，神情错愕的仙君不敢再去细想，眼睛更是移到了别的地方，躲着楚云酥的目光。 第59章 银针 陆元青浑身发抖，咬着牙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风将这三个字送进楚云酥的耳朵，刹那间，大小姐浑身舒畅，吐出了一口浊气。 陆元青说完，匆匆忙忙提步离去，再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停留。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元青仙君潇洒飘逸了几百年，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样子。 楚云酥现在浑身顺畅，感觉自己可以当场羽化升仙了。 她抬头望了望陆元青有些踉跄的背影，高高兴兴地对着陈木说道：“大师兄，你听见没，他向我道歉了！” 大小姐眼睛滴溜一转，笑道：“哎呀，早知如此，应该拿个录音螺来的，将他刚才的道歉录下来，日日放给自己听。”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把螺放到他院子门口，让不可一世的元青仙君也听听自己道歉的声音。” 楚云酥越想越高兴，一张笑脸活泼动人。 她肩头的黑蛋儿也感受到主人的喜悦，蹦蹦跳跳的，模样十分可爱。 陈木也很欣慰，这件事好歹是解决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此次师妹竟然如此强硬，总觉得她比从前更不好惹了呢。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陈木作为大师兄，仍然不忘调节师弟妹之间的矛盾。“他既然已经向你道歉，你也该消气了。大家都是同门，以后日子还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陈木像念经一般教导着楚云酥，大小姐直接捂住了耳朵，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师兄师兄别念了。”楚云酥对着远处的洪管事喊道：“洪管事，什么时候继续比拼啊！” 陈木无奈，表情还有点受伤，默默走回自己座位上，“既然小师妹不喜欢听，那我以后也就不说了。” 苏曼烟短暂休息之后，继续自己的征途。 她一连打败两个人，让那十二人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这名额，该不会真让她拿去了？ 台下围观的弟子们看到这个结果，也是意外。不过想想也是，苏曼烟刚刚历劫化仙，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体，都比他们这些普通外门弟子强不少。 那十二人虽说是外门最强，但以苏曼烟的水平，她本可以进内门的。 内门打外门，那完全就是碾压式的。 弟子们私设的赌局中，压苏曼烟胜的人顿时变多。 万众瞩目的主角苏曼烟对此毫不知情，她现在跃跃欲试，恨不得让剩下那十人全上，一次性打完一次性解决。 比武继续，剩下的人按照支脉顺序上场。 苏曼烟越打越有手感，一双匕首舞的虎虎生威，各种招式法术也全都使了出来。 不到一会儿，又赢了五人。 这会儿，对面的弟子们是真的有点着急了，他们如今只剩五人，士气一败再败。 反观苏曼烟，越打越有信心，本来以为他们十二人就算拖也能把苏曼烟拖到无力，没想到这个女人下手狠准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赢了五人。 照她这个势头，再来两炷香也不会累。 洪浩文的声音响起：“你们下一个是谁？” 徐长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方才用了些手段和第十二支脉的弟子换了顺序，那个弟子已经输了下台，而他现在还有机会。 第八支脉的男弟子皱着眉头走出去迎战了。 徐长贵一看他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他必输。 果不其然，不到一会儿，那个男弟子就痛叫一声，跪地认输了。 又少了一个人，苏曼烟有多高兴，徐长贵心里就有多着急。 高台之上的楚云酥直接落到苏曼烟面前，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击了掌，笑声不断。 徐长贵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和大小姐关系这么亲近就好了。 到时候，别说是小小会武了，说不定亲传弟子都能当的了。 他又看了看苏曼烟，这个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招数，让大小姐这么宠她？ 真想向她讨教些经验，也好讨大小姐欢心。 很快，新一轮的比武又开始了，胜负基本上已经没有悬念，出去一个就输一个。 徐长贵看了看身边，加上他也就只剩三人了。 不行，看来还是要使出那一招了。 徐长贵四处看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华彩台上，苏曼烟正在和另一个弟子比拼。 应该没人看自己。 徐长贵心跳如鼓，他小心翼翼地从百宝袋中取出了一根银针，又警惕地望了望周围。 苏曼烟以一个漂亮的法术攻击赢了这场，华彩台下的弟子们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差点把心虚的徐长贵给吓飞出去。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将银针藏在了指缝中。 最终，他身边的那两位弟子也败在了苏曼烟手下。 全场，只剩他和苏曼烟了。 楚云酥简直太高兴了，她没想到，苏曼烟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望向华彩台上另一边的徐长贵，觉得此人相貌平平，看着也没什么气势，应该和前面的弟子们一样，不用几招就能把他们切下来。 洪管事同陈木耳语了几句，随后站在高台上，对众人说道：“苏曼烟既然已经打败了十一人，那么最终外门名额就在你们二人中产生。” 打输了那十一个弟子颇有怨言，但他们已经输给了苏曼烟，反对的声音也不敢太大。 洪管事自动忽略那些声音，望了望徐长贵和苏曼烟，“不是你，就是她。二位加油，拿出全部实力来，让我们好好开开眼。” 苏曼烟此时全身都已经被汗湿，旁人都觉得她赢得轻松，但其实每一次比拼她都用尽了全力，不敢有一丝懈怠。 既要动手出招，还要动脑思考战略，这就体力精神力的消耗也非常大。 好在现在就只剩一人了。 苏曼烟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身体略微弓着，两脚稳稳抓住，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师弟，多有得罪。” 徐长贵看到她蓄势待发的样子，心口不由一紧。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缝，一道小小的银光闪过，银针正夹在他的指缝中。 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第60章 银针 徐长贵率先出手，苏曼烟不敢犹豫，立刻接招。 楚云酥已经紧张到站起来看了，任凭陈木如何安慰都没用。 但是好在苏曼烟也争气，打了不久，徐长贵就渐落下风，楚云酥脸上浮出笑意，对着陈木骄傲地说道：“师兄，看见没，我的人，就是厉害！” 陈木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就连肩头上的黑蛋儿也扑闪了一下鸡翅膀，像是在给苏曼烟加油。楚云酥很是高兴，揉了揉黑蛋儿的小圆脑袋。 “黑蛋儿，若是你苏姐姐赢了，娘今天就给你整点好吃的！” 黑蛋儿一听，直接在楚云酥的肩膀上跳了起来。 本以为这场比拼会像前十一场那样，轻松结束，没想到战局逆转就在一瞬间。 苏曼烟和徐长贵正近身比试，忽然她身体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般，随后身子一软，直直倒在地上。 徐长贵手中的剑立刻架在了苏曼烟的脖子上，这一场，徐长贵胜。 楚云酥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徐长贵抬剑，将长剑收到剑鞘中。“苏师姐，承让。” 地上的苏曼烟感觉浑身疼痛，尤其是背部，疼到肌肤发紧。她咬着牙，抬起眼望向眼前的对手。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数？” 徐长贵摇了摇头，不打算回答，他怎么能说自己是用带毒的银针刺中了她才让她输了的呢。 楚云酥纵身一跃，跳到苏曼烟身边，面色焦急地将苏曼烟扶起。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苏曼烟嘴唇惨白，仍强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愧疚，对不起大小姐的栽培，此刻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脸面见楚云酥。 “大小姐，对不起，我输了……” 洪管事也落到了二人中间，因为楚云酥在场，他颇为惋惜地摇摇头道：“大小姐，胜负已定，这次外门人选是他。” 被点名的徐长贵向着楚云酥行了一礼，紧接着便提起脚步准备离开了。 楚云酥没说话，使劲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在上面看的很清楚，徐长贵并没有使用法术，只是手掌擦了一下苏曼烟。 随后，苏曼烟就像是被人用强力击中，直接倒下了。 不对，事情很不对劲。 楚云酥扶着苏曼烟的肩，忍不住回头望向正迫不及待离开华彩台的徐长贵。 “站住！” 徐长贵闻言，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问道：“大小姐还有何事？” “你过来，我有事想问你。”楚云酥要问清楚，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招数，一招就让苏曼烟输了。 徐长贵将求救的眼光对准洪管事，略带委屈道：“洪管事，我这已经赢了，还准备去赌局领钱呢，你看这……” 洪管事也有点犹豫，他知道楚云酥对苏曼烟的期待有多高，肯定不会轻易接受这个结果。 可是胜负已分，她如今这样纠缠就有些不占理了。 “大小姐，确实是苏曼烟技不如人，您这样，我们下面的人，都不太好做啊。” 洪管事刚为徐长贵说完话，楚云酥肩上的黑蛋儿就跳了起来。 通体雪白的黑蛋儿跳到苏曼烟的背上，对准她背部的某处狠啄了下。 苏曼烟没绷住叫了一声，楚云酥见状立即呵斥道：“黑蛋儿，说了不准啄人，怎么不听！” 黑蛋儿晃了晃脖子，重新跳回到楚云酥的肩膀上，对着她的眼睛，使劲晃动自己的嘴。 本以为黑蛋儿又是在调皮捣蛋，没想到眼前银光一闪，它嘴里竟是像叼了什么东西一般！ 楚云酥取下黑蛋儿嘴中的物件，定睛一瞧，竟是根银针！ 徐长贵见事情败露，脚下抹油准备开溜，“管事，实在是堂内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洪管事还没来得及回应，大小姐先站起来了。 她连话都没说，直接一个飞身，落到了逃跑中的徐长贵面前。 “告诉我，这是什么？”楚云酥拿出银针，摆在了徐长贵面前。 徐长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一双腿隐隐打颤。 都怪那只死鸟，什么不啄，非要啄我的针！ 面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稚气未脱，但那一双眼睛却咄咄逼人，徐长贵不敢与她对视，看着地说道：“大小姐，我，我不知道哇！” “不知道是。”楚云酥笑了。 徐长贵听到她短促的笑声，顿时浑身汗毛炸起，冷汗如雨。 “那就来试试呗。”楚云酥说完，在徐长贵诧异的眼神中将手上的快准狠的扎进了他脑门中！ 徐长贵尖叫一声，捂着脑门节节后退。 陈木和洪管事同时赶来，见到此情此景，以为是楚云酥出手扎了徐长贵一针。 徐长贵这针毒性很强，他又被扎了眉心这样一个重要穴位，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脸色发黑，僵硬倒地了。 台下围观的外门弟子们看到这一幕直接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楚云酥的行为。 “大小姐这偏袒的心也太明显了，苏曼烟输了就用针扎徐师兄，还有没有王法道理可言了。” “谁说不是呢，但谁让人家是仙宗大小姐，整个仙宗未来都是她的，一个小小的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 “要我说呀，徐长贵就不该和苏曼烟争，就应该一上台哐哐哐给她和大小姐磕三个响头，然后认输走人。他呀，这就叫自不量力。小小蝼蚁也敢和我们大小姐争，痴心妄想。” 这话表面上说徐长贵痴心妄想，实则是将楚云酥嘲讽了个彻底。 华彩台上的三人将这些议论尽收入耳，陈木此刻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了。 “小师妹，你这是何意？” 楚云酥自然也听到了台下的嗡嗡声，她心情不佳，现在又被这群人叽叽喳喳地吵，烦躁至极。 大小姐摸出自己的长鞭，对着地面就是啪的一下，这一下太过响亮，瞬间镇住了所有的喧嚣议论。 “闭嘴，吵死了。” 手持长鞭的大小姐面如寒霜，她抬腿踢了踢地上哀嚎不已的徐长贵。 “你是自己承认，还是让我抽到半死以后承认？”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胁迫！ 弟子们虽然不敢再说话，但看向楚云酥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第61章 恶女 徐长贵的这根毒针，扎入人体后，如果长时间不拔，就会融进体内。 他的想法原本很简单，只要坚持一段时间，等针融化了，证据销毁，谁也没办法抓住他。 万万没想到，那只该死的白鸟竟然直接把针叼了出来，而楚云酥动作更迅速，直接把针扎进他自己的脑门。 现在毒已经开始发作，他整个脑袋都已经动不了了，额前一片青黑色。这毒虽不致命，但如果长久不除，会积存于体内，日后很难除干净。 他求救地看向洪管事，两个眼珠滚动了下，这是他脸上目前唯一能动的器官。 洪管事再怎么说也是这外门的最高管事，本来内外门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大小姐已一己之力打破了现有的平衡，在众目睽睽下伤了外门弟子，还一点歉意没有，逼迫弟子承认罪行，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陈木看到洪管事的表情，对他心中的想法也能摸出个大概。 他又陷入到左右为难的境地中，旁人都不敢出大气，那就只有他和小师妹说说了。 “小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楚云酥指了指地上脸色越来越黑的徐长贵，“他自己下的黑手，现在报应到自己身上。他要是有点脑子，就该尽快给自己解毒，要不然等着毒扩散了，或许连医修都回天乏力呢。” 徐长贵一听，两眼一翻，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洪管事的表情很微妙，但一看就是不相信楚云酥的说辞。他是外门管事，自然偏向外门弟子。 大小姐如今说的言之凿凿，但谁知道是不是她栽赃陷害，贼喊捉贼？ 为了搞清事情真相，陈木很委婉地说道：“师妹，你说那针是他的，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当然有了！”楚云酥指了指肩头的黑蛋儿，“我家黑蛋儿从苏曼烟身上啄出来的，我看的一清二楚。” 洪管事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大小姐，我们明白你想让苏曼烟赢这场比拼的心，但是比武已经结束了，苏曼烟不敌徐长贵。你所说的，都是一家之言，若是没有什么证据，很难服众。” 台下的外门弟子们听到管事站出来为徐长贵说话了，纷纷大声应和。 “是啊！鸟又不会说话！怎么知道真假！” “我们要看证据，要证据！” …… 他们对楚云酥的心情本就是嫉妒大于尊敬，现在她又在外门地盘上撒野，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她一个楚云酥凭什么这么横？弟子们心中的不满瞬间爆发了。 尤其是徐长贵所在的那一支脉的弟子们，更是铆足了劲大声喊叫，誓要为徐长贵讨个公道。 陈木眉头紧皱，对洪管事命令道：“让他们安静，此事尚在调查之中，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陈木平时看着敦厚老实的一个人，但作为整个星海仙宗的大师兄，他发起威来也气势十足。 洪管事看了眼陈木的怒容，知道事情闹得有些大了，连忙垂下头，安抚了弟子们几句。 华彩台上重归宁静，徐长贵人已经不能动了。 不知道是在装死博同情，还是针的毒性太强他承受不住。 楚云酥走到他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那根银针虽然还留在徐长贵的脑门中，但是变短了不少。如今只剩一小截，估计再有一会儿就会彻底消失不见了。 “师兄，你们自己来看，这针在融化。”楚云酥的表情有些为难，她本想把针拔出来拿去检验，没想到现在针化了，剩下那一点点也在快速消失，根本取不出来。 徐长贵此时像个死人一样，看起来毫无生气。 洪管事心急如焚，忍不住道：“大小姐，大师兄，算我求您二位了，先让我这弟子去医修那里治病！再拖下去，人就要没了！” 楚云酥站起身来，不屑道：“这就叫恶人有恶报，他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陈木已经来不及捂住她的嘴了。 此言一出，原本静下来的华彩台上顿时沸腾起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外门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徐师兄不就是挡了你的路吗，你就用这种卑劣手段对付他。星海仙宗有你这样的大小姐，真是宗门之耻！” “恶女，心思歹毒，伤人害命！还我师兄命来！” “恶女！” “宗门之耻！” “恶女！” …… 辱骂声一声接一声，像滔滔巨浪，连绵不绝，一声更比一声高。 陈木还想让洪管事出面，制止这群疯狂的弟子们。但洪管事耸了耸肩，表示弟子们人数众多，自己也安抚不下来。 楚云酥身处风暴中心，听着一声声唾骂，看着那一张张群情激奋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座孤山，被孤立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陈木握住她的肩想把她带离这里，楚云酥却不肯走。 “现在走了，就坐实了。我没有错，我不认这罪过！” 她神情倔强，深色的瞳仁里写满执着。 陈木急得直跺脚，在绵延不绝的喊叫声中对楚云酥喊道：“再不走，一会儿等他们上来了，就走不掉了！” 陈木说的没错，已经有不少弟子准备开始上华彩台了。 不远处的苏曼烟想过来帮一把，但她自己中了毒，如今又急火攻心，加速毒素在体内肆虐，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 整个华彩台犹如一锅煮沸的汤，不停有人冒泡，外门弟子们涨红了脸，仇恨的目光像剑一般刺向台中央的楚云酥。 如果眼神真的能变成利剑，那楚云酥早已万箭穿心，魂飞魄散了。 “小师妹，快走！” “我不走！我没错！” 有人想要搬动徐长贵的身体，带他去医治，楚云酥长鞭出手，呵斥道：“不准动他！” 她的本意是想尽可能保留更多证据。这毒本就是徐长贵自己备的，如果真的会致死，那他早就吃下解药了。 到现在都没吃，肯定是料准这毒药不会伤及性命。 但是旁人并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楚云酥不仅出手伤人，还妨碍他们救人！ 第62章 路过 “徐师兄都快死了，你还要阻拦！楚云酥，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恶女！你若再出手拦我们，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个激动的男弟子拔出武器，作势要和楚云酥交手。 陈木见事态越来越严重，想强硬地把楚云酥绑走。他也明白，这次一走，楚云酥还能不能再来外门都成了问题。 楚云酥咬着牙，手里捏紧了鞭子，“不客气？我倒要看看是谁更不客气！” 眼看一场激烈冲突在所难免，陈木正欲出手制止大家，天空中却突然响起一道笑声。 那笑声醇厚深沉，像一杯美酒，光是听声音，就让人心驰神怡了。 原本躁动的人群也因为这声笑而警惕安静起来，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想看看究竟是何人。 层层白云之中，先出现的，是一头白如薄雪的小驴。 雪白泛着粉色的长耳朵，配上那黑亮的大眼睛，乍一看，像是从九重天下来的神兽。 众人惊诧，这驴也能发出人笑声了？ 很快，驴身上的人影也穿过云气，显露出真身来，众人定睛一瞧，竟是个男子。 他一袭烟灰色长衫，衣袖宽大，衬得人懒洋洋的。五官深邃，眉目硬朗，嘴角还微微带笑，一头黑亮的长发如绸缎般铺在肩旁，说不出的风流旖旎。 楚云酥一见那驴，便知来人是谁了。此刻真的见到季梓棠本人出现，心里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有点高兴。 陈木看到季梓棠，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会儿事情已经够麻烦了，还多了一个干啥啥不行，喝酒第一名的三师弟，只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除了他俩之外，其余人等都被季梓棠的气度给镇住了。 仙君骑驴自天际而来，衣衫飘飘，长发轻舞，浑身上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真的宛如仙人临世，让人不敢生出其余心思，唯恐惊扰这位仙君。 “喂，季梓棠，你来干什么？” 楚云酥一出口，让痴楞的弟子们纷纷回了神。 刚才季梓棠的出场太过玄妙，让他们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这会儿被楚云酥没好气的声音唤醒，还有点微微愣神，要缓缓才能醒过神来。 灵动温和的小白驴踏到华彩台上，四个蹄子落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哒”。 楚云酥听到这声音，看到这一人一驴，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嘴角已经勾起了。 季梓棠从驴身上跳下，眉眼温润如秋水。 万千人当中，他如一抹青灰色烟雨，悄悄抚过众人杂乱的心。 “本是路过打酒的，忽然听到这里人声鼎沸，以为是新开的酒馆便下来看看了。”季梓棠说着，环绕四周，摇摇头惋惜道：“来错地方了。” 楚云酥看他那一脸后悔的样子，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既是来错地方了，那你笑什么？”大小姐没好气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好笑了。”季梓棠眼尾泛着淡淡的薄粉，一看便是又喝了酒。“看到这么一帮人围着你吵吵闹闹的，我这心里呀，别提多解气了。” “你！”楚云酥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季梓棠是来帮自己的，没想到是在看自己笑话的。 仙君那张让人心驰神往的脸上此刻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你也有今天。 “走走走，打你的酒去，别在这里添乱！”楚云酥摆摆手，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季梓棠的脸。 黑蛋儿见季梓棠来了，扑棱着无用的鸡翅膀就想往他身边飞。 巧的是，季梓棠袖口中的丸儿，嗅到楚云酥的气息，也试探着想往她的方向游。 季梓棠指尖放出一缕清风，将黑蛋儿刮到了自己身边。黑蛋儿落在他的掌心中，情绪激动，叽叽喳喳地一通叫。 楚云酥感到肩膀一轻，扭头一望，自己儿子已经落入敌人之手了。 这会儿还热情似火地同“敌人”聊天，一看就是投敌了！ “黑蛋儿，回来！” 黑蛋儿置若罔闻，继续同季梓棠讲鸟语。 就在楚云酥迈着怒气十足的步伐走过来的时候，季梓棠将黑蛋儿往身后一藏，笑道：“酥酥师妹，你急什么？我正和它叙旧呢。” “叙什么旧？！我都快被人砍死了，你还叙旧！” 楚云酥压根没意识到，她这话中隐隐露出点撒娇的意味。 陈木悄悄给季梓棠传了个私密传信，“快把小师妹带走，她惹麻烦了，不好脱身，我留在这里断后！” 季梓棠接收到以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木。 陈木以为季梓棠是战友，还深沉地点了个头。 却没想到，那个祸害大喇喇地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师兄，我不走。来都来了，就把这场戏看完好了。” 这下不光是楚云酥，连带着陈木也一起吐血了。 这什么人呐，还是同门吗？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季梓棠一开口，声音动听而温柔，瞬间将准备抱怨的洪管事给压了回去。 “事情我都已经听黑蛋儿跟我说了，不就是一根针的事情嘛。好说好说。” 楚云酥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季梓棠，你真有办法？” 季梓棠笑了，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黑蛋儿雪白的羽毛，“是它有办法。” 季梓棠带着黑蛋儿走到徐长贵面前，简单地探了探气息后，他抬头对着洪管事说道：“不用担心，还有一口气呢，暂时死不了。” 这话虽然难听，但好歹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洪管事和外门弟子们松了口气。 “你过来。”季梓棠对着洪管事招了招手。 洪管事有些疑惑，但仍乖乖走了过去。 “我猜你应该是此处管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可要看好咯。” 洪管事心口忽然一紧，不知要发生什么。 楚云酥好奇，站在季梓棠身后探头探脑。 只见季梓棠将黑蛋儿放在了徐长贵脸上，黑蛋儿没站稳，还踩了一脚徐长贵的鼻子。 淡淡金光从季梓棠指尖凝出，随后打入徐长贵眉心。 楚云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直打小鼓。 不过很快，她的顾虑就被打消了，惊喜从心中长出。 徐长贵眉心早已融化的那根针，渐渐的重现出来了！ 第63章 她不会这样 黑蛋儿看到那银针，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食物般，尖嘴一啄，就叼了起来。 季梓棠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哄道：“乖鸟儿，这针吃不得。”随后在黑蛋儿哀怨的眼神中抽出了那根银针。 季梓棠站起身，捏着小小银针，一用力就将针尾捏碎成了粉末。 他用一个透明的球裹住这些粉末，对满腹疑虑的洪管事解释道：“这里面有马齿草的粉末，灵兽爱吃，但是用在人身上，却是毒物。会使人肌肉收紧，僵直无力。” “你若是聪明的话，看到这个，就该知道此事与她无关。” 在场的人都疑惑了，大家纷纷看向楚云酥，不知道季梓棠为何说出这话。 就连楚云酥本人，也懵懂地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季梓棠将那光球推到楚云酥面前，问道：“马齿草，听过这名字吗？” 楚云酥摇摇头。 季梓棠又指了指光球里的粉末，“见过这东西吗？闻过它的气味吗？” 楚云酥还是摇头。 季梓棠笑得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对着洪管事解释道：“马齿草廉价易得，效果还不稳定。若这针是她制的，必不可能用这种廉价的材料。” 洪管事被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觉得有几分尴尬。他是认得马齿草的，确实这东西不值钱，外门后山脚那里就有一片。 楚云酥这样尊贵的人，外门都很少来，更别说来外门拔草害人了。 有些弟子仍是不服，大声叫嚷道：“万一这是她找人制的呢，自己没经手当然不知道材料。” 季梓棠笑道：“这位小兄弟，你这就有些较真了。虽然酥酥师妹她确实小心眼脾气差……” “喂，你到底站哪边的？！”楚云酥不满地叉腰道。 季梓棠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继续认真道：“但她若想害人，必定也会正大光明。” 毕竟，楚云酥拿鞭子追他的时候，从来都是先亮出武器警告一下，然后开始追击的。 “她可是星海仙宗唯一的大小姐，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她怎么能看得上呢？”季梓棠说着，将目光悄然移到了楚云酥的脸上。 虽然他话不好听，但却很令人信服，尤其是令那些冲动的外门弟子们信服。 是啊，再怎么说大小姐的身份也摆在那里，大庭广众之下用银针害人，这做法怎么看都是蠢笨到极点才能做出来的。 她虽娇蛮，但也好像没笨到如此地步。 季梓棠见众人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继续趁热打铁。 “其实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问问地上那位就知道了。” 他说完，对着地上的徐长贵慢悠悠说道：“小兄弟，刚才啄你的那下，是不是有点疼？我这师妹养的鸟，嘴巴尤其尖锐锋利，只需两下，便可将你啄的满脸血窟窿。”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装死的徐长贵心中一沉。 普通鸟儿啄人都疼，更别提这是楚云酥的鸟，定然是什么名贵物种。 刚才那一下，差点让他脑门上少一块肉，没想到季梓棠现在却说，还要继续啄！ 徐长贵手指抽了一下。 他的这点小动作寻常人注意不到，却逃不过季梓棠的眼睛。 仙君继续说道：“你若是现在起来，我可以劝劝师妹。但你若是还继续装哑巴，那就别怪我放鸟啄人了。” 楚云酥肩头的黑蛋儿歪歪脑袋，它听到季梓棠喊自己了，还以为有什么任务要做呢。 地上的徐长贵动了，他本想装作是晕倒后渐渐苏醒的，但是悄悄掀起眼帘后，对上季梓棠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狐狸眼，他就知道自己不用装了。 再装也能被那位仙君看穿，何必多此一举。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在徐长贵身上，他倍感压力，垂着脖子不敢抬头。 洪管事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心虚了，说话时嗓音中也带了一份重压。 “徐长贵，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徐长贵赖在地上不敢起身，抬起眼瞄了一眼四周，每个人都表情都十分凝重。 他心里紧张得怦怦跳，最后一咬牙一闭眼，跪向了楚云酥的方向。 “大小姐，还请您恕罪！” 徐长贵双臂撑在头两侧，头死死挨着地，看那架势，大有想把头埋进地下的感觉。 本只是一根银针的小事，现在却闹得如此之大。 五个亲传弟子，来了三个。 外门弟子更不用说了，基本上人人都在场。 在这多人面前，他犯了这样的错误，还被人层层揭穿，但凡还有点脸面的人，都会恨不得当场自尽。 洪管事顿时脸面挂不住了，呵斥道：“你把话说清楚！” 徐长贵迫于种种压力，将今日自己的安排一一说出。 洪管事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冷哼道：“你可真是一座宝藏，越挖越精彩。” 楚云酥终于洗清身上的污点，但她却并没有很高兴。 “洪管事，事情水落石出了，名额也该还给苏曼烟了？” 洪管事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徐长贵，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将腰弯的极低，对着楚云酥恭敬道：“当然，苏曼烟赢了所有人，外门这个名额应当属于她。” 还中着毒的苏曼烟听到这最终判定，欣慰地笑了。 这场风波最终因为季梓棠而得以圆满解决。 方才还群情激愤爬上华彩台的外门弟子们夹紧尾巴，灰溜溜地下了台。 洪管事和徐长贵则像是两座石像一般立在原地，等待大小姐处置。 “大小姐，今日之事，是我管教无方，让弟子鬼迷心窍，犯下这种蠢事。无论你对我们进行什么样的责罚，我们都毫无怨言。” 徐长贵自始至终都没抬起头过，这会儿洪管事主动领罚，他只好跟着磕了个头表示自己的悔意。 楚云酥淡淡地扫了眼这两人，她对处罚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现在就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好逗逗鸟，夸夸她的黑蛋儿。 “就按门规处置。”大小姐毫无感情道。 “是。” “多谢大小姐恩典！” 华彩台上人渐渐稀少，楚云酥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一阵风迎面而来，她的心像是被人挖了个孔，风一吹，便穿过了她空洞的心。 “在想什么？” 季梓棠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第64章 祸害 这世上有一种人，虽然吊儿郎当，但是气度怡然。只需看他一眼，心中的郁闷就会被其他情绪替代。 比如现在，楚云酥目光从季梓棠身上掠过，心中的烦闷顿时就被好奇给替代了。 “嗳季梓棠，你今日下来的时候怎么身上有金光啊？”楚云酥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季梓棠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是仙君啊。” 他见楚云酥脸上还是写满了不信，微微垂颈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被你发现了，金光是买来的，好几块灵币呢！但是仙君出场可不得要些排面嘛。” 楚云酥睨了他一眼，哼声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仙君呢？”她看到季梓棠腰间的大酒壶，故意问道：“接下来，仙君打算去何处呀？” 蒙蒙烟雨一般的仙君熟练地跳上白驴背，笑得春光灿烂：“当然是去打酒了。” “我就知道。”楚云酥双手环胸，嘀嘀咕咕。 季梓棠本来都准备骑驴走人了，但他目光一转，瞥到了不远处的陈木。 陈木已经料理完所有的杂事，向着他二人走来。 按理说，季梓棠应该快驴加鞭离开，毕竟今天这事和他一贯形象很不相符，陈木如果问了，又要费劲口舌解释。 但是，他忽然意识到，最近小师妹和大师兄走得好像很近。 刚才陈木给他传信的话语中也处处透露着对小师妹的呵护和在乎。 季仙君的心情瞬间就有些不明媚了。 他从小白背上下来，伸手一拉，将楚云酥拉向自己，楚云酥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扑到他怀里去。 大小姐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季梓棠手里拽着楚云酥的衣袖，眼睛却看的是陈木的方向。 果不其然，陈木眉头皱紧了。 啊，果然是十分在意呢。 季梓棠面孔上浮现笑意，但那笑怎么看都没有善意。 在陈木的灼灼目光注视下，季梓棠一手拽紧楚云酥的袖子不撒手，另一只手在楚云酥说话之前，先一步捂上了她的唇。 楚云酥：“唔唔唔唔。”（给我松开！） 季梓棠：“不松。” 楚云酥：？还真能听懂？ 她不过是微微一愣神，季梓棠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季梓棠松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转而伸手去顺她的发丝，他的手指本就修长，白皙的手指插进黑亮的发中，十分明显。 季梓棠动作轻柔，目光更是温柔如水，像飞鸟盘旋在山顶，一刻不移地盯着楚云酥。 楚云酥只敢和他对视一瞬，就紧张地移开了目光，一颗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你，你干什么……” 大小姐此刻像极了被顺毛的狮子，不仅脸颊微微泛红，就连语气都像纸老虎一样，再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季梓棠手上动作不停，偶尔还用手指卷了卷她的黑发，像是在玩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 他虽然没有抬眼看陈木，但是他知道，陈木现在的脸色一定是精彩纷呈的。 “酥酥师妹，你可真贪心。” 仙君半是感叹半是受伤地叹道。 “我贪心？你什么意思？”楚云酥微微蹙起眉头。 季梓棠顺势捉住她抬起的下巴，不让她再躲开自己的目光。 目光如绳子一般牢牢捆住想要逃跑的大小姐。 楚云酥当然不会甘心这样受制于人，下意识想要拍掉季梓棠的手，没想到这老流氓早有准备，他一把抓住楚云酥的两只袖子，让她根本抬不起手。 季梓棠的左手还捏着她的下巴，仙君表情微微有不满，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有我帮你还不够，还要去找别人？” 楚云酥没理解他的意思，但是一抬头就对上了季梓棠的目光，他的眼睛本就风流多情，现在又刻意做出这种勾人的表情，看的楚云酥后背汗毛都炸起来了。 就像是一湾蓝色沼泽，以为是清澈湖水变跳下去了，没想到身体却不断下陷，被泥沼缠身，越是挣扎越是沦陷。 楚云酥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她想甩开季梓棠的眼神，却发现无论自己逃到哪里，都能被那双眼睛牢牢抓住。 她气势不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我松开。” 季梓棠轻笑一声，还真的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仙君宽袖一甩，重新跳回到小白身上，他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脖子，“走了。” 小白驴甩甩脑袋，四蹄向前一跃，驮着背上烟雨一般的仙君离开了。 楚云酥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那一人一驴变成小点般大小，她过快的心跳才得以舒缓。 呼…… 自己这是怎么了？ 季梓棠该不会给自己下蛊了！ 陈木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会儿见季梓棠走了，连忙走过来，“小师妹，刚才……” 楚云酥还没从季梓棠刚才的话里走出来，被忽然走过来的陈木吓了一跳。 她差点原地起跳，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道：“师兄，你吓死我了。” 陈木更着急了，“刚才，刚才三师弟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云酥现在压根不敢回想刚才的经历，这种感觉很像被鸟人抓着绕寒山飞行一圈，又惊又怕又刺激。 大小姐面色疲惫，摆摆手道：“师兄你就别问了。” 她拖着脚步，从陈木身边走过。 陈木看的清楚，刚才三师弟一边摸着小师妹的头发，一边朝自己丢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小师妹炸弹一般的人，竟然也没炸开，反而乖乖站在原地。 这会儿更是不得了，一没追杀三师弟，二没告状。反而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诡异，非常诡异！ 难道小师妹她，喜欢上三师弟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把陈木自己给吓到了。 如果小师妹和三师弟在一起，那星海仙宗万年根基岂不是毁于一旦！ 陈木瞬间就想象出了画面。 季梓棠坐在掌门高座上，一手搂着小师妹，一手往自己嘴里倒酒。 高座下，陈木自己像个操心的老管家一般向他二位进言，三师弟淡淡看了一眼，酒壶一扔，捏着怀中小师妹的下巴，云淡风轻道：“这个大师兄聒噪的紧，我们把他扔下山。” 小师妹柔柔一笑，“都听夫君的~” 陈木打了个冷颤，惊恐不已。 决不能让星海仙宗落到他俩手里！ 第65章 飞天履 苏曼烟成功拿到外门名额，楚云酥了却心中一桩大事，也再也没有理由逃避修炼这件事了。 距离三宗会武还有七日，楚云酥和苏曼烟一同开始正式闭关，隔绝与外界的消息，每天醉心修炼。 楚沧海知道这件事后，颇为震惊，女儿这么刻苦，看来需要想个法子，好好祝她一臂之力。 楚云酥的四位师兄师姐也很惊讶，总觉得小师妹能有这般刻苦的劲，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七日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楚云酥就放出来了。 大小姐重见光明，对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之前想了那么多旁门左道想赢会武，但现在才发现，还是踏踏实实修炼最稳妥。 虽然修炼的时候总担心一个不小心入了魔，但好在有父亲给的伏魔环，七天时间也不算多，让她安安稳稳渡过了。 清午听到动静，连忙小跑了过来，脸上喜气洋洋的，一见楚云酥的面就向她道喜。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楚云酥笑了，“我不过是修炼了七日你便这般贺喜，以后要是闭关个百八十年的，你不得给我办场喜宴庆祝？” 清午也笑了，“小姐若是想的话，清午责无旁贷。” “小丫头几日不见还学会贫嘴了。”楚云酥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小姐，你闭关修炼的这七日里，有不少人来给你送礼呢！” 清午说着，就开始将东西往外拿。 她先掏出了件白色护甲递到楚云酥手里，“这是陈师兄送来的，说是用南海白龙筋骨做的护甲，刀枪不入，防火防水。” 楚云酥一听，白龙筋骨，顿时觉得怀里的护甲血淋淋的。 手一抖，差点给扔出去。 清午又掏出一副弓箭，东西太大，楚云酥怀里装不下，清午干脆将弓套在她的肩膀上，箭筒塞进她怀里。 “这是秦师姐送来的，说是百发百中，攻击力非常猛，白痴也能上手射人。” 楚云酥：我有理由怀疑秦师姐是在骂我。 最后，清午又掏出一双靴子出来，平平无奇的黑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楚云酥没想到，除了大师兄二师姐竟然还有别人给自己送礼物。 “这是谁送的？我爹？” 清午脸色凝重，摇了摇头。“是季师兄。” 季师兄，哪个季师兄？ 楚云酥脑筋一转，忽然意识到，她只有一个师兄姓季。 季梓棠？！ 清午看到大小姐那大吃一惊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猜对了。 小丫头点点头，“没错，就是季仙君。” 楚云酥看了看那靴子，警惕问道：“这又什么东西？” 楚云酥曾经在别人那里学来过一句人间俗语，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现在非常确信，这句话完全适用于季梓棠。 清午有些为难，季梓棠来送鞋的时候，确实是说了一句话，但是如果真的完完全全将那话转述，她怕小姐会当场暴怒。 楚云酥看出她的犹豫，开口道：“大胆说，有什么问题，我会直接追杀季梓棠的，与你无关。” 有了免死金牌，清午这才复述了一下季梓棠的原话。 他当时说的是：“以她的水平，我预估第一场就会输。送双飞天履给她，打不过就一飞冲天，逃之夭夭。” 楚云酥天性骄傲，季梓棠这话她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拐着弯骂她。 不过她的怒气也就上涨了一点点，就又回落了。 毕竟，季梓棠惹她生气的事情多了去了，她现在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不予理会了。 清午屏住呼吸看楚云酥的反应，确定她没有大发雷霆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飞天履塞到小姐怀里。 会武的时间定在第二日的清晨，楚云酥休息了一晚，养足精神，准备明日出战。 三宗会武作为东域仙境的一桩大事，足以引起整个星海仙宗的重视。 第二日一早，楚云酥刚走出自己的院子，就发现整个昆吾峰都变了，变得花枝招展，花里胡哨了。 一看便知，是为了迎接另外两派而做的装饰。 虽然以往也看过会武，但此次，从观众变成参赛选手，她的心境也变得更为紧张了些。 来到议事堂，掌门长老以及七位要参加会武的弟子都来齐了。 楚沧海简单嘱咐了几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昆吾峰的中心台，等待其余两派的到来。 楚云酥站在人群中，小小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 今日是宗门盛事，台上的八位弟子，连带着她自己都穿的是星海仙宗规格最高的弟子服。 陈木和季梓棠虽然并不参加会武，但是作为亲传弟子，也穿了这件衣服，同他们站在一起。 大家都穿同款弟子服，身形气量的差距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 大师兄，庄重。 二师姐，飘逸。 陆元青，也还可以。 至于季梓棠嘛——邪里邪气。 楚云酥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季梓棠抓了个现行。 季梓棠站在她前面，不过是偶然回头，就撞见小师妹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不禁感慨，还是怪我太迷人，让师妹总忍不住偷看我。 于是，季仙君给楚云酥传去了一道密音入耳。 “送你的飞天履，穿上了没？” 楚云酥没好气地回，“不穿。” “为何不穿？” “不想穿。” 季梓棠嘴巴没动，但目光变得语重心长了些。 “还是要穿的，这样就算被人打飞，也还能借助鞋履的力量飞出去，不易受伤。” 楚云酥翻了个白眼，“你才被人打飞呢，你等着，会武一结束我就把你打飞！” 季梓棠哑然失笑，决定不再逗弄她。 陈木一扭头，就看到小师妹和三师弟各种“眉目传情”，心中顿时惊了一下。 这两人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了吗！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楚沧海，确定师父没有异样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师父发现。 为了宗门的和平与未来发展，陈木将楚云酥拽到了自己旁边，用身体挡住了季梓棠和楚云酥的目光接触。 季梓棠看到陈木的动作，眸色深沉了几分。 大师兄，你也想和我抢人？ 第66章 樱派 星海仙宗的弟子们等了没多久，天边忽然传来阵阵乐声。 丝竹伴琴，异常悦耳。宛如九重天流下的仙乐，洗涤着所有人的心灵。 乐声由远及近，众人目不转睛地抬头望去，也就看清了来人。 先进入眼帘的，是四个黑衣男子，他们穿着贴身紧致的衣服，身上的肌肉线条漂亮而结实。 几人都用黑纱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眼。有的冷峻，有的温柔，各有特色。 配上那完美身材，令人心猿意马。 内门几个新来的女弟子，没见过这架势，又惊又喜。心里的小鹿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扑通扑通使劲跳。 季梓棠特意望了望楚云酥的反应，见她表情如常，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些。 还好还好，小师妹不是贪图美色之人。 哎呀不对，她若是不贪图美色，那岂不就是也不贪图我了？ 仙君陷入了短暂的纠结当中。 仙乐不停，那四个男子踏着云一步步向昆吾峰来，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樱花雨。 樱粉色的花瓣伴着风飘落，像一场盛大梦幻的梦境。 若只是四个美男子也就罢了，关键这四人还齐力抬着一顶粉红轿子。 如此级别的美男都只是抬轿之人，这轿子中的人该美成什么样啊。 深木轿子被粉纱包裹，华贵而美丽，一看就是名贵物件。 和一般轿子裹得结结实实不同，这轿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盖的是薄薄的纱幔，风一吹，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人。 一双白到晃眼的长腿，一双白皙细腻的手臂，还有一张大红的唇和她精巧的下巴。 星海仙宗的弟子们有不少都踮起了脚尖，想要看到轿中美人的全貌，但是任凭他们怎么跳，怎么张望，能见到的就只有这些。 美人香气扑鼻，沁人心脾，仙乐不绝于耳，视听嗅觉都得了极大的满足。 就连楚云酥都有点心醉了。 在这一顶轿子后面，又出现了好几顶轿子，不过别的轿子都没有眼前这一顶华贵。 楚云酥望着眼前簌簌落下的樱花花瓣，觉得自己好像坠入樱花林一般。 其他弟子们虽然也极力想控制住表情，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接那花瓣，亦或是偷偷多闻几下这香甜沁人的香气。 那四位黑衣男子抬着轿子，也不落在地上，一直靠着仙力浮在半空中。 “老楚头，又有几百年没见了，你身体可还安好哇。” 一道发甜的声音从粉轿中传出，响彻整个昆吾峰。 楚沧海神君之威，敢叫他老楚头的人，整个九重天仙境都没几个人。 楚沧海面有不悦，他一向看不上这个女人，现在听她这般说话，也不是很想理会。 但既然来了便是客人，他作为主人，没有不招待的道理。 掌门板着面孔，“我星海仙宗地广，又不是没有落脚地方。总是在空中浮着作甚，下来。” 那四名男子对楚沧海的命令毫不领会，粉轿中的女子一声轻笑，她的声音本就魅惑，这会儿笑起来，更是撩动着人的心弦。像是微醺的歌姬对着你的耳朵吹气说话。 就连楚云酥，听了都有些脸红。 她下意识看了眼季梓棠的反应，发现他竟然已经站着睡了。 想来是昨夜宿醉，今天找时间补觉呢。 有不少男弟子，闻着这漫山遍野的香气，听着她的声音，都快沉醉了。 所有人都想快点一睹轿中美人的真容，那一颗颗心，就像猫抓似的，难受极了。 “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小气，见不得旁人出一点风头。罢了罢了，你既发话了，那我便下来。” 轿中女子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要下来了，就要下来了！ 只见一阵清风扬起，轿子正面的粉纱被吹开，露出里面的人影。 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她就已经腾跃而起，身影化作一道流星，极快地落下。 楚云酥只觉眼前光芒一闪，那女子就已经从轿中落到了昆吾峰的中心台上了。 就在她的脚快要挨到台面时，不知哪里窜出来四道黑影，合力抬了一架竹椅，稳稳地接住了从轿中出来的美人。 众人定睛一瞧，又是四个蒙着脸的美男！ 她究竟有多少美男仆从啊！ 比起那华丽硕大粉轿，这小小竹椅又小又无遮挡。 楚云酥鼻尖还萦绕着淡淡樱花香，眼睛先一步看清了她的面孔。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能拥有的脸庞，任何形容美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那惊心动魄的美。 绿竹椅上的女人，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巴掌大的脸上樱唇琼鼻，眉若远山半重,眸似秋水一泓。 她穿着极短的衣衫，两双修长笔直的腿翘着二郎腿，明明是不规矩的坐姿，却牢牢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她的每一处肌肤，甚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牵动着在场人所有的心。 桃越看到星海宗弟子们痴傻的模样，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 “老楚头，你手下这些弟子们，耐力定力有些差呀~” 楚沧海闻言，立刻扭头回望。果然，身后男弟子们或多或少都看痴了，就属陆元青还比较正常。 还没会武就露出这种色胚表情，真是丢人！ “废物！” 掌门一声怒吼，成功将男弟子们的心给拉回来了一点，虽然掌门发话了，但是大家的目光仍然流连在桃越那个尤物身上。 只要能多看她一眼，被训斥又何妨？ 若是能和她相伴，那退出星海仙宗也值了！ 众人一开始还未那四个抬轿美男不值，这会儿人人都恨不得报名当她的轿夫。 桃越天生褐瞳，一双水亮勾人的眼眨了眨，又夺去不少的人呼吸。 她的睫毛很长，眨动时像把小扇子，可爱又迷人。 “哎呀，来了这么许久，还未自我介绍呢。”桃越媚眼一挑，涂了鲜红指甲的白嫩手指指了指自己，“吾名为桃越，是樱派掌门。诸位小哥若是想弃暗投明，快些到我们樱派来呀~” “我们虽然不收男弟子，但是我们收男侍卫。” 桃越说完这话，楚沧海恨不得将她嘴给缝上。 更可气的，还真有那么几个男弟子蠢蠢欲动了！ 废物，一群废物！ 第67章 抽签 东域仙境三大宗派，星海仙宗、大乘佛宗，以及总是被众人瞧不上的樱派。 樱派之所以叫樱派，是因为掌门桃越每次出现时，都会落下樱花雨，因此得名。 不过也有人说，樱派的门派驻地里，常年落着樱花雨，所以才叫樱派。 孰真孰假，只有樱派弟子明白了。 不同于其他两个宗派，樱派选取弟子的条件独特又诡异。 只收女子，只教医术，只做医修。 虽然她们武力不行，但是因为樱派中美人众多，所以引来无数男子。 也正因如此，樱派一直被人背后诟病，认为她们是一群靠美色吸引人的弱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桃越眼光非常挑，寻常男子来了一率踢出宗门，只要那些身材好面孔佳的，来樱派当护卫。 她请了有名的剑修、术修来教授他们剑术、术法。久而久之，这帮护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们虽是侍卫，但一旦进入樱派，便可享用樱派专属的补药和灵丹。 樱派作为整个九重天仙境中数一数二的医修门派，里面随便一颗丹药拿出去，都是天价。 这些侍卫们却可以无限量享用，体能灵根都得到极大的强化，也难怪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进樱派当侍卫。 “那个老秃驴呢，怎么还没来？”桃越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自己嫣红的指甲。 她话音刚落，天空之上就又传来了响动。 桃越勾起唇，取笑道：“这帮秃驴，非得人喊才肯来，怪金贵的。” 大乘佛宗修的是佛法，门下所有弟子都是出家弟子。 就连楚沧海，都要对他们有几分恭敬。只有桃越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拿他们说笑。 楚云酥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美艳异常倾城倾国的女子并非只是一个花瓶，她一定有着非常强劲的实力，才能这样说话，这般做事。 大小姐对着不远处的美人姐姐肃然起敬。 和樱派的高调不同，大乘佛宗的佛门弟子们安静无声。 若不是有风声，有人影，只怕没几个人能发现他们来了。 他们来的人不多，只有八位参加会武的弟子，各个都是光头，做武僧打扮。 打头的那个和尚，眉清目秀，虽然光头，但也难掩他的风采气度。 桃越一见他，微微蹙起了眉，扬声道：“小和尚怎么是你？你那老秃驴师父呢？” 禅菩听到这话，脸色一点没变。他单手成掌，立在身前，对着桃越微微躬身，规规矩矩地说道：“见过桃施主。” 他又对着楚沧海躬了躬身，恭恭敬敬地说：“见过楚掌门。” “家师正在闭关修炼，不能外出。禅菩不才，带领佛宗弟子前来，还望各位见谅。” 小和尚看着乖巧和善，但能够代替掌门带队的人，一定不是凡人。 楚云酥听到他的名字，脸色忽的变了。 她想起来了！ 这个小和尚就是上一世对陆元青认输的那个人！ 不行，这次决不能让他心软认输，白白让陆元青捡个好机缘！ 三大宗门之间略微寒暄了几句，桃越就已经不耐烦了。 “说这么多话做什么，还不如直接打起来来的刺激。快些开始，正好让我看看我先炼成的锻骨丹效果如何！” 她发话之后，三宗会武便正式开始了。 楚云酥作为代表星海仙宗出战的弟子，也被众人给推上了圆台中心。 烈风飒飒，中心台上站了三波人。 一波是星海仙宗弟子，穿着蓝白色的华服，看起来气度不凡，俊秀无双。 楚云酥悄悄往苏曼烟的地方看了一眼，苏曼烟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掌心，也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就连冷峻的二师姐秦善善也忍不住对着楚云酥轻声问道：“我送你那副弓箭，你带着没？” 楚云酥乖乖地点点头。 秦善善这才放了点心，“那可是人马一族的圣物，百发百中，不看技术。一会儿你上场，只要看到对手的弱点，就使劲射他的弱点，撑过一两轮，问题不大。” 楚云酥没想到那副弓箭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人马一族最擅剑术，但性格凶狠暴躁，非常不好对付。无论秦善善是通过什么方法拿来的弓箭，都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师姐，这太贵重了！” “嘘！”秦善善抬起手指压在唇上，“给你了就是你的，安心会武即可。” 说完，她直起身子，脸色如常。 楚云酥看着二师姐冷如寒霜的脸，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二师姐虽然面冷，但是心热，难怪名字里带两个善字。 她摸了摸身上穿着的龙骨软甲，用舌尖顶了顶嘴里楚沧海给的十倍药丸。 虽然嘴上说没穿，但其实脚上蹬的正是季梓棠给的飞天履。 这次会武，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不辜负这么多人对她的期望！ 在这群人两侧，分别站着大乘佛宗的八名弟子，和樱派的八名黑衣侍卫。 大家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估量着，谁会是最强劲的对手。 来的两位掌门都坐在了远处高台，高台下围的一圈宗门弟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中心台上。 楚云酥甚至看到了几位长老，都是对她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三宗会武，正式开始！”随着一声高喝，密密麻麻的鼓声响起，弟子们精神为之一振，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了。 此次会武共二十四人，第一轮抽签两两对决，只比一轮，赢家晋级。 抽签是随机打乱的，如果一个不顺手抽到了本门弟子，那也要硬着头皮上。 因为星海仙宗是此次主办方，所以由仙宗弟子最先抽。 仙宗弟子中又以亲传弟子为尊，按顺序来的话，楚云酥排第三个。 二师姐秦善善先抽，她站在原地，掌心一抬，签筒中的竹签便飞进了她掌心，她抬起一看，皱着眉头念道：“樱派，万山。” 黑衣的樱派侍卫中走出了一位，正是被秦善善抽中的万山。 接下来便是陆元青了，陆元青也是用法术，离着老远抽出一根竹签。 “樱派，曲易。” 一连两个樱派，看来仙宗弟子们的手气还不错。 第68章 第一轮 轮到楚云酥了。 会武除了实力，更拼运气。三个宗门之中，樱派护卫们实力最低，仙宗强一些，最强的还是那群光头和尚。 大小表面面色平静，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如果手气差，抽到佛宗，甚至抽到佛宗那位大弟子禅菩，那她的会武之旅恐怕可以直接结束了。 天灵灵，地灵灵，上天保佑我也来个樱派。 楚云酥抬头挺胸，直直走向签筒，看上去气度不凡，冷傲无双。 实则季梓棠一眼就发现，她一开始走的时候同手同脚了，不过很快就纠正过来，这才装的人模人样的。 真是个呆瓜。台下的仙君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云酥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向那密密麻麻的竹签。 手在签筒上方转了半圈，最后一狠心，抽出了其中一根。 整个星海仙宗的人的心，都被这个竹签牢牢牵住了。 想看大小姐笑话的，自然是希望她抽个佛宗，为她担忧的，希望她抽到樱派。 楚云酥自己定睛一瞧，一字一字念道：“星海仙宗——江顾宴。” 被点到名的江顾宴脸色一变，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悲。 他是内门四长老的弟子，上次赢了内门其他弟子，拿到了名额。 本以为来参加会武是件喜事，哪晓得第一轮就要遇到大小姐。 李万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道：“云酥这手气真是好，一抽便是自家人。” 其他长老都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 两个都是仙宗弟子，就一定会淘汰一个。楚云酥这臭手气，害人害己。 江顾宴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师父，四长老朝他点点头，“安心会武。” 江顾宴正准备接受这个事实，忽然一道炙热目光刺到身上，他顺着目光望去，看到的一脸肃穆的掌门。 楚沧海一道传音入耳，震得江顾宴头皮发麻。 “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事成之后，无论你所求何事，我都能帮你一次。” 江顾宴瞬间就明白了。 他有个亲弟弟，在外门呆了许多年。一直渴望进内门，但每次都没能把握住机会。掌门此话，说的明白，只要他认输，那掌门就可以帮自己一次。 弟弟进内门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楚云酥不记人，不知道谁是江顾宴，她在仙宗弟子的脸上徘徊，却听爹爹传音对她说，“不必担忧，顺其自然。” 好，既然爹爹已经这样说，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安心等着比试就好了。 接下来，继续抽签。 苏曼烟抽到了佛宗，其他内门弟子有的抽到樱派有的佛宗，就只有楚云酥一人，抽到了自己人。 抽签很快结束，楚沧海站起身，用意念驱动中心台。 原本的一个大平台，被分成十二个小平台，像一朵朵莲花一一升起绽开。 诸位弟子飞身而起，落到写着自己名字的莲花台上。 楚云酥落到第五个小台子上，江顾宴随之而来，站在她的对面。 每个莲花台上空都浮着一个竖着的水面，水镜会实时播放台上弟子的动作，让观众们看的清楚。 大家都不是凡人，因此比试也不需要裁判。 桃越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昆吾峰。“好啦好啦，也别等啦，快点打起来。我一声令下，你们就要动手哦。不听话的小弟子，会被我踢出会武的。” 楚云酥听到她明目张胆的威胁，忍不住在心中哔哔：这位美人这么好战，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哇。 “好了，开始！” 桃越娇喝一声，众人迎声亮武器。 楚云酥甩出自己的鞭子，啪的一声巨响。 在她周围的其他莲花台上，别的弟子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目光严峻，严阵以待。 江顾宴慢吞吞地拔出自己的长剑，他是剑修，擅长用剑。 直到此刻，他心里仍然在纠结。 认输，弟弟就能进内门，不认输，自己可能会赢会武，拿到三个门派的宝物。 到底该不该认输？ 楚云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个弟子磨磨蹭蹭的，迟迟不出手。 别的莲花台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他们两人还面面相觑着。 桃越的警告自背后而来，“五号台的那两个小弟子，再不动手，我就动手咯。” 楚云酥一听，拎着鞭子对着江顾宴甩了过去。 右手出鞭的同时，左手也使出法力，让原本就粗粝的鞭子上长出了许多长刺。 江顾宴如果挨到这一下，估计会带走一块肉。 季梓棠自始至终都关注这五号莲花台，看到楚云酥现在还会给鞭子加效果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的土灵根虽然不能像别人一般催生出巨大的植物，但是长点刺还是可以的。 还算聪明。 季梓棠的目光慈爱，宛如一个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 他又顺便看了看陈木，发现大师兄也牢牢盯着五号台看。 仙君心里像被人搁了块小刺，顿时就不太舒服了。 等这丫头比完，得再给她吹吹风，离陈木这老头子远一些。 江顾宴法术不错，虽然比不上秦善善陆元青，但是比楚云酥还是要强不少。 面对大小姐凌厉的鞭子，他抬剑一挡，剑刃对准上面的硬刺，直直划下，刺啦一阵响，硬刺纷纷被剑砍落，落了满地。 楚云酥一击不成，再出一击。 因为追杀了季梓棠太多次，以至于她现在鞭功了得。 大小姐手腕一震，原本已经飘到江顾宴左边的鞭子像猫嗅到腥味一般又转了回去，匕首一般刺向他的身体。 江顾宴挽了个剑花，又挡住了这一击。 楚云酥接着打出法术，小小绿色光球像萤火虫般不断地冲向江顾宴。 江顾宴剑法了得，左挡右挡全部挡掉。 楚云酥有点生气了，对着他喊道：“喂，你倒是出手打啊。” 她一直在奋力输出，但是对面像团软棉花，什么力打进去都不见了。偏偏他还不出手，只防御，像是看不起她一般。 “七号台，星海仙宗弟子陆元青胜！” 江顾宴和楚云酥同时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七号台上，陆元青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他甚至都没有用剑，对面的敌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妈的，死变态。”楚云酥和江顾宴同时在心中骂道。 第69章 鸟味 陆元青赢完不久，大乘佛宗的禅菩和秦善善也速战速决了。 江顾宴心里明白了，这次会武的头名肯定是在三人中产生。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肖想了，直接认输算了。 现在认输掌门还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然什么都拿不到了。 江顾宴心中考虑有了结果，正巧楚云酥一道攻击袭来，他也没抵抗，直直迎上那道绿光。 “啊！”江顾宴被击中，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楚云酥傻眼了。 她不过是随手丢了个光球出去，这，这就打中了？ 要不是因为现在在会武，她真的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来碰瓷的。 “五号台，星海宗弟子楚云酥胜！” 直到走下莲花台，楚云酥仍然是懵懵的。 江顾宴刚才身手那么灵活，怎么一看陆元青赢了，就迟钝了起来？ 难道说，他是因为害怕和陆元青正面对决，所以想先逃赛？ 除了这个理由，楚云酥真的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小师妹，想什么呢？”轻松赢下一局的秦善善走过来，拍了拍楚云酥的肩膀。 “二师姐，我总觉得，我赢得太奇怪了。”楚云酥皱着脸，像个小苦瓜。 秦善善回头望了望江顾宴，他受的伤也不重，脸上也没有输了比赛的怄气和失落，反而看起来，挺开心的？ 这事明眼人都知道，绝对有鬼。不过人家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这群旁观者又着什么急呢？ 秦善善安慰地拍了拍小师妹的肩膀，笑了笑。 “不奇怪，赢了便是赢了，好好准备下一场。不过，下一次，可能运气就不够用了，还是要拿点真本事出来。” 楚云酥点点头应道：“我会的，师姐。” 一二场比拼中间，楚云酥偷偷溜到无人的角落，轻声唤道：“清午，清午，你在吗？” 树后的清午现了身，她也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才抱着黑蛋儿走了过来。 黑蛋儿一看到楚云酥，高兴得拍了拍鸡翅膀。 楚云酥看到自家宝贝那个着急的样子，心都快化了，连忙将黑蛋儿搂进自己怀里，好一顿哄。 “蛋儿乖，我不是故意把你丢下的，实在是今天来了太多能人，加上你也没长大，我不太敢带你出去露面，所以才把你交给清午的。” 黑蛋儿像是能听懂一般，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 这可把楚云酥心疼坏了。 清午接着说道：“小姐，我真觉得这鸟通人性呢。它醒来见不到你，急得直叫唤，我哄它说带它来见你，它一下就不叫了！” 楚云酥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自豪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家黑蛋儿可是名贵品种。” 确实名贵，还是令旁人一听便闻风丧胆的妖兽。 眼看时间不多，楚云酥又把黑蛋儿塞会到清午怀里。 黑蛋儿现在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见不到娘就要闹腾。楚云酥为了不让它把自己的寝殿啄成筛子，特意让清午带着它来这里等自己，只要她一有空，就来这里看看它。 “再等等，马上第二轮了，很快就好！” 黑蛋儿被主人摸了脑袋，享受地抬起小圆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楚云酥的手掌。 楚云酥不敢再耽搁，忍痛收手，跑回了中心台附近。 在快要接近人群的时候，她故意放慢脚步，拉拉衣角，想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本来应该烂醉如泥的季梓棠，像鬼魂一样，飘到了楚云酥身后。 他一出声，就把心虚的大小姐给吓了一跳。 “你的身上，有股不属于你的味道。” 楚云酥当即否认，“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季梓棠像只小狗一样，靠近嗅了嗅，确定不是人味以后，脸上的笑意扩大了。 “你把四方黑羽带来了？” 楚云酥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扭身一甩头，轻哼道：“不告诉你。” 大小姐脚下生风，没两步就离开了季梓棠的视线。 露在原地的季仙君摸了摸下巴，“胆子还真不小。” 没过多久，第一轮的会武结束，各宗门钦点人数。 樱派输的最多，原本的八位弟子现在只剩三位，佛宗弟子还剩五位，星海仙宗不多不少，正巧一半。 陆元青看向楚云酥的眼神透着几分不可思议。 楚云酥骄傲地挺起胸膛，在心中默默大喊：“看什么看？！再看也是我赢了。” 陆元青回想了一下她刚才抽中的弟子，瞬间猜到了，大小姐能赢纯粹是因为她是大小姐，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第二轮，她可就没这份运气了。 星海仙宗的四位弟子，除了亲传的三位之外，剩下一个是内门六长老的弟子宁其雨。 苏曼烟遗憾又抱歉地对楚云酥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我输了，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 她刚才抽中的是佛宗弟子，本就实力强劲，她又是一个刚刚经过化仙期的菜鸟，输给佛宗的人不奇怪。 楚云酥拍拍她的肩，“这只是第一次，未来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们一起加油，不要放弃。” 苏曼烟点点头应允，她把头低得很低，看向地面的眼睛微微泛红。 实力不如人，输是应该的。 但就像大小姐说的，这只是，她苏曼烟一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努力修炼，为自己和小姐争光！ 中心台上的人一下少了一半，弟子们之间的火药味更浓，楚云酥甚至觉得空气都变热了。 樱派那剩下的三位美男，目光灼灼，楚云酥隐约觉得他们在看自己。 她移开了目光，没想到右边的佛宗弟子们好像也在看她。 这就很奇怪了，难道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楚云酥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哇。 陆元青一直在关注着她，看她一脸疑惑，还摸了摸脸，忍不住传音给楚云酥：“很奇怪他们为什么看你？” 楚云酥虽然不想理他，但是确实好奇，因此简单回了个“嗯”。 陆元青眼眸中写满讥讽，“因为他们都知道，你不是凭真本事上来的。” “你占了原本属于他们同门的名额，当然要记恨你。” 第70章 几角恋啊 楚云酥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元青仙君带着他的自以为是又来了。 楚云酥看着陆元青的眼睛，传音给他，“你又知道了？万一是他们觉得我生的美，想多看两眼呢？” 陆元青看着大小姐那一脸流氓样，不屑冷哼道：“你到真是看得起自己。” 楚云酥也不生气，反而一撩头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陆元青，你知道为什么轮回之后，有的人能投胎成人，有的人却只能进畜生道吗？” 陆元青没想过这种问题，皱紧眉头不回答。 “我来告诉你。”大小姐笑得明媚，“因为畜生没眼光没脑子，只能当一辈子的畜生。” 元青仙君的脸瞬间黑成了墨水。 她在骂自己。 还是夹枪带棍地骂。 要不是现场有这么多人，他手里的剑真不一定能压得住。 楚云酥看到他隐忍克制的样子，笑的更欢了。 “四师兄，这辈子好好修炼，好好用灵泉洗洗眼睛，下辈子说不定就能当人了呢？” 两个人全程说话用的都是密音入耳。 秦善善夹在他们中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忽然一左一右两个人就开始用眼神交流了。 正当秦善善以为这俩人可能是有点小暧昧的时候，陆元青忽然刷的一下拔出了手中的剑。 秦善善被吓了一跳，“四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陆元青当着楚云酥的面，一点点拔出自己的剑，剑光寒凉，照亮了楚云酥的瞳仁。 冷傲如霜的仙君冷冷道：“想找人试试剑，锋不锋利。” 秦善善拧眉，低声教育道：“收起来！这么多人面前，不要出风头！” 陆元青对这个二师姐一向有几分尊敬，因此听到秦善善发话，他拿剑柄的手一甩，长剑一滑，撞进剑鞘中，又是当的一声响。 楚云酥看他一连吃两个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远处的陈木看到台上场景，心中嘀嘀咕咕打起了小鼓。 这小师妹怎么又和陆元青眉目传情了？ 不过陆师弟怎么又拔剑了呢？ 大师兄扭头一看，发现季梓棠也漫不经心地往台上看。 说他不在意，偏偏目光一直定在台上，也不挪动。 说他在意，他表情又非常冷静淡定，好像只是随便看看。 陈木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这到底是几角恋啊！ 陈木打量季梓棠的时候，季梓棠也用眼风偷偷瞄了好几眼他。 看到陈木目光飘忽，表情纠结。 仙君心中下了结论：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能放过。 竹椅上的桃越看到樱派就剩三个侍卫还站在台上，有点伤心地晃了晃腿。 “禅菩。”她一声高喝，让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 中心台上的禅菩行了一礼，微微垂着眼眸，“桃施主，小僧在。” 桃越噘着嘴，看起来十分不满。 若是寻常女子做这个表情做得不到位，会让人觉得矫情，但她做这个表情，只让人觉得想要把世界都捧给她。 “我家侍卫就剩三个了，你们却还有五个人。待会儿记得别下狠手，不然，我就找老秃驴算账去！” 桃越口中的老秃驴，就是禅菩的师父。 “桃施主，家师名为慧慈，不叫老秃驴。”禅菩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一点也不恼。 桃越还想再说两句，楚沧海第一个不耐烦了。 “会武还未结束，你说这些做什么？来人，准备第二轮抽签。” 桃越瞪了一眼楚沧海，不满地哼了一声。 第二轮，仍然是抽签决定命运，不过这一次，只会抽到对家弟子，不会抽到同门。 佛宗弟子剩的最多，由他们抽。 楚云酥望着那一排五个高大健硕的和尚，只感觉有一排小山立在自己眼前。 虽然表情上看着慈眉善目的，像个好人。但是露在外面的那一条条手臂，都裹满了肌肉。 楚云酥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如果被这帮人抽到了，那自己应该就完了。 签筒飘在佛宗弟子面前。 楚云酥精神高度集中，眼睛一眨不眨，耳朵也竖起来，唯恐那群和尚念出自己的名字。 一个格外健壮，满身腱子肉的和尚动了。 楚云酥差点忘记呼气。 只见他大步走到签筒前，随意那么一抽，再随意那么一看。 最后，面上浮出笑意，朗声道：“星海宗弟子——” 楚云酥整个人都定住了，提心吊胆。 拜托拜托，别抽我，别抽我。 抽签和尚目光扫视了一圈仙宗弟子，最后停在了楚云酥脸上。 “楚云酥。” 楚云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秦善善猛掐楚云酥人中，“小师妹，小师妹，坚持住！” 楚云酥倒在秦善善怀里，泫然欲泣，“师姐，我坚持不住了……我死后，我院子里那些东西，大家就都分了。你记得安慰我爹，让他不要太难过……” 秦善善看她演的还挺像回事，没控制住表情，笑了出来。 禅菩走过来温声道：“这位施主，不必担忧。我五师弟虽然人莽撞了些，但是会武点到为止，他不会伤害你的。” 楚云酥望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忽然觉得有几分感动。 这和尚真贴心，还会来安慰人。 “谢谢你了，小师傅。我尽量保护好自己。” 也不说赢了，活命就行。 禅菩温柔地笑了笑，他的光头本就光滑反光，这会儿一笑，整个人像小太阳一般，照得楚云酥心里暖洋洋的。 “拿出真才实学即可，我这师弟才入门不久，不会太让您为难的。” 禅菩说完，跟在他身后的腱子肉和尚也立手为掌，朝着楚云酥施礼微笑。 禅菩白净，笑起来也很好看，但他的五师弟黑黑的，肌肉又发达，对着楚云酥那么一笑，差点把她腿吓软了。 “好说好说。”楚云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等到佛宗那两个弟子一走，楚云酥就抱着秦善善哭了起来。 “师姐，呜呜呜，我命不久矣。” 秦善善顺顺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也就是样子可怕了点，没别的。” 楚云酥就快信了，忽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那又黑又壮的和尚委屈道：“师兄，我只是轻轻捏了一下，这竹签怎么就断了？” 他一不小心捏碎的竹签上，写的正是楚云酥的名字。 楚云酥感觉自己离碎也不远了。 第71章 暮日九宫的骄傲 抽签结束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愁的，当属楚云酥。感觉天地之间一片灰暗之色，恐怕等会自己的鲜血会点亮这一方面天地。 抽签结果出来的瞬间，陈木紧紧闭上了眼，季梓棠也用手撑在了额头上，挡住了眼睛。 这已经不是惨了，这是惨不忍睹。 陈木做人比较直率，直接离开去找江畔远拿药去了。 跌打损伤的药肯定是要有的，治疗心脉俱裂的药也要备点，治疗断胳膊断腿的药更是不能少。 就是不知道江畔远那里有没有起死回生的药？ 台下围观的苏曼烟也忍不住默默对上苍许愿：保佑大小姐平安归来。 季梓棠还算平静，轻轻地叹了口气。 非要逞强，现在玩脱了。 一道清甜的女声在身边响起，“怎么，为她担心？” 季梓棠往旁边一望，竟然是桃越的一道虚影。 桃越本尊还倚在竹椅上，接受着许多男弟子的目光洗礼。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其实是派出了分身，来和季梓棠唠嗑了。 旁人看不见桃越的分身，季梓棠身边又无人。 仙君浅笑道：“那是我新认识的小师妹，又傻又笨的，实在恼人。” 桃越目光古怪，“小棠儿，你这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嫌弃啊。”桃越略一思索，“倒像是——思春？” 季仙君差点被自己口水呛道，他压低声音道：“桃姨，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 桃越一听季梓棠喊自己桃姨，气得跳脚。 “叮咛你几百年了！怎么就不是记不住呢！” “不要叫我桃姨！叫小桃儿！或者桃桃也行。” 季梓棠眉眼带笑，他那个勾人的劲，和桃越还有几分相似。 “您是我母亲的好友，年岁大我不知道多少，当得起这声姨。” 桃越现在是分身，用不了法术，她恨不得立刻回到身体里，给季梓棠一点好果子吃。 当年暮日九宫还在的时候，季梓棠的母亲和桃越是多年深交，两家来往密切。 桃越忍不住哼声道：“想当年，你才那么小一点的时候，多招人疼呐。光着屁股在我樱派山谷里乱跑，见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差点把自己毒死……” 又来了，又来了，桃姨又开始追忆青春了。 季梓棠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很想反驳，很想制止桃越，但是该死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任谁也想不到，如今仙风道骨的仙君，当年也是个小淘气包。 “呀，现在还羞了？”桃越看他落于下风，更是加大马力，继续笑道：“羞什么呀，你抓阄的时候，也是光屁股的。哎呀那小肥胳膊小短腿的，肉嘟嘟的，多可爱。” “桃姨，你快看，佛宗的人抽到你的侍卫了！”季梓棠一个大声打岔，还真让桃越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什么？哪个小王八蛋抽到我们了！” 等到桃越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梓棠已经开始装睡了。 桃越看着他那张酷似母亲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她知道季梓棠肯定没有睡，忍不住轻声问道：“小棠儿，这几百年，你在星海仙宗过得怎么样？” 季梓棠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桃越出口之后也有点后悔，她不该这么问的。 就在桃越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季梓棠忽然回答了。 “桃姨，我很好，不用担心。” 季梓棠掀开眼皮，明明说的是“我很好”，眼中却是一片淡漠。 此刻的他，像沙漠、山谷、森林中的风，无踪无际，让人捉不住，摸不到。 明明两人之间离得如此近，桃越却觉得季梓棠隔她很远。 她张了张嘴，最终遗憾感慨道：“你本该是那样辉煌灿烂的人，现在却窝在这小小星海仙宗里……” 季梓棠笑了，他一笑，整个人又鲜活起来。 “我心甘情愿的，桃姨。不必为我担忧。为了母亲父亲，也为了整个暮日九宫，我甘愿如此。” 桃越听他这么说，更是心疼。 当年暮日九宫的少宫主季梓棠，天资聪慧，天生光灵根，只用了一百年就得道成仙。 少年得意，风光无限。 他是暮日九宫的骄傲，也是他父母和桃越的骄傲。 所有人都觉得暮日九宫的未来，会因为他而足够辉煌。 但是谁能想到呢，一夜之间，暮日九宫就全宫覆没…… 桃越后来才觉得，季梓棠的母亲真的很有远见。 季梓棠展露锋芒的时候，他母亲死死压下了儿子的消息。 让外界以为，暮日九宫的少宫主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贵少爷。 暮日九宫为了保护这个少宫主，上下齐口保密，桃越因为和她们关系亲近，才知道季梓棠如此有灵。 “哎，傻孩子。”千万言语，化作一声叹息。 桃越想起了昔日好友，目光也变得哀伤，“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 “桃姨。”季梓棠打断了桃越的感伤，“我们现在不正在天上吗？” 桃越笑了笑，“也是。” 季梓棠的目光多少也染上了淡淡落寞，“只要有心，就能相伴。” “行了，也不提这些事了。”桃越顺了顺气，“咱们好久没见，你也不让我常来看你，好不容易现在见着面了，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桃姨一定满足你。” 季梓棠又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想了想，“我现在修心，无欲无求的。” 桃越一听，“行，既然你也想不出来啥，那我就先走了。” “别走呀桃姨。”季梓棠坐起身，下意识想拉住桃越，这一抓，才发现对方是个虚影，他抓了个寂寞虚空。 桃越双手抱胸，媚眼一挑，“让我来猜猜，你应该是为别人而求的？” 季梓棠只是浅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桃姨你既然开口了，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了。” “行行，谁让我欠你的呢。”桃越抬抬下巴，“说，你想要点什么？” 季梓棠看了眼远处正紧张走上比武台的楚云酥。 他的声音带着温暖笑意，桃越已经很久没听到他如此温柔的语调了。 “就让那个笨丫头，如愿一次。” 第72章 跑就对了 和楚云酥对战的，是大乘佛宗的弟子禅悟。 因为现在只剩十二人六组，因此会武也不再是同时举行，而是一组一组比。 禅悟是第一个抽签的人，所以倒霉鬼楚云酥也就成了第一个上台的人。 弟子们私下开的赌局里，九成九九九的人都压禅悟赢，少数支持楚云酥的那几个，也是因为看到楚云酥的赔率极高，抱着试试看捞一笔的心思下了注。 “我压楚云酥赢。”季梓棠说着，掏出一块上等灵石压在了赌桌上。 庄家和周围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这么大手笔，对大小姐很有信心啊！ 有人认识季梓棠，笑道：“季师兄，压这么多，小心输掉下个月酒钱。” 季梓棠倚在桌上，像没有骨头一样。 他笑着点了点那个说话的小弟子，“我这是在赢下半年的酒钱呢。” “嘘，先别笑。会武就要开始了。” 众人将目光聚在台上，随着一声高昂的“开始！”，楚云酥和禅悟同时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楚云酥左右手同时握着鞭子，将一条软鞭绷的笔直。 禅悟双手合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朝着楚云酥微微鞠躬，“施主，请。” 请什么请？请我打你？ 楚云酥眉头一皱，佛宗的和尚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大小姐也不客气，一鞭子甩了出去。 禅悟仍然站在原地，就在那鞭子离他一点点距离的时候，他忽然松开手，双臂一震，浑身暴涨出一大片金光，直接将楚云酥的鞭子弹飞！ 这股力量实在太大，竟然让楚云酥的鞭子脱了手！ 台下躲在角落的盛安安看到这一幕，压抑不住地拍手叫好。 自不量力的大小姐，还真以为自己能称霸整个东域仙境，让别家弟子也对她言听计从吗？ 刚才那个江顾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也就只有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沾了多大福气呢。 李万圣虽然没和自己徒弟在一起，但是俩人意外的心意相通了。 他用充满讽刺的眼光扫了一眼斜前方的楚沧海。 楚沧海背坐的很直，脸色还是像往常一般严肃。 李万圣掩嘴捂住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等到你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在众人眼前被打飞的时候，不知道你还能不能保持这个表情。 楚云酥鞭子脱手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鞭子收回，相反，她双腿一蹬，朝着禅悟飞了过去。 脚上穿的是季梓棠给的飞天履，你别说，速度还真可以。 只是一瞬，楚云酥就已经移到了禅悟面前，空中的大小姐衣角被风吹得猎猎而动，她动作极快地取出秦善善给的弓箭，拉弓对着禅悟的眉心就是一箭。 箭矢闪着银光，像一道亮眼的流星，刺向了禅悟。 离得这么近，楚云酥射箭准头又不差，这一箭，应该能给禅悟一击的。 楚云酥从空中落下的时候，银箭也正好刺到了禅悟面前，眼看那冰冷武器就要刺破他的皮肤。 一直没动的禅悟忽然一声低喝，浑身又被金光护体，轻轻松松就将那箭给弹飞了出去。 楚云酥彻底傻眼了，这是什么法术？金刚不坏之身？ 禅悟将双手又立在胸前，身上的金光散去。 他极为有礼道：“施主，该我了。” 楚云酥脑中警铃响起，看着眼前黑山一般的和尚，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她身体刚一腾空，刚才站的地方就被一道金光给轰了。 “咚”的一声响，一看便知道威力无穷。 楚云酥现在压根不敢低头看，全身力气都用在脚下，强烈的求生欲加上飞天履的速度，一时间闪成了一道残影，绕花了人眼。 陆元青在心中不屑，逃跑有什么用，被禅悟抓住还不是一拳出局？ 在场人几乎都认定这局楚云酥根本赢不了，现在的逃跑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楚云酥跑了几圈以后深知不能这样跑下去，这不是赛跑比赛，虽然禅悟现在抓不到她，但同样的，她也伤不到他。 想要赢的话，必须直面禅悟！ 空中的大小姐一个漂亮的翻身，手中拉起弓箭，姿态利落潇洒。 她仍腾空，右手臂将弓拉满，对着禅悟的方向就是一箭。 禅悟还是像从前那般，用从身体里冒出来的金光轻松抵挡。 楚云酥不甘心，动作极快地拉弓，又是一箭。 这次禅悟直接出拳，打出一波气力，将箭从头到尾都打碎了！ 台下的秦善善异常焦急，这副弓箭里的箭矢并不多，用一根少一根。楚云酥已经射出了三箭，现在只剩三根了！ 楚云酥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收起弓箭，咬着牙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把剑虽不是什么名门圣品，但品质也不错。 只是她平时不喜欢练剑，所以对剑的熟练度也不高。 楚云酥拎着剑大喝一声，对着禅悟就冲了过去。她不敢和禅悟面对面近战，因此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凝气挥动起了自己的剑。 长剑寒光一闪，一阵破空之声过后，数道剑气齐发，朝着禅悟冲去！ 这已经是楚云酥能使出的最大法术了，可是还是被禅悟轻松抬手一挡，原本凌厉的剑气被他的金光一挡，瞬间化成小绵羊，变成三道清风，吹起了楚云酥耳边的碎发。 禅悟又说：“施主，该轮到我了。” 他刚说完，双拳就接连出击，打出的拳风是刚才剑气的好几倍。 楚云酥当然是继续自己的流亡之路，双腿快速跑动，绕着场地又是一通跑。 季梓棠看到她这满场乱窜的样子，有些后悔，应该带个水面仪来的，将她这英勇身姿用水面仪记录下面，日后不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次。 还可以带她一起看，不过呢，可能要挨打。 桃越一道传音入耳钻进了季梓棠耳朵里，“小棠儿，你这小相好腿脚还挺好。” 季梓棠抬头，看向远处绿竹椅上的绝色女子，回以传音道：“桃姨，她是我小师妹，不是相好。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选猴子一般的女子做我的仙侣？” 第73章 绝不认输 禅悟对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也有点腻了，他看向台下的大师兄禅菩，只见对方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真的开始进攻了。 禅悟安了心，凝气入神，准备打出一波一击致命。 前面他之所以和楚云酥玩躲猫猫的游戏，是因为禅菩提醒过他，楚云酥是星海仙宗掌门之女，此次又是在仙宗内会武。他们作为客人，应该让主家三分薄面。 禅悟当然有一上场就把楚云酥打趴下的实力，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楚沧海的脸面就挂不住了。 现在楚云酥也跑累了，时间拖得也够长，大师兄禅菩也允许了，禅悟终于可以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了。 “施主，请小心，我要使出全力了。” 楚云酥真是一肚子脏话想骂，这和尚什么毛病，打人之前还要预告。 台下的人听到这些也终于是松了口气，这漫长的折磨总算要结束了。 躲在远处的清午不仅自己闭上了眼，还顺手把黑蛋儿的两颗红豆眼也给捂上了。 孩子还小，不能给它留下心理阴影。 禅悟暴喝一声，浑身肌肉像充了气一般胀起，他原本就强壮，这下更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沉沉地压在了楚云酥心头。 楚云酥瞳孔地震，自言自语道：“我的妈呀，这是佛还是妖哇。” 她没有时间多想，两条腿下意识就想摆动起来。 但是这一次，已经变成小巨人一般的禅悟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禅悟伸出粗壮的小臂，向前一抓，就在他的五指快要挨到楚云酥的时候，楚云酥两腿一缩，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硬生生在空中滚了一圈。 台下观众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哄笑起来。 楚云酥听着那些笑声，脸也有点微微泛红。 禅悟冲着她的方向砸了一拳，楚云酥像小蚂蚱一样，准备跳起来躲过去，但是禅悟的气力实在太强，虽然没完全击中她，但也打到了她的左腿。 左腿好像被巨山压过一般，楚云酥疼得龇牙撩嘴。 但是现在不是叫疼的时候，她只要有一瞬的迟疑，马上就会被禅悟的第二击彻底击败。 大小姐在地上一个滚身，随后奋力一蹬，单脚踩上了自己的佩剑上，摇摇晃晃地飞起来。 楚沧海不想她受到更多伤害，悄悄劝道：“酥儿，莫强求，打不过便认输，咱们下一次会武再来。” “不行！”楚云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 “爹，我知道我实力不如他，但是我现在还能动，还没输。” 御剑的楚云酥身姿如松，虽然右腿在微微颤抖，但面上的坚毅却像忽然涌起的海浪，瞬间冲过楚沧海的心。 “我可以输，但我绝不认输！” 楚沧海望着女儿那张清丽坚韧的脸，心中大为震动。 他忽然忆起，在许多许多年之前，有另外一个人也这样说过。 “楚师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认输！” 楚沧海的脸色变了，他赶紧挥散这段回忆，甚至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台上的楚云酥。 在楚氏父女用密音交流的时候，季梓棠也有些着急。 “桃姨，你怎么还不帮帮她？” 桃越站得高看得明白，笑道：“你没看出来？刚才禅悟纯粹是在逗她玩呢，都还没上主菜，你急什么。” 季梓棠当然看出来禅悟方才的谦让，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有点慌张。 尤其是看到楚云酥那条受伤的腿，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几番犹豫之后，季梓棠还是给江畔远传去一封小信——“把你那里最好的腿伤药拿来。” 禅悟的攻击像细密的雨丝一般落下，楚云酥左挡右挡，一会儿靠飞，一会儿靠那点绵薄法力，竟也靠着灵巧，躲过了一阵。 佛宗大弟子禅菩有些意外了，本以为这场会武应该很快就能结束的，没想到这位大小姐意外的坚强。 不过他刚感慨完，楚云酥就被禅悟的一道气波给震飞了。 季梓棠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 半空中的楚云酥硬生生靠着右腿发力，又借了飞天履的仙力，翻滚一圈，稳稳落地。 桃越有些意外道：“小棠儿，你这小相好有点意思呀。不愧是你看上的人。” 季梓棠已经无奈了，“桃姨，别说这些了，你不是有办法帮她吗，快点出手。” “急什么，还没到那个点呢。”桃越一点不着急。 季梓棠皱紧了眉，不解地问道：“要到什么点？” “到她最绝望的那个点。” 桃越道行深厚，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双方的实力。 她虽然答应季梓棠要帮楚云酥，但作为三派掌门之一，她不可能直接借楚云酥一臂之力，她能做的，只有指点楚云酥，至于楚云酥自己怎么做，做到怎么样，那都是她的造化了。 楚云酥和禅悟之间实力相差悬殊，楚云酥想赢，只有一种办法——激发出全身的潜能。 但潜能并不是说来就来的，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人体的潜能才能被激发出来。 桃越等的，就是这个点。 禅悟的超强实力，让楚云酥节节败退，身上的大伤小伤也越来越多。 最危险的时候，禅悟的拳头擦着她的脸而过，带起的那阵风震碎了她脸边的一缕碎发。 楚云酥心差点跳出身外，她又紧张又疲惫。虽然躲过这一次，但是已经没有勇气和体力，再扛一次了。 最重要的是，她被禅悟吊打了这么久，心中对眼前这座黑山已经产生了恐惧。 难道，真的要认输吗？ 楚云酥五感过人，她早就听到了台下的细细碎语。 所有人都在说她不行，说她是垂死挣扎，说她浪费时间。 盛安安在笑她，李万圣也在笑她，陆元青也在冷笑。所有不喜欢她的人都在笑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楚云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左腿已经不能伸直，身上更是被禅悟的气波划出了不知道多少道小血口。 她如此狼狈，对面的黑山却没有被她伤到一丝一毫。 楚云酥第一次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绝望无力感。 她忍不住想：我是不是真的该认输？ 第74章 萤火虫 “大小姐！你告诉过我，人定胜天的！” 苏曼烟鼓足全部气力，对着台上的楚云酥大喊道。 她的眼中已经蓄起了泪水，喊出口的声音也带了些哭腔。 楚云酥原本逐渐灰暗的心瞬间被人点亮，她猛地回头望去，看到了眼眶发红的苏曼烟。 是啊，告诉苏曼烟要反抗的人是她，现在苏曼烟就在台下，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现在认输，那么陆元青还是这个世界的王，他会拿走三派宝物，屠尽星海仙宗，最后荣升尊神，风光万年。 而她，也会变成粉尘一般悲哀的存在。 这不是她要的，这不是…… 上天已经给她一次机会了，她一定，一定不能放弃！ 苏曼烟喊完之后，全场一片寂静。秦善善也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喊道：“小师妹，加油啊！” 楚云酥空寂恐惧的心，像是被人凿开了几道口子，温泉的泉水自外而来，灌进她冰冷的心房中。 陈木抱着满怀的瓶瓶罐罐，着急忙慌地对着小师妹喊道：“小师妹别怕，师兄把药都拿来了！” 楚云酥笑了，不过这笑中带着些许泪花。 她吸吸鼻子，胡乱摸了摸发红的眼角，假装生气道：“这么多人呢，怪丢人的。” 苏曼烟和秦善善看她那傲娇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云酥掏出自己的长剑，对着不远处的禅悟说道：“来，最后一轮了。输了便是输了，输给你也不丢人。” 整个中心台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向台上那个身材娇小，但脊背挺拔的少女。 总感觉，娇蛮无礼的大小姐好像变了。 楚云酥提剑向禅悟刺去的时候，脑中忽然多了一道清甜的女声。 “小相好的，看到禅悟左手腕上的佛珠了吗？那是他的命门，打那里就好了。” 楚云酥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手中的剑却下意识直直刺向了禅悟左手上的佛珠。 禅悟并不知道自己的命门已经被她知道了，还以为楚云酥是随便刺的。 他金光一震，将楚云酥的剑弹到脱手。 脑中的女声还在继续：“用剑不行，你剑术太烂了。用你的弓箭，附上全力，打爆他的佛珠你就能赢。” 禅悟一拳砸出，楚云酥一边听一边堪堪躲过。 她跳到后面，掏出弓箭摆好射击姿势。 她的眼睛牢牢锁住禅悟左手上的那串佛珠，心中慌乱而犹豫。 “我知道你只剩三箭了，三箭若是都没射准，那大罗金仙也没法帮你。小相好，我受人之托帮你，但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看你自己造化。” 楚云酥心跳如鼓，她不知道这道声音从哪里来？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但是她别无选择了。 禅悟看她又掏出弓箭，内心毫无波澜。 反正无论怎么射，射哪里，都不会伤到他半毫。 他有些无奈地劝道：“小施主，要不然算了……” “你别废话，站在那里别动让我射！”楚云酥皱着眉呵斥道。 禅悟看她只剩三支箭，又想起刚才那挠痒痒似的三箭，心中很是自信。 “行，我站在这里让你射，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三箭都输了，你也就别跑了，直接认输。” 禅悟追了她半天，真的也有点累了。 楚云酥犹豫了一瞬，点点头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他们两个人，一个站在地上，一个腾飞在半空。 一个表情冷静，一个紧张到手发抖。 苏曼烟他们几个也都紧张到不行，手心里沁出密密麻麻的汗。 桃越问季梓棠：“该说的我都说，你觉得你的小相好能赢吗？” 季梓棠笑了，“我可把下个月酒钱赌进去了，她不赢也得赢。” “哟，怪霸道的呢。” 楚云酥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所有的恐惧与怯意。 她只有三箭，只有三次机会，而且每一次，都要在箭上聚满自己的力量射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三箭，毕竟每一次都要耗尽全力。 寂静无声的中心台上，大小姐搭好弓，左手握着弓把，右手拉起弓弦。 闭起一只眼，瞄准禅悟手上的那串佛珠。 楚云酥憋住气，调动出全身所有的灵力，绿光自她身上冒出，一缕一缕地飘向箭头。 她的灵力并不是很充沛，使出一半的时候差点没坚持下来。 但是想到刚才大家的加油与鼓励，她咬紧牙关，把自己所有的灵力全都逼了出来。 冒着寒光的箭头上裹满绿色灵力，变成一个绿色小球。 楚云酥拉弓的手都开始抖了，她逼出了全部灵力，这会儿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身体和大脑像被人灌了铅，都想往下倒。 台下苏曼烟她们心都被揪起来了，看着楚云酥那明显气力不足，摇摇晃晃的样子，心中都恨不得自己上去替她打。 不行，不能倒下！ 我已经看到希望的曙光了，绝对不能在此刻倒下！ 楚云酥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逼迫自己清醒，她咬紧牙关，让自己的肌肉不要再发抖。 箭头牢牢瞄准禅悟的佛珠，手臂将弓拉到最满。 只听一声“咻”的声音，那道注满楚云酥全部灵力的箭矢划破空气，射向禅悟的手腕。 禅悟还是像往常一般用金身挡，不过这一次，因为箭头上裹了楚云酥的灵力，箭并没有被弹飞，反而扎进禅悟身上的金光中。 虽然距离他的手腕还有点距离，不过和之前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禅悟咦了一声，伸手拔下那箭，诚恳说道：“施主，你有进步。” 听到对手如此夸赞自己，楚云酥不知该哭该笑。 她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汗留到一些见血的伤口上，更是疼的人直皱眉头。 这才仅仅是第一箭，但她剩的也只有两箭了。 如果是以前的楚云酥一定会认输了，但是现在，她身后有人支持，她的举动有人在意。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要证明给所有人看，配角也能发出自己的光。 在季梓棠的注目下，半空中那个虚弱之极的人影再一次搭起弓箭。 她身上有冒出丝丝绿光，像夜色森林中的小小萤火虫。 虽然光亮微小，但也是一种光明。 第75章 赢了 楚云酥射出第二箭的时候，中心台上安静到只剩风的声音。 利箭刺破长空，也刺穿了禅悟的那层金身罩，叮当一声，箭头和禅悟手腕上的佛珠相撞，迸发出几点火花。 禅悟面色一僵，捂着佛珠往后退了两步。 射中了，真的是他的命门！ 楚云酥面露喜色，不过还没高兴一会儿，她自己就捂着心脏滑了两步，要不是脚上的靴子不是凡物，她可能真的会一脚摔倒台面上去。 这两箭已经快要将她灵魂榨干了。 “施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禅悟怀疑地看着楚云酥。 一连两箭都瞄准他的佛珠，一看便是有针对性的。 楚云酥当然不可能承认，挣扎着重新立在半空中。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耳边有一缕发刚才被禅悟震碎了，只剩一半，在空中飘飘荡荡的。 “最后一箭了，我们一箭定胜负。” 大小姐眉头紧皱，身上出的汗水把蓝白色的弟子服都浸成了深蓝色，紧紧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禅悟重新站好，他本来想用手捂住自己左腕上的佛珠，但他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楚云酥，还是将手挪开，露出了腕上的佛珠。 “来，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就看你这一箭，能使出多大的威力。” 禅悟其实是自信的，他早就看出来楚云酥的实力，知道就算自己不捂，她也不会赢。 楚云酥深吸一口气，她试着让自己静下来，把内心中浮躁的一切都沉寂下来。 她用最后的力气拉起弓，将箭头对准禅悟的那串深色佛珠。 可是那颗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中，她根本静不下来。 余光里，楚云酥看到脚上的飞天履。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眼，在人山人海中找一个人。 那人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色弟子服，衣服颜色不亮眼，人却瞩目，只需一眼，就能找到他。 楚云酥望着季梓棠，季梓棠也回望着她，两个人隔着人海，遥遥对望。 仙君醉眼朦胧，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他像笼在河面上的一层薄雾，冰凉又模糊。只需一眼对视，就能让楚云酥平静下来，她的指尖好像真的触到云雾，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也像被灵泉洗刷过一般。 季梓棠举起自己的大酒壶，对着楚云酥轻点了点，好像是在敬她酒一般， 楚云酥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心情也有所松弛。 丸儿从季梓棠的衣袖中钻出，顺势缠在酒壶上，对着楚云酥摇了摇尾巴。 尽管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说，但莫名的，她就是心安了不少。 收回目光，将弓弦拉到最满。 楚云酥现在的心情不再像刚才那两箭那么沉重了。 她仍然很想赢，但是心里也有了底气。 输了又怎样，再差，还有季梓棠这种酒鬼顶着呢。 大小姐沉心静气，最后一次逼出了自己全身的灵力，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尤其是对于她这种灵力稀薄的人来说。 但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她的脑中想到了季梓棠的笑。 那样轻松无畏的笑容，光是回想起，就让人觉得跟着轻松起来。 楚云酥闭紧双眸，用尽全力，逼出了身体里的每一丝灵气。 这一次，她的箭头上不再是一个小小光球，而是一道发着绿光的光面。 禅悟眼中冒出讶色，最后一箭了，她的灵力竟然还能撑着。 这简直不可思议。 楚云酥笑了，她修炼的这几百年来，从没有过这种时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也能榨出这么多灵力出来。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尽全力了。 就算是输，也输得敞亮！ 楚云酥闭着一只眼，对准禅悟的手腕。 她没有丝毫犹豫，松开了拉弓的手，箭矢飞出去的时候，她不再像前两次那样恐惧地闭上眼，而是睁开眼睛，看着箭射出去。 带着绿光的箭穿透了禅悟身上的金光，注满楚云酥能量的光面一挨到出禅悟的佛珠，瞬间炸起亮眼的绿光。 只听一声爆炸响，禅悟的那串护身符佛珠尽数炸开，他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腕，双膝直直跪倒在地。 禅悟身上原本青筋暴起的肌肉，也因为佛珠的受损而销声匿迹。 那串佛珠是件法器，他身上的金刚不坏之身也是因为佛珠才有的。 现在佛珠裂了，相当于刺猬没了刺，蜗牛没了壳。 纵使十分不甘心，禅悟也只能垂头道：“我认输……施主，你看穿了我的弱点。” 楚云酥足足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台下的人都惊呆了，楚云酥，竟然打败了一个佛宗弟子！ 盛安安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禅菩扶着师弟下了场。 “第一场，星海仙宗弟子楚云酥胜！” “不可能！”盛安安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这怎么可能？！楚云酥那个废物，怎么可能会赢？！” 秦善善听到她的声音，当即回头呵斥道：“哪里来的宵小之徒？竟也敢妄议会武？是把在座的掌门弟子当傻子吗！” 盛安安瞬间蔫了，缩着头低下身不敢再说话。 她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佛宗的弟子都要让着她？！ 就因为她是掌门的独女？ 这世道，这东域仙境，全都没救了！ 楚沧海也没想到，女儿这场能赢，掌门挺直腰杆，拢了拢衣袖，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脸上那淡淡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围人看到他这隐忍的高兴样，连忙凑上去贺喜。 “虎父无犬子，大小姐虽是女儿之身，但这气度，胆量一点不比男子差啊！” “掌门好福气，有这样争气的女儿。” “大小姐真是坚强，刚才伤成那个样子，都还坚持下去了。这般心性，真非常人能拥有的。” …… 李万圣看到那群人的狗腿样子，不甘心地扭过头去，只觉得这一声声吹捧实在刺耳。 不就赢了场会武呢？还不是靠侥幸！ 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76章 昏迷 醉醺醺的季梓棠站起身，摇晃着步子正准备去领自己的赌金，忽听桃越一道传音进耳。 “小棠儿，你说得对。” 季梓棠停下脚步回头，将目光定格在远处的桃越上，那位绝色美人脸上此时也露出了微微惊讶。 只听她继续感慨道：“原来能激发人潜能的，不止是绝望，也有希望。” 桃越一直觉得，只有人在绝望困境，才能爆发出全部的潜能。 季梓棠和她说：“那个丫头，就没有绝望的时候。相反，她需要鼓励和希望。等着瞧，她因为希望而绽放出的光彩，不会比你认为的绝望少。” 桃越原本是不信的，直到楚云酥真的靠希望激发了最后一箭的潜能，击败了看似不可能赢的对手。 季梓棠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她真的能赢。不过既然赢了，就是一桩喜事，我要去领我赌赢的灵石了。” 桃越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灵石？你没看到你家那小相好，身边围了一圈男子吗！” 这小棠儿，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听到桃越的话，轮到季梓棠惊讶了。 他抬眸向中心台上一看，呵，好家伙，还真是围了一群男子。 原来，楚云酥在听到禅悟认输之后，了却一桩心事。 体力灵力的极度透支，让她的身体被掏空，还没站稳庆贺，就先一步晕倒了。 大小姐晕倒这还得了？ 顿时，好几人涌上了台。 不用说，打头阵的，是陈木。 大师兄怀里揣着一堆瓶瓶罐罐的，看到心疼的小师妹晕了，急得跳脚。 他拿药的时候太匆忙，现在手上一堆药瓶却分不清每瓶都有什么功效。 秦善善嫌他碍事，把他往一边拽了拽，“一边找去！” 她正准备自己动手将小师妹抱起来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 “如果不介意的话，让小僧看看。” 秦善善打眼一瞧，竟是佛宗的大弟子禅菩。 起初，禅菩上台来为了扶走落败的五师弟，但他看到楚云酥晕倒以后，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将师弟托付给旁人，自己来查看楚云酥的情况。 禅菩生得和善，嗓音又温柔：“小僧也曾修过一些医术，应当能为这个施主看看。” 秦善善听他这么说，也就卸下了戒备，往侧边让了让，恭敬地道了声：“麻烦您了。” 地上的楚云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更是被汗打湿，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就在禅菩准备蹲身查看楚云酥情况的时候，陆元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一伸手，拦住了禅菩的动作。 禅菩不解，“这位施主，你这是？” “我们星海仙宗的弟子，自当由我们自己救。”陆元青坚持道。 禅菩微微一愣，“施主，在性命攸关的大事前，宗派之别不应成为救人的阻碍。” 他说的苦口婆心，但是陆元青就是不听，坚持要星海仙宗的医修来救。 秦善善快要被这群男人给气死了，二师姐直接抬手，将这一个两个的全都推到一边去。 “磨磨唧唧的！再吵，小师妹都快没了！” 英勇二师姐一把抱起地上的楚云酥，动作利落潇洒，镇住了场上所有人。 苏曼烟跟在她身后，焦急又小心地护着楚云酥的身体。 禅菩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元青，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远处看戏的桃越恨铁不成钢道：“快瞧瞧快瞧瞧，你的小相好都被人抱走了，你还不着急呢！” 季梓棠表面惊天巨浪，面上却装的坦然。 “无妨无妨。” “无你个头的妨！”桃越忍不住骂道，“还不快追上去看看！” 季梓棠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提步朝着楚云酥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撞上了迎面来的江畔远。 江畔远不满道：“你给我传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要腿伤药？” 医修的目光在季梓棠的腿上打转：“看着也没什么毛病啊？你走两步，我瞧瞧。” 季梓棠拒绝了江畔远的要求。 “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谁啊，带我去看看。”江畔远自问是个合格善良的医修，一般有人病了，他还是会去主动查看的。 季梓棠又想起了楚云酥烧了他满屋子药材的事，仙君脸色有几分为难，最后一咬牙，还是带上了江畔远。 “跟我走，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会儿不许生气。” “我堂堂第一医修有什么好生气的？快带我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各方人马兵荒马乱之际，中心台上，陈木也终于找到了治疗晕厥的药物。 他高兴地举起瓶子，对着地面说道：“小师妹，我找到了！” 回答陈木的，只有一片沉寂，和旁边陆元青古怪的眼神。 陈木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咦，怎么人都不见了？” 楚云酥这场比完之后，下一场是秦善善和另一位佛宗弟子。 时间紧急，秦善善只得把小师妹往会武临时医修那里一塞，命令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赶紧把她治好！” 火急火燎的秦善善又对着苏曼烟说道：“去找身干净合适衣服来，她身上这件，根本不能用了。” 苏曼烟得了命令，迅速去办。 秦善善确定那两位临时医修已经开始为小师妹救治后，也提步返回中心台，毕竟她要是再不回去，就会被判定是自动认输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面就出现了个人面兽心的季梓棠。 仙君眉眼妖冶，对着那两个小小医修笑了笑，“这是我小师妹，我请了旁人来医治她。人，我就先带走了。” 那两个医修本想出口阻拦，但是季梓棠根本不给他们机会，抱起人就跑。 “哎！别走啊！” “算了算了，他抱走的人，就由他负责。医治大小姐这件事本身风险就高，一个没治好，咱俩都得完蛋。” 两名小医修同时点点头，也就没人去拦季梓棠了。 昏迷中的楚云酥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可怜的大小姐被人运来运去，半天没给口水喝。 第77章 治疗 “怎么是她！”江畔远一声惊呼，吓得季梓棠捂住了耳朵。 脾气火爆的医修甩甩衣袖，掉头就想走。 “不救不救，见死不救。” 季梓棠伸手一拦，笑得人畜无害。“神医，江神医，你来都来了，就顺手救一次呗。” 江畔远鼻孔朝天，“季梓棠，你不认识这人是谁吗？她是烧了我一整院子药材的罪魁祸首！” “那些可都是名贵药材，我培育了好几百年的，说没就没了！” 江畔远越说越委屈，大有要哭的架势。 季梓棠看他鼻头泛红，连忙放低声音哄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生气不生气。这笨丫头以前是挺跋扈的，等她醒了，我好好教训她！” 季梓棠板起面孔，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是呢，你看她也挺惨的，都快成人干了。你悬壶济世，菩萨心肠，救救孩子。” 江畔远憋着嘴，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在季梓棠脸上游移地转了一圈。 “你说真的？真的会替我教训她？” “我先提醒你哦，她可是星海仙宗的大小姐，不好惹的。” 季梓棠拍着胸膛打包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她一醒，马上教训她！” “把她训的乖乖的，给你道歉。” 江畔远心里虽然有点怀疑，但他相信季梓棠不会骗自己。 他嘴上嘀嘀咕咕的，脚步却还是很诚实地往楚云酥的方向挪动。 他们现在在季梓棠创造出来的独立空间里，外面人除非修为高过季梓棠，才能发现这里的玄机。 “连空间都造出来了，你对这丫头很上心啊……” 江畔远一边医治楚云酥，一边小声逼逼。 季梓棠笑了，“她替我赚来了不少灵石，我当然要对人家好一点了。” “灵石？什么灵石？” 季梓棠有些骄傲道：“赌局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压了禅悟，她赔率极高。我压了一块上等灵石赌她赢，现在能赢回不少呢。” 仙君一双凤眸微微弯起，心情十分愉悦。 “没想好就这一场赌局，下个月的酒钱就有着落了呢。” 两个男人光顾着交谈，谁也没注意到，躺在光床上的楚云酥悄悄将手握成了拳。 好你个季梓棠，原来存的是这个心思。 “行了你，天天把酒钱挂嘴上。你是那缺钱的人吗？”江畔远不屑道。 季梓棠表面看着菜鸡一个，实则手里的产业遍布整个仙域。无论是东域仙境，还是更远的几大城池里，都有季梓棠的“窝点”。 “这你就不懂了，这钱不同于别的，赢得特别舒心。” 如果不是因为扇子坏了，他现在还能拿扇子出来摇一摇。 楚云酥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意识刚一清醒，就听到季梓棠要替自己朋友出头，好好“教训”自己。 她本来想当场起身，和季梓棠来个现场版1v1对决，但是身体太虚弱，只能躺着装死。 没想到季梓棠这人就像宝藏一样，越挖越多，楚云酥心中的怒气值也蹭蹭涨。 好家伙，原来压我赢是因为我赔率高。 亏我还差点心软，以为你很支持我呢！ 楚云酥越想越气，要不是现在身上伤太多，她都能一骨碌爬起来咬季梓棠一口！ “季梓棠，她好像有点皱眉了，不会是醒了？”江畔远注意到楚云酥的异样，出声说道。 楚云酥立刻舒展眉头，假装无事发生。 “咦，怎么好像又平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江畔远心中疑惑，手中的医术却没停。 暖暖的红光从他掌心中流出，流向楚云酥浑身的大小伤口。 温暖的能量注入体力，皮肤和筋骨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楚云酥感觉十分舒服，一个没留神，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江畔远医术高超，没怎么施展法术就已经将楚云酥全治好了。 “小毛病，除了那条腿以外没什么大伤。这里是几粒恢复精神的药丸，你自己喂她，反正我不干。” 气呼呼的江畔远将药瓶塞到季梓棠手里。 临走之前，他又别扭地走回来，给季梓棠塞了个小瓷瓶：“南海仙露，精贵的很，给她来两滴，省得你说我小气。趁早给她喂，我看她嘴巴都干了。” “知道了知道了。” “我炉子上还煎着药呢，不能耽搁了，先走了。” 江畔远走后，季梓棠一手一个瓷瓶陷入了沉思。 几步之遥的地方，楚云酥正静静躺着，虽然她身上的伤口都被治愈了，但衣服的破烂却无法修复。 身上挂着不少碎布条，季梓棠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她泛白的肌肤。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仙君转过身去，脸色有点微微泛红。 他虽然看着风流，但其实还有点小小纯情。 不靠近，就没办法喂药。靠近，可能看到些不该看的。这该怎么怎么办？ 看来有些人早就忘记，刚才是他一手把楚云酥抱进空间里的。 不过刚才，好歹还有个旁人在场，现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就剩他和她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一个还昏迷不醒，怎么看都觉得很微妙。 仙君脑门上隐隐流下了一滴汗。 他问腕上的丸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丸儿晃晃脑袋，表示自己只是个小龙，什么都不知道。 季梓棠脑中灵光乍现，“要不然，你去给她喂药？！” 丸儿疯狂摇头，季梓棠视而不见，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 看到药丸的季梓棠愣了，糟糕，这药丸比丸儿的脑袋还大，塞不进去啊…… 季梓棠左想右想，自己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小师妹却还是黄花闺女。 自己给她喂药，始终不合适。 要不然，抱出去让别人代劳？ 季梓棠心中有了主意，却不想外面忽然传来苏曼烟的呼喊。 “大小姐，你在哪里？！” 她方才受秦善善之命去找干净衣服，找完回来，却发现楚云酥不见了，那两个临时医修说她被一个男子抱走了。 苏曼烟心里着急，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只好四处寻找，压低声音呼唤。 季梓棠脊背一紧，苏曼烟在附近，要是现在抱楚云酥出去，更是说不清了。 算了算了，我就自己来喂药。 第78章 尾指 季梓棠抬手一道遮蔽咒遮住了楚云酥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 楚云酥躺在发着光的床上，身上也因为遮蔽咒流动着金色的光彩。 这下应该没事了？ 季梓棠先拿着装有南海仙露的瓶子，走到光床旁边。 “咳咳，酥酥师妹，多有得罪。”季梓棠说完话，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他知道楚云酥的性格，若是一睁眼看到自己和她离得这么近，第一反应肯定是拔剑。 唉，做人师兄不容易哇。 季梓棠小心翼翼地扶起楚云酥的后脑勺，用牙齿咬开仙露的木塞，“啵”的一声轻响，异常清晰。 冰凉的瓷瓶压在楚云酥的嘴唇上，季梓棠动作轻柔，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易碎的玻璃。 他的目光定在楚云酥的脸上，从前没仔细看，现在细细看来，安静时候的小师妹，竟有点，乖巧？ 粉白的脸，扇子似的黑色睫毛，那双凌厉漂亮的眼睛闭着，所以没了那盛气凌人的傲气。 季梓棠看着看着，目光就移到了楚云酥的嘴唇上，连他的呼吸也下意识放轻了些。 昔日樱瓣似的嘴唇，现在因为过分脱水而微微皱了些，不过唇色还在，淡淡的粉色，像春日里柔美的樱花。 这么好看的嘴巴，可没少吐出损人的话。 他想起小师妹插着腰甩着鞭子追逐他的样子，虽然闹腾，但还，挺有趣的。 季梓棠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和傻子待一起太久，自己的脑子也有点不正常了。 仙君抛去脑中的杂念，专心自己的喂药大计。 晶莹剔透的仙露顺着楚云酥干涸的唇往里流，可惜她嘴巴闭得太紧，刚流进去一点，就不动了。 甚至有种往外流的趋势。 季梓棠连忙收回瓶子，江畔远说了，这些仙露宝贵的紧，切不可浪费。 仙露顺着楚云酥的嘴角往下流，这可把季梓棠急坏了。 他连忙用尾指去接，一边要控制楚云酥一边还要控制手中的瓷瓶，手忙脚乱的。 如果要被这份慌乱定个级的话，那只能说，这事比给母兽接生还要让季梓棠手足无措。 季梓棠的尾指弯着，贴到了楚云酥嘴角下的那一小片肌肤下。 他的手指有点凉，楚云酥却是温热的。 挨到那片细腻柔软的皮肤时，季梓棠的心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掠过。 心中从未有过的悸动让仙君皱紧了眉头，赶紧清扫内心，把这异样的感觉去除掉。 万幸，接到了。 季梓棠长呼了一口气，正准备用仙术把仙露重新引回瓶子里的时候。 有人舔了他的手指一下。 温热，带着一点滑腻的触感。 雪白的皮肤，粉红的舌尖。 季梓棠人愣了。 刚被消除掉的悸动以排山倒海之势像他袭来，季梓棠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被巨大的海浪裹挟而去。 在他翻涌的瞳仁中，倒印出楚云酥缓缓睁眼的景象。 掀开眼皮之后，是一双清澈的眼，季梓棠自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心跳的更快了…… 楚云酥意识刚恢复，就觉得嘴角有什么凉凉的，她以为是自己流口水了，所以下意识舔了一下。 没想到舔到的不是口水，而是另一种液体。 晶露进入口腔，瞬间开始补充了她的体力。 楚云酥感觉浑身舒畅，大脑也开始运作。 不对，刚才除了水，好像也舔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楚云酥睁开双眼，先看到的是季梓棠一张惊愕的脸。 认识他这些日子里，他总是一副风淡云轻，潇洒清逸的样子，还从没见过他这副表情呢。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云酥皱着眉问：“喂酒鬼，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她说完，大脑也接收完四周的信息。 有一双手搭在她的后脑勺，有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嘴角，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衣衫不整！ 遮蔽咒只会存在与施咒人眼中，对于楚云酥而言，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反应过来的楚云酥瞬间瞳孔地震，该死的大脑又在此时提醒她刚才舔到的不仅是水，楚云酥眼神不可置信地往下移了几分，看到的，正是季梓棠那一小节修长的尾指。 这么说，刚才她舔到的是，季梓棠的手指？！ 两个人同时石化了。 一阵冷风刮过，两尊石像谁也没动。 “酥，酥酥师妹，你听我解释……”季梓棠说出来的话也有点结巴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楚云酥僵着脖子对上季梓棠的目光，她磨了磨后槽牙说道：“那，是怎样？” 季梓棠眼神游离，这一游就出大事了。 楚云酥看他的眼睛往自己衣衫不整的身体上看，心中的怒火瞬间升到最高，抬起腿对着季梓棠的心窝就是一脚。 季梓棠躲闪不及，楚云酥这会儿也恢复了不少力气，这一脚直接把他给踹飞了出去。 仙君好歹也有点本事，在空中一个旋身，两脚落地，往后滑了一段距离。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疼得愁眉苦脸。“师妹，你，你好狠的心呐。” 楚云酥身体也有劲了，她跳下光床，冷哼道：“师兄，你好色的心啊。” 季梓棠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现在身体疼，心更累。 “师妹你听我解释，我只是给你喂药……” 楚云酥哪里会听他解释，手掌一摊开，一把长剑就出现在她掌中。“喂药？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有什么话，留着对阎罗王解释！” 季梓棠真是要哭了，“师妹，你不如低头看看自己，再决定要不要和我打。” 楚云酥低头一看，自己许多肌肤都露在外面，她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红霞。 剑也不拿了，两手握住自己的肩头，弯着腰背对季梓棠大喊道：“死酒鬼臭酒鬼，快出去！” 其实季梓棠的遮蔽咒还在，他根本什么看都不见。 恰巧此时，外面又传来了苏曼烟的呼唤：“大小姐，你在哪里？” 楚云酥精神一震，正准备说话，就见季梓棠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拐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拄着拐杖，总觉得他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出去，换她进来。” 第79章 他信你 苏曼烟四处张望，心中焦急。 正打算再喊一声的时候，季梓棠的身影忽然闪了出来。 他拄着拐捂着心，一副受尽蹂躏的样子。 苏曼烟看楞了，怎么还有人对他下手呢？口味真够重的。 “你，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季梓棠没力气回答她的问题。仙君手掌轻挥，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竟然直接出现了一个泛着微光的独立空间。 老头子似的季某人对着苏曼烟摆摆手，“她就在里面，你去找她。” 苏曼烟还没反应过来，季梓棠又往她怀里丢了两瓶药。 “都是补充体力的，让她赶紧吃了。等会就要第三轮了，抓紧时间准备会武。” 季梓棠说完，一步一拐杖，可怜兮兮地走了，留给苏曼烟一个悲凉受伤的背影。 苏曼烟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了看手里两瓶药。 “苏曼烟，你在外面吗？”楚云酥的一声呼喊让她回了神，她不再犹豫抱着药往里跑。 季梓棠心里有点乱，总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心里扑通扑通跳，静不下来。 糟了，该不会是中了什么毒？ 他将拐杖收起，腾起云就往江畔远的小院里赶。 正在煎药的江畔远见他来了，脸上喜笑颜开。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她醒了？你有没有替我好好教训她？”江畔远说着，还做了个挥舞拳头的动作。 季梓棠露出自己胸前的脚印给他看，“别提了，别说教训她了，我都被她教训了。” 江畔远大为惊讶，“什么？！那个女人竟然这么厉害，连你也打？” 季梓棠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 江畔远心思单纯，瞬间将季梓棠视为同病相怜之人，他拍了拍季梓棠的背，劝慰道：“看来这小魔女修为不浅，你我兄弟二人根本对付不了她。不过来日方长，咱们继续努力，你修炼我制药，总有一天能打倒她的！” 季梓棠往江畔远肩头一倒，颇有点委屈可怜的架势。 他本就比江畔远高，倒的时候头还挨不到对方的肩头，姿势别提多别扭。 “对了，我给你的那瓶南海仙露呢？带回来没有？” 季梓棠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江畔远一拍大腿，怒喝道：“什么？！那小魔女竟然将一整瓶都掳了去！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得，误会更深了。 季梓棠知道他是个死脑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于是拉着江畔远的手往自己的手腕上放。 “先别说这个了。你快帮我看看，我今天这心里一直感觉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江畔远的眉眼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也不管什么南海仙露了，立刻开始给季梓棠诊脉。 诊了好一会儿，江畔远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这下季梓棠是真的紧张了，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怎么了，是不是情况很严重，无药可医，命不久矣？” 江畔远看了他一眼，目光古怪。 “季梓棠。” “嗯。” “我问你几个事情，你如实回答。” 季梓棠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你说。” “你心里的不舒服是不是有时酥麻，有时心跳过快？” “是。” “是不是还感觉喘不过来气，脑袋中一片空白？” “是！” “是不是不舒服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女人？” 季梓棠瞬间想到楚云酥的脸，心里慌乱到不行，“确实是这样，你都说对了！难道说，是那个女人给我下的毒？” 江畔远睨了一眼神情慌张的季仙君，淡淡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季梓棠满脸悔色，一拍大腿哀叹道：“蛰伏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没躲过！”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呐！” 眼看他戏越演越多，江畔远连忙制止，认真说道。 “其实你不是中毒了。” 季梓棠眼中顿时有了生的希望，连忙问道：“那我是？” “老树开花了。” “……” 安静无声，药香四溢的小院中，季梓棠的身影迟迟未动。 江畔远看他这个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目光中明晃晃写着：“没救了等死”。 许久过后，石像似的季梓棠终于动了，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 楚云酥换好衣服，接过苏曼烟手中的南海仙露吨吨吨一口气全喝完了。 她刚才半昏半醒的时候舔了一滴，顿时觉得身心顺畅，知道这是好东西。 “这些药，都是季梓棠让你给我的？” 苏曼烟点点头，“他弓着腰就走了，看那模样还挺可怜的。” 楚云酥哼声道：“他有什么可怜的，他靠我，挣了不少灵石呢！” 苏曼烟一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小姐，其实不瞒你说，我也在赌局上压了你赢，也挣了不少。” “这不一样。”楚云酥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心里这般别扭是为哪般。 如果一定要说出原因的话，那大概是觉得季梓棠没有好好重视自己。 他把自己视为敛财的工具，是因为自己的赔率高才压自己赢，而不是因为真正相信自己。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外面的二轮会武结束了吗？” “还早呢，秦善善师姐刚比完。” 楚云酥连忙问：“怎么样，师姐她赢了吗？” 苏曼烟点点头，“赢是赢了，但就是受了点伤，所以没能来看你。” “她看我干什么呀，应该我去看她呀！”楚云酥说着就想往外走。 苏曼烟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路，想了想最终还是唤住了她。 “大小姐。” “嗯？”楚云酥回头，换好衣服吃好药的她现在神采奕奕，和刚才那个衣衫褴褛，昏迷不醒的她判若两人。 “其实我觉得……”苏曼烟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季师兄其实人挺好的。” “尤其是……对你挺好的。” 楚云酥眼睛都忘记眨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在赌局下注的时候我也在。他买你赢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少人压你赢，但是他直接掏出了一块上等灵石。旁人笑他说他会把下月的酒钱输掉，他却说，他这是在赢下半年的酒钱。” “自始至终，他都是相信你的。” 第80章 一瓶 他真的，相信我能赢？ 直到楚云酥重回到中心台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别说季梓棠了，其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 报名的时候口出狂言说自己一定能拿头名，不过是有心想出口气。 后来想了各种办法，想靠投机取巧赢得胜利，但都已失败告终。她自己心里，也是打过退堂鼓的。 但是现在苏曼烟却告诉她，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她。 楚云酥看了看脚上的鞋履，又想起季梓棠送鞋的初衷，鼻子哼了一声道：“既要我逃跑，又要我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她的语气虽然不满，但脸上却露出隐隐笑意。 陈木见她来了，连忙呼喊道：“小师妹！” 楚云酥立刻板起脸，掩盖方才的笑意。 陈木跑到她身边，将她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连师父也很着急，要不是因为要主持会武，他老人家说不定亲自下来找你呢！” 楚云酥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因此只能干笑两声道：“我刚才治疗去了。师兄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已经全好了。” 陈木又打量了她好几圈，确定无事后才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兴冲冲地给楚云酥讲起了刚才的事，说她是如何让众人惊讶，又是如何昏迷，被秦善善抱走的。 楚云酥打断了他，问道：“二师姐把我抱到哪里去了？” 陈木面色尴尬：“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当时我正着急忙慌地找药，一不留神，她人就没影了。” 明明是二师姐抱走的自己，为什么醒来一睁眼看到的是季梓棠呢？ 楚云酥想不明白。 陈木又重新掏出了自己的那一大堆瓶瓶罐罐，献宝似的。 “小师妹，你看看，还有什么药想吃的，都拿去！” 楚云酥掏出季梓棠留下的两个瓶子，递给陈木，“师兄我刚才吃的是这两瓶，你帮我看看。” 陈木一边埋怨她瞎吃药，一边打开瓶盖嗅了嗅。 一瞬间后，陈木就变了脸色，惊呼道：“师妹！这是南海仙露啊！你从哪里得来的！” 楚云酥被他吓得打了个嗝，全是南海仙露的香气。 “旁人给的……” 陈木的目光一刻不离那瓶子，咋舌道：“这东西，精贵的很呐。据说一滴就能治伤，两滴就能救命，三滴回魂，四滴升仙……” 楚云酥越听，心越沉，最后忍不住问道：“师兄，那要是喝了一瓶呢……” 陈木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楚云酥脸色苍白如纸后，心里也咯噔一声。 试探着问道：“小师妹，你该不会……” 楚云酥僵硬地点了点头，“没错，师兄，正是你想的那样……” 陈木的脸一瞬间闪过五种颜色，他望向楚云酥的眼神里充满怜悯。 “一瓶，怕是得窜稀……” “……” 陈木这张乌鸦嘴，刚说完，楚云酥的肚子就开始疼了。 “师妹，好走。” - 等到楚云酥再次回来之时，会武场上已经轮到陆元青上场了。 苏曼烟看到她回来了，急忙问道：“大小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楚云酥捂着肚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再提了。” 陈木连忙搀扶着她在一旁坐下，目光沉痛，“那么好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楚云酥一记眼刀扫过去，陈木立刻闭上了嘴。 一股无言的沉默弥漫在上空。 第81章 侍卫 陆元青对战的是佛宗的一位潜力弟子。 衣袂飘飘的仙君往中心台上一站，瞬间引爆了全场女弟子们的尖叫。 “元青仙君！看我！” “元青师兄！你好帅啊！” …… 女弟子们丝毫不顾及场合，只想为星海第一美男加油。楚沧海在桃越的脸上看到了嘲讽。 千娇百媚的绝色女子掩唇一笑：“楚老头，没想到你这么古板，门下女弟子们倒是不比我们樱派差呀。” 谁让楚沧海一直看不上她们樱派呢，觉得樱派女子孟浪。没想到，你门下的女弟子，比我们樱派姑娘还要浪！ 桃越略一挑眉，玩味十足。 楚沧海黑着脸将全场施了静音咒，女弟子们的呼喊瞬间变成了无言的“支持”。 陆元青丝毫没被场外的杂音困扰，他满脑子想的只是，如何赢过眼前这个人？ 他目光如炬，手中紧握着伴他多年的长剑。 当会武正式开始以后，楚云酥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原文中他会是最终的胜者了。 因为他实在是太强了…… 纵使是杂灵根，但一手仙剑术又快又有力量，每一次挥砍都能使出巨大的剑气，一道道风浪自中心台上扬起，风暴中心的仙君黑发飘飘，眼神狠厉。 他这个又帅又狠的眼神迷死了一票女子。 如果是以前的楚云酥，也会和那些女人一样，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但是现在楚云酥的心非常平静，比佛门弟子头上遇到风浪的头发还要平静。 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陆元青的每一招每一式，试着解读他的动作招式，找出他的破绽。 可是陆元青的动作太快了，快到大部分时候只能看到他的残影和剑光。 虽然对手佛宗弟子也有几分实力，但是在陆元青面前，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这场比武并没有进行多久，就出了结果。 陆元青，胜。 楚沧海解除全场的静音咒，全场的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赞美、夸奖、欣赏、艳羡…… 陆元青持剑立在中心台上，听到这些悦耳的声音也忍不住勾起一个浅笑。 但他的笑容不过是一瞬间，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继续绷着一张脸装冷酷。 现在还不是骄傲的时候，会武还剩最后一轮。 在最终的会武上赢得胜利，才是真的赢了。 仙君恢复冷傲不羁的脸，让周围的少女们又冒起了星星眼。 他手上动作快如闪电，冷光一闪，长剑插进了剑鞘，好不潇洒。 就在所有人为他着迷的时候，陆元青远远地看到了台下的楚云酥。 大小姐平静地和他对视，好像并没有为他感到欣喜，也没有感到恐惧。 陆元青记得，曾经那双眼里满满都是自己，她对旁人都恶，唯独将一颗真心给了自己。 他那时只觉得烦恼，但现在当她的眼中没有自己以后，又会有点小小失落。 她的世界里，不可能没有我的。 陆元青这样自信地想。 陆元青这组是会武二轮最后一组，现在晋级三轮的人选已经产生了。 分别是来自星海仙宗的楚云酥、秦善善、陆元青。 来自樱派的流觞以及来自大乘佛宗的禅菩、禅境。 按照正常发展，楚云酥的名额应当是另一位佛宗弟子的，但是她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拼命修改了结果。 以至于，星海仙宗现在留下的人最多，这在这么多年的会武中，也算是少见的情况了。 楚沧海对目前的一切都觉得很满意，女儿能走到第三轮，他已经很满足了。 “酥儿，若是玩腻了，随时都可以退出，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神君抚了抚楚云酥及腰的长发，目光慈爱。 楚云酥乖巧地点点头，她很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我知道了爹爹，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说不定，我就是这届会武的最终赢家呢。” 楚沧海但笑不语。 会武比到现在，进入到白热化。 场上的六位选手依旧靠抽签决定对手。 楚云酥一向不太好的运气终于在这一轮爆发，她抽到了唯一剩下的那位樱派弟子。 而秦善善和陆元青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两个人的对手都是实力超强的和尚。 尤其是陆元青，他遇到的对手正是佛宗最强的大弟子禅菩。 这个世界仍然在努力地按照原轨迹运行，楚云酥目光在陆元青和禅菩脸上停留了一下，可怜的小和尚，这么强的实力，却还是会输给男主陆元青。 楚云酥走上会武中心台的时候，全场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她能走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如果说第一场同门比武中她获胜是靠背景的话，那么第二场她的拼命和执着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独属于她的光芒。 原来她并非一无是处，原来她性子如此坚韧。 那么现在这一场，她是否还能再次创造奇迹呢？谁也说不准。 台下的观众中，有咬牙切齿者盛安安，有鼓舞加油者苏曼烟，还有笑看风云的——季梓棠。 当楚云酥的对手，樱派第一侍卫流觞走上台的时候，季梓棠心里就已经明白，这场游戏已经有结果了。 流觞站在楚云酥对面，两人望着彼此，楚云酥锁紧眉头目光如炬，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相反，流觞的表情就显得很淡然。 甚至，楚云酥还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丝，温情？ 这怜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楚云酥把自己的鞭子一节节抽了出来，气势汹汹，狠辣无比，中心台上的风都变得有点凉了。 “来，动手。” 流觞看对方掏出武器，自己也抬起了手。 就在楚云酥警惕的时候，侍卫大哥将双手放到了耳旁。 是要从背后抽出双剑？双刀？还是—— 楚云酥一颗心思乱转的时候，流觞手动了，他动作轻柔地，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流觞露出面庞的瞬间，全场静到一根针落都能听得清。 不光女子，所有的男弟子们都看直了眼。 终于知道为什么樱派的侍卫都要戴面纱了，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第82章 拥抱 流觞的美是一种男女通吃的美，他的骨骼是男性的硬朗，偏偏皮相生的柔和，两者相兼，打造出一个独一无二，雌雄难辨的美人来。 众人的这种反应，桃越毫不意外。 流觞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只凭一张脸就可以颠倒众生。 桃越向不远处的季梓棠眨了眨眼，传音道：“小棠儿，游戏，才刚刚开始哦。” 季梓棠不用想都知道，桃越这是玩心大发了。 他无奈地回道：“桃姨，一定要这么玩吗？” 流觞这么美，打了半天，面纱和铁做的一般牢牢遮着脸。现在，遇到楚云酥，直接就摘下面纱。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桃越的意思。 桃越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眉眼弯成月牙，“这个丫头可爱，我喜欢。既然你说不是你的相好，那我就把她拐回我们樱派，当成医修也挺好的嘛。” 桃越说着，目光如针扫了一眼旁边的楚沧海，“气死这个楚老头。” 季梓棠长叹一口气，摆摆手道：“你愿意玩，便玩。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去樱派的。” “哟，这么自信呢？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呗。” 流觞摘下面纱后，楚云酥的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过好在星海仙宗里美人也多，她对美的抵抗力提升了不少，所以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她咳嗽了两声，“喂，你干什么？打架就打架，你摘面纱干什么？！” “戴好！” 流觞身上有桃越给他的任务，他与楚云酥的这场会武，并非以赢为目的。 美人侍卫浅浅一笑，芳华乍现，差点闪到楚云酥的眼。 只听他开口，声音也动听如同仙乐。 “我只是摘面纱，又不是脱衣服，楚姑娘为何如此害羞？” 他一说“脱衣服”三个字，所有人的眼睛都忍不住从他的脸上往下移动，修长的脖颈，精致到凌厉的锁骨，雪白的皮肤一路向下…… 如果他真的脱了衣服…… “师兄，你怎么流鼻血了！” “师妹，你也流了。” “师姐，你的鼻血滴到衣服上了。” “师弟，你的也是。” 台下的观众乱成一锅粥，见红无数。 还好楚云酥定力大，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这才没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满嘴歪理！快点掏出武器，痛痛快快打一场！”楚云酥现在都有点怕对面这个美人了，总觉得这人心怀不轨。 他笑容虽美，但总觉得不怀好意。 流觞眉眼低垂，比女人还要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既然这是楚姑娘所想，那我便满足你的想法。” 流觞骨骼硬朗，身形颀长削痩，他抬起衣袖，发丝翩翩，美得像一幅画。 他抽出腰间别着的长剑，兵刃划出剑鞘，发出一阵犀利响亮的声音。 楚云酥定定心神，摆好姿势，知道一场恶战就要来了。 流畅彻底拔出剑后，楚云酥卡准时机甩出长鞭，她现在体力充沛，灵力也足，出手颇有气势。 夹杂着千钧之力的鞭子朝流觞袭来，雌雄难辨的美人单手使剑，顺势一抬，便挡住了楚云酥的这一击。 很快，空中的鞭子如同游龙一般扭动了下，卷土重来。 流觞这次没有再简单抵挡，而是主动将剑送到了鞭子旁。 楚云酥大喜，想都没想就挥着鞭子缠住了流觞的剑。 若是能一下夺走他的武器，说不定还真的能赢呢。 喜滋滋的大小姐在下一刻笑容全无。 只见流觞手腕翻转，竟用剑身将鞭子牢牢缠住了！ 他虽面容有几分女人样，但力气可一点不女人。手中放出灵力，长剑不停旋转，楚云酥的鞭子像遇到了一股强力吸力，一圈圈地缠在了剑上。 楚云酥脸色不悦，牢牢握住手中的鞭子把，本以为可以夺走他的武器，没想到这会儿自己的鞭子被人家的剑困住了。 流觞嘴角勾出笑意，眼波流转，又美又飒。 他加大灵力的输出，让剑身转动的更快，鞭子也就越缠越紧。 鞭子那头传来的巨大拉力，让楚云酥不自觉地动了脚步，向着流觞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使出吃奶的劲想与这股力抗衡，奈何流觞作为樱派第一侍卫，实力比她强出不少。 流觞一把握紧剑柄，此时的剑身已经被楚云酥的鞭子缠到看不出原本样子了。 流觞大力一拽，不远处的楚云酥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被流觞这股力拽到飞起。 美人侍卫极为随意地松开自己的剑，一个轻盈点地，整个人如同一只飞鸟，扑向空中的楚云酥。 楚云酥瞪大了双眼，糟了，这人该不是要在空中捅我一刀！ 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流觞那张造物主精心捏造的脸庞逐渐在楚云酥眼中放大。 楚云酥一颗心剧烈跳动，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等待剧痛的降临。 当她的眼睛用不到的时候，身体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 她嗅到流觞身上的清香一阵阵往自己的鼻尖里钻，听到风声刮着耳朵而过，最后她感受到一个温柔且温暖的怀抱。 等等……怀抱？！！ 楚云酥倏地睁看眼，入眼的是流觞雪白的肌肤和笔直的锁骨。 她猛地抬头，脑壳直接撞到流觞精巧的下巴。 头顶上传来流觞闷哼一声，但他也不恼怒，反而伸手抚了抚楚云酥的头顶，“撞痛了没？” 楚云酥彻底傻眼了，她，她竟然在流觞的怀里？！ 流觞高出她一个头，此时她的脑袋正抵着流觞的下巴，脸挨着他的皮肤，身体更是被他牢牢困在怀中。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是要勒死我？ 勒人也不用费这么大劲？ 楚云酥懵逼的时候，流觞抱着她轻巧落地。 俩人都站在地上了，流觞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两条手臂牢牢压在楚云酥的双臂外，不让她逃。 独属于流觞的清香一阵阵往楚云酥鼻子里钻，这香气确实好闻。他身体温热，两人之间没有距离，楚云酥甚至能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怕是要醉死在这温柔乡里。 第83章 致命 楚云酥动了动，不满道：“喂，打架就打架，动手动脚干什么？” 流觞闻言，不仅没松手，反而用一只手掌将楚云酥的脑袋牢牢扣在了自己身上。 他望着远处的季梓棠，笑容温柔，语调暧昧。 “打架，不就是动手动脚的事情吗？” 台下的陈木清楚看到了流觞刚才那一套动作，气得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指着那个登徒子大喊道：“臭流氓，快松开我小师妹！” 楚沧海看到女儿被人当众轻薄，气得头发差点炸起来，他对桃越吼道：“这成何体统！” 桃越无所谓地用手扇了扇风，“哎呀老头气什么嘛，你看这抱也抱了，搂也搂了，干脆让楚丫头嫁进我们樱派。我跟你保证，万年之后，我这掌门之位都能传给她。” 楚沧海眼睛喷火，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这个妖女给掐死！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桃越对这评价丝毫不在意，甚至挖了挖耳朵道：“你急也没用啊，会武的规矩，掌门不能插手。有本事你现在就下去解救你女儿呀~” 楚沧海感觉自己要被怒火烧着了，偏偏他拿这个妖女没办法！ 她说的没错，会武的规矩，只要还在比，掌门就决不能出手。他如此此刻出手，三宗会武下一次就会变成双宗会武，再也没他们星海仙宗什么事了。 桃越吹吹指甲，眼睛假装不动声色地移到了季梓棠身上，她安排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呀。 打眼一看，季梓棠表情如常，嘴角还噙着他招牌式的笑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中藏着的双拳，捏的有多紧。 他的后槽牙，咬得有多紧。 很好，桃姨想玩，那侄儿只有奉陪到底了。 楚云酥自己也很生气，她最后警告道：“喂，你还不松手？我数一二三，再不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流觞和她过手了几招，早都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了。 他一点不着急，顺势捧起楚云酥的脸，用一双漂亮到人神共愤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大小姐。 “炸毛的小猫，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樱派？” “我们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流觞的眼睛灵动深情，像是会说话一般。 楚云酥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痴迷，流觞心中升起一股喜意，他知道，鱼上钩了。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和你这样谪仙一般的人在一起吗？”楚云酥眨巴着眼睛，表情惊喜中带着一丝惶惶不安。 “你这样俊美，法术又高超，我怎么能配得上你呢。”楚云酥说着，微微撇过头去，眼睛中像是漫上了一层盈盈水光。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 流觞心中一喜，温柔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自然是真的。”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都依我，是真的吗？”楚云酥低头，娇羞一笑。 流觞笑容更深了，“也是真的，你是我心头月光，我是独属于你一人的忠实奴仆。” 楚云酥低着头，嘴角的笑意扩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甜腻和不怀好意。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别怪我了——” 流觞隐约觉得这话不对劲，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裆下一阵剧痛！ 致命打鸡！ 流觞脸色一片死灰，他下意识勾起了眼，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会这样……” 第84章 假清高 流觞捂着裆部，连连后退好几步，台下观众倒吸一口凉气，胆小者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看这凄惨的一幕。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男弟子看流觞那个蛋疼的样子，也默默护住了自己的下半部分。 大小姐刚才那一腿，是真狠呐。 美人一下变伤者，行凶者楚云酥笑得没心没肺。 “这就没想到了？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 大小姐说着，一个利落地旋身踢腿，一脚踹到了流觞的胸口上。 下面受到严重伤害的流觞正陷入巨大痛苦中，根本分不出精神来抵挡，结结实实地挨了楚云酥这一脚。 “咳！”流觞一手捂着胸口的伤，一手捂着裆部的伤，两只手以极其好笑的姿势放在身上。 现在的他，哪还有刚才翩翩佳人的样子，只剩狼狈和痛苦。 桃越心疼地看了一眼台上的流觞，有些不满道：“小棠儿，你这小相好的下手怎么这么狠！” 季梓棠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她没有下手，是下腿。” “这就算狠了？我还没出手呢。” 桃越一听季梓棠自己要出手，连忙对台上的流觞喊道：“流觞，快认输！” 季梓棠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如果真出手，流觞恐怕今日不能活着下台。 流觞一向听话，加上他现在感觉深陷巨大的身体心灵双重痛苦之中，一听掌门让自己认输，忙不迭地往台下挪，口中喊着：“我认输，我认输！” 他张开双腿，像螃蟹一样，横着下了台。 樱派的人立刻把他接走了，流觞现在又没办法坐下，桃越派人抬了个担架床去接他。 流觞躺在床上，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羞愤难当，恨不得把头埋进床里。 想他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一旦。 这星海仙宗，以后怕是来不得了。 中心台上的楚云酥拍拍手掌，对着众人说道：“瞧见没，这就是乱调戏人的下场。” 陈木带头叫好，楚沧海的脸上也浮出浅浅笑意，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桃越，那眼神好像在说：和我女儿斗，你们还是太嫩了点。 桃越看出了楚沧海的得意，气得重回自己的轿子里。 她本就是受季梓棠之托，帮助楚云酥获得此次会武的头名。 流觞和楚云酥之间，一定是楚赢。 桃越只是想增添点乐趣，让流觞逗逗大小姐，顺便看看季梓棠的反应。没想到季梓棠心黑，他看上的人心更黑，直接就伤到了流觞的命根子！ 这俩心狠手辣的，还真是配。桃越气呼呼地想。 这场除了被调戏以外，总体来说赢得还算漂亮。楚云酥满意地下了台。 大小姐的忠实粉丝苏曼烟跑过来，将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连楚云酥自己都必须要承认，今天的运气实在是爆棚了。 但这样的好运气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陆元青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楚云酥能三番两次靠运气取胜。 陈木看出他的疑惑，笑道：“陆师弟，老天有时也会偏爱笨小孩的。” 陆元青没有说话。 秦善善和另一位佛宗弟子走上了台，他们两个人都是实力超强之人，一出手就如同爆竹遇到烟花，炸的噼里啪啦响，差点把中心圆台都给轰碎了。 秦善善看似强大，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都和楚云酥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秦善善最终还是输给了佛宗弟子，她身受重伤，不甘心地下了台。 而陆元青则拎着自己的长剑，和佛宗的禅菩走上对决的舞台。 和上一场会武不同，这一场会武虽然声势不大，没有炸来炸去，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位的水平不比刚才那组差，甚至在某些时候，展露出来的风采，还要强于上一组。 两人动作快如飞鸟，一聚一散之间，双方身上都带了伤。 楚云酥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象征两人的光芒不断闪现。 不到一会儿，聚成一团的两个人在空中分散开，皆受了不轻的伤。 禅菩看着对面如同血人一般的对手，忍不住摇头道：“施主，不过是一场会武，何至于此？” 陆元青单膝跪着，他把剑插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明明伤势很重，仙君面上仍是一片坚毅，他咬牙切齿道：“无论这是什么，我都要赢……” 都说佛宗弟子悲悯渡人，禅菩被陆元青的这种精神打动了。 他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知道自己也伤得不轻。 再这样打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 最终，禅菩无奈道：“施主，我认输。” 陆元青不敢相信得抬起头，“你说什么？你认输？” 禅菩嘴角还挂着血丝，他微微一笑，立起手掌放在胸膛前。 烈风吹动他土色的僧袍，那上面已经溅满不少血点。 禅菩朗声道：“三宗会武本就以三派交流为主，何必拼个你死我活。若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此，也一定不想看到如此两败俱伤的局面。” 陆元青不接受这样单方面的认输，“禅菩，我陆元青是想赢，但是绝对不接受这样怜悯的施舍。” “只有真正的弱者才会以这样胜之不武的胜利沾沾自喜，而我，绝不接受！” 陆元青的眼神往台下飘了一瞬，目光落到了楚云酥身上。 正在围观吃瓜的楚云酥感觉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行，你针对是我，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大小姐单手叉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扩音花，这花形状似喇叭，花身巨大，被摘掉后可以用来扩音。 楚云酥从前路过季梓棠家后院的时候看到了这花，觉得惊奇采了一朵，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拿起扩音花，嘴巴对准花顶部的小口，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陆元青！你假清高什么呀！” 大小姐这豪放的一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元青急火攻心，原本就受伤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就连禅菩，都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 “楚云酥！你想干什么！”陆元青大喊一声呵斥道，但是他的那点音量在扩音花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大小姐嘴角勾起，嘲讽笑道：“听不出来吗？我在嘲笑你！” 第85章 是你的 “人家禅菩都说了，认输认输，你是耳背还是脑子不好，听不懂人话吗！” 楚云酥一番话吼出来，陆元青顿时觉得心中怒火翻涌，怒火不断地冲撞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把他烧着了一般。 “你，你……” “我什么我啊！”陆元青的声音还没冒出来，就被楚云酥的大喇叭给压了回去。 “你没看见人禅菩也受了伤吗？你什么心肠啊，非要致人于死地啊？是，我知道，你技不如人，还想强撑面子，但是要面子也分场合，今天禅菩代表的大乘佛宗，他现在要认输你都不让，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你这是在损坏我们星海仙宗和大乘佛宗的友谊！” 楚云酥哗啦一顶大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了陆元青脸上。 就连那些原本觉得陆元青不错的弟子们，也因为楚云酥的这番话悄悄打起了小鼓。 是啊，三宗会武说到底还是三派之间的交流切磋，又不是仇敌，何必拼得你死我活的？ 再说，今天佛宗掌门没来，大弟子禅菩现在地位最高，他都主动认输了，陆元青还不知趣，这不是不给佛宗面子嘛。 若是禅菩回去告诉他师父这件事，万一掌门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两派结下梁子可怎么办。 弟子们的闲言碎语落进陆元青耳中，更是让他怒火焚心。 仙君满脸怒容，昔日好看的眉眼也皱成一团，凶神恶煞的。 “闭嘴！” “干什么，你想捂住我的嘴啊，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楚云酥乘胜追击，一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有人心疼陆元青，想寻求楚沧海的帮忙，“掌门，大小姐这般行事，实在不妥哇！” 靠护犊子而闻名东域的楚沧海这次也没让大家失望，淡淡回道：“小女贪玩，便让她多玩会儿。” 楚沧海自己不拦，其他两派的人更是不会插手此事。 楚云酥气势暴涨，对着陆元青就是一顿输出，大有今天要把陆元青气死在台上的架势。 “陆元青，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叫不知好歹！” “你真以为再打下去就能赢禅菩？你也不看看人家修炼多久，你才修行几百年。” “我劝你啊，最好见好就收，别最后落得人啥都没有的下场！” 陆元青耳膜都快被这声音给震碎了，他伸出手指，指着远处张扬肆意的女子，恨恨道：“楚云酥，你……” 他受了伤身体本就虚弱，这会儿被气得全身血液仿佛倒流了一般。 手指颤颤巍巍指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完整，最后两眼一翻，身体一软，彻底晕死了过去。 观众们看到这个场景，又产生了一阵喧闹。 有人认为楚云酥此举太过分，也有人认为这是陆元青自找的。 旁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大小姐全然没放在心上，手中喇叭花一收，迈着八字步就走了。 哼，让你天天装13，我非要当着所有人面拆穿你！ 陆元青晕倒以后，禅菩第一时间上去营救，很快，候场的其他医修也纷纷赶来，七手八脚开始为陆元青治疗。 禅菩站起身，望着不远处的楚云酥，大小姐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外走。 一向如水般温润的佛宗大弟子，此时脸上意外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这天下竟有人能将仙君说的活活气晕过去，也算是奇人一个，奇事一桩了。 这位星海仙宗的大小姐，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楚云酥现在就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耀武扬威的意味。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猖狂太久，就遇到了压制她的死敌。 季梓棠的祖传扇子破了，他从桃越那里要来一把孔雀羽毛扇，此时正摇着小扇，挡在了楚云酥的前路上。 楚云酥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大半。 “你堵我路干什么？” 仙君手中的扇子摇啊摇，深绿色的孔雀羽毛轻轻抚动，说不出的慵懒旖旎。 他抬眼一瞧，目光停在楚云酥的脸上，看到她脸上没了笑意，自己便笑了。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云酥现在都明白了。 “我说酥酥师妹，你我相处了这么久，怎么这偷偷摸摸的毛病还没变？”季梓棠笑着问道。 楚云酥一听，立刻不乐意了，“瞎说什么呢你，什么偷偷摸摸的，我楚云酥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干那偷摸的事情！” “哦是吗？”季梓棠的尾音拖得老长，充满了对楚云酥的质疑。 “那你方才的扩音花是从哪里来的？” 一说到这个，楚云酥面色有些许的尴尬，“是，是从你家后院那块地摘的……” “你看，你自己都认了，是你偷了我的花。现在还不认吗？” 楚云酥当然不服气，“什么就你的花，花上面又没有你的名字，说不定只是随便长的，是自然的馈赠！” 季梓棠见她这野蛮样子，脚步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如此刁蛮无理，日后谁做了她的夫婿，真是倒霉透顶哇！ “虽然花没写我的名字，但确实是我亲手种下的，结的果也应属于我。” 楚云酥冷哼一声道：“季梓棠，这就是你不讲理了。且不说这种子是不是你种的，就算是你种的，这果也不属于你。它长在星海仙宗的土里，孕育在仙宗的灵气里，理应属于仙宗的！” “而仙宗呢，是我爹的。我爹以后呢，会传给我。四舍五入，就是我的！” 大小姐肯定地下了结论。 季梓棠听了，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说的在理。那我斗胆问一句，照师妹你这么说，整个仙宗之内，无论活物死物，都是你的？” 楚云酥摸了摸下巴，略略思索了一瞬。“唔，应该是这样的。” 季梓棠听闻这大言不惭的话语，忍不住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偷笑。 楚云酥不开心了，反问道：“喂，你笑什么？” 几步之外的仙君眉眼动人，似清泉云雨，让人忍不住望进他的眼底，甘心沉溺于他眼中的深色。 季梓棠忍俊不禁道：“照师妹这样的说法，那，我也是你的？” 第86章 压禅觉 季梓棠此话一出，楚云酥浑身瞬间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打了个颤，跳起来狠狠在地上跺了好几脚，想要把一身的鸡皮疙瘩给抖下去。 “季梓棠，你恶不恶心人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打死都不要！” 季梓棠看她一脸惊恐加嫌弃的样子，眉眼弯弯，不退反进，反而向着楚云酥靠近了几分。 “师妹为何这般厌弃我，是觉得我的脸不够俊美，还是身材不够匀称？” 楚云酥一听这话，瞬间觉得一股酥麻恶心感从尾椎骨直冲上她的天灵盖。 快来人，收了这神通！ 脸也俊美，身材也匀称的仙君靠过来的时候，楚云酥想都没想，一个手掌呼到了他脸上，把季梓棠的脸颊都压扁了。 她推着他的半边脸颊，闭眼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仙君原本俊秀的脸被压扁一半，看起来好笑极了。 但季梓棠仍不死心，嘴巴都被压成圆圈了，还不忘哔哔道：“师妹，到底是我哪点不如你的意，说出来师兄可以改呀。” 楚云酥知道这人现在纯粹就是在看自己的糗样取笑自己，心里多了几分怒火。 “季梓棠，你少恶心人了！给我起开！” 大小姐手掌上打出一股力量，将季梓棠冲出去好远一截。 季梓棠的脸受力，带动整个身体后移，柔嫩光滑的皮肤经受不住这种摧残，高高肿起。 委屈极了的仙君捂着自己的脸，双目含泪，泫然若泣，看起来柔柔弱弱好不可怜。 “我知道酥酥师妹你不喜欢我，但不喜欢也别伤害……” 季梓棠还没说完，楚云酥已经满脸惊恐，脚底抹油，逃一般地跑了。 边跑边忍不住想：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感觉脑子里的泡又变多了。 留在原地的季梓棠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才放下了自己的手，神情也恢复到正常状态。 扩音花不过是个借口，他只是想用这个和楚云酥说几句话。 没想到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他脑子一抽，就说出了令楚云酥闻风丧胆的言语。 怎么会这样呢？ 季梓棠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怪桃越。 如果不是桃越搞出流觞那一手，让流觞当着他的面对小师妹又抱又搂的，那他也不会受刺激。 不受刺激，也就不会胡言乱语了。 可惜，话已出口，人也已经吓跑了。 季梓棠轻轻叹了一口气，掏出一个滕盒，手指轻轻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赫然一只大毒蝎子。 原本是打算用这个蛰流觞的，但看他被楚云酥踢得那么惨就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现在，季梓棠有点后悔了。 躺在病床上呜呜哭泣的流觞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躲过了一劫。 虽然被楚云酥袭裆很丢人，但若是叫季梓棠的蝎子咬一口，那就是连命都没有了。 - 会武进行到现在，还剩下三人。 陆元青，楚云酥，和一名佛宗弟子禅觉。 陆元青被活活气晕过去，至今还陷入昏迷，本该进行的会武，也因此而耽搁了些。 楚云酥原本是打算去地下赌局压禅觉赢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季梓棠，硬生生把她给吓退了。 天杀的季梓棠，真是越来越不像人了。 楚云酥现在回想起他刚才的话，都忍不住抖抖肩甩甩腿。 既然不能去赌，那便去看看她的黑蛋儿好了。 会武已经比了一早上加一个中午了，观众们现在都有些疲惫不堪。 再加上陆元青还在治疗，许多弟子们已经懒懒散散地聚在一起嗑起瓜子聊着天了。 楚云酥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众人的眼光，来到偏僻角落，找到了清午和她的小宝贝黑蛋儿。 雪白的黑蛋儿一看到她来，很是高兴，手舞足蹈，十分可爱。 楚云酥抱着黑蛋揉搓了一番，撸掉了黑蛋儿好几根白毛。 她掏出一块上等灵石，交给清午，嘱咐道：“等会儿趁着没人，去赌局里压禅觉赢。” 清午不解，“小姐，为什么要压别人赢？” “因为我肯定赢不了哇！”楚云酥说的振振有词，清午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想想，陆元青被我气得，至今生活不能自理。谁知道能不能治好，什么时候治好。所以说一会儿肯定是我和禅觉比。” 楚云酥抱着黑蛋儿走了几步，感慨道：“我呢，虽然有几分运气，但是实力呢就那么一点。但是禅觉不一样，他是一路自己打上来的，还赢了二师姐！可见是真才实学。” “我二人碰上，那就犹如鸡蛋碰石头，肯定是我输。所以你现在去买他赢，肯定能赚！” 清午不服气，“小姐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说你一定赢不了了？从会武到现在，三宗弟子你不都打赢过吗？一个小小的禅觉，咱不把他放眼里！” 要不是手里抱着黑蛋儿，楚云酥会用手直接捂住清午的嘴。 “吹牛可不敢吹成这样，我自己几斤几两重还是明白的。那三场会武，都是因为有人相助，但凭我自己，肯定赢不了的。” 清午不这么觉得，她觉得她的小姐就是最厉害的。 尽管心有不甘，但小姐已经发话买禅觉赢了，清午还是会听话，压禅觉。 和黑蛋儿度过了短暂而快乐的亲子时光之后，楚云酥将黑蛋儿重新交回到清午手中。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继续照顾好它，等我会完武，就来找你们。” 清午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姐你安心去，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黑蛋儿的。” 楚云酥：怎么听着不太吉利呢？ 等到楚云酥回到中心台的时候，对面的禅觉已经等她多时。 禅觉是很标准的和尚长相，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起威严肃穆的佛堂大殿。 楚云酥像模像样地给他施了一个礼，“高僧，待会儿还请手下留情。” 禅觉微微一笑，宛如佛陀在世。 “当然——” “不会的。” 楚云酥：怎么说话还大喘气呢？ 她扬声问台上的楚沧海：“掌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楚沧海正欲点头，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慢着！” 第87章 压在地上打 是谁？勇气这么大，竟敢直接打断掌门的话？ 楚云酥扭头一看，不远处一个蓝白色身影一点点出现在眼底。 啊，原来是他啊。 陆元青单手撑着自己的剑，一步一步硬是拖着脚步走到了中心台旁。 一个女医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背后，眉头揪成一团，和麻花似的。 “元青师兄，你刚刚苏醒，身体状态还没调整到最佳。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啊！” 陆元青一挥衣袖，表情冷峻，言语夹杂着无尽的怒火，“让开！” 女医修被吓了一大跳，她看陆元青那个不死不休的表情，心里的恐惧大过了对陆元青的关心，转身离开了。 楚云酥看着他踉踉跄跄的上了台，笑着问道：“陆元青，你醒啦？就你那小身板，不好好休息，小心等会又晕过去哦。” 陆元青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她，但就算眼睛不看，耳朵还是捕捉到楚云酥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笑，陆元青脸色更难看了。 “喂，我和你说话呢，好歹和我对视一下。没有人教过你，人家和你说话的时候要看别人的眼睛吗？” 楚云酥这边笑嘻嘻，轻松无比，大有能靠一张嘴就能把陆元青再气晕过去的架势。 陆元青给自己施了个失聪咒，这样世界就安静了。 他直直对上楚沧海不悦的眼，沉声道：“掌门，我请求由我先与禅觉对战！”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台下的陈木惊呼一声，下意识拉住了旁边的季梓棠。 “三师弟，你看看你看看，这叫什么？这就是虐恋情深，爱而不得啊！” “看来小师妹这段时间的冷落有用了，看这样子，元青师弟已经被她打动，开始反追了！” “希望他们俩赶紧和好，就算不能成眷侣也能让仙宗安静一阵。说不定呀，过段时间，仙宗里还能有场喜事呢。”陈木越说越离谱，说完还撞了撞季梓棠的肩，问了句：“你说呢，三师弟。” 陈木半天都没等来三师弟的回应，他眼睛一斜，旁边笑面虎季梓棠笑得明媚阳光，好像很赞同一样。 陈木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他想起来一件事—— “额，那个，三师弟，你是不是和小师妹也有段同门情缘？” 季梓棠仍然在笑，眼睛里却没半点笑意，他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说呢，大师兄。” 一滴冷汗划过脊背，陈木默默封住自己的嘴，默默离开了。 陈木一走，季梓棠脸上笑意全无，他看着台上的陆元青，面无表情。 现在想横插一手？可没那么容易。 陆元青的请求引起了众人的种种推测，有人说他这是为了星海仙宗，毕竟他如果打败了禅觉，那头名肯定是仙宗弟子了。但也有人认为，他是为了大小姐楚云酥。 虽说以前他对楚云酥爱搭不理的，甚至有些嫌恶。 但是男人嘛，总是这样。 原本属于自己的，忽然不属于了，谁都会想再抢回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陆元青对楚云酥，未免也太宠溺了些。 她都把他气晕了，他还出来维护她。 不愧是元青仙君，表面冷酷，内心温柔。 众人思维发散，各种爱恨情仇的版本都出来了，看陆元青和楚云酥的眼神也有些微微改变了。 楚云酥自然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只觉得台下人的眼神太黏糊，好像她和陆元青有什么一样。 大小姐将矛头对准罪魁祸首，质问道：“陆元青，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陆元青的失聪咒还在，他根本就没听到楚云酥的声音。 远处的楚沧海没有张口，面部表情也比较凝重，看来是没有开口答应。 陆元青知道，他们都想知道原因。 他挺直腰背，卸下失聪咒，眼神停在了楚云酥的脸上。 “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楚云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大小姐一边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边埋怨道：“比就比，你这么凶干什么？” 好家伙，这眼神像是能把人活吞入腹一样，真是吓人。 陆元青现在看到楚云酥的脸，脑中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耻辱！ 他光风霁月了几百年，一朝就被楚云酥全毁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 他一定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羞辱楚云酥一次，现在的会武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就是为什么，他宁愿带着伤，也要来阻止楚云酥和禅觉的对决。 楚云酥那过家家的水平，一定会被禅觉压在地上打。 楚云酥输了，自己还是要和禅觉打一次，那不如提前打，赢了以后，由他来把楚云酥压在地上打！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元青仙君的心里都畅快了不少。 长身玉立的仙君紧紧盯着楚云酥的脸，一字一句道：“楚云酥，你只能输给我。” 豁，好大的口气。 楚云酥撸起衣袖，“来来来，咱俩先来一局，看看谁输谁赢。” 场上局面越来越有失控的架势，楚沧海出声制止。 “你们把这当什么？过家家？！” “这是三宗会武！是三大宗门的盛事！轮得到尔等在此放肆吗！” 楚沧海凌厉的目光牢牢对准了陆元青。 他原先就不太喜欢这个弟子，野心太大，性子太冷，把欲望写在了脸上。 要不是女儿天天缠着他，要他收陆元青为亲传，他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现在，当着三宗人的面，又窝里横。楚沧海作为掌门，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掌门发话，众人不敢再言语。 陆元青微微垂下头，像是在认错。但其实他的表情，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 他能预想到，楚沧海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楚沧海最重要的身份是星海仙宗掌门，他一定会作出最符合仙宗利益的选择。 果不其然，楚沧海训斥完之后，冷声道：“既然元青自己请求了，那，就这样安排。” “禅觉，你可反对？” 一直站在一旁的禅觉终于被人想起来了，他微微欠身，“我们是客，您是主，一切但听主人吩咐。” 第88章 溜了溜了 一切发生的突然而又莫名其妙，楚云酥都做好认输的准备了，陆元青又来给她弄这么一出。 大小姐稀里糊涂地下了台，把舞台留给陆元青和禅觉。 她刚走下台，就听有人冷哼一声，嘲笑道：“楚云酥，你还真是好本事啊。” 盛安安丝毫不掩脸上的厌恶，直勾勾地看着楚云酥的脸。 “嘴上说着不再爱慕元青师兄，实则背地里手段无数，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 “不过，你的这些下作手段，哄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清你的丑恶面目！” 盛安安不屑，楚云酥比她还不屑。 大小姐唇角一勾，三分凉薄，四分讥讽。 “你当然小瞧了我。我会走到会武的最后一轮，再不济，也是个第二名。而你呢，是个连参加会武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盛安安被她戳中痛处，脸色又绿又红，好不精彩。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别人的施舍！” “施舍？”楚云酥笑了笑，“盛安安，你还真是可怜。” 大小姐睨了她一眼，继续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陆元青这是在护我。他不想让我受伤，所以宁愿带着伤也要替我和禅觉对决。” “要不说你蠢笨呢。”楚云酥的表情古怪，“这点障眼法都瞧不出来，还跳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 “我要是你呀，会好好捂着自己蠢笨不堪的脑袋躲在洞府里，绝不会出来丢人现眼的。” “你，你！”盛安安气得浑身发抖，最让她发抖的不是楚云酥的嘲笑，而是楚云酥说的话。 难道，元青师兄是因为想保护楚云酥才主动请缨的吗？ 不，这绝不可能！ 他是厌弃那个女人的，从过去到现在，没有变过！ 盛安安很想说服自己，可是怀疑的种子种进心里，就算没有阳光，也会生长。 她又想起了在竹林里，她与陆元青之间的对话。元青师兄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楚云酥。 他明明是最讨厌这个女人的，为什么还会替她说话？ 难道说……真的是楚云酥说的那样吗？ 看盛安安脸色如彩虹般变化，楚云酥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她故意感慨道：“哎呀，你看看陆元青为了我，拼成什么样了。” 盛安安顺着她的声音看向台上，台上的元青仙君招招带着杀气，狠厉无比。 楚云酥还在喋喋不休地感叹。 “我刚和他说了，让他别这么拼，就是不听。真是的。” “也没必要这么努力嘛，就算他输了，我也不会怪他的。” “他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钱，为了配得上我，说什么也要拿下会武头名。哎呀，有时候，还挺心疼他的呢。” 盛安安心里的防线彻底被击溃，脸色发白，捂着自己的耳朵跑走了。 楚云酥望着她心碎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 “现在的小年轻，心理还是太脆弱。”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苏曼烟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到底是人家太脆弱，还是你太强悍？ “苏曼烟，你怎么在这？”楚云酥惊奇道。 苏曼烟被点醒，想起自己的正事。 她四处望望，做贼一样，拉着楚云酥往旁边隐蔽处走。 楚云酥十分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确定四周无人，苏曼烟摸出一个大包裹出来，二话不说就往楚云酥手里塞。 楚云酥彻底迷惑了，“干什么？” 苏曼烟低声解释道：“大小姐，这里面是我为你准备的行李，趁现在还有机会，你快点走！” “走？我要去哪里？” 苏曼烟语气急切，“哪里都行，只要赶紧离开这里！先出去躲躲风头，等过两天陆元青冷静下来，你再回来！” 楚云酥终于明白了，苏曼烟这是在劝她赶紧跑路。 大小姐笑了，“你看看你，胆小鬼一个。他陆元青成仙也没多久，能有多可怕啊……” 楚云酥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就在耳边炸开！ 两人同时扭头，只见中心台上，陆元青浑身被白色光芒笼罩，手中的剑气更是气势恢宏，能量强大。 原本光滑平整的中心台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痕！ 那声巨响，正是被陆元青的剑气打出来的。 如此威力，怎么说也是上仙级别才能做到的。 楚云酥咽了口口水，苏曼烟缩了一下脖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楚云酥干笑了两声，打起了哈哈，“哎呀，他只不过是一时超常发挥，一个小小仙君嘛，蹦达不到哪里去的……” 她话没说完，胳膊就被苏曼烟一拉，示意她往台上看。 只见包裹陆元青的那层光芒又暴涨了一圈，陆元青一招使出，凌厉剑气带着无穷无尽的气波，猛地刺向地面的禅觉。 禅觉出手抵挡，奈何对方太强，他扛不住，整个人被掀翻，气波爆炸，一股巨大的气浪直接掀飞了他。 空中又是一阵爆破声，就连佛宗大弟子禅菩，都合起掌心，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为自己的师弟祈福。 楚云酥：“……” 苏曼烟还沉浸在陆元青强大法力的时候，手里的包裹被人拽了拽。 楚云酥从她手中取走了包裹，从善如流地往背上一背，对苏曼烟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意。 “曼烟，你说得对。” “谢谢你的包裹，我就先走了，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楚云酥说着，还拱了拱手，十足的侠女样。 苏曼烟见她要跑，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大小姐，你刚不是还说，小小仙君不足为惧吗？” 楚云酥面色惊恐，连忙拍掉了苏曼烟的手，脚下生风，准备时刻起程。 “你没看他刚那个样子吗！那还算的上是人吗？！那是禽兽不如啊！”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他已经疯了。我又没疯，干嘛要白白送死！” 陆元青一生傲骨，是愈挫愈勇的成长型人才。 再加上他自带男主光环，只要他想达到的目标，一般都能实现。 而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把楚云酥按在地上摩擦。 任何阻挡在这一目标前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看。 第89章 醋味好浓 楚云酥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识时务。 虽然她老爹就坐在中心台上，台下还有怜爱宠溺她的师兄师姐。 但是如果真的上了台，他们谁都帮不了她。 那最后的结局，就是被陆元青活活砍死。 不对，陆元青那种小人，绝不会让她死的太轻松。 怎么说也得先折磨她七七四十九天，再蹂躏她九九八一天，最后一剑封喉，一击毙命。 一想到未来的悲惨生活，楚云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脚下更是像蹬风火轮一样时刻准备起飞了。 “行了，话也不多说了。今天你的大恩大德，我楚云酥没齿难忘。待他日，山河宁静，我再归来！” 苏曼烟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涌上一阵酸涩。 她一点点松开了自己的手，眼中也带了点点泪光。 “大小姐，你，一路多保重……” “我会的！”楚云酥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向上冲去。 这地方一刻都不能呆了，万一陆元青杀红了眼，没等会武呢，直接过来给她咔嚓了，那真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楚云酥两腿一蹬，身体腾飞而上，不过还没飞多高呢，裤腿就被人拽住了。 她蹬了蹬腿，“苏曼烟，别拽了，我要快点走了。不是都说了吗，后会有期，咱们还能再见的。” 话说完，半天无人响应，楚云酥心里多少有些烦躁，不满地啧了一声，低头说道：“嗳，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我都说了……” 大小姐的话音戛然而止，那一双扑通的腿，也安静了下来。 在她的衣角边，有一只手紧紧拽住了那片衣衫。 手指修长白净，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顺着手往下看，是匀称的手臂，露出的些许皮肤，细腻富有光泽，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的。 手臂上盖着的，是蓝白色的弟子服。 楚云酥的眼睛，一点点从那该死的弟子服上移到了那人的脸上。 浓眉深目，笑意清浅。 “呵呵，三师兄，好巧啊……” 季梓棠也跟着笑了笑，“酥酥师妹，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妈的。 楚云酥在心中骂了声脏话，但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打算去哪，就是忽然有点热，想去高处吹吹凉风。”楚云酥说着，还指了指头顶的天。 季梓棠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 “你也别去上头吹风了，我带你去中心台旁边，陆师弟的剑气呀，能带起好大一阵风呢。虽说不是天然的，但胜在清爽，你看怎么样？” “我看……” “不怎么样！” 楚云酥的腿像安了马达一般迅速摆动，嘴里大声喊着：“季梓棠，你给我松开！别耽误我逃生！” 大小姐腿法了得，两只腿交替都舞出残影了。 季梓棠手一松，一道绿色藤蔓从他手上射出，直接捆住了楚云酥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半空中的大小姐现在是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像个蚕蛹一样，扭来扭去。 她嘴上也没闲着，一连串的咒骂像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季梓棠，你这个王八蛋，黑心老王八！你给我解开！” “等我下去，非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季梓棠听到这些话，表情非常平静，甚至拍了拍手上的灰。 “看到师妹这般生龙活虎，我也就放心了。看来一会儿你和元青师弟之间的比拼，一定异常精彩呢。” “精你个头！”楚云酥气沉丹田一声怒骂。 “季梓棠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死！自己不动手，还借刀杀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季梓棠被楚云酥的大嗓门冲的耳朵有点疼，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淡淡道：“好哇，咱们虽然仙鬼异路，但你心中有我，我亦心中有你。相信这份情意，定能感动上苍，允许我们相爱。” “爱你个头哇！” 楚云酥气得觉得肺都要烧着了。 “季梓棠你是不是脑子里有泡，在说什么鬼话？！” 青藤将楚云酥牢牢捆住，无需费神操控。 季梓棠自己悠悠然走到一旁，召出一把椅子，往上一坐，单手撑着脑袋，清清闲闲的。 楚云酥看到这一幕，翻了个白眼。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她能动了，绝不让季梓棠好过。 “是啊是啊，师妹自然不会想与我相恋，因为师妹心中还有个情郎呢。” 季梓棠表情还算平静，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满满的阴阳怪气。 楚云酥看他这个鬼样子，也不挣扎了，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把话挑明了说。” 季梓棠的眼里是一片墨色，看着平静无波，实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一片波涛暗涌。 仙君半是羡慕半是感慨道：“难怪大师兄说，仙宗里喜事将近。你和四师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虽然过程中有点波折，你们闹了点小矛盾。但看到今日，四师弟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艳羡呢。” 楚云酥嗅嗅鼻子，“好大的醋味啊，你闻到没？” 季梓棠懒得演戏了，脸色垮掉，“没，鼻子不通闻不见。” 为了自由，楚云酥只得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 “大师兄一天到晚就爱瞎想，你信他的话，那真是你脑子有问题。” 季梓棠听到她这么说，心中微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么说，仙宗里没有什么喜事了？” “喜什么喜啊！你要是再这样绑着我，等我被陆元青抓住，办丧事还差不多。” 季梓棠被楚云酥那一张苦瓜脸逗笑了。 但他硬是压下了这股笑意，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试探道：“你和四师弟之间情深义重的，他怎么会忍心伤你呢。你看他现在比武比的这么卖力，不就是为了摘下桂冠给你吗？” 楚云酥往远处一看，好家伙，禅觉又被打飞了。 她紧张地扭了扭，语气更重了几分：“谁说的！胡言乱语！季梓棠，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感觉把我解绑了。再晚一点，我真的要……” “你自己说的。”季梓棠打断了她的话。 “啊？” 俊秀无双的仙君站起身，凝视着楚云酥的眼睛。 “你自己说的，四师弟宠你护你，为了你，拼尽全力。” 第90章 黑心王八蛋 楚云酥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认真固执，像是一定要等出一个答案。 印象中的季梓棠总是闲闲散散的，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从左移到右，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留恋。 可是现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直直望着她，望进她的眼底，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掩饰。 楚云酥下意识喃喃道：“没有，不是的。” 季梓棠的眼中渐渐升起一点光亮。 楚云酥看他有所好转，紧跟着解释道：“那只是，和别人斗嘴说的气话罢了……” 楚云酥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陆元青什么人，你应该也知道啊。他那样的坏脾气，又记仇又小心眼，怎么可能会宠我。” “论宠的话，我觉得他还不如你呢。” 此话一出，季梓棠犹如春风拂面，嘴角的笑容也如夜空中的星点一点点亮起。 “是这样吗？”他拖长尾音反问道。 楚云酥一看拍马屁有戏，连忙加足马力。 “是啊是啊三师兄，你对我的好，我每点每滴都记在心里呢！” 大小姐踢了踢脚，奈何腿脚被季梓棠的青藤捆着，动作幅度做不大。 “你看！你送我的飞天履，我有乖乖的穿！” 这事不用她提醒，她今日一出场的时候，季梓棠就已经确认过了。 小丫头还有点良心，礼没白送。 季梓棠脸上的表情渐渐软化，犹如高山之巅的寒雪，一点点被暖阳烘烤，直至全部消失。 “还有还有！”楚云酥又扭了扭，“还有黑蛋儿的事情，我一直也很感谢你，只是苦于机会没和你说。三师兄，我知道，同门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陈木：楚云酥你没有心。） 楚云酥说话的时候，水汪汪的眼睛眨眨，可怜又无辜。 “三师兄，你就放我下来，我被捆在半空，好难受……” 季梓棠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楚云酥。 她一直都是耀武扬威的，每次见面喊的都是季梓棠的名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软糯着声音，娇滴滴地喊他三师兄。 季梓棠心中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掩了掩唇，陷入思量中。 “三师兄，你看，我的腿都麻了，感觉快要缺血了。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腿坏了就赖你一辈子！” 季梓棠唇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他伸出手，将那一根柔软可变形的青藤收回袖中。 楚云酥从半空中落下，晃晃悠悠地站稳了脚。 季梓棠正准备上前两步扶住她，就见面前的大小姐朝他招了招手。 季梓棠不疑有他，附耳到楚云酥唇边。 大小姐用手拢住嘴巴旁边的空气，对着季梓棠的耳朵一声怒吼：“季梓棠，你这个王八蛋！真当我是好惹的是不是！” 巨大的声音进入到耳膜中，震得季梓棠一时有些发懵。 楚云酥见机行事，顺势一个踢腿，穿着季梓棠送的鞋，踹着季梓棠的腿。 仙君没想到有这一出，还真被楚云酥踹着往后退了几步。 仙君一脸不可思议，手还捂着那一只受伤的耳朵。“酥酥师妹，你……” “我什么我！”楚云酥又恢复到那个蛮横大小姐的样子了，她双手叉腰，气势十足。 “你这个黑心酒鬼，竟然有胆子把我挂在半空，看来真是酒喝多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明明挨了一脚又被人骂了，季梓棠却忽的笑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楚云酥，张扬明媚且骄傲。 “我才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你多费口舌，会武马上轮到我上场了，等我打赢了陆元青再来收拾你！” 楚云酥说的有模有样的，其实是只纸老虎，表面上看气势很足，实则心里虚的不行。 趁季梓棠还没反应过来，她先跑为敬。 要不然到时候他又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捆住自己，那真是彻底玩完。 眼看着楚云酥一溜烟地跑了，季梓棠抚了抚衣衫，“跑的倒是比兔子还快。” 他虽脸上还有笑意，但心中也不免为楚云酥担忧。 以她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认输，尤其是向陆元青认输。 虽然不知道从前爱慕陆元青的她为何有如此大的转变，但是一个显然的事实是，她好像看陆元青很不顺眼。 中心台上，陆元青凭借自己超强的发挥把禅觉打得零零落落好不可怜。 自始至终，陆元青都绷着张脸，好像在隐忍压抑些什么。 他在压抑自己的杀意和怒火，现在积攒的越多，等会对着楚云酥，就能一次释放出来，把她打得比禅觉还要惨。 “也不知道，你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季梓棠担心地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楚云酥嘴上说着要跑路，实际根本不会跑。 她是星海仙宗的大小姐，她跑路了，楚沧海怎么办，星海仙宗的名誉又怎么办？ 虽然楚云酥性子骄纵了些，但她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季梓棠脸上布满愁容。 他刚才也曾向桃越寻求帮助，但就连桃越也无奈摇头道：“别的宗门我都能有办法，但星海仙宗我真是束手无策。你也知道我和楚沧海因为暮日九宫的事情一直水火不容，见面不打架都难，更别提去操控他这个徒弟了。” 桃越说的一切，季梓棠都明白。 但是他真的不忍心看楚云酥伤的浑身是血。 桃越见他眉头紧拢，一副忧愁模样，开口劝慰道：“小棠儿，人各有各的劫数，该自己承担的，轮不到别人插手。” “这会武之路，你已经护送她一大半了。现在到了最后一步，总该让她自己走了。” “没有人能在别人的羽翼下活一辈子。再说，你喜欢她一定是因为她是个活泼有趣的人，而不是甘心被你豢养的鸟。” 桃越说完，季梓棠依旧忧愁，但是点了点头。 “桃姨你说得对，我不可能帮她一世。现在只希望，她在台上能够早点认输，平安就好。” 桃越笑了出来，“只是认输？我看你那小相好是一心想赢呢。你也别太悲观，说不定，她就是这届会武的头名呢。” 第91章 小师妹请 楚云酥憋了口气跑出来老远，确定季梓棠没追上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幸亏她跑得快。 楚云酥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境，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季梓棠这是吃错药了吗？说那些酸溜溜的话，不知道还以为谁家酸菜坛翻了呢。 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老大不小的人了，天天阴晴不定的。 楚云酥抱怨着抱怨着，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说，他和陆元青其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才来折磨我？ 楚云酥被自己这个大胆的念头给惊到了。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季梓棠应该是听到了自己和盛安安的对话，以为陆元青十分宠爱自己。因此，才会在自己逃跑的时候抓住自己。 抓的时候还很生气，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什么事一般。 话里话外都绕着陆元青转。 但是当自己解释说和陆元青没关系的时候，他又忽然阴天转晴了。 气也不生了，笑容也明媚了。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一定是在吃自己和陆元青的醋。 楚云酥咋舌两声，感慨道：“藏得很深啊，季梓棠。”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她机灵，说不定季梓棠会把捆成粽子样的她直接甩上中心台，让陆元青好好解解气。 一想到那副惨烈场景，楚云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季梓棠，好狠的心，真不是人！ 早就觉得那老王八最近的举动都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可能有断袖之癖啊。 楚云酥嘿嘿笑了出来。 一个陆元青，一个季梓棠。 一个冷得像冰，一个骚的上天。 这俩人凑在一起，简直绝配嘛！ 楚云酥正在为自己的绝妙脑洞鼓掌的时候，中心台上传来陆元青的大喊。 “楚云酥！出来！该轮到你我决战了！” 仍处于怒气巅峰的元青仙君怒发冲冠，手中长剑嗡鸣，急于沾上新的鲜血。 楚云酥心中的恐惧被另一种奇妙的思想给盖住了。 陆元青为什么这么生气，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 我不过就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他几句，按理说罪不至死啊。 但你看陆元青那个样子，大有生吞活剥了我的感觉。 会不会是因为我最近和季梓棠走的太近，拿了季梓棠太多东西，然后一不小心被陆元青看见了。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邪火，刚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一下发泄出来。 “嘶。”想到这里，楚云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星海仙宗的秘密，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很多哇。 不过这两人也真是的，你们俩之间有矛盾，干嘛拉我当炮灰？ 自认为自己十分无辜的大小姐撅起了嘴。 中心台上，陆元青仍然在叫喊，声音几乎快震破台面了。 台下的观众也议论纷纷，揣测着楚云酥的动向。 “该不会是跑了？”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啊，你看元青仙君这个样子，杀红眼了都。那大小姐又是个绣花枕头，一上来肯定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我要是她啊，也赶紧跑了！” “本以为她有几分骨气呢，原来还是个胆小怯懦的草包。真不明白，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成为仙宗的大小姐，还能成为亲传弟子。” “因为人家有个好爹呗。” 一阵衣衫破风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揣测，身着蓝白色衣衫的女子从天而降，黑发飞舞，眉眼动人。 她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落到了中心台上，待众人看清她的脸庞，一个两个都发出惊呼声。 “她还真来了？” “胆子挺大的啊，明知是来送死，还敢来。” 有人嘲笑，“现在出场有多美，等会输的就有多惨。” 也有人感慨，“没有逃跑，还算对得起星海仙宗弟子的身份。” 楚云酥将这些外在的声音通通忽略，眉眼弯弯，对着不远处的陆元青说道：“元青师兄，我这不是来了吗？” 陆元青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给整懵了。 元青师兄？楚云酥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她又在想些什么鬼主意？ 陆元青的目光添了几分怀疑。 “哎呀，你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楚云酥娇羞一笑，捂着脸颊晃了晃，“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陆元青：“……” 观众：“……” 恶女撒娇，还真是让人顶不住。 楚沧海见女儿来了，知道这一场对决在所难免。但好在不论他们是谁赢，今年会武的头名都是星海仙宗的弟子。 掌门出声：“你们两个，准备下便开始。” 楚云酥和陆元青同时向着掌门的方向拱了拱手，垂首道了声“是”。 楚沧海心里也希望女儿能赢，但看目前这个阵仗，怕是没什么可能。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在开始前提点陆元青两句。 “陆元青，酥儿她终究是你小师妹。刀剑无眼，小心为上，莫伤了同门和气。” 陆元青还低着头，听完此话，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刀剑无眼，小心为上？ 他今日就要楚云酥血溅当场，为她的一言一行都付出代价！让她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是，掌门。” 楚云酥听着陆元青的这声回答，总觉得背后汗毛都炸起来了。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情况危急，恐有生命危险。 陆元青直起腰后，脸上甚至带了丝丝笑意。 楚云酥很少见他笑，若是往日，陆元青笑了，她心中必定小鹿乱撞，春心萌动。 但是陆元青今天这个笑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笑容好像在说：洗干净脖子，我要来杀你了。 楚云酥心里咯噔了一下，早知道刚才就彻底跑远了。 只见他缓缓抽出长剑，兵器摩擦剑鞘的声音刺耳极了，像一场屠杀缓缓拉开序幕。 长剑寒光凛凛，剑刃还还沾了些禅觉的鲜血。 陆元青手中的剑像是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心意而动。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最后剑尖的一点寒光直直指向楚云酥的鼻尖。 俊朗仙君轻哼一声，唇边带笑，目光寒如冬夜。 “请，小，师，妹。” 第92章 认输 楚云酥的心跳加快，一下又一下的紧张心跳听起来像密密麻麻的鼓声。 她也缓缓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鞭，握住鞭子的手太过用力，骨节都有些轻微泛白。 “元青师兄，请。” 陆元青并没有直接动手，“我知道你真才实学并没多少，也不为难你，先让你三招。” 楚云酥拧眉，脸色并未因这三招而有所缓和。 只听陆元青接着说道：“三招之后，生死由命。” 楚云酥呵呵了两声，“师兄，这只是三宗会武，又不是生死决斗，何至于此呢？” 陆元青觉得她这话很好笑，“只是三宗会武？楚云酥，你还真是没什么脑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然都忘记了吗？” “你当着众人面辱我笑我，我又岂会轻易饶过你？” 陆元青眼中的凶狠与恶意都是真的，楚云酥的心境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她本想插科打诨，浑水摸鱼，大不了就认输，保住自己一条小命要紧。 但是看陆元青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心里的斗志也噌的一下上来了。 “陆元青，你这话说的，倒显得你自己多冰清玉洁似的。如果不是你自己被我抓到了错处，自己心虚，会丢这么大个人吗？” “自己心理素质差就多扛扛，别把锅往别人身上甩。” “颠倒是非，胡言乱语！”陆元青急了，“说了让你三招，快点出手！别逼我反悔！” 他横，楚云酥比他更横。 大小姐长鞭一甩，砸到地面啪嗒一声响，光是听着，就让人肉疼。 会武的这几场磨炼，已经让她有了些许进步，尤其是和禅悟比武的那一场，更是让她的修为精进了些。 虽然离高手还差得远，但是楚云酥现在的心境更为强大了。 “陆元青，你看好咯！” 大小姐一个旋身，带动着鞭子也挥舞了一整圈，长鞭抡圆，变成一个黑色的圆圈。 楚云酥手臂一摆，黑色鞭子如同一条张大嘴的黑蛇，以极其迅猛的姿态朝陆元青冲了过去。 陆元青依稀记起，前段时间，楚云酥也是这样，挥舞着鞭子，抽了他三鞭的。 他那时心里带气，一点防护都没做，被打的胸前出血，疗养数日。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变了。 变得心狠手辣，眼里无他。 熟悉的鞭子带着劲风抽来，陆元青脚下一动，手中抬剑一挡，兵器相接，叮当一声响。 鞭子还是以往的鞭，人也是从前的人。 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白白挨打了。 中心台上的两道人影打成一团，鞭声剑音连绵不绝。 台下的陈木揪心极了，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同门相残，天理何在啊！” 治好伤的秦善善对于楚云酥能走到现在表示出极大的惊讶，毕竟她亲眼见过楚云酥土灵根的实力的。 “大师兄，只是会武罢了，同门之间正常切磋，哪有到相残那个地步？” 陈木急得直跺脚，“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小师妹那鞭子可一点不客气，全往人身上的弱点打。四师弟更不用说了，出剑又快又狠，招招致命啊！” 秦善善：“说明他们对待这场会武比较认真嘛，师兄你就不用多担心了……” 秦善善话音刚落，一声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就进了耳朵。 两人连忙朝台上看去，陆元青的剑正插在楚云酥的肩膀中。 楚云酥脸色发白，陆元青怒目圆瞪。 陈木和秦善善的心瞬间被提起，下一刻，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陆元青手中用力，将剑又往楚云酥的身体里送了几分。 “啊——！”楚云酥痛喊出声，掌心中打出一个巨大的绿色光球，陆元青拔出长剑，向后跳跃了几步，躲过了光球的攻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还来不及惊讶。 秦善善惊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陆元青一向不喜楚云酥，可是小师妹这段时间已经安静了不少，没有再去招惹他了，陆元青为何下此狠手？ 陈木着急地拍了拍大腿，脸上表情又痛苦又心疼。 “你还不信，现在看到了，这就是同门相残！我也不知道小师妹和四师弟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俩之间绝对是有矛盾的，矛盾还不浅！”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楚云酥又被陆元青伤了好几处。 红色的血珠在空中飞舞，舞的血腥而又美丽。 楚云酥步步后退，胳膊不停甩动，只为挡住陆元青的攻击。 陆元青所说的让她三招早就过去了，他有剑气护体，那三道鞭子下来，就和给他挠痒痒差不多。 等到陆元青反击的时候，他是一点没客气，拿出了比对付禅觉还要狠的招式，一柄长剑舞的人看不清动向，只觉得浑身处处疼，原来陆元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划破了她各处的皮肤。 到最后，楚云酥被逼到了角落，她右手还握着鞭子，手握成拳头，抵在左肩的伤口上。 血不停地从伤口处涌出，连带着右拳上也是鲜红一片。蓝白色的弟子服已经变成了红白色。 楚云酥身形踉跄，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陆元青的对手，如今这个局面也已经设想过。 陆元青看她的眼神，嘲讽又怜悯。 他说：“你怎么还不认输？只要你认输，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道歉，我可以考虑饶过你。” 楚云酥作为仙宗大小姐，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此时此刻，身份调转了，陆元青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角落的大小姐，看她伤的这么重，心里积压许久的怨气也有所释放。 释放的同时，心中竟然有些不忍。他强压下这股异样，冷声道： “你打不过我的，疼你爱你的爹爹现在也帮不了你。如果不想输得太难看，还是趁早认输道歉。你我毕竟同门一场，我也不想落个欺辱师妹的名头。” 楚云酥是想过认输，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捏了个止血诀打在肩膀的伤处，整个人咧开嘴笑了起来。 嘴巴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大小姐却笑得真心实意。 “陆元青，我楚云酥从不向垃圾低头。” 第93章 不惧 “垃圾”两个字如同利剑般瞬间刺进了陆元青的心。 他彻底被激怒，手中剑气猛地挥出，楚云酥虽然用灵气聚成防护罩抵挡，但她那点灵气根本压不过陆元青的强力，大小姐整个人被气浪打飞起来，随后又重重摔下。 “楚云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陆元青双目赤红，手中长剑上，血滴成串，一滴滴地砸到了地面上。 陆元青几近癫狂，而中心台外的世界更是要疯狂了。 楚沧海怒火攻心，拍案而起，恨不得现在亲自下场弄死陆元青那个龟孙。 “逆徒，逆徒！” 一旁的桃越也坐直了身体，好看的眉拧成一团麻花，这个陆元青看起来像是要疯魔了一般，小棠儿的小相好处境十分堪忧啊。 亲传弟子们更不用说了，一个两个急得眉毛都快着火了。 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进去帮楚云酥扛住攻击，但是谁也不能真的帮到她。 一旦两人开始会武，中心台就会自动升起结界，除非一方认输，否则外面的人用尽全力也无法打开结界。 这是楚云酥自己的劫。 秦善善急得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她对着台上的楚云酥大喊：“小师妹，你快认输！” 一向是老好人的陈木也忍不住怒吼出声：“陆元青，你快住手！快住手！” 季梓棠看着最为冷静，但其实他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他后悔了。 刚才就应该牢牢捆着楚云酥不放她下来的。 这个蠢蛋，到底在坚持什么？ 外面的声音太过喧杂，陆元青抬手就是一个静音咒，外面的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楚云酥内脏被伤，又吐出一口鲜血。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勾了勾唇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 “陆元青，你听好了，我骂的就是你。” “你狼心狗肺，泯灭人性。” “苏曼烟用自己的令牌换你荣升内门，她患眼疾，行动不便，被外门视为弃子。你在内门潇洒快活多少年，她在外门就受了多少年的苦！” “而你呢？”楚云酥一双眼睛像囚牢一样牢牢困住了满身杀意的陆元青。“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楚云酥摇了摇头，嘴角鼻子里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你什么都没做，就轻易把她推到深渊，而你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陆元青，你还算人吗？” 苏曼烟已经跑到中心台边，她想闯进去，但结界自动升起屏障，水色的光面阻隔内外两个世界。 她一边流泪一边哭着锤结界的光面，“大小姐，你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陆元青冷眼看着这一切，“我再说一次，那是她自愿的，不是我逼迫她的。各人有各人的劫数，你没有理由来指责我。” 楚云酥笑了，笑着笑着还咳出了几滴血。 “是，是她自愿的，不关你的事。”楚云酥抬眼望着俊秀无双的仙君，笑着反问道：“那我呢？” 眼前的女子明明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但她眼中的光芒，像忽然出现的阳光，绽放出无尽的芳华。 陆元青一时语塞，没有接话。 楚云酥戳了戳自己，一字一句道：“我痴心恋了你几百年。为了你，哀求我爹几百次，求他收你作亲传弟子。旁人笑我，说我倒贴不要脸，有辱宗门门风。就连山下的外门弟子，都会在我背后指着我偷偷笑。” “不过这些我不在乎，我楚云酥是谁？我是星海仙宗的大小姐！我怕过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我靠自己抵抗全世界，毅然决然地爱你，掏心窝子地爱你，恨不得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你。” 楚云酥笑得凄美。 “你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旁人笑我辱我，你不做声。” “我为你闯了禁地，你当众抽我三百鞭。” “几百年了，陆元青，我爱了你几百年，但你可曾为我心疼过一瞬间？” 楚云酥说着说着，泪就自己下来了。晶莹的泪水混着血液一同从下巴上滴下去。 她以为重生后自己已经忘了，已经释然了。但其实没有，那些伤痛就想结痂的疤，伤口好了，但疤痕一直都在。 她说完之后，不光是陆元青，整个星海仙宗都安静了。 当真相被揭开，人们这才发现，原来最值得疼爱的，是看似最无理的大小姐。 陆元青捏紧了剑柄，沉默无言。 楚云酥吸吸鼻子抹了把泪，她忘了她的手上已经全是血了，这样一抹，非但没有抹掉眼泪，反而把血糊到了脸上。 她咬紧牙关，沉声质问道： “陆元青，你别忘了，在最开始你只是一个天生杂灵根的凡人。没有我楚云酥，你又算得了什么？” 楚云酥字字铿锵，这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让陆元青直接变了脸色。 他抬起长剑，咬牙切齿道：“楚云酥，你别忘了，你也是自愿的。我从来都没有向你索要过什么，是你主动给我的！” “我算什么？今天就让我的剑来告诉你，我到底算什么！我元青仙君到底在这星海仙宗里算什么！” 陆元青一声怒吼，整个人法力暴涨，他剑尖直对苍天，瞬间，天阴云暗，风动不已。 陈木脸色白如冰雪，“这，这是九州雷剑引！” 他慌乱到两只眼睛不知道该看什么好，只能不停喃喃道：“陆元青，陆元青这是要杀了小师妹啊！” 九州雷剑引是高阶剑修能习得的一项顶级剑术，会将雷电的能量引到自己的剑中，一旦被打中，轻则粉身碎骨，重则魂魄受损。 “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金光冲破暗云，瞬间点亮天空。 楚云酥脸色平静，天地都已经变成深色了，她却一点没有胆怯的样子。 “你想杀我吗？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我的嘴了吗？” “陆元青，垃圾就是垃圾，就算我死了，你也是垃圾。” “闭嘴！”被彻底激怒的陆元青手臂一震，金色雷电听从他的召唤，从天际直转而下，裹挟着巨大能量冲向他的剑。 陆元青暴喝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挥出了充满雷电能量的一击。 第94章 炸了 金色雷光劈向楚云酥的瞬间，她咬碎了嘴里一直藏着的那颗功力大增丸。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楚云酥的方向，胆小的人甚至闭上了眼，不敢看大小姐被劈焦了的惨相。 药丸吞入腹中，一阵暖流穿过全身。 灰暗世界中，庞大而闪亮的金雷犹如一头巨大且狰狞的妖兽，嘶吼着扑向暗红色的楚云酥。 烈风吹起她的发丝，墨色长发在空中乱舞，凄凉而美丽。 就在雷光快要击碎她的面庞时，楚云酥闭着眼，抬手一点，指尖散发的盈盈绿光触上那雷光的前段，瞬间亮起一团巨大的白光，照亮了这一方因陆元青而陷入黑暗的世界。 这亮光能量巨大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大风，风声呼呼，光亮刺眼，修为低下的弟子们只能用衣袖捂住眼。 季梓棠没有闭眼，甚至没有眨眼，他清楚地看见楚云酥指尖的那团绿光化成绿丝，源源不断地缠在了雷电之上。 绿光与雷电相撞，激发出了白色光亮。 她竟然，抵挡住了九州雷电引！ 不仅如此，她甚至好像在吸收雷电的能量。 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光季梓棠，其他修为高阶的弟子们也纷纷看到了这一幕。 佛宗的禅菩歪歪脑袋，“阿弥陀佛，这简直是一场奇迹。” 陈木更是呆愣在原地，心里一时复杂的紧。他既为小师妹捏了一把汗，又为她担忧。 法力暴涨数十倍之后，楚云酥感觉体内的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仍然站立在原地，身上的伤口因为修为的高速精进而开始自动愈合。 墨发飞扬，肤白似雪。 指尖的点点绿光照亮了楚云酥清丽无双的脸，脸上的血污不仅没有遮住她的美，暗红色干涸的血反而像是某种艳丽血腥的印章，印在她的脸上，为她添了一丝夺人心魄的魅力。 她明明美得像九天之上的仙子，气质偏偏又像地狱之中的魔女。 仙魔掺杂，糅合出一个独一无二的楚云酥来。 许多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的一次吸气吐气会惊扰到眼前这位仙魔之体的女子。 随着最后一团白光的炸起，原本气势汹汹的雷电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眼前，众人惊讶万分，大小姐她，竟然真的挡住了九州雷电引！ 这怎么可能？！ 九州雷电引起码也需要上仙级别的力量才能抵挡，她一个化仙期都没过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苦思冥想，望向楚云酥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敬重。 中心台上飘散着无数浅绿色的小光点，那是楚云酥四散而开的灵气。 点点绿光，像黑夜中的萤火虫，轻盈而美丽。 季梓棠看着这些绿光，想起了她射禅悟时，身上也曾有过这样的光亮。 萤火虫虽小，但也是种光明。 陆元青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仍然难掩惊讶。 他皱着眉头，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 楚云酥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陆元青，这个世界，你不是唯一的主角。” 说完，大小姐长鞭一甩，震天的声响啪的一声，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头，这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众人觉得地面都震了下。 她现在的修为，绝对在陆元青之上！ 陆元青下意识拿剑抵挡，耳边风声阵阵，吹起他衣衫长发。 楚云酥的鞭子并没有挥向他，而是在空中抡了好几圈。 陆元青起先并没有看出楚云酥的真实意图，还以为她准头太差，打半天都打不到自己身上。 直到她的鞭子上冒出刺啦刺啦响的雷光，他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她一个土灵根，为什么能使出雷电的力量？！ 只见楚云酥的鞭子还在不停飞舞，陆元青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楚云酥的真实意图。 她的鞭子上缠着雷光，空中飘浮的那一个个小绿点像一盏盏小油灯，被鞭子点亮之后，所有绿点上也都冒出了金色的雷。 陆元青的肌肉瞬间缩紧，他心中大感不妙。 密密麻麻的绿点包围着他，压得他精神紧绷，心跳加速。 楚云酥收回鞭子，所有绿色的光点已经变成了黄绿色带着雷属性加成的光点。 她盈盈一笑，眉眼动人，“陆师兄，准备好迎接我为你备下的大礼了吗？” 大小姐一挥衣袖，所有闪着雷光的黄绿色光点瞬间相连，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将陆元青困在球心中间。 陆元青心中惊慌，四周的光点像幽灵一样飘浮在他身边，他立刻调用全部的灵力，为自己全身加了个白色的防护罩。 楚云酥声音似蜜，甜到人的心坎里，她柔声说道：“好好享受，陆师兄。” 大小姐一个响指，所有的光点雷球瞬间爆炸！ 如果说每一个都雷球都像是一个法术炸弹的话，那么陆元青现在基本等于同时被五百个炸弹同时轰炸。 “嘭！” 黄绿色的巨型光球吞噬了陆元青的身形，爆炸产生了冲天的黑烟，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秀。 黑烟滚动之中是不是还会闪出几道雷光。 明明是如此惨烈的现场，季梓棠却笑了。 他眼睛一刻不停地望着远处的楚云酥，“真是个小机灵鬼，还知道吸收雷电的力量化为己用。” 楚云酥现在炸陆元青的雷，正是刚才陆元青用剑术引下来的雷。 这大概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乘佛宗内，一个弟子大喊了一声：“痛快！” 禅菩回头望去，原来是刚才被陆元青重伤的禅觉。 禅觉此时伤还没好，浑身缠着麻布，他本来应该在医馆里安心治疗，但是刚才听到有人说陆元青要被他小师妹打了，禅觉一个鲤鱼打挺，带着伤就过来了。 面对师兄的灼灼目光，禅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兄，我只是觉得陆元青活该，那小子，打我的时候下的都是死手，这会儿让他自己也尝尝这滋味。” 禅菩笑了笑，没有说指责师弟的话，“你瞧瞧你，连星海仙宗的小师妹都不如，还好意思笑。” 禅觉挠了挠后脑勺，“我本以为那大小姐应该只是个草包，不过现在看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师兄不说了，我要看看陆元青被炸成什么样了。” 第95章 金色手环 不光是禅觉，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等着黑烟散去，看看冷傲如霜的元青仙君如今是什么模样。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有人从黑烟中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陆元青可能已经死了的时候，一道剑光冲破黑烟，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冲向楚云酥的心脏。 好在楚云酥的反应也不慢，她像左一闪，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楚云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楚云酥定睛一瞧，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一团黑是什么东西了。 她一边躲闪，一边笑道：“陆师兄，怎么是你呀？刚没看清你的脸，还以为是谁家地狱恶鬼爬上昆吾峰了呢。” 陆元青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没半点人样子了。 他浑身漆黑，原本仙气飘飘的衣裳也变得一片焦黑。往日不动声色就能吸引所有女弟子目光的俊脸也变成漆黑一片，柔软光滑的头发也被炸成了鸡窝。 说他是星海仙宗第一美男元青仙君，只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台下的女弟子们看到爱慕的仙君变成这般狼狈模样，心中难免敲起了小鼓。 “他变得好丑啊。” “是啊是啊，都说相由心生，我起还觉得元青师兄人虽冷，但人应该是好的。可惜今日一看，总觉得他太过阴狠，连带着，脸都不好看了。” “星海仙宗第一美男的位置，早就该换人了。” 陆元青当然知道自己的形象很难看，但是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杀了楚云酥，其他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方才的爆炸伤了他的心肺，若不速战速决，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陆元青一手仙剑术舞的眼花缭乱，楚云酥在躲避中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兵刃相接，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两个人的剑相互抵着，面孔离得格外近。 楚云酥望着陆元青那双几乎变成红色的眼，挤出一个明媚笑容。 “陆师兄，得罪了我，你在星海仙宗的前途也就要完了哦，现在认输，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她这话，完美照搬了一开始陆元青的话。 陆元青咬牙切齿，恨不得化身厉鬼，吞噬掉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邪门妖术让功力大增，但是你今天必会死于我的剑下！” “是吗？”楚云酥眉眼弯弯，“那我拭目以待咯。” 两个人同时发力，攻击对方的同时往后跳了一大步。 陆元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杀了她，一切耻辱就烟消云散了。 杀了她，就没人知道自己的出身。 陆元青此时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带着一身煞气，拼尽全力攻击楚云酥的命门死穴。 两个人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中心台上四处交战，动作快到让人一时看不清他们的身形。 陈木一颗心紧紧揪着，总想给手里抓点什么，这一抓，就抓到了季梓棠的衣袖。 “你说他们俩谁会赢啊？” 季梓棠低头一看，而后微微抬眸，好巧不巧，陈木正好回头，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撞上了。 陈木尴尬一笑，“三师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 “没关系。”季梓棠笑了笑，他的目光投向中心台上不断交手的两人，“当然是小师妹赢了。” “等她赢了，星海仙宗还有没有四弟子都是难说的事了。” 陈木看着季梓棠嘴角的笑，心里默默替陆元青擦了擦汗。 季梓棠说的对，等这一场比试结束，星海仙宗的四弟子就该换人了。 陈木自然也希望是小师妹赢，但是小师妹忽然暴涨的功力十分诡异，而且两个人现在都使剑，陆元青的剑术毫无疑问是在她之上的，很难说谁输谁赢。 最令陈木担心的，是小师妹身上的暗灵根。 暗灵根本就是波动无常的东西，他真的害怕这一场会武会让小师妹的暗灵根被激活。 陈木担心的事，楚沧海更为担心。 楚云酥的功力倍增丸是他给的，他当然知道那毒性极大，只怕这一场会武之后，楚云酥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但更让人忧心的还是楚云酥的暗灵根。 楚沧海从刚才起就没坐下来过，他的目光定在楚云酥的手腕上，还好，女儿一直戴着那个伏魔环。 台上两个人仍然打的难舍难分，一个法力略高，一个剑术无与伦比，两个人还都受了不小的伤，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剑是近战武器，两个人打的时候，距离挨得比较近。 陆元青一记挥砍想击落楚云酥手中的剑，却没想落了个空，没打中楚云酥的手，反而打中了她腕上的饰品。 金色的细手环，看着平平无奇，不像是楚云酥会戴在手上的东西。 楚云酥注意到陆元青怀疑的目光，连忙将手后撤，给了陆元青心口一脚。 陆元青虽然被踹了一脚，但是心中的怀疑会膨胀开来。 伏魔环是楚云酥的秘密，现在冷不丁被陆元青注意到了，她的脸色难免有所变化。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楚云酥越是这么说，陆元青就越觉得那手环有鬼。 楚云酥戴的饰品，每一件都是华贵闪亮，天上有地下无的。这一件，太过平平无奇。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元青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主意。 他不再瞄准楚云酥的命门死穴，反而将目标视为那个手环。 次次出剑，都想把那手环给挑下来。 楚云酥被他弄得很烦，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一个劲将目标对准自己的手环，这不是在告诉旁人，快来看，这手环有问题。 心中烦躁，出手的速度难免受到影响，陆元青看准时机，一剑击中伏魔环。 叮当一声清脆响，伏魔环碎成点点金片，落了满地。 楚云酥、陈木、楚沧海三个人同时瞪大了眼。 陆元青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被我发现了，就是这个手环给了你力量对不对？” 楚云酥面白如纸，一时无言。 在这一瞬间，她真的慌了。 陆元青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找到她真正的命门了。 “楚云酥，去死！” 第96章 入魔 陆元青看准楚云酥愣神的期间，长剑一伸，朝着楚云酥腰腹处攻去。 大小姐回过神来，使足了劲往旁边躲去，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腰上被拉出一道血口。 =腰腹处传来剧烈痛感，楚云酥下意识用手掌捂住伤处。 “无耻。”她暗骂道。 陆元青此刻的脸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狰狞了，哪里还有往日的俊逸潇洒。 他看到楚云酥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更加确定自己打碎那个金环是正确的选择。 “你现在就算是跪下来向我认输，我也不会原谅你了。”陆元青咬紧牙关，又是一招杀招。 楚云酥躲得狼狈，差点又被伤到。 她气喘吁吁，心跳加速。不光光是因为自己肚子受伤，更因为护身符一样的伏魔环碎了。 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 中心台下那么多人在看，还有大乘佛宗的弟子在，如果她现在入魔，泄露出一丝魔气，肯定会被立刻发现。 有暗灵根的仙人们，向来没一个好下场。 她的结局会是怎样？被逐出星海仙宗？还是流放在东域仙境之外？ 楚云酥越想，脑中像有根刺一直在扎着她，额头上冷汗连连，打湿了她的脸颊。 陆元青还在不知疲倦地出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楚云酥好像渐渐落入下风了。 她一个远跳，跳出陆元青的攻击圈，利用喘气的空隙，向台下看去。略带忧愁的目光如飞鸟过林一般掠过台下众人。 爹爹，大师兄，二师姐…… 还有，季梓棠。 季梓棠。 楚云酥的目光彻底停在了季梓棠身上，两人目光相撞，彼此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对方。 季梓棠面孔隐忍，那双淡漠的眼中如今也是满满的担忧。 楚云酥坚持了这么久，被疯子陆元青追砍了这么多久，她都没有觉得心酸委屈。 这会儿只是和季梓棠对上了一眼，心里的酸涩瞬间翻涌起来，似惊天巨浪般将她拍进深海中。 她触电似地收回目光，一颗心更是咚咚咚地跳的飞快。 绝对不可以入魔，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暗灵根的秘密！ 一声微弱的剑鸣自身后传来，楚云酥的身体反应快过她的大脑，两条腿瞬间抬起，一个漂亮的腾空，躲过了背后的攻击。 虽然躲过了陆元青的偷袭，但是楚云酥却并没有半分喜悦，心里的不满却像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她浓眉拧紧，看向陆元青的眼神都能喷出火。 陆元青偷袭失败，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越扩大，讥讽的意味就越重。 “你又看上他了是吗？”陆元青隔着人群，遥遥望了远处的季梓棠一眼。 “细皮嫩肉的，倒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先是四师兄，再是三师兄，小师妹，你的胃口还真不小啊。” 想起前段日子发生的种种怪事，陆元青的表情上写满了讥讽。 “不过你看上他也不奇怪，毕竟他和我一样，都是无根基之人。落入你之手，还不是任你揉搓……” “住嘴！”楚云酥再也听不下去，一声怒吼打断了陆元青的独角戏。 她不等陆元青作出反应反应，抽出自己的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对面的死敌。 陆元青自然是立刻抽剑抵挡。 两人又是新一轮的打斗，但是这一次，楚云酥的心境更纷乱了。 “住嘴住嘴住嘴！” 她咬着牙，甩着双臂一刻不停地舞着手中的剑，一双眼睛像猎鹰看猎物一般死死锁住陆元青的面孔。 “当当当” 长剑相接，响声不断，两剑摩擦之时，甚至产生跳跃而出的火花。 陆元青高兴极了，他敢确定自己又踩中了楚云酥的痛点。 “你让我闭嘴，不正是因为自己心虚吗？”陆元青讥笑道。 楚云酥抬眸瞪了他一眼，陆元青对上她的眼眸，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中有黑气！ 陆元青心中一震，出剑的手慢了片刻，脸上立刻被楚云酥的剑割出一道血痕。 他顾不得脸上的伤口，连忙收起剑，不再打斗，连连向后跳了好几步。 站定之后再看，心中的惊恐惧意更甚。 他没有看错，楚云酥是真的在冒黑气！ 不光是眼睛里，她的耳朵，嘴巴，甚至是鼻子里，都在向外冒着浅浅的黑气。 是魔！ 楚云酥是魔！ 陆元青瞳孔像被针扎了般瞬间收紧，握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魔，你入魔了！” 楚云酥此刻已经听不清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她感觉自己被黑色的海水吞噬，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猩红色。 有一股力量从丹田之处喷出，以极快的速度到达她的四肢大脑。 她也想到抵抗，可是强大力量在体内奔涌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她无法拒绝也没办法抵挡。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陆元青发现楚云酥的眼睛又变了。 昔日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现在被黑气覆盖，看起来阴沉如乌云。 楚云酥听到了陆元青的话，但是她整个人已经开始向魔物转化。 她已经不在乎陆元青说了什么，也不在乎他还会做什么。 反正，都会成为自己脚下的蚂蚁。 楚云酥手中剑把一个翻转，剑刃上闪过一道寒光，朝着陆元青劈来。 陆元青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往一样出手抵挡，没想到魔化后的楚云酥法力大增，这一剑他根本就无法阻挡。 “嘡啷”一声，陆元青的剑竟然直接被楚云酥打飞出去。 陆元青心乱如麻，唇色更是变成毫无血色的惨白。 楚云酥整个人都被自她身体里冒出的黑气缠绕，看起来像自地狱而来的魔鬼。 入魔之后的她，法力完全碾压陆元青，更何况仙魔相克，楚云酥根本不需使出全力，就能将陆元青吊起来打。 她笑了笑，手指轻轻一挥，就有一股强大的魔力打在了陆元青身上。 陆元青根本无法抵抗，顿时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尽管他不想露怯，再三忍耐，但还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楚云酥看到此情此景，真情实意地笑了。 第97章 魔女 魔女伸出手掌，无穷无尽的黑气缠绕着手指飞舞，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 “这就是入魔的力量？早知道这么强大，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现在的楚云酥，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她。 红瞳黑发，妖冶美艳，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 从前她虽然张扬，但更像是一种少女的娇蛮，但现在，她掌控着绝对的力量，像女王一样高高在上。 陆元青浑身发颤，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绝望，“你，你早就知道自己是魔？！” “我不是魔。”楚云酥笑道，“我天生仙体，怎么会是魔呢？” “是你，是你打碎了我的镯子，让我变成魔的。” 楚云酥歪了歪头，显得有些可爱，“你自己种下的因，是不是该自己吃下果呢。” 陆元青一开始还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 魔女勾勾手指，地上的仙君整个人被一股黑暗的力量抬起，他惊慌，想要反抗，但是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他的反抗根本没有用。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抽人鞭子了。”楚云酥说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陆元青心惊胆战，大声喊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别急呀，等我抽开心了，自然就放你下来了。”楚云酥手指一弯，那股束缚陆元青的力量如同乖顺的猫儿一般，顺从她的心意，将陆元青送到了她面前。 陆元青身体陷入一团黑雾之中，四肢打开，被黑雾牢牢捆着，动弹不得。 他情绪激动，脸都涨红了，不停地叫喊。 “魔女，你这该死的魔女！” “陆师兄，你好吵哇。”楚云酥话音刚落，就有一团黑雾堵住了陆元青的嘴。 大小姐一节一节地抽出自己的鞭子，这次，她的鞭子上也裹挟着浓云一般的黑气。 “陆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日子，我说要抽你三百鞭，却心软只抽了你三鞭。” 楚云酥表情略带思索，“你那时候怎么说的来着？你说，说好的三百鞭，一鞭都不能少。”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忍心拒绝你的请求。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补齐之前剩下的二百多鞭。” 楚云酥红色眼眸中漾起笑意，“准备好了吗陆师兄，我要开始了。” 陆元青现在真的快要疯了，眼前这个不是仙不是人，而是魔啊！ 他想逃，但动弹不得，他更想杀了楚云酥，奈何实力跟不上。 他甚至想过要认输，可是现在嘴巴被堵着，他根本没机会开口认输。 不认输，会武结界就开不了，就没有人能来救他！ 一股无言的绝望笼罩在陆元青的心头。 他呜咽着摇头，眼里装满了对魔女的恐惧。 楚云酥并没有让他害怕很久，很快，第一鞭就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响，结结实实打在了陆元青的胸膛上，陆元青的脸上瞬间被冷汗打湿，眉头拧成一团。 附了魔气的鞭子不仅威力更猛，对陆元青的伤害也更强，只不过才一鞭子，他已经皮开肉绽。 楚云酥看到陆元青痛苦的样子，一点都没心软，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一鞭一遍地鞭笞。 “陆师兄别害怕，只剩二百九十六鞭了。” “你别晕呀，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 “装晕？那就别怪我下手更狠了！” …… 早在陆元青发现楚云酥入魔时，台下的弟子们也已经发现了楚云酥的异样。 大乘佛宗的弟子们第一个嗅到了空气中魔气的味道，一个两个抽出武器，严阵以待。 季梓棠袖中的小青龙也探出脑袋，对着魔气逸散的方向扭了扭身体。 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声，“大小姐入魔了！” 紧接着，尖叫大喊接踵而来。 “快看，她真的入魔了！” “星海仙宗大小姐是魔物！” “星海仙宗有魔物！” 可惜刚才陆元青施了静音咒，结界里的两个人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喧闹，而楚云酥也在专心专心致志地抽打着陆元青。 “二百五十一。” “二百三十。” 陆元青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彻底地晕死过去，但楚云酥并没有放过他，仍然执行着自己的抽打。 季梓棠急火攻心，他比陈木还要先一步动作，直接一个起身飞到了中心台的结界之外。 仙君心急如焚，这会儿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手中一个个法印打在了结界上，想要打碎这该死的结界。 整个昆吾峰上的人乱成一团，有人惊喊有人逃跑。 “三师弟，三师弟你冷静！”陈木飞身赶到季梓棠身边。 “你根本打不破这结界，没用的！” 季梓棠心乱如麻，他当然知道这结界外人破坏不得，但是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你看她，她已经快半魔化了！” “她现在几乎被魔气侵蚀了心智，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变不回来了！” 季梓棠着急到大吼，陈木被他吼的红了眼眶。 “我当然知道！我也不希望小师妹出事，可是，可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她体内有暗灵根对不对？”季梓棠冷声质问道。 陈木沉默地点了点头。 早在孵化四方黑羽的时候，季梓棠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孵化四方黑羽需要魔族或者暗灵根人的血，楚云酥很快就拿来了，要么她和魔族有联系，要么她就是暗灵根。 季梓棠的家就是因为魔物而毁掉的，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恨魔物。 可是现在里面入魔的人是楚云酥。 她只是个傻姑娘，轻易被人一刺激就乱了心智，被体内的暗灵根夺去了心智。 现在那个不停舞鞭的人根本就算不上是纯粹的楚云酥，魔气将她心中的恶念不断放大，她就快丢掉本我了。 季梓棠眼底发红，用尽全力对结界里大喊道：“楚云酥，楚云酥，你清醒一点！不要被魔物夺去心智！” 如果她没能抵挡住魔物绝对力量的诱惑，就会被心中的恶念彻底侵蚀，那时候，星海仙宗的大小姐将不复存在，这世间会多一个被仙界追杀的魔族。 第98章 她回来了 整个昆吾峰乱成一团，楚沧海想要出面解决问题。 一面是入魔的女儿，一边是惊慌乱跑的弟子们，就连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步先做起。 桃越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下，直直走到楚沧海面前，质问道：“楚沧海，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你的女儿是怎么回事？！你这星海仙宗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暮日九宫被毁，桃越赶到时，九宫上下，从宫主到奴仆无一活口。 楚沧海一口咬定，暮日九宫豢养魔物被反噬，才造成如今局面。 桃越根本就不信，奈何证据确凿，她一人的反驳根本无人在乎。 这么多年来，她暗中帮助暮日九宫的独苗季梓棠，想要和他一起联手找出当年的真相。 不过楚沧海这只老狐狸藏得太深，几百年了，季梓棠也才查到一点苗头。 今日，他女儿当着众人的面忽然入魔，对桃越来说，简直是调查的一大步。 楚沧海直接出手，一道火柱打在了桃越脚下，“不关你事！少管闲事！” 桃越也不是吃素的，手下那帮侍卫们立刻聚集而来，两方人马的战争，一触即发。 楚云酥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纷扰，还在认真地计数。 她真正的本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灵魂像是被困在一个小匣子里，不能再掌控自己的身体和意识。 体内仙力和魔气不断对碰，楚云酥几次三番想要夺回多身体的掌控权，但她的力量太弱小，根本抢不回来。 她的眼睛还能看到外面的世界，陆元青已经被她的鞭子抽到血肉模糊了。 快停下，快停下！ 大小姐在心中大喊，但是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渐渐地，她也觉得累了。 好想睡觉啊…… 要不然就这样睡过去…… “楚云酥，楚云酥！” 好像有人在喊她，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 是谁？ “楚云酥，不要被魔物夺去心智！” “你是仙，不是魔！” 本来快要睡着的楚云酥重新睁开了眼，这声音好熟悉，到底是谁呢？ 不行，不能睡，要清醒着夺回自己的意志，她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喊她。 心中有了渴望，意志力便强大了几分。 季梓棠不知疲惫地在结界外大喊，他也不管楚云酥能不能听见。 “楚云酥，你别这么弱行不行！” “只是魔而已，你不是天生仙体吗！和它打！把它踩在脚下！”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当仙界第一神君吗！神君怎么会被小小魔物侵袭心智！” 他喊着喊着，声音因为太过用力而嘶哑不堪。 陈木不忍心，劝道：“三师弟别喊了，小师妹她听不见的。那边那个人，已经不是她了。” 他也只是好心。他心疼季梓棠，不希望同门之内的师弟们再受伤了。 季梓棠驴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不听。 “她一定能听见的！” 说完，继续呐喊。 昆吾峰上的弟子们都跑得差不多了。樱派的人全跑到桃越身边去，和楚沧海对峙。佛宗的弟子们掏出十八般武器，守在结界外，只等结界一破，就立刻拿下楚云酥。 陈木看这满目疮痍，不住地摇头。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楚云酥鞭打陆元青的声音不断传来。 季梓棠也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她喊话。 就在陈木心中一片绝望的时候，鞭子的声音忽然停了。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中心台上，红瞳魔女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红眸望向了身边的季梓棠。 “三师弟，小师妹她回头了！” 季梓棠的喜悦不比陈木小，他知道楚云酥一定是听见了。 陆元青早就去了半条命，他下的静音咒也就失效了。 在一片嘈杂之中，她还是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季梓棠忽然笑了，左眼一滴泪从眼下正中间的位置落了下来，晶莹剔透的一滴仙人泪打在脚下的焦土上，绽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不再呐喊，而是用正常的声音唤了句。 “酥酥师妹。” 酥酥师妹…… 楚云酥脑中瞬间涌上大量回忆，一个紫衣的男子斜坐在白驴上，对着她摇了摇手中的大酒壶。 这个时候的她，就快要被魔气侵蚀彻底了，不光是思维，就连记忆都快要消失殆尽。 紫衣男子单手撑着下巴，笑着唤她：“酥酥师妹。” 楚云酥费劲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努力都看不见。 他是谁？ 我又是谁？ 酥酥师妹，是在叫我吗？ 楚云酥心中生出无限渴望，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她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记起他的脸。 陈木眼睁睁看见红瞳的魔女瞳仁转为黑色，他差点跳起来，“师弟，真的有用！再喊两声再喊两声！” 季梓棠也看到了楚云酥的变化，他继续轻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袖中的丸儿钻出来，露出一个青色的脑袋。 季梓棠一边轻抚丸儿的脑袋，一边柔声问道：“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它了吗？” “你最爱喂它吃草的，还非说它是蛇。” 季梓棠把往日的事情一件件说给楚云酥听，魔女的瞳仁不停在黑红之间轮转。 “你砍了我的竹子，还薅走我的扩音花。如果就这么消失的话，那我又该找谁负责呢？” 楚云酥的本我意识忽然一闪，她想起来了，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脑中紫衣男子模糊的脸终于清晰，剑眉星目，一双勾人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人。 季梓棠！ 是季梓棠在喊我。 楚云酥终于想起此刻的困境，她不能就此被魔物彻底侵袭，必须要反抗！ 魔女的眼眸彻底变成了纯黑色。 季梓棠只需要看这一双眼睛，就知道真正的楚云酥醒过来了。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对着旁边的陈木悄悄说道：“师兄，她回来了。” 楚云酥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边和心中的魔气斗争，一边走到了季梓棠面前。 两个人，一个血红，一个蓝白。 一个狼狈，一个清爽。 一个浑身是血，一个光风霁月。 隔着结界的光面相互对望。 楚云酥抬起手掌，拍在了结界上。“是你，季梓棠。” 季梓棠也伸出手掌，压在了楚云酥手掌对面。 “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第99章 四方黑羽 “睁开眼看看，看看眼前的世界。” 季梓棠说完，楚云酥倏地睁大了眼，她回头望去，只见中心台上裂痕满满，满目焦黑。 陆元青仍然被一团浓雾裹在半空，整个人面目全非，血红一团，胳膊上甚至被抽到露出了森森白骨。 楚云酥惊呼一声，手中的鞭子瞬间掉落在地。 “这是，我打的吗？” 季梓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问道：“酥酥师妹，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鼻尖萦绕的是烧焦后的难闻气味，混着血腥气，直冲大脑。 季梓棠的声音如一阵清爽的风，吹散了萦绕在鼻尖的气味。楚云酥茫然无助地摇摇头，表情纠结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她捂着头，“这不是，这根本不是。” 结界外，一排佛宗弟子各自亮出武器，目光如炬，视线全部定在楚云酥身上。 “大小姐，还请你出了这结界，好好说说前因后果。” 楚云酥头摇的更快了，“不，不，我不要出去。” 禅觉拧眉呵斥道：“你魔气外露，我们现在怀疑你与魔物有染，还不速速出来交代清楚！” 大弟子禅菩用眼神让禅觉闭上了嘴。 现在她的情绪刚静下来，正是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刺激她。 季梓棠也急了，冷声呵斥道：“胡言乱语，事情真相还没查明，怎么就能现在下结论！” 楚云酥听着他们的话语，两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脚下步伐也乱了。 她看了看自己仍然在冒黑气的手，心跳如鼓。 已经入魔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不是已经完全变成魔了？ 魔物，该死的魔物……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余光里，佛宗弟子身上自带一层淡淡圣光刺痛了楚云酥的眼睛。 他们的光芒那么亮，更加衬得她犹如地狱恶鬼。 楚云酥心中一惊，喃喃自语道：“不，别过来，我不是魔。” 正当她心慌之际，光面般的结界忽然消散开来，透明的光面如同碎玻璃一般稀稀拉拉落下，折射出无数个繁星光亮的点。 禅觉一看时机来了，大喝一声：“捉住魔女！” 旁人来不及阻止，禅觉已经冲了出去。 楚云酥就像是忽然被人敲碎了壳的鸟，失去了唯一的保护。 禅觉手中的武器金光一闪，慌乱之中的楚云酥想都没想，一掌拍了出去。 “不！”季梓棠的呼喊并没能阻止这突然发生的意外。 强风刮起，楚云酥发丝飞扬，她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季梓棠，那双纯黑的眼眸一点点被猩红侵蚀。 季梓棠眼睁睁看着楚云酥重新入魔，心如刀绞。 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却离楚云酥太远。 明明隔得只是几尺，却像隔了一道银河。 楚云酥的双眼重新变成红眸，望向季梓棠的眼神毫无感情，就像在看无关的路人甲。 季梓棠瞪大了眼睛，眉头不受控地蹙在一起。 禅觉贸然前进，被楚云酥一掌打飞了出去，佛宗的其他弟子见状，纷纷拿起武器，对准楚云酥，谁也不再客气。 楚沧海一边和桃越对峙，一边也注意到了女儿那边的情况，他见女儿被佛宗弟子团团围住，心中焦急的恨不得立刻飞身下去护住楚云酥，奈何被樱派的侍卫们团团围住，根本动弹不得。 佛宗弟子们齐喊一声，一拥而上，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种种神情。 站在金光中央的楚云酥双掌凝出两团黑气，这股力量足以改变天地的颜色。 如果她打出了这两团黑气，那么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楚云酥，楚云酥！楚云酥，你不能这样做！”季梓棠再也没了往日的洒脱随意，撕心裂肺地唤着她的名字。 只是这一次，楚云酥没有再给他回应了。 “绞杀魔女！”佛宗中有人喊起口号，所有弟子同时使出法力。 季梓棠瞪大了眼，眼睛甚至都不敢眨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鸟啼声从高空中传来，这声音震响天地，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手中动作。 “什么东西？” “是妖兽的气息！” 佛宗弟子齐刷刷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黑云翻滚的空中，一只雪白的鸟盘旋飞翔。 已经完全入魔的楚云酥也向上看去，白鸟张开双翼垂下头，一双相同的红眸与楚云酥遥遥相望。 是黑蛋儿！ 季梓棠不知道为什么四方黑羽会在这个时刻出现，但是没由来的，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点细碎的希望。 黑蛋儿现在能飞，说明它已经长出了第一双翅膀！ 它变强了，说不定可以救下楚云酥！ 空中的四方黑羽忽然一声高啼，双翼陡然变得硕大无比，大有遮天蔽日的架势。 地面空中的气流被它雪白的羽翼搅乱，掀起一阵阵飞沙走石，佛宗弟子们各个开了金身护体，心里警惕着大鸟的动向。 一直躁动的楚云酥也因为黑蛋儿出现而平静下来，她渐渐收起手中两团黑气，静静地凝视着空中的飞鸟。 只见飞鸟忽然俯冲而下，打开每一根羽毛，像一把巨大的白伞挡住了天空的颜色。 它向下的同时，楚云酥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异样。 她整个人不自觉地被腾空，雪白的脖子向后弯，宛如血腥的红天鹅。 无数黑气自她体内而出，渐渐凝成一股气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黑色的魔气之柱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猛地冲向天际，那一瞬间产生的巨大能量，瞬间掀翻了地面所有的石子碎粒。 季梓棠用衣袖遮眼，待他放下衣袖之时，天空已经变成诡异绚烂的血红色。 四方黑羽自空中而下，和楚云酥的魔气之柱正面相对，白鸟黑柱，血红色的天，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诡异画面。 季梓棠心跳如鼓，他在隐隐期待些什么。 佛宗弟子们虽然看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也隐隐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 “快看，那鸟在变色！”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让众人注意到了鸟的变化。 第100章 渡劫了 白鸟迎着黑柱飞翔，魔气不断打在它的脸上，双翅上。 那种巨大的冲击力，让人看着就觉得疼，但是白鸟好像一点没感觉似地，甚至发出了几声愉悦的叫声。 不知道是被魔气感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身上的白羽渐渐变成了黑色。 先是鸟头，再是鸟翼，最后蔓延到整个鸟身。 白鸟高速俯冲，空气中的魔气越来越重。 “列阵！” 禅菩感觉到空中魔气四溢，立刻下了命令。 所有佛宗弟子立刻听命，摆出大乘佛宗独门阵法，就等将这一魔一妖拿下。 季梓棠心中涌上一阵悔意，几百年前，他不该自毁修为。 如果他没有那样做，那么今日，以他的力量，一定可以救下眼前的一人一兽。 就连远处一直对峙的两派此刻也停下手中动作，齐齐望向中心台上。 金光、黑柱、血衣白肤的魔女。 猩红色的天空与白黑相见的鸟。 正邪在此交汇，黑暗与光明针锋相对。 季梓棠屏住呼吸，他从没见过这般妖冶而艳丽的画面。 不光是他，许多人都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绝美画面给震撼了。 人们忘记了情绪，忘记了记忆，甚至忘记了眨眼和呼吸，一动不动地沉溺于此刻中。 随着四方黑羽最后一身高鸣，它已经俯冲到楚云酥的头顶，浑身羽毛都从白色变成了黑色。 奇迹般的，楚云酥身上的黑气也荡然全无，原本气势汹汹的魔气之柱也消失殆尽，像是被白鸟全部吸收了般。 黑鸟鸣叫一声，宛如某种呼唤。 半空中的魔女感应到鸟儿的呼唤，缓缓睁开眼来，眼睫如同蝶翼展翅般郑重掀开。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黑如浓墨的眼眸。 所有人心中一动。 黑鸟绕着她飞了一圈，巨大的鸟甚至能盖住她的身形。 楚云酥伸出右手，她什么都没说，黑鸟却已经感知到主人的命令。 它在飞行中改变身形，化为飞鹰一般大小，羽翼收起，打开利爪，稳稳站在楚云酥的手腕上。 黑到发亮的鸟，一双血红的眼眸。 全身血红色的人，一双漆黑的眼。 一人一兽浮于半空，所有人都要仰视他们。 大小姐神情平静，高高在上犹如暗之神。她什么都没做，但却有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压力压在了在场人的心头上。 他们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魔，为何魔气全无？ 如果是仙，为何刚才又会有那么强烈的魔气？ 没有人知道答案，就连禅菩也因困惑而皱紧了眉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她眼眸微垂，目光落在泛着金光的佛宗弟子身上。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禅菩心中冷不丁一颤，作为佛宗的大弟子，他修为高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被强压的感觉了。 他对众师弟使了个眼色，所有人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禅菩脸上浮上一层浅浅笑意，站直身体，手掌立在胸前，微微躬身，“阿弥陀佛，楚施主，方才你彻底入魔，我等身为佛宗弟子，伏魔降妖乃是天职。” 楚云酥轻笑一声，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笑话一般。 “伏魔降妖？”楚云酥目光掠过四周，“敢问大师，魔何在，妖又何在？” 禅菩微微一顿，正欲回答，却被身后情绪激动的禅觉抢了先。 “魔女！虽然我不知道你施了什么妖术收起了满身魔气，但是你入魔乃是事实，在场所有人亲眼所见！你休想耍赖抵抗！” 楚云酥脸上没有一点惊慌，甚至伸手抚了抚黑蛋儿的脑袋，黑蛋儿被摸的很开心，甚至眯起了眼享受了起来。 只听大小姐淡淡道：“小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魔女，可有什么证据。” 禅觉一时语塞，刚才那么浓的魔气，她猩红的双眼都是证据。可是现在，她不光眼睛变成黑色了，就连那浑身的魔气也都消散不见，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 禅觉脑筋一转，手中的金枪直指那黑色的鸟，“是它！一定是这鸟的原因！” “魔女妖物，理当得而诛之！” 禅觉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惊雷乍响。 巨大的雷鸣声震在每人心头，震得人心中压抑。 陈木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天空一眼，说出的话都有些微微发颤。 “天雷，这是天雷！” 他难掩心中激动，朝中心台上的楚云酥大喊：“小师妹，你的天雷来了！” 陈木的这声吼声音太大，让众人都听见了。 大家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去，只见浓云中雷光闪闪，的确是渡劫天雷！ “这，这不可能！”禅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魔女，魔女怎么会渡劫！” 渡劫天雷是仙族的劫难，从没听说过魔也要被雷劈。 一旁的禅菩抬手，阻止了禅觉的质疑，“今日之事，实在诡异，不是你我能够决断的。不要多言，静观其变。” 禅觉心有不甘，但却牢牢闭上了嘴。 楚云酥仰起脖子看了看那可怖的天雷滚滚，脸上却平静的很。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听着语气，还挺不满意的。 苏曼烟二话不说，就准备飞到楚云酥身边，陈木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这是干什么？！” 苏曼烟都快急死了，甩开陈木的手，“替大小姐挡雷啊！” 楚云酥对她的恩情，苏曼烟从没忘记过，现在轮到大小姐渡劫，她当然要挺身而出。 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陈木一跺脚，“榆木脑袋！你看小师妹那个样子，还需要你挡吗！” 苏曼烟起先还不明白陈木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抬眸远望，才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只见第一道天雷闪着金光，裹挟着开天辟地的能量冲向楚云酥。 半空中的女子不慌不乱，抬头伸出掌心，自她掌中，一道巨大的绿光直冲而上，和天雷迎面对上。 “嘭”的一声，雷光交接，迸发出的能量，像是能把这昆吾峰给移平一样。 修为高深的，用法术拧成光罩护体，修为低下的，光罩还没打开就被这股强力击碎，只能靠着仙体硬抗。 第101章 烤鸟 巨大的冲击之后，天地之间渐渐归于平静。 苏曼烟眯了眯眼睛看去，半空中的楚云酥仿佛没事人一般。 那一道天雷竟然直接被她挡回去了！ 楚云酥笑意盈盈，看着宗门弟子们一个两个张大嘴的傻样，心里觉得好玩极了。 “我都要成仙君了，你们却说我是魔，这是个什么道理？” 佛宗弟子们被她这话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是啊，三道天雷之后，她就是位列仙班了，和魔有着天壤之别。 所有人心头都萦绕着一个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禅菩的目光定在楚云酥手腕上的那只黑鸟上。 这鸟有古怪。 没等他多想，很快，第二道天雷如约而至。 这一次，楚云酥依然是轻轻松松就打退了那看起来嚣张至极的天雷。 她收回掌心，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怎么上一次帮别人就打得那么难呢？” 黑蛋儿听见了她的话，扑棱了两下翅膀：当然是因为有我在了。 楚云酥注意到黑蛋儿的动作，下面一帮人对她虎视眈眈，头顶还有天雷等着和她正面对决，大小姐却还有心思和自己的灵兽说笑。 “你这是在和我邀功？” 黑蛋儿细细地叫了两声，怂不啦叽的。 没过多久，第三道雷也紧跟着劈了下来，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这一道的威力比前两道都要强，纵然是看到了楚云酥刚才的表现，季梓棠几人也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 不成功，便成仁。 金光而下的瞬间，楚云酥举起了腕上的黑鸟放在头顶。 黑蛋儿顿时慌了，扑棱着就要逃走，楚云酥却不给它机会。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想我领你的情，就要付出些代价呀。” 黑蛋儿哀鸣一声，眼见着金光雷电就要挨上它的羽毛，楚云酥及时松开手，黑蛋儿落荒而逃，只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尾巴上的黑毛被烧着了几根，冒气了白烟。 黑蛋儿急了，扑棱着翅膀想要灭火，可惜它越是扑扇翅膀，尾巴上的火就烧得越快。 漂亮的尾羽就要被烧焦了！ 楚云酥正忙着和第三道天雷对抗，黑蛋儿在空中盘旋一圈，最后终于看到了老熟人。 季梓棠正在关注楚云酥的情况，耳边一声鸟叫，纯黑的鸟儿屁股上冒着烟，停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季梓棠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笑容，指尖一点，给黑蛋儿的屁股灭了火。 黑蛋儿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把季梓棠视为自己的港湾，往他肩膀上一站，赖着不走了。 还用脑袋蹭了蹭季梓棠的头，委屈巴巴的。 “好了好了，先告诉我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季梓棠摸了摸黑蛋儿的翅膀。 黑蛋儿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旁人听不懂，季梓棠却是明白了。 一旁的禅觉看到季梓棠和那黑鸟如此亲昵，心中怀疑越来越大。他悄悄对着禅菩说道：“师兄，你看那边，那个穿着蓝白色仙宗弟子服的人和这来路不鸟的鸟十分亲昵。这星海仙宗，该不会是个魔窝？” 禅菩顺着禅觉的眼神望去，看到了季梓棠一脸认真地同黑鸟交流。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 禅菩忆起往事，半是遗憾半是感慨道：“他是暮日九宫曾经的少宫主。” “这世上，谁都可能和魔有关系，但他不会。” “暮日九宫”这个名字，禅觉也是知道的。他心中一惊，“他竟然就是暮日九宫那位少宫主？！传闻中他可是……” 禅菩抬起手，“切莫多言，还是先搞明白这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02章 头名奖励 第三道天雷威力无穷，耗费了楚云酥一点时间，但片刻之后，大小姐仍是用自己的法术轻轻松松解决了这看似能劈死人的天雷。 三道天雷皆过，她正式升为仙君。 再也不是天生仙体，却几百年都成不了仙的废物了。 楚云酥只觉得浑身舒畅，浑身散发着浅浅的绿光，仿佛一位从天下下来的神女，目光骄傲地俯视着众人。 升仙完成，楚云酥落下，稳稳地站回到地上。 她注意到樱派和仙宗的僵持，也看到佛宗弟子对自己的警惕。 大小姐无所谓地笑笑，先伸出手，向楚沧海说道：“爹，三宗会武我赢了，该把头名奖励给我了。” 参加三宗会武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拿到修灵丹。 虽然现在场面有点尴尬，大家好像都对她虎视眈眈的，但是没关系，小问题。 先从自己老爹下手，三宗之一的掌门都把奖励给她了，另外两宗还能反悔不成？ 楚沧海看到女儿英姿飒爽的样子，抚掌大笑，“好好好，该给你的东西，自然该给你。” 楚沧海随手抛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东西精准落入楚云酥手中，她揭下外面的锦布一看，竟然是把宝剑！ “我们星海仙宗的剑修，闻名天下，这把碧波微水剑就赠与你了。” 楚云酥很开心，仔仔细细地将剑打量了一遍。水蓝色的剑身，宝石镶刻的剑柄，轻轻巧巧的，倒也使得顺手。 她的那把剑虽然也是宝物，但和眼前这把，相差十万八千里。 楚沧海以前觉得女儿志不在此，便没有给她顶级的佩剑，现在她赢了会武，这最佳的宝贝也就属于她了。 “谢谢爹，这剑我很喜欢！” 楚沧海顺势对桃越说道：“你看到了？我女儿已经扛过三道天雷，位列仙班了。她和魔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星海仙宗和魔物也没有半点牵连，还不速速让开！” 楚沧海身为神君，神威赫赫，一句话，一个表情，都能让四周的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桃越虽然心中怀疑，但是楚沧海说的话不无道理。 她又想到季梓棠对这大小姐的偏爱，抬起手，召回了所有围攻楚沧海的侍卫。 侍卫归位，桃越也跳回到竹椅上，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又恢复到一开始散漫魅惑的模样。 “原来是误会一场，不过楚老头，我是看在你家丫头的面子上才退这一步的，你可别以为，咱俩之间的恩怨就能这么算了。” 楚沧海冷哼一声，并未搭话，但他身后的仙宗弟子，也都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方才紧张的局势，因为楚云酥的讨要而瞬间化解。 中心台上，好似又恢复到最开始的平和宁静。 “过来，小丫头，给你奖励。”桃越伸出手召唤楚云酥。 楚云酥一听，乐颠颠地就飞身到桃越身边，还不忘墩身施礼，“见过桃掌门。” 桃越看她如此有礼，嘴巴甜，人也可爱，心里刚才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楚沧海，虽然你不怎么样，但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却是可人。” 桃越扭头，对着楚云酥柔柔一笑，“别叫桃掌门了，就叫我桃姐姐。” 楚云酥天生喜欢美人，桃越生的又如此好看，别说叫姐姐了，叫桃妹妹都行。 “桃姐姐~” “哎，真乖。” 桃越不动声色地向远处的季梓棠递了个眼神：瞧见没，你这小相好都叫我姐姐。 季梓棠：……行。 “来，这是我们樱派给你的奖励。”桃越说着，递出去一个精致的宝石小盒子。 楚云酥伸手去接，手指都已经挨上盒子了，桃越却用另一只手压住了她的手背。 “等等。” 楚云酥眉头一紧，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桃姐姐，你这是何意？” 尽管她有意控制表情，但是桃越还是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这小丫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有心思多了。 桃越娇笑道：“小丫头，我对你一见如故，所以除了这件奖励之外，我还想再送你份礼物。” 姨娘见未来外甥媳妇，总要给点见面礼是不是？ 楚云酥哪里知道桃越这弯弯绕绕的心思，脸上的笑容立刻真心了不少。 “多谢桃姐姐，姐姐送的东西，一定都是外面千金难求的宝贝。” “小嘴还挺甜。” 桃越说着，又往楚云酥手中塞了个瓷瓶，“回去再看，这样的宝贝，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 楚云酥点点头，把两样东西都收进自己的百宝袋里。 “都听姐姐的。” 虽然她也很好奇，桃越到底给了她什么，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从拿到大乘佛宗的宝物修灵丹。 楚云酥一个转身，重新飞回到禅菩面前。 大小姐笑里藏刀，朝禅菩伸出了手，“小师傅，我爹和桃姐姐都给了，现在轮到你了。” 禅菩道了声：“阿弥陀佛。”他的手伸进僧袍之中，好像要掏出些什么。 楚云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心中有些激动。 就要拿到了，这段时期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有一只手伸出，压住了禅菩想要往外掏东西的胳膊。 禅觉再一次出声道：“师兄，不能给！” 楚云酥这回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整张脸直接垮了下来，目光森冷。 “小师傅，出家人要注重信用。” 禅觉直接挡在了禅菩面前，对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方才魔气四溢，动荡不平，大家也应该都看到了！” “虽然此女现在升了仙君，但她身上疑团众多，恐与魔物有紧密联系！” “我们大乘佛宗的宝贝虽然并不是名贵之极的东西，但也是宝物一件。若就这样落入魔族手中，日后，我们无法向师尊师祖交代！” 禅觉一番话说完，大家神情各异。 佛宗的弟子向来嫉恶如仇，尤其是对魔物，更是深恶痛绝，因此，有不少人都站在禅觉身后，大声支持他。 “师兄说得对，这东西不能给！” “没错，给魔族奖励，传出去，佛宗颜面何在？” 第103章 对峙 “不给奖励？”楚云酥的脸庞冷到极点。 “满口仁义道德，却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遵守，这便是你们大乘佛宗的处事方法？” 禅觉被她说的有点尴尬，梗着脖子，强硬道：“你是魔女，仙魔殊途，我们佛宗的宝贝绝对不会落入你之手的！” 楚云酥现在最痛恨听到“魔女”两个字，大小姐磨了磨后槽牙，“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周围的气流好像也随着她的情绪在变，有几道冷风，无端地刮起来，吹凉了禅觉的后脖颈。 禅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神情仍然固执，“你就是魔女！” 他手指旁边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陆元青，“你自己睁大眼睛瞧瞧，你把你的同门师兄伤成了什么样！我们仙家佛门弟子，从不会如此心狠手辣！”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众人，陆元青还搁地上躺着呢。 自结界打开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楚云酥身上，大家都忘记了，还有一位可怜的仙君，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呢。 陈木见状，对旁边的小弟子说道：“快去，把陆元青送到医修那里。” 他伤得那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楚云酥轻轻瞥了眼在地上躺尸的陆元青，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是他应得的。” “我心狠手辣？那你倒不如问问自己，如果你现在确定我是魔，使出来的手段，会比我的鞭子轻吗？” 禅觉一时语塞，回不上来话。 楚云酥瞧他那个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就知道了答案。 “我的下场，恐怕比他还要惨。你们刚才列的阵，摆出来的武器，我全都看到了。我只是想让陆元青长个教训，但是你们，恨不得杀了我，打散我的魂魄，好给你们斩妖除魔的功名册上再添一笔。” 禅觉怒目圆瞪，“魔女，满口胡言！既然你抵死不认，那咱们就用武力说话！” 他话音刚落，手中武器都还没露出来，就听中心台上响起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我看谁敢动她？” 楚沧海飞身而来，直接挡在了楚云酥身前。 “这是我星海仙宗的地盘，容不得外人放肆！” 楚沧海字字有力，望向禅觉的目光更是冷冷逼人。 禅觉的功力和神君楚沧海相比，相差甚远。禅觉被神君的气势压住，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 楚云酥看到爹出面了，心里很高兴。 “爹！” 楚沧海面露慈爱，“酥儿不用担心，有爹在，属于你的东西，必将得到。” 禅觉被压迫的说不出话，其他的佛宗弟子站了出来。 “楚掌门，你身为掌门至尊，却来和我们小辈对抗，你不觉得你们星海仙宗欺人太甚吗！” “没错！我禅觉师兄说的句句在理，你却以神力压人，是不是觉得我们师父今日没来，我们大乘佛宗便可以任你揉搓？！” 佛宗的和尚们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就算是禅菩有心想调节一下双方关系，都已经为时过晚。 他现在，拿出宝物，同门师弟们会不同意。 不拿出宝物，星海仙宗不会放他们走。 禅菩彻底进入到一个两难的境地。 忽然一道女声响起，“如若觉得我们掌门欺压小辈，那便和我一较高下！” 秦善善从人群中飞身而出，稳稳地落在楚云酥身前。 “师姐，你怎么来了？”楚云酥略有惊讶。 秦善善道：“掌门，师妹，师父毕竟高我们一辈，此事传出去，外人会说我们欺负佛宗的和尚。我与他们同辈，要有什么问题，冲我来就好了。” 楚沧海点点头，认同秦善善的观点。 秦善善对着那帮佛宗弟子们抬了抬下巴，“有什么不服的，尽管来找我。” 她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声音传出。 “还有我！” 楚云酥定睛一瞧，竟然是大师兄！ 陈木落到秦善善旁边，两个人用自己挡住了身后的楚云酥，和佛宗弟子们直面相对。 “一帮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算是怎么回事？有本事，冲我来好了！” 楚云酥想到陈木那点法术，忍不住笑了出来，“师兄，如果他们真冲你来，只怕我和师姐都要遭殃。” 陈木没想到小师妹会当众拆自己的台，一时间脸有点红，小声道：“嘘，虚张声势呢，别让他们发现了。” 楚云酥笑着点点头，“好。” “保护师妹这种事，怎么能没有我呢？” 熟悉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楚云酥不用看都知道来者是何人。 身着蓝白色弟子服的仙君衣衫飞舞，美轮美奂。 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落到了陈木旁边。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了些脏污，唯独他一个，清风朗月般灼灼无暇。 季梓棠不知从哪里又摸了把扇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遮住了半张脸。 “小师妹，师兄‘救驾来迟’，还请见谅。” 陈木见状，压低声音道：“三师弟，你怎么也来了？这种场合，你就别来捣乱了。” 陈木虽然自己法力一般，但对于季梓棠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很清楚的。 就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呢。 季梓棠冲陈木眨眨眼，“师兄，人多势众，气势不能输。” 陈木一想，这话有道理，于是也就没说什么。 中心台上，两帮人马相互对峙，右手边是秃头金身的和尚们，左手边是星海仙宗四位亲传弟子。 人数上，和尚们赢，但气势上，尤其论眼神凶狠度来说，还是仙宗这帮狠人更厉害一点。 “禅菩小师傅，你慈悲为怀，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两派就这样打起来？”楚云酥开始玩起了心理战术。 她知道禅菩一向是个心软的，先攻下他，东西自然也就到手了。 “禅菩师兄，绝对不能给！” 禅菩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别念了别念了，我脑袋都嗡嗡作响了。你就说，给不给。不给的话，我们可要动手了！” 秦善善没了耐心，连声催促道。 第104章 藏宝袈裟 禅菩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对着同门师弟们解释道：“仙魔之事先放一边，楚施主确实是本届会武头名，我们大乘佛宗不可言而无信。我相信，如果师父在此，也一定会将这头名奖励赠予给楚施主的。” “师兄！” “禅菩师兄！” 禅菩抬起手，“无需多言，若有惩处，我一人来担责。” 楚云酥听到禅菩的话，赞扬地点点头：“看来你们大乘佛宗还是有明白人的嘛。大家和和气气的，这事不就解决了嘛。” 禅菩笑了笑，郑重地拿出大乘佛宗的宝物，双手递给楚云酥。 “此乃我佛宗的藏宝袈裟，现在赠与施主。” 楚云酥愣了。 她的眼睛在禅菩脸上和他手中那件深色袈裟上来回轮转。 怎么会是袈裟？！ 我要这袈裟有何用？！装和尚一起加入大乘佛宗吗！ “不对。”楚云酥皱紧眉头，“不是这个！” 禅菩有些错愕，见楚云酥迟迟没来接这宝物，问道：“施主你这是何意？” 楚云酥心里焦灼难耐，她指着禅菩手中的袈裟说道：“不是这个！你们的宝物肯定不是这个！”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连带着看禅菩的目光都狠辣了起来。 “好哇你个小和尚，我原以为你是心思最正的那个，没想到你和你师弟们一样，都暗中藏了些龌龊心思。” 禅菩冷不丁被人如此指责，当即就愣了。 “楚施主，小僧不明白你所言何意。” “所言何意？”楚云酥冷哼一声，“你们大乘佛宗准备的宝物根本就不是这一件！你是不是随便拿了个什么，就想搪塞我？这样，技能给你师弟们一个交代，也能应付过我。” 禅菩从没受过这种质疑，他神情凌然，“阿弥陀佛。楚施主，我们出家人从不诓骗旁人，更不会拿其他东西来搪塞于你，这间袈裟确实是佛宗圣物，乃是千年前，一位高僧所留……” “行了！”楚云酥抬手制止了禅菩的长篇大论。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我也就和你把话挑明了。修灵丹呢，把修灵丹给我！” 禅菩这下是彻彻底底吃惊了，“修灵丹？你说的可是那种能够压制体内多余灵根的丹药？施主，虽然不知你从何处听到的消息，但我们佛宗并无此宝物。” “小僧愿对天发誓，此件袈裟正是师父交给我的，唯一的会武奖励。” 禅菩说的言辞凿凿，反倒让楚云酥无言了。 她知道佛宗的和尚们一个两个从不说谎，禅菩现在更是对天起誓了。 仙人若是对天起誓，遭报应的几率极大，很少有人会这样做。 这下，就算她心中再不相信，也得信三分了。 “怎么会这样……修灵丹到底在哪呢？” “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看错了？” 陈木看她小声自言自语，忍不住劝道：“师妹，快去把那袈裟接过来。” 那毕竟是佛宗圣物，师妹老这么晾着人家，难免会加剧两派矛盾。 楚云酥被陈木点醒，走到禅菩前方，直视着小和尚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真只有这个？” “是的。”禅菩也直视着她的眼睛答道。 就在楚云酥的指尖快要挨到袈裟的时候，一道金光打了过来。 楚云酥连忙向后一闪，只要再慢半分，她的双手就会被那道突如其来的光给打掉。 原本陷入缓和的关系瞬间紧张起来。 “谁！”楚云酥冷呵一声。 禅觉收起手中的金杖，面色怒不可遏。 “师兄！此魔女如此轻待我们佛宗圣物，我实在忍无可忍！” “这宝物，万万不可交与她！” 禅菩脸上也染了几分不悦，他沉下心劝道：“师弟，这袈裟本就属于胜者，理应归楚施主所有。” “胜者？”禅觉讥讽一笑，“她实力如何，师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别说你了，她刚没入魔前，我都能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禅菩见师弟口出狂言，再也忍不住，拿出师兄气势，呵斥道：“休得胡言！退下！” 秦善善立刻接上：“小和尚，口气这么狂妄，那咱俩比划比划？” 禅觉一听，血气直往脑门上涌，连师兄的呵斥都不放在心上了。 “来啊！打赢了我，我就心服口服！” 其余佛宗弟子自然也不会退让，大声支援道。 “还有我！” “还有我！” …… 秦善善拔出手中长剑，长剑嗡鸣。 “既然话都说了，那再不出手就显得我们仙宗窝囊了。” 楚云酥也跟着拔出了楚沧海刚给的碧波微水剑，水蓝色的剑身既漂亮又危险。 “罗里嗦的秃驴，要打便打！” 陈木在后面偷偷拽两个师妹的腰带，但很显然一点用都没有。 他向季梓棠寻求帮助：“三师弟，快想想办法……” 季梓棠摇摇头，劝道：“师兄，等会打起来的时候，你只管往后躲，我们不会笑你的。” 陈木：…… 你可真是贴心好师弟。 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两派人马目光灼灼，都牢牢瞪着对方。 只等有人先出招，一场厮杀便在所难免。 楚云酥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那种熟悉的溺水感又再次而来。 季梓棠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将她往后一拉。 楚云酥被她这么一拉，原本酝酿的气势都没了。“你拉我干什么！” 季梓棠神情严肃，低声道：“你的眼睛又泛红了！你在想什么？” 楚云酥被他这话给激醒了，她差点就忘记了，身上的暗灵根还在，随时可能入魔。 “我……” 楚云酥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天空中光亮乍现，明明没有太阳，却有大片金光照地。 禅菩立马明白了其中缘由，对着师弟们呵斥道：“师尊来了，还不放下武器！” 大乘佛宗的弟子们各个神情一变，将锋利尖锐的武器全都收起，齐刷刷地跪成一片。 楚云酥被这忽然的光刺得眼睛疼，身上更是觉得浑身灼热。 黑蛋儿长鸣一声，最终站回到她的肩膀上。 只听一声悠长古朴的声音缓缓道：“丫头，你在找修灵丹？” 第105章 普天老祖 只见一位老者，坐在层层白云之上，从天边远处缓缓移来。 他身上散发着柔软明亮的金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大片天空。 佛宗弟子们齐刷刷跪成一片，“参见老祖。” 楚云酥眉头一紧，老祖？ 季梓棠和陈木一左一右将她拉着行礼，楚云酥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这位老祖是谁了。 普天老祖，乃是大乘佛宗最顶尖的存在，就算是宗门掌门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他原本是佛宗弟子，后来一路修行，在西方佛境修得正果，成为宗门尊者。 千千万万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这位老祖到底多少岁，只知道佛宗掌门都换了好几任了，老祖依然是老祖。 别说是这帮小弟子们了，就连桃越和楚沧海见到普天老祖，也要墩身行礼。 老祖白发苍苍，长眉长胡须皆是一片雪色。他面容慈悲，楚云酥只望了他一眼，心中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被他身上的佛光给净化了一般。 “免礼免礼，都起来，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行这些虚礼作甚。” 跪在地面上的弟子们这才站起来。 老祖闭着眼，脸却朝着楚云酥的方向，他出声问道：“丫头，刚才可是你在找修灵丹？” 楚云酥站起身，面向老祖，不卑不亢道：“正是。” 没人看清老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但一道金光倏地从云层中打到楚云酥身上。 楚云酥原本想运气抵抗，但这金光又温和又霸道。温和在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但同时，霸道的也让她无法抵抗。 老祖收回金光，点点头道：“你确实需要这修灵丹。” 禅觉知道老祖心善，听他这么说好像要直接赠丹一般，他心急如焚，连忙进言道：“老祖！此女乃魔女！万万不可将丹药赠与她！” “放肆！”这回禅菩是真的生气了，“老祖在此，我等应慎言慎行！” 场上局势莫名又变得紧张起来。 一阵清风自天际传来，拂过众人面庞，却又像直接吹进他们心里，吹散了种种负面情绪。 禅觉不再那么冲动，禅菩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众人明白这是老祖在开解他们，连忙行礼道谢。 老人家笑眯眯地开口道：“她不是魔女，方才的种种，我都已经看见了。” “我今日前来，本是受掌门之托，照看佛宗的这些小萝卜头们。没想到，却意外看到了许多令我意料之外的人和事。” “就拿那位元青仙君来说。我原本是最看好他的，也十分佩服他身上那种坚韧的心性。年轻人嘛，就该如此坚韧不拔。” 楚云酥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 原来陆元青的修灵丹并不是从三宗宝物中拿到的，而很有可能是这位隐藏大佬给的！ 看来禅菩没有说谎，是她自己误会了。 一想到修灵丹很可能就在老祖身上，原本松弛的心立刻拧紧，耳朵也高高竖起来，等着老祖继续说。 “只不过……” 楚云酥的心直接被提起来了，眼中也冒起了希冀的光芒。 “只不过，后来出现了一位更令我惊讶的人。”老祖笑呵呵地说道。 楚云酥眼睛一眨不眨，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老祖像是能看穿她心思一般，他虽然闭着眼，但两人仍像是在对视。 “没错，就是你，小丫头。” 喜悦瞬间在脑中爆炸，楚云酥高兴地恨不得当场跳个舞。 “我看了那么久诸位的精彩表现，自然也应该备上一份礼，总不能白看，旁人该说我老不羞了。”老祖缓缓睁开眼，刹那间，整个昆吾峰都充斥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老祖这双历经万世沉淀的眼，深沉且充满祥和的力量。 他对着楚云酥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根。“小丫头，你就是我最欣赏的人。” 楚云酥一听，立马对着老祖行了一礼，高高兴兴道：“多谢老祖！” 普天老祖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老头子我本想自己准备一份礼物送你，但你好像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是的老祖，我想要修灵丹！” 陈木暗地里拽了拽楚云酥的袖子，压低声音劝道：“小师妹，谦虚些谦虚些！” 这可是普天老祖，他老人家一个喷嚏就能把昆吾峰给移平咯。 “哎呀，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般直白有趣的小丫头。”老祖还在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既然你已经有所求，那我便给你这修灵丹。” 普天老祖说完，楚云酥一点不掩饰脸上的喜色，喜气洋洋道：“多谢老祖！” 看来她预估的一点没错，上一世，陆元青的修灵丹也一定是从老祖这里拿到的。 只不过那时，老祖并没有当着众人面给，所以她才不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难免有些自责。 当初重生前，看到的那本天书，她光顾着看陆元青的结局和自己的结局，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把过程记下来。 现在书又不能再看，以后发生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了。 “丫头，接好咯。” 老祖伸手，一颗小小丹药自他掌心飞出，稳稳地飘向楚云酥。 楚云酥难掩心中激动，伸出双手接那丹药。 圆不溜秋的小小丸子，里面流动着七彩的光芒。 楚云酥凝望着它，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头的暗灵根，终于有解决方法了。 有了这修灵丹，她就可以压制住暗灵根，成为纯种土灵根的强者了！ 禅觉眼睁睁看着老祖把修灵丹给了楚云酥，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也实在难看。 普天老祖也注意到了禅觉不甘心的表情，缓缓开口解释道：“禅觉，这小丫头确实不是魔女，只是身上有暗灵根。” “暗灵根？”禅觉脑筋转了一圈，“她明明是仙族，为什么会有暗灵根？” 老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能天生有之，可能后天加之，皆有皆有。” 此话一出，众人都难掩讶色。 楚云酥更是疑惑，老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06章 吃不吃 “丫头，你刚才入魔，是因为身上那件能压制你暗灵根的法器被打掉了，你情绪激动，体内的暗灵根就苏醒过来了。” “暗灵根虽然为仙界所不齿，但同样的，它十分强大。你体内的暗灵根虽然不多，但也让你的力量倍增，相信你自己，应该也感受到了。” 普天老祖这样一解释，众人就大概明白了。 楚云酥想起刚才入魔的感受，仍然感到一阵心惊。 “没错，力量是增长了很多倍，但我同时，好像也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普天老祖点点头，“正是如此。幸亏你身旁还有人，及时唤醒了你，否则，你很可能现在已经完全变成魔物了。” 楚云酥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季梓棠，仙君仍是一脸散漫，还很顽皮地冲她眨了下眼。 肯定是他误打误撞才叫醒自己的，楚云酥心中默默这样想。 “老祖，那鸟又是怎么一回事？”禅觉忍不住问道。 老祖微微一笑，“说起来，你确实应该感谢你这只鸟儿。” 楚云酥一听，“您是说黑蛋儿？” 老祖点点头，“上古妖兽四方黑羽，因镇守地狱失职而落入魔道。” 楚云酥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不愧是老祖，一眼就看出来黑蛋儿的出身。 “四方黑羽亦正亦邪，既能在仙界存活，亦能在魔界生存。它原本浑身雪白，是因为还未沾染魔气。你入魔之后，它救主心切，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你全部的魔气。你没了魔气，暗灵根的力量却还在。正因如此，你才能轻松击退属于你的三道天雷。” “暗灵根是你成仙路上的第一道劫，恭喜你小丫头，你成功渡过了这一道劫。”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鸟吸走了她的魔气，而暗灵根的力量仍然得以保存。 楚云酥心中更是澎湃，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众人。 她怜惜地摸了摸黑蛋儿浑身黑色的羽翼，“对不起黑蛋儿，刚才还同你开那样的玩笑。” 黑蛋儿呜呜两声，又蹭了楚云酥的脸颊两下，好像已经原谅了她的胡闹。 大小姐抬眼，望向眼前这片天地山河，心境是从未有过的辽阔。 原来她成仙的第一道劫数就是自己的暗灵根。 如果她一直强压着，一直不去面对，那么这道劫永远不可能跨过去。 这世间有那么多令人害怕的因素，但逃避永远只是一时的办法。 正视它，面对它，打败它，才是解决的方法。 修仙修心，楚云酥现在才明白了这其中的真谛。 再睁开眼时，她眼中一片清明，双膝结结实实地跪下，郑重道：“多谢老祖提点。” 老祖掌中飘出一缕清风，将楚云酥扶起了身。 “何必谢我？是你自己的功劳。” “只是。”老祖忽然一顿。 楚云酥神情紧张，第六感告诉她，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只见老祖轻摇头，“你如今力量倍增，三道天雷也轻松挡去，但这都是暗灵根的功劳。如果你今日服下修灵丹，那么暗灵根就会被彻底压制，你如今有的这些力量，就会消失殆尽。” 楚云酥心中一动，力量消失殆尽…… 她抬起手掌，想起往日和金时对抗天雷的不同感觉。 上次狼狈不堪，这次轻轻松松。 力量强大而又充沛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她的目光移到眼前仍然发着光的修灵丹上，一旦吃下这个，就又要重新变回那个菜鸡大小姐了。 季梓棠在一旁轻声道：“想清楚，来日方长。” 楚云酥抬头看了他一眼，仙君一双狐狸眼中，此时竟难得有几分正色。 她心中有了答案。 大小姐一把取下修灵丹塞进嘴里，大大方方道：“走捷径来的东西，向来不长久。我不靠那暗灵根，也能成为强者！” 老祖对她的答案很满意，又摸了两把胡子，连声道：“好，好。” 修灵丹吞入腹中没多久，楚云酥就能感觉到丹田处一阵发热，紧接着，屡屡黑气从她的毛孔中飘出，与之相伴的，还有力量的流逝。 楚云酥心中难免有些怅然，毕竟她才牛气了没一会儿，现在就被打回原形了，论谁心里都有点不好过。 季梓棠悄悄道：“别伤心呀酥酥师妹，以后跟着师兄一起修炼，保证百年之内就让你升成上仙。” 仙界排序：仙君最低，比仙君高一阶的是上仙。 楚云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在说大话了是不是？你自己这么多年了就还是个小小仙君，还让我升上仙？也不怕闪到舌头。” 季梓棠以扇遮面，大有“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感。 “多谢老祖今日提点，楚云酥必将您的恩情谨记在心。” 老祖道：“我给你了东西，自然也要从你身边取走些东西。” 楚云酥没想到老祖还有这要求，神情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老祖您想要什么？” “你的那只鸟，如今吸满了魔气，它又是幼体，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堕入魔道。你得将它交给我，我带回去好好洗洗它的魔气，才能不为害一方。” 黑蛋儿像是听懂了这帮人的大声密谋，立刻飞到楚云酥背后，自欺欺人式躲藏。 楚云酥反身抓住它的双腿，黑蛋儿吓得扑棱了好几下。 “黑蛋儿乖，你听我说。” 黑蛋儿缩缩脖子，两颗红豆眼睛闪躲。 “你也听到了，你现在魔气缠身了，必须要去洗干净。你看看你这黑不溜秋的毛，要是不洗成白的，以后夜里我可能把你踩了我都不知道。” 黑蛋儿望了望自己的毛，叽叽喳喳两声。 兽语翻译季梓棠及时出现，附在楚云酥耳边道：“黑蛋儿说，我觉得这黑羽毛挺好看的。” 楚云酥板起面孔，“好看什么好看，黑球球的，跟乌鸦一样！” 黑蛋儿尖声叫了两下，季梓棠接着翻译，“哪里像乌鸦了？我本来就是黑色的。” “你明明是雪白的，白的好看！雪团一样，多可爱啊！” 季梓棠接着说道：“黑色才是尊贵的象征，黑的就挺好！” 楚云酥干脆把脸面向季梓棠，怒火也对着他，“我说白的好就是白的好！” 第107章 走了 “黑的，黑的好看！” “白的，白的可爱！” 陈木看到小师妹和三师弟如同两只斗鸡一般针锋相对，忍不住扶额。 这两个幼稚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一左一右拉了下，“冷静，冷静，老祖还在，这么多人看着呢。” 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往旁边一看，周围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 眼神中的意思大概是：就这？星海仙宗的亲传弟子就这智商？ 星海仙宗迟早要完。 楚云酥轻咳两声，假装无事发生。 季梓棠也理了理原本就平整的衣衫，找回了点面子。 楚云酥一咬牙，直接把黑蛋儿往老祖的方向一扔，“老祖，这鸟就拜托您了！” 黑蛋儿还没来得及叫，就被老祖收进一个金光笼子里。 老祖身上金光亮眼，虽然明面上气势不强，但强者的气息让黑蛋儿乖乖安静了。 楚云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毕竟黑蛋儿是她亲自孵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她的孩子。 “老祖，请问什么时候我才能把黑蛋儿领回来呢？” “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对于仙族来说，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楚云酥来说，和黑蛋儿分开一天都让她难受。 大小姐脸上写满落寞，仍然向老祖行了一礼，“多谢老祖。” “唔，还有最后一件事。”老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 “我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洗鸟养鸟都是件体力活，需要一个年轻人来帮帮我。可有人愿意？” 老祖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都心动了。 毕竟，虽然说是伺候鸟，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能在老祖身边侍奉，老祖一开心赏点什么，提点些什么，那可真是赚大了。 只是…… 鸟笼中的黑蛋儿忽然变得狂躁不已，身形暴涨，叫声尖锐犀利，好像在说：“渣渣，凭你们也配伺候我？” 众人心中一沉，这鸟是妖兽，身上现在又有这么多魔气，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它的魔气感染了，或是被它啄了，只怕是还没等到老祖赏赐，命先没了。 再说了，伺候楚云酥的鸟，不就等于比楚云酥的仆人还要卑微。 大小姐那个臭脾气，现在大家尚且都是同一辈的弟子，若是现在去伺候她的鸟，以后再见面，楚云酥不知道怎么羞辱自己呢。 几种因素一想，大家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 一片安静中，有人高声道：“我愿意！” 众人寻声望去，竟然是苏曼烟！ 苏曼烟走出人群，抬头望向老祖，真诚道：“老祖，我愿意照顾黑蛋儿。” 黑蛋儿和苏曼烟见过几次，苏曼烟甚至还给它撸过毛。 黑蛋儿一看是老熟人，顺便收起了满身戾气，乖乖巧巧缩回原来的样子。 老祖注意到黑蛋儿的变化，惊奇道：“看来这鸟儿对你也挺满意的，那便就是你了。” 楚云酥忍不住对苏曼烟说道：“你好不容易才升为仙君，现在去伺候黑蛋儿，修炼肯定会耽搁的！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这可都是时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苏曼烟回头望望大小姐，脸上带笑，没半点不情愿。 “大小姐，能去老祖跟前伺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这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你可千万别拦着我。” 楚云酥知道她在用这话宽慰自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苏曼烟将自己的袖子从楚云酥手中拽出，“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大小姐你就等着几年后，我带着黑蛋儿一起来找你。” 她说完，顺从老祖的召唤，飞身到老祖身边。 慈眉善目的老祖身边，多了一个垂头安静的女子和一只黑不溜秋的鸟。 “今日之事繁多，老人家我也累了。此次三宗会武十分精彩。诸位，他日再相逢。” 众人齐声道：“恭送老祖。” 云朵一层层盖住老祖的模样，也渐渐挡住了苏曼烟和黑蛋儿的身形。 金光渐渐消散而去，天空恢复晴朗。 楚云酥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 她虽然赢了会武头名，但同时，也短暂失去一个好友和自己的灵兽。 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心中空洞的像是灌满了冷风。 “酥酥师妹，在想什么呢？” 季梓棠的声音将楚云酥拉回现实。 楚云酥微微抬头，蓝白色的仙君仍然站在她的身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回头，这个人就在自己身旁的呢？ 楚云酥嘴角浮起笑容，“三师兄，过往种种，谢谢你了。” 她以前也曾喊过季梓棠三师兄，但从没真心实意过。 季梓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用扇子轻轻敲了下楚云酥的头，“看来成仙也有成仙的好处，小师妹的嘴巴都甜了不少。” “不过，说到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季梓棠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楚云酥不解：“谢我什么？” 季梓棠笑得眼睛都弯了，“谢小师妹你的超常发挥，让我赚的盆满钵满。不瞒你说，你这一路我都压的是你赢，你赔率又那么高，我可是足足赚了一大笔呢。” “哎呀。”季梓棠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别说是下半年了，明年的酒钱都有着落了。” 楚云酥的脸瞬间就黑了。 她早该想到的，这个人没有心，满脑子只有酒。 刚才不该和他道谢的。 楚云酥哼了一声，提步就走。 没走两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好像让清午买的是别人赢。糟了，那亏大了！ 楚云酥连忙掉头，“季梓棠，你挣了那么多，是不是也该分我一半？” 季梓棠疑惑，“我自己赌的钱，为何要分你一半。” “因为，因为……”楚云酥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干脆耍赖，“因为是我赢了，才帮你赢了那么多的！” “帮我赢的？小师妹，你可会说笑。”季梓棠现在如同一个富豪大爷般。 楚云酥捶了他一下，“你给不给？” “不给。” 楚云酥活动了一下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季梓棠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气，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楚云酥在后面边追边喊，“站住，有本事别跑！” 第108章 一月后 一场会武，改变了星海仙宗内的格局。 重伤的元青仙君虽然活过来了，但是掌门以“蓄意危害同门”的罪名将他逐出了师门。 听说元青仙君醒过来以后，拖着仍然伤痕累累的身体就离开了。 陆元青离开，最难过的就是盛安安了，她甚至想过找掌门理论，要论蓄意危害同门，楚云酥才是最狠的那个。 她把陆元青抽成那个样子，到场的医修说，救人的时候陆元青只剩最后一口气在吊着，中心台上的结界以为陆元青死了，才碎开的。 陆元青走的无声无息，一直处于休养中的楚云酥根本没在意这件事，也没人主动和她提。 虽然她下中心台的时候还神采奕奕，显得精神很好的样子。 但是她吞下的那颗功力倍增丸可没忘记讨要利息。 下台以后没两步，她就浑身绵软，左脚绊右脚，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往地面摔，要不是季梓棠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腰带，她都能摔个狗啃屎。 功力倍增丸的反噬来的十分迅猛，楚云酥都成仙君了，仍然结结实实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休养。 不过楚云酥也没闲着，在这一个月中，时不时打坐修炼。 现在的她，没了外物的帮助，就只有自己了。 一场会武让大小姐彻底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牢靠，她再也不抵触吃苦修炼，那股勤奋劲，让陈木差点以为她被什么妖精夺魂了。 楚沧海也确实像他承诺的那般，各种珍贵药材像流水一样往楚云酥的院子里送，势必要把楚云酥受的伤全都补出来。 一月眨眼即过。 楚云酥出寝殿的时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庭院门口的那个千年大树仍然守在原地，只是叶子都变成了黯淡的枯黄色。 楚云酥喃喃道：“竟然都已经到秋天了吗？” 清午看到自家小姐终于出来了，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她先是为一月前的会武深切地检讨了自己，“对不起小姐，那天是我没看好黑蛋儿，才让它飞出去了。” 楚云酥入魔的时候，清午手中的黑蛋儿焦躁不安，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局面。 但清午一直觉得，黑蛋儿如今被普天老祖带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楚云酥笑了笑，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瞎说什么呢，没有黑蛋儿，恐怕我已经被佛宗那帮小和尚们大卸八块了。你做的很好，没什么不对的。” 清午眼中闪着莹莹泪光，她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肤如凝脂，红唇似火。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眸正含着淡淡笑意。 清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总觉得大小姐比之前更美了。 五官明明没什么变化，但通身的气度却变得更自信强大，就像是凤凰涅盘，重生而来。 “不管怎么说，小姐你没事就好。”清午舒展开笑脸。 “掌门说了，让您出来以后和他说一声，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您商量。” “重要的事情？”楚云酥有些疑惑，难道在自己休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议事堂中，楚沧海一如既往坐在了高座之上，只不过这次台下的亲传弟子，只剩四位了。 楚云酥一进来，众人就对她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秦善善虽然没说太多话，但也用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彻底好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陈木更不用说了，和小喇叭似的，叭叭个没完。 楚沧海本来还想问两句的，结果陈木把他想问的全都问了，甚至比他问的还要精细，楚沧海一直插不上话，干脆不问了。 问到最后，陈木终于心安了，“太好了，师妹你没事就好。” “好了，我有重要的任务给你们，都站好。” 陈木闻言，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了几分，四个人规规矩矩站成一排。 楚云酥用余光瞄了瞄旁边的人，又用鼻子轻嗅了嗅。 奇怪，今日怎么没有酒气了？ 难道这一个月的时间，季梓棠改邪归正，不再喝酒了？ 楚沧海的目光一一掠过台下的弟子们，眼神晦涩不明。 楚云酥因为休养，错过了许多事。 最重要的一件，当属楚沧海和季梓棠之间的侦查与反侦查。 季梓棠在会武那天，因为出于对楚云酥的关心，暴露了许多。 楚沧海这才发觉，这个废物一般的三徒弟，好像藏得很深啊。 紧接着，楚沧海又隐隐查出了些眉目。 一直以来，有一股神秘力量总是在暗中追查他，楚沧海查遍了整个星海仙宗的内门弟子，都没能找出这个神秘力量。 他查的时候，觉得季梓棠过于无用，因此就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现在看来，这个漏网之鱼，好像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楚沧海对季梓棠的态度转变之后，季梓棠自然也明白自己多少暴露了，他也懒得伪装了，喝酒的频率大幅减少。 现在，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出手，探探虚实。 楚云酥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还在纳闷季梓棠怎么好像戒酒了。 “今日把你们叫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离咱们星海仙宗最近的城池东靖城最近有魔气，城主请我派几个弟子前去查看一番。” “你们在仙宗里也修炼了几百几千年，该下山去外面的世界历练历练了。” 楚沧海说完，四个人表情都不一样。 陈木是忧愁，毕竟他帮楚沧海管理门派这么多年，手上不少活，这么一走，仙宗事务很难处理。 秦善善则是略带思索，表面看着正经，实则她想的是，听说东靖城里小吃无数，不知道是否真的如传闻中一样。 季梓棠嘴角带笑，目光毫不掩饰地和楚沧海对视。 原来老狐狸生的是这个心思，把我们通通支走，他就有机会了。 不过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虽然走了，但还剩一个江畔远呢。 全场唯一一个兴奋难耐的，就是楚云酥了。 大小姐眼睛里闪着星星，“真的吗掌门，我们真的可以下山了吗！太棒了！” 第109章 两人一组 楚沧海看女儿那单纯冒着傻气的样子，心中不禁哀叹一声。 心思这么单纯，被旁边这三只老狐狸吃了都还帮人家数骨头呢。 希望这次下山，能让女儿变得更聪慧些。 如果陈木三人知道了掌门此刻的心理活动，可能会当场吐血三升。 小师妹单纯好骗？ 只怕他们三个人加起来都玩不过她。 楚沧海继续道：“东靖城面积广大，你们两两一组，前去查探。” “陈木。” “弟子在。” “你就带着你小师妹一起。” 楚沧海说完，剩下的秦善善和季梓棠同时望向了彼此，两个人的眼神都非常古怪。 他们同时在心中默念：“和她？”“和他？” 两个人又同时扭回了头。 看到这一幕的楚云酥捂着嘴笑了起来。 “爹，要不然，我还是跟二师姐一组。我们两个女子两个男子，行事也方便。” 楚云酥说完，陈木第一个不同意，“你们两个弱女子……” 他话音未落，就见秦善善掏出把大刀在手里掂了掂，眼神无声地询问：“谁弱？” 陈木咽了口口水，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吞回腹中。 楚云酥看到二师姐的大刀，也艰难地吸了口气。 她真怕惹师姐一个不高兴，这刀就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星海仙宗一级怕死弟子楚云酥默默道：“要不然，要不然，我还是和季梓棠一组……” 此话一出，毫不意外地遭到了除季梓棠外的所有人反对。 “不行！” “绝不可以！” “这哪能行？！” 季梓棠：？？？针对我？ 楚沧海知道季梓棠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他。 另外两人也是这么想的。 季梓棠很是委屈，“为什么不行？” 陈木拧眉说道：“师弟你修为尚浅，万一遇到个什么大型妖怪，我担心你们有危险。” 季梓棠听懂了，陈木的意思是：你这么菜，万一拖累了师妹怎么办？ 秦善善紧跟着道：“三师弟，外面世界纷杂，你和师妹年岁小，实在不适合结伴而行。” 季梓棠默默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师姐，论年纪，我是比你大一些的。” 秦善善惊讶极了，她从没想过，季梓棠会比自己还要大。 不过比她大了这么多岁，修为却还不如她，也是够丢人的。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就和季梓棠一组。”楚云酥拍了拍手，下了结论。 “为什么？！”陈木和秦善善异口同声。 楚云酥眨眨眼，“因为他有驴啊！” “东靖城那种地方，限制飞行法术，当然是有交通工具才最方便了！” 众人：…… 季梓棠也从没想到过，自己最后竟然是靠驴获胜了，得到了大小姐的青睐。 陈木还是不死心，又劝道：“可是小师妹，外面很危险，你和三师弟两个人万一遇到些麻烦……” 楚云酥抬起手，打断了陈木的话，她认真地说道：“师兄，我倒觉得，我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不信你现在出去问问内门弟子们，谁敢和我交手？” 楚云酥有暗灵根之事，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 虽说老祖给了修灵丹，但是谁能保证她的暗灵根会安分守己？ 别说和楚云酥打架了，就算和楚云酥偶然遇见，弟子们也会先跑为敬。 她说的很有道理，陈木一时无言。 楚云酥做好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楚沧海想了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女儿还能从季梓棠那里打探到什么，心中一动，便也就松了口。 就这样，楚云酥和季梓棠一组，陈木和秦善善一组，两组人马，准备下山向东靖城进发了。 直到四人走出议事堂，季梓棠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没人问我愿不愿意呢？” 楚云酥脚步一顿，好像确实如此。 她扭头，下巴一抬，十足的流氓语气。 “怎么，你不愿意？” 季梓棠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有点。” 陈木一听，连忙对楚云酥说道：“小师妹，你看，三师弟他不愿意，你还是重新在我和你二师姐中选一个。” 一个酒鬼师弟，带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师妹，怎么想，都非常的不靠谱。 “你知道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吗？我现在就是霸王，你就是那弓。”楚云酥说完，空气忽然安静了。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鬼话，难得的羞耻心从心中窜出，大小姐羞愧难当，捂着脸快马加鞭跑了。 陈木不忘对留在原地的季梓棠敦敦教导道：“她就算是霸王，你也不能当那弓，明白吗？” 季梓棠看着眼前一脸操心的大师兄，表面乖巧，“嗯，我明白的师兄，师妹只是一时胡言。” 陈木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三师弟不喝酒的时候还是比较清醒了。 陈木走后，季梓棠的眼中荡起笑意，刚才的乖巧也荡然无存。 “谁是霸王，还不一定呢。” 秦善善从季梓棠旁边走过时，不忘拍拍他的肩，道了一声：“珍重。” 这俩活宝凑一块，东靖城可能都会被掀翻了。 不过亲传弟子们都离开了，内门弟子们别提多高兴了。 尤其是听说楚云酥走了，大家乐的恨不得给大小姐开个欢送会。 楚云酥收拾行李的时候，清午在一旁忍不住道：“小姐，你为什么会选择和季仙君一起啊？虽说他的脸皮是嫩了些，但是论实力，还是别人更强些。” 楚云酥一边给自己的百宝袋中装东西，一边道：“他靠我赢了那么多钱，我肯定得宰他两笔，不然多亏啊。” 清午又道：“可是孤男寡女……” 楚云酥一拍大腿，“你不说我都忘了，季梓棠是个男的。” 清午：“……行。” “哎呀，你就别担心了。我没把他当男人，他也没把我当女人。而且，我这次还要去东靖城的有求必应屋问问他那把白面扇的事情，如果能修的话，也能当面把这个人情还了。” 清午最后还是忍不住，掏出了个小棍子，悄悄往楚云酥手里塞。 “小姐，这是来仙宗前，我们家人给我的家族秘宝，你收好了，万一有什么事，拿这个当暗器。” 第110章 未来之光 到了四人下山的日子。 楚云酥带好各类补给，背好自己的剑，昂首阔步朝星海仙宗大门走去。 清午执意要送她，两人还没走到大门处，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前方的“盛况”。 无数莺莺燕燕，正围着季梓棠，泪眼涟涟的话别。 “季师兄，我舍不得你。” “你这一走，我养的那些灵兽可怎么办哇。” “师兄，你明明说过，等你养的白光狐生崽以后，会送我一只的。你现在走了，我问谁讨啊。” 季梓棠笑眯眯道：“只要不怕死，你可以直接掏狐狸洞。” “呵呵，师兄你可真会说笑。” 要说平日里，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师妹来送别季梓棠。 最近赶了巧，陆元青离开星海仙宗以后，季梓棠顺理成章成了星海仙宗第一美男。 加上他这段时间饮酒量也适中，女弟子们这才发觉，若是能搭上他这首小船也挺好的。 现在听说季梓棠要下山了，一个两个都来刷刷存在感。 若是他在仙宗里还留着什么宝贝，看自己合眼缘，顺手一送，那就更是赚大了。 季梓棠自己，都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女弟子送自己，更重要的是，一圈又一圈的女人，成功让他的脸盲症加剧了。 他个子高，目光往不远处望了眼，这一望，终于看见了个老熟人。 “酥酥师妹！”季梓棠唤道。 围在他身边的女弟子们心中纳闷，酥酥师妹？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也来分这杯羹。 众弟子们眼中冒火，顺着季梓棠望去的方向一看：好家伙，站在不远处，满面冰霜的，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小姐楚云酥。 敢叫大小姐酥酥，季梓棠，你也是嫌命不够长。 女弟子们一看到楚云酥，顿时如鸟兽散开。 “师兄，保重啊，希望能看到你活着回来。” “师兄，你如果回不来了，竹林里养的那群灵兽，我就接手了奥。” …… 季梓棠根本没在乎这帮女人的声音，笑着向楚云酥走过去。 “睡醒了？” 他今日穿的是一袭黑衣，纯黑色的衣服，身上银色的暗纹流动，看起来华贵精致，衬的人也精神。 仙君腰细腿长，腰间宽大的黑腰带上别着一把小扇。眉目精致，更是如画般。 看着便知道，是个风流之人。 楚云酥莫名觉得有些生气，看季梓棠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满。 她又想起清午刚才的话，“小姐你看，那么多女人，这个季仙君真是招蜂引蝶，水性杨花。我给你的那个宝贝，一定要仔细收好，说不定他半夜兽性大发，你就用那个电他！” 看来自己收下那个小棍子，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季梓棠看她很不开心的模样，还有些不解。 “没睡好？不开心？” 他吹了声口哨，小白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乖乖站在了季梓棠和楚云酥中间。 季梓棠哄道：“酥酥师妹，上来。路途遥远，若是困了，可以在驴上睡会。你放心，小白走路很稳的。” 小白一眼就认出楚云酥是当初喂自己草的人，立刻扭头开始蹭她的手。 楚云酥本来是板着脸的，现在所有的怒气也被小白给蹭掉了。 大小姐掌心一摊开，一大捆草。 修为精进了，连草的数量都变多了。 小白很是高兴，一点不客气地嚼起来。 楚云酥往驴上一跃，身子微微向前探，一点没耽误给小白喂草。 “我告诉你啊，我这是给小白面子才上来，可不是因为你。” 季梓棠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既然人已经上来了，也就无需想太多。 “好的，我知道了，大小姐。”仙君的语气无奈，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 季梓棠牵起小白的缰绳，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正是清晨，星海仙宗的山峰半隐于轻雾之中，朦朦胧胧，渺渺青色，尽入眼中。 楚云酥坐在驴上，晃着腿，有一句每一句地和他聊着天。 “季梓棠，我怎么记得你这驴以前没绑绳子啊？” “是啊。”仙君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没有解释了。 楚云酥晃着腿，吸着清晨微凉的雾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难道，这绳子是专门为她绑的？ 不可能不可能，季梓棠哪会这么好心。 楚云酥越是觉得不可能，心中就越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对她说，可能可能，万事皆有可能。 大小姐陷入天人交战中。 季梓棠见她许久都没有动静，偏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无趣？丸儿可以送给你玩玩。” 被点名的丸儿露出脑袋，十分跃跃欲试的样子。 楚云酥摆摆手，拒绝了。 “季梓棠，你说东靖城里都有了魔气，那我们星海仙宗，是不是也很危险啊？” 季梓棠想了想，风将他沉沉的声音送进楚云酥的耳朵里。 “可能是。”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魔物到了东靖城，如果我入魔和他打起来，到底谁能更强一点呢？” 季梓棠忍不住道：“瞎想什么呢？你还想入魔？我告诉你，你是没看见，你入魔以后，那俩眼睛，红彤彤的，像俩大灯笼似的，又丑又吓人。” 楚云酥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真的假的？！真的很丑吗？！” 季梓棠知道自己戳中她命门了，故意加大音量道：“骗你干什么？不信你问问旁人。” 楚云酥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千百年的形象，毁于一旦。 “不入魔了，打死都不要再入魔了！” 季梓棠笑道：“你已经吃了修灵丹，想入都没可能了。不过这也说不准，说不定哪天，你心中邪念丛生，就冲开了修灵丹的压制，重新变成女魔头了。” “呸！不可能！”楚云酥信誓旦旦道，“有了修灵丹，我现在可是纯种土灵根。” “纯种你明白吗？就是最强的灵根！” “我现在每天修炼，速度是从前的几十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星海仙宗第一高手！” 季梓棠听着大小姐的宏图大志，附和地点点头：“没错，星海仙宗的未来，就靠你了。” 第111章 有求必应吗 众所周知，整个仙界一共有东西南北四片仙域，每个仙域中都有几座城池，其中，离星海仙宗最近的，就是东边仙域中的东靖城。 东靖城里大多都是刚练成仙体的凡人，虽然在凡间，他们是仙人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但是对于楚云酥这种仙宗弟子而言，这些升上仙界的凡人，再平凡不过了。 为了保护这群刚上仙域的凡人们的安危，东靖城中有限制法术的结界，城内更是不允许使用各种飞行法术。 凡人们来了仙域，仍然想念凡间的一切，渐渐的，东靖城里也变得像凡间城池一般。 卖小吃的，吆喝住宿的，各种店铺各种游人，好不热闹。 楚云酥横坐在小驴上，跟着季梓棠一起，进了她心心念念的东靖城。 她在星海仙宗里呆了几百年，很少会下山进城。 虽说她在仙宗里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但是这会儿看到这么多以前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心里也很激动，宛如一个刚进城的乡下土包子。 “季梓棠，你快看，那个好可爱啊！” “季梓棠，那边那边，那个红彤彤的是什么，我好想吃。” “季梓棠，你闻到那个香气了没？好香啊！” 黑衣酷帅的仙君不得已停下脚步，对着跃跃欲试的大小姐劝道：“你都几百年没吃过食物了，这会儿怎么看到什么都想吃？” “谁让他们太香了嘛！”楚云酥不满反驳道。 事情的结局，自然是全都给她买。 如果陈木在场，肯定会摇头哀叹道：“你就宠她。” 大小姐抱着满怀的小吃，高高兴兴地跟着季梓棠进了旅店。 “两间上房。”季梓棠掏出灵石放在了桌上。 老板一看这二人，一个俊朗一个娇俏，身上的衣着瞧着就价值不菲，那女孩手里更是捧着无数吃食，一看就是真正的仙人下来游玩了。 这可是两位大主顾，要好好照顾才行。 “二位，请跟我来。” 等到楚云酥吃好喝好，两人终于开始谈论正事了。 “一会儿呢，我们兵分两路。你呢，负责在城里打探消息，看看魔气是出现在何处的。我呢，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你一起了。” 季梓棠不禁问道：“你有何要事？” 楚云酥板起面孔，煞有其事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听我的就行。” “行行行，听你的，谁让你是小师妹呢。” 两人出了旅店，季梓棠向东，楚云酥向西走。 楚云酥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一个潇洒背影给季梓棠。仙君望了好几眼，才开始走自己的路。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拐到另一条街后，旅店门口，又出现了楚云酥的身影。 大小姐探头探脑，确定季梓棠离开以后，又悄摸摸拐回来，向旅店老板打听有求必应屋的事情。 “老板，我听说东靖城有个地方叫有求必应屋，你知道在哪里吗？” 老板了然地笑笑，“当然知道，来这里的不少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你往东走，遇到一家酒馆后再往北拐，就能看到一栋高楼，那楼非常高，非常漂亮，你一眼就能发现。” 楚云酥默默将老板的话记在心里，还不忘嘱咐道：“我向你问路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我的同伴。” 老板不明白，“只是一个小事，为何？” “因为，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老板恍然大悟，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 按照旅店老板指的路，楚云酥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有求必应屋。 果然如他所说，是栋高楼，打眼一看，估摸着就有十层。整个楼体像个塔一样，没有临街的窗户，也没有开放的阳台，黑色的墙体，多少显得有些压抑。 楚云酥走近一瞧，红木招牌上赫然五个大字“有求必应屋”。 “这地方，真的有说的这么厉害？” 楚云酥迟疑之际，从黑楼中走出一个人，他穿着黑红色的衣服，一看楚云酥的表情，就笑呵呵道：“你头次来？来，请进。我为你带路。” 楚云酥脚下没动，问道：“你们这里，当真，有求必应？” 那侍者仍是一副笑脸，“是的，无需担心，我们几百年的老招牌了。” 跟随黑衣侍者走进楼中，楚云酥才发现，原来里面大有乾坤。 整个一层都被隔成了无数的小包厢，挡住了里面人的脸和交谈的声音。 在房顶，有一张巨大的网，无数小令牌在其中快速穿梭，传递到各个小包厢里。 楚云酥望着这一切，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 “还真是神奇……” 侍者笑道：“客人，你头次前来，只能暂且在一楼询问。我们这里，楼层越高，解决问题的范围越广，速度也更快，您要是以后常来，可以办一张记名屋员卡。” “屋员卡是什么东西？” “就是能够记录你来屋里消费次数和金额的一张卡，等您累积到一定分值，就可以往楼上走了。” 楚云酥被这一连串推销搞得云里雾里的，谨慎如她还是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来这里一次。” “真的不办理吗？可以全单打九折哦。” 楚云酥越看这侍者的笑脸，越觉得和某人极其相似。 都是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最终，她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侍者保持着高水准的职业素养，不办卡也不恼，将她领进了一间小包厢里。 包厢里一张大屏风，一个竹垫，旁边还有一套完整茶具。 侍者倒好茶水，“还请你稍等片刻，一会儿便有旁人来接待您。” 楚云酥点点头，对他递上来的茶水也不敢喝。总觉得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另一边，季梓棠正在一家热闹非凡的酒馆中默默饮酒。 按照他的性格，本该也是坐在二楼包厢的，但是今天，他是为打探消息而来，因此，坐在了喧闹纷扰的大堂。 周围人高声阔语，又吵又闹，季梓棠举起酒杯，半天没喝下去，反而在专心听旁人的言语。 地上，一只青色小蛇游过来，熟练地爬上了季梓棠的手腕。 第112章 上三楼 季梓棠点点丸儿的脑袋，“说说，她跑去哪里了？” “什么？竟然去了那地方？”季梓棠听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便是她口中的天机不可泄露？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季梓棠又给丸儿顺了顺鳞片，手中捏出一个传音纸鹤，轻轻往上一拖，纸鹤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季梓棠夹起一粒花生米就往丸儿嘴里递。 “来，不着急，先吃粒花生米。我们，静观其变。” - 楚云酥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时，屏风对面，有人来了。 “客人，实在抱歉，今日来客众多，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那人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这道屏风说厚不厚，说薄不薄，只能隐隐看出对面有个男人的身形。 楚云酥觉得他态度还可以，也就不打算计较了，毕竟是她有求于别人。 “无妨。” “那客人，您来，所求何事呢？” 楚云酥忍不住先问了句：“随便什么事，都可以吗？” 对面人道：“还是要看事情等级，你现在的身份是一层贵宾，如果问的问题太过刁钻或者难以回答，那可能要升上楼层以后，我们才能为你解答。” 楚云酥点点头，“那我怎么才能知道我这问题需要在几层解答呢？” “您只管问，我们会有专人评估的。” 楚云酥深吸了口气，问道：“我想问你们，修缮白面扇，需要什么材料？” “白面扇？您说的可是暮日九宫的那把白色扇子？” 楚云酥没想到，这人懂得还挺多。多少人都已经将暮日九宫忘记了，这人却还知道这宫里的扇子。 看来确实有些本事。 “没错，正是那把。” “那请问，破损到何种程度了呢？” 楚云酥回想了一下，诚恳道：“扛了一道天雷，基本不能用了。” 对面人长长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在一块小木牌上写了些什么。 他伸手，将木牌挂在头顶的丝线上，木牌很快就顺着头顶的大网，往中间飘去。 对面人抱歉地笑笑：“白面扇乃是暮日九宫的尊宝，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还请您稍等片刻。” 楚云酥理解地点点头。 呆到现在，她对这里的人和这个有求必应屋，都有了改观。 顺带着，连手边的茶水也敢喝了。 楚云酥轻抿了口茶，味道还真是蛮清香的。 没过一会儿，一块小木牌顺着丝线，飞进包厢里。 那人接住后，看了看，“姑娘，实在抱歉，你所问的问题，乃是三层贵宾才能问的。以您现在的等级，我们无法回答。” 楚云酥一听，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她就想问这个，不想花多余的钱上三楼。 甚至都开始有点怀疑，这家店是不是黑店啊？ 她正纠结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巨响。 咚的一声！原来是隔壁包厢的墙被人打碎了。 墙碎了，里面的声音也就传了出来。 “什么鬼地方！老子就是来问个问题，还让我交钱往楼上跑？！” 粗犷而又大声的吼叫，让楚云酥瞬间竖起耳朵，看来这人，和自己遭遇一样啊。 “还有求必应屋呢，我呸！今天，你答也要给我答，不答也要给我答！” 楚云酥正准备站起身去看看情况，对面人笑呵呵道：“姑娘，我劝你，别动。” “为什……” “么”字还没出口，只听一阵破空之声，楚云酥还没来得及听清那到底是什么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嚎叫。 正是出自那位粗犷男子之口。 那叫声太过惨烈，以至于楚云酥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很快，声音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平静。 对面人好像早就预估到这个结局，仍然和颜悦色道：“你看，我没骗你。” 楚云酥背后浸出一身冷汗，她脑中想象了无数惨烈画面，这家店太诡异了！ 也不知道什么人开的，肯定是个怪胎！ “额，我付不起上三楼的钱，能不能，现在就走？” 对面人点点头，“自然可以。我们有求必应屋待人友善，尤其是对客人，也是有求必应。” 楚云酥不禁在心中哔哔：还友善？刚才那大汉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话没说出口，对面人却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彬彬有礼地回道：“那位客人也是如此。他找死，我们有求必应。” “……” 行，怎么说都是你们对。 楚云酥站起身，正欲离去。 忽然一块小木牌又飞了进来。 那人快速看完后，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客人，还请留步！” 楚云酥已经站起来了，一听留步，瞬间警惕起来。“你还想干什么？不让我走？” “不不不。”对面的人跟着也站了起来。 “介于您刚才受到了惊吓，我们决定请您上三楼，为您解答问题。” 还有这种好事？ 楚云酥自然是不信的。 如果说刚才对面人的态度是有礼，那么现在可以称得上是讨好了。 他情绪变换太快，让楚云酥心里的狐疑越升越大。 那人伸手拉开屏风，腰弯成一个直角，恭恭敬敬道：“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 楚云酥这才看清，此人也是一袭黑红交织的衣衫，不过脸上戴了顶黑色纱帽，将脸完完全全地遮起来。 诡异，这一切都太过诡异。 楚云酥虽然心里直打小鼓，但好奇心仍然驱使着她跟着眼前人一起上了三楼。 每上一楼，楼层的装饰就会更华丽一些，包厢数量也会更少。 到了三楼，所有的照明用的都是南海顶级夜明珠，地上铺的毯子，更是柔软的像踩在云里一般。 还是熟悉的包厢，但是面积大了不知道多少。 墙面都用的是玉砖，中间的屏风也是上等白玉做的，整整一大块玉石，单单拿出去卖，感觉都能让楚云酥发一笔财。 楚云酥忍不住想，三层尚且如此，那十层会是个什么景象啊？ 侍者为她倒好茶，还变戏法似的拿出许多零嘴。楚云酥惊奇道：“这些，我今早才吃过呢，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吗？” 侍者微微一笑：“是的，是东靖城中的特产。” 第113章 喝酒 “一会儿，本店主管会亲自来为您服务，还请稍等。”戴黑帽的侍者说完，麻溜地离开了。 楚云酥甚至都在想，要不要给季梓棠传个消息？ 万一被绑了，还能有人来救自己。 一阵珠帘轻动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屏风对面，有人来了。 这次的玉石屏风很厚，完全看不清对面是男是女。 楚云酥悄悄握住放在旁边的碧波微水剑，准备一有情况，就大打出手。 “姑娘，不必紧张，我们是正经店铺。” 主管的声音轻柔动人，略带沙哑，听起来应该是个男子，而且很可能是个相貌不错的男子。 楚云酥才不会信他的鬼话，手里仍然攥着剑柄。 “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隐瞒。你们这店里古怪，我必须做些防备。” 主管轻笑一声，声音让楚云酥竟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随着一声风动，眼前的屏幕顿时消失不见，露出了屏风后面，主管的模样。 他的衣服也是黑红色，不过红色的面积要比刚才见到的侍者多出很多。 墨色的头发扎成一股，显得利落清爽。 一张黑色面具结结实实地遮住鼻子以上的脸，只露出一张薄唇，和一截白玉似的下巴。 倒是比刚才的屏风还要白些。 楚云酥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嘴巴看。 那张薄唇张张合合，悦耳低沉的声音潺潺流出，“如此，客人就无需害怕了。我的一举一动，皆能让您瞧见。” 嗯，还算体贴。 楚云酥坐回到竹垫上，收起了手边的剑。 “行，快点给我解决问题。怎么才能修复那把白面扇？” 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姿笔挺，即使是跪坐着，也有股无言的气势流出。 他低头浅笑了下，“能否请客人先告诉我，为何要修这白面扇呢？” “坏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赔偿。”楚云酥说完，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面具男。“再说，我为什么做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面具男一点没被楚云酥话中的刺给扎到，嘴角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 “是，你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面具男思索了片刻，而后一字一句道：“其实所要的东西也不多，只需要天罗仙甲三对、冰雪蚕丝三尺，还有天鹤神岩三块。” 楚云酥听完这些名字，眉头拧成了一股麻花。 “听着好像确实是不多，就是不知道难不难拿到。” 天真的大小姐还不知道，有人已经给她挖了个巨大无比的坑。 对面的男子笑道：“为了防止客人您记不住，我开个单子给你。” 他说着，手从空中一抓，便抓出了一张写了三行字的纸，递给了楚云酥。 大小姐赞许地点点头，“到现在，也就这一步做的不错。” 主管弯了弯腰，“多谢客人夸赞。” “行了，你说，要付多少钱？”楚云酥将纸叠好，塞进怀中，准备付钱离开了。 对面的人却忽然问道：“客人，您喝酒吗？” “喝酒？”楚云酥摇头，“我不喝酒。” 两人中间，忽然多出一个矮几，上面摆了一壶酒，两个酒杯。酒杯中水光晃动，显然是已经盛满了酒。 “只要您喝下此杯，就可当做是付清了费用。” “只需要喝一杯酒，就能不花钱？”楚云酥脸上写满了不信。 对面人点头，“正是如此。” 楚云酥立马问道：“那能不能找人代喝？我有一个朋友，喝酒可猛，别说一杯了，一壶都能给你喝了。还能把你喝趴下，你信不信？” 面具男身子一僵，随后打了两个喷嚏，尴尬一笑，“信，我信。” 第114章 帅瞎子 大小姐嘴角噙着笑意，将那盛满液体的酒杯给面具男推了回去。 她站起身，英眉一挑，英姿飒爽宛如一个江湖侠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酒肯定不是一般的酒？” 面具男笑道：“招待贵客的酒，自然不是一般的酒。” 楚云酥拿出自己的剑，啪的一声拍在了矮几上，震得杯中酒液溢出来不少。 面具虽然挡住了主管的眼睛，但是楚云酥仍然看向他眼睛的位置。 “少在这里跟我装蒜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旁人告诉我，你们这里有求必应，我才来的。现在既然你给了我答案，我付钱就是了。至于别的东西，我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我的剑，可不长眼睛。” 楚云酥难得气势如虹一次，可惜了对面的人眼睛被面具盖住了，不能亲眼领略她此刻的风采。 从上三楼开始，她就已经发觉事情很诡异了。 如果细细想来的话，在一楼时，那个黑帽男子接到一块令牌后，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她虽然刚下山，但也不是傻瓜。 “你说，多少钱？我付钱，不喝你这酒。” 楚云酥下山前，楚沧海还是师哥师姐都给她塞了不少灵石，她现在是富婆一个，因此语气也异常猖狂。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强求客人。”面具男说着，也跟着站起身。 楚云酥这才发现，原来对方这么高，肩宽腿长的，体型都能完全将她笼罩住。 大小姐心里弦紧绷，时刻注意着对面人的动向。 “三块上等灵石，客人，请付钱。” “三块上等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 季梓棠半年的酒钱也不过一两块灵石，好家伙，现在只是拿了张写了三行字的纸，就要三块。 “我明白了！”楚云酥终于想通了这一切，“这就是你们挣钱的手段对不对？故意带我上三楼，故意带我高消费！” “这些酒，还有零食，一定也算到我头上了！” 面具人抽了抽嘴角，但也没解释什么。 最后，大小姐付了钱，抱着满怀的零食走出了有求必应屋。 嘴里还生气地念着：“黑店黑店，早点倒闭！”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一帮人跪倒在面具男的身边。 “主上。”众人齐声喊道。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黑色面具上，手指轻轻一动，就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阻碍。 面具摘下的瞬间，无人敢抬头看他。 悠悠夜明珠照亮了他的脸庞，那一双勾人眼，薄情唇，正是季梓棠。 他对着嗓子的位置一点，声音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此次，做的还算不错。” 众人一听主子夸奖自己了，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更紧张了些。 “主上，那位姑娘……” “以后她来，你们就向我通报，务必想办法拖住她，直到我来。”季梓棠手里把玩着黑色面具，笑容玩味。 楚云酥起先分任务时说的神秘，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加上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单独行动，季梓棠便悄悄派出了丸儿，暗地里跟踪楚云酥。 丸儿看到她进了有求必应屋，便立刻掉头，去酒馆里向季梓棠报告。 季梓棠用纸鹤传信给屋里的管事，让他们务必要稳住楚云酥等自己来。 这才有了上三楼，送零食之类的一系列事情。 “主上，恕属下多言，刚才您的开价着实高了些。那位姑娘，可能不会再来了。” 季梓棠眉头一皱，问道：“高？只是一杯清酒而已，就能算高了？” 他想了想，又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还算聪明，知道外面的东西不能喝。” “可是那酒，根本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看看她的酒量，喝一点又如何？” 一众属下哪里见过季梓棠这般自言自语的样子？ 一个两个相互递着眼神，感慨主上今日的怪异。 虽然季梓棠一手建立了有求必应屋，但是他在星海仙宗这几百年，除了固定的书信往来，基本很少插手屋里的事务。 这次因为一个女子，他不光插手了，还自己戴上面具亲自接待，这对于所有人来说，又惊喜又惊讶。 惊得是主上的反常，喜的是他的心上终于也有了在意的人。 有跟了季梓棠几百年的衷心仆人道：“主上你放心！我们下次一定想办法让那位姑娘再来！” 季梓棠收起面具，“哪里需要你们？等着，不出三日，她就会再来的。” - 季梓棠回到旅店，他的房间在楚云酥隔壁，路过大小姐房门时，仙君停下脚步，给自己加了个千里耳的法术。 听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动静，心里正纳闷的时候，房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季梓棠吓一大跳，差点同手同脚迈出去步子。 楚云酥一看他，心里的委屈顿时和爆米花一样炸开了。 “季梓棠！” 大小姐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可把季梓棠吓坏了。 他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这般委屈？” 楚云酥现在听不得“委屈”两个字，因为越想越委屈。 大小姐回到房里的凳子上，气呼呼一坐，哇的一声喊道，“这才下山第一天，我就被黑店骗了，还亏了好多钱！” 季梓棠神情一僵，随即换上一副忧愁面容，他跟着坐到了楚云酥身边，假装很着急地问道：“师妹，你慢慢来，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楚云酥感觉自己真的要哭出来了。 “我去了一个叫有求必应屋的地方，本来只是想在一楼问个问题。没想到被他们的伙计给骗到了三楼。有个戴面具的，和瞎子似地，一看就不是好人！” 戴面具的，瞎子，不是好人。 季梓棠感觉自己被扎了一刀，他还以为小师妹会倾倒在他的帅气外形下。没想到她竟然觉得他像个瞎子？！ 拜托，有那么帅的瞎子吗！ 季梓棠擦了擦嘴角，刚才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气吐血。 “那个瞎子，心肠又黑，还故弄玄虚。非要我喝一杯酒抵钱。” “一看就是欺负我才进城，欺负我没什么生活经验。” 第115章 乌云阳光 “那个瞎子最好在心里祈祷，让我下次别再遇见他！不然本小姐一脚踹在他脸上，把他那黑面具都给他崩咯！” 楚云酥放着狠话，情绪高昂，季梓棠则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楚云酥终于发现旁边人不对劲，不解问道：“我踹他，你捂脸干什么？” “牙疼，我牙有点疼。” “奥，那你注意点牙。”楚云酥继续抒发自己未释放完的心情。 “季梓棠，我和你说，你可要小心一点。这山下的世界还真的复杂！”大小姐化身为老师，开始对千年狐狸传授自己的城市生存经验。 “就拿那个瞎子来说……” 季梓棠没忍住，拽住了楚云酥的一只袖子，“酥酥师妹，能不能别叫他瞎子？说不定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楚云酥手腕一挥，“害，眼睛看不见可不就是难言之隐嘛，我明白！” 季梓棠：行…… “那个瞎子，他非要我喝酒！”楚云酥情绪过于激动，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红。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存的什么龌龊心思，其实我早就看穿了！” 季梓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存了什么龌龊心思。仙君虚心好学，认真问道：“他的心思到底有多龌龊？” 楚云酥手一扬，关上了房门。她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凑到季梓棠耳边小声道：“他无非就是看我样貌生的美，想把我迷晕了，然后那样那样！” 季梓棠喉咙的那口血差点真的吐出来。 楚云酥看他被吓得不轻，一边拍背替他顺气，一边正色道：“看，连你都被吓到了，这城里人是不是太过可怕？” 季梓棠现在真是哭笑不得，他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还不忘附和道：“对对对，师妹你说得对。” 楚云酥心里仍然记恨着那个瞎子，恨恨道：“没骗到我的色，就来骗我的钱。我看那个有求必应屋，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 季梓棠感觉自己背上又被扎了一剑。 仙君虚弱一笑，“呵呵，师妹说得对。一屋子都不是好人。” “嗯嗯没错。” 楚云酥望了望面色发白的季梓棠，担忧问道：“你没事？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季梓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捂住了自己的右边脸，“牙疼，牙实在是疼。” “要不要找医修来看看？”大小姐长大了，都知道照顾人了。 季梓棠摆摆手，“没用，心病。” 楚云酥同情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季仙君，虽然今天一天并不是太顺，但是好在还是拿到了修复白面扇的材料名单。 “哦对了，季梓棠，这个给你。”大小姐兴冲冲地掏出那张价值三块上等灵石的纸，往桌上一拍。 “这就是我今天的成果。那个瞎子说了，只需要拿到这上面写的三种材料，就能修好你的白面扇了。” 她说话的时候，眉目飞扬，眼中闪亮的光犹如夏夜中一颗颗璀璨的星子。 尽管季梓棠早就知道了她的目的，但是真正看到这张纸的时候，他心中仍然会荡起阵阵涟漪。 仙君没有看那张由他自己写的纸，而是望着楚云酥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楚云酥皱了皱眉头，“这需要原因吗？你的扇子是因为我坏的，帮你修好自然是我的职责。” 她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 “我承认，早上把你支走是另有目的。因为我没去过那什么有求必应屋，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到，所以就瞒着你偷偷去了，还嘱咐旅店老板，让他别说漏嘴。” 大小姐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冒傻气。 “虽然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还好，我还是拿到了这个材料单子。下一步，就是去找材料了！” “为什么不想提前让我知道？”季梓棠冷不丁的话，打断了楚云酥的热情。 她眨眨眼，忽然觉得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思索片刻后，楚云酥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不想让你失望。” 此话一出，两个人心中皆是一震。 季梓棠的震惊在于，他没想到楚云酥会这么在意自己的情绪。 而楚云酥的震惊在于，她竟然会这么为季梓棠着想。 两个人都过于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楚云酥急急打岔道：“哎呀好了好了，结局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有了这单子，我们就去找材料！早点找齐，我心里的内疚也就能少点。” 季梓棠的眼睛一刻都没有从对面人脸上移开。 楚云酥因为心虚，一直没和他对视，倒是给了他机会，让他长久都没移开目光。 所有的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呢？ 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她的脸，她的声音，甚至于她发怒的表情，都像种子一样深植于自己的内心。 怎么会有像她这样的人？ 明明骄傲的不可一世，却会为他甘下凡尘。 季梓棠一点一点露出了笑意，像挤满乌云的天空一寸一寸放出光明。 阳光穿透了乌云的笼罩，而她穿透了他的防备，直击内心。 “喂，季梓棠，我说话你有在听吗？” 楚云酥一声呼喊让季梓棠回过神来，他极为随便地扫了一眼手边的纸，“嗯，在听，找材料嘛。” 楚云酥满意地点点头。 “你见多识广，你看看这些东西都在哪里？若是能在这里买到就最好了，买不到的话，就要付出点时间精力。” 季梓棠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楚云酥撅了撅嘴。 “我笑你天真。” 季梓棠终于收起所有内在的情绪，将那纸页摊在二人中间，一个一个地解释。 “你看啊，第一件，天罗仙甲三对。你知道天罗仙甲是什么吗？” 楚云酥诚实摇头：“不知道。” “天罗仙是和龙族伴生的一种壳类动物，它的背部非常坚硬，被称为天罗仙甲。但是它和龙相互依赖，相互保护，想要天罗仙甲，就要连带着屠龙。” 第116章 对决 “三对天罗仙甲，也就是六个。” 季梓棠笑得人畜无害，“也不是很难，就是需要杀六条龙罢了。” “六，六条龙？”楚云酥吓得都结巴了。“杀掉六条龙以后，我也不用修炼了，就每天躲避龙族追杀。” 龙族强大，又记仇又爱抱团。 别说六条了，一条都费劲。 “那，那第二件呢？”大小姐心存侥幸，“我们可以三个都看看，从最简单的开始准备。” 季梓棠笑得温和，看着纸念道：“冰雪蚕丝三尺，这个啊，这个倒是好拿。” 楚云酥一听，心里有点高兴，“看嘛，还是有能拿到的。” “也就是需要去最北边的极寒之地，等个三年五载的，看冰蚕什么时候吐丝，然后一根根地收集起来。” “……” 极寒之地楚云酥是有所耳闻的，有去无回是它最大的特征，更别提还要等个三年五载了。 楚云酥长呼了一口气，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变成了愁眉苦脸。 “怎么会这样呢？” 她就只是想回报一下季梓棠的付出，为什么就这么难？ “唉，其实你当时就不应该用扇子替我挡的。不挡的话，就不会坏，也就不用修了……” 楚云酥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人敲了下。 “瞎说什么呢？” 楚云酥捂着脑袋，凶巴巴地反驳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 “没有如果。”季梓棠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我想救你，所以很自然的出手了。” 楚云酥一时无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但是她自己听见了，听到了像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行了，你也不用这么灰心，天无绝人之路，万一有人还给你留路了呢？” 他说着，眼睛瞟了一眼那纸。 楚云酥本来还不理解。 直到季梓棠离开后，躺在床上发呆的大小姐忽然脑筋开窍，将那薄薄一页纸抓起，仔细钻研起来。 前面，并无异样。翻到后面时，她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这张纸的背面，竟然印了一行小字。 “想要材料，再来寻我。” “寻你？我寻你鬼！”楚云酥骂出了声。 “黑心瞎子，竟然还留了一手。不过，季梓棠是怎么看到这行字的呢？他的眼神未免也太好了。” 某些人嘴上虽然骂着人，但是第二天，身体还是诚实地朝有求必应屋里走去。 她还是想帮季梓棠修好扇子，哪怕前路有未知的危险。 季梓棠昨夜翻来覆去没睡着，满腹心事。 好不容易浅浅睡着了，感觉才睡了一刻钟，就有纸鹤传信来。 他本来都不想理会的，定睛一瞧，是有求必应屋的消息。 仙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接弹起来，迫不及待地展开纸鹤。 纸鹤中传出一道声音：“主上真乃神人也！昨日那姑娘果不其然又来了！” 楚云酥竟然这么早就去了？！ 季梓棠不敢再耽搁，各种法术对着自己施放，一眨眼，一个戴着黑面具，身着黑红衣衫的男子就出现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喉咙，再说话时，嗓音已经变得微微沙哑。 楚大小姐和黑心师兄的第二次对决，正式拉开序幕！ 第117章 演戏 楚云酥这次来到有求必应屋，说什么也不上三楼了。 一楼的侍者明明知道她是贵客，但她又不肯上去，只好将她请进一楼最大的一间包厢。 主上在这屋里几百年，就没去过除了十楼以外的地方，现在为了这个姑娘，不仅来了三楼，这次甚至直接要进一楼，屋里众人的心都被拉紧了，唯恐招待不周。 一阵拂面清风穿过略显阴暗的一楼，众人精神一震，知道是主上来了。 不远处，一个高大俊朗的黑色人影疾步而来，显然很是在意。 还没等人行礼，季梓棠就已经穿过了人群，“她人呢？” “就在里面。” 季梓棠一撩帘子，欠身走进了包厢。 他那张嘴呀，一见到楚云酥就想往上扬。 楚云酥看到这面具男又来了，表情又臭又不好惹。 要不是季梓棠说那些材料都非常难凑，她才不会再来这鬼地方呢。 “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楚云酥抱着剑往后挪了几步，脸上写满了嫌弃。“少整这些有的没的，说，怎么才能拿到那些材料？” 大小姐从袖中掏出那张泛黄纸页，丢给了面具男。 面具男虽然没露出眼睛，但手一抓竟也精准抓到了那纸页。 他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包厢中间，出现一个小酒桌，酒桌上又摆了一壶酒。 楚云酥拧紧眉头，“什么意思？要我喝这一壶？” 面具男摇摇头，连带着，还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摇了摇，“非也非也。” 一个手指变成了三根。 面具男道：“三天，陪我喝三次酒，一次换一种材料。” 楚云酥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没门，不可能，想都别想。” 面具男也不急着说些什么，悠悠闲闲地往酒桌旁一坐，姿势惬意，懒懒散散的。 楚云酥一看他这个样子，总觉得分外眼熟。 这个人遮住脸，却总能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难道，是什么熟人？ 大小姐思想交战了一会儿，最终为了材料还是败下阵来。 “我问你啊，你这酒，是不是什么毒酒？” 面具男，也就是季梓棠，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拿起一杯往嘴里一倒。 “我们有求必应屋好歹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辱声誉的事情呢？” “之所以想请姑娘喝酒，不过是觉得你我有缘，想将这缘分加深些罢了。” 楚云酥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语气，更加觉得怀疑了。 这人，还真和那个酒鬼季梓棠有点像哇。 但是，声音好像不一样。 楚云酥想了想，最后答应道。 “行，三次酒就三次酒。不过你若是敢耍我，我一定拆了你这小破屋！” 大小姐的剑往地上一跺，震得外面的人都抖三抖。 楚云酥回去以后，恰巧遇到了外出探消息回来的季梓棠。 明明俩人刚才才见过，季梓棠却能装的很惊讶，问道：“师妹你今日又去哪里了？怎么这般愁眉苦脸了？” 楚云酥肩膀一垮，多少显得有些没精神。 “害，别提了。不过我问你啊，喝多了酒会怎么样？又没有什么解酒的好方法？” 季梓棠的眼睛瞪得更圆了，“酥酥师妹，我从没喝醉过，我也不知道哇。” 楚云酥听他这么大言不惭，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没喝醉过？我信了你的邪。” 不知道是谁醉倒在竹林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是谁瘫在议事堂里意识全无。 “罢了罢了，问你也无用，自己的事还需自己来扛。”楚云酥摆摆手，“对了，魔气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季梓棠虽然人没有去打听，但是却有个有求必应屋。 早在来这东靖城的第一天，他就已经知道这城里发生的各种大小事了。 仙君哗啦一声展开扇子，有模有样地扇了两下，“我在酒馆蹲守了两天，确实听到了些风声。东靖城城南有一个大湖，那里比较偏远，平常没什么人去。但是魔气恰恰是先从那里出现的。” “城南大湖？”楚云酥蹙起眉沉思。 “这样，季梓棠，三天后，等我拿齐材料，咱们就去那湖旁查一查。” 季梓棠作为一个合格的戏子，十分自然地问道：“师妹，为何是三天？三天你便能拿齐所有材料了吗？” 楚云酥用狐疑的眼神将仙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 他究竟是不是有求必应屋里的那个面具男？ 说他是，但他表现的对此一无所知。 说他不是，偏偏那人的身形姿态又像极了他。 最后，楚云酥悄声问道：“季梓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哥哥？” 季梓棠微微一笑，“酥酥师妹，你想多了。我家，活着的，就只剩我一个了。” 他虽然语气戏谑，但是当他说出后面那句话时，楚云酥还是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怅然。 - 第二天一早，楚云酥早早起了床。 本以为季梓棠这头猪应该还在睡，没想到隔壁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着白衣的仙君笑容明媚，精神状态也很好，好像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师妹，早安。” 楚云酥一点也不安，一想到今日自己可能要被灌酒，她整个人从昨天夜里就开始担忧了。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季梓棠望向窗外，高高兴兴道：“今日晨光甚好，我早起吸收点日月精华。” 俊雅无双的仙君扭头看来，明知故问道：“师妹，你起这么早，是要干什么去？” 楚云酥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心里却积满了一大口恶气。 自己马上就要去受苦了，这人脸上却笑容满面。 看着，就让人不爽。 楚云酥把往身上一捆，动作利落且狠厉。 大小姐眉眼轻抬，目光带了份视死如归的英勇。 “我，我去送死。” 季梓棠：“师妹这是何意？” 楚云酥没在回答，而是留下一个壮士就义般的背影。 “今日晚上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去有求必应屋救我。别的，等我拿到材料以后再跟你解释。” 季梓棠望着小姑娘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陪我喝酒，就这么可怕？ 第118章 推门 面具男和楚云酥定下了三日之约。 三日，三个地方，三顿酒。 别说楚云酥不理解了，就连季梓棠的手下也不是很理解。 有胆子大的，曾经凭着一颗八卦之心给的力量，悄悄问：“主上，为何是三日三地三顿酒啊？” 季梓棠摘下自己的面具，望着楚云酥离去的方向笑道：“你们呀，想的太过复杂，我不过是想多了解她一些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想把妹。 只不过，主上这地点，选的也太那个了…… - 楚云酥虽然起了个大早，但其实她和面具男的约定是在晚上。 大小姐心里装着事，静不下去，干脆去了东靖城城中的一片竹林，又是稀里哗啦一顿砍，砍到日落月升，天变成了一片黑色，才停下手来。 经过一天的练习，她现在已经能轻松将三根竹子一次劈成两半。 那个面具男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她也会不客气地把他劈成两半。 夜色漫漫，东靖城中不少小摊小贩都收起了家伙，往家中走去。 而此时，花楼的灯笼却一盏盏亮了起来。 香风红灯，美人小楼。 楚云酥站在月华楼前，眉头紧皱。 没错，面具男和她约定的第一次喝酒地点，正是在这花楼里。 自己想来找乐子何必叫上我？他把我当什么人了？ 虽然心中很生气，但是楚云酥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月华楼前站了一排衣衫暴露，香气十足的女子，各个花枝招展，左右揽客。 楚云酥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又怕被人拦住，因此，一直微微低着头，脚下生风，直接往楼里冲。 这一冲，果不其然就撞上了人。 “哎哟，客人你小心着点呀。” 楚云酥抬头一看，自己撞倒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 糟了，竟然直接撞到了妈妈桑，这下，估计要被赶出去了。 “咳，抱歉。” 妈妈桑眼睛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女子打量了一遍，以她的眼光来看，此人衣着华丽，身上的配饰更是件件精细，好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宝贝。 这一定，是个大主顾。 妈妈桑娇笑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客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还请您多多担待。” 妈妈桑的态度，和楚云酥想象的可差远了。 她正疑惑着呢，只见有一打扮华丽的女子从身旁经过，一进门就高声吆喝道：“慕秋！妈妈桑，慕秋在不在？我来找他了。” “哎呀，王姑娘，您可来了，慕秋已经等你好久了！” 一看常客来，妈妈桑立刻丢下了楚云酥，转身去招待老熟人了。 “快，去把慕秋叫下来！” 没过一会儿，花楼上款款走下一个男子，花容月貌，姿容曼妙。 楚云酥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这花楼里，怎么还有男子啊！ 妈妈桑把慕秋往王姑娘的方向一拍，两个人就像两块磁铁一样，瞬间吸在了一起。 她想起这边还有个刚来的，扭身，脸上挤满了谄媚的笑。 “客人头次来？需不需要叫楼中的公子们出来露个面，让您挑挑？” “不不不，不用了”楚云酥连连摆手，“你们这楼中，怎么还有男子？” 妈妈桑一听，眉毛拧成了倒八字，这小姑娘，看着富贵，怎么这般没见识？像个乡下土包子似的。 “花楼中当然有男子，有些强大的女修士想找些乐子，弱小的男修士想找些庇护，这一男一女，可不就凑到一起去了。” 妈妈桑看楚云酥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觉得这人应该不是诚心来玩的。 冷声道：“客人，您来这也站了有一会儿了，要是来喝酒，我就请您进去。要不是，麻烦你快些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从前旁人告诉她，山下的城里每个人都会变脸。 楚云酥那时还不信，这会儿亲眼见到的，实在大为惊叹。 她掏出一块令牌，“我是来找人的，他给了我这块牌子，说是月华楼的人一定认识。” 妈妈桑定睛一瞧，黑底红字，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有求必应屋的。 她的态度立马发生了变化，脸上没了那艳俗的味道，反而多了几分正经。 “原来是贵客，恕我眼拙。我这就带您过去。” 再一次见到妈妈桑变脸神功的楚云酥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楚云酥跟着她，一路走到了花楼最高处，这里不仅面积大，视野还非常好，能看到整个楼里的盛况。 “我没资格进去，还请您自己推门进。”妈妈桑说完，也不多留恋，转身离去，留楚云酥一人，对着面前的门出神。 阵阵声音从里面传来，虽然小，但听着就热闹。 楚云酥的心忽然紧张了起来，这门后到底有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吃人魔兽在等她。 想归想，门还是要推的。 大小姐双手按在门上，用力一推。 瞬间，一片耀眼的金光冲进她的眼眸。 她被这光刺得微微闭眼，同时，屋内喧闹的声音也一齐涌入她的耳中。 丝竹声，男女调笑声，乐器声，声声入耳。 楚云酥耳朵都被震得有点疼，心里却在回想，这门隔音真不错。 等到她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什么叫纸醉金迷，什么叫温柔乡，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清香混着浓香一起冲入鼻腔，差点把她迷晕在门口。眼前的房间宽大敞亮，放置了几十颗硕大的夜明珠。 明明是黑夜，却被照的比白天还要亮。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金纱缠绕的床，那根根金纱，摇曳垂地，风流难掩。 两边，有桌有凳，坐了有十来位男男女女，各个身着轻纱，有说有笑。旁边还有好几位貌美的男子，或抚琴，或吹笛，将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 楚云酥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那些男女看到有人推门而来，一个两个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齐齐偏头看向门外。 楚云酥冷不丁被这么多俊男靓女围观，心里咯噔一下。 第119章 花楼夜 楚云酥被这大阵仗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视野中央，床上的金纱向着两边浮去，露出卧在床上的身影。 黑衣贴身，线条明显。 一块黑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和唇，却仍然勾人。 该死的，又是这个面具男！ 楚云酥以剑敲地，“喂，你什么意思？” “客人，别着急呀。小心吓坏了他们。”面具男话音刚落，床两边的男男女女们便娇声笑起来，那声音，让楚云酥汗毛直立。 面具下的季梓棠从床上坐起身，浑身像没长骨头似的。 他仍然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热情邀请道：“客人，来，这边坐。” 这动作，这声音，楚云酥感觉他完美地融入到那些卖艺之人群体中了。 楚云酥一点不想多掺和，冷声问道：“酒呢？拿出来我直接喝了。” 季梓棠手掌向上一抬，一套精巧的桌椅自动升上来。 桌上摆着三杯酒，季梓棠声音带笑：“客人，喝下这三杯，我就给你第一份材料——天罗仙甲三对。” 天罗仙甲三对等于屠六条龙。 六条龙和三杯酒，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楚云酥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噔噔蹬走到桌前，手刚摸上冰冷的酒杯，忽然一阵外力拽着她向床上倒去。 大小姐抬眼一瞧，罪魁祸首正是那该死的面具男。 她想都没想，出手就是一掌。 没想到那面具男的修为高去她许多，不仅躲过了她这一掌，还把她拽到了身边的空位上。 楚云酥屁股挨到床铺，又羞又恼，这个登徒子，竟然如此轻薄自己。 大小姐一条腿稳住身形，另一条腿直接踹向了面具男脸上的面具。 季梓棠耳边忽然响起她的豪言壮语——“不然本小姐一脚踹在他脸上，把他那黑面具都给他崩咯！” 看来她还真是说到做到。 楚云酥本以为，自己这脚又快又狠，就算不能踹掉面具，也能伤到他的脸。 没想到面具男的修为实在是高，就在她的脚底快要挨上他那片莹白的皮肤时，他身上忽然亮起一个淡金色的防护罩，将楚云酥的脚隔离在外。 楚云酥不服输，使劲又蹬了两下，面具男胳膊一拍，把她的腿给打了下去。 “你不乖。” 乖这个字，和楚大小姐从来就没有关系。 楚云酥正想接着反抗，忽然有股强大的压力控住了她的双手，两个人原本同坐在床榻上，她手不能动弹的同时，面具男的上半身突然压了过来。 楚云酥自然是梗着脖子往后躲，一张精致小脸上写满了厌恶，“你干什么，别过来啊！” 面具男的脸离她的脸不过一尺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上。 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笑，一个恼，任谁看了都像是在调情。 不服输的大小姐自然是想反抗，可是她的修为不如人，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妖术，竟然能将她困的动弹不得。 就在楚云酥以为自己的清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面具男忽然直起了腰，嘴角挂着清浅的笑。 “客人，这里这么多美人，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哪一款呢？” 第120章 邪物 楚云酥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面具男不安好心，有心想整自己。 不过他也实在无聊，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关他什么事？ 大小姐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男男女女，那些男女也都是这花楼中的名角，此时面对楚云酥的目光，他们一点都不露怯。 或大胆回望，或含羞带娇，各种风情，令人难忘。 楚云酥看花了眼，最后随手一指，“就他。”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天选之子瞧着平平无奇，可以说是这堆俊男靓女中最不出众的那个了。 他能来也是因为一时凑不齐人，妈妈桑喊他来凑数。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整个房中的焦点。 季梓棠之所以要备这三次酒，就是想摸清楚楚云酥的喜好。 现在弄这么多男男女女，就是想看看大小姐究竟喜欢哪个款。 若是她选的是位女子，那他一片痴心就是错付了。 还好，楚云酥指的是位男子。 季梓棠都想摘下面具好好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不过他修为高深，就算不用眼睛，也能用神识感受到那人的长相。 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觉得有点平淡，挑不出亮点。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就是那双眼睛了。 微微向上勾起的弧度，垂下眼眸时有几分脆弱之美，睁开眼时却又带了几分撩拨。 难道她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男子？ 那糟了呀，作为星海仙宗第一美男的自己，和这种寡淡男子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季梓棠正在忧虑的时候，楚云酥已经没有耐心了。 大小姐二话没说，端起桌上三个酒杯，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最后，酒杯重重砸在了桌面上，把周围的娇客们都吓了一跳。 楚云酥扭身出剑，众人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她已经用剑柄指着面具男的下巴了。 大小姐恶狠狠道：“人我已经选了，酒也喝了，东西呢，拿出来给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面对如此凶恶的姑娘，季梓棠一点不慌。 甚至往后靠了靠，十分悠闲。 “其实我还挺好奇，你到底能给我什么果子吃的。” 楚云酥眯了眯眼，眼神陡然危险了几分。 “是吗？那我就……” 她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阵破窗之声。 楚云酥如今也是仙君修为了，她能感受到一股杀意，直冲她而来。 大小姐翻身一道剑花，精准挡住了那突如其来的攻击。 楚云酥定睛一瞧，竟然是一团浓云似的黑雾，不时有利爪从雾中伸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抓破喉咙。 她想都没想，就是一阵挥砍。 在这房里作陪的，都是些弱到不行的美人，哪里见过这种打打杀杀的刺激场景。 顿时，尖叫声一个两个响起。 情况越危急，楚云酥的心却意外的很平静。 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事情都太诡异，一定有什么意外在等着她。 不过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喝了刚才那三杯酒，好在她下山之前，就服用了百毒不侵的仙药，就算有毒，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大小姐脚尖一勾，身旁的整张酒桌被直直挑起，砸向那黑雾一般的怪物。 季梓棠看着透明的酒水在空中洒出一个弧度，忍不住惊呼道：“我的酒！” 这都是他珍藏百年的好酒哇！ 楚云酥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哼声道：“装什么样子呢？你早就布好这个局了，现在反而心疼上酒了？” 季梓棠有口难言，感觉有口气堵在胸口，异常难受。 那团黑影缠上了楚云酥的水蓝色长剑，楚云酥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指尖一点，阵阵仙力打在黑影上。 那黑雾一团的东西好像能感受到疼痛似的，往后一缩。 楚云酥到现在都不知道想刺杀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身体快大脑一步，手中的剑二话不说，就刺了过去。 季梓棠正准备起身帮忙，袖边一道绿影一闪而过，是丸儿，它嗅到魔气了！ 楚云酥就在眼前，季梓棠想都没想，就把丸儿的脑袋给压了回去。 虽然他动作很快，但是楚云酥的眼睛更快。 她亲眼看见有一小点绿色从面具男的袖子里钻出来了。 不过，还没等她过多思考，那团该死的黑雾又缠了上来。 满屋子男女们看到魔气四溢，吓得连声尖叫，楚云酥被他们吵得烦了，一个纵身，冲破房顶，离开了这花楼。 那团黑雾像是有意识一般，迅速追着她而去。 闻声而来的妈妈桑看到房顶上好大两个洞，惊得眼睛都直了。 “主上，这……” “别多问，带他们下去。”床上的男人一改刚才的轻薄模样，语气利落果决。 妈妈桑也收起讶色，带着受惊的娇弱美人们一个一个离开。 确定无人后，季梓棠才打了个响指，顿时，他的身体被一团金光笼罩。 等到金光散去，黑衣面具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衣的翩翩仙君。 季梓棠恨不得现在就追楚云酥而去，可他硬生生压下了心中的冲动，直到楚云酥的传信纸鹤飞到眼前。 红衣仙君一点仙鹤脑袋，里面立刻传来了楚云酥焦急的声音。 “季梓棠，有魔气，速来！” 丸儿听到楚云酥的声音，也忍不住探出脑袋来。 季梓棠望了它一眼，“走丸儿，去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那是绝不可能的。 暗灵根被压制的楚云酥，天赋过人。 加上她会武之后专注修炼，有事没事就打造修心，现在她的修为，打一些小魔物，不是什么问题。 等到季梓棠顺着她沿路留下的信息，找到师妹本人的时候，楚云酥已经用鞭子捆住了那团黑雾，然后用剑一下一下往黑雾里面戳。 虽不见血，但是看到黑雾那个痛苦扭动的样子，还是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楚云酥正戳着起劲，抬头一看，季梓棠来了。 正巧楚云酥也戳累了，直起腰喘了两口气，不满道：“你怎么才来啊？你要是再来晚一点……” 季梓棠主动接话道：“我要是再来晚一点，这团魔气就要被你戳散了。” 第121章 保守秘密 楚云酥咳了两下，收起剑，想掩饰自己的暴力。 她解释道：“刚才你没看见，这团邪物，差点伤了我。” 她正说着呢，那团黑雾中又冒出一只利爪，楚云酥下意识就是一剑，和切菜瓜似的，瞬间就把那枯手给砍了下来。 季梓棠默默道：“谁伤谁，还真是不一定。” “季梓棠，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楚云酥忍不住问道。 季梓棠追查魔物这么多年，对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岭芜魔域中的低级魔物。这种魔物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一般的傀儡。任主人差遣。在没有杀掉目标之前，是不是消失的。” “这么说，是有人派这魔物来杀我咯？” “想杀我就算了，竟然还派这么低级的魔物，是不是看不起我？！”楚云酥越想越生气，剑光一闪，很顺手地切下了另一只从黑雾中钻出来的手。 偷袭失败的黑雾委委屈屈。 季梓棠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岭芜魔域，明明是三大魔域中最为安静的魔域，怎么会忽然派出魔物来杀你？” 季梓棠这种凝重的表情很少见，楚云酥的一颗心不容的也紧张了起来。 “怎么说？” 季梓棠知道楚云酥对这些仙魔之事了解甚少，于是开口细致解释道：“魔界一共有三大魔域，岭芜，荒尘和暗骨。魔君统管着三大魔域，但三大魔域中也有三位域主，管理着自己的领土，互不干涉。” 楚云酥仔仔细细把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的信息，进一步追问道：“你刚说岭芜是最安静的魔域？这是什么说法？” 季梓棠解释道：“三大魔域域主性格也不同，有人主张杀上仙界，也有人主张安居魔域。岭芜魔域的魔域就是后者。你可以把他们想象成三座城池，有的主战，有的主和。岭芜的域主没有很大的野心，一心只想管理好自己的那一片魔域。” 楚云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魔愿意安分守己待在魔界。 “这个岭芜域主，还真是不一般啊。” 季梓棠点点头，目光望向那团仍然在奋力挣扎的魔物。仙君手一张开，掌心中打出一团淡金色的光，照在魔物上，犹如烈火点燃干草，瞬间将那魔物烧了起来。 “嘶嘶嘶！” 一阵声响之后，黑雾被季梓棠的光灵根烧的连渣都不剩，只剩楚云酥的鞭子落了空，掉在地上，啪嗒一声响。 楚云酥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由衷感叹道：“季梓棠，你这光灵根，也太厉害了！” 虽然那魔物虽然不强，但是刚才她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没能让它彻底消失，只好用鞭子暂时捆住了。 可是现在，季梓棠只是抬抬手，打出一股能量，那魔物竟然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衣仙君忽然朝大小姐靠了几分，鲜红色的衣裳更衬得他肤白似雪，眉目如画。 季梓棠伸出一根指头，抵在唇前，暧昧地冲身旁师妹眨了眨眼。 “酥酥师妹，说好了，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可别告诉别人。” 他靠的太近，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楚云酥本想下意识往后躲的，却意外发现，这气息，熟悉的很。 脑中灵光一闪，方才在花楼房中，那面具男好像也是这股气味。 楚云酥不退反进，往季梓棠的方向凑了几分。 季梓棠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楚云酥的靠近微微睁大，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装的全是一个她。 小师妹的眼神探究且具有深意，四目相对，楚云酥樱唇轻启，婉转动听的声音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三师兄……”小师妹的唇角轻轻扬起，“你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季梓棠心像是被人猛扯了一下，这次，轮到他想往后退了。 楚云酥却没给他机会，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逃。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季梓棠的脸。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大小姐目光多了几分锐利，像雄鹰盯着地上的猎物。 “季梓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季梓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千百年了，也就她能让他流露出这般神情。 但是仙君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那股子季式独有的吊儿郎当笑，重新回到季梓棠脸上。 “师妹，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 楚云酥心中一动，季梓棠这是要承认了？ “没错，我确实埋了好些美酒，从没告诉过别人。师妹你既然猜到了，那我就和你分享一坛。不过，也只有这一坛哦。” 季梓棠说着，忽然开始追忆的美酒。 “我院中草屋后面，有棵老树，树下埋着一罐陈年老酒。至于到底多少年，说实在的我也记不清了。” 红色的衣衫从楚云酥手中抽了出去，楚云酥望着越说越走远的季梓棠，心中哼了一声。 老狐狸，还在这里装，等我抓住你的马脚，非把你的狐狸尾巴给薅秃不可！ 当晚，陈木和秦善善就找到了楚季二人。 东靖城很大，四人为追查魔物，在不同区域活动。现在魔物现身，还主动攻击了楚云酥，大家自然也就聚到一起商议了。 陈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疑点重重。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有求必应屋。 “真是奇怪，我也有不少朋友经常去那屋中，从没听过还有要客人饮酒这种怪规矩啊。” “怪规矩”罪魁祸首季梓棠默默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秦善善一通分析，“你前脚喝了酒，那魔物后脚就来袭击你，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楚云酥当即接道：“师姐你说得对。我也怀疑，那个有求必应屋，和魔物有什么联系。” 她虽然接着秦善善的话，眼睛却一个劲地往季梓棠身上瞟，想看看这人是个什么反应。 季仙君伪装得当，喝茶的动作不慌不乱，甚至还主动附和道：“你们说的没错，那个有求必应屋嫌疑很大。” 第122章 你若成魔 无论楚云酥如何明里暗里诋毁那个屋，季梓棠都是一番淡然处之的样子。 他的表现太过天衣无缝，以至于连楚云酥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道说，自己的猜测出现问题了？ 秦善善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对同门说道：“这几天，行事一定要注意。我听说，东靖城的魔气越来越多，大乘佛宗那里也派了人来查。” 一说到大乘佛宗，楚云酥就想到禅觉那张写满怒意的脸。 大小姐嫌弃地皱皱眉头，“又是那群和尚，怎么哪里都有他们？” 会武那日的景象，众人都看在眼里。 按理说，大乘佛宗才应该是正义的一方，但这三个师兄师姐，一个比一个护犊子。 “师妹莫怕，你现在已经用修灵丹压住了暗灵根，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的。”陈木温声宽慰道。 秦善善跟着点头，“大家都是为魔气的事情而来，应该会一致对外。” 楚云酥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撑着下巴，灿然一笑。 “师兄师姐，如果有一天，我们也站在了对立面，你们会怎么做？” 她的问题很残忍，脸上却是盈盈笑意。 巨大的反差感冲击着在场人的心，陈木和秦善善皆是一愣。 楚云酥的这番话不是没头没脑，而是基于事实。 修灵丹究竟有几分力量，谁也说不清。或许明天，或许几万年之后，她体内的暗灵根还是会破土而出，侵蚀她的心智，到时候，疼爱她的同门们，还会像今日这般，站在她这一边吗？ 陈木就不爱听这种话，板起面孔道：“瞎想什么呢，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秦善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依旧是个不动声色的冷美人，但是她的心里，其实也掀起了惊天巨浪。 每每回想起会武那日小师妹入魔的景象，她心中就会涌现出一股惧意。 那个红眼睛的她，究竟还是不是楚云酥？ 最后，楚云酥看向了喝茶的季梓棠，“你呢？季师兄。” 季梓棠放下茶杯，白玉小杯中，茶汤摇摇晃晃，反射点点光芒。 “我的选择，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你若成神，我便为你摇扇递酒，牢牢抱住仙君大腿。你若成魔……” 季梓棠扭头，两人目光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 季梓棠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若成魔，我便让这世上再没有仙。” - 层层山林中，有一道人影缓缓向一处幽深洞穴走去。 山林交叠，天空暗的出奇，山洞前几乎没有一丝光芒。 但是那人的步速却一点没有放慢的迹象。 千百年了，他走这条路已经走了太多遍。就算没有光，闭着眼，也能走进去。 一进洞中，扑面而来的是腐朽寒冷之气。 黑色的魔气混着复杂的气味一齐冲向那道人影，他好像觉得这些魔气有点烦，意念一动，一个光罩便挡住了丝丝缕缕的魔气。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洞穴的最里面。 洞穴中央的巨大石块上，放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冰棺。 那道身影朝着冰棺一步步走去，目光贪恋地看着冰棺中的美人。 美人闭着眼，嘴唇青白，像是沉睡了一般。 冒着寒气的冰棺上，赫然映出了楚沧海的一张脸。 “露儿，再等等，再给我些时间，我们就能相见了……” 第123章 主动了解 追查魔气的事情是当前重中之重，几人商议后决定明天一早一齐去城南大湖查探魔气。 夜色深了，师兄师姐们相继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楚云酥一人。 她仍坐在桌前，月色越过窗台，打在她半张脸颊上，颇有几分月下谪仙的模样。 她想起刚才季梓棠那玩笑一般的话，心中难免有几分悸动。 如果我成魔，便要让这世上无仙吗？ 楚云酥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酒鬼，竟也敢说出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楚云酥从前是很瞧不上季梓棠的，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忽然发觉，季梓棠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得多。 就比如有求必应屋中那个总是喊自己喝酒的面具男，就很像是季梓棠假扮的。 楚云酥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她向窗外望去，月色如华，红灯高挂。 季梓棠，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日一早，星海仙宗的几个亲传弟子结伴准备出行，临行前，一向最活蹦乱跳的师妹忽然病了。 楚云酥躺在穿上，脸色发白，嘴唇更是泛着病态的青色。 三个人的心瞬间都紧张了起来。 楚云酥将被子盖到了脖子上，眼睛眨动起来都显得有几分无力。她有气无力道：“师兄师姐，我可能是昨日染到了那魔气，今天身体不舒服，城南大湖那边，你们先去。我已经服下了药丸，等我好些就去找你们。” 三人对着师妹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只是虚弱后，三人结伴离去，调查魔气之事。 他们刚走没多久，楚云酥就从床上一跃而起，原来躺在床上的她，其实早已穿戴整齐。 确认四周无人后，大小姐从嘴中吐出一颗小珠子，就是因为含了这个东西，所以才骗过了那三人的眼睛。 她今天，要去验证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有求必应屋的对面，有几家热闹非凡的饭馆。 仙人们明明都不用进食，但这样的饭馆仍然开的风生水起。 楚云酥一路走一路观察，确定没人跟着自己以后，进了其中一家饭馆。 大小姐手掌一摊开，赫然是一块不错的灵石。小二一看，眼睛都直了，连忙将楚云酥请到了包厢中。 “客人，您看想吃点什么呢？我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不错！” 包厢中，小二热情似火地准备推荐菜品。 楚云酥今日戴了一顶黑色帷帽，遮住了脸和脖子。她抬手，打断了小二的推荐。 “我想请人替我办件事，你有没有些门路，找一个这样的人来？” 楚云酥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希望让别人查到。 她虽然是才下山，但是学习能力很强，山下的这些门道，她也了解了不少。 小二本来是有些犹豫的，直到看到她掌心中闪亮亮的灵石，顿时换了个表情，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客人，你可算是找对人了。东靖城里，多得是能干活的人。您看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楚云酥思索了一下，道：“办事利落不多嘴的人。” 小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明白了，您稍等。” 没过一会儿，小二就领着一个衣衫朴素的人进来了，他对楚云酥介绍道：“客人，他最近才飞升来东靖城，身家清白，办事也靠谱，你瞧瞧，满意吗？” 邢阿达绷着神经，连忙主动道：“只要您的任务不难，我都可以做。” 楚云酥将眼前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面相上来看，确实不是轻浮之人。 她点点头：“行，就他了。” 小二见任务完成，喜滋滋往后退，出去前还不忘说道：“客人，那我给您上几个咱们店里的招牌菜？” 楚云酥摆摆手，小二就当她是答应了。 封闭空间中一时没人说话，安静的可怕。 邢阿大刚刚飞升，在这东靖城中无依无靠，也没什么钱财。他能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气质不凡，很可能已经成仙了，因此异常紧张，既想与她攀谈，又不敢多言。 好在楚云酥及时开了口。 大小姐把自己的剑拍在了桌上，露出半截剑刃。 冰冷无情的刃，像是下一秒就能割破人喉咙一般。 “丑话先说在前面，关于今天的事情，如果你对旁人泄露半分，那我的剑，可不会留情。” 邢阿大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声音都有点被吓哑了。 “客，客人，你放心，我嘴巴紧，绝对不会对旁人说半句的，” 楚云酥淡淡地嗯了一声，合上了剑。 威施完了，接下来便是恩了。 她握成拳的手放在桌面上，放了一把灵石在上面。 邢阿大看着那些闪着光芒的灵石们，看的眼睛都快掉出眼眶了。 “这，这……客人，你该不会让我去做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 钱越多，说明难度就越大。 谁知那戴着帷帽的女人摇了摇头，她指了指窗户外的黑色楼宇。 “我只需要你帮我，去那有求必应屋里，问一个问题。” 邢阿大狐疑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楚云酥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解决，但是如果亲自去问，肯定会被屋中人认出来。 所以她才如此大费周章，挑一个陌生人替自己去问。 楚云酥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邢阿大。“这里面是我想问的问题，你拿好。进去之后，直接交给里面的侍者，记住，你千万不能看。” “若是因为好奇心而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邢阿大一听，感觉自己的小命都悬了起来。 奈何那堆灵石实在是诱人，阿大难抵心中欲望，战战兢兢地接过了纸条。 紧接着，楚云酥又递出了第二张纸条，“这个可以看。” 阿大展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大致是说他五感太差，听不见说不出，所以以纸条的方式提问，也希望能收到文字形式的回应。 “客人，我都明白了，只是听闻那屋里的费用不低，我这囊中羞涩……” 邢阿大话音未落，一袋灵石便已经砸向了他的胸口。 第124章 千岁 黑色小楼前，邢阿大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纸条向里走去。 他的嗓子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耳朵也听不见声音。 只因那位神秘客人说，做戏应当做全套，因此用法术短暂地封住了他的声音和听觉。 邢阿大心里也很忐忑，生怕自己这么一聋一哑以后就回不来了。 但是富贵险中求。这样的客人，这样的机会，必须牢牢把握。 邢阿大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黑色小楼主，脸上挂着标准笑容的侍者立刻上来接应，一切过程都和楚云酥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 邢阿大按照她的吩咐，将两张纸条依次递出去。 侍者看到他纸条上的问题后，很显然愣了下，问了邢阿大好几个问题。 邢阿大一脸茫然，侍者这才想起，眼前这人是个哑巴聋子，无奈，只好去找主管解决。 有求必应屋中一阵兵荒马乱后，还真给了邢阿大一本不薄的册子。 侍者在纸上写道：“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这上面了。” 邢阿大抱紧了怀中的册子，同时也交出去一小包灵石。 还好，任务完成了。 他压根不敢看册子里的内容，闷着头就往外走。 因为听觉被封，连侍者的欢送都没听见。虽然侍者们确定他的确听不见说不出，但心里仍然觉得蹊跷。 “大人，咱们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黑色小楼二层，两个侍者正望着窗外阿大的背影交谈道。 被称为主管的男人沉吟不语，几番犹豫后，还是决定放弃。 “算了，人手本就紧张，别在这种事情上浪费。” “那这件事，要不要通报主上？” “主上现在这么忙碌，哪有空闲管理这些小鱼小虾的事情？你别多想了，这么多年，问这个问题的人也不少，我们岂能各个都查？” 虽然那侍者心中还有些犹豫，但主管已经发话，他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邢阿大走出有求必应屋，按照那位神秘女客的要求，开始在街上乱转。 等到他确定应该没人跟踪自己以后，这才按照约定，将那本厚册子放到了一处小巷中的青石下面。 册子刚放进去，邢阿大就感觉耳朵喉咙一通，他失去的听觉和声音，都回来了。 “呼。”邢阿大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任务不难，但总觉得十分惊险。 好在现在圆满完成了。 他不敢再原地多留，急急忙忙揣好兜里的灵石，离开了巷子。 而此时，楚云酥正坐在包厢里，用筷子挑拣着桌上的食物。 桌面上绿色光芒一闪，一本薄册出现在她手边，正是邢阿大压在石头下的那一本。 大小姐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动作优雅地放下筷子拿起册子，细细翻阅起来。 她看的越多，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浅。 最后，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意。 楚云酥将那册子往桌上一拍，震得所有餐食抖了抖。 “净写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又黑我的钱！” 楚云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对面去，把那黑店一窝端了。 可惜钱已经花了，事也已经办了，就这样放弃，不是她的性格。 她夹起一筷子肉塞进嘴里，赌气地嚼了起来。同时，又抄起桌上那本薄册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研读起来。 她就不信了，这么多字，让她看不出什么线索来。 薄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暮日九宫志”。 书里记载的，主要是暮日九宫的发展过程，以及一些宗门特色。关于最后暮日九宫覆灭这里，写的很是潦草，寥寥几笔，就定了结论。 楚云酥昨夜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对于季梓棠的了解实在是稀少。 因此，今天大费周章地派人去有求必应屋里打探暮日九宫的消息。 她捧着书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最后还真让她看出了点线索来。 首先便是暮日九宫宫主与丈夫的爱情故事。 宫主，也就是季梓棠的娘亲，名为宋惜。 而季梓棠的爹，名为季萧寒。 这俩人一个柔美，一个俊朗，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当年成婚，引得无数仙君嫉妒。 两人都是性情温厚之人，待人接物都十分妥当。 楚云酥忍不住想，季梓棠有这样的父母，童年应当是极为快乐的。 可惜了，后来世事变迁，他竟也从一个可爱孩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想到此处，楚云酥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怜惜。 她也顺带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自出生起，她就没见过母亲，甚至连她姓甚名谁，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楚沧海打小就宠她，桩桩件件都依着她，唯独在生母这件事上，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甚至不允许楚云酥出口询问。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楚沧海这样隐瞒？ 楚云酥甩甩脑袋，不再想这糟心事，继续往下看下去。 “咦，这里怎么还有星海仙宗的名字？” 楚云酥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原来季萧寒当年也是星海仙宗的弟子。 他和楚沧海是同一批弟子，两个人各有天赋特长，因为年岁相仿，在仙宗时就是生死之交的好友。 后来，楚沧海当上了掌门，季萧寒和宫主成婚，两个人看上去似乎也都功成名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能说得通季梓棠为什么会在灭宫之后来投靠仙宗了。 可是…… 楚云酥越往下看，心中疑虑越大。 季梓棠在仙宗这么多年，并没有见他和楚沧海多亲近。相反，上次三宗会武中，他似乎和那位樱派掌门十分亲近的样子。 这书里也写了，宋惜和桃越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按亲近程度来看的话，季梓棠应该去樱派啊，为什么会来仙宗呢？ 带着众多不解，楚云酥又往下看，这一看，又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 季梓棠，他竟然已经一千岁了！ 楚云酥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一千岁？有没有搞错？”楚云酥眉毛差点都立起来了。 虽说仙界之人，寿命动辄几万年起步，没人在乎年龄这件事。 但是楚云酥本人，今年也不过几百岁。 按岁数算，季梓棠都能当她叔叔了。 第125章 臭味 楚云酥很长时间都没从季梓棠已经一千岁这个事实里走出来。 仙界之人，没人会记得旁人的年龄。 她原先对季梓棠不了解，也只知道他好像在星海仙宗里呆了不少年，年年都无长进。 事出反常必有妖，怎么会有人千年都毫无建树呢？ 不过…… 楚云酥又想起季梓棠从前那烂泥一摊的模样。 如果是季梓棠的话，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大小姐陷入深深的纠结中。 正午阳光撒到桌上，点醒了楚云酥。 她没时间在这里钻研了，还要赶着去城南大湖那里查看魔气的事情。 大小姐合上册子，细心地将薄册子收进百宝袋中，准备下次有空再继续研究。 等到她赶到约定地点时，陈木秦善善他们已经开始忙碌了。 楚云酥自空中而下，脚尖还没沾到地面，先闻到了一股恶臭味，那是一股异常刺鼻难闻的味道。 她皱紧眉头，给自己的鼻子上了层保护。 “这是怎么回事？” 秦善善看到她来了，停下手头的事情，走过来问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楚云酥笑笑，“小毛病，躺一会吃了点药丸就好了。你们都在这里，我在旅店也待不住，干脆一起来好了。” 秦善善看她面色红润，眼睛也很有神采，这才点了点头。 “师姐，现在这里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臭啊？” 楚云酥望了望脚下的黑土地，这里的土地不知是不是离湖太近的缘故，总觉得泛着一股湿意，黏黏糊糊的。 顺着土地向远处望去，就是东靖城有名的大湖了。 湖水森森，两岸边栽了不少树木，一层冷白色雾气，飘在湖面上，平添了几分朦胧美。 这么美的湖景，却有这么难闻的味道，实在令人扫兴。 秦善善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实地演示给楚云酥看。 “师妹，别踩在地面上，浮空一些。” 楚云酥照做之后，秦善善手指一挥，一道白光自她指尖射出，直直打进了脚下湿润的黑土地中。 很快，地面鼓起一个大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秦善善的白光给拽出来了。 尽管鼻子已经有了保护，闻不见太强烈的臭味，但楚云酥的心弦绷的更紧了。 她有预感，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和臭味有直接联系。 等到地下的东西彻底露出真面目，楚云酥差点没忍住，当场呕吐出来。 她也终于明白，秦善善为什么叫她两脚离地了。 季梓棠看到她这幅难受的样子，停下手中的活，过来关切道：“酥酥师妹，你没事？” 谁知楚云酥一看到他的脸，忽然想起他的年龄，心中翻江倒海，连带着胃也翻江倒海。 季梓棠眼睁睁看着师妹脸上闪过各种颜色，最后扶着旁边的大树彻底吐了出来。 季梓棠：“……” 他好歹也是星海仙宗现役第一美男，小师妹看到他的脸不愉悦也就算了，直接吐了算怎么回事啊！ 吐完之后的楚云酥还不忘回头解释道：“季师兄，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因为你……” 楚云酥话没说完，又看到季梓棠身旁的那一堆恶臭之物，胃里一阵恶心，扭回头又是一阵呕。 季梓棠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行了，啥也别说了，都明白。 第126章 爆炸 等楚云酥调节好心中和胃里的双重翻涌时，秦善善也已经彻底将地下的那团东西拔出了地面。 铺天盖地的腥臭味混着魔气直扑人脸。 巨大的尸身，形状奇怪，看着像某种大型灵兽的尸体。 身上原有的皮肉一半腐烂，一半挂在骨架上，恶臭就是这样一阵阵散开来的。 柳絮状的魔气，一点点从它的身体里飘散而去，被风一吹，往外散去。 楚云酥甚至能看到里面发黑的内脏。她拧紧眉头，其余众人神情也都颇为严肃。 “这是什么东西？” 秦善善回道：“这是东靖城外未经驯化的灵兽。不光是它，在这周围有很多其他种类的灵兽，全都已经魔化死亡。” 楚云酥听到这消息，心不由得沉了几分。 东靖城周围有三大宗门，按理说魔族应该敬而远之，但他们现在如此猖狂，实在是不可思议。 陈木紧接着说道：“这片湖泊周围，人迹罕至，附近刚好是一片森林。没猜错的话，这些灵兽应当是生活在林中，来湖边喝水的时候被魔族吸干了精髓，留下已经魔化的躯体。” 光是听陈木这么说，楚云酥就已经汗毛直立了。 她向上抬眼望了望，星海仙宗的整座山体就在远处，“这里离仙宗这么近，魔族却敢在此放肆，看来是不把我们星海仙宗放在眼里。” 秦善善停止发力，巨大的灵兽尸身瞬间掉入泥泞地面中，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若不是他们有心查探，寻常人很难发现，这地下才是真正玄机之处。 “接下来怎么办？回去告诉掌门？”楚云酥望向众人，语气凝重。 季梓棠拍拍掌心，“我们一来发现情况不对以后，就已经向掌门去信了，现在就等他回信。” 他的眼睛一直还盯着地上，那架势，似乎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楚云酥觉得惊奇，“季梓棠，在仙宗的时候，你每天醉醺醺的。怎么一下山，反而勤快起来了呢？” 陈木和秦善善也注意到这一点了，这段日子，似乎很少能看见三师兄喝醉的样子了。 季梓棠笑意浅浅，回顾四周，“山下风景宜人，事物新鲜，比喝酒可有意思多了。” 正说着呢，楚沧海的回信传来了。 陈木打开信件快速一瞧，随后将信递给了秦善善。 他神情严肃，“掌门命令我们将这些尸身全都带回去。” “带回去？”剩下三人异口同声道。 楚云酥脸皱成了一团，“这种已经魔化的尸身，为什么要带回去？我倒还好，若是你们一不小心被魔气侵染，那问题可就大了。” 陈木思索道：“可能因为此地离东靖城太近，如果我们不处理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东靖城里的人。他们都是一些刚升上仙境的凡人，无论方方面面，都比我们要弱。” “星海仙宗镇守此地万年，此事，确实应该由我们来负责。” 陈木身为大弟子，处处都站在星海仙宗的角度思考。 他说的很有道理，星海仙宗一直都是东靖城的守护者，作为回报，东靖城每年也都会包揽仙宗的物品供给。 现在东靖城出了事，星海仙宗当然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处理。 楚云酥从秦善善手中接过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实如陈木所说，楚沧海要求他们将所有的魔化尸身一并带回仙宗处理。 陈木知道两位师妹喜洁，特意拿出了一个新的百宝袋，让大家把尸身往这个袋子里扔。 几人分头找尸体，找到之后就往中间的百宝袋中丢。 楚云酥虽然满脸写满不乐意，但是真正干活的时候，也没有扭捏。 毕竟，事关魔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上辈子，仙宗就因为被诬陷和魔族有染，落得个全盘覆灭的下场。 这一世，绝对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正努力干活的时候，季梓棠不知何时飘到了她身边。 “师妹，你这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啊。”季梓棠话中有话，倒也一点不掩饰。 楚云酥挤出一个笑容，“师兄，好歹现在我也是仙君了，这点小毛病，还是能扛得住的。” “哦，是吗？”季梓棠故作思虑，“当了仙君还卧病在床的，这么多年，我只见过师妹你一个。” 楚云酥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当即露出一个虚心且真诚的笑容。 “季师兄，不瞒你说。千岁了还未升上仙的，我也只遇到过你一个。” 两个人互捅弱点，谁也不手软。 季梓棠呵呵一笑，“唔，兴许是师妹见识的少？” 楚云酥也回以一个假笑，“那这话我也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这一轮夹枪带棒，楚云酥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 清扫行动还在继续，浮在中央的百宝袋张大了嘴巴，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魔化尸身。 楚云酥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异样，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百宝袋，喃喃道：“这么多魔物放在一起，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陈木听到她的低语，笑着宽慰道：“师妹别担心，就算是有问题，咱们四个仙宗弟子在这里，也能解决的。” 楚云酥点点头，但心里仍然有些发虚。 时间一点点的过，百宝袋中的各种灵兽尸身也越堆越多。 就在陈木觉得快要完工的时候，百宝袋中发出了阵阵细微声响。 季梓棠第一个发现了这响动，立刻对众人喊道：“小心，有异动！” 楚云酥和秦善善都是会武台上磨砺过的人，一听到小心两字，二话没说就打开了防护罩。 陈木反应慢一拍，还没来得及防御，只见中心那张百宝袋忽然形状暴涨，原本盆一样的大小瞬间涨成水缸一般大，并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陈木心中一沉，知道事情有恙。 几乎是瞬息间，百宝袋整个被撑到了最大，无数黑气从袋口中溢出，瞬间将袋子染成了黑色。 陈木眼睛瞪得圆如铜铃，手中的法术还没凝起来，半空中的百宝袋已经彻底炸开。 “嘭！” 第127章 遇袭 灵兽尸身伴随着魔气以及百宝袋的碎片炸成一团，各种血肉像一场大雨一般纷纷落下。 魔气四溢，将他们所处的这篇小树林染成了浓黑。 楚云酥和秦善善因为提前做好了防护因此没受到什么影响。 季梓棠动作极快的将身旁的陈木拉近自己的防护中，四人这才躲过一劫。 四周的一切都变成墨一般的黑，只有他们身上不同颜色的防护罩散发着悠悠的光芒。 “师兄师姐，你们没事！”楚云酥站在浅绿色的罩子里，眼睛四处张望。 在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纯黑色，好像太阳被腐蚀，光明也都被剥夺。 丝丝缕缕的魔气绕着她飞啊飞，有胆子大的，甚至敢撞向她绿色的防护罩。 她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秀气的双眉也越皱越紧。 昨日才被岭芜魔域的低级魔物袭击，今天就遇到这种情况。楚云酥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魔族的圈套。 如果真的是陷阱，那么又是冲着谁来的呢？ 纯粹的黑暗中，一团浓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楚云酥的绿色罩子。 如果仅凭眼睛的话，是根本捕捉不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楚云酥耳朵一动，手里迅速拔出剑，指尖往剑上一点，水蓝色的碧波剑瞬间泛起光亮来。 浓墨袭来之时，楚云酥的剑也冲着它刺去，两股力量相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蓝剑绿光，是整片黑暗中仅有的光亮。 楚云酥这边刚击退一团魔物，身后又传来一声异响。 她想都没想，回身又是一剑。 渐渐地，声响越来越密集，袭击自四面八方而来，纵使她速度再快，也难以抵挡如此密集的攻击。 楚云酥一颗心完全悬在嗓子眼，右手持剑，左手施放法术，一刻也不敢停。 幸好她现在是纯种土灵根天赋，这段时间的修行也一点没落下，要不然恐怕早就被这些魔气侵蚀的渣都不剩了。 楚云酥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松懈。 每一次出招都用尽全力，唯恐落下什么漏网之鱼。 原本还泛着光的剑在不断的挥舞中染上了重重魔气，光芒黯淡，威力也大不如前。 楚云酥心急如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破解眼前的僵局？ 如果这么一直打下去，她肯定会力竭，到时候，可能连施展防护罩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数魔气仍然前仆后继地攻来，楚云酥的剑也越舞越慢。 蓝绿色的光芒渐渐暗淡，周围的魔气们兴奋不已，准备最后一波冲击，将这团仅有的光芒彻底侵蚀。 另一边，季梓棠和陈木躲在同一个防护罩中，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两人面面相觑。 “咳，师弟，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师兄，不必客气。” 季梓棠天生光灵根，身上的防护罩也是淡金色的。 防护罩内面积有限，为了不让魔气侵袭，陈木只能缩手缩脚，尽力把自己缩在防护罩中。 但是无论怎么缩，都是两个大男人。 陈木现在的体验非常微妙，就如同两个胖子挤一张小凳子一般难受。 四周是一片黑暗，季梓棠那张俊脸也隐隐露出担忧之意。 “看不到别的光，我们应该是被冲散了。” 陈木紧张起来，“不知道师妹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季梓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微微叹道：“不管怎么说，先试着找找看。” 陈木点头应好。 两个男人同时提步准备向前，防护罩原本就是一个圆球，跟随着季梓棠的脚步而动。 季梓棠现在忽然抬起脚步，防护罩的位置也就发生了变化。 陈木的衣角飘到了光罩外，瞬间就被外面的魔气给侵蚀掉了。 陈木吓得当场跳脚，一把挽住了季梓棠的胳膊，整个手臂，都牢牢贴在了季梓棠身上。 季仙君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他看着犹如受惊兔子般的大师兄，问道：“师兄，你这是何意？” 陈木“花容失色”，一双手牢牢缠住了季梓棠的右胳膊。 “师弟，这罩子太小，我必须得挨着你才行！” 陈木说着，还撩起了自己破碎的衣角展示给他看，“你看！刚才一个不留神，衣服就被腐蚀成这样。万一要是我胳膊腿露到外面去，那估计回来只剩骨头了！” 季梓棠一时无言，看到陈木如此惊慌的模样，也不好拒绝。 “行。但是师兄，其实你没必要缠的这么紧。”季梓棠说着，抬了抬自己的右臂。 陈木这才意识到自己像条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扒在了师弟身上。 幸亏四周黑漆漆一片，无人看到。不然他星海仙宗大弟子的脸估计要丢尽了。 “咳咳。”陈木悄悄松开了几分力，脸上微红。 “师兄这样，我数三二一，我们一同迈左脚，这样就能保持同步，你就不用担心出罩子了。”季梓棠建议道。 陈木忙不迭地点头，但是挽着季梓棠的双手仍然没有要完全松开的意思。 “三二一，走。” 金色防护罩中，两个大男人手挽手，同时迈出了左脚。 如果楚云酥看到这幅光景，肯定能笑到眼泪都冒出来。 和楚云酥遇到的情况一样，很快就有无数魔气凝成团状，前赴后继地冲向季梓棠的防护罩。 陈木心中一紧，原本微微松开的手又牢牢缠住了季梓棠。 季梓棠：“……” “大师兄，你何时变得如此娇弱了？”季梓棠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 随着他指尖的那清脆的一声响，围绕在他和陈木周围的金色光罩忽然亮了好几个度。 陈木眼睁睁看到那些魔气团们还没挨到罩子，就被金色的光芒给烧成了灰烬。 他惊讶的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仍然没忘记回答季梓棠的问题。 “因，因为……我比较怕黑……” “怕黑？”季梓棠万万没想到，沉稳如山的大师兄竟然有这种不为人知的弱点。 他又打了一个响指，光罩更亮了，亮度变强的瞬间，周围的魔气像干柴遇到火焰，瞬间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128章 师妹没了 这次的燃烧非常彻底，以至于陈木甚至都能看到地上的草了。 陈木心中大为惊讶，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师弟，你这光灵根，确实，不同凡响哇……” “唔，还行。” 仙君语气平平，随手又是一个响指。 这下好了，他们身上的防护罩直接转守为攻，泛起巨大的亮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冲去。 犹如太阳在顷刻间散发出耀眼光芒，将周围的乌云全部冲散。 陈木眼中原本是漆黑一片，现在瞳仁却倒映出一片亮光。 “嘶嘶嘶！” 魔气被光灵根腐蚀，发出阵阵难耐的响动。 等到冲击结束，陈木已经能看清周围好几米的情况了。 他惊叹道：“季师弟，你……” “大师兄，你可千万别误会。”季梓棠打断了陈木的感慨。“我今天这超常发挥，纯属是因为光灵根和魔气相刻。你要相信，我本人修为平平，仍然是没什么长进的。” 季梓棠说的认真，仿佛煞有其事。 陈木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这都是偶然嘛。你的修为呢，还只不过停留在仙君层面。” 季梓棠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两个男人望着彼此，同时微笑。 心里的想法却大不相同。 季梓棠：“大师兄竟然怕黑？不可思议。” 陈木：“修为平平？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因为季梓棠的光灵根属性太过逆天，以至于二人所到之处，都被照亮了。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团白色的光。 “应该是秦师妹！”陈木急吼吼喊道。 秦善善是水冰系灵根，因此光罩如同冰雪般。 她此时也正在和四面八方的魔气交战，不过她出手利落，仙术了得，一时间和阵阵魔气打了个平手。 季梓棠什么都没做，只是向她的方向跑动了几步，秦善善身边的情况立刻得到了缓解。 等到她注意到那团金色光芒时，身边的魔气已经被彻底烧干，两队人马甚至都能看清对面的面孔和衣服颜色。 秦善善收起法力，总是泛着冷意的精致面孔上挂了些汗滴。 她看到陈木和季梓棠在一起，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问道：“小师妹呢？你们看到小师妹了吗？！” 三人皆是一震，陈木急忙问道：“方才你们俩站得比较近，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秦善善急得脸上的汗又多了一些，大声道：“没有！视野忽然变黑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 “师兄，你先出去和师姐站在一起，我加快速度去找小师妹！” 季梓棠脸上难得正色，陈木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应允。 纵使他十分惧怕黑暗，此时也升起自己的防护罩，从季梓棠的金罩子里退了出去。 “你快去找她，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季梓棠提步之前，抛了一颗小圆球给陈木。 “如果太害怕黑暗，就用法力催它发光，这里面有我的一丝光力，可以挡住一阵魔气。” 陈木牢牢握紧那颗小球，连声催促道：“你快去！” 第129章 拥抱 季梓棠一连发了三只传音纸鹤，可惜所有纸鹤刚出罩子，就被魔气完全侵蚀掉了。 他脚下步履匆匆，不死心的继续用各种方法想确定楚云酥的方位。 “楚云酥！楚云酥你在哪！” 黑暗之中，金色的光罩犹如一把利剑，刺破迎面而来的所有黑暗。 一向雅致闲适的季梓棠，也有如今这般慌乱的模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他真看到了远处一点微弱的绿光。 季梓棠这下直接飞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那点绿色的光芒飞去。 微弱的一点绿光，像黑夜中的萤火虫，短暂的闪亮之后，变成了一团黑墨。 半空中的季梓棠差点心都停了。 他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记忆忽然闪回，时间倒回到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他游历仙界人间归来，高高兴兴落在了暮日九宫门口，准备和宫中众人分享几百年的新奇见闻，却发现九宫的异样。 昔日高高挂起的招牌跌落在地，碎的七零八落。 那些曾经藏在云雾中的楼阁，也全都倾塌。漂亮的砖瓦，雪白的墙，要么被鲜血染红，要么被魔气浸黑。 那一瞬间，季梓棠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一点点被身后的魔气吞噬。 就像现在这样，他伸手想去抓，却总是离他们的指尖有一点的距离。 仙君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血红，他伸出手，想抓住失去的一切。 “不！” 光球从空中落下，精准砸到了原本绿光闪亮的地方。 只听一声“哎哟”，黑暗之中，一个小小绿球被撞飞了出去。 季梓棠愣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云酥不是被魔气侵蚀了，怎么这会又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光罩了？ 大小姐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直到把微水剑插进地中，整个人才停了下来。 楚云酥简直火大，对着那团金色喊道：“季梓棠！你干什么啊！” 季梓棠再一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彻底反应过来。 她没死！没有消失！ 大喜大悲之后的仙君一时竟有些茫然，只听得到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喉咙里一股腥甜直往上涌。 季梓棠微微喘着气，努力吞咽，想把这股腥甜给咽回去。 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从不远处的那团绿光上移开，看着看着，甚至笑了出来。 楚云酥现在真是要委屈死了，她抱着膝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坐在地上。 不是她不想站起来，而是她的防护罩已经被腐蚀到这么小了。 一团浓烈的光朝她而来，黑暗中的光芒太过耀眼，楚云酥只得用手微微遮挡，眯着眼去瞧。 淡金色光球中，穿着白衣的季梓棠正朝自己走来。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和从前在山上一般，嘴角总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笑容，眼睛里的笑意如新荷冲出泥塘，清甜而出众。 如果说真要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的嘴角上好好隐隐沁出了丝丝鲜红。 流血了？ 大而圆的光球走到了小绿球旁边，一个坐在地上仰望，一个站着俯视。 所有的魔气都被光灵根驱散，两个光球边界相容，白衣仙君朝地上缩缩巴巴的大小姐伸出了手。 “起来。” 楚云酥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一时不知怎么的，还有些胆怯。 但她转念一想方才的情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下抽了季梓棠的手。 她本想打完就跑，没想到季梓棠反应比她更快，手掌向上合拢，瞬间就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 “你——” 大小姐生气，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从地上拉起。 楚云酥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被季梓棠拉进了怀里。 直到肩膀撞进他的胸膛，下巴撞上他的肩头，头被人按住，身体和他紧紧贴住，楚云酥才反应过来了。 她被强抱了！ “季——” “嘘。”季梓棠闭上眼眸，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 楚云酥一身的刺都因为他这个音节而柔软了起来，将后面的怒吼都吞入了腹中。 季梓棠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像张大网一般将楚云酥牢牢圈在怀里。 鼻尖里全是他身上的清香，隔着衣料，楚云酥都能感觉到他灼人的体温。 大小姐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好巧不巧，丸儿也从季梓棠的袖口中游出，爬上了他的肩，和楚云酥来了个面对面。 丸儿歪歪脑袋，表情好像在说：你们在干什么？ 楚云酥觉得更羞耻了，自己不仅没脸见人，还没脸见龙了。 羞愤难当的大小姐彻底把头埋进了季梓棠的肩膀里，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鸵鸟。 季梓棠感受到她的动作，轻笑一声。 他的胸腔因为这声笑微微发震，楚云酥这下连耳廓都染上了绯红。 “季梓棠，你，你干什么你……” 大小姐的指责从没像此刻这样有气无力，季梓棠觉得很是新奇，一时间竟也不撒手了。 他回想起刚才的场面，心里仍然觉得一阵后怕。 “刚才，我看到你被魔气侵蚀的一点不剩，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挤满了过往人生的种种。我不骗你，我真的害怕了。” 楚云酥有点意外，季梓棠竟然真的会将自己的心里想法说出来。 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他永远都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好像他和这个世界中间有一道深河，世界过不去，他也不想来。 但是现在，河流中间好像升起了一座桥。 河对岸的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直到此刻，她才触碰到最真实的他。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收拢。 季梓棠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你重新出现了，你知道吗，你身上绿色的光罩就如同一道圣光，瞬间吓退了我心里的恐惧。”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方才被害羞压下去的怒火瞬间蹭蹭蹭地冒了回来。 她一掌拍在季梓棠的肩头，整个人利落又快速地退出了他的怀抱。 “你还好意思提？我真是能被你气死了！” 第130章 回家探亲 幸福消失的太突然，季梓棠还没反应过来，两手已经空空，而大小姐正用一双含火的眼眸瞪着他。 季梓棠不解，“我，我怎么了？” 楚云酥一边说，一边用指头戳他的肩膀，细数他的种种罪过。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明明都找到躲避魔气的方法了，结果你倒好，直接一个球撞下来，把我人都撞飞了！” 季梓棠一把握住她那根作乱的手指，笑问道：“什么好方法，说出来我也听听？” 楚云酥抬眼看他，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容，只不过这次嘴角挂着鲜红的血，异常刺眼。 她都忘了自己的手指还被人抓着，下意识先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季梓棠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心急，血气翻涌而上，溢出嘴角了。 他用尾指擦了擦血渍，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 “没什么事，你接着说，你找到什么好方法了？” 楚云酥迅速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那根手指，脸颊气呼呼的鼓了起来。 “刚才魔气太多，我应对不过来，打了许久，防护罩也缩成小小一团。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所以就在想，能不能有什么法子，能够让魔气认不出来我。” “这些都是低级魔物，识别力应该也不高，刚好我百宝袋里装了一具魔化灵兽的尸身，就想着把它套在外面，那些魔物不就找不到我了吗？” 楚云酥说着，整个人就兴奋了起来，满脸都写着：“不夸夸这么聪明的我？” 季梓棠摸了摸下巴，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缘由。 楚云酥将魔化尸身套在身上，看上去就像被魔气彻底吞噬一般。 后来他心急，飞过去一撞，直接把她从尸身里撞了出来，这才有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回想起方才种种，季梓棠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到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你呀你……” 楚云酥双手叉腰，挺直腰杆，“我怎么了？我还没骂你呢！好不容易想出的计谋，本来都快要成功了，杀出个你来。” 季梓棠双手合十，诚心地拜了拜，“酥酥师妹，我知错了。” 楚云酥哼了一声，但态度明显软化了。 “走，大师兄和二师姐还在等着我们呢。” 季梓棠提步要走，楚云酥连忙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 季梓棠个子高，步子也跨的大，楚云酥跟着跟着，脚下步伐就变了样。 “你走慢点！”大小姐命令道。 白衣仙君停下脚步，心生一计，微微弯起自己的右臂道：“不如你挽着我？” 楚云酥眉毛拧成了麻花，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要。” 季梓棠眨眨眼，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看起来无辜又纯真。 “刚才，陈木师兄就是这样挽着我走的，他一个男人都敢挽，你有什么不敢的？” 楚云酥一听，“啊？还有这种事？！” 季梓棠认真地点头，“不信你问他去。” “酥酥师妹，你看我这防护罩本就不大，你若是一步没跟上，后脚暴露在外面，那万一要是被什么魔物抓住脚踝了，拖出去，回来可能就只剩白骨了。” 楚云酥被他这么一吓，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别吓我啊！” “我没吓人，这魔气有多厉害，你自己是知道的。” 楚云酥想起刚才紧张对战的情况，心里对季梓棠的话信了几分，两只手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挽上了季梓棠的胳膊。 和陈木那种实打实的接触不同，楚云酥到底还是觉得男女有别，和他保持了些许的距离。 季梓棠伸出左手，把楚云酥往自己身上又拍了拍。 嘴里还大言不惭地说道：“挽都挽了，怕什么？大胆点。” 楚云酥一双美目瞪着旁边厚颜无耻的某人，后槽牙磨得很响亮。 “你当然不怕了，毁的是我的清白。” 两个人拌起嘴来，那真是没完没了。 等到陈木和秦善善看到他们二人走来时，心才彻底地放回了肚子里。 “万幸万幸，两个人都回来了。”陈木用方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秦善善定睛一瞧，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师兄，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太对劲？” 秦善善眯了眯眼，“小师妹好像挽着三师弟呢。” 陈木一听，眼睛都放大了几分，他举起季梓棠留给他的那颗光球，想照亮更远的视野。 不过倒也不用他照了，因为楚云酥和季梓棠已经手挽着手走到了他们面前。 一个俊朗仙君，一个娇娇美人，出场自带金光，刺瞎了两位观众的狗眼。 陈木眼睛紧紧盯着楚云酥挽着季梓棠的胳膊，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小师妹怎么会……” 秦善善倒是没觉得多意外，她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和陈木分享道：“师兄你看，他们两个人，像不像新婚回娘家串门的相公小娘子？” 陈木被秦善善这么一提醒，看师妹师弟的眼神也变得不对劲了。 你还别说，他们两个这样瞧着，确实登对。 精通人间各类习俗的陈木品评道：“那小师妹手里应该再挎个篮子，哪有回娘家不带点东西的呢。” 秦善善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后又加了一句，“若是师弟背个背篓，里面再装个小婴儿那就更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已经将楚云酥季梓棠回娘家探亲的具体形象都定好了。 “应该要带两个仆人？” “那要看师弟有没有那个财力，我觉得不管说礼盒是少不了的。” “是不是还应该提点鸡鸭什么的？” “害，那东西咱们又不吃，提来了也没用。” …… 楚云酥看着陈木和秦善善嘀嘀咕咕的，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师姐，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正在激情议论的二人同时望向楚云酥，心虚且异口同声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楚云酥：？拿我当傻瓜？ 第131章 混天珠 四个人聚在一起，除了季梓棠外，其他三人仍不断地受到来自魔气的攻击。 大师兄因为过于害怕黑暗，因此悄默默地钻进了季梓棠的防护罩里。 剩下两个师妹，一左一右，和俩护法似地，不断击落扑过来的魔气。 星海仙宗，阳衰阴盛，由此可见一般。 秦善善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后梆的一声打在了魔气上。 她拧眉，“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出去。” 陈木一直在观察四周，“情况有点悲观，这里好像已经被魔气完全笼罩。”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楚云酥的声音中也添了几分焦急之意。 季梓棠最为平静，还有心情开玩笑。 “或许我们应该念几声阿弥陀佛，说不定佛祖就能听到我们的声音来就我们了。” “季梓棠，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楚云酥气得脑仁都嗡嗡疼。 她话音刚落，忽然从头顶刷刷刷刺进来许多金色的光柱。 楚云酥惊了，陈木和秦善善也愣了。 季梓棠笑得称心如意，“哎呀，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呢。” 无数道光柱穿进黑色魔气中，犹如利剑插入泥泞之中，很快，金光开始迅速扩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吞噬周围的魔气。 低级魔团们发生嘶哑的喊痛声，随着最后一寸魔气被打散，世界又恢复到一片光明之中。 几个人还没适应这光亮，纷纷用衣袖遮挡住眼睛，慢慢适应这突然明亮的世界。 “收！”有人在高处喊了声。 楚云酥眯着眼望向半空，先看到的是一个能反光的秃脑袋。 她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救了他们了。 禅菩带着两个师弟落到了星海仙宗四人面前。 陈木放下衣袖，看到三位佛宗弟子，又惊又喜：“禅菩小师傅！” 禅菩长念一声：“阿弥陀佛。方才我与师弟在远处看到这里魔气涌动，便来这里查看。我们来时，这里的魔气已经蔓延成雾，我们感应到雾中有人，因此使出了宗门阵法驱散了魔气。” 禅菩解释的时候，季梓棠悄悄撞了撞楚云酥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看见没，这就是念阿弥陀佛的好处。” 楚云酥回他一个白眼，“这么好，那你不如跟着一起遁入空门？” 季梓棠笑嘻嘻道：“我不行，我已堕落在这红尘里了。” “我看你是落在酒肉池林里了。”楚云酥说完话，眼睛一瞥，这才发现禅菩后面的小和尚正瞪着她。 楚云酥仔细一瞧，这不是老朋友，禅觉嘛。 楚云酥动了动眉毛，“禅觉小师傅，我们又见面了。” 禅觉重重地哼了一声，“魔女。” 自从三宗会武之后，他对楚云酥简直可以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了。 如果知道刚才被魔气困住的是星海仙宗四个人，他一定不会那么卖力。 佛宗弟子们刚才的阵法已经将地面上的魔气驱散，众人正在叽叽喳喳说话时，地面下方却忽然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 陈木立刻张开双臂，将师妹们护在身后，“小心有异动！” 秦善善和楚云酥同时拔剑，目光凌然。 三位佛宗弟子也各自拿出武器，严阵以待。 只见从地下喷出了一个灵兽头颅，正是仙宗四人刚刚收集的尸身！ 那脑袋半边黑半边血红，大嘴一张，竟吐出了人言！ “把混天珠还给我！” 混天珠？什么东西？ 众人正纳闷之际，紧接着，第二个残破的灵兽头颅也从地面喷了出来。 “把混天珠交出来！” 两个声音一模一样，一听便知是有人布置的。 很快，无数灵兽头颅都从地下喷了上来，各种形状的嘴，齐齐张大，念的都是同一句——“把混天珠还给我！” 这场面太过惊悚，甚至因为头颅数量太多，大有遮天蔽日的架势。 陈木都快哭了，“混天珠是什么东西，你倒是说清楚啊！” 第132章 笑声 “师兄，多说无益，直接动手！” 秦善善提剑欲动，不料身旁的禅菩动作快她一步。 禅菩扔起自己的佛珠，深棕色佛珠飘在半空，他口中念念有词，每一颗佛珠好似听到了他的召唤，瞬间放出耀眼金光。 佛光普照，净化万物。 不过须臾，那些张大嘴巴不停重复同一句话的头颅们，就被这一片佛光洗去了所有魔气。 一个两个，掉落在地，像树上熟透的果子，扑簌簌地落。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血肉模糊的头颅们有气无力地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 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魔物们轻而易举就被击落，任谁看了心里都会震惊。 见识到禅菩实力的众人安静无声，楚云酥深深望了一眼身旁清秀的小和尚。 没想到他看上去年纪轻轻，却已经有这般修为了。 若是友还好说，若是敌，那便难缠了。 魔物皆落，本以为危机已经解除，却不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救命，救命！” 众人相互望了望，握紧手中武器，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远远就看见一男子，跌跌撞撞地向外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一边跑，一边呼救，不停地喊道：“救命，救命！” 禅菩一个飞身落在他身边，男子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他看到禅菩光秃秃的脑袋和一身袈裟，顿时犹如看到了神明在世，抓住了禅菩的双臂牢牢不松开。 “大师，大师！救我救我！” 禅菩稳住了男子的身形，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用安抚人的奇异力量。 那男子深吸几口气，恐惧地回头望了望，好像身后有什么吃人魔兽在追他一般。 “东靖城，东靖城里，全是魔物！” 魔物？！东靖城里竟然有魔物？！ “师兄，我先去看看！”禅觉心急，不等旁人反应，率先向东靖城飞去。 星海仙宗的四个亲传弟子一看，朝禅菩递了个眼色后，纷纷跟着禅觉一起向东靖城南城的方向飞去。 禅菩仍然扶着那脚步虚软的男子。 只听他声音发抖，断断续续道：“大师，求求你，快救救我们！全是，南边全是！” “那些魔物，都是从哪里出来的？”禅菩皱眉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男子摇着头哆哆嗦嗦道，“只知道，忽然一下子天黑了，然后魔物就全都出现了！” 男子的瞳仁因为恐惧而变得极大，他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怪东西究竟是从哪里冒出去的，我只听见，听见那些魔物齐声喊着一句话‘还我混天珠’” 即使是沉稳端庄的禅菩，现在听到这句话也难掩面上的惊色。 又是混天珠！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所有的魔物反复念着这个。 又是谁，布下了这一切的局？ 东靖城的南边城墙建的极高。 一旦进入城墙上，就算进入东靖城内了，无论是谁，都不能用飞行法术。 禅觉第一个落在城墙之上，紧接着，星海仙宗四人也跟着落了下来。 饶是楚云酥做足了心里准备，看的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停了一瞬间的呼吸。 秦善善和陈木接连落下，陈木没憋住，甚至惊呼出声。 在城墙之下的城市里，无数黑色魔团飘散，宛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笼罩住了整个城南。 街上早已没了人，魔团们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城市中。 他们没有嘴巴，却发出一致的声音。 “混天珠，还我混天珠。” 这种声音非常恐怖，就像是千万张嘴发出同一种声音，说同一句话。 音效被千百倍的放大，楚云酥甚至有了一种生理性的恶心，她现在只要听到这三个字，身体就自动开始反胃。 禅觉看着这一切，恨恨地咬住了牙关。 “调虎离山，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大湖那边魔物根本不是为了缠住你们，而是为了把我们骗走！” 他们佛宗三人原本守在城中，忽然发觉到城南大湖有异样，三人前去大湖，救下了仙宗四人，但却给了魔物可乘之机，让他们溜进了东靖城中！ “事到如今，只有豁出性命了！”禅觉怒目圆瞪，和另一个佛宗弟子一起握好手中法杖，准备发动攻击。 但是城中乌云一般的魔物们却忽然齐声大笑起来。 楚云酥被这诡异大声的声音笑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她蹙眉，给自己施了一个闭耳咒。 禅觉一刻都忍不住了，但是那群魔物却像是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忽的就消散了。 一团团黑雾，化成一缕缕黑色烟雾，在城市中主动蒸发，顺着气流向上飘去。 魔物们的笑声还回荡在东靖城上空，像是在嘲笑这些拿它们束手无策的仙人们。 这样的场面太过震撼，楚云酥眼睛都没眨，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场盛大的魔物退场。 她闭住了耳朵，所以没听到，身旁的季梓棠喃喃道：“东靖城，风雨欲来。” 忽然聚集的魔物，又突然退场。 今天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太不可思议。 星海仙宗四人站在城墙上，良久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共同的一个疑团——混天珠到底是什么？ 禅菩来时，魔物们已经完全消失，但是城南的街道上仍是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闭紧窗门，唯恐受到半点伤害。 “走，我们先去城主府，共同商议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东靖城一开始发现有魔气以后，城主李墨就立刻给东域仙境中三大门派去了信。 大乘佛宗以除魔为己任，自然是第一个回应。 他们来了东靖城，直奔城主府，和李墨商议起了种种事宜。 星海仙宗虽然也派了四个弟子来，但是有两个玩的花，想自己调查，因此一直都没去城主府报道。 没错，这二人正是季梓棠和楚云酥。 至于樱派，桃越是不会舍得她那些如花似玉的侍卫们出来和丑不拉几的魔物打交道的。 除魔这种事，樱派靠不住。 第133章 慕瑶呀 城南刚一出事，李墨这里就知道了。 这会儿，他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手下人来报，说佛宗和仙宗的人来了，李墨连声催促：“快，快把他们请进来。” 众人才走进城主府主厅，李墨已经迫不及待小跑到了禅菩面前。 “大师，大师！快想想办法救救东靖城！” 禅菩比他倒是沉稳了不少，清隽的小和尚按照惯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李墨现在急得连回礼都顾不得了，只求禅菩别念了，赶紧给个解决方法才是真。 禅菩抬眼，眼前的城主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 他叹了口气道：“当务之急，就是了解清楚，混天珠是什么？” 李墨也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魔物的声音传遍了全城，现在城内所有人脑子里都是这三个字。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李墨愁眉苦脸，正准备如实回答时，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混天珠，是岭芜魔域圣物。”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端庄优雅的女子。 楚云酥本只是随便一看，却在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后当场震在了原地。 怎么，怎么会是她？！ 慕瑶款步而出，一举一动中皆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虽然没人说话，但是楚云酥能感觉到众人的心情都因为慕瑶的出现而变得放松了。 大家同为女配，为什么相差这么大？！ 难道就因为我是炮灰女配，而慕瑶是重要女配，所以出场都不一样吗！ 李墨看到慕瑶现身，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亲自上前迎接。 “慕小姐，您怎么来了！” 慕瑶微微一笑，谦和有礼，本就绝美的面庞更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生动起来。 “李城主，喊我慕瑶即可。我这番前来，不是代表净月城，而是代表圣莲仙门，所以不必喊我慕小姐。” 慕瑶说话的声音温柔而有礼。 楚云酥望着众星拱月的她，忽然笑了。 上一世，她是如此厌恶眼前这个女人，以至于到最后，拼尽全力也要杀了慕瑶。 可惜学艺不精，使出全部手段法术也就伤了慕瑶的一只眼。 一只眼，换她一条命。 那个时候的慕瑶可以说是陆元青的命。 重活一世，楚云酥现在在看到慕瑶，忽然明白，为什么人人都爱她了。 她出身高贵，是四方仙域中最大城池——净月城城主独女。 她温柔娴静，待人接物永远妥帖。 最可气的是，她还样貌出众，无论身段还是脸蛋，都是极为出挑的美人。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怎么能让人不嫉妒？ 也难怪陆元青爱她。 只可惜…… 楚云酥想到慕瑶的结局，惋惜地摇摇头。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最终也不过是陆元青升仙路上的踏脚石。 这一世，楚云酥改变了陆元青的命运，陆元青在朝夕之间失去了所有。 楚云酥凝视着不远处的温雅美人。那么慕瑶呢，她的结局又会变成什么样？ 慕瑶像是感应到了一道热烈的目光，抬起眼，和楚云酥碰了个正着。 两个原本爱陆元青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在这一刻目光相碰，双方却都很平静。 慕瑶朝楚云酥笑了笑，楚云酥回以一个笑容。 季梓棠问：“认识？” 楚云酥脸上的笑意扩大，“不认识。” “不认识看的那么认真？不知道的以为你俩前世有缘呢。”季梓棠嘟囔道。 楚云酥忽的笑弯了眼睛，“你说对了，还真是前世有缘。” 慕瑶在李墨的引导下，走上了主位。 站上主位的慕瑶气势一变，收敛了温柔，变得大气而沉稳。 “诸位，我们圣莲仙门听闻东靖城有魔物出现，门主特派我和几位师弟前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今日之事，我们已经有所听闻。” “那些魔物口口声声所念的混天珠，其实就是岭芜魔域的圣物。” 底下的人听到慕瑶的话，忍不住窃窃私语。 慕瑶深吸一口气，接着对众人说道：“混天珠的功能就是聚集魔气，吸引魔气。岭芜魔域万千年来，都是利用这个圣物来积攒魔气的。” “现在有人盗走了他们的圣物，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甚至不惜杀到东靖城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慕瑶解释完，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禅觉第一个提出异议：“慕小姐，恕我直言。你刚才所说，混天珠是聚集魔气之物。东靖城乃仙域之城，怎么会有人盗走这种东西？就算真是东靖城人拿的，他要此物又有何用？” 其余人跟着点点头。 “对啊，仙界之人要魔族圣物做什么？” 楚云酥望着禅觉的背影：“喊我就是魔女，见慕瑶就是慕小姐，小和尚心思还挺多。” 季梓棠看她那个小气样，忍俊不禁。 慕瑶点点头，解释道：“小师傅说的不错，这一点我们也很疑惑。但是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东靖城，我们必须要查出事情真相。” “诸位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楚云酥双手环胸，慕瑶俨然成了他们这一帮人中的主导者了。 不过也难怪，慕瑶身份如此尊贵，她所在的圣莲仙门更是四方仙域中最强的宗门，以她为领导，天经地义的事。 季梓棠注意到，小师妹的眼睛一直打量着台上的慕瑶。 “怎么？觉得被她比下去了？自信点，楚小姐。” 楚云酥睨了一眼身旁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她比下去了？我堂堂东域仙境第一美人岂会认输？” 季梓棠这次是真的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云酥气急，对着他腰后的肉就掐了一下。 季梓棠脸都红了，连连求饶：“师妹，我错了我错了，你哪里是东域仙境第一美人，你是四方仙域，九重天中第一大美人！” 两人暗地里搞出来的这点小动静，成功引起了台上慕瑶的注意。 端庄美人目光定在他二人身上，高声问道：“二位，是有何高见吗？” 楚云酥敏锐地感觉到，慕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第134章 困魔阵 这种目光，楚云酥再熟悉不过了。 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有几分厌恶，几分怒意，还有几分蔑视。 楚云酥眯了眯眼，自己分明没和慕瑶有接触，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场面一度静止，唯有两位大小姐隔着众人遥遥对视，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李墨终于注意到星海仙宗的大小姐也来了。 楚云酥几百年才下一次山，每一次都是众星捧月，声势浩大。 现在冷不丁这么低调，李墨第一时间都没注意到她。 许久未见，瞧着好像性情也变了似的。 “大小姐，您怎么也来了？”反应过来的李墨连忙请楚云酥上台。 楚云酥笑着摇摇头，“不必如此，我这次也只是以星海仙宗弟子的身份来的，城主不必客气。” 楚云酥虽然人没上去，但是一股无言的硝烟味悄悄弥漫了起来。 两位大小姐，两位天之骄女，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像是在暗自较劲。 陈木当然是站在小师妹这边了，他默不作声地往楚云酥身后挪了挪，昂起头，十分的骄傲。 秦善善看到他的样子，又好笑又无奈。 总觉得师兄的形象越来越跑偏了。 禅菩一心在想解决方法，丝毫没注意到场上气氛的凝固。 他终于想到一个解决方案，开口说道：“或许，可以用上我们佛宗的困魔阵法。” 众人一听有方法了，连忙将目光聚在禅菩脸上。 “无论是在外面的湖泊还是城南，等我们到场时，真正的主谋早已逃窜，只剩一堆数量多而密集的低级魔物。这样下去，我们很被动。所以，现在的重点就是该如何抓到幕后主谋。” 大家都觉得禅菩说的很有道理，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只听禅菩接着说道：“我们大乘佛宗有一种秘术阵法，可以根据逸散出来的魔气捕捉源头魔物。不过这阵法实施起来极为耗时，需要三天三日才能搭成。” 他环顾四周，望向众人，“若是诸位能等得起，我们就以这阵法猎魔。” 虽说三日时间有点长，但是大家也没有其他什么好主意了。 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一起看向禅菩。 “那就按你的这个方法来。” 李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有主意就行，三天而已，我们能等得起。” 他说完，先看了看慕瑶，后者也点头表示同意。 李墨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楚云酥，楚大小姐勾起嘴角，“好哇，没问题。” “只是，三日后猎到魔物之后，你们又打算如何呢？” 这个问题，大家倒是没想过。 李墨叹了一口气，“如今城里人心惶惶，先走一步算一步。怎么说，现在东靖城也汇聚了三大宗门最强的弟子，我相信有你们在，一定可以将那魔族抓住！” 慕瑶道：“大乘佛宗的弟子们负责摆阵，那星海和我们圣莲就负责配合。若是三日后魔物现身，我们就立刻将他拿下。” 楚云酥眉眼弯弯，“好啊，没问题。” 慕瑶看她笑得如此坦然，心中一时泛起了嘀咕。 为什么这个楚小姐一点都不害怕？她不是天生暗灵根吗？她难道就不怕，自己也变成魔族吗？ 慕瑶脑中乱糟糟的，表情都顿了几分。 三大宗门的人商议结束，最终就决定，按照禅菩说的那样。 先有大乘佛宗的弟子们搭阵，召唤出魔族之后，另外两宗配合佛宗，彻底击杀魔物。 会议结束，楚云酥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向主厅外走去。 “季梓棠，你说那所谓的混天珠，到底是被谁偷走了呢？” 所有人都在想如何除掉魔物，楚云酥却关心混天珠的缘由。 白衣仙君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哪里知道呢？” 楚云酥狐疑地看他：“你当真不知？” 季梓棠反问：“我又如何得知？” 楚云酥笑道：“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第135章 二小姐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佛宗的弟子们专心致志地搭阵，别说休息了，就连一滴水都没喝过。 楚云酥则会在无人的时候，再次拿出暮日九宫的那本薄册子，仔细钻研其中的线索。 几大宗门的人一同住在城主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楚云酥能敏锐地感觉到，慕瑶不喜欢她。 可是这不应该啊，慕瑶是出了名的娴静温柔。对待众人永远得体大方，就算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人前也会做足样子。 唯独对楚云酥，她好像把不喜表现的十分明显。 楚云酥瞬间就想到了，会不会，是陆元青从中作梗？ 她费劲地想了想上一世的情况，陆元青赢了会武，拿到修灵丹，把自己每一个灵根都修炼到极致，成了集大成者。后来下山历练，偶然遇到同样历练的慕瑶，郎才女貌，瞬间就看对眼了。 现在，陆元青被灰溜溜地赶下了山，按理说就不会再和慕瑶见到了呀。 楚云酥想不明白，她能隐隐感觉到整个世界的运转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了变化，但究竟变了哪些，还需要时间去发掘。 慕瑶不给她好脸，楚云酥也没拿正眼瞧她。 李墨的心里扑通扑通跳，同时把两尊大神请在一处，这小小的东靖城根本容不下两位大小姐。 但来都来了，李墨只能每日烧香祈福，祈祷她二位和平相处。 城主府的后院中，楚云酥正在用磨刀石磨剑。 季梓棠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师妹卖力地用磨刀石搓着那把碧波微水剑，仙君的左脸不受控地抽了抽。 “酥酥师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拿磨刀石磨剑的，九重天内，恐怕也就这一位了。 楚云酥拿起剑，对着阳光看了看。 “这把剑上次沾了点魔气，总觉得不好使了。磨得灵光些，砍人也方便些。” 季梓棠一时无言，只能从唇间蹦出两个字：“行。” 反正小师妹精神跳脱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 “季仙君。” 有人轻柔地唤了声。 楚云酥抬眼望去，只见庭院外，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 少女身着粉衫，一只手因为紧张，而抓着石门的棱角。她唤的声音非常细小，唯恐惊到人一般。 楚云酥朝季梓棠挑了挑眉，“师兄，人家叫你呢。” 这位粉衫少女，是李墨的女儿，城主府二小姐，李韵儿。 楚云酥住进城主府三日了，李韵儿时不时就会来星海弟子们住的院子，找季梓棠。 仙界不同凡间，这里以强者为尊，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 李韵儿喜欢季梓棠，想同他亲近，因此日日都来这里找他。 第一天找他打听星海仙宗的事情，第二天和他聊豢养灵兽的事项。 今天，不知又要找些什么话题来聊。 发现李韵儿站在门口以后，季梓棠第一反应是看楚云酥的表情。 小师妹笑容暧昧，还冲他挑了挑眉，宛如他好兄弟一般。 季梓棠心中窝了股无名火。 心里火气大，仙君的脸上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 他看向门外的李韵儿，声音轻柔地唤了声：“二小姐。” 在楚云酥的注目下，季梓棠快步走到门外，和李韵儿面对面站着。 仙君目光柔情似水，李韵儿极为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 他们两人，一个俊朗，一个娇小。打眼一看，竟有几分般配之意。 陈木和幽灵一样，不知何时飘到了楚云酥身后，夸张地问道：“怎么样小师妹，现在是不是觉得心中酸涩难当，痛不欲生？” 楚云酥回头，毫无疑问的丢了个白眼出去。 “师兄，我看是你痛不欲生？” 陈木指了指自己，“我？关我什么事？” 楚云酥嗤笑道：“听说你在城南大湖的魔气中，抱着季师兄的胳膊不撒手呢。” 陈木老脸一红，想都没想就反驳道：“哪有的事？你听谁说的？那都是造谣，别听旁人瞎说。” 陈木说完，也不等楚云酥回复，自己又飘走了。 “小师妹，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楚云酥笑着摇摇头，大师兄说谎也不说的像一点，他们现在在城主就是在等佛宗的阵法布好，哪有什么事啊。 大小姐转过身来，视野正中央，仙君和二小姐正有说有笑。 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逗得李韵儿直发笑。她又不敢笑得太夸张，用衣袖捂住半张脸，抬起眼，盈盈眼眸泛着笑意，和季梓棠对视。 楚云酥本是想抱着看戏的心态，谁知看了看，忽然心头也涌上一股无名火。 大小姐也不知该如何排解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干脆将剑狠狠压在磨刀石上，嚓嚓两下，将水蓝色的剑磨出了好大声响。 季梓棠和李韵儿同时望了过来，楚云酥的剑好巧不巧地脱手飞出，直插进旁边的老树中，扎的树都抖了抖。 李韵儿被吓得花容失色，楚云酥脸上却挤出了个笑容。 “二小姐，不好意思，刀剑无眼，飞出去了。” 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李韵儿一点没从她眼里看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韵儿浑身的汗毛像刺猬一般炸开来，她借机往季梓棠身后缩了缩，小兔子般楚楚可怜。 少女怯怯地问身旁俊朗仙君，“季仙君，楚小姐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楚云酥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走到树下拔剑。 她一扭头，竟发现季梓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大小姐粗声粗气道：“你干嘛？怎么不陪你的二小姐去？” 往四周抬眼一看，哪还有什么二小姐的影子。 “别找了。”季梓棠笑道。 “她人呢？”楚云酥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火已经消了大半，脸上甚至透出了几分笑意。 季梓棠简直拿这个小魔女没办法，主动走到楚云酥身边，抬起胳膊，想为她拔下树上的剑。 他的胳膊擦过楚云酥的耳边，两个人面对面，望向对方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动作。 楚云酥的背已经贴到了树上，一双眼睛多了几分嗔怨。 季梓棠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实在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师妹的脸颊。 “二小姐问我，楚大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第136章 魔族来了 楚云酥一巴掌拍掉那只作乱的手，完全没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微微偏过脸去，想装作对此毫不在意，但是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咳，那你是怎么说的？” 季梓棠一手撑着树，微微弯下腰，凝视着眼前气成包子的大小姐。 “我呀……”某些人故意拖长了尾音，最后笑道：“我说，不光是楚大小姐，我也不喜欢她。” 季梓棠非常喜欢穿袖子宽大的衣衫，此刻他的手掌按在树上，衣袖自然垂在楚云酥耳边。 风一吹，柔软的衣衫拂过楚云酥的脸颊，就好像有人在摸她的脸一般。 季梓棠本就比她高，如今的动作更是像把她圈进了怀里一般。 楚云酥面皮发烫，余光一瞥，竟看到秦善善面色匆匆地进来了。 “师弟师妹，佛宗那边……”秦善善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她也没想到，这俩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已经这样了。 一向冷若冰霜的秦善善非常不好意思，几乎是瞬间就挪过脸去。 “你们聊，你们聊。” 楚云酥想都没想，一脚踩上了季梓棠的脚背。季梓棠惨叫一声，捂着脚就跳了起来。 “师姐，佛宗那边怎么了？”大小姐绕过原地“跳舞”的季梓棠，直奔秦善善而去。 “佛宗已经搭好了困魔阵法，现在喊我们和圣莲仙门的人前去护法。”秦善善极力压下脸上的绯红，试图正经的同楚云酥交流。 大小姐点点头，明白事情已经走向关键节点了。 她手掌一伸，原本插在树上的剑感受到她的召唤，自己从树上拔了下来，飞到她的掌心中。 剑飞来时，擦着季梓棠的耳边飞过，正抱着脚原地单腿跳的仙君魂差点都被吓出来。 秦善善有些尴尬，“那个，三师弟，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前去？” “我去，我去，我当然去。”流着泪的季梓棠跳着奔向了大门，罪魁祸首的大小姐辫子一甩，向前打了头阵。 季梓棠总算看明白了，这个女人没有心。 三人来到佛宗的阵法前，此时地上空中都布满了独属于佛宗的金色线条，大体一看，像某种古老花纹。 周围除了城主府的人，还有几大宗门的弟子。 慕瑶此次前来，也带了圣莲门的两个女弟子。那两位女弟子神情淡漠，看谁都是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谁叫圣莲仙门是四方仙域中最强的宗门呢，瞧不上他们，也是应该的。 布置好种种事宜的禅菩走上了搭阵的高台处。 “诸位，困魔阵已列好，只等启动，便会将那日在东靖城作乱的魔族捉来。只是这阵法虽能困住他的身形，但却不能困住他的魔力，还请各宗门弟子一起出力，魔族一现身，我们就合力将他击杀。” 所有人点了点头，毫无疑义。 禅菩带着两个师弟站在圆圈阵法的三处地方，三个小和尚同时闭眼念经，金色的阵法也开始流转变化。 楚云酥的心一时间有些紧张，魔族虽然猖狂，但从不敢来仙域打扰，这次却直接冲到了东靖城中，实在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这被捉出来的魔物，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他们这一帮人，能不能杀了他？ 阵法一点一点启动，宗门弟子们大气不敢出，谁也不知道魔物何时冷不丁就会出现。 每个人都牢牢握紧自己的武器，手掌中也蓄着力，只等魔物现身，就噼里啪啦一顿攻击。 三个小和尚念经的声音陡然变大，地上的金线也腾空而上，形成了一个圆柱形的光牢。 禅菩有心想提醒众人，高喊一声道：“来了！” 刹那间，风起云涌，阴风阵阵，周遭万物都因为魔族的来临而紧张起来。 阴风冷寒，天地变色，原本清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一片，佛宗的那个金色光牢由此变得更加明显。 只听一声极为震耳的嘶吼声，响彻在整个东靖城中上空，修为差一些的弟子被这声音吵得耳鸣不已，甚至有鲜血从耳孔中缓缓流出。 嘶吼声响起的同时，从四方八方飘来絮状丝状的黑色魔气，一齐往佛宗所铸的光牢中凝结。 众人屏气凝神，唯恐错过一丝一瞬。 魔气在光牢中拧成一股巨大的风暴，犹如黑色的龙卷风席卷四周万物。 禅菩的袈裟，手中都佛珠都被这强劲的风力吹得摇摇摆摆，小和尚锁紧眉头，脚踏大地，继续念念有词。 佛光与魔气交织交战，魔物的嘶吼声与和尚们的诵经声同时在耳边响起，谁也不退让。 随着最后一股魔气的飞来，光牢中的那股黑色龙卷风变得硕大无比，仿佛可以通天通地，让所有人心中生出一股胆寒之意。 季梓棠将楚云酥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收起了一向玩笑的语气，认真地嘱咐道：“别离太近，有事往我身后躲。” 他要她躲，她偏不躲。 “有什么好躲的？我又不怕他。” 大小姐的脸上写满无畏，倒真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人人都惧怕魔族，但楚云酥自己就曾是半个魔，向来只有别人怕她，哪有她怕旁人的道理。 “啊——！” 一声极为震耳的嘶吼从光牢中发出，楚云酥的心跳都因为这太过震撼的声音而漏跳了一般。 光牢之中，有一团黑影渐渐形成人形 禅菩面向众人大喊道：“出来了！快打！” 圣莲仙门的人率先出手，各式各样的法术一通施放，各色光球齐齐打到光牢中的魔物身上。 只可惜，那层黑色的魔气像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套，牢牢护住里面的人形生物。 眼见放出去的法术没半点功效，圣莲仙门的人纷纷亮出武器，准备冲到光牢前用物理攻击。 只听一道陌生而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悦。 “尔等，该死……” 众人听到这声音，心中大为震动。 所有人望向光牢，只见一片金色黑色交织中，一个男人的脸庞渐渐清晰浮现出来。 洛止琛睁开双眸，一双眼睛血红如兽。 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足以令万物颤抖。 第137章 现身 谁都没有想到，魔物竟然是个人形！ 圣莲仙门的两个弟子率先出剑，冲上光牢，对着牢中的魔族就是狠狠一刺。 他们的剑上都带着除魔的荧光，只要刺进去，就能让魔物重伤。 光牢中的黑影男子轻蔑一笑，仿佛在笑这二人的自不量力。 整个城主府上空已经聚集了无数魔气，圣莲仙门弟子的剑光一闪，还没来得及挨上光牢，就被四周的魔气团团包围，就像是陷入泥沼中的人，越挣扎陷得越深。 牢中的洛止琛十分不悦，语气阴沉：“你们，竟然敢用这种方式召唤我，那就等着受死!” 他话音刚落，更多的魔气从光牢中逸散而出，所有人变了脸色，心中升起无限惊恐。 “困住他，千万别让他跑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将目光都聚在了佛宗三弟子身上。 魔族是他们召唤出来的，这种时刻也只能仰仗他们了。 佛宗三个弟子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咬紧牙关同时发力，用尽全力想稳固住光牢。 三个人面色涨的通红，每个人念经的声音也加快加大。 情况危急，魔族占了上风，但自从两个圣莲仙门的弟子被打飞以后，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应对。 季梓棠的表情也非常严峻，对着同门们道:“此人很有可能是岭芜魔域的重要人物，务必小心！” 陈木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季师弟什么都知道？ 场面一时僵持，光牢中的洛止琛十分不悦，召唤各种力量，但又被佛宗的阵法困的动弹不得。 李墨忍不住，上前大吼道：“何方妖孽，报上名来！这里是东靖城，岂容你乱来！”虽然他也是胆战心惊，但气势上不能输。 光牢中的男子轻笑一声，在他周围，一圈又一圈不停旋转漂浮的魔气藏住了他的身形，黑气之中，那张偏白的脸格外引人注意。 慕瑶定睛一看，男子面白唇红，生的极美，只是一双红眸嗜血残暴，光是和他对视，就让人不寒而栗。 “你究竟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慕瑶娇喝道。 “我是何人？”洛止琛笑得轻蔑，“你们这些蝼蚁没必要知道。” 他说完，自己也开始发力，风声已经大到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了。 无论是星海仙宗还是圣莲仙门，所有人围城一个圈，时刻准备应对逃出光牢的魔族。 慕瑶紧张害怕到手直抖，圣莲仙门两个弟子被打伤，她必须要打头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也感到浓浓的不安与恐惧。 她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星海仙宗那边，竟是把楚云酥护在了三人后面。 她面色不悦，这个楚大小姐，还真是尊贵的紧。 洛止琛的身体一点点被魔气包裹，将面容也藏住了，周围的房屋瓦砾，城主府中的小东西都被他的力量搅得飞起来。 “列阵！”慕瑶在风暴中大喊。 只可惜她话还没传出去，光牢中的魔物已经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黑色的魔气犹如火山喷涌，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 楚云酥那一瞬间是愣神的，因为她的仙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的反应。 季梓棠反身将她揽进怀里，自己用背部抵挡狂散而出的魔气，他袖子的小青龙更是直接现身，涨成一条大青龙将这二人牢牢护住。 “啊！” “咚！” 光牢已冲破，佛宗三个弟子首先被冲击，被抛入高空，随后重重落下。 禅菩摔在地上，噗的一声吐出了好大一口血。 慕瑶那边，因为有两个弟子的拼死相互，她安然无恙。 仙宗这边，秦善善和陈木合力，虽然没能完全挡住，但也只是一点小伤。 众人心惊肉跳，望向光牢处。 原本的金色牢笼早就消失不见，站在原地的是，是一个黑发红瞳的男子。 洛止琛扯扯嘴角，“不自量力的废物，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 禅菩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继续战斗，可惜他受伤太重，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又倒下去了。 “大师！”李墨哀嚎一声，感觉万念俱灰。 仙域最强的圣莲弟子被轻松打败，专克魔物的大乘佛宗弟子也重伤。 完了，东靖城要完了…… 洛止琛歪了歪头，望着眼前七零八落的宗门弟子们。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想活命，就交出混天珠来。” 他刚说完，楚云酥脑中灵光一闪。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觉得此人的声音非常熟悉，只可惜方才太过喧闹，分辨不出。 现在这么一听，她立马就想起来了。 这个声音，正是大湖和东靖城南魔物们异口同声的声音！ 楚云酥从季梓棠怀中探出头去，“喂！你口口声声要混天珠，谁告诉你，混天珠是我们拿的？！”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她的声音格外响亮。 洛止琛觉得很有趣，这个弱鸡嗓门竟然这么大，真是不怕死。 季梓棠后知后觉地捂住楚云酥的嘴，不过为时已晚。 洛止琛一步步朝他二人走来。 季梓棠迎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无形中挡住了洛止琛的去路。 洛止琛抬眼看他，一双眼中写满玩味，“你也在这里？” 风鼓动起季梓棠的宽大衣袖，衣衫翩翩，遗世独立。 在一片狼藉之中，季梓棠沉默地看着洛止琛。 “你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了。这里毕竟是东域仙境，事情弄大了对谁都不好。” 原先听洛止琛的话已经让众人生疑了，这会儿季梓棠的回话更是坐实了二人相识的关系。 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开始怀疑，一个星海仙宗的亲传，为什么会和魔族相识？ 而且听他们的语气，还十分的相熟？ 楚云酥望向季梓棠的眼神中也有些晦涩不明。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饶这群人一命。” 洛止琛环顾四周，“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们岭芜魔域的圣物混天珠被盗，我确定，混天珠就在这附近。识相的话，三天后，把混天珠交出来。” “不识相的话。”洛止琛一双红眼危险地眯了起来，“那我不介意送你们每个人下地狱。” “包括你，季梓棠。” 第138章 相识 洛止琛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拿回混天珠。 他的眼睛扫过众人，在实力面前，仙魔的气势互换了顺序，仿佛洛止琛才是这世间的神明，而地上伤的伤晕的晕的宗门弟子们，才是卑微苟且的魔。 慕瑶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就要拿剑和洛止琛拼命，奈何她还没抬起武器，洛止琛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手指轻抬，一股浓郁的魔气就翻滚着缠上了慕瑶的手。 魔气中忽的冒出雪白的牙口，对着慕瑶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慕瑶吃痛，顾不得形象大喊了一声。 周围那两个仙门弟子，看到大师姐受伤，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忙前去帮忙。 可惜那魔气又狠又毒，咬住了慕瑶就不松手，他们又不敢用利器挥砍，一时间陷入僵局。 洛止琛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也全然不顾身后女子的惨叫与哭泣。 “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们造化了。” 白肤黑衣的男子像一阵黑烟，被风轻轻吹散。 他整个人就这样明晃晃地消失在众人眼前，不留一丝痕迹。 洛止琛离开后，整个城主府安静到可怕。 四周的一切都被毁的差不多了，连墙壁也碎成了几块。 地上躺着的人更是不用说，鲜红的血流了满地，慕瑶胳膊上的魔气已经散掉，她正捂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试图压抑所有想脱口而出的呻吟。 城主李墨挥挥手，对躲在暗处大气不敢出的管家说了句：“过来处理。” 管家哆哆嗦嗦地探出了头，即使再不情愿，也知道要处理现场这一堆杂乱。 整个城主府的人都调动了起来，抬人的抬人，搬东西的搬东西。 慕瑶被人左右搀扶着离开时，意味深长地朝星海仙宗四人看了一眼。 从前陆仙君说的那些话自己还有些不信，现在这样一看，桩桩件件都是真的。 整个星海仙宗，四个亲传弟子，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季梓棠能明显感受到周围或强或弱的眼神，刚才一时心急，暴露了自己和洛止琛的相识。 不过他并不后悔，纸终究保不住火。 李墨走了过来，拍了拍季梓棠的肩膀，“季仙君，刚才那魔族的事情……” “我明白。”季梓棠抢先一步道。 “等到佛宗的弟子和仙门的弟子痊愈后，我会统一向大家解释的。” 李墨听他的语气一点没有心虚，自己的一颗心也或多或少放下了些。 “嗯，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就行。” 不等李墨说完，季梓棠忽然身体一动，“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楚云酥也感觉十分意外，但是季梓棠说完话，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三师弟这……”陈木的面色也有点僵硬，不过出于大弟子的职责，他仍然挤出了个笑容，和李墨解释了两句。 楚云酥望着季梓棠匆匆而去的背影，一时间心中的种种情绪也很复杂。 仙魔之间的谜团，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更多。 季梓棠离开后，来到了僻静无人之处，他一挥衣袖，袖中藏着的小蛇丸儿顺势飞出，不同于以往，这次丸儿在空中的身形瞬间膨胀。 已经从一条拇指粗的小蛇变成了真正的小青龙。 丸儿把自己盘成了一个圈，青色的龙头对着季梓棠。 季梓棠心疼地摸了摸它的龙角，喃喃道：“你的封印还没完全解除，今天这般贸然出来替我们挡下攻击，恐怕受了不少伤。” 丸儿的粗尾巴甩了甩，好像在宽慰季梓棠一般。 一龙一人头靠着头，蹭了蹭丸儿的龙角，“怎么办，以往的事情就快要遮不住了。” 丸儿心性简单，大脑也不如人这样纠结发达。 它只能感受到季梓棠此刻情绪很低落，作为一个称职的契约灵兽，丸儿贴心地用龙角拱了拱季梓棠的额头。 尽管有意控制，但是龙的力量终究是强大的。要不是季梓棠脚下有定力，它这一拱，差点把季梓棠给拱飞出去。 季梓棠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最贴心的。”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道出几粒流动着灵气的药丸喂到了丸儿的嘴边。 “先吃些药，压压伤势。” 丸儿乖巧地吞下季梓棠给的药丸，那药丸不知是什么滋味，反正丸儿难受的多转了好几圈。 季梓棠站在原地，眺望远方的山水人家。 从他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既能看到远处的青山，还能忘记东靖城中的人间烟火。 衣袂飘飘的仙君低声喃喃道：“事情的真相就要出来了，我的心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 冥冥之中，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的幕后黑手，眼看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他的心里却意外的焦躁不安。 “不该是这样的，不能这样。” 季梓棠自言自语完，一撩衣袖，重新像城主府中心走去。 他的神情、仪态、甚至走路姿势，都和他开始出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城主府中，有极好的医修，只是一天时间，所有弟子们受的伤就基本痊愈了。除了佛宗三弟子之外，别人的伤势都不是太重。 城主府大堂中，李墨坐在主位，旁边坐的是仍一脸虚弱的禅菩。 李墨面色凝重，清了清嗓子道：“昨日的事情，相比大家也看到了。魔族冲破阻碍，将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话勾起了弟子们对昨日魔族的恐惧，一个两个面色也是极为难看。 李墨转而说道：“星海仙宗的季梓棠季仙君，似乎是与那魔族之人相识，我们还是请季仙君给我们说说。” 楚云酥第一个扭头望向身侧的季梓棠，虽说只是一日的光景，但这一天中，季梓棠和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座孤岛。 被点到名的季梓棠走出队伍，对着李墨微微行了一礼。 “其实昨日的那个魔族，是岭芜魔域的少域主——洛止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竟然是洛止琛！” “如果是他的话，发生的那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第139章 怀疑 洛止琛的大名一报出来，昨日魔族那残忍行径也就说得通了。 此人作为岭芜魔域的少域主，与其父安稳的性格刚好形成两个极端。 他肆意任性，激进且手段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李墨的心现在基本已经成了一片死灰，还有两日洛止琛便会再来，到时候东靖城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妖孽魔物，竟敢在仙域猖狂，我们应该立刻召集各大宗门，为他设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一现身，便将他碎尸万段！” 慕瑶一向温婉，这次胳膊被洛止琛重伤，说话难免带了股怨气。 坐在一旁的禅菩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可。” “为何不可？”慕瑶问。 “召集各大宗门，谈何容易？”禅菩静静望着微怒的慕瑶，“小僧能明白施主你的想法，但这种举措不妥，还需商议。” 慕瑶心中恶气没出，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另两位圣莲仙门的弟子自然是要出声维护大师姐。 “怎么不妥？大家都是仙族，用最快的速度前来，也不过是一日半日的光景，现在召集，时间够得很！但若是你们再拖延，恐怕才要出问题呢！” 禅菩的两个师弟自然也要替大师兄说话。 “胡言乱语！宗门之间关系复杂，岂是你说联络便联络的？”禅觉拉下脸，颇有几分训斥的意思。 “嘿！你这和尚，这么凶做什么？！”圣莲仙门的女弟子直直指着禅觉鼻子，情绪一激动，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要我说，这次的事情都是你们的错！非要把洛止琛召出来，却又困不住人家，害的我们一干人等都受了伤！” 此言一出，顿时戳中了禅觉发火的开关。 和尚拍案而起，怒斥道：“你这话是何意？！我们大乘佛宗出人出力，本将魔物困的好好的。反倒是你们，说好要围攻魔物，却让人直接反杀，实在愚钝！” “秃驴，你不要口出狂言！” “施主，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两帮人忽然陷入战火，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开来。 在场的星海仙宗不敢多言，默默嗑瓜子围观。 直到最后，李墨看不下去了，大喝道：“行了！都少说几句！” 此言一出，像一桶凉水，浇灭了两拨人的怒火，而城主府再一次陷入一种难堪的沉默。 楚云酥放下手中的瓜子，丢掉瓜子皮，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们总想着如何杀掉魔物，为何没人想过，把混天珠还给人家呢？” 楚云酥的话犹如一颗巨石，扑通一声投入城主府这个大湖之中。 在场人表情各异，五颜六色，但一时之间，竟然也无人能回应。 最后，慕瑶皱着眉头反驳道：“楚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的意思是，东靖城拿了他们的混天珠？” 慕瑶的这波引战，成功让李墨变得更加不快了。 他望向楚云酥，眼神略有些阴沉，“大小姐，您这话是何意？” 气氛接近凝固，楚云酥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她先是看向了慕瑶：“慕小姐，我没说出来的话，还请你不要随便补充。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呢。”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慕瑶脸上。 慕瑶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何曾被人比作过虫子？！ “你！” 楚云酥直接忽略她的怒火，转而看向李墨，“她脑子不清醒，你也跟着她一起？” “现在的重点就是混天珠。洛止琛搞了这么多动作，费了这么大精力，无非就是想拿回他们的东西。与其想一些有的没的，不如老老实实把混天珠还给人家。” “还给魔族？”慕瑶冷笑一声，“楚小姐，你是在说笑？” “魔族这几年的力量本就日益强大，现在他们都敢直接杀上仙域来了。若是把魔族宝物还给他们，岂不是助纣为虐？” 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打又打不过，还又不想还，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李墨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了。” “混天珠这个东西，和我们东靖城一点关系都没有。城中民众，都是些刚升上来的凡人，连东靖城都不敢出，更别提去魔域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城中民众应该和混天珠没什么关系。 一直隐忍不言的禅菩淡淡道：“那您呢？” 李墨一听这话，如同被踩中的尾巴的刺猬，“你什么意思？！觉得是我拿了混天珠？！” 禅菩摇了摇头，“小僧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魔族说的很清楚，混天珠就在这附近。如果城中人没有能力盗取那珠子，就要劳烦您多思虑些，想一想，还有谁比较有可能性。” 禅菩的解释在李墨听来和没说一样。 李墨正准备发火，忽然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像变多了。 他环顾四周，三大宗门的众多弟子都用微妙不可言的眼神看他。 李墨当时就急了，“你们都看我作甚？！” 其实无论是谁，三宗的弟子们都是因为接到了李墨的通知才赶来的，很显然，李墨希望利用他们的力量，驱除魔物。 可是洛止琛却说，他来东靖城是因为有人拿了岭芜魔域的宝贝。 动动脑筋一想，李墨很成问题。 如果是他自导自演这场戏，那三宗的弟子就成了被人戏耍的玩物。 谁都不想日后被人耻笑，尤其是宗门间也存在着竞争。 禅菩站起身，试图稳住局面，“李城主，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商量清楚这件事。” “没有恶意？”李墨望着把自己围成一个圈的弟子们，不由嗤笑。 “行，你们既然怀疑我，那我李某今日也就掏出家底来自证清白！”李墨豪气万丈，大吼一声。 “你们在此地等候，我这就将我们李家祖传的仙婆请出来！” 李墨说完，一撩衣袍就走了。 楚云酥凑到秦善善旁低声问道：“师姐，这李墨该不会想逃跑？要不要拦一拦？” 第140章 询问 秦善善虽不如季梓棠那般万事皆知，但也有些知识储备的。 她轻声为小师妹讲解道：“这李家，从前出过一个尊神，留下一个家传仙婆。据说每个李家后代传人，都可以向仙婆请教问题。不过，一个人一生只能问三次。” 楚云酥吸了一口凉气，“只能问三次？那李墨这不是白白浪费一次名额？” 秦善善摇摇头道：“李城主非常注重名声，估计是不想这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对于你来说可能是浪费，对他来说却是值得的。” “如果我也是李家后人，岂不是可以问问仙婆，如何才能最快修炼成尊神？”楚云酥想到此处，脸上的笑意都深了些。 秦善善笑她：“尽瞎想。那仙婆本也只是尊神留下的一丁半点神识，她要是知道如何炼成尊神，自己早都逃离禁锢飞升成神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禁锢在一方天地里几千几万年。” 秦善善话音刚落，李墨就已经捧着他祖传的宝贝来了。 楚云酥踮起脚看了看，只见李墨手中捧了个金色的小水盆。说是水盆，却又十分华丽，盆外雕刻的花纹精美异常，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盆中装满了水，水里还有一株细细小小的莲花。 白莲此刻垂着脑袋，飘在净水之中。 李墨像供奉祖先一样，将那水盆摆在了正中央的位置，随后退了几步，对着水盆磕头施礼。 “列祖列宗在上，后人李墨今日遇到难事，还请祖宗现身指引！” 自打李墨搬出这个水盆，其实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他和混天珠无关了。 毕竟，一生只能问三个问题，李墨如果心里有鬼，绝不会牺牲这样珍贵的机会。 楚云酥觉得新奇，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那金盆。 李墨转身面向众人，声如洪钟，气势如山。 “诸位，我已经将我李家祖传宝贝拿了出来，足以见我李某人的诚意。” “我深知诸位为我们东靖城牺牲了很多，所以这次我也不藏着掖着，把我李家的宝贝拿出来。” “待会儿，我会直接问仙婆混天珠在何处。若是在我这里，我李墨愿当场以死谢罪，若有逃脱之意，各宗门弟子可以直接将我击杀，李某绝不怨言。” 李墨说的慷慨激昂，一张偏方正的脸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涨红。 楚云酥心里也相信了，李墨应该和混天珠没关系。不过这人确实还有点良心，直接请出看家仙婆解决混天珠的问题。 “但是！”李墨陡然提高了音量，“如果混天珠一事与我无关，还请诸位宗门弟子留在此地，帮助东靖城共抗魔族！保我东靖城一城民众的安危。” 李墨这个城主，当的确实称职。 到现在这种时刻，还不忘保护城中人的安危。 禅菩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李城主，除魔卫道乃是我等天职。无论混天珠是否与你有关，我们几人皆会留在此地，拼尽全力护东靖城安危。” 慕瑶紧跟着说道：“没错，我们圣莲仙门与魔族不共戴天，必然不会让你们东靖城人受到魔族侵扰。” 她说完，眼神若有若无落到了星海仙宗四人身上。 仙宗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一个本身就入魔过的大小姐，一个和洛止琛交情不浅的三徒弟。四个人两个人都有问题，很难不让人歧视。 陈木立马振起手臂，高喊道：“我们星海仙宗也同意！” 秦善善以手拂面，不忍看到尴尬的场景。 果不其然，陈木表完态后，其余人翻了个白眼挪过脸去。 陈木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放下了手臂。 楚云酥撞了撞他的肩，宽慰道：“师兄，别理这帮人。咱们行得正坐得端，看他们能找出什么毛病来。” 陈木用力地点点头，“师妹你说的对，不怕他们！” 李墨这边，已经开始了冗长的召唤施法。 他嘴里也不知念着些什么，叽叽咕咕的，让人听不清楚。 念完之后，李墨切开手指的皮肤，将血滴进透明清澈的水盆之后。 刹那间，盆中亮起绚烂而奇异的光彩，那株原本细小的莲花像是得到了养分，在耀眼光芒中，犹如蝴蝶展翅，一点点绽放出来。 层层花瓣打开，美不胜收。 楚云酥都看呆了，没想到李家的尊神品位这么好，这机关的设计就足以令人牢记了。 李墨看到周围人惊诧惊异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莲花开放之后，一道烟从花心中飘出，在莲花上端渐渐形成了一个形状。 李墨面色严肃，往后一退，直愣愣地朝着莲花跪了下去。 楚云酥屏气凝神，看着那烟雾一点点变成了一个人型。 “师姐，还真的是个老婆婆的样子！” 莲花上端，一个慈祥的老者出现了，她没有实体，全身都是烟一样的。 楚云酥甚至会想，如果自己吹一口气，会不会把她吹散咯？ 那老者睁开双眼，看到了跪在眼前的李墨。 她的声音悠长而苍茫，仿佛穿过了几千年的光阴，来到了眼前。 “是你啊，我的第一千八百六十代子孙。” “老祖在上，李墨有一事相求！”李墨神情严肃，甚至因为过于紧张，肩膀微微发抖。 那仙婆仿佛只能看见他一人般，淡然道：“你还未曾向我提问过，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吗？” 不光是楚云酥，所有人心中都有几分吃惊。 李墨虽说年岁不至于太大，但肯定也有个几百上千岁的，这么久了，竟然才问第一个问题？ 李墨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 “我已经决定好了！还请老祖回答。” 那老者点了点头，手掌轻轻向上一抬，地上的李墨竟然被她的力量拉了起来。 “是何问题？问。” 李墨目光灼灼，两个眼睛甚至有些发亮。 “老祖，请问岭芜魔域的宝物混天珠现在在何处？” 李墨问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老者的回答。 老婆婆笑了笑，“千万年了，你这问题最特殊。” 她的手指指向了某处，“你所寻之物，就在那处。” 第141章 定格 众人寻着长者手指方向望去，入眼的是一座巍峨青山，云雾朵朵，将其遮笼，宛如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那是——星海仙宗！” 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声，紧接着所有的议论声爆炸开来。 “真的是星海仙宗！” “昆吾峰，她指的是昆吾峰！” “我早说了这个仙宗有鬼，果不其然！” …… 烟状的长者保持着指路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云酥第一个不信，大声反驳道：“住口！她只说是那个方向，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们仙宗！” 慕瑶冷哼一声，正欲上前同她辩驳，没想到那位老者却忽然动了。 她原本只看着李墨一人，让大家以为她只能看到自己的子孙。现在，烟一样缥缈的长者缓缓转动头，目光竟然落在了楚云酥身上。 “小丫头，你来，我瞧瞧。” “我？”楚云酥指着自己反问道。 老者点点头，“正是。” 原本针对星海仙宗的议论声瞬间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打断，慕瑶表情一僵，即将出口的话都硬生生吞了回去。 楚云酥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真正的李家子弟李墨也觉得奇怪。 陈木脑洞大开，撞了撞季梓棠的胳膊：“三师弟，你说这李家的祖先为什么要点小师妹的名啊？” “难道说，小师妹本该姓李？” 季梓棠没有回话，倒是一旁的秦善善踢了踢陈木的小腿，“瞎说什么呢？” 陈木乖乖闭上了嘴，可是身旁的三师弟仍然没有给他回应。 自从洛止琛现身后，季梓棠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陈木本就是想用这话逗逗师弟笑，就算是嘲笑也行，可是季梓棠整个人完全没有回应，神情怔怔的。 师弟他到底在想什么？ 楚云酥拖着步子，挪到了李家长者面前。 她虽然心里直敲小鼓，但目光坦荡，与慈祥悲悯的老婆婆直直相望。 老婆婆同样回望着她，她的眼睛明明只是一抹烟雾，但楚云酥愣是从里面看出了无尽的深邃。 好像有一万年那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楚云酥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失去了意识。 她惊怒交加，目光带了丝怒意看向眼前的老人。 “你偷我的意识？” 老人微微一笑，“小丫头，你窥见过天机。” 纯粹的肯定语气，让楚云酥心顿时坠落万丈深崖。 她第一反应是回看四周，却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动作都凝固了。 这个空间里，就只有她和眼前的老人是能动的。 楚云酥心跳飞快，那老者却重复道：“你窥探过天机，对不对？” 楚云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局面，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为今之计，只有顺从。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点点头道：“没错，我是看过。” 老人得到肯定答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想怎样？”楚云酥警惕问道。 老者嘴角仍含着一丝慈悲为怀的笑，她的眼睛看着平平无奇，却让楚云酥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消亡之前，楚云酥听到她在耳边说：“阅尽天机，也难改天命……” 楚云酥的心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大为震动，她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反驳。 但是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她吞没，她感觉自己从高崖上坠入深海，甚至连呼吸都迟滞了一分。 等她挣扎着浮出水面时，一双眼睛也猛地睁开了。 眼前的一切如常，不远处是烟状的老者，一只手遥遥指着星海仙宗的方向。 周围人的议论同样尖锐刺耳，最令人惊恐的是，他们说的话和方才一模一样！ 楚云酥的里衣瞬间被冷汗打湿。 这是怎么回事？！ 时间倒流了吗？ 周围人明明方才一动不能动，这会儿却用古怪而灵活的眼神看她。 楚云酥瞬间看向那古怪的烟状老者，后者却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连个眼风都没递给楚云酥。 疑惑像乌云一般深深笼罩住楚云酥的心头。 她又回想起刚才老者在耳边的话——“阅尽天机，也难改天命……” 楚云酥嘴巴轻轻动了一下，在心中一遍一遍重复刚才的话。 天命…… 前世的惊恐回忆如狂风呼啸，响彻楚云酥的大脑。 她想到了被屠尽满门，鲜血成河的星海仙宗。 想到了疯癫痴傻的自己，甚至眼前浮现楚沧海惨死的样子…… 一阵寒意，从心尖顺序蔓延到五脏六腑，犹如细细密密的针，扎得楚云酥浑身疼痛。 不，一定不会是这样。 天命可以改，天命可以改！ “小师妹，小师妹！” 楚云酥冷不丁被人唤醒，这才发现陈木一脸焦急地望着她。 她抬头摸了摸额头，一手心全是冷汗。 “师兄，怎么了？”她的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得沙哑起来。 “小师妹，你怎么这种时刻还走神啊！”陈木真是急得屁股都要烧着了。 楚云酥打眼一看，不知何时，那烟状的老者已经不见了，细小的莲花也闭上了花苞，恢复到原状。 一切仿佛是场梦，只有楚云酥一个人是梦中人。 但最真实的是，是他们眼前站了一排人。 慕瑶打头阵，李墨站在她身边，二人同排，站了不少城主府的侍卫，以及圣莲仙门的两个弟子。 “你们，这是何意？”楚云酥还没从刚才的一系列变故中回过神来，此刻的心跳快擂鼓。 慕瑶横着眼睛扫了她一眼，“楚云酥，不要惺惺作态了。仙婆已经给了我们指引，就是你们星海仙宗拿走了混天珠，还为东靖城，乃至整个四方仙域都带来灾祸！” 陈木当即反驳道：“慕小姐，事情还未有定论！请你慎言！” “慎言？”慕瑶抖了抖肩，“我看是你们慎行！” “若是今日，你们不交出混天珠，我们圣莲仙门绝不会轻饶你们！” 耳边是争论不休的纷杂，眼前是同族的质疑与厌恶。 楚云酥感受着这一切，脑中却只有几个字——“天命难改” 难道，这一世，还是要因为得罪慕瑶，换来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吗？ 第142章 对立 “魔族的事情，与我们星海仙宗无关，至于混天珠，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楚云酥冷着脸，头一次试图和这些人讲道理。 但是慕瑶却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我们没时间同你们废话，要么交出混天珠，要么让我们去仙宗找寻。” “明日洛止琛就会重来，到时候若是交不出珠子，仙魔之间必然又要有一场大战。” 慕瑶的眼睛眯了眯，释放出强迫的压力，“楚小姐，这件事情关乎万千人性命，由不得你。” 她说到最后，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剑，大有随时开战的意思。 旁边的李墨也将全部的怨气都转移到仙宗人之上。 方才他被人那般怀疑，连祖传仙婆都搬出来了！最后竟然发现问题出在星海仙宗！这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再加上昨日季梓棠和魔族洛止琛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仙宗怎么看都极危险。 李墨越想越生气，若不是从前仰仗仙宗许久，他现在也会对仙宗兵刃相向。 楚云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了些神。“混天珠的事情，仙宗一定会自查，我可以现在就回去，报告掌门，查清事情真相。” 李墨听完，沉着脸，冷冷道：“大小姐，你确定是去查明真相，而不是掩埋真相吗？” 楚云酥长眉一挑，眼神陡然凌厉了几分，李墨做了城主这么多年，对上这样的眼神，心底也冒气了寒意。 “李墨，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云酥讥讽一笑，“仙宗照料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不错！仙宗是对我们东靖城多加照料，但是我们也没少给你们上供物料。” 李墨说着说着，勇气越来越足，“大小姐，你不要转移重点。魔族之事，非同小可，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佛宗的禅觉高声附和道：“对！给我们一个交代。” 楚云酥看着一张张群情激愤的脸，只觉得可笑。 慕瑶没给她机会解释，用剑柄指了指远处的星海仙宗，“诸位，方才仙婆已经指明了方向，就在那处！我们现在一起上山，找出混天珠再做处理。” 她说着，就要往仙宗的方向冲，楚云酥横跨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上一世，仙宗遇难，她被父亲保护的极好，死了无数人，独独留了一个她。 这次，危机已到眼前，眼看着仙宗又要被人污蔑和魔族有关，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躲躲藏藏了。 守护仙宗，是她的职责。 慕瑶想要拔剑，楚云酥的动作比她还快，剑光一闪，碧波微水蓝色的剑尖直指慕瑶的鼻子。 大小姐凌厉的凤眸紧紧盯着慕瑶的动作，“那只是一个方向，不代表混天珠一定在仙宗。没搞清楚事情前，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楚云酥的目光移到了自己冰冷的剑尖上，略略笑了笑，“毕竟……” 她的笑容落了下来，那张略带幼态的脸此刻竟也有股浑然不可侵犯之感。 “我的剑也不是摆着玩玩的。” “你说呢，慕小姐。” 陈木和秦善善作为前辈，自然也不会让小师妹独自在前冲锋陷阵。 两人同时拔剑，一左一右站在楚云酥身旁。 秦善善冷哼一声，冰霜美人此时的眼神更是冻人，“仙宗立门开派万年，你们几个无名之辈，说闯便能闯了？” 星海仙宗怎么说也是渊源深久的宗门，如果今日真让这群毛头小子攻了上去，会被天下人耻笑。 “大家都是宗门弟子，星海仙宗也并未与你们积怨，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就好了，何必打打杀杀？” 陈木面色绷紧，也拿出了大师兄威严的气度。他往旁边一看，季梓棠仍站在原处。 陈木连忙对季梓棠使了个脸色，示意他加入他们。 一直站在原地的季梓棠微微低下头，额上一层薄薄的发遮住了眼睛。 陈木忽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季师弟，该不会…… 在陈木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季梓棠挪动了脚步，走到了李墨身边。 瞬间，场上一片死寂。 风吹起了楚云酥高高扎起的长马尾，发丝缕缕，遮住了她部分视野。 她抿直了唇，有些怀疑，眼前对面这个人，真的是季梓棠吗？ 慕瑶看到季梓棠也站在自己这边，洋洋得意道。 “星海仙宗，到底还是有明事理的人。” 楚云酥的表情比旁人想象的都要平静，陈木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神情。 他和秦善善都感觉到了三师弟和小师妹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本以为能成为一桩好事，但是此刻，当季梓棠一步步走向对面时，一道巨大的鸿沟也就出现在两人之中了。 风停了，调皮的头发也乖巧了。 楚云酥的眼前再无遮挡，真相坦诚地展露在眼前。 对面的季梓棠，身形依旧高挑，脸庞也是无可挑剔的俊美。他双目清澈，甚至站的笔直，很显然，他很清醒，没有喝醉。 楚云酥还是想给他们之间一次机会，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季梓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季梓棠面无表情。 那条隐形的，横在二人之间的鸿沟因为这三个字再次扩大了一分。 这个模样的季梓棠，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他光风霁月，仙风道骨。一扫在星海仙宗的颓废之态，像个真真正正的仙君。 光落在他的肩头，点亮他浓密的黑色睫毛，他沐浴在光中，那股从内而外的光明，让人不敢直视。 往日那张总是说混账话的薄唇轻轻张开，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楚云酥的心。 “我知道暮日九宫三百五十七人，一夜惨死。” “我知道我一夜之间没了爹娘。” 最后一句出口前，季梓棠停顿了片刻。“我也知道，星海仙宗，确实有鬼。” “有鬼？呵，好个有鬼。” 楚云酥咬紧下唇，一双眼睛试图对上季梓棠的视线，但是季梓棠就是不看她。 她气得胸膛都鼓了起来，说话时甚至都有些咬牙切齿。 “最后一次，季梓棠，你过来，我就当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 第143章 神君 季梓棠摇了摇头，“酥酥师妹……” “别叫我师妹！”楚云酥直接打断，黑色的眼眸因为怒火而微微发红。“你既然已经选择站在仙宗对面，那就不配做仙宗弟子。”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暮日九宫的事情有蹊跷。” 楚云酥脑中想起桩桩件件事，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在仙宗中永远醉醺醺的烂泥，一下山变成了法术高强的仙君。 看起来一事无成的他，却总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他天生光灵根，还认识魔界的少域主。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个废物？ 她再傻，也能看出来这其中的蹊跷了。 “季梓棠，你好深的心思。在仙宗蛰伏这么多年，是不是就在等这一天？” 楚云酥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道：“果然，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清楚过你。” 季梓棠不忍看她，低垂着眉眼没有回答。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小师妹，你不明白，很多事情远超乎你的想象。” 楚云酥冷笑道：“是啊，我蠢笨不堪，什么都不明白。哪里比得上仙君您，知晓万事。” 季梓棠听她这么说，心里同样不好受。 看了好一会儿大戏的禅觉已经等不及了，直接振臂大喊道：“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动手！” 他说完，召唤出了自己的法杖，李墨手掌向下一压，所有的守卫同时将尖锐的武器对准了星海仙宗三人。 楚云酥脸上的青筋都微微鼓起来了，大小姐抬起手中剑，冷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 以他们三人的实力对阵周围数不清的人，基本毫无胜算。 尤其是，对面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季梓棠。 但是楚云酥不允许自己胆怯，她已经预测到，星海仙宗目前很可能已经被人栽赃嫁祸，如果她没拦住这些人，他们一定会发现相关证据。 到时候，一切发展重新走上前世的轨迹。 仙宗被诬陷和魔族狗链，满门被毁，父亲惨死，家破人亡，她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就是属于她楚云酥的天命。 她不要这样的天命，所以，现在决不能退让！ 紧张的情绪犹如箭搭在弓上，随时可能射出。 两帮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握着武器的手甚至都微微沁出了汗。 他们眼睛都不敢眨，只等对方一有动作，就立刻反击！ 楚云酥的心跳的飞快，人却异常的冷静。她知道，这就是她要面对的劫数。 她和秦善善陈木背靠着背，三人形成一个圈，在他们这个小圈之外，围了一个更大的圈。 慕瑶的耐心已经耗尽，脸微微皱起，脚下一动，人影已经朝着楚云酥飞了过去。 楚云酥不知慕瑶的仙术如何，率先抬剑抵挡。 眼见两剑就要相撞，忽然从上空弹来一道蓝光，将两剑同时弹开。 那道光虽然不大，但威力无穷，慕瑶的剑身都被弹弯了，整个人更是在空中荡了一圈，要不是她功法深厚，此刻早已飞出去摔倒在地。 和她相比，楚云酥受到的冲击就小多了。 大小姐收起剑，回头一望，惊喜地喊道：“爹爹！” 天空之上，神君御风而来。 在场众人瞬间感受到了来自神君的威压，一个两个锁紧了眉头。 秦善善和陈木则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掌门来了，这件事情可以得到妥善解决了。 第144章 又回来了 楚沧海衣衫飘动，带着一身的庄严正气飞身落下。 神君面色不悦，朗声道：“你们干什么！” 李墨见到楚沧海亲自来了，心中一颤，他知道楚沧海是出了名的护女儿，他们这一帮子，打打楚云酥还有可能，但在楚沧海面前，不过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 他低下头，朝着楚沧海行了一礼：“见过神君。” 周围人见他行礼，谁也不敢触楚沧海的霉头，纷纷行礼，跪成一片。 楚沧海落到女儿身边，楚云酥一张小脸一改忧愁，连剑都收了起来。 “爹，你怎么来了！”她眉目飞扬，神采奕奕。 “昨日感受到东靖城有强烈的魔气，你们几人下山来也一直未归，今日便来看看情况。”楚沧海说着，将凌厉目光对准了李墨，“没想到刚下来就看到这样的光景，李墨，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女儿的？” 李墨的心脏被楚沧海放出来的威严压得差点跳不起来。 他膝盖一软，竟然直直跪下了。 “楚掌门，东靖城出现魔族，岭芜魔域少域主洛止琛现身，打伤我们数人，让我们三日之内交出混天珠。我无奈请出祖传仙婆，仙婆指引，说混天珠就在仙宗方向。” 李墨说完，楚沧海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松动，好像在听旁人的故事一般。 李墨悄悄抬眼观察他的表情，大失所望。 “只因你家仙婆指引了仙宗方向，你们便认定混天珠在我们星海？”楚沧海的表情嘲讽，嘴角嘲笑的弧度和女儿如出一辙。 慕瑶见李墨不敢再言语，自己站出来道：“楚掌门，并非认定，而是猜测。若星海仙宗无愧于心，那让我们一探便知。” 楚沧海冷笑：“你们用何物探？” 此言一出，就连慕瑶都有点被噎住的感觉。 确实，能够探测魔气的法器在仙界十分有限，并不是能够轻易得到的。 楚沧海表情恢复如常，“一群小辈，不想着如何对付魔族，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星海仙宗头上，真是胆大包天！” 强大而猛烈的压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些城主府的虾兵蟹将一个没承受住，竟然吐了口鲜血出来。 楚云酥现在可以说是长舒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身边高大的父亲，感到一阵心安。 慕瑶咽下口中微微的腥甜味，责任感驱使她继续和楚沧海对峙。 “楚掌门，仙婆指引现在是我们唯一掌握的线索，恕小辈无理，我们是一定要去星海仙宗看看的。若是真的没有混天珠的下落，我愿向您下跪认错！” 慕瑶是圣莲仙门的大弟子，又是净月城城主之女，可以说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 但此刻，她竟然说出了甘愿下跪这种话，顿时让全场哗然。 她身后的两个弟子低声劝道：“师姐！” 慕瑶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劝说，继续朗声：“我已堵上我的尊严，圣莲仙门和净月城的尊严，还请掌门应允。” 不光是李墨，就连大乘佛宗的几个人，看向慕瑶的目光里都多了一丝敬佩。 楚云酥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啊，这就是重要女配角的魅力。 慕瑶话说的这么重，但是在楚沧海听来，不过是耳旁的一阵风。 一个小辈的下跪誓言，对他来说，还谈不到尊严问题。 “你们执意想上仙宗查，我若总是拒绝，倒显得我心里有鬼。” 楚沧海望着慕瑶那张坚毅不屈的脸，“这样，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若能查出仙宗与混天珠的直接证据，我便让你们上山。或者，请圣莲掌门亲自前来，我也可开门应允。” 慕瑶急了，上前一步道：“我们掌门已经闭关十年，根本没法出来！” 楚沧海的眼神冷了几分，“什么都做不到，那就休要再言了！” “酥儿，陈木，走。”楚沧海说着，就要带三人走。 慕瑶看着几人大摇大摆就要离开，心里虽然着急，但一点办法没有。 心里正黯然绝望之时，一道男声高喊道：“慢着！”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望向声音出处，只见一人缓缓现了身。 那人身材颀长，丰神俊朗，不仅身姿挺拔，面容更是俊美无双。 楚云酥瞧着那张高冷不可侵犯的脸，心里翻江倒海，连呼吸都浑浊了几分。 其余人等，见到来人，也十分惊讶，陈木暗道一声：“他怎么来了？” 慕瑶见陆元青现身，又惊又喜，犹如小鹿般跑到了陆元青身边，温柔问道。 “元青仙君，你伤势未好，怎么出来了？” 陆元青望向身旁的柔美女子，那张不近人情的眼里，多了几分柔情。 “你迟迟不归，我心中有些担忧。” 陆元青这种冰山一般的人，极少会说出如此温柔体贴的言语。 慕瑶甚至都忘了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在，悄悄的红了脸。 二人郎情妾意，恩爱绵绵。 看的楚云酥眉毛都拧成了麻花。 他不是都被赶出仙宗了吗？怎么还能遇到慕瑶！ 看这二人现在的模样，看来慕瑶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如既往地坠入了情网。 难道，所有被自己打乱的情节，还是会恢复原来的模样？ 楚云酥的脸色暗了几分。 陆元青用余光悄悄探了一下，发现楚云酥的表情十分难看。 一定是因为看到他现在与慕瑶这般情深义重，所以心生嫉妒。 不过，一个魔女，凭什么嫉妒他们这一对神仙眷侣？ “陆元青，你不是应该早死在下山路上了吗？怎么这会儿阴魂不散，又出现了？”楚云酥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但这般言语，落到旁人耳里，各个都以为她是因爱生恨。 慕瑶更是小小的拽了下陆元青的袖子，“元青仙君，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陆元青点点头，“瑶儿放心，我不会的。” 他们二人这一番甜蜜举动，看的楚云酥恨不得当场呕吐。 陆元青抬眼，已经恢复成原有的傲气模样，“魔女，我不愿与你多言。此番前来，是为了东靖城百姓安危。” “楚掌门。”陆元青的眼神直勾勾落在楚沧海身上，“你方才说要证据，巧了，我手里，还真有证据。” 第145章 带走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几分。 楚沧海一直未松动的表情也所了微微变化，不过他的僵硬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依旧如以往一般威严庄重。 “呵，一个被宗门逐出师门的弃子，你手上的东西，根本不能被称之为是证据。” 楚沧海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大家对往事的追忆，是啊，陆元青是被逐出星海仙宗的，他对宗门一定是有怨恨的，不排除他为报复而拿出假证据的可能性。 慕瑶一听楚沧海这话，当即就不服气，想要回嘴。陆元青拦住了她，安抚道：“瑶儿，没事，这只是他最后的嘴硬罢了。” 陆元青目光如炬，说出的话也铿锵有力，“强弩之末，无足为惧。” 他那张自诩正义的脸，看的楚云酥现在恨不得过去，用剑一剑击穿他所有的假面。 “陆元青，仙宗养育你多年，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现在还倒打一耙，真是无耻！” 上一世是陆元青带人杀回了仙宗，楚云酥现在心中基本确定，应该就是陆元青布了局，栽赃陷害仙宗，最后自己名利双收。 这样的人，竟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实在是不可思议。 陆元青高傲而冷漠，“楚云酥，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楚云酥笑了一下，重新拔出自己的剑，“怎么，上次会武被我的鞭子抽的还不够？现在还想尝尝剑的味道？” 提起会武，陆元青脸黑如炭，那可以说是他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黑点了。 他也不想再和星海仙宗的人废话了，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株草。 黑绿色的草，泛着阵阵黑气。 众人脸色大变，季梓棠的眉头更是皱紧了几分。 陆元青看到众人惊讶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楚沧海，百密一疏啊。虽然你藏得很好，但是还是被我发现了这个漏网之鱼。” 他手掌一推，魔草旋转着飘向了众人中间。 “这是魔草，本该只生长于魔界。但是这一株，却是我在星海仙宗采到的。其中深意，不用我多说，大家也该明白了。” 季梓棠望着那株魔草，想到了江畔远之前的话。 这草不出意外，应该是江畔远种的，为的是检验星海仙宗到底有没有魔气。 谁知一个疏忽，竟然被陆元青捡到了。 一片沉默之中，楚沧海抬手，一道光从他的掌心直接射向魔草，瞬间击碎。 陆元青急了，左脚不受控地向前迈了一步，大喊道：“楚沧海！” 楚沧海又是一挥手，竟是直接将陆元青击中倒地。 “我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烈风将楚沧海的衣衫吹到鼓起，天气感受到神君的怒火，也有所变化，“此等魔物，不该出现在仙界。至于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你是仙宗弃子，心中多少怨恨你自己应该知道。”楚沧海冷冷地看向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的陆元青，“此番念你是初犯，我不和你多计较。若是有下次，决不轻饶！” 慕瑶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把陆元青扶了起来。 她也非常生气，原本端庄的面孔也有几分微微的扭曲。 “楚掌门！元青他不过是拿出了证据，你何至于出手伤人？！” “证据？可笑，拿出一株小小草就能算是证据了？我们星海仙宗万年大派，受不得这般侮辱！” 楚沧海说完，目光直直锁住陆元青，“小子，念咱们师徒一场，今日之事我且饶过你，若有下次，要你的命！” “咱们走。”神君扭头对着三个弟子道，他还扫了一眼对面的三徒弟季梓棠，没什么表示。 陆元青虽然满嘴鲜血，但也不是一个软骨头，当即挣扎着要起来，对着楚沧海离去的背影大喊道：“楚沧海，与魔为伍，不得好死！” 他说的慷慨激烈，却被楚沧海另一道光击中，再次躺回到地上，不知死活。 楚云酥三人已经跟在楚沧海身后，朝着仙宗的方向飞去了。 听到陆元青的大喊，楚云酥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 神君想带人走，谁都不敢拦。 她在云端，凝视下方，城主府中人用各种神情看着她们。 有恐惧的，有厌恶憎恨的，还有阴毒的…… 楚云酥和慕瑶对视，后者眼神像刀子一般锋利。 楚云酥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陆元青，心里五味杂陈。 陈木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师妹，别看了，先回去。” 楚云酥闻言转身，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化成一个点，季梓棠才抬起头，望了望她离开的方向。 禅菩走过来，对着季梓棠施了一礼，“少宫主，小僧认为你做的对。” 少宫主这个称呼，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人提起过了。 季梓棠自嘲地笑了笑，“暮日九宫已毁，我哪里还是什么少宫主，叫我季梓棠便好。” 禅菩脸上一片沉重神色，“楚掌门此番举动古怪，事情过于蹊跷，我这就回去向师父禀报。至于洛止琛那边，还需施主您出面，拖延一二。” 季梓棠点点头，面色疲惫不堪：“我尽量。” 楚沧海刚才的出手过于急迫，瞎子也能看出不对劲了。 禅觉不屑地哼了一声：“女儿是魔女的人，能是什么正经人物？” 此言一出，场上瞬间安静。 禅菩低声训斥道：“禅觉，不可无礼。” 季梓棠也拉下脸来，直言道：“她是不是魔女，不由你来评定。” “你也是仙宗弟子，自然向着她说话了。要我说，你的行为举动也诡异的紧。说不定是星海仙宗留下来的内鬼呢！”禅觉对星海仙宗这帮人，是一个都不信。 眼看他的话说的越来越过分，禅菩直接将他拉到了一旁，对着季梓棠抱歉地笑了笑。 “少宫主，师弟缺乏管教，胡言乱语，还请您多担待。” 禅觉不服，在一旁高喊道：“我没有胡言乱语，当日三宗会武，楚云酥当场入魔，多少人都看见了！” 现场乱成一团，季梓棠不想再听到这些恼人的声音，一挥衣袖，率先离开了。 第146章 闯禁地 天气阴沉，空气中的湿气太大，甚至像是能拧出水一般。 楚云酥站在昆吾峰上，俯视着山下的花草树木。 云朵飘飘，朦胧了眼前的世界。 自从那日楚沧海现身，带他们回到星海仙宗已有三日了。 三日光景过去，也不知洛止琛有没有杀回东靖城。她很想回去看看，但是自从三日前的事情，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东靖城半个敌人。 楚沧海也直说：“这段时间哪都不要去，安心待在房间里，此事交由我处理。” 陈木和秦善善也被勒令待在自己的住处，没有楚沧海的命令不能出来。 若是以往，楚云酥一定会乖乖听话。 但是这次，她不想再这么被动了。 一直以来，种种疑团压在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明明爹娘都是仙体，她为何会是暗灵根？ 还有几月之前的那声巨响，又是什么原因。 楚云酥甚至想到了自己被普天老祖带走的黑蛋，星海仙宗仙气充沛，为什么自己会在禁地捡到妖兽的蛋？ 父亲的闪躲，季梓棠的态度，所有的事情像蛛丝一般将她一层层缠住。 答案好像就在眼前，只能她亲手揭开，就能看到真相。 楚云酥握紧拳头，心中已经下了决心。 尽管楚沧海几番强调，让她乖乖呆在房中，不要出来走动，但是这一次，她要自己做决定。 她甚至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真的揭下真相的面纱，可能会对所有人造成伤害。 但是宁愿受伤，也不要做个傻瓜。 昆吾峰上，少女转身，马尾飘摇，神情是从未有所的坚毅。 她并没有什么能感受到魔气的法宝，星海仙宗又这么大，该如何去寻找蛛丝马迹呢？ 楚云酥首先摊开了一张仙宗地图，依靠着自己多年对仙宗的了解，把一些确定不可能藏混天珠的地方给剔除了。 又考虑了一番旁的影响因素，将一些常有人去的地方也给剔除了。 最后，就只剩下五处可疑地点。 楚云酥默默记下这些地方之后，收起地图，开始自己的清查之旅。 五处地点，花费了楚云酥一天的时间，她山也上了，河也趟了，就是不见任何异常的地方。 夜晚不知不觉中来临，楚云酥累的满头是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展开那张地图。 她都有些想放弃了，难道说其实星海仙宗没问题？ 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仍然不想放弃。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月光洒在地图上，楚云酥的目光一寸寸看过去，最后定格在了两个红色大字“禁地”上。 禁地…… 正是当初捡四方黑羽的地方，整个星海仙宗她都找到了，如今只剩下这一出没有去过。 她的心中忽然有了隐隐的念头，这里，正是关键之处。 几个月前，她就曾经闯过一次，虽说后来被禁地守卫抓住了，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一定能做的更好。 打定主意以后，楚云酥立刻行动。 禁地在一片山崖之下，被层层叠叠的树木掩盖。 楚云酥找到从前踩过点的位置，给自己施了一个隐身咒，悄悄向着禁地的方向走过去。 隐身咒虽说隐藏了她的身形，但是却不能隐掉她的气息，只要一个不注意，仍是会被守卫发现。 从前她为了顺利闯入禁地，做了无数次的计算测量，没想到现在反而派上了用场。 此刻，她屏住呼吸，凝气聚神，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两名守卫在写着“禁地”的石块前飘来飘去，他们不是仙族，而是楚沧海用神力凝成的虚体。 只要有任何人闯入，楚沧海都能第一时间发觉。 楚云酥利用各种树木遮挡，加上隐身咒的作用，经过好几次惊心动魄的闪避，最后成功进到禁地中。 大小姐的背紧紧贴着石块的背面，一刻也不敢松懈。 事情到目前为止，非常顺利，接下来就是要保证自己在这林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前几个月，她就是因为被林中忽然飞出的蝙蝠给吓到，小小的叫了一声后被守卫无情的拖了出去。 楚云酥死死咬住下唇，在心中立下誓言，无论如何，都不能发出声音。 鞋子轻轻踩在地上，一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落叶，发出小小的咔嚓声。 楚云酥瞬间肌肉收紧，连忙将脚收了回来。 门口的守卫停下巡逻的步伐，疑惑地朝这个方向望了望，过了很久都没响动之后，他才重新继续自己的巡逻。 楚云酥屏住呼吸，额头上的冷汗划过太阳穴，滑到了下颚骨上。 她再一次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脚，这次留了个心眼，特意踩在空地上，总算是躲过一劫。 一步一步又一步，楚云酥像做贼一样，垫着脚尖离开了门口的位置。 等到走进深林中，天空都被成片的树木遮挡之后，楚云酥才松了一口气。 “已经走进来这么远，应该不会再被发现了？”她喃喃道。 一个飞身，楚云酥把自己藏在树上，往相反的方向丢了一个石块，等了半天也不见守卫来。 这下可以确认，基本安全了。 楚云酥轻巧跳下树，开始环顾四周，爷已经深了，周围郁郁葱葱全是树木，连月光都不曾漏下一分。 她迟疑着迈出了脚，没走两步就遇到了阵阵齐飞的蝙蝠，这一次她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巴，一点声音没发出。 蝙蝠擦着头顶而过，大小姐矮身走过。 也不知道在这禁地中走了多久，走到她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缕红黑色的魔气飘过。 楚云酥的心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去。 有魔气…… 那魔气朝着某个方向翩飞过去，楚云酥连忙跟上。 跟着那魔气走过树林，穿过河流，最后停在了一处山洞前。 山洞前毫无遮挡，月光把这里的一切照得很亮。 楚云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在她身边，有近百道魔气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浮动着飘向了山洞里。 月光打亮她的脸，少女清丽的脸庞上毫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 第147章 林露儿 尽管心中千万种惊讶，但是楚云酥还是迈出了一条腿。 她大概已经猜想到了，一旦进入这个洞中，她的人生可能从此就要颠覆。 洞口处的阴风阵阵，风很凉，楚云酥呼出来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她硬着头皮向里走去，指点亮起一束光，照亮洞中灰暗场景。 越往里走，魔气越重，有些调皮的，甚至想凑过来偷袭楚云酥，楚云酥指尖的光直接跃起，将那魔气烧得干净。 空气中是一股潮湿和腐臭的味道，楚云酥皱紧眉头，捂住了口鼻。 穿过一道黑暗又湿冷的廊道，楚云酥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她一鼓作气，向着那团光亮走去。 在最里面的洞穴门外，楚云酥整个人都怔住了，在她几百年的岁月中，从没见过这般震撼的场景。 洞穴中央的石块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冰棺，冰蓝色的冰棺泛着悠悠蓝蓝的光彩，照亮了整个空间。 冰棺上方，一颗硕大的黑色球体，在不停地滚动着。 魔气感受到它的召唤，从四面八方迫不及待地赶来，汇进球中，然后变成一股强大的魔力，直直打进冰棺之中。 楚云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冰棺中的一定是魔物！ 恐惧像指尖的火苗，一点点蹿升，烧着楚云酥的心脏。 她的步子根本迈不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指尖的火苗熄灭，楚云酥咬紧下唇，一步步靠近那冰蓝色的冰棺。 冰棺接近半透明，能够清晰看见里面人的情况。 里面躺着一位绝世无双的美人，即使她闭着眼沉睡着，也美得令人心醉。 完美的脸型，纤细高挑的身形，下巴尖尖，头发雪白，仿佛沉睡中的美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泛着青色的双唇，看起来如同琉璃一般脆弱易碎。 不敢想象，她若是睁开眼，会是如何倾国倾城。 自黑球中施放出来的魔气一点点注入她的发丝中，让她黑色的发逐渐变成白色，发丝的顶端已经变成了纯白。 楚云酥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脸上一湿，用手摸了摸，竟然是泪。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自脑中浮现，楚云酥很确定，自己一定和这个美人有关联。 目光一寸寸往下，她突然发现，这个冰美人竟然有一条尾巴！ 楚云酥往后踉跄了几步，她分明记得，只有魔族的人才会有尾巴！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冰美人，是魔族。 那么头顶上那颗黑球，一定就是混天珠了！ 楚云酥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长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上一世的一切都是真的…… 星海仙宗真的有魔物，混天珠也真的藏在仙宗里。 陆元青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 而她和她的星海仙宗，才是真正该被毁灭的魔。 一时之间，楚云酥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像是失忆了一般，想不起来任何事。眼睛怔怔地看着冰棺中的美人，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长久之后，她的睫毛终于轻颤了一下，回过神来。 她再一次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切。魔族、混天珠…… 原来所有的一切早已被人布置，而唯一能做这些事人，只有一个，他就是——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楚云酥犹如惊弓之鸟，瞬间扭身，心跳如鼓。 在她面前，姿态端正，神情怡然的，正是星海仙宗的掌门，楚沧海。 楚云酥被人现场抓包，冷汗在瞬间浸湿了后背。冰棺幽幽的光照亮楚沧海的脸，竟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几百年了，楚沧海一直对她疼爱有加，是个完完全全的慈父形象。 但是现在，神君的面孔不仅没有被人发现后的心虚，反而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仿佛在笑她的自不量力。 “爹……”大小姐声若蚊蝇，甚至都不敢大声喊出来。 楚沧海好似没听到这声一般，径直抬头看了看洞穴顶端的混天珠。 “酥儿……”楚沧海长长地叹了一声。 楚云酥紧紧抓住身后的冰棺，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后倾，想离楚沧海远一点。 但她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怕引起楚沧海的怒火。 楚沧海一眼便看见了她那防御性的动作，神君轻笑一声，多少含了几分嘲弄。 他对着那冰棺中的美人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她是谁吗？” 楚云酥摇摇头，“不知道。” 楚沧海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温柔，抬起步伐走到了冰棺旁边，楚云酥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却被楚沧海一把抓住了手腕。 “酥儿，不要淘气。”他说的温柔，字字句句却都是威胁。 楚云酥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附和道：“爹，我都听您的。” 楚沧海这时才觉得满意，拽着楚云酥的胳膊让她看冰棺中的美人。 男人的声音变得情深不已，面孔甚至都柔和了几分。他轻声介绍道：“她是你的娘亲，林露儿。” 尽管心里已经早有准备，但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云酥仍是浑身一抖。 她最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她真的是魔族的后代！ 楚沧海看到女儿眼中的惊恐，两条眉毛瞬间不悦地拧了起来。 “怎么？你不喜欢你的娘亲？” 此刻的楚沧海和平时一点不一样，他偏执固执，像一个时刻有爆炸危险的炸药包。 明明眼前是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楚云酥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松懈。 甚至连面部表情都要控制的精准。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怎么会呢爹，娘这么美，我怎么会不喜欢她？” 楚沧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望向林露儿，感慨道：“她确实很美，人也善良。当年我落入魔界，是她不顾一切救了我。她明明是个女子，却拼了命的护我周全。世人皆说魔族丑陋可憎，我却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楚云酥僵硬地点了点头，气氛诡异而可怕。 忽然，楚沧海扭过头，一双冰冷的眼直直盯着楚云酥的脸。 “所以，酥儿，你能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第148章 明槐 楚云酥觉得自己脸上的两块肌肉都僵住了，她想应付地笑笑，却笑不出来。 “明白，我是你们的孩子，我自然是明白的……”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楚沧海握她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强，楚云酥甚至觉得自己的胳膊要被捏碎了。 楚沧海听到她这么说，轻嗤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孩子？” “不，酥儿，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孩子。” 楚沧海说的轻描淡写，楚云酥却犹如被惊雷劈中。 她神情怔怔的，喃喃道：“不是你们的孩子……” 楚沧海拽着她往洞更深处走去，原本一片灰暗的空间因为楚沧海的脚步而亮了起来。 楚云酥看清眼前的景象，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说刚才的林露儿让她惊讶，那么现在她只想快逃！ 眼前的墙上，飘浮着一个巨大的光球，一半是仙气一半是魔气，流动着交织着。 最让楚云酥惊恐的是，球中有一个浑身未着寸缕的男子。 男子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宛如在母体中的婴儿，他一头白发，从头到脚，这全身的肌肤遮了个大半。 飘逸柔软的发丝随着能量的流动而轻轻摆动，像是一条被圈养在海底的人鱼。 他的模样极美，和冰棺中的美人有五成相似，一看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楚云酥眼中瞳仁清晰倒映出那男子的长尾巴，她像是被人扔进万里深海之中，感觉喘不过气。 楚沧海目光怜爱，感叹道：“他才是我和露儿的孩子……” 仙和魔的孩子，从没人见过。 如果眼前这个白发男子是他们的孩子，那自己又是什么？ 楚云酥现在已经完全懵了，她脑中一团乱麻。 楚沧海微微偏过头来，看到女儿满脸的不可思议，放柔了声音，轻轻解释道：“酥儿，不要害怕。他是你的哥哥啊……” 此刻的楚沧海，面孔阴森，像地狱中的恶鬼。 楚云酥往回拽了拽自己的手腕，强撑着回道：“爹爹，我没有害怕。只是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竟然还有个哥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抬眼再次望了望光球中的白发男子，“哥哥他，怎么会，怎么会在此处呢？” 听到这个问题，楚沧海忽的笑了，“问得好，酥儿。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神君脸上的笑意如同雨幕一点点落下，“因为，他一直在等你啊……” 天生的机敏让楚云酥瞬间感觉到危险，她立刻用尽全力张开防护罩，与此同时，楚沧海忽然五指成爪，直接抓向了楚云酥的喉咙。 神力和仙力碰到一次，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楚云酥借这个机会，一个扭身逃脱了楚沧海的制约。 她往后一跳，再抬起脸时，表情已经十分严肃。“你不是我爹，你到底是谁？！” 楚沧海双臂一抬，洞穴中顿时出现一个封闭独立的小空间，这便是神君的能量。 “我当然不是你爹，你本就没有爹。” 楚云酥见情况不妙，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是她根本跑不出楚沧海现在立下的结界。 楚沧海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只试图逃跑的小兔子。 “酥儿，我养了你几百年，你也该有所回报了。” 楚云酥一听回报两个字，心瞬间收紧，她拿出碧波微水剑，使劲地捅那牢不可摧的神之结界，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别挣扎了酥儿，没有用的。”楚沧海说着，手朝着楚云酥的方向一抓，瞬间将想逃的人给抓了起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捆住了楚云酥的手脚，她的身体慢慢升到半空，即使用尽全力挣扎，也不过是像个蚕蛹一般蠕动。 碧波微水剑叮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楚云酥大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沧海毕竟养育了她几百年，多少有些感情。 心口一软，简单解释道：“因为你本就只是我为我儿子养的器皿罢了。” 器皿？ 楚云酥愣了，连挣扎都忘记挣扎了。 楚沧海继续道：“明槐他一出生就为天地所不容，沉睡至今。他是我和露儿的孩子，身为人父，我想尽了办法唤醒他。” “几千年的光阴，我都执着于这一件事，天地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我找到了一种办法。” 楚云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的声音发抖问道：“这办法是不是和我有关……” 楚沧海满意地点点头，“酥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没错，只要再打造一个仙魔之体，我儿子明槐就能有肉身了。” 楚沧海望着她，“你不是一直好奇自己为什么天生仙体，却是暗灵根吗？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杰作。几百年了，我一直都在等待，等你的身体彻底被暗灵根侵蚀，再打碎你的肉身，这样，就能为我儿造一个完美容器了。” 楚云酥听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切，心里反而感到平静了。 “不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肯定地说道：“如果仅仅是为了让我入魔，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伏魔环？” 她分明记得，前世星海仙宗被灭之时，楚沧海还特意派人护她离开，如此爱她宠她的父亲，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要杀她灭她的仇敌？ 楚沧海摇了摇头，难得有耐心的继续解释道：“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不过是因为你太弱了。” “你的仙术那般糟糕，甚至都没成仙，在我眼里，就只是个次品。要给吾儿用的肉身，一定要是最好最佳的。” 楚云酥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楚沧海之间对她的种种维护和呵护，不过是因为她还没长成合格的容器。 就像屠夫会大把大把喂草料给猪，却只是在等它足够肥美，而不是真心对它好。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是屠夫家养的猪，楚云酥甚至想笑。 原来这么多年，她所骄傲的，不过是一场虚影。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星海仙宗大小姐，背后有爹爹和整个仙宗撑腰，所以行事张狂目中无人。 重生一世后，更是有无尽胆量和陆元青对抗。 第149章 入魔序章 而现在，一切自信狂傲的资本瞬间垮塌，她不过是个为半仙半魔怪物量身打造的器皿。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所以，你是觉得现在的我够强了，能用了？”楚云酥说这话时，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事到如今，她已经能猜测到自己的结局了。 此处是星海仙宗的禁地，别说寻常人了，就是星海仙宗内部弟子都很难闯进来，基本算是无人之地。 楚沧海又是一派掌门，实力深不可测。 早在他一出手的时候，楚云酥就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疼她爱她几百年的爹爹。 之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只不过是不想面对。但是现在，铡刀就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她再意识不到状况，就是傻子了。 在无人之地，和神君对决，她毫无胜算。 今日，应该就是她的死期了…… 她想起李家仙婆的话，长叹了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她作为女配角的宿命。 不甘心又如何，不情愿又如何，天命之前，谁能反抗？ 楚沧海想了想，回道：“非也，我原本的计划是等你升到上仙再动手的。但是酥儿，最近一段时间，你的种种做法已经让我看不清了。” “尤其是修灵丹一事，出乎我的意料。我从没想过，你竟然真的能成为会武头名。” 楚沧海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惋惜地感慨道：“酥儿，你不该要那修灵丹的。若是没有那物，你会死的很轻松。但是现在，修灵丹压制住了你的暗灵根，我就得用些残忍的法子重新激活它，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你感到有些痛苦。” 楚云酥闻言，忽的放声大笑起来，“楚沧海，你本就对我有所图谋，现在装什么好人？” “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了。反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楚云酥说着说着，表情蓦然变得有些癫狂，“但我死以后，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陆元青会带着大批人马赶来，将星海仙宗踏平！什么露儿，什么明槐，都会被仙族之人踏成粉末！而你，也难逃一死！” 楚沧海听她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手指收紧的瞬间，楚云酥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捏碎了一般。 她实在承受不住，惨叫出声。 这声叫让楚沧海多少冷静了些，他喃喃道：“不能伤了这具身体，不然对明槐不好。” “好了酥儿，不要闹了，现在就让我们开始。你乖乖的，我下手也轻些。” 楚沧海这番话让楚云酥想起了儿时时光，她从小就皮，喜欢上下窜跳没个正行，每每爬到树上不下来的时候，楚沧海都会御风而来，把她捉下树。 而后无奈摇摇头道：“酥儿，不要闹了，乖乖的。” 昔日慈父的脸庞和眼前这个疯子般的男人重叠在一块，楚云酥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 她的世界，她的信念，在瞬间坍塌。 泪水在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楚云酥甚至还没从回忆中走出来，就感受到一股蛮力冲撞进她的体内。 那股力量楚云酥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魔气。 楚沧海直接从混天珠那里取了部分魔气出来，一点没有缓冲地打进了楚云酥的身体里。 半空中的少女发出凄厉的哀鸣，她起初还不断地挣扎，可是这点挣扎在楚沧海眼中，无异于虫子扭动。 魔气源源不断的冲进体内，和体内的修灵丹发出激烈的碰撞。 仙魔在她的身体里相撞，像是要撞碎她每块血肉，楚云酥只觉得浑身犹如被万蚁啃食，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疼到她嗓子沙哑再也喊不出声，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是麻木了般。 楚云酥缓缓睁开眼，看着潮湿黑暗的洞穴顶端。 魔气还在争先恐后地侵袭她的身体，她却像是已经没了知觉一般。 她缓缓直起头，目光一点点聚焦在楚沧海的脸上。 楚沧海看到半空中少女那双猩红的眼睛，满意地笑了笑。 “没错，就是这样，酥儿，快点魔化。” 楚云酥此时的眼睛只有瞳仁部分是血红色的，等到她彻底魔化，连眼白部分都会变成红色。 楚沧海知道修灵丹已经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更加毫无顾忌地往楚云酥身体里灌魔气。 他有些高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他的儿子妻子可以重回到这个世界了。 只有上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楚云酥微微垂头，看向自己胸前黑色的气柱，大股大股的魔气往她的身体里涌，但现在已经没有疼痛了。 她看到耳边的一缕头发已经开始由黑变白，甚至有心情去用手指勾了勾那缕白发。 她现在的感觉很微妙，真正的仙君楚云酥已经被压在了脑中最下的位置，她现在的思维和念头，是她又不是她。 这感觉就像是，世上有两个楚云酥，一个傻傻呆呆，被人当成器皿培养了几百年，死到临头却还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另一个楚云酥，诞生于三宗会武入魔那日，受魔气滋养而成长，实力强大，冷血无情。 楚云酥抬起猩红的眼，看向地上的楚沧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楚沧海，你知道，给魔注入魔气，会是什么下场吗？” 楚沧海闻言眉头一皱，距离楚云酥红眼已经过去许久了，但是到现在为止，她的眼睛都只是瞳仁红，预想中的彻底魔化并没有出现。 他不由得停了手中的动作，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紧了半空中的少女。 楚云酥的头发由黑到白，发根处是漆黑，发尾却是奇异而美丽的白色，黑白交织，诡异而艳丽。 少女在空中餍足地伸了个懒腰，看到楚沧海停止往自己身上注入魔力了，甚至有点不满。 她略微撅了撅嘴，像只被惹毛的高贵猫咪。 比方才嫣红百倍的唇轻启，埋怨道：“怎么不继续了？” 少女眼角微微上扬，轻佻而美艳，“不是想看我彻底入魔吗？那就继续啊。” 第150章 她吃了混天珠 楚沧海大为震惊，及时地收了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是计划用混天珠吸引来的魔气注入楚云酥体内，冲击掉她体内的修灵丹，并刺激她的暗灵根，让她彻底魔化，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魔物。 没想到这么多魔气打进去，楚云酥却迟迟没有彻底魔化。 仙族如果一旦彻底魔化，就会丧失理智，到时候楚沧海再费点劲，打碎她的肉身，儿子的重生就有希望了。 可是眼前红色瞳仁的少女表情餍足，像魔又不似魔，看起来十分清醒。 这让楚沧海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楚云酥轻笑两声，银铃般的笑声在洞穴里甚至有了回音，楚沧海听到这声音，心里忽然觉得瘆得慌。 明明他的妻子，他的儿子是真正的魔，可眼前的少女却比他们还要令人感到压抑。 她那双猩红的眼，没有一丝为仙的悲悯，甚至都没有作为人的善意，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像蛇在看自己的猎物。 “哎呀呀，既然你不继续，那我只好自己来啦。”楚云酥说着，双臂一挣，竟然轻松挣脱开楚沧海的束缚。 要知道在刚才，她根本无法反抗。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直接跳到了混天珠旁边，手指朝着混天珠的方向微微一勾，那里面不停滚动的魔气如同乖顺的孩子，凝成一股朝着出她涌来。 魔气自掌心注入楚云酥的身体里，她舒服地扬起了脖子，像是在吸收能量。 “楚沧海，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环。”楚云酥笑盈盈地看着不远处的神君。 “你以为给我注入魔气，我就会彻底魔化，然后被你操控？”魔女的嘴角勾起冷笑，“你难道忘了，我已经入魔过一次吗？” “我能从入魔中清醒过来一次，就能醒来第二次。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咯。” “该死！”楚沧海怒喝一声，抬手就是一道冷光射出，如果是刚刚的楚云酥一定被会这道光击的粉碎。 但是现在，半空中黑白发色交织的女子轻轻一扭身，如一条灵活的鱼，轻松躲过了神君的攻击。 楚沧海板着脸，脸色十分难看，楚云酥的修为增长的实在太快了，现在竟然都能躲过他的法术。 此等祸害不除，必成大患！ 神君手中凝起数个光球，接连不断地向着楚云酥攻去。 早在三宗会武那次，楚云酥心中的魔就已经被激活，但是她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又硬生生把理智抓了回来。 现在，她虽然是魔，但那一丝理智和意志还在，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如了楚沧海的愿，沦落成没有大脑的魔物。 楚沧海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楚云酥宛如一只青鸟，一边吸着混天珠的力量，一边轻快地跳跃。 整个洞穴都被楚沧海的神力轰的地动山摇，无数碎石砂砾坠落而下。 楚云酥却像是一点不在乎一般，笑得开怀。 一连几十下攻击，全都被楚云酥躲过了。她半点伤没有，但此处的洞穴却快要摇摇欲坠了。 洞穴里还有林露儿和明槐，楚沧海不敢再出手。 他的呼吸浑浊了几分，心中异常烦躁，暗恼走错了一步棋。 神君的眼神如毒蛇，牢牢锁住魔女的面孔。 楚云酥看到他微微扭曲的脸庞，笑的更开心了。她手掌微微用力，那一整颗混天珠竟然完全落入她的掌心中！ 这混天珠是林露儿复活的关键！ 楚沧海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楚云酥冲去。 但魔女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扑过来之前，楚云酥手腕一动，直接将整颗混天珠都吞入了腹中！ 楚沧海瞪大了眼睛，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一股强大的魔气冲撞在地。 楚沧海使劲全力，才重新落回到地上，没有摔跤。 半空中的魔女如今已经成了一团浓墨，整个人都被混天珠强大的力量完全包裹起来。 楚沧海使出了十分的力打去，不仅没有伤她半分，反而被凶猛的魔力反噬了一次。 热烈而凶猛的魔气滚成一个巨大的魔团，犹如一颗炙热的黑色太阳，压住了整个洞穴中的光线。 一缕黑发飘荡在魔团之外，不过瞬息就已经变成了全白。 楚沧海望了望自己被魔气腐蚀的指尖，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现在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把她的修灵丹打碎！ 他有预感，等楚云酥彻底吞下混天珠以后，这仙界她将难寻对手！ 楚沧海想都没想，立刻准备逃跑。 魔团之中，伸出一只黑色的手，直接抓住了落荒而逃的神君。 楚沧海反手就是一顿攻击，那只黑手被打的退缩了，但是更多的黑手前赴后继地冒了出来。 楚沧海使出百般功夫，都无法摆脱这些该死的黑手。 洞穴空间有限，他施展不开，但手中的各种法术一刻没停，甚至打算炸掉洞穴顶端逃出去。 就在他砍掉数十只黑手，心中暗喜的时候，忽然一道清甜的女声响彻在整个洞府中。 “爹爹，你要到哪里去呀？” 明明是悦耳的女声，却让楚沧海的后背发紧。 他回头望去，只见半空中的女子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白发。 纯白的发丝飘荡在空中，每一缕都像是喝饱了能量，随着主人动作轻轻摆动。 她的脸庞清丽绝艳，一双红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仿佛捕食者已经锁定好了猎物。 “您养育我这么多年，我还没来得及报恩呢。”楚云酥话音未落，一道粗如藤蔓的黑气直冲楚沧海的面门。 楚沧海浑身炸起光芒，保护自己。 但那魔气却像是长了眼睛般，直直从他最薄弱的地方攻了进去。 楚沧海意识紧绷，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魔气从脚到头缠了个彻底。 明明一刻钟前，还是他捆着楚云酥，一眨眼，角色就掉了个位置。 楚沧海甚至都没看到魔女有所动作，自己的身体却被魔力绑回原位了。 如今她对魔气的操控，完全是炉火纯青了。 第151章 报恩 “魔女！快放开我！”楚沧海虽然在挣扎，但整个人仍然不受控地被那根粗壮的魔气给捆到了楚云酥面前。 楚云酥血红的瞳仁里，印着楚沧海恼怒激动的脸。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还要多谢爹爹，这颗混天珠，我吃得饱极了。” “你，你……”楚沧海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除了悔恨就是无尽的悔恨，没想到千年的计划，既然会在这最后一刻出了差错。 楚云酥笑嘻嘻道：“爹爹你也知道的，我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对我有大恩，我自然也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她虽然在笑，但是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楚沧海甚至觉得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他眼睛都不敢眨，牢牢盯着楚云酥的动作。 “你要做什么？！” 楚云酥手一挥，那股强壮的魔力将楚沧海绑着后退了几分。 神君挣扎不已，身上泛起一阵阵的光，想要反抗，但皆被魔气顶了回去。 楚云酥跳到冰棺旁边，眼睛望向半空中的楚沧海，笑道：“楚沧海，你应当很在乎她的。如果不是为了她，也不会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楚沧海脸成了猪肝色，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魔气勒的狠了。 他两条腿猛摆，咆哮道：“楚云酥，你想干什么！” 对于男人的嚎叫，楚云酥置若罔闻，她甚至有心情绕着冰棺走了两圈，对着棺中的美人点评道：“她确实是很美啊。” “小时候，我以为我长得不像你是因为更像母亲，现在看来，我和你们俩，还真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呢。”楚云酥说着失望地摇了摇。 楚沧海此刻犹如一头困兽，不停发出凄厉的吼叫，楚云酥却像是根本没听见般，这样的她，像极了真正的没有感情的魔物。 红眼白发的魔女看着冰棺中的绝色美人，感慨道：“说起来，咱们还算是同类呢。” “那么，借你的力量一用……” 她抬起手掌，像吸收混天珠的能量一般开始吸林露儿体内的魔气。 半空中的楚沧海双目血红，他大吼道：“住手，楚云酥你给我住手！她可是你娘啊！” 千百年来，他一直都在为林露儿的复活做准备。 他数次闯荡魔界，收集各种魔物的尸体，凝出魔气喂给林露儿。 后来偶然间得知，岭芜魔域有一圣物，名为混天珠，可以吸收天地间零散的魔气，反哺到整个魔域之中。 楚沧海当场就下了决心，一定要为露儿取来混天珠。 有了那宝物，用不到十年，林露儿就能重新复活。 他凭借着神君的实力，掩藏住气息，去魔界盗来了混天珠。 开始一点点为林露儿注入丰盈的魔气，但是现在，楚云酥却开始反吸林露儿身上已有的魔气！ 那可都是他积攒了千百年的魔气啊！ “楚云酥！我命令你，停手停手！” 楚沧海声嘶力竭，哪还有半分神君的模样。 楚云酥一边吸着林露儿体内的魔气，一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甚至有心情评价道：“这魔气醇厚，爹爹，你费心了。” 楚沧海恨不得现在就拿剑砍了她的头，“贱人，贱人！住手！” 楚云酥嫌他聒噪，一个响指打下去，又一股魔气直接冲上了楚沧海的嘴巴，将他的口鼻牢牢封住了。 “唔唔唔！” 楚云酥这次连眼睛都没抬，漫不经心道：“爹爹，你年纪大了，说话我都有些听不清了。还是省着点力气等会花。” 冰棺中的林露儿本是黑白交织的头发，随着魔力的快速流失，原本雪白的发丝转而变成了黑色。 魔族的人发色形态各异，甚至有的会长耳朵，有的长尾巴。 楚云酥和林露儿是同一种，发色随着体内的魔气的充盈程度而变化。 当她们体内魔气充沛时，发丝就会如同白雪一般。 反而，则会变成黑色。 林露儿的发丝原本都快全白了，但这会儿，被楚云酥又快又狠地吸了去，也开始向黑色过度。 楚沧海几乎快要癫狂了，他现在的痛苦程度，无异于有人在他眼前，一点点毁掉整个星海仙宗。 神君用尽全力，冲破了嘴上的那层魔气阻碍，大吼道：“魔女，贱人！我和你势不两立！” 等到林露儿的头发变成了全黑，楚云酥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她睁开眼，原本猩红的眼变得更深了几分，像一捧悠悠的红池水，绝美且剧毒。 “别急呀，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楚沧海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这竟然还只是个开始？！ 只见灵巧的魔女轻轻一跳，一眨眼，竟已来到了那颗仙魔之力交汇的球前。 楚沧海痛苦万分，脸都快皱成了老树皮。 他无力且凄惨地喊道：“住手！住手！那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 他脸上，涕泗横流，原本光滑的皮肤也被各种泪水鼻涕冲的尽显老态。 都说仙族人驻颜有术，几千年的岁数也能保持几十岁的容颜。 楚沧海在这一刻，老了快有几千岁。 他太痛苦了，一颗心像是被人踩在脚下碾了千万遍。 楚云酥回头望了可怜的神君一眼，语气幽幽，“唯一的儿子？爹爹忘了，还有个我吗？” 她彻底扭过身来，“我难道不是爹爹最疼的孩子吗？” “滚，你给我滚！”楚沧海现在一点不想听见她的声音，更不想看见这个该死的魔女。 “怪我有眼无珠，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 楚沧海话音刚落，就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微微放大，楚云酥就在他面前，少女雪白的一只手正牢牢掐在他的脖子上，面色冷得犹如寒雪。 “留我一命？”楚云酥冷笑一声，“明明拿我当器皿，此刻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楚沧海，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不要脸的本领！” 楚沧海正欲反驳，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左边脸颊上了。 楚沧海被这个巴掌打蒙了。 千百年了，还从没有人敢对他这样！ 第152章 佛宗出现 “怎么，很惊讶？”楚云酥反问道。 楚沧海还没来得及反应，很快，右边脸上也迎来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的一声，打碎了楚沧海身为神君的所有尊严。 楚云酥抬起脚，对着他的肚子狠狠就是一脚。楚沧海吃痛，瞬间把腰弯成了虾米。 “你，你……”神君嘴角，一道血线绵延而下。 “我说过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楚云酥一字一句道。 她重新飞回到那巨大的仙魔之球面前，球中的男子安静沉睡，闭着眼，美丽而脆弱。 楚沧海现在连反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楚云酥那脚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一踹，而是凝了一股强烈的力量，直踹的他剧痛不已，甚至觉得身体里的器官都移了位置。 “贱人，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即使到了目前这种局面，楚沧海也坚持骂道。 他的声音太过无力，楚云酥压根就没听见。 现在的她正兴致勃勃看着球中的男子，“他可真美，和他的母亲简直一个样呢。” 楚沧海恨不得有人现在可以割掉他的耳朵，这样，他就不用听楚云酥说话了。 这个魔女，手里有最锋利的刀，还知道自己的弱点在何处。 扎向弱点时，从不手软，甚至力求刀刀见血，杀人于无形。 楚沧海脑中浑浑噩噩地想起从前那个楚云酥，那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刻不停要抱抱的淘气丫头。 “对不起啦，占了你的爹爹这么多年，这会儿还要拿走你的力量。若是有天你真的能醒过来，到时候再向我讨债。” 楚云酥说完，像刚才一样，伸出手掌想吸走那大球中的魔气。 只是她还没碰到光球最外面的屏障，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几乎是瞬间，从她的脚底升起千丝万缕的魔气，织成一道又厚又结实的防护网，将她牢牢护在中心。 洞穴顶端被炸开后，紧接着一道金光直冲而下，朝着楚云酥袭来。 黑色的魔气化成一只黑蛇模样，和那金光正面相撞，直接打开了大嘴，将金光吞吃进腹中。 “魔物，受死！” 大片的光亮冲进楚云酥的视线中，她立刻一个旋身，脚步刚挪开不久，原本站的位置就被炸成了粉末。 此刻的她心情十分不悦，不知是什么人来坏了她的好事。 白发红眼的少女顺着光抬眼望去，一眼瞧见个光头。 怎么又是这帮人！ 禅觉看楚云酥竟然还敢和自己直视，当即一抖手中法杖，朝着楚云酥的脸刺来。 楚云酥吸收了混天珠，这会儿已经是天上地下，难有对手的大魔物。 禅觉的这一击，在她眼里，像是被放慢了好多倍，她甚至都有点懒得应对了，手指动动，便将禅觉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第二道金光打在了楚云酥身上。 同样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里，是禅菩。 面皮白嫩的小和尚正用一个钵照着自己，大有准备收服妖孽的架势。 楚云酥笑笑，同样没客气地将禅菩击飞了出去。 但是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光头冒了出来，楚云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衰落。 第153章 单方面碾压 大乘佛宗来的人远远不止禅菩禅觉两人，楚云酥粗略扫过去，起码几十人。 外面明明是黑夜，但这几十个和尚愣是靠着光头反射出一片光亮来，甚至有点刺到眼。 楚沧海见救兵来了，连忙激动大喊道：“快，快杀了这个魔物！” 众人听到楚沧海凄厉的喊叫，不由得一怔。 这魔女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如此境界，连亲生父亲都要残害？！这实在是有悖人伦，天理难容！ 洞穴上端被彻底毁掉，洞内的情况被人看的清楚。 楚沧海抢先一步喊道：“是她，是她偷抢了混天珠！被我发现，现在要灭我的口！” “你们快动手，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楚云酥甚至都懒得封楚沧海的嘴，他想卖惨他想泼脏水，那他就做呗，反正无论仙魔，都是以实力为准。 就算这帮秃驴相信楚沧海的话，看自己不顺眼，又能怎样？ 楚云酥懒洋洋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这一瞥，忽然就怔住了。 原来，除了大乘佛宗的几十位弟子，圣莲仙门也带了不少人来，乌泱泱一片，看着阵势不小。 慕瑶和陆元青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两个人手里都拿着剑，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最让楚云酥愣神的，还是最旁边的两个人。 陈木一脸震惊地看着白发红眼的小师妹，惊讶到忘记了言语。 秦善善那张万年不动的冷脸此时也写满了惊讶。 只是一刹那的眼神接触，三人之间的交流却胜过万语千言。 被这个世界背叛的时候，楚云酥不想哭，被楚沧海羞辱折磨时，她也没有悲伤的感觉。 但是现在，只是对望了那二人一眼，却有无尽的伤感涌上了心头。 她忽然心口一抽，仿佛心底深处，那个幼稚娇蛮的大小姐要重新回来了。 白发的魔女连忙移开了目光，暗自握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中，才恢复眼中的冷色。 陈木看小师妹偏过头去，一副不想见他们的样子，心急如焚。他把藏在后面的季梓棠给拽了出来，急吼吼道：“师弟师弟，你快救救小师妹！” 几日不见，季梓棠的憔悴写在脸上，他被陈木拽出来的时候，身体甚至无力地晃了晃。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是在这几天的光景中，季梓棠从洛止琛那里知道了太多太多的消息。 在洞顶被炸开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冰棺中的美人。 那张在外人看来极为美丽的面孔，在季梓棠看来却是令人泛呕。 他瞬间就想到了，几百年之前，正是这个女人死在暮日九宫的大殿前，引来无数仙族围观。 所有人都说季梓棠的父亲季萧寒是这个魔族女人的情人，两个人暗通款曲，将暮日九宫万年根基毁于一旦。 季梓棠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千千万万张嘴巴同时诉说一个事实，谁又在乎他信或不信？ 而现在，楚云酥就站在这个女人身边。 她们是什么关系？ 楚云酥和当年的事情又有何牵连？ 这一切，都让季梓棠心力交瘁。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却已经如坠深渊。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勇气去和楚云酥对视，他怕自己看到那一双红眼，就会忍不住泛起心中的杀意。 “大师兄，她已经入魔了，没得救了……” 楚云酥背对着他们，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 没救？ 她从来都不需要旁人救。 楚沧海见众人迟迟不敢动手，心急如焚，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不杀了她，怎么取出混天珠，怎么和魔界谈判？！” 他这一声提醒了在场的众人。 陆元青和慕瑶心中带着浓浓的恨意，除魔这桩事，自然是他二人打头阵。 两个人同时出剑，剑尖直指楚云酥的死穴。 白发的魔女头都没回，衣袖轻挥，便有一个巨型魔团出现在她身后，张大了嘴，朝着陆元青和慕瑶扑了过去。 两人见状，立刻停步想要防御躲闪，但是那魔气一点不胆怯，不仅没有被他们的仙气震慑，反而不怕死地追着他们撕咬。 嗷呜一口，咬掉了陆元青半片衣袖。 圣莲仙门的人见状，大喝一声：“一起上！” 圣莲仙门的几十个弟子，同时冲向洞顶悠然漫步的楚云酥。 她甚至都懒得看她们的方向和动态，左手一划，一道又粗又宽的魔气链条出现了，看样子是想将那帮冲动的弟子们给捆起来。 大乘佛宗一看局面如何严峻，各个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对付楚云酥。 金光和黑气交错，无数魔团呜咽着飘向所有宗门的弟子，剑声，人声，嚎叫声与惊讶声混成一团。 整个星海仙宗的禁地上方已经成了一个巨型的修罗场。 楚云酥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意念一动，便有无数魔气魔团按照她的意志扑向那些仙风道骨的仙族们。 她甚至有闲心情坐在魔气凝成的新月椅上，晃着腿嗑着瓜子，毫无波动地看着这一场她单面的屠杀。 现在的她，别说是这些仙君上仙，就算是楚沧海这种神君级别的，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在不断施放魔气的同时，体内的混天珠也依旧在吸取天地间的魔力。 她现在能够调动的力量，不仅仅是自身的那点修为，而是整个天地的力量。 在这种极致的力量面前，那些个小小宗门弟子，根本不值一提。 周围圣莲仙门和大乘佛宗的人都被团团魔气困住，打得激烈。 陈木和秦善善却站在原地，丝毫没动。 在他们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魔物来攻击他们，自然也不需要防御。 穿过层层人海，陈木定定的望着不远处黑色新月椅上的楚云酥，喃喃道：“师妹她，终究还是在乎我们的。” “她不是魔，她不是魔……” 陈木说着，心中忽然涌起了无限的勇气，一把抓住身旁的季梓棠，大声道：“师弟，三师弟，你看到了吗！师妹她没有伤害我们，她是清醒的，她不是魔物！” 在陈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季梓棠一点一点地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师兄，你觉得到现在这种时刻，她是不是魔还重要吗？” 第154章 与世界为敌 季梓棠的面孔被月色点亮，翩翩君子，清隽无双。 陈木却觉得，这样的三师弟实在是太陌生了。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但今日的他眼中无光，冷静到可怕。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切。 “三师弟，你为什么会这样说？”陈木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梓棠。 清雅俊秀的仙君抬眸，声音比月光还要冷。 “她已经选择与世界为敌，我们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楚云酥的耳朵里。 明明心里发涩，她却扬起了嘴角。 眼看着这场闹剧也该收尾了，楚云酥抛掉瓜子壳，拍拍手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双脚踏在半空中，如薄纱般清亮的月光顺着她银白的发丝流淌，美不胜收。 这样的她，宛如踏月而来的仙人，却因一双赤红的眼，显得有几分邪气。 魔气们还在和圣莲仙门大乘佛宗的弟子们打斗，不断有人影在眼前晃过。 楚云酥却能一眼看到对面的季梓棠，目光移也不移。 她忽然想起，十几日前，自己曾经笑着问出一个问题。 ——“师兄师姐，如果有一天，我们也站在了对立面，你们会怎么做？” 季梓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他好像说：“你若成神，我便为你摇扇递酒，牢牢抱住仙君大腿。你若成魔……” “你若成魔，我便让这世上再没有仙。” 让这世上再没有仙？ 可笑，真是可笑。 最可笑的是，自己当时竟然信了。 “哈哈哈哈哈。”楚云酥回想起曾经的话语，觉得好笑至极，直接放声大笑出来。 她这突兀的笑声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以为这魔女又要发疯了。 楚云酥笑着笑着，眼睛一湿，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笑出泪花来了。 她用尾指擦了擦眼角的泪，语气略微不满道：“好了好了，都不要闹了，都安静些。” 众人听着她这轻柔的语气，心里却直冒寒意。 果然，魔女话音刚落，张开双臂，瞬间，四面八方的魔气像江水混入大海一般朝她涌来。 刹那间，风啸雷鸣，乌云遮住了月光的颜色，世界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所有人变了脸色，眼前的世界已经全被缕缕魔气占据了。 谁说得清，自己到底是在仙界还是在魔界呢？ 以楚云酥为中心，周围形成了股股飓风，一个两个像张牙舞爪的妖兽，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蔓延。 佛宗的和尚们被逼的拿出了绝活，几人组成一团，开始列阵。 他们现在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除掉魔女，而是如何在这滔天的魔气攻击中存活下来。 这个魔女，根本不是一般的魔族！ 白发的楚云酥站在风力中央，闭着眼发力，她静止不动，美得不真实。 但是在她身外，那些魔气飓风们，却一点没有手软的架势。 每一股都携了千钧之力，带着把这群人碾成粉末的气势，势不可挡地朝他们冲去。 陆元青咽不下心中的气，一边抵挡眼前不断侵袭而来的魔气，一边想着如何杀掉楚云酥。 风太大，他三千青丝飞舞，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他甚至都找不到楚云酥人在哪里。 仙君心中着急，大脑飞速运转，只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主意，身旁的慕瑶就大叫了一声。 陆元青自然是立刻扭头去看，只见慕瑶此刻被数道黑色飓风同时袭击，那黑风不仅仅是风，更时不时从里面冒出许多白骨骷髅手，冷不丁就给慕瑶来一下。 慕瑶心中惊恐交加，手里的剑舞得飞快，却仍然挡不住这一轮轮的强力攻击。 陆元青想都没想，立刻飞身前去帮忙，“瑶儿！” 两人如同牛郎织女，隔着数道黑色飓风相望。 陆元青尽全力伸长了手臂，眼看就要触到慕瑶了，忽然一道魔气从天而降，似一把锋利刀斧，直直砍向陆元青伸出去的胳膊。 陆元青条件反射，立刻缩回了手，他这一缩，就错过了营救慕瑶的最后机会。 “元青！”慕瑶大喊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此刻花容失色。 她的半边身体已经被逐渐收紧的魔气们吞入了一半。 美人泪眼婆娑，她的剑早不知被魔气吞到何处了，此时只剩下一半的身体还留在外。 “元青，救我！”慕瑶伸出手臂，想要触碰到陆元青，却眼睁睁看着陆元青因为从天而降的魔气而收回了手。 她心中涌起无限的绝望，连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万语千言化成一句：“元青，元青……” 陆元青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魔气一点点吞入黑色飓风中，心如刀绞。 他疯了一般挥舞起手里的剑，口中大喊着：“楚云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你要杀了谁？” 有道声音自头顶响起，陆元青猛地抬头，只见罪魁祸首正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目光中甚至带着毫不遮掩的笑意。 “魔女，受死！” 陆元青凝起毕生的功力聚于剑尖，他甚至想：大不了，和这个魔女同归于尽！ “嗬啊！” 仙君全身猛地涨出光亮，双脚一蹬，手中的剑上裹挟他毕生的功力，直指高处的楚云酥！ 今天二人之中，必有一死！ 耀眼且强劲的光芒扑面而来，楚云酥却没有一点慌乱的颜色。 她轻轻巧巧地往后一跳，原地升起一股魔气巨墙。 她的动作太快，陆元青甚至来不及收剑，整个人连人带剑，一起撞入那面翻滚着黑色魔气的墙中。 陆元青本以为就算不能伤到楚云酥，怎么说也能毁掉这面忽然出现的墙。 没想到魔气太过浓厚，直接消化了他一身的仙力。 他整个人撞进去，犹如撞进柔软的黑色棉花之中，还不等他挣扎，早有丝丝缕缕的魔气缠上了他的四肢。 陆元青整张脸吓得惨白，连忙抖动全身。但这根本是无用功，很快，魔气如一面大蛛网，将陆元青牢牢绑在网上。 “楚云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楚云酥听这句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她掏掏耳朵，甚至没有回头查看陆元青的情况。 “那就来啊，废物。” 第155章 最恶心的人 楚云酥的魔气实在太强，那一道道飓风自从出现后，没有被打掉一道。 纵使在场的弟子们不乏仙术高超者，但在这遮天蔽日的黑风面前，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它们犹如黑色巨网，将那些个佛宗弟子、圣莲仙门的人吞了个干净。 打斗声渐渐减少，直到最后一个秃驴不甘心地被黑色飓风吞噬掉，整场除了星海仙宗那几位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帮人来的有多气势汹汹，现在就有多安静。 陈木目瞪口呆，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真好，终于安静了。”楚云酥目光巡视过那一股股黑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像是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三个活人似的，忽然抬眸道：“大师兄二师姐，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此处是星海仙宗禁地，他们两人找到这里来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圣莲仙门和大乘佛宗也都来了，还来了不少人，这一看便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是谁这么好心，知道她有难，还前来相救呢？ 陈木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上来。 季梓棠主动承认道：“是我。” “我在你身上藏了追踪草。” 楚云酥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笑，她伸手在后背一摸，果不其然，摸出一根小小的绿草来。 她看起来一点没生气，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 季梓棠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在城主府的时候。” 楚云酥了然地点点头，手指轻轻一捻，那一根小绿草瞬间被她捻成了粉末。 陈木看到追踪草的下场，心中不由得一紧。 这难道预示着，他们也是这样的下场？ 现在的小师妹，实在是太可怕了。实力强到可怕，更是无人能接近她。 楚云酥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所以，其实你很早之前，就开始利用我了对吗？” “什么酗酒如命，什么爱养灵兽，全都是你的伪装罢了。”楚云酥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忆起昔日时光。 在那片竹林里，在那间茅草屋中，他们二人打闹追逐。 原本以为那是难得的交心，现在才发现，这不过都是季仙君高深的隐藏罢了。 季梓棠沉默，没有回答。 他答不出来，就是默认了。 现在想想，以往的种种，都不过是季梓棠为她量身打造的局罢了。 她也真是傻，竟然还义无反顾地往里面跳。 好在，陷得还不是太深，就像是一根刺扎进心里扎了一半，咬咬牙，狠下心来，快速地拔出去应该也不会太痛？ 楚云酥拨了拨耳边的白发，抬起眼，一双红色瞳仁中水波微荡，她的声音很轻，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夜风吹散了般。 她说：“季梓棠，我原本以为你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说着说着忽的笑了，“现在看来，你却是和他们不一样。” 她的眼睛直白且残忍地盯着季梓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水红色的唇瓣微张，吐出了决绝的话。 “你是这个世上，最令我恶心的人。” 第156章 再无瓜葛 季梓棠听到这句话，脸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绷直了嘴角，面无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像是瞬间被一把长剑捅穿，痛到失神。 纵然心中翻江倒海，他仍然维持住了表面的冷静。 陈木看着这二人变成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模样，当即就想劝劝双方。 谁知，季梓棠却先一步开了口。 仙君目光涣散，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了！”陈木恨不得用铁锹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 “快和小师妹解释两句啊！”陈木劝完这边，仍然不忘记规劝楚云酥。 “小师妹，你可千万别听他的，他是个什么样的闷葫芦，你还不知道吗，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陈木话还没说完，楚云酥抬手打断了他的大段解释。 “大师兄，你不必再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白发红眼的魔女低头浅笑，在陈木和秦善善的注视下，抽出了那把水蓝色的剑。 陈木心里咯噔一声，他预感到即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秦善善更是皱紧了眉头，嘴里轻声喃喃道：“不，小师妹……” 水蓝色的剑身散发着水波一般的光辉，看起来美丽而梦幻。 楚云酥的目光在剑身上一寸寸流连，好像十分不舍的模样。 这把剑，是三宗会武胜利的象征，是楚沧海给她的胜利奖励。 曾经她将剑视为珍宝，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楚云酥瞬间松开了手掌，碧波微水剑叮当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师兄师姐，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们了。”楚云酥用脚尖直接将碧波微水剑踢到了秦善善的脚边，“从今以后，我是魔界中人，和星海仙宗，再无瓜葛。” 她说完，不等三人反应，一个纵身飞向了天际。 陈木猛地向前冲了一步，伸开手臂大喊道：“小师妹，你回来！小师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 秦善善拽住他的腰带，“大师兄，事已至此，不是商量就能解决的问题。” 陈木当然知道这个事实，只是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他做了近千年的大弟子，可以称得上是星海仙宗的半根支柱，这多年来，什么事情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但现在，坚强沉着如他，心里也泛起阵阵酸涩。 陈木的鼻头一酸，差点靠在秦善善的肩膀上哭出来，“二师妹……” 秦善善目光难得柔软，拍了拍陈木的肩膀，“师兄，不必说，我都明白的。” 眼看还有人理解自己，陈木鼻子更酸了，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俯身，捡起地上那把无人问津的碧波微水。 如今小师妹离开，他们对她唯一的念想就是这把剑了。 “你放心，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你的。”陈木对着剑说道，那副痴楞的模样一点没有仙宗大弟子的气派。 楚云酥走后，天空中道道飓风像是被人解了禁一般，重新动起来。不过这次不是绑人，而是放人。 那些个仙族弟子们，像雨滴一般，从几十道黑飓风中掉落出来。 陈木见到此情此景，长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小师妹不是滥杀无辜的魔物，她根本就没伤害这些人。” 陈木说的没错，即使是入了魔，楚云酥也没下狠心将这帮圣莲仙门和大乘佛宗的弟子们通通杀了。 秦善善叹了口气，跟着感慨道：“我相信，她仍是那个我们认识了千百年的小师妹。” 黑色的魔气渐渐散去，月色的曼丽重新落到山峰上。 周围是一片喧闹，秦善善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季梓棠的表情。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 这会儿，更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若不是他的眼睛轻轻眨动了一下，秦善善真的怀疑这个师弟是不是假人。 “三师弟，今日之事……” 季梓棠忽然动了，面向秦善善，月光打亮他的半边脸颊，仙君唇边甚至隐隐冒出了些许胡茬。 他再也不像以往那帮光风霁月，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那股愁苦之气，像挥之不去的乌云，凝在他的头顶，笼罩着整个人。 “今日之事，还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起了。” 季梓棠说出来的话有气无力，好像这句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秦善善抿直嘴角，极为不赞同地摇摇头，“三师弟，这件事是你的不对。” 季梓棠听到这话，不怒反笑，“你说得对，是我的不对。” 他抬起眼，眼中是一片死灰，“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木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当即就给了季梓棠肩部一掌，季梓棠根本没设防，竟然被这巴掌打的后退了几步。 一向好说话的老实人陈木，此时一脸怒色，“季梓棠！我们是小师妹最亲近的人，你我，都是她的师兄！小师妹现在有难，你不仅不帮她，反而落井下石！” “星海仙宗养你这么多年，都没焐热你的石头心吗！” 陈木掷地有声，秦善善本想劝他冷静冷静，但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一时竟也不敢上前。 季梓棠一手捂着肩头，两个肩膀都轻轻抖动起来。 抖着抖着，他直接笑出了声。 “你说得对。”仙君一点点抬起脸，整个人像一朵被吸干了能量的向日葵。 “陈木，你说的很对。星海仙宗养我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念你们半点恩情。” 季梓棠越说，脸上的神情越阴沉。 “你！”陈木气的简直脑壳要爆炸。 星海仙宗三人正僵持之时，忽然有一黑色之物抛了过来，众人以为有诈，纷纷开始摆姿势防御。 没想到那黑色球竟像是有意识一般，直直飞进了楚沧海的怀里。 楚沧海现在仍被那股最粗的魔气给绑在半空呢。 怀里冷不丁钻来一个黑球，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叫呼救。 还不等有人去救，远处云端的楚云酥轻拍了拍手掌，黑球化身炸弹，瞬间炸开。 山谷天地间，只听得到楚沧海歇斯底里的惨叫。 第157章 美人画像 星海仙宗掌门之女成了魔族，一夜之间，打伤了大乘佛宗和圣莲仙门的精锐力量，还差点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飞到仙界的每一处角落。 无论是城市还是各大门派，四处都贴满了楚云酥的画像。 宗门中的师父们对徒弟细细嘱咐道：“徒弟们，记住这张脸，以后要是遇到了，一定要迅速脱身回来报告。” 有个不懂事的小弟子看向画像中白发红眼的美人，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女子模样如此清纯，也是魔族吗？” 讲课的师父戒尺直接打在了小徒弟的掌心里，“混账东西！魔物就是靠美色来惑人心智的！” 小徒弟委屈地憋憋嘴，一双眼睛却舍不得离开画像中的那个女子。 仙界的画同凡间不同，凡间的画像只是一个像，死板且僵硬。 仙界的画像却是可以动的，就像此刻，画中的魔女唇角清扬，赤红色的眼眸夺人心魄，像是在和画外的人对视。 小徒弟呼吸一窒，眼睛都不想眨，越看越觉得这人极美，就连那与仙族完全不符的银白发丝也美不胜收。 这样美的人，竟然是令整个仙界闻风丧胆的魔女，真是不可思议。 同样的这张画像，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 一个小侍女在城市中悄悄撕下了画像，细心地卷了起来。 她像做贼一般，四处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到自己以后，脚步飞快，从南城门走了出去。 穿过一片浓密森林，又跨过一条河流，最终她走进了一片深绿色的竹林之中。 她的脚忽然停在一根青竹之前，伸出手掌，朝着眼前按了下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渐渐浮现出一个结界的波纹，她按下掌纹之后，结界开了个口子。 小侍女弯腰钻了进去，从外面竹林角度看，却只能看到她还没迈进去的一条腿。 下一瞬，她那条腿也进了结界，整个人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 结界一点点重新粘合在一起，竹林恢复平静，一点人影都看不到了。 只有一缕淘气的魔气从结界仅剩的小口中逸散而出。 进到独立封闭的空间之后，小侍女卸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正是清午。 清午自口袋中取出那张画像，朝着空间中央走去。 “小姐，小姐，快看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整个空间里同样也是一片竹林，远处两根竹子之间绑了个小小吊床。 楚云酥闻言，从吊床上起身，拿掉了脸上一不小心落下的竹叶，好奇地探头道：“拿了什么东西？” 她的发丝仍然是像雪一般银白，皮肤同几日前相比，也更加白皙，隔得近了，甚至能看到她胳膊上的血管。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清午看到自家小姐红到发黑的瞳仁，心里一紧。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表情，扬了扬手中的画像，笑道：“城里现在四处贴满了你的画像，我取了一张特意拿来给你看看。” 楚云酥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她脚尖一点，如一朵旋转盛开的冰花落到了清午眼前。 即使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清午仍是会被楚云酥这满头白发给惊到。 楚云酥兴头正盛，没注意到清午的表情。她从清午手中接过画像，展开一看。 画中的女子浅笑盈盈，正凝视着画像外的世界，她的缕缕银丝因为风而微微浮动，红色的瞳仁像是在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楚云酥一眼就爱上了这幅画像，“这画的，真不错。一看便知是大……陈木的杰作。” 她一高兴，差点把“大师兄”三个字说出来。 来了这么多日，总算是看到小姐笑了。 清午松了一口气，小脑袋也探了过去，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楚云酥笑道：“这种通缉犯式的画像，我应该被画的凶神恶煞。但是你看，这画上的我，一点不像个恶人。有能力又想这样做的，应该就只有陈木了。” 想起那个沉稳老实，甚至有点搞笑的大师兄，楚云酥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幼稚。” 清午看的很明白，小姐虽然口气好像很嫌弃的样子，但嘴角的淡淡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她趁机说道：“小姐你看，仙宗里的大家还是惦念着你的，要不然，我们回去……” 清午此言一出，楚云酥的脸色瞬间一变。 “清午，你什么意思？你是来劝我回去的？还是来做间谍的？” 清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头认错，“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跟随小姐几百年，从无二心！” 楚云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楚云酥入魔离开星海仙宗以后，清午当即就收拾好了东西，开始四处找小姐。 她想的很清楚，此生只为楚云酥而活，既然小姐现在不在这里了，她也没必要待在这里。 楚云酥原本是不想接纳她的，但是清午说什么都不肯走。 最后，她更是直言：“我现在已经背叛星海仙宗了，小姐你赶我走，我也不可能回去。反而可能会被当成是魔族同伙，被当场处死！” 楚云酥无奈，这才允许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离开星海仙宗之后，楚云酥是非常迷茫的。 天大地大，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好在最后，找到了一片竹林。闻着竹林的清香，她躁动的情绪才能被有所安抚。 于是，大魔女就在此处安寨扎营，设置了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 每日砍砍竹子，晒晒太阳，谁也想不到，令人发抖的魔女竟然动不动就在竹林中挖竹笋，十足的农夫生活。 “小姐，现在整个仙界都在通缉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清午说这话时，两道细眉差点扭成了八字。 有小姐在，虽然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和整个仙界为敌，毕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楚云酥知道清午的真心，这丫头为了自己，甚至背上了背叛仙族的骂名。如果连她都背叛自己，那么这个世上就没什么事真心实意的了。 第158章 吐血 大小姐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若是觉得这种法子有用，大可以这样一直通缉下去。反正，仙界没人能抓到我。” “对了，让你调查的星海仙宗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楚云酥想假装自己毫无在意，但是略显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她的在乎。 清午认真地回想，一字一句禀告道：“自从上次禁地出事后，整个星海乱成了一团。” “小姐你那个魔气炸弹，把掌门，啊不，把楚沧海炸的不成人形……据说，魔气太强，直接腐蚀掉他几百年的修为。” 楚云酥听到这里，忍不住为自己鼓了鼓掌。“还有呢。” 清午接着说道：“楚沧海现在昏迷不醒，樱派已经派人去救治了。星海仙宗暂时由陈木代管，好像，好像秦师姐也在辅助他管理仙宗。” “我猜也是这样的。” 要说陈木惨也是真惨，星海仙宗乱成一锅粥，最后处理乱局的，还是他。 “还有！”清午忽然想起了重点，“禁地的那个冰棺，被佛宗抬走了，说是要查查看里面的魔族到底是谁。” 楚云酥听到这句话，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这段日子里来，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楚沧海说那个女子是自己的娘亲，但他却不是自己的爹，难道说，自己是那魔族女人和旁人生下的孩子？ “那，禁地中的另外一个人呢！”楚云酥焦急询问道。 清午却想不明白，疑惑道：“另外一个人？小姐，还有什么人啊？” 楚云酥红色的双眸微微放大，她语气惊讶，“你们都不知道，那禁地里还有另一个人吗？一个男子，未着寸缕，还有尾巴！” 楚云酥边说边比划，一脸的急切。 清午却诚实地摇了摇头，“小姐，我没听说过这事。所有人，都在说那个冰棺中的魔族女人，没说还有旁人啊……” 糟了！ 楚云酥的心因为惊讶而漏跳了一拍。 那么大个活死人，不可能没人看到…… 除非，他在混乱中，逃走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楚云酥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洞穴顶端炸开之后，她一心对付那些名门正派，根本没注意到隐蔽的洞穴里，那个名为明槐的男人的动向。 现在，清午却说没人知道明槐的存在。 难道，他在那个时刻，苏醒过来了？ “小姐，你别担心。我听说，现在楚沧海被各大宗门怀疑了。虽然他昏之前一口咬定那个魔族女人和你有关系，但大乘佛宗的人好像不信，正在调查真相呢。” 楚云酥闻言，冷笑一声，“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岂是他三两句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嗯！”清午用力地点点头，“我一直都相信小姐你，无论……” 清午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楚云酥脸色一白。 紧接着，楚云酥弯起腰，捂住了嘴。 清午大惊失色，连忙去搀扶她，十分迅速地掏出了帕子压在了楚云酥的唇边。 楚云酥用帕子狠狠压在唇上，良久之后，她拿下手帕。 白色的帕子上一片猩红。 清午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小姐，你又……” 楚云酥将喉咙中的腥甜咽了回去，摆摆手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这几天，几乎日日都会吐血！” 楚云酥摸了摸清午的脑袋，抬起头，看向空白无一物的天空。 “本就是借用了外物的力量，受点反噬也是情理之中的。” 第159章 夜聊 月色沉沉，昆吾峰被寒月笼罩。 有一道人影走到了楚沧海的居所门前，月亮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他走的有些慢，到门前时却又突然加快了步伐，像是下定决心般。 楚沧海的门上有一道禁制，他一挥衣袖就解开了禁制。 星海仙宗这几天跑走了无数弟子奴仆，谁都不愿意和魔扯上关系，更没人愿意来服侍掌门，大而空旷的寝殿里没有人也没有灯光。 楚沧海至今仍处于昏迷之中，樱派派了人前来救治，治了好几日了仍是不见醒。 他现在的身份很尴尬，虽说仍然是仙宗掌门，但同时也有和魔物勾结的重大嫌疑。是敌是友，暂时还不明朗。 思来想去，众人仍然把他放回到他的寝殿中救治，大乘佛宗不放心，在他的床上下了许多道禁制，只要他醒来，佛宗的人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季梓棠拖着步伐，一步步走到了楚沧海面前，仙君背对着光，脸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定定地看着昏迷中的楚沧海，心里像是被烈油喷烧一般。 短暂的迟疑之后，季梓棠抬起胳膊，手中匕首金光一闪，竟是直接朝着楚沧海的心脏刺去！ 就在刀尖快要划破楚沧海衣衫时，一截正红色的绸带打偏了匕首的方向。 “谁！”季梓棠厉声道。 “我。”桃越自阴影中走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写满不认同。 季梓棠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她，心中挫败的同时闷闷道：“桃姨……” 桃越收回手中绸带，面色难得严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杀了他？” 有桃越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手的。 季梓棠收起匕首，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黑色的眼眸沉沉如墨。 “是。”他简单直白地承认了。 桃越不解，“现在所有事情都还没一个定论，你为什么要杀他？你在星海仙宗里都蛰伏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差这一时半会的吗？” 季梓棠听到她这样说，忽的笑了，仙君脚步踉跄，走到一旁的桌椅边，顺势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月光穿过薄纸窗户洒在地上，季梓棠盯着那一方月光，幽幽道：“是啊，我都已经在星海仙宗蛰伏这几百年了，又怎么会急于这一时呢？” 桃越现在是真的看不懂眼前的人了，她甚至觉得，几百年前，那个哀伤心死的季梓棠又回来了。 “桃姨，我有时候会想，这几百年间，我做的事到底对不对？” 季梓棠抬起脸庞，如牛奶般透亮的月色点亮他的鼻尖，仙君闭着眼，缓缓说起了这些年的心路。 “当年我游历归来，发现家破人亡，暮日九宫满宫被屠，我的父母更是尸骨无存。我当时就在想，没了这些牵挂，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一点都不信，父亲会和魔族有染。可是有人指着暮日九宫里魔女的尸体对我说‘这就是证据，你不信也得信。’” “我还是不信，我相信我的父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自毁上仙修为，扮的可怜，昏死在星海仙宗门前。也不知楚沧海究竟是心虚还是心软，竟也让我进了星海仙宗的门。” 桃越听着侄儿一字一句的陈述，心中很不是滋味。 季梓棠天生光灵根，是何等的荣耀和光辉。旁人几千年才能修到上仙境界，而他用了三百年就已经成了。但是一夜之间，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毁掉了自己上仙的修为，那过程究竟有多疼，季梓棠从没提过。 可是桃越自己听到了，听到他彻夜的嘶吼与哀嚎。 “在星海仙宗五百年，我喝光了周围城池一半的藏酒。有时候真醉假醉，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我以为，等我喝完所有的酒，就能发觉真相。” 季梓棠说这话时，嘴巴里甚至都能漫起酒味的辛辣与微苦。 “楚沧海虽说是我的师父，但我却一直将他视作敌人，从没有一刻，是真心甘愿做这个亲传弟子的。” “但是，我偏偏遇到了她……” 季梓棠的心湖中泛起阵阵涟漪，他明明没有喝醉，却好像是已经醉了一般。 仙君顺势往桌上一趴，侧脸压着自己的胳膊。一双眼睛闪啊闪，比外面的星子还要亮。 桃越看到他这副模样，想上前安慰两句，想了想终究没迈开腿。 季梓棠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道：“桃姨，你都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有多傻。” 桃越也累了，给自己支棱起来一个贵妃椅，斜斜地依靠在上面，“你说说看，到底有多傻。” 这俩人，愣是把楚沧海的寝殿当成了自己家一般，徒留床上的楚沧海一个人昏迷沉睡。 “她呀，她可太有意思了。明明脸上那么明显一道疤，每天却还像个小狮子一样，耀武扬威。” 季梓棠现在想起昔日的往事，脸上不自觉就挂上了笑意。 “眼神也不好，把丸儿看成是小青龙，还逼着它吃草。” 听季梓棠提到自己，丸儿也钻了出来，摆了摆尾巴游到主人身边，小脑袋轻轻倚在他的胳膊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还老偷偷喂小白吃草，吃的那家伙心宽体胖的，四个蹄子都快迈不动了。明明没什么修为，天天只能变出一把草，却一点不自卑，还敢举着草到处跑。” 季梓棠无奈地摇摇头，“桃姨，你说，楚沧海这样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傻的女儿呢。” 桃越哼了一声：“她傻？我看是你傻还差不多。” 季梓棠一愣，随即低低笑了，“没错，到最后，还是我傻。” “我知道，如果楚沧海真的和暮日九宫的覆灭有关，那我和她之间，就横着一道血海深仇了。” “但是，我一点都不在意。真的桃姨，我一点都在乎。她是她，楚沧海是楚沧海，我分的很清楚。” “行了，别说大话了。你和你那小相好之间的事，我早就听人说了。”桃越换个条腿跷二郎腿，“你若是真的不在意，为什么站在她的对立面？” 第160章 变丑了 桃越这句话戳到了季梓棠的痛楚，仙君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他把脸埋进臂弯中，像鸵鸟一般自欺欺人。 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缓缓道：“因为，我还是做不到，做不到毫无芥蒂。”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桃越了然地点点头。 季梓棠和魔族，和楚沧海之间的深仇大恨，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在城主府的时候，混天珠一事，让我隐隐感觉到楚沧海的伪装就要被戳破了。我的心，从没有比那一刻更鲜活激动过，我几百年做的努力，终于有了成功的迹象。所以，我没有站在她身边。” “她跟着楚沧海离开的时候，甚至都不屑于给我一个眼神。” 想起那日的景象，季梓棠的心中仍是发寒。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眼里没他。 季梓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绿草，“我还在她身上放了一根追踪草，想给我们彼此都留条后路。若是她有了危险，我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的位置。” “但是……结果你也知道了。”季梓棠笑得牵强，“她更讨厌我了。” “桃姨，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见她，但又不敢见她。”仙君那张不知愁滋味的脸上笼上点点忧愁，看起来比窗外的月还要朦胧。 “我说过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一定伤了她的心。” 季梓棠说着，声音都闷了几分。 他现在这副模样，哪有从前的意气风发，仪表堂堂？ 桃越从贵妇椅上站起来，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团扇来，三两步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挥着精致彩色的扇面敲了一下季梓棠的脑壳。 “小棠儿，我说你真是讨打！” 季梓棠冷不丁被人一击，原本的悲伤秋月瞬间少了一半，仙君捂着脑袋，不甘心地抬起眼，“桃姨，你打我做什么？” “怎么办？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办。” 桃越手中的团扇一抖，竟然变成了一面玻璃镜子，她毫不客气地将那镜子怼到季梓棠脸上。 “你自己看看，自己好好看看！” 桃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自己都丑成什么样了？！” 千百年来，无论喝得如何醉，季梓棠都没听过“丑”这个字，仙风道骨的仙君从没想过这个字竟然会和自己有关联。 季梓棠被这个“丑”字吓得一抖，连忙坐起身，对着镜子开始观察自己的脸。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自己了，这会儿真是丑出了人生新高度。 季梓棠脸色都白了，一双眼睛都微微放大了。 “这，这真的是我？” 桃越收起扇子，呛声道：“不然呢，不是你还是谁？丑成这样，别说是追相好了，出去混口酒喝都难。我看你这段时间不光是脑袋不灵光了，连眼睛也不好使了！” 季梓棠犹如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起了浑身的毛。 “不行，我要去梳洗一番。”季梓棠说完想离开，却被桃越抓住了衣袖。 桃越那张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正色。 “你不要告诉我，杀掉楚沧海就是你的解决方法。” 季梓棠垂下小扇般的睫羽，挡住了一般的瞳仁。 他僵硬地点点头，“是。” 桃越一张小脸都气白了，扇子棱毫不留情敲在了季梓棠的脑门上。 “好歹都一千岁的人了，还这么不计后果？！” “是，楚沧海现在确实可能和魔族有染，但是他人都没醒过来，一切事情都尚未盖棺定论，你竟然出此下策，我真怀疑是不是一夜之间失了脑子。” 季梓棠被桃越说的不好意思极了，垂下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长辈训斥的孩子。 “今晚也幸亏是我在此处值守，换一个人，你现在已经被几大宗门通缉了！” 桃越越说，心里越觉得后怕，“圣莲仙门和大乘佛宗的人虽然没留几个在这里，但是他们都在这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有心人的动作。如果你今日真的杀了楚沧海，那么你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些道理，季梓棠全都明白。 他晃了晃脑袋，闷闷道：“我错了桃姨。”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趁现在四周无人，赶紧离开。省得被有心人看见大做文章。” 季梓棠重新看向卧榻上的楚沧海。床榻上的男人呼吸均匀，闭着眼像在沉睡一般。 他忽然猛然间醒悟过来，混沌的脑袋终于通了。 想他季仙君聪明一世，今晚竟然差点酿下大祸。 季梓棠定了定心神，向桃越道了谢之后，加快脚步离开了此地。 好巧不巧，他刚出楚沧海的寝殿，就撞上了秦善善。 秦善善手中握着那把威风凛凛的大金刀，看样子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季梓棠眉头一皱，“你这是何意？” 秦善善把刀往后收了收，凌厉的眉眼比往日更加犀利。“三师弟，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掌门现在还是我们的掌门，如果你今晚真的动了手，我们现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对话了。” 季梓棠轻笑一声，“想不到楚沧海还有这等魅力，让你们两个人死心塌地地为他效命。” “不是的。”秦善善摇了摇头。“我和陈木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整个星海仙宗。” “你也知道，自从小师妹入魔之后，仙宗元气大伤，弟子们走的走散的散，谁都不愿再和星海扯上关系。” 听到“小师妹”三个字，季梓棠的脸色微变。 “三师弟，我知道你心中并不喜爱星海仙宗，但它好歹也是养育你几百年的地方。你就算不帮忙，也不该添乱。”秦善善很少有这种和人讲道理的时刻。 季梓棠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来。” 仙君脚下凝气祥云一朵，在秦善善目光注视下搭着风离开了此处。 秦善善卸下笔直的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 星海仙宗现在内忧外患，她肩上的压力也大到不行。 如果小师妹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第161章 黑蛋儿回来了 这些时日，星海仙宗上下山的那条路上，只见下山的，很少见上山的。 这天，山脚外门却出现一个了向山而行的女子。 她人瞧着温婉，细眉弯弯，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像是要把周围的景致都看在眼里一般。 狭窄的山路上，有个背着小包裹的小弟子跑的匆忙，一不留神，直直撞到了她身上。 苏曼烟身形微动，根本就没让小弟子挨到自己的身。小弟子撞了个空，差点顺着陡峭山路滚下来。 她手腕一转，一股仙力护住了小弟子。 那人站稳后，又惊又怕，他看苏曼烟柔柔弱弱的，发自肺腑劝道：“星海仙宗都成了这样，你怎么还要上山去？” 以苏曼烟现在的修为，她完全可以腾云而上，但是她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想试着重温一下以往外门的山路，找找昔日的感觉，所以才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走山路。 苏曼烟不解道：“成了什么样子？”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大喊道：“你竟然不知道？！” “星海仙宗，出了个魔女！掌门都被她打伤了，这会儿昏迷不醒呢！” 苏曼烟心里咯噔一声，抓住那小弟子的袖子不让他走，“你把话说清楚，谁入魔了？” “还能有谁？楚云酥啊！” 楚云酥这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把苏曼烟炸懵了。 竟然是大小姐！ 三宗会武上，她不是已经吞下修灵丹了吗，怎么还会入魔？ “别走，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苏曼烟难得强硬，死死拽进那人的胳膊。 那个弟子先前一早就离开仙宗了，结果跑的太匆忙，在外门还留了些细软，他缺钱，这才冒着风险重新跑回到仙宗里来。 本来想着收拾完东西就跑，结果好巧不巧路上遇到了苏曼烟，他根本就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下，奈何修为没有苏曼烟高，被人制约着，也动不了脚步。 没办法，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眼前的女人。 苏曼烟听完这一切，迟迟没有动作，小弟子乘机逃离，捂紧自己的细软，双腿快跑，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跑了没几步，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鸟鸣。 恐惧和好奇让他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半空中，盘旋着一只巨大的白鸟。 最令人惊骇的是，那鸟竟然有两对翅膀！ 小弟子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妈呀妈呀”的叫着，脚下把自己一绊，竟是直直滚下了山。 苏曼烟听到鸟鸣，沉重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 她抬起胳膊，空中的白鸟向她俯冲而来，它的翅膀像是能把这片树林掀翻一般，在羽翼快要触碰到树叶时，体型瞬间缩小，最后化成了猫头鹰般大小，稳稳地抓住了苏曼烟的手腕。 苏曼烟看着雪白的四方黑羽，低声道：“黑蛋儿，大小姐她现在很危险，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她！” 黑蛋儿能听懂苏曼烟的话，这会儿一听主人有危险，顿时飞起，四只翅膀同时展开羽翼，朝着天上的昆吾峰就冲了去。 “等等我！” 第162章 不速之客洛止琛 清午站在溪水边，用流动的清泉水洗了洗手中带血的帕子。小丫头眉头紧皱，看着帕子上面红到发黑的血迹，心思沉沉。 来这竹林中已经有好几日了，楚云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一开始还是一天一咳，渐渐地变成半日一咳，现在没过几个时辰便要咳一次。 虽然她自己总是说无妨无妨，但清午却不这么觉得。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清午知道，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那霸道的混天珠。 自从楚云酥吞下混天珠之后，虽然力量倍增，但同时这股外力也让她的仙体难以承受。 一边是仙一边是魔，楚云酥整个人时刻都处于冰火两重天中，身体自然承受不来。 但即使是这样，她体内的混天珠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天地之间的魔气，这让清午担忧极了。 小丫鬟心中默默定下了主意，今天一定要劝小姐把那混天珠给吐出来！ 帕子也洗干净了，清午提步，开始往回走。 她走在路上正盘算着该如何劝导小姐，眼前忽然飘过一缕黑红色的魔气，刚进这竹林的时候，她看到这些魔气还会惊讶，现在已经能做到熟视无睹了。 一阵诡异的阴风吹来，清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肩膀，下一瞬，一团魔气带着凌厉的杀意向她冲来，清午顿时僵直身体，感觉血液都不能流动了。 她本以为今日自己就要葬身于此，没想到一股更为强悍的魔力冲了过来，击散了原有的杀意。 “刷刷——” 竹林里两道风声，清午还没来得及眨眼，楚云酥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小姐！” 楚云酥面色沉重地望着清午的方向，满头的白发银丝在风中飞舞。 清午猛地回头望去，一颗心差点被吓到停止跳动。 原来在她斜后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男子！ 来人黑袍白面，一双血红的眼睛和楚云酥相差无几。 他，他是魔！ 清午吓得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跑到了楚云酥身后，身体因为恐惧，一直在哆嗦。 “小，小姐，这人，这人是魔！” 楚云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清午前面，面色不悦地看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 洛止琛轻轻嗅了嗅鼻子，“混天珠在你这里。” 他用的是肯定句。 楚云酥手中已经开始聚集力量，冷声道：“在我这里又怎样？” 洛止琛笑了笑，“我记得你，那日在城主府，你被两三个人护着，对不对？” 洛止琛说完，又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护住眼前女子的人墙中，似乎有季梓棠的身影。 这可就有趣了，想不到这个女子和季梓棠还有瓜葛。 他突然不想直接杀了她，完全可以留着慢慢逗弄嘛。 “关你什么事？”楚云酥压根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城主府那日，三个佛宗弟子列阵都没能困住眼前的这个少域主，可见这人的修为也十分深厚。 现在他冷不丁出现在这里，为混天珠而来，两人之间想必要有一场恶战。 “清午，你先走。”楚云酥微微偏过脸去，嘱咐道。 清午想到没想，“小姐，我不走！” 洛止琛兴趣满满，甚至出声问了一句，“主仆情深？” 他的面孔是英俊的，大概是常年在魔界不见光芒的原因，浑身的皮肤都白的通透。五官虽然硬朗，但因为这过于白皙的皮肤而显得有几分阴柔。 一句话总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想拿混天珠？”楚云酥顺势扭身，一掌拍在了清午肩头，把小丫头拍出去老远。 她控制了手上的力道，把清午推出去的时候，也没伤到人。 清午当然是不愿离开楚云酥，她深知楚云酥现在的身体有多虚弱，但是楚云酥手掌一抬，清午身边瞬间形成了一个黑雾般的圆柱形牢笼，将她困在里面。 虽然看着像牢笼，但这其实是在保护她。 “行了，现在就剩你我了，想怎么打，直接出手。”楚云酥催促道。 她虽然没和洛止琛深交过，但是凭那日城主府发生的种种事，她也能猜出来这人是个什么性格。 阴郁、霸道、目中无人。 对付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直接动手才是王道。 洛止琛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猖狂，有点意外。 “你可知道挑衅我是个什么下场？”洛止琛笑着问。 “磨磨唧唧的，懒得理你。”楚云酥说着，一掌直接挥出，从刚才就一直在积攒的能量瞬间爆发，直取洛止琛小命，一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洛止琛双臂交叉，形成了一块偏黑色的盾，挡在了身前。 楚云酥甩出来的能量过于强大，震得他往后挪了几分。 洛止琛放下双臂，“不错，有几分力量，但是如果没有混天珠，你现在早已经变成了尸体一具了。”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蛮好听的，但是楚云酥就是不喜欢听这个魔头说话。 “但事实是，我有混天珠。所以，你才是那具尸体。”论放狠话，楚云酥从没输过。 洛止琛心里知道，有混天珠的楚云酥，他是打不过的。 黑衣男子迈开步伐，兜着圈向楚云酥靠近。 “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再往前来别怪我不客气。”楚云酥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洛止琛就像是没听到她的威胁般，故意往楚云酥的方向走了几步。楚云酥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几道攻击一连打出，洛止琛虽然多有提防，但还是被一道意外的攻击给打中了肩膀。 他捂着肩头，停下了脚步，脸上却没有一点痛意，反而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容。 “我已经找到，你的弱点了……”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瞬间白了脸色。 如果是旁人说这句话，她一定不信，但是眼前这个人，像沼泽，像泥潭，永远也不知道深浅。 楚云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洛止琛却直接举起了双臂。 楚云酥以为他要攻击自己，凝起魔气形成防护罩，护住了自己。 没想到，洛止琛竟然不是攻击，而是向外释放自己的魔力。 第163章 太合圣坛 楚云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人的意图，他是想用自己的能量把自己胀死。 果不其然，体内的混天珠感受到丰盈的能量，像贪恋的兽，长大嘴巴开始吸收。 从洛止琛身上逸散而出的魔气们，争先恐后往楚云酥体内涌。 楚云酥自然是不想要，但是混天珠听凭本能，吸取能量的速度继续加快。 太多的魔气冲进体内，楚云酥虽然很想强撑，但是她那脆弱仙体终究还是没扛住。 白发魔女捂着前胸，抑制不住地吐出好大一滩血来。 她眼神凶狠，意念一动，想直接杀了洛止琛。 但洛止琛脚下的速度超乎她的想象，她还没动手，那黑袍男子就已经移到了她眼前。 洛止琛顺势捏起了楚云酥的下巴，他那双艳红色的眼眸盯着楚云酥嘴角的血液，像是十分有兴趣一般。 “现在你觉得，谁会先死呢？” 楚云酥受制于人，第一想法就是反抗。 她有令天地胆寒的力量，但是她的身体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魔气还没挥出去，楚云酥先变了脸色，喉咙里又是一股腥甜之意，她忍不住，身体反射性地一抖，吐出了一口鲜血。 幸亏洛止琛提前有预感，用魔气做了遮挡，不然楚云酥这口血，会结结实实喷他一脸。 虽然是魔，但洛止琛十分喜洁，他默默松开了自己的手，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楚云酥用帕子使劲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直到搓红了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嫌我脏？”洛止琛问。 “你说呢。”楚云酥送了他一个白眼。 洛止琛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用尾指勾起楚云酥一缕白发。 “别动。”洛止琛出声制止了楚云酥的举动，“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你已经接近灯尽油枯了。” 楚云酥一口气没喘上来，她用尽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洛止琛说的没错，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崩溃边缘，如果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再释放一次魔力，混天珠贪婪全吸了话，她估计也就真成了尸体一具了。 “你想怎么样？”楚云酥犹如一只炸毛的猫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人。 洛止琛松开了她的那一缕头发，站直了身体，“混天珠是我们岭芜魔域的宝物，是为整个魔域中的魔族吸收能量的。你现在一个人独占，又是仙体，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你命大。” “你知道吗，如果我想要你死，你现在已经死了。” 洛止琛话没说完，就被楚云酥一脸冷漠地打断了。 “少说这些吓唬我的话，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以我现在体内的魔气，临死前也是有能力带上你一起的。” 洛止琛挑了挑眉，一脸桃花色，“哦？你还有这个想法？黄田路上，想与我为伴？” 油嘴滑舌，奸诈狡猾。 楚云酥懒得理他，头一扭，看向别处。“有什么话，快点说。”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洛止琛今日也确实稀奇，难得没有发火。 楚云酥想的很对，只有在强者面前，洛止琛才会用言语交流。 她现在算半个强者，加上她主动背叛仙族，洛止琛觉得她有意思，因此也给了她几分面子。 “我原本是想杀了你，取出你体内的混天珠，这样最方便，也能和我父王交代。” 楚云酥抬抬眼睛，“但是？” 洛止琛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但是？” 楚云酥冷哼一声，没再回答。 洛止琛一点没被影响，继续说道：“但是我现在发觉，处理你，有更好的办法。” “处理我？”楚云酥双眸一压，表情瞬间变得阴郁了几分，“我现在就能处理了你。” 她的大脑中，冷酷无情楚云酥跃跃欲试，不断在脑中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但是原本的大小姐楚云酥在角落里发出细微的呐喊，“不能杀了他，听听他有什么办法。” 她眼中的红色忽浓忽淡，最后变成了浅红色。 这代表，她冷静下来了。 洛止琛作为魔族，仅仅凭着她眼眸的颜色，就能看出她内心的念头。 他不怕死地补了一句，“算你聪明，知道该听我说话。” 楚云酥的红色瞳仁瞬间红了几分。 洛止琛忽然有点害怕这个魔女会忽然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管，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几步。 他本身就是魔界之人，按理说应该根本不会惧怕楚云酥这种半吊子魔女。 但是她那下一瞬就能杀人的眼神，还是让洛止琛小小的惧怕了一下。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听我的。”洛止琛脸上浮现几分正色，“星海仙宗有一宗门宝物，名为太合圣坛。你若是能为我取来此物，我就为你打造一副魔族肉身，混天珠也能当做奖励一并给你，从此以后，你在仙魔界可以横行霸道，鲜有对手。” “太合圣坛？”楚云酥念着这个名字，脑中灵光一闪。 确实，星海仙宗是有这么一件宝贝，说是宗门宝物，但是她也从没见过，更不知道在哪里。 她立刻问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用？”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告诉我，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洛止琛说着，微微抬起下巴，一副睥睨众生的高傲模样。 “想清楚了，一个太合圣坛，换一具合适的肉身，还能得到我们岭芜魔域的混天珠。这笔买卖，算我便宜你。” 楚云酥半信半疑，“算我便宜？你倒是好心肠。那太合圣坛究竟有什么用？竟会让你不惜放弃一直以为追寻的混天珠。” 洛止琛没有打算继续解释，“答应，还是拒绝？” 白面魔头面无表情，看久了甚至觉得有几分恐惧。 无人说话，竹林中一片寂静无声。 楚云酥眼睫轻眨了几下，脑中吵闹的声音被她强制切断，她抬起头，迎着洛止琛的目光和他对视。 “我答应你。” “好极。”洛止琛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给十日时间，十日之后，若是不能交出东西来，你就拿命来偿给我。” 第164章 魔族的善意 洛止琛离开后，楚云酥心力交瘁，身心俱疲，整个人支撑不住，直直倒在了地上。 清午周围的限制被解除，小丫鬟急吼吼地跑出来，扑过去扶起地上的楚云酥。 “小姐，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楚云酥还想逞强说自己没事，但是话还没说出口，血先吐了出来。 她刚才为了和洛止琛博弈，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 清午都快被吓哭了，掏出洗净的帕子，抖着手擦掉楚云酥唇边的血迹。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呜呜呜……要不然，要不然我们还是回仙宗。起码起码那里还有几位师兄师姐，说不定他们有办法能够帮帮你呢。” 楚云酥抓住了清午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动。 “回仙宗？”楚云酥笑得苍白而无力，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看着清午，异常冷静地说道：“清午，你可知，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我现在已经是仙族叛徒，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与仙道已经决裂！” “你若是现在后悔，随时可以离去，我不会怪你。” 清午脸上涕泗横流，她抱紧了怀中的楚云酥，头摇的又急又快，“不，小姐，我绝不会离开你！” 清午两只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她抽抽鼻子，喃喃道：“我只希望，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不这么难受就好了。” 清午刚说完，眼光就瞥到了一旁地面上，有一个小小方盒放在那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小姐，那里好像有东西！”清午惊喜道。 楚云酥这会儿已经有所恢复，她依靠着清午的力量站起身，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到了那盒子前。 清午拿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软垫中放了一块小小丹药。 “这是个什么东西？”清午疑惑道。 楚云酥脑筋一动，想起来刚才洛止琛就站在此处，难道是他留下来的？ 楚云酥心中瞬间升起警惕，“清午，丢掉。” “啊？”清午微微一愣，“小姐，这东西像是那魔族有意留下来的，真的要丢掉吗？” “他可巴不得我早点死，好拿回混天珠。”楚云酥冷冷道。 清午仍然犹豫，眼光一瞥，盒子里面，好像有字。 “小姐你看，这里是不是写了什么？” 楚云酥接过一看，只见盒子内部，几个白色大字——“晚点死。” 晚点死？ 几乎是瞬间，楚云酥就明白了这丹药的用途。 她木着脸，吞下了那药丸。 清午连制止都没来得及制止，惊讶道：“小姐，你……” 丹药吞吃入腹，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丹田向四肢涌，楚云酥体内原本的不适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光是看楚云酥的表情，清午就明白了，那药丸是好东西。 片刻之后，楚云酥重新睁开眼，一双红眸依旧，但是精神显然已经好多了。 魔女伸展了一下筋骨，那股自信嚣张的劲又回来了。 “清午，走。” “去哪里啊？”清午两眼茫然。 “你不是让我回星海仙宗？”楚云酥勾唇一笑，“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 第165章 竹林相遇 在山下的时候，清午选择了留下，“小姐，我的仙术不怎么样，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会拖你后腿，我就在此处等着你，顺便还能帮你放哨。” 楚云酥想想也对，万一真的打起来了，她的魔气可不分攻击对象，一个不小心把清午伤到了，那就糟了。 “那你在此处等我，我去昆吾峰上探探，若是一次就取出那什么太合圣坛最好，若是不能，我就立马回来，我们回去再做谋划。” 清午点点头，她看着楚云酥满头的白发，心中忽然一动。 “小姐，现在天都黑了，你这头发太过显眼，我给你扎起来，再用帷帽遮一下。” 楚云酥微微偏头，满头的银色像月光瞬间倾洒，清午被这一幕震住，一边开始梳理楚云酥的头发，一边细细回味刚才那风华流现的一幕。 自打楚云酥入魔以来，她基本上就没怎么打理过自己。 现在，玉梳穿过发丝，一缕缕向下滑，楚云酥舒服地眯了眯眼，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大小姐时光。 清午的手很巧，还没折腾几下，她就已经为楚云酥整理好了头型。 满头的银发被高高束起，发尾搭在两边肩头上，若不是时间不充裕，她甚至想给楚云酥编几缕头发。 楚云酥拿出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黑色披风，往身上一披，帽子盖住一头显眼的白发。 清午满意地点点头，“小姐，现在你已经完美的和黑夜融为一体了，去！” 楚云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清午的召唤兽，心里迟疑了一下，脚下却一点没慢。 刷—— 黑色的一坨人影彻底消失在清午眼前。 星海仙宗以前也算是个响当当的门派，因此核心的昆吾峰周围都设置了严密的结界，专门防楚云酥这样的魔头。 楚云酥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有回不了家的窘迫遭遇。 不仅回不了家，甚至准备偷家里的宝贝和魔族做交易。 这事要搁到以前，她想也不敢想。 星海仙宗有个独立的宝库，楚云酥很清楚宝库的位置，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偷偷潜入，悄悄拿出宝贝，最后跑走。 所以，决不能碰到这个结界，让别人发现她的行踪。 楚云酥浮在半空中，开始使劲回想星海仙宗的地图形状，想找个突破口进去。 思来想去，才真想到了一个结界薄弱的地方——凌竹林。 那地方本就隐蔽，离昆吾峰的中心处很远，那里的结界一定是最弱的。 念头一闪，楚云酥想起了竹林中的茅草屋。 脑中又是两个小人开始打架，一个说：“别去！说不定季梓棠就在那里呢！” 另一个说：“只是顺道借路，应该不会这么巧遇到。” 两个小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最后楚云酥忍无可忍地甩了甩脑袋，“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碰到了，把他打飞了就是！” 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小姐拉紧了帽子，一甩披风，掉转方向开始朝竹林飞去。 夜晚的竹林幽深寂静，偶尔一阵风来，吹得竹叶飒飒作响。 楚云酥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竹子们，心中感触颇深。 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来到这个竹林，就遇到了季梓棠。 两个女弟子缠着他争抢新养出来的漂亮灵兽，季梓棠嘴上答应的好听，两眼一闭，好似喝醉般倒在了地上。 现在想来，那时的醉意应该也是假的。 这个人，到底还剩多少是真的？ 夜风寒凉，楚云酥拢好披风，悄无声息地开始往竹林中走，她碰到了结界，逼出了仅剩的一点点仙力笼罩住全身，顺利地通过了结界。 刚过结界，她那点微薄的仙力就立刻消散开来，楚云酥眉头一紧，体内的魔气因为感应到仙力而躁动不安。 还好吃下了洛止琛留下的药丸，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确实有些用处。 楚云酥调整了几下呼吸，整个人就缓过来了。 黑衣的女子伸出脚，向竹林深处走去，偶尔踩在枯化泛黄的竹叶上，会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竹林比从前又安静了几分。 走了一会儿后，不远处出现了一团暖黄色的光亮。 楚云酥原本略快的步速缓缓慢了下来，原本无情的红眼中也变得柔软了几分。 茅草屋屋顶仍是乱糟糟一团，风甚至能带走几根向往自由的草，看起来脆弱之极，好想下一秒就会被大风彻底刮散。 有几点烛光跳出窗棂，点亮周围一方世界。 竹林依旧，茅屋依旧。 屋中忽然出现了响动，楚云溪下意识往暗处一躲，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屋中走出，屋内的烛火勾勒出他的身形，却因为背光瞧不见他的脸。 其实根本也不用光，楚云酥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季梓棠。 她全身的肌肉几乎在瞬间绷紧了，甚至呼吸都微微停了一瞬。 他，他竟然真的在这里！ 他不是觉得星海仙宗是他的仇家吗？怎么还不走？ 楚云酥心里有无数问题，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没看清楚过季梓棠。 理智告诉她应该现在就离开，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大喊道。 “别走，不许走！”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就是她自己。 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的，有两个楚云酥。 一个是从小到大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楚云酥。 另一个楚云酥，生于三宗会武入魔那日，满眼杀戮，慕强厌弱。 楚云酥清醒后，这个魔化的人格就被压在了心里。但是经过禁地一事，魔化人格成功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反而是略显柔弱的大小姐楚云酥被压制了。 现在，魔化人格冷漠无情想离开，但是另一个人格不想走。 “再看一看，让我再看一眼……” 魔女眼中的猩红忽浓忽淡，最后变成了浅浅的水红色。 两个人格博弈以后，各占一半，谁也没有胜出。 楚云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茅草屋前伶仃大醉的人。 她的表情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是拳头握成了一团。 第166章 可能真醉了 季梓棠今日是真的喝多了。 酒水喝多了口就渴，偏偏水壶空空，什么都没有。 他嘴里发涩，眼神迷离，身上又觉得有几分燥热，所以跌跌撞撞出了屋子，想透透气。 没想到酒水实在喝的太多，四肢不听控制，还没走到院中，就脚下一软，直接坐在了门口。 幸亏酒壶抱得紧，这才没有撒了酒。 两眼模糊的仙君抬头看天，看月亮。 只可惜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呵呵，呵呵。”季梓棠醉的厉害，竟没由来的傻笑起来。 要不是今天回仙宗时临时起意，楚云酥现在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作秀给她看了。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季梓棠的个人醉酒秀。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声响，楚云酥立刻绷起神经，准备应敌。 没想到，一个雪白的脑袋直接拱在了她的腰上，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小白驴。 纵使现在她已经入魔，小白驴也记得她身上的气味，记得这个女孩可以变出大把大把的青草。 小白驴抖抖耳光，主动把毛茸茸的耳朵往楚云酥手里塞，想以此换点草来。 楚云酥微微一怔，潮水呼啸着朝她扑来，她根本招架不住，溃不成军。 想起往日种种欢乐，楚云酥心中微动，不自觉地摊开了手掌，想像以往一般准备变点草出来。 小白看她摊开了手，很高兴，一张大嘴都张开了，准备饱餐一顿。 楚云酥意念一动，掌心里立刻冒出了东西。 不过并不是小白所希冀的青草，而是一团可怖的魔气。 小白哪里见过这么黑乎乎的东西，当即就被吓跑了，四个蹄子甩开，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 “哒哒哒。” 驴蹄踏在地上，引起一阵响动。 楚云酥望着手中的魔气，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本以为一切如常，其实早就变了。 她的感伤还没持续多久，就听茅草屋那边传来一声冷喝：“谁在那里！” 原来是醉酒的季梓棠被驴跑动的声音给吵到了。 仙君一脸不悦，眼神也是难得的不耐。 楚云酥不是很确定，他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现在都不会直接离开。 脑中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催促着她露面。 楚云酥即使满脸不情愿，却也挪了挪步子，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茅草屋的黄光照亮她的身形，像是要暖热她的心一般。 坐在地上的季梓棠揉了揉眼睛，仍然看不清眼前的人，他觉得有些烦了，干脆把头扭到一边，闷声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他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运筹帷幄的仙君，更不像是尊贵无双的少宫主。 如果硬要说像什么的话，倒是非常像一个耍赖的小孩。 小孩？楚云酥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季梓棠这种黑心狐狸怎么像小孩！ “季梓棠，你少装傻了。你应该早就发现我了，要打要杀直接冲我来，没必要在这里惺惺作态，装可怜。”楚云酥冷冷道。 季梓棠迷迷糊糊听了一连串话，大脑甚至都没转过来。 仙君眉头牢牢皱着，好像十分不解。“装可怜？你为什么要装可怜？” “不是我装可怜！是你在装可怜！”楚云酥没好气地说道。 她发现了，这个人总有种特殊的能力，让自己随时随地跳脚。 “算了，你要是想装，我也拦不住你。我还有事，没空和你纠缠。”楚云酥一撩一摆，准备提步离去。 “站住！” 季梓棠叫住了她。 楚云酥扭头回望，眼神如刀子般，恨不得在季梓棠身上剜下一块肉，“干什么！” 季梓棠好像一点没被她凶到，一手抱紧了自己的酒葫芦，一手撑着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楚云酥警惕着他的动作，不知这人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你，你……”季梓棠站起身，还知道要拍拍衣服上的灰。 仙君满脸绯红，醉意朦胧，满头的发也松松散散的，甚至有几缕淘气的，就垂在他脸颊旁，随着他颤巍巍的身形一动一动的。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几分，半眯半开地看着眼前黑乎乎一团的人。 “你是不是，从外边来的？”季梓棠问。 “从外边来？”楚云酥这下是真的看不明白季梓棠的动机了，从他现在的话来看，好像真的喝多了，不认识自己了。 楚云酥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有心想试探试探他，于是应道：“没错，我就是从外边来的。” 季梓棠听到这个答案，非常乐呵，脚步踉跄也要往楚云酥身边凑。 楚云酥就快要动手打人了，季梓棠人虽然不清醒，动作倒是快得很，瞬间抓住了楚云酥的胳膊。 “你干什么，松开！”楚云酥柳眉倒竖。 脸上满是红霞的季梓棠伸出食指，抵在唇中，闭着眼睛，轻轻地嘘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楚云酥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扑鼻的酒气，“季梓棠，你做戏也不用做这么全？” 季梓棠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握着女子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差点把楚云酥拽进自己怀里。 “跟我来。” 楚云酥心中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但是看到季梓棠现在这个颓废狼狈不清醒的样子，她又觉得可怜可气，就算出手，也不过是打在一团软棉花上。 罢了罢了，不和醉鬼计较，她要看看，这酒鬼到底想做些什么。 茅草屋后面，有棵粗壮老树，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年岁了，反正一直在这里。 季梓棠拉着楚云酥到树下，左右张望一圈，像做贼一样。 楚云酥丈二摸不着头脑，“这里没人。” 季梓棠不赞同地摇摇头，他那双本就水色充盈的眸子现在更因为浓浓的醉意而泛起柔柔水波，看得人心弦一动。 他刻意压低声音，对楚云酥悄悄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同旁人讲。” 楚云酥看他这副泛着傻气的样子，一时间竟然配合地点了点头，“你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季梓棠指了指树下，“我在那里，藏了一坛好酒。” “……” 楚云酥：“就这？” 第167章 别等了 楚云酥望向盘根错节的树根处，念头闪过，忆起了前段时间的事情。 那日在东靖城中，她问季梓棠可还有什么秘密。 季梓棠说：“我确实埋了好些美酒，从没告诉过别人。师妹你既然猜到了，那我就和你分享一坛。不过，也只有这一坛哦。” “我院中草屋后面，有棵老树，树下埋着一罐陈年老酒。至于到底多少年，说实在的我也记不清了。” 楚云酥现在都还记得季梓棠说这话时的表情和声音，好似昨天发生过的事一般。 冷风吹醒了她的念头，楚云酥打了个寒颤，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在所谓的老树下。 他说的那坛酒，就在她的脚下。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一个陈旧的誓言，穿越了时空，重新出现在眼前。 楚云酥没说话，季梓棠忽然笑了，整张脸像一颗柔软的红桃子，粉红粉红的。 他往树上一靠，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顺着树干滑到了地上。 身上名贵衣服皱成一团，头发更是散乱，毫无形象可言。 季梓棠屈起右腿，一只手搭在腿上，吊儿郎当，微微晃着脑袋道：“我见你是外面来的，所以才将这话说给你听。” 楚云酥哦了一声，“什么话？说来听听。” “我呀，和树下这坛的美酒，都在等一个人呢。” “你们在等谁？” “等酥酥师妹。”一提到这个名字，季梓棠就忍不住扩大了嘴角的笑，像是沉浸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中。 仙君语气轻快，说话的声音带笑，压也压不住：“我和她都说好啦，这坛最好的酒就是为她备的。等小师妹回来，我便开了这坛酒，那时，我定会与她，不醉不归！” 狼狈凌乱的仙君笑得开怀，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将来的盛况，情到深处，甚至抬起了胳膊，做了个举杯畅饮的姿势。 …… 楚云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口接话。 她像是被夜风冻住了，皮肤上是一阵冰凉，心里却是火热。 无数情绪在心海里交织，又杂又乱理不清头绪。 楚云酥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人用针轻轻扎了一下。 “季梓棠，你是故意的是吗……”楚云酥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 故意做成这样，故意说起往日种种。 她红色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随后竟然有渐渐变白，变淡的趋势。 就算是故意的，她也认了。 兔子贪恋陷阱中的吃食，所以被猎人捕获。 她贪恋过往的温情，所以甘愿钻进陷阱里。 树下的季梓棠还在笑，楚云酥从没见过这样开怀自在的他。 楚云酥忍不住想，在星海仙宗这几百年来，他有没有像今日这般笑过呢？ 想着想着，一颗心又逐渐冷了下来。 那个理智无情的魔女重新占据了思想的高处。 楚云酥脸上的留念一点点褪去，声音也渐渐泛起冷意。 “那你的小师妹，现在在哪里？” 季梓棠听到这个问题，笑意戛然而止。 他重新靠回树上，用手敲了敲脑袋，喃喃道：“是啊，小师妹她，去哪里了呢？” 楚云酥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样的季梓棠，只能木着脸，但是她略微抽动的鼻翼还是暴露了心中的滚烫。 季梓棠想了半天，脑袋都快敲破了，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最后，他一拍大腿，“我找你来，就是为这件事的！” 季梓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了楚云酥的手腕，那双迷蒙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直直地看着眼前人。 “外门人，若是有一日，你在外面遇到了我酥酥师妹，记得告诉她，还有一坛酒在等她饮。”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目光迷糊却坚定，一个冷漠中夹杂着悸动。 风无情，吹起楚云酥的耳边的一缕白发，这雪白的颜色像是在提醒她，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境一场。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瞳仁中原本褪去的红色重新涌了回来，楚云酥一点点从季梓棠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她讥笑道：“季梓棠，你醉了。” 季梓棠抗拒地甩了甩头，“我没有，我没有醉。” 楚云酥眼眸定定看着眼前的仙君，“你醉了，所以你忘了。” “忘了什么？”季梓棠皱起眉头，语气略微不满。 楚云酥勾起唇角，嫣红的唇瓣吐出最决绝的话，“你忘了，你的酥酥师妹，早就不在了。” 她的指尖戳在季梓棠的胸膛上，一字一句道：“是你，一步步，亲手把她推走的。” 季梓棠原本糊涂的大脑，被这句话刺激的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下意识就想反驳：“不，你在骗我，不可能，我不可能伤害她！” “哈哈哈哈哈，你不可能？”楚云酥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季梓棠，你真的醉了。” 季梓棠心慌不已，他瞪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只是还没看到吗，身边就忽然刮起一阵奇异的强风。 楚云酥的黑色披风被吹得老高，阻碍了季梓棠的视线。下一瞬，楚云酥轻盈一转，留一个全黑的背影给季梓棠。 季梓棠伸手，正欲触碰她，一道霸道的魔气却挡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指被魔气腐蚀，破了一道口之后才想起来用法术保护自己。 身上的金色光罩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季梓棠看着手上流血的伤口，一时间觉得头疼欲裂。 有一道声音，穿过千山万壑，清晰而凌厉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那声音说：“别等了，酒会尽，人会散。” 良久之后，竹林恢复平静，季梓棠重新跌落在地上，清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的他又陷入到更大更深的犹豫中去。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季梓棠费劲地皱起眉头，“小师妹她，究竟去哪里了？” 烂醉如泥的仙君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周围大喊道：“酥酥师妹！” “小师妹！” “你在哪啊！” “你在哪啊……” 林中的飞鸟走兽被他这忽然的吼叫吓得四处乱窜。 竹林中一片鸡飞狗跳，季梓棠看着摇晃不已的根根细竹，痛苦地摇了摇头。 “酥酥师妹，你究竟去哪里了？” 第168章 拿到坛子 离开竹林后，楚云酥的心一点点静了下来。 她对自己说，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不过是错过了一个过客。往后的生活里，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魔女的心一点点冷硬，像热铁坠入冷水之中，变得坚硬而寒凉。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盗出太合圣坛。 黑衣白发的女子悄悄腾云，加速朝着宝库的位置飞去。 星海仙宗的宝库大而宽阔，从远处看，像极了一座巍峨的宫殿。 楚沧海当掌门的时候，四处搜寻来了不少宝贝，宝库自然也是建的气派十足。 若是往日，这宝库前前后后，起码设置三道防御。 但是现在，星海仙宗的弟子们跑的跑逃的逃，门前竟然连个站岗的都没有。 楚云酥一个旋身，以极为优美的样子落到了宝库前。 她抬头，眼前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像是要藏住里面的宝贝一般。 她三两步走上层层台阶，随着她的靠近，宝库前也渐渐亮起光，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浮现出来。 只听一道深沉的声音道：“七峰五台三泉水。” 这声音一听，便是楚沧海的。 这是掌门设立下的，最后的关卡。 楚云酥微微一笑，她心里大概明白，为什么洛止琛会愿意给自己机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了。 因为这宝库的最后一道关卡的谜底，除了楚沧海本人，也就只有她知道了。 “一殿三林五厅堂。” 前半句讲的是整个星海仙宗的情况，而后半句则是将昆吾峰上的景象，平常人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答案的。 只可惜楚沧海当日下场太惨，被楚云酥折磨完直接陷入重伤，不然他一定会改了这套口令。 天助她也。 楚云酥话音刚落，木牌上另一排的字迹泛着光浮现，正是楚云酥答上的那句。 楚沧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错，答对了。” 木牌隐去的同时，围住整个宝库的光罩也为楚云酥开了道小门，她顺畅地迈进去，身后那道光之门迅速闭合，等待着下一个前来探宝之人。 一双过分白皙的手掌推在大门上，轻轻一用力，沉重的门缓缓开启，门缝越来越大，从里面冒出来的光芒刺眼之极，楚云酥微微偏过脸，这才没被刺瞎了眼睛。 门开后，整个宝库的景象尽收眼底，的确如楚云酥想象的那样，满目都是奇珍异宝。 古董柜，古董架既有秩序，摆放规整，颜色统一。 乍一看，就是一阵赏心悦目之感。 每个架子、柜子上又放了许多件宝贝，楚云酥走过去，先是随便地拿起一本书，“奇海异闻录？” “没用。”魔女手腕一动，书就被扔回了原地。 她又看到旁边有个白玉瓶，好奇心驱使她拿起瓶子，先是看看，又闻了闻瓶口的气味。 “空的嘛。”楚云酥不悦地拧了拧眉头，随手将瓷杯一放，继续向下个架子走去。 一连看了许多个架子，摸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甚至没听过的宝贝，楚云酥心中不仅不开心，反而隐隐开始烦躁了。 “这老东西，到底把太合圣坛放在哪里了？”魔女双手叉腰，一双红眼巡视周围，可惜这宝库中的东西实在是多，各种颜色各种花色充斥进她的眼眸中，让她找不到真正所需的东西。 “太合圣坛，应该是个坛子。”楚云酥嘟囔着，开始往柜子下边放大件的地方看。 她矮身，走过一个个架子，眼睛一眨不眨，就是读书修炼的时候，也没这股勤奋的劲。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楚云酥真的有些生气了，她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古董架子，停下脚步开始思考。 洛止琛到底要这东西做什么？ 星海仙宗有的是宝贝，其中有一把圣名剑更是镇派之宝。还有一些叫得上名字的，各个都是修仙之人眼红的宝物。 他不要那些顶级宝贝，偏偏要一个坛子，这坛子的重要性，竟然高过他们岭芜魔域的混天珠。 真的该拿这坛子和他交换吗？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是楚云酥现在没有旁的方法。 她很需要一副新的魔族肉身，现在的身体很难扛下去了。 楚云酥脑子乱糟糟的，但是搜寻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最终，还真叫她在一出偏僻地方找到了所谓的太合圣坛！ 楚云酥盯着眼前架子上的黑色坛子，满脸狐疑，她自己都忍不住问自己，真的是这个吗？ 黑坛子旁边有个小牌子，上面刻着几个字——“太合圣坛”。 “嗯……应该就是你了。”楚云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后一鼓作气拎起坛子。 她的力气已经很大了，没想到拎这玩意竟然还有些吃力。 楚云酥揭开坛子最上面的一层盖子，惊讶发现坛子底部竟然铺着一层烈火石般的东西。 这东西非常烫，一般用于炼制丹药。难道说，这坛子，其实也是个炼制什么东西的容器？ 不等她多想，寂静的宝库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鸟鸣。 楚云酥起先听到这鸟鸣，先是愣了一瞬间，随后反应过来，激动地朝宝库外冲去。 跑到一半，想起坛子没拿，连忙转身，对着坛子施了个法术，将它收进了自己的百宝袋中。 她那颗刚刚平静不久的心，因为这声突兀的鸟叫，再一次猛烈跳动起来。 很快，那鸟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距离更近，楚云酥面露喜色，一鼓作气，直接推开宝库的红大门。 “黑蛋儿……” 看清楚外面情况的楚云酥将欣喜的尾音吞了回去，整个人的喜悦被眼前的景象冲击的一点不剩。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宝库外面，现在被一群秃驴光头围住，旁边甚至有一顶过于华丽的粉轿子，抬轿的几位都是比例完美，剑眉星目的男子。 原来是个陷阱。 也真是难为这帮人了，这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反而就在这里堵自己。 其实这次围剿，并不像楚云酥想象的那么简单。 上次她之所以能大获全胜，是因为攻击她的，都是一帮虽有几分实力但还未出师的弟子们。 这次不一样了。 第169章 掌门围剿 大乘佛宗不仅派出了一百精锐弟子，为了保险起见，掌门悟心也亲自出马了。 除了这帮和尚，樱派的桃越竟然也坐着轿子来了。 楚云酥看着眼前的大阵仗，嘲讽地笑了笑。 “不至于，悟心师傅，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 悟心向前走了一步，他的眉毛微微发白，虽然没有胡子和头发，但一看也知道是个年岁大的。 最起码，也是个神君水平。 一看便知，这人属于跺一跺脚，整个星海仙宗都会晃一晃的强者。 “楚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悟心和他的徒弟禅菩一样，打人之前先说点大道理。 楚云酥本人是很讨厌这个环节的，有什么实力有什么法子，大家直接露出来比拼。悟心现在这样罗里嗦的，只会让她更加烦躁，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但是…… 楚云酥望着眼前一个个发亮的光头，深知今天这一仗不好打。 这帮小弟子也就算了了，悟心这么一尊大佛守在这里，事情变得很难办了。 粉轿之中忽然传来一道娇声，“小丫头，我看你还是早点投降。” 夜风暧昧地撩起轿子前的帘子，露出里面桃越千娇百媚的一张脸。 桃越懒洋洋地坐在轿中，神情恹恹的，声音一如既往，像给蜂蜜里添了糖一般。 她微微摇摇头，语气中全是不赞同。“你可以打赢一个楚沧海，但不一定能打赢我们这帮老人。” 桃越的眼睛朝着悟心的方向斜了斜，“尤其是——悟心这把老骨头。” 按理说她和悟心的岁月应该差不了多少的，现在她却喊悟心老骨头。 不知道是整个大乘佛宗的人脾气都格外的好，还是这帮人都熟悉了桃越的毒舌，竟然没一人出言反对。 楚云酥对桃越的感情有些复杂，她心里是喜欢这个漂亮女人的。 但是现在，她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往日那些稀薄的关联也就散了。 “桃掌门，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楚云酥笑道：“我回自己家取点东西，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没想着惊动你们。是你们不请自来，布下这层层罗网等我，现在却要我投降，真是不公平。” 桃越一时无言，顿了顿解释道：“其实，这整个仙宗都布下了我们的术法。你和楚沧海之间的事情，绝不仅仅是你们星海仙宗内部的事情。” “我明白了，就是守株待兔呗。”楚云酥勾勾唇角。 “你可以这么理解。”桃越看着眼前的白发女孩开始凝练魔气，略带忧伤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悟心的仙力早就突破了神君的阶段，悟心又是佛宗出身，所有的招数都专克魔物。 眼前的小丫头就算是有混天珠加持，也很难是他的对手。 今天的局面，怕是要十分惨痛了。 佛宗的弟子们纷纷亮出武器，悟心道：“既然如此，那……” 一道嘹亮尖锐的鸟鸣打断了悟心的话。 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鸟？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雪白的鸟儿展开双翼，不，不是双翼，而是四翼！ 悟心和桃越瞬间有了不太好的念头，这种鸟，难道是…… 楚云酥看到飞鸟笑得邪气，朗声道：“两位，你们守来的不是兔子，而是鹰啊。” “黑蛋儿！”白发魔女仰头，原本的兜帽顺势滑落，露出她令人惊艳的发色。 就算是见惯了风浪的桃越也忍不住开始担忧，总觉得局面即将被反转了。 “大小姐！”苏曼烟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楚云酥意外又惊喜，黑蛋儿俯冲下来的时候，苏曼烟也从一旁的高处往下跳。 一人一鸟同时落下，鸟儿收起翅膀，缩小身形，最后精准地踩在了楚云酥的肩头，开始蹭。 黑蛋儿在苏曼烟身旁，从来都是踩胳膊，只有在真正的主人面前，才会踩在肩膀上，像个没长大的幼鸟一般撒娇卖萌。 楚云酥一侧的头发都被黑蛋儿蹭乱了些，她无奈地拍了拍黑蛋儿的脑袋。 “好了好了，乖。别闹了别闹了。” 黑蛋儿根本不听劝，铆足了劲开始撒娇。 楚云酥无奈又好笑，竟也纵容它这般胡闹。 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竟然在此刻露出了温情脉脉的模样，这可让一干佛宗弟子们惊掉了下巴。 苏曼烟也顺利落到了楚云酥面前，整个人都十分欣喜。 她二话不说，先给楚云酥跪下，恭敬道：“大小姐，苏曼烟不辱使命，将黑蛋儿带回来了！” 楚云酥连忙搀扶，“苏曼烟，你这是何意，快起来快起来！” 这边旧友重逢，说起了贴心话。 “这些日子，你在普天老祖那里过的如何？” “过得很好，学了不少本事呢。只有黑蛋儿受了点苦，洗魔气的过程非常痛苦。” “苦了你了，黑蛋儿。” …… 那边佛宗的光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实在忍不住，靠近掌门问道：“掌门，我们这，什么时候动手哇。” 大家亮出家伙都有一阵了，阵仗摆的大，就是半天不能出手，反而看了一场主仆情深，姐妹情深的戏。 悟心也很为难，作为这一圈中实力最强的人，他本来才该是那个控场的人，总觉得不知不觉中，主动权好像完全掌握在魔女手中了。 就连桃越，也忍不住白了悟心一眼，用口型说道：“愣着干什么？看戏呢！” 悟心直接掏出自己的降魔钵，口中开始念起了咒语。 周围的风被悟心的力量带动，开始狂啸。楚云酥的白色被吹得更加散乱，苏曼烟这才想起来二人的处境，连忙道：“多嘴了多嘴了，还忘记这还有帮人呢。” 面对悟心来势汹汹的攻势，楚云酥一点不慌，甚至有时间和苏曼烟插科打诨。 “这么多亮光头，你竟然也能忽略？不觉得刺眼的紧吗？” 苏曼烟被她这么一提醒，跟着咯咯笑起来，“大小姐你说的是。” 佛宗一帮人，脾气差点的，鼻孔都快气到冒烟了。 这魔女，实在太过猖狂，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决不能轻饶了她！ 第170章 金光烧鸟 悟心的咒语念的十分之快，很快，他手里拿的降魔钵就已经散发出独属于佛宗的金光，像是要把魔女活活烧死一般。 悟心脸绷的紧紧的，身上的袈裟都被烈风吹得鼓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魔女，大喝道：“佛法无边，魔无可逃，收！”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降魔钵中涌出一道光柱，直直照住了地上的楚云酥。 那金色光柱不仅仅是颜色好看，更是被注入了强大的佛法。 刹那间，楚云酥身上溢出的魔气就被金色全部捕杀，几乎就在瞬间，她落了下风。 她正欲伸出双臂抵挡，没想到黑蛋儿先一步展开翅膀，挡在了她前方。 楚云酥意外地喊了一声：“黑蛋儿？” 苏曼烟立刻解释道：“大小姐，别担心，黑蛋儿在普天老祖座下呆了这么久的时间，身上的佛性很强，这点光对它来说，就和晒太阳一般。” 晒太阳？真有这么轻松？ 楚云酥起初还不信，直到过了一会儿黑蛋儿没叫也没动，她才确定黑蛋儿是真的没事。 悟心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东西突然出现，挡住了他本该必胜的攻势。 他资历深，知道四方黑羽的来路，更知道前段时间普天老祖把这鸟带回去了。 现在是杀也杀不得，赢也赢不了。 “众弟子！” “在！”一百个和尚同时喊道，那声音，似乎是要震碎整个昆吾峰一般。 “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悟心说完，和尚们集体飞身而上，飞到悟心身后，所有人同时引出体内的力量，打进悟心后背。 几乎有一百道金光同时涌现，差点把星海仙宗的黑夜点亮成白昼。 有了徒弟们的加持，悟心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降魔钵中原有的金柱猛然变粗，黑蛋儿的双翼被迫又伸展了几分。 可是这一次，它光展翅都不行，和尚的金光们变聪明了，开始绕过它的羽翼，往它护住的楚云酥身上刺。 楚云酥下意识就想调出自己的魔气防护罩，没想到，佛光对魔气的克制实在太强，身上的魔气刚冒出个头，就被佛光全部烧个精光，甚至烧到了楚云酥身上。 冷不丁被佛光一烫，楚云酥闷哼了一声，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 她现在根本无法抬头看清那帮秃驴的位置，要不是有黑蛋儿在前面挡了几分，她今天，恐怕真的会被这些金光烧得魂飞魄散。 苏曼烟见楚云酥脸色苍白，当即就要施法助她。 楚云酥却先握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你可知我如今已经入魔，不再是从前的仙宗大小姐了。” “若是为了往日恩情，你大可不必如此。” 她话说的不好听，但内里还是为了苏曼烟好。 毕竟，苏曼烟现在算半个普天老祖的座下弟子，未来在仙界前途无量，若是现在出手帮了自己，以后在仙界，别说前途了，就连立足都很难。 苏曼烟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我知道。” “我并非为了往日恩情。” “那你为什么……”楚云酥疑惑。 苏曼烟淡然一笑，“我和你一样，看不惯这所谓的天命正道。” 第171章 佛佛相刻 只见苏曼烟一挥衣袖，面前现出一盏小油灯来，不过这灯的外形十分奇特，灯的最上面是一层层莲花。 苏曼烟面目严肃，食指抵在眉间，口中念念有词。 楚云酥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但是悟心和他的弟子们看的非常明白。 “圣莲心灯！”悟心惊讶道。 看到楚云酥一副不解的模样，苏曼烟一边施法催动心灯，一边解释道：“我在普天老祖座下侍奉了一段时间，老祖把这灯赏给了我。” 她说的十分简单，楚云酥却听出重点来了。 这是普天老祖的灯！ 难怪对面那帮秃驴们都变了脸色。 这灯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实则里面装了普天老祖的一分力，算作是一种赏赐。 苏曼烟此刻就打算用这一分力帮助楚云酥度过眼下困境。 她双手结印，烈烈强风吹开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一双坚毅的眼眸。 “圣莲心灯，开！” 随着她的命令，小小油灯上的莲花层层展开，从光中逸散出旁人根本无法直视的光芒，光芒像水波，一点点朝着周围晕开。 苏曼烟知道楚云酥肯定受不了这个，趁光波还没波及到她身上的时候，猛地将她往前一拍，同时高声喝道：“黑蛋儿，带她走！” 挡在前面的黑蛋儿长长地应了一声，整只鸟的体型变成最大，楚云酥直接扑到了它展开的羽翼上，黑蛋儿屁股往上一抬，稳稳地将楚云酥拱在了背上。 在佛光触摸到楚云酥之前，大鸟展翅而起，翅膀忽闪的瞬间，整个星海仙宗都刮起一阵史无前例的大风。 楚云酥整个人都伏在黑蛋儿宽大的身体上，长而雪白的羽毛盖住了她的大半肌肤，银白色的头发和四方黑羽的根根羽毛融为一体，共同在狂风中起舞。 楚云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在一瞬间冲上了高空，寒冷的气球和刺激的体验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甚至探出脑袋，对着眼前的黑夜白月大喊了一声。 “哦豁！” 佛宗弟子们听到这声高兴的喊叫，一个个脸都气成了青色。 他们是来除魔的，结果自己一个个被困在这里，魔女却骑着鸟开始兜风了！ 悟心自然也是恼怒的，他抬起头，想攻击天上的楚云酥，奈何圣莲心灯中那一分普天老祖的力对他来说，有完全的压制作用。 他此刻的力量被苏曼烟牢牢压制着，不能反抗也不能收回。 桃越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往轿子里的软垫上一靠，一点不像是来除魔的，倒像是来旅游度假的。 “老和尚，你究竟行不行呀？” 大乘佛宗里但凡有点脾气的都被桃越这个态度给气坏了，唯独悟心依旧面不改色。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桃越的挖苦，习惯了在自己干活的时候，那个女人在旁边舒舒服服躺着的样子。 “掌门，我们辛苦除魔，她们樱派不出一分力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是岂有此理！”悟心身后的暴脾气弟子第一个气红了脸。 桃越这个妖女，虽然自诩是名门正派，但是哪家名门正派正事不干，天天派人抬着轿子让掌门四处看戏？ 看戏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那里幸灾乐祸，也就是悟心掌门脾气好，换一个人早和她打起来了。 悟心皱紧眉头，他还维持着刚才举起降魔钵的样子，苏曼烟用的那分力让他现在根本抽不会自己的手，不光是他自己，就连身后那帮弟子们的姿势，也没办法调整。 苏曼烟此时已经将圣莲心灯推到了半空中，从莲花灯中涌现出的光芒，像无形的绳索一般，将佛宗弟子们牢牢困住。 悟心道：“苏曼烟，我知你在老祖座下侍奉过一段时间，但你可知，你现在的行为是在和天道正义作对！” “老祖赐你圣莲心灯，不是让你维护妖魔的！” 悟心希望用自己的话唤回苏曼烟的“良知”，但是可惜了，苏曼烟根本就不在乎这套。 她伸长双臂，不停驱动着心灯中的能量。 “和尚，我比你更清楚我此刻在做什么，你不用在这里说教。” “你可知，你这根本不是帮她，而是在害她！” “和尚，是帮还是害，你说了不算。”苏曼烟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心里自有决断。 悟心见此女冥顽不灵，真是白费了普天老祖对她的一番教导，悟心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误入歧途，误入歧途哇！” 宝库前，两股同属于佛宗的力量胶着着，悟心加上百余名弟子的能量虽然强到让妖魔无处遁形，但是苏曼烟使出的老祖之力对这帮老祖的徒弟徒孙们有天然的压制。 同时，这灯中只有一分力，又不足以将悟心和他的弟子们打败，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短暂的兜风快乐之后，楚云酥也恢复了正经的神色，她担忧地看向下面，只见两股金光同时笼罩着对方，谁也没有要退后认输的意思。 “苏曼烟！”楚云酥大喊道。 苏曼烟抽出心神抬头一看，只见楚云酥从黑蛋儿的脖子旁探出脑袋，还在朝这边看。 她立刻回喊道：“小姐，快走！我有办法脱身！” 楚云酥知道她撑不了多久，自然也不敢再拖延，只好对着她喊道：“那我等你！” 苏曼烟听到她这么说，满意地笑了笑。 黑蛋儿扑闪着翅膀，载着主人向远方飞去。 悟心等人脖子伸的老长，直到脖子不能动了，而楚云酥一点点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桃越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小棠儿，你这小相好，我怕是给你带不回去了。” 主要的目标已经离开了，悟心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和苏曼烟纠缠。 他声音软了几分，“苏曼烟，既然魔女已逃走，我们就同时收手。” 苏曼烟自然是不肯的，“你说收手就收手？万一我收了你没有，岂不是陷入你的圈套。” 悟心的表情很诧异，“我乃大乘佛宗掌门，岂会连这点信用都没有？！” 第172章 打探消息 楚云酥离开的时候没忘记把清午给带上，清午看到突然出现的黑蛋儿，反应比楚云酥还激烈。 “黑蛋儿！小姐，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它的！”清午两眼放光，又惊又喜。 楚云酥拍拍黑蛋儿的脑袋，黑蛋儿会意，缩小身形往清午身旁靠。 鸟上的楚云酥伸出左手，对着地上的清午说道：“来，抓住我的手上来！” 清午的心跳的砰砰快，她饲养黑蛋儿时候，它不过猫头鹰般大小，现在却已经变成了这般遮天蔽日的样子。 她紧张地伸出自己的右胳膊，在黑蛋儿俯冲下来的瞬间，脚下发力一跳，猛地抓住了楚云酥的胳膊。 楚云酥手上使了力，直接将清午甩到了自己身后。 “哎哟！”清午落到了黑蛋儿的脊背上，摔了个屁股墩，若不是黑蛋儿皮毛柔软，她这屁股非得少一半不可。 黑蛋儿此时已经重新回到天空，整只鸟变回到最大的体型。 别说是两个女子坐在它后背上，就算是躺着，也绰绰有余。 清午仍处于失而复得的兴奋中，叽叽喳喳地问：“小姐，你是在何处找到它的！它不是被普天老祖带走了吗？难道说老祖又将黑蛋儿还回来了？！” 黑蛋儿听到清午提到普天老祖的名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两对翅膀紧张地扑腾了一下，甚至发出了一声呜咽的惨叫。 楚云酥立刻感觉到黑蛋儿害怕的情绪，连忙顺了顺它脖颈处的毛。 清午大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双手牢牢捂住了嘴巴。 楚云酥小声道：“是苏曼烟带它回来的。洗魔气不是一个好受的过程，它大概在老祖那里吃了些苦头。” “真是可怜的小东西。”清午说着，也给黑蛋儿顺了顺毛。虽然黑蛋儿现在变成这么大了，但是在她眼里，它永远都是当初那小小的一坨。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清午问。 楚云酥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已经远去的星海仙宗，随即又将头扭了回来。魔女那张清丽的脸上隐隐写着纠结，片刻之后，她的表情恢复到平常的冷硬。 “我们先回竹林，我给苏曼烟留了讯号，等她来竹林找我们，我们再去趟魔界。” “魔界！”清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小姐，你真的要去魔界？！” 楚云酥点点头，“我已经将洛止琛要的太合圣坛取出来了，现在该去魔界探探他的虚实了。” 主仆二人回到竹林后，约莫过了几个时辰，苏曼烟就跟着过来了。 三个女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又是叽叽喳喳一通聊。 苏曼烟快速知道了前因后果，对着楚云酥说道：“大小姐，如果按照你所说，那太合圣坛只是寻常宝物，洛止琛没理由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和你换啊。” 楚云酥点点头，“我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点，这太合圣坛究竟有什么用？” 苏曼烟想到了解决方法，“要不然，我去东靖城中的有求必应屋里问问？” 楚云酥听到这个名字，愣了片刻的神。 她忽然想起那个戴黑色面具的男人，上次说的三次酒，她只喝了一次，还剩着两次。 不知怎么得，那个身影强硬地挤进她脑中，恍惚中，他又举起一杯酒，笑道：“姑娘，来一杯？” 楚云酥皱紧了眉头，猛地甩甩头，试图把这人甩出脑海。 她以前曾怀疑过那人是不是季梓棠，但是现在，仙魔殊途了，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说不定，那又是季梓棠整她完的套路呢。 思虑一番后楚云酥点了点头，“东靖城现在戒备森严，都在防着我，我进不去，只有拜托你和清午了。” 苏曼烟郑重道：“小姐你放心，我们去去就回。” 苏曼烟和清午去了东靖城，一个负责去有求必应屋里询问太合圣坛的信息，一个去城中打探点旁的消息。 楚云酥一个人留在林中，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转坛子玩，转到最后，竟然能让坛子斜着不停转动。 苏曼烟和清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根竹子之间的吊床上，银发红眼的魔女探出半个身体，正高兴地玩着地上黑乎乎的坛子。 两个人同时沉默，一时无言。 清午：想不到大小姐年岁这么大了还真贪玩。 苏曼烟：真的该让她去魔界吗？真的不是去给魔界送人头吗？ 两人又看了对方一眼，最后决定还是让苏曼烟来。 苏曼烟清清嗓子，向前迈了一步道：“大小姐，我们回来了。” 楚云酥这才意识到有人回来了，她玩的太开心把这事都忘记了，她从吊床上飞起，随后落到了二人面前。 要不是清午大喊了一声坛子，她恐怕都忘记了，还有个坛子在那里转着呢。 差一点点，坛子就摔碎在地上了。 楚云酥这回直接把宝贝坛子抱在了怀里，问道：“探出什么没？” 苏曼烟率先开口道：“问出来了些。有求必应屋的人说这坛子能炼制出某种奇特药丸，对于腐肉有修复的效果。仙族之人有仙术护体，身上从不会有腐肉，所以这东西，对于仙族来说没什么用。” “对于仙族没用……”楚云酥喃喃道，“那不就是对魔族有用了？” 苏曼烟摸了摸下巴，“很有可能，不然洛止琛没必要来托你取这坛子。” 清午见她二人都陷入一副沉思的模样，连忙补充道：“我在东靖城中听到了一桩传闻。” “什么传闻？” 清午道：“我听东靖城中的人也在议论洛止琛，就凑过去听了一阵。” “他们说，前段时间洛止琛在城中现了身，说三天之内要看到混天珠，不然就弄死全城人。” 清午说的这件事属实，楚云酥当时就在场。 大乘佛宗的弟子们设下困魔阵，没想到被洛止琛挣脱了，还打伤了不少人。 “然后呢？”楚云酥急切问道。 “然后，三天过去了，洛止琛却没有来。” 没有来？ 楚云酥沉吟不语，她回想了一下，当时她被楚沧海带回了星海仙宗，但是三日之约过去之后，东靖城好像确实没什么动静。 第173章 祸害 “他为什么没来？难道是因为怕了？” 清午听到楚云酥这么说，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哪里是他怕东靖城，是东靖城里的人怕他才对。据说洛止琛放出三日之约的话以后，整个东靖城里的人走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要么是没能力走，要么是留恋故土，这才留在东靖城中。” 一个魔物，竟然让仙族们怕成这个样子，楚云酥想想都觉得这帮人不争气。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楚云酥的好奇心被勾起。 清午为难地扯了扯嘴角，“我在那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好像听到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 “谁？” 清午的表情更为难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名字就在舌尖上，可是她又有点不敢说。 “小姐，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楚云酥立刻应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话音未落，清午就视死如归地快速吐出三个字：“季梓棠。” 楚云酥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清午差点都哭了，惨兮兮道：“小姐，你说好不生气的。” 楚云酥木着脸道：“我不生气，谁说我生气了？” 她嘴巴强硬，但是那个表情，任谁看了都心虚害怕。 清午默默往后退了半步，小心试探道：“小姐，你还要继续听吗？” “听！”楚云酥的音量忽然拔高，“当然听了，有什么不能听的！” 清午害怕地瞅了一眼苏曼烟，后者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说。 “东靖城里的人说，说洛止琛没来，很可能是因为季梓棠……” 清午说着，自己都没底气，毕竟这些都是她听说来的，万一有个差错，影响了小姐的判断，那可就罪过大了。 楚云酥看她怯怯的样子，把所有异样的情绪全都收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接着说，我又不会怪你。” 清午看她面色缓和了几分，这才放心地开了口，“因为，洛止琛出现那日，季梓棠也在，两个人似乎好像还是旧相识。所以有人说，洛止琛没来是因为季梓棠。” 不知怎么得，楚云酥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糟糕的画面。 季梓棠张开双臂，拦着洛止琛，“不准你祸害东靖城！” 洛止琛上前一步，笑得邪魅，他猛地一把掐住季梓棠的下巴，“那我祸害你？” …… 楚云酥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头甩的和拨浪鼓一般，这两天她是怎么了，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清午看她脸色不对，泛红泛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你没事？” “我没事我没事。”楚云酥拍了拍自己的脸，“你继续说，还打听到别的什么了没？” “如果真的是季梓棠的原因，那洛止琛为什么会听他的话？” 清午缩缩脖子，“小姐，时间有点紧，我又是在茶馆听的消息，所以，没听到别的什么了……” 楚云酥点点头，“行，我大概知道了。” 她看了看两个女子，“你们两个，就留在此处。” “那小姐你呢？” “我明日，去魔界，会会那个洛止琛。” 第174章 魔界大门 独自一人进魔界这种事，楚云酥搁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她却要真的这样做了，心里没有几分担忧，更多的竟然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心情。 一直以来，所有仙族都在告诉他们的后代们，魔是如何狰狞恐怖，危害人世仙族。 但是一朝之间，楚云酥自己入了魔，对这个种族，更是好奇的很。 魔族究竟是什么？他们是否又和仙族所说的那样，毫无道德，混乱不堪？ 苏曼烟仍然有些不放心，委婉地劝道：“大小姐，你毕竟现在还是仙体，去了魔界，怕是会那些魔物撕成碎片……” 楚云酥的指尖窜出一股强劲的魔力，她歪歪头，表情无辜又纯洁，“谁撕谁，真的不一定呢。” 苏曼烟默默拉上嘴边的拉链。 清午梗着脖子道：“小姐，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 楚云酥伸出手指，点点小丫头的额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界吗？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了？” “行了，你们两个也别劝了，这趟魔界我是一定要去的。”楚云酥理理衣袖，看起来端庄，哪有半分魔物的样子。 “你们两个留在仙界，帮我盯着这边的消息。若是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楚云酥顿了顿，眼神阴沉了几分，“尤其是楚沧海的消息。” 苏曼烟这段时间已经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的详尽而彻底，闻言郑重点头，“大小姐你放心去，仙族这边我们两个替你守着。” 楚云酥点点头。 “旁的也不多说了，若有事情，就给我发传音。千万，千万不要来魔界找我。” 楚云酥板起面孔，颇有几分严肃的气势，清午心中一紧，跟着苏曼烟一起应下了。 楚云酥一撩衣摆，轻唤了声：“黑蛋儿！” 不远处的森林之中，一只巨鸟腾空而起，楚云酥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飞舞的蝴蝶，极其熟练顺畅地骑上了黑蛋儿的背脊。 苏曼烟心里仍是有点不放心，双手握成喇叭的模样，对着楚云酥喊道：“大小姐，若是承受不住，就将魔气往黑蛋儿身上转些！” “知道了！” 巨鸟拍翅的声音逐渐远去，苏曼烟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大小姐这趟魔界之旅，又会发生些什么事。 - 要想去往魔界，要先下凡间。 原先仙魔之间有道门的，后来被一位尊神，用自己的元神封住了门。 现在仙魔之间的通道，只剩下一个堕仙台，从堕仙台上跳下去的仙族，可以直达魔族领土。 但是堕仙台下蕴藏着许多上古尊神留下的法术，只要跳下去，一身仙骨尽碎，再好的灵根也会被搅得粉碎。 楚云酥自然是不可能跳堕仙台的，因此，只能先去凡间走一趟。 她从小长到大，还从没下过凡呢。 不过她现在这个模样太过亮眼，坐骑黑蛋儿更是显眼的很，若是就这么招摇过世，肯定会把佛宗那帮和尚给引过来的。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骑着黑蛋儿贴着天空飞行，尽力不让凡人看到自己的样子。 尽管她有心遮盖行迹，地上仍有人注意到了天上的异样。 庄稼地里，一农夫直起腰，拍拍旁边人的肩膀，指着天空道：“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那人正干活忙着呢，冷不丁被一拍，整个人都很不耐烦，只匆匆抬头看一眼，随口答道：“不就是一朵云吗？” “云？”农夫质疑道：“俺觉得不像是云。” 旁边的那人活也不干了，锄头往地里一凿，胳膊扶着锄头的杆，不悦道：“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觉得有点像某种怪物。”农夫低声道，表情都有一丝惊恐。 没想到他的朋友竟然直接笑出了声，“怪物？你可真逗。这世间平静了这么多年，你看到过怪物吗你就瞎说。” 农夫急了，拽着他的胳膊，两人同时抬头，却见刚才的一大片白色物体已经没了踪影。 “怎么，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上面的！”农夫惊呼道。 “都说了是云，你看，现在被风吹散了。” 农夫急得满头大汗，“都说了不是云，万一要真是怪物呢？！” “你怕什么？就算有真的怪物来了，咱还有神仙守护呢！” 农夫像是被他这话劝服一般一点点垂下了双肩。 “行了行了，快干活。” 两个男人继续自己的耕作。 而这一切，都落入到楚云酥眼中，她拍了拍黑蛋儿的脑袋，打趣道：“听见没，有人说是你怪物呢？” 黑蛋儿专注飞行，哪会关心地上这种事。心高气傲的四方黑羽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楚云酥想起他们说的话，觉得十分好笑。 “有神仙守护？我看不见得。” 黑蛋儿体型大，飞行速度也很快，用了三两天功夫，楚云酥就找到了魔界的入口。 此处土地干涸裂痕，地上凝结了不少成团的魔气，一看，便是萧条之地。 楚云酥双脚落在地上，立刻有一条小蛇状的魔气游了过来，她想都没想，直接踩在了上面，那魔气被她身上强大的气压瞬间击的粉碎，旁边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小精怪们，纷纷收回了心思，离楚云酥越远越好。 “这地方，还真是够荒凉的。”楚云酥勾勾手指，黑蛋儿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缩成了小小一团，站在楚云酥的肩膀上。 荒凉无垠且魔气缠绕的土地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位银发红眼的少女，以及她雪白的鸟。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真正的魔界大门出现在了楚云酥面前。 她抬眼看着眼前由无数骷髅白骨搭成的巨型骨门，轻轻笑了笑。 “用这种东西吓唬人？水平还挺一般的。” 她说着，就要伸手推门。 黑蛋儿和楚云酥的身份特殊性，在此刻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黑蛋儿自然不用说，可魔可仙，从前进星海仙宗很简单，现在进入魔界大门也是轻而易举。 楚云酥也是如此，这扇门会对仙族产生腐蚀，但是她有魔气护体，可以顺利通行。 第175章 幻境梦灵 楚云酥闭上眼，激发出体内混天珠的能量，黑红色的魔气瞬间涌出，将她和黑蛋儿牢牢裹住。 魔界大门里一团浓墨状流动的物质，楚云酥也不知道这扇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黑蛋儿，别怕啊，有娘在，一定会护你周全的。”楚云酥说着，摸了摸黑蛋儿光滑的头顶。 黑蛋儿的爪子更加牢牢抓住她的肩膀，传达某种无声的信任。 楚云酥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魔界大门走去。 当她的身体真的融入进门中的物质时，一股怪异而无法言语的感觉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混天珠的魔气保护着她的身体不被攻击，但是她的意识像陷入了某种泥泞的沼泽。 眼前，耳边出现许多幻影幻象，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楚云酥下意识就想捂住耳朵，闭紧双眼，可是她的手动弹不得，像是被泥泞给裹住一般。 “酥儿。” “魔女！” “小师妹？” “楚云酥！” 不同称呼，不同声音同时挤进楚云酥的脑袋里，一瞬间，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脑袋里。 不仅如此，眼前的世界也出现了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楚沧海的脸忽然出现，两只眼睛瞪得浑圆，“酥儿，你是不是我的酥儿？” 楚云酥现在看到这张脸，仍然恨不得一拳打破他的脸皮，没想到，这个念头竟然实现了，只不过，一拳捅破楚沧海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陈木。 陈木，他怎么也会在这里？！楚云酥此刻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 陈木那张严肃正经的脸刻意往楚云酥的方向靠近了几分，整个五官都好像有些微微变形。 楚云酥心里感到几分不适，微微皱紧了眉头。 而这个略微畸变的陈木竟然伸出了手，“小师妹，快，快跟我走！” “去哪里？” 陈木以为她问出这个话，是有点要答应的意思，一时间喜不自胜，原本就有些可怖的五官更是像撑不住了一般。 “自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来师妹，跟我来！” 楚云酥冷冷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陈木”，讥笑道：“跟你去？” “陈木”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强劲的魔气就已经冲上他的脸颊。 “啊！”假陈木惨叫一声，最后变成一滩恶臭的污泥。 楚云酥用脚踢都嫌脏，“这点幻境，还想困住我？”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黑色空间中，还有一个人。 化身成为季梓棠的妖魔现在感觉很尴尬，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本来还想着前面的人若是失败了，自己还能来拼一波，不过没想到，这个外来者的意志力竟然这么强，直接粉碎了他们的伪装，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掉了前一个梦灵。 楚云酥挑挑左眉，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尴尬的“季梓棠”。 “唔，你也想试试我的实力？” “季梓棠”连忙陪着笑，“不敢不敢，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竟冲撞了您，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现在的表情搞笑又僵硬，十足的小人模样。 季梓棠那样的人，可从没做过这种表情。 楚云酥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朝着那个梦灵季梓棠勾勾手，“你过来，跟我解释解释。” 第176章 梦灵 “季梓棠”苦着一张脸，挪着脚步走到了楚云酥面前。 “说，你们是群什么东西，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周围都是一团黑漆漆的。楚云酥甚至看不到黑蛋儿在哪里了。 很显然，这应该是个封闭的小空间。 尽管她的语气毫不客气，但对面的魔物只能受着。 他本想逃跑来着，结果被眼前白发少女的一个眼神，就给震在了原地。 “咳咳。”他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其实我们呢，是梦灵一组，在这里蹲守，也只不过是想从来魔界的新人这里，讨点甜头罢了。” 梦灵？又是从没听说过的物种。 楚云酥没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梦灵干巴巴地继续解释道：“我们这一族没有肉身，靠吸吮他物的精神存活。每天，从外面来魔界的人有不少，我们就依附在门上，若是遇到可以下手的对象，就会，试一试……” 他这么说，纯属是太委婉了。 他们虽然没有实形，但是依靠已有的精神力量，在魔界大门这里，开辟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每天来往魔界的人众多，他们会专挑那种看起来就很弱小，或者生面孔来下手。 通过梦灵一族的天赋，引诱者这些猎物进入梦灵们独立的空间里。 猎物上钩后，这些梦灵就会幻化成为猎物脑中已有的人物，通过伪装，哄骗猎物，放松他们的警惕，最后，再一下将他们的精神吞噬。 若是精神被吞噬，留下的肉体也会迅速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各种魔物分食掉。 楚云酥大概能想到梦灵的本事能力了，“所以，你看我是生面孔，就想来试试？” “不是我。”仍然顶着季梓棠脸皮的梦灵低声喃喃道，“是我们……” 原来还是一场集体行动，怪不得好几个轮流上呢。 梦灵搓搓手，将心声吐露了出来：“虽说我们是同族，但是这段日子，可供我们采集吸食的猎物越来越少。所以，我们族内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可能是许久没向人倾诉过，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楚云酥不会杀自己。 这个梦灵絮絮叨叨的，竟然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我们族内，经常也会打架抢食什么的。像刚才，第一个梦灵出现的时候，就被身后的那个直接打散了，连伪装用的脸皮都被人家打破了，这不就是完全露馅嘛！” “说起来我觉得我被你抓住，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那俩个家伙露馅太早！” 他说着，竟然有几分愤愤不平。 “如果前面表现的很完美的话，你一定不会这么快就醒来！” 楚云酥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冷不丁这一出声，倒是提醒了梦灵。 他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看着就像是季梓棠露出警惕表情一样。 “你，你想干什么？” 楚云酥望着这张熟悉到心坎里的脸，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个梦灵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一喜。 看来自己选的这个角色果然是选对了，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心上人之类的，她实力这么强，若是能吸食了她的精神，那自己这波绝对赚大发了！ 他刻意控制表情，努力调动五官，往深情无限的方向发展。 同时，脚步也试探着一步一步朝着楚云酥靠近。 “小师妹……”梦灵用蛊惑的语气唤道。 楚云酥并没有出言或者出手阻止他。 梦灵心中欢欣雀跃，前面那帮笨蛋，连个角色都挑不好，还是他运气好，选了一个美男子，直接选中了！ 他现在非常确定，自己所扮演的这个人，一定和眼前的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梦灵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回想一下曾经施展过的泡妹手法。 他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 只见“季梓棠”走到楚云酥面前，轻轻地抬起她的双手，用自己的手掌贴住楚云酥的手背，像是在给她暖手一般。 “小师妹，你怎么清瘦了些？你都不知道，这段时光没见你，我心底有多想念。” 楚云酥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梓棠”，眼神轻笑。 她的声音也仿佛收起所有的刺，转向温和。“是吗，那到底是有多想念呢？” “季梓棠”的手微微抬起，开始朝着楚云酥头顶移去，只要他的手掌挨到楚云酥的头顶，就可以开始吸食了！ 成功近在咫尺，梦灵心中激动不已，手掌都有了些微微的抖动。 “师兄，你抖什么？”楚云酥疑问道。 梦灵的笑容依旧完美，他毕竟只是有一张和季梓棠的画皮，根本不知道季梓棠的性格，季梓棠做表情时会有的表情弧度。 “没什么，只是太想你，所以双手都不由控制了。”梦灵的理由很蹩脚，不过这根本无伤大雅。 因为，他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了！ 他的手掌此刻已经悬在了楚云酥的头顶上，只需要往下一压，就万事大吉了。 “小师妹，我……”梦灵语气急切，像是急不可耐似的，同时手掌一动，想盖在楚云酥头顶上。 “师兄。”楚云酥一把握住了梦灵的手腕，更确切来说，是他幻化出来的“季梓棠”的手腕。 楚云酥虽然在笑，但是眼中没有半分笑意，“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什么？”梦灵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现实就教他做人了。 只见一道冲击力极大的魔气从少女背后猛然涌出，直接将梦灵冲到了空间的尽头。 巨大的一声闷响之后，梦灵已经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给压扁了几分。 楚云酥收回力量，一步一步走着，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让受重伤的梦灵害怕不已。 “你，你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他恼怒地指控道。 “你们这一族，就这点脑子，看来确实是需要吸食点旁人的精神。不过，这都这么多年了，好像也没有改进的意思。”楚云酥话中带刺，刺得梦灵面红耳赤。 “今日落在你手中，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 “谁说我要杀你了？我只是，想利用你做些事情罢了。” 第177章 认主 “什么事情？”梦灵警惕，他受了重伤，外形却没有一点改变。毕竟这只是虚假的幻境，他的精神本体受了伤，表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虽说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但是我也不是好惹的！” 他说音刚落，就又被楚云酥的力量给了一击，这次痛到身体都被挤扁了。 梦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原本被挤扁的身体一点点恢复正常。 这就是梦灵的能力，在这里空间里，他们拥有充盈的能量。楚云酥对待他，没像刚才那个那样残忍，所以他现在还能起来。 楚云酥拍了拍掌心，像是擦掉什么灰一般。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纯黑色的空间。 “倒也没什么别的，只是希望可以借你的力量一用。先和我说说，你们这一族，现在还剩多少族人？” “族人”这个词，其实不太适用于他们一族的情况。他们都是灵体，不是人。 梦灵终于意识到，今天自己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不该太贪心，应该在意识到危险之后就快点逃走的。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魔界生面孔，竟然还是个隐藏的大佬？！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答案。“也就还剩二三十个我这样的梦灵。” “二三十？数量也不是很多。那，像这样的空间能有多少？” 梦灵道：“最基础的大空间是由我们的先灵造的，在这个大空间里，我们每个灵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小空间，不计数量。今天，是一个灵先针对你造了个空间，我和另外一个灵不过是想来分点，没想到……” “没想到被我杀了。” “……”对于楚云酥的直白，梦灵无话可说。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这个灵的名字。 于是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灵的表情有点疑惑。“我们是灵，不需要有名字。” “从今天起，你就有名字了。”楚云酥走到他面前，看着眼前仍然是季梓棠模样的灵，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你的名字就叫妄。” “妄？我不需要名字。”梦灵这样说道。 楚云酥没有说话，单凭意念的力量就又给了梦灵强势一击。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楚云酥表情冷然，“这是命令。” 梦灵活生生将“我凭什么听你的”几个字默默吞了回去，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杀他了。 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识时务者为俊杰，梦灵谦卑地低下了头：“明白了，我的主人，从此以后，我就是您忠实的奴仆妄。” 他顶着季梓棠的脸做出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微妙。 楚云酥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以后你仍然留在这里，当我路过此处的时候，你需要出来见我。” 将妄收作奴隶是刚才一瞬间想到的事情。这些灵没有实体，单凭精神就可以杀人于无形，如果利用的好，会是一把杀人利器。 “我仍然有些不解。”虽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妄无力反抗。但是他心里仍然有一些疑惑。 楚云酥抬起眼皮，“说。” 妄回忆起刚才她的神情，皱紧眉头道：“你很在意我的这张脸对不对？” 此言一出，原本高傲的楚云酥表情僵住了。 妄继续说道：“我用这张脸看你的时候，你的眼中明明没有杀意。不仅没有杀意，甚至还有一丝藏在眼底的温柔。” 楚云酥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梦灵不同于人，更不同于仙魔，他们的寿命很长，却因为没有身份而被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 因此，他们的情感，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来自于那些被吸食的人。 妄调用以往的回忆，丝毫没看到楚云酥越来越深沉的脸色，自顾自说道：“我吸食过许多种精神，有人的，有妖的，甚至还有小仙的。你那样的表情，我见过许多……” “够了！”楚云酥一声冷喝，让妄闭上了嘴。“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继续说。” 妄再蠢也明白了，他现在用的这张脸，对于眼前的白发女子来说，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明明在意，为何如此抗拒？ 妄那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 “自然你已经是我的奴隶，现在开始，就要听我的。”白发红眼的少女神情倨傲，仿佛高山之巅上圣洁不可侵犯的 妄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这一族因为能力神奇，自身实力弱，一直以来都是各种强者眼里的工具。 从前也有不少同类，被各种神魔抓走。以至于现在他自己，接受起来都非常的快。 妄垂下脑袋，恭敬地朝着楚云酥行礼。“那么主人，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有想好，不过现在我倒是需要你做一件事。”楚云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牢牢看着眼前的妄。 他的外形和季梓棠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也一致。虽然脑中已经知道这是幻境，但是此刻的感官却是非常真实的。 楚云酥脑中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想法，如果季梓棠本人真的露出这样的神情，做出这样谦卑的动作，那么她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妄无知地眨眨眼，这个表情倒是和季梓棠喝懵圈的时候一模一样。 “什么事呢？” 楚云酥猛地转身，背对着妄。“换一张脸，别顶着这张脸看我。” 这个要求倒是让妄意外了，他喃喃道：“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张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楚云酥向前迈出两步，手忽然抚上妄的脸颊。 妄一愣，一双清澈的眼睛回望进楚云酥的眼底。 楚云酥的声音轻柔却泛着森森寒意，“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还有用，就凭你盯着这张脸，我早就杀了你了。” 真的是这样吗？妄并不这么认为，他虽然没有肉身，但是在魔界之门已经盘踞许久了，楚云酥的种种举动早就出卖了她的内心。 妄大着胆子，竟然也摸上了楚云酥的脸。 “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那我就会相信。” 第178章 小桥恶灵 楚云酥的意识离开幻境的时候，幻境中的妄已经被揍扁了。 白发的少女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显然是很生气的状态。 即使是用季梓棠的脸，也不能对她动手动脚。 等到意识重回大脑，楚云酥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魔界了。 而黑蛋儿，也还站在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松了一口气，知道这魔界的第一个小关卡算是过来了。 黑蛋儿看到她睁开眼了，激动地扑闪起翅膀，好像在说：你终于醒来了！ 楚云酥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在里面呆的时间太久了，让你担心了。”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收了只鸟做灵宠，还是养了条狗。 就冲黑蛋儿这个忠心耿耿的样子，她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好了，我们继续自己的路。” 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深色，天空也是诡异的紫蓝色。楚云酥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魔界的顶端。 一道小桥挂在两道悬崖之间，要想继续往前走，就必须走过那道小桥。 桥下是翻滚的熔岩，时不时的还发出一声诡异且渗人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怀疑，桥下面的究竟是火热的熔岩，还是某种说不上来的魔界生物。 黑蛋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缩紧了皮肉，往楚云酥的脖子那里又挪了几分。 楚云酥回头一看，自己身后一道巨大的骨门依然伫立在原地。 妄就在这扇门附近，只要她靠近，妄就会主动拉她进入独属于他的空间。 “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是好在成果还不错。”楚云酥满意地点点头，提步继续自己的旅程。 当她踩到悬崖中间摇摇晃晃的小桥上时，果不其然，从底下的岩浆中冒出无数恶灵，想要攻击桥上的楚云酥。 虽然数量很多，但是这些小喽啰对她来说，根本不够看的。 她脑中一动，全身立刻被混天珠吸到的魔气包裹住，保护她的同时，毫不留情地将那些恶灵活活吞下。 本来以为遇到个菜鸟，没想到是个狠人。 仍在底下观望的恶灵们瞬间收起心思，乖乖地藏进了熔浆中。 黑蛋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害怕表情，楚云酥看了忍俊不禁。 “你的祖辈不是都还在地狱里称王称霸吗？你怎么胆子这么小？看到些魔物就怕？” 黑蛋儿被人嘲笑了，心里冒脾气，昂着小圆脑袋，就是不回答。 “行行行，我错了。你和你的祖辈是最厉害的。” 黑蛋儿听她这么说，脾气才顺了些。喊了一声，以作认同。 楚云酥无奈地摇摇头，一头飘逸的长发被周围的暗紫色光芒也照成了淡紫色。 一人一鸟说着话的同时，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其中一个说到：“白头发，红眼睛，还带着一只鸟，是她！” “没错，就是她！现在怎么办？回去和少主交代？” “我先在这里跟踪她的行迹，你赶快回去禀告少主，她马上就要进到荒骨的地界了，若是在这里惹了什么事，少主也不便出手。” 第179章 集市 “荒尘？” 高耸的城门头上，两个血红的大字歪歪扭扭，像是为了吓住外来者一般。 那两字实在写的有够难看，楚云酥废了老半天劲，才看出写的是什么。 魔界三大魔域，荒尘、暗骨和岭芜。看来自己这是走错地方，来到别的魔域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便看看好了。 自从来到魔界之后，体内的混天珠异常的乖巧安静，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职责，楚云酥的精神和体力都有所恢复，这才有心情四处看看。 “哎哎哎，别挡着路。” 一道不悦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楚云酥扭头一看，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想把她挤到一边。 猪头背着扁担，前后两个箩筐里不知放了些什么，用黑布蒙着，不让人看。 楚云酥没有要动的意思，那个猪头怪看她这么不配合，挎着脸教育道：“我说你这小姑娘，看着有模有样的，怎么这么不知趣啊？还不赶紧给我让开，别当着我去参加集会！” “集会？”楚云酥有些诧异，魔界也会有集会？ “要我让开也可以，先跟我说说集会的事情。”楚云酥道。 那猪头怪一股脾气冲上脑袋，整个猪头都变得红了几分。 “我说你连集市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现在威胁都威胁到你爷爷我头上了是？行，我今天就让你好看！” 猪头怪放下扁担，正准备露两手，就看见有两股粗壮的魔气从楚云酥的背后冒了出来，一左一右将他肥胖的身躯牢牢捆住，甚至升到了半空中。 猪头怪心中暗道一声不妙，看来他今天是惹错人了。 他立刻换了副讨好的脸色，对着楚云酥拱拱手道：“小的眼拙小的眼拙，惊扰了大人，还望您多多谅解，放小的一条生路。” 即使人已经被绑到半空里了，猪头怪也没看清楚云酥那两股魔力是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 这个小姑娘，看着有几分冷艳，出手更是狠角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只是他费劲脑袋想，也没想出荒骨魔域里，有这样一号人物。 听她的语气，好像还是个外来者。 看来，这魔域，说不定又要变天了。 楚云酥被猪头怪的变脸绝活逗得脸上有几分笑意。 她歪了歪头说道：“刚才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我说了，只要你告诉我集会是什么，我自然会给你让路。是你自己脾气大，不肯告诉我的。” “不敢不敢。”猪头怪腆着脸赔笑，“您想知道些什么，集会吗？我这就为您一五一十地说来。” 猪头怪张开大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楚云酥耐着心思听了大半，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行了，你也别说了，我大概都理解了。” 猪头怪把自己说的大汗淋漓，想抬手给自己擦下汗都没法。 “大人，您看，既然你都听明白了，能否把我放下呢？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要去卖东西呢。”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忽然来了兴趣，两股魔气一松，猪头怪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也就是他身上肥肉多，掉下来也不疼，要是换别人，早就疼得叫起来了。 在魔界，强者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即使猪头怪心中不满，脸上也是笑嘻嘻的。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楚云酥对自己两个箩筐很有意思，主动弯腰掀开箩筐，露出里面的东西。 楚云酥定睛一瞧，看清楚是何物之后，一个没忍住，差点吐出来。 猪头怪看她捂着嘴往远处跑了，大喊道：“大人，你跑什么啊！这都是最新鲜的头颅，有的还会动呢！都是好宝贝！” 楚云酥听到他的声音，脑中忆起刚才看到的景象，更是想吐了。 “快滚快滚！”魔女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猪头怪重新串好箩筐，背起扁担，赶自己的集去了。一边走，一边喃喃道：“真是奇怪的外乡人，这么好的宝贝竟然看吐了？这可都是大补的东西啊。” 对于魔族来说，他们就爱吃生肉或者是刚死不久的，怨气满满，对魔族来说，是大补之物。 猪头怪挑的这一箩筐新鲜妖怪头，是他废了不少劲收集来的，就是为了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所以遇到楚云酥挡路时，才会那般的心急。 “卖东西去咯。”猪头怪高高兴兴地启程，徒留楚云酥一人在原地干呕。 直到他离开后老远，楚云酥才缓过神来，“竟然卖这种东西，魔界比我想象中，还要再诡异些。” 黑蛋儿感应到她强烈的不适，伸出羽翼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以示安慰。 所谓的集市，就是三大魔域的魔族集中在某个地方做买卖。 楚云酥来的巧，刚好轮到荒尘魔域做东，其他两大魔域的魔物们，挑着担骑着马就来了。 集市马上开始，城门下已经有不少人排队开始进城。 每个魔的长相都大不相同，有兔子成精的，有人模人样的，还有怎么看，都看不出原型的。 这些魔族，奇形怪状，和仙界统一的俊男美女十分不符。 楚云酥一个个看完，心里竟然觉得十分有趣。 任何生物，只要他自甘堕落成魔，那么他就可以变成魔族。 无论前身是人，是妖，甚至是仙，只要心中有成魔的杂念，被魔气缠住心思，那么就会变成魔物。 在一群非人非妖的生物中，楚云酥和黑蛋儿显得十分亮眼。 一是因为楚云酥的外貌，二是因为黑蛋儿的外形。 楚云酥排着队进城，几乎整条队伍的人都在朝她这里看。 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你们看，是白头发耶，难道是南海灵猫？” “想多了，怎么可能。白头发红眼睛，兴许是只兔子精呢。” 正说着呢，前面的兔子精回过头来，两个大大的门牙十分显眼。 “不是兔子精，你看牙齿，完全不一样！” “那可能是些别的什么精怪，南海灵猫族都快灭族了，不会是它们的。” “好。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怪可怜的。” 第180章 非要跟着 荒尘的集市宏大而热闹，街道上被各种妖魔鬼怪挤得满满当当的。 楚云酥一走进主城，就能感觉到周围不少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她不想太过显眼，重新戴好黑色披风，遮盖住自己的一头白发。 仙界秩序向来井然有序，她也很少下山进城，压根就不知道，原来这市井生活还能如此多姿多彩。 魔界的屋子建的就和仙界不一般，歪歪扭扭，矮小密集，楚云酥甚至会担心什么时候房顶就会掉下来，砸中下面的魔。 房子小，街道也有宽有窄的。最窄的地方只有一人那么宽，最宽的地方却能像河面那样宽。 楚云酥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身边的环境喧闹而嘈杂，甚至会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一个鬼魂状的东西从她身边飘过去，一点声响都没有。 若不是点点白光照亮她的黑披风，她可能还真的没注意到。 楚云酥微微睁大眼，觉得十分惊奇，原来魔界还有鬼。 下一瞬，另一个人头兽身的怪物朝着她走来，周围人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只有楚云酥一人盯着人家看了许久。 “黑蛋儿，这里真的太神奇了。” “这就叫神奇了，真是没眼界。” 低沉的男声将略带嘲讽的话送进楚云酥的耳朵里，魔女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脸瞬间染上了不悦。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当面挑衅她。 楚云酥回头一看，在拥挤喧嚷的街市中，站着一个同样一身黑的男子。 他眉目俊朗，瞳仁发红，身材高挑，墨发飞舞。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无数魔的目光。 有个断头鬼，明明头都没了，身子却还朝着他的方向，久久不愿意离开。 “洛止琛，你怎么在这里？”楚云酥拧起眉头问道。 洛止琛朝着她的方向走近了几步，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目光向下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轻视的感觉。 楚云酥不喜欢他，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太喜欢。 她也没隐藏自己的想法，直接摆出一张臭脸相对。 “这里是魔界，在此处遇到我很正常，倒是你，一个仙族，出现在这里，反倒很让人意外。”洛止琛说着，微微前倾上半身，陡然拉近了他和楚云酥之间的距离。 楚云酥不喜欢这种被人靠近的感觉，黑蛋儿感觉到主人的不悦，二话不说，挥起翅膀，朝着洛止琛的脸就扇了过去。 “黑蛋儿！” 洛止琛往后一仰，轻松躲过了这一击。额头旁的两缕碎发倒是被黑蛋儿的掌风给扇动了起来，贴着他白到几乎病态的皮肤抖了两下。 “你的鸟，和你的性子很像。”洛止琛饶有兴趣地评价道。“胆子这么大，都敢来魔界。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 “没准备好，就不能来看看？”楚云酥语气恹恹，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想搭理洛止琛的意思。 毕竟两个人上次见面，就直接动手。 两人因为利益交换才能对上话，论实打实的关系，那怕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洛止琛听她说没带来东西，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两个人像炸毛的猫一般，同时虎视眈眈地看着彼此。 到最后，还是楚云酥先移过脸去，“别来烦我，我今天想逛集市。” 她说着，提步就走，一点面子不给洛止琛留。 逛集市？洛止琛满脸写满不理解，硬朗的五官皱成一团，这种低级市场有什么好逛的？ 虽然心中嗤之以鼻，但是他太想知道太合圣坛的消息了，小跑了几步，跟上了楚云酥的脚步。 街市繁华而热闹，逛久了，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妖魔也能做到平静面对了。 喧哗的环境像天然的港湾，为每个旅人提供短暂的休憩。 楚云酥如同一只回到水里的鱼，自由而痛快地游走，她时而拨弄摊位上的小假人，时而探过头去看别人的箩筐里到底在卖什么。 现在的她，更像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活泼的神态中带了一丝娇憨。 她甚至遇到了方才的猪头怪，此时猪头怪的摊位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开始挑选人头了。 看来它说的没错，这东西还真是抢手货。 楚云酥捂着自己的眼睛特意绕路走了，一直跟着她身后的洛止琛看她这个样子，笑出了声。 “这东西你都怕？还想当魔族？” 楚云酥火冒三丈，回身一道魔气就从手中射出，直接朝着洛止琛的眼睛打去。 洛止琛伸手一抓，没想到抓了个空，那道魔气擦着他的脸而过，留下浅浅一道血痕。 楚云酥这才解了气，嘴角扬起笑容，“谁允许你跟着我了？” 他用尾指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表情有些意外。 “不让我跟？我偏要跟。”洛止琛的脸上也浮起笑意。 周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着这一对黑色衣袍的男女。 黑发红瞳的俊美男子，是整个魔界中的稀有品种，不出意外应该是什么大人物。 至于白发红瞳的妙龄女子，就是生面孔了。 不过她刚才一出手，众人早已看出她的不同寻常。没想到只是来逛个集市，竟然还能遇到两大魔头打架，也算是赚了一笔了。 楚云酥感受到周围吃瓜群众的火热眼神，更是恼怒，她抓住头上的帽子，狠狠往下一拉，遮住了半张脸盘，扭头就走。 不要跟还非要跟？这是什么奇葩？ 洛止琛看她跑了，也不再关注自己脸上的伤，追着楚云酥的步伐而走。 留下的吃瓜群众们迅速开始分析：“这什么情况？” “千里追妻？” “小情人闹别扭？” “不过我看那个白发姑娘出手挺狠的，应该不仅仅是闹别扭这么简单？” “那就是那个男子纳妾了！” “你说得有道理啊！” 吃瓜群众们一个个两眼放光，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般。 忽然人群中一道幽幽的声音，浇醒了众人的八卦魂。 “你们难道没认出来，那个男子是岭芜魔域的少主吗？” 岭芜魔域的……少主…… “散了散了，都散了。” 第181章 活耳朵 “黑蛋儿！你看，还有卖耳朵的耶！” 纵使身后有烦人精跟着，也不能阻挡楚云酥逛大街的快乐心情。 她看到一个小摊上，摆着许许多多的动物耳朵，顿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摊位虽小，但已经围了不少女子了。 她们将各种耳朵戴在头上，和同伴们商议该挑选哪一对。 楚云酥这才发现，原来每个耳朵竟然都会动！ 这可太有意思了！ 刚好前面有人付了钱离开，楚云酥立刻补上空缺，对着眼前眼花缭乱的耳朵们笑开颜。 想试戴耳朵，就必须摘下帽子。 楚云酥摘下帽子的瞬间，原本还漫不经心的摊主立刻抬起了眼。 他怔怔地看着楚云酥满心欢喜的把一对白猫耳朵往头上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白发，红眼…… 店主心中已经有了结论，悄悄给自己的上级发去了消息。 白发的少女带上同色的耳朵，毛茸茸的，可爱又好看。 为在一旁的其他魔怪们也停下了挑选，齐齐看向楚云酥。 一个人型的妖魔大着胆子伸手拨弄了一下楚云酥的猫耳朵，那耳朵感应到外力的触碰，竟然自己动了一下，十分有趣。 楚云酥又惊又喜，感叹道：“竟然还会动！” 周围人笑她：“怎么，你不知道吗，这都是从活物上扒拉下来的。” 楚云酥瞬间僵硬，默默将猫耳朵放了下来，她又看了一眼旁白的白狐耳朵，终究是没忍心再拿起那个再试试。 “怎么了？不试试别的？” 楚云酥干笑两声，“不用了不用了。” 说完，带着黑蛋儿旋风一般的跑了。 等她跑走后，众人才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看着她逃走的方向，嘴角勾着笑。 “胆小如鼠也敢来魔界？真是好笑。” “话说得这么重，笑得那么灿烂干什么？”摊位前的女妖怪们咬耳朵道。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 经历了这两次冲击，楚云酥再也不敢在卖东西的摊位上乱晃了。 原本的新奇感也降了一些，直到她逛到一个新台子那里。只见半空中搭着一个小小圆台，有人戴着面具站在上面，台子下面围了一圈人，此时正乐此不疲地喊着什么。 “鬼，一定是鬼！” “虫族，我猜是虫族！” “是人，是不是人族？！” …… 底下的人喊的热火朝天，台上的人却只是摇了摇头。 楚云酥不太明白，站在原地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法。 等到底下有个人喊出鸟族的时候，圆台之上的人终于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人脸，楚云酥歪歪头，这和鸟族有什么关系？ 很快，台上人就给了她答案。那人手在脸上一抹，原本的人脸变成了一张鸟儿的脸！ 尖尖的长嘴也长了出来，它尖声且不甘心地道：“答对了！” 它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小袋物件掉进了答对人的怀里。 那人高兴极了，激动地大喊道：“再来再来！” 第182章 开始赌 很快，第二局又开始了，这次圆台上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 其实楚云酥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狗，因为就算是它，也带戴着一个面具。 同样的，底下的人再一次热火朝天地喊了起来。 “狗，这不就是狗嘛！” “不对，肯定是狮子一族的妖怪。” “我觉得也很像猫族啊。” …… 又是一波竞猜，不过这一次，台上的小狗始终摇头，渐渐地，台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台子背后传来响亮的一声：“时间到！” 竞猜失败，没有钱袋从天而降了。 台上的狗用爪子扒下面具，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张人脸。 他的身形一点点伸展开，竟然从狗变成了人，得意大笑道：“哈哈哈，都没猜对，我是人族！”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台上的人却不在意，欢欢喜喜地接过钱袋。“我管你们呢，我赚到魔石了！” 看到这里，楚云酥大概也明白规则了，无非就是戴上面具，让旁人猜种族呗。 洛止琛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双手环胸，目光和楚云酥一样看向台上。 “有兴趣？” 楚云酥虽然不想见到这人，但却是有一肚子疑惑需要解答，于是她默许了洛止琛在身边。 “你们魔界用什么当货币？” 在仙界，用的是灵石，人间，则是用钱币。不知道魔界一般用什么。 “当然是用命了。”洛止琛笑道，笑容中是明目张胆的邪气。“每杀一个魔族，都拥有一笔珍贵的财富。” 下一瞬他又说道：“逗你的，魔界用魔石。” 对于这种人，楚云酥自然是赏他一个白眼，“说话大喘气，毛病。” 洛止琛被人骂，意外地没什么脾气，反而问道：“你来魔界，该不会什么都没准备？” 这还真叫他说对了。 洛止琛从楚云酥回避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他其实也挺佩服这女孩的。 “没魔石，就得豁出性命了，看你的选择。”他望向远处的小圆台，努努下巴，对楚云酥解释道： “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先交五块小魔石给台子后面的那个噬金兽，然后戴上面具站上去，若是有人猜出来了，噬金兽会吐出三块小魔石给猜对的人。若是没人猜出来，它会还十块给你。” “魔界的魔物们来源五花八门，就是这个游戏最有意思的地方。你在台上之后，甚至可以化形，只要不被别人看出来，那魔石有很大概率就是你的了。” “原来是这么个玩法。”楚云酥想到那一小袋魔石，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仙魔人三界虽然各不相同，但有个统一规律，那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她来魔界这里，口袋空空，不说旁的，就是黑蛋儿饿了也没钱给它买口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办法搞点钱花花。 眼前这个游戏，看上起似乎就是个很好的挣钱机会。 楚云酥更欲提步上前，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连最基础的五块魔石都没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楚云酥清了清嗓，转而扭头，用视死如归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洛止琛。 “喂，你身上，有没有魔石啊？” 洛止琛此刻已经想到她说这话的目的了，一双凤眼弯弯，竟多了几分亲和力。 他笑得猖狂，“有又如何，没有又怎么样？” “有的话，那就借我五块，等我赢了就还给你。”楚云酥僵着脖子，当大小姐这么多年，她还没做过这种金钱交易。 这会儿真的要她低声下气求人，也是真的做不到。 大小姐愣是把借钱做出了抢钱的感觉。 洛止琛根本不是缺钱的主，从怀中一摸，摸出一大袋魔石，往楚云酥手中一抛。 楚云酥冷不丁被这么多硬石头一砸，第一反应是：“五块魔石有这么多？” 洛止琛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蔑视，“五十块，一次性给噬金兽，你赢了，返你一百块。” 做了几百年乖乖女的楚云酥何曾听过这种事情，瞬间张大了嘴，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千万回：魔界真的太有意思了！ 在台子后面交过魔石之后，噬金兽吐出了一个面具，楚云酥戴上之后，很快四肢也产生了变化。 原本修长的四肢开始缩小，雪白的毛发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不光是楚云酥自己，连黑蛋儿都看楞了。 等到她彻底变成一只白狐的样子，黑蛋儿因为无处可抓也只好飞起来。 噬金兽懒洋洋道：“别操心，就是一时幻形罢了，还不是为了让你挣到魔石。” 楚云酥一听，觉得它说得有道理。只是没想到这噬金兽竟然还挺为自己考虑的。 原来魔族，也不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啊。 面具遮住了面孔，身形更是被改了一种形态，楚云酥紧张地飞上圆台，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第一次有了胆怯的感觉。 要不是为了生活，谁会出来做这种抛头露脸的营当。 楚云酥抬眼看向在远处盘旋飞翔的黑蛋儿，默默道：“娘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多口吃的。” 她絮絮叨叨的时候，台下已经开始针对她的猜测。 永远有傻子只看表面，大声猜道：“狐族，绝对是狐族！” 还不等噬金兽说话，那人身边的人就给了他一拳，“你傻是不是？哪有这么好猜的事情？依我看，肯定是个人族！” 等到他喊出答案以后，楚云酥仍然摇了摇头。 于是新的声音出来，开始猜测她的各种种族。 “说不定是矮人呢！” “该不会是鬼？” “我猜对了没，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台上的楚云酥这才摇了摇头，心中的喜悦也一点点扩大。 这帮人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是仙族。 等到她拿到一百块魔石了，就能在魔界潇洒快活一段时间。 “接着猜接着猜，你们都没猜对呢！” 楚云酥高高兴兴地喊道。 台下观众们的热情从一开始的饱满，到现在也有点疲惫了。 一连猜这么多都不对，这个狐狸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183章 白狐 台下人越猜越离谱，谁也想不到楚云酥的真身会是仙族。 眼看原来激昂的声音一点点消退下去，楚云酥嘴角的笑容渐渐升了起来。 五十颗魔石马上就要翻番了！ 台上的狐狸转了转脑袋，面具下的目光和洛止琛不期而遇地对上了。 黑发的俊美男子就那样大喇喇地直视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楚云酥的第六感忽然支棱起来了，直觉让她觉得这人一定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在一片安静无声中，洛止琛发话了。 “这么明显的特征，你们都看不出来？她明显就是仙……”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这个人绝对没安好心！ 周围猜谜的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仙族，她竟然是仙族！” “难道是堕仙？自己自甘堕落成魔的那种？” “我还没吃过仙人肉呢，等她下来，扒拉一块尝尝看。” 如果眼神能杀人，洛止琛现在已经被楚云酥杀得片甲不留了。 他本来确实是想整楚云酥一手的，让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知道一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但是此刻，对上那双喷火的眼眸，听着周围关于她的议论，洛止琛的心思忽然就变了。 “仙——狐。” 仙狐和仙，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仙狐说到底也是狐狸的一种，只是因为毛皮雪白，所以被形容成仙狐。 洛止琛补上一个“狐”字以后，议论声瞬间变成嘘声一片。 “切，还真以为是仙呢。” “仙狐说到底不也是狐狸吗，说的和真的一样。” 大家刚才看洛止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多有能耐呢，搞了半天，也是个一般水平。 洛止琛没答对，楚云酥依然摇了摇头。不过这次摇头的速度，慢了许多。 她是真的有点看不明白了，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人答出楚云酥的真身，噬金兽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赢了，下来取钱。” 一听有钱拿，楚云酥跑的比兔子还快，摘下面具的刹那，她的身形从狐狸变成了原来的人型。 因为没有猜出真的答案，围观群众们的心像是被猫抓一样，楚云酥都下台了，他们还在往她身上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你们说，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该不会真的是仙族？” “仙族？别开玩笑了，这都几千年了，都没听说仙族成魔的。向来只有魔度化成仙的，哪有仙愿意堕落成魔呢。” 这道声音传入楚云酥的耳朵，她接过钱袋的手一顿。 那人说得对，人人都想成仙，却不是真心想当魔的。 自己，还果真是个异类呢…… 思绪并未飘飞多久，忽然听到原来说话那人惨叫了一声，“谁，谁打我？！” 楚云酥好奇地望去，只见那人像个陀螺一般团团转，就是没找到刚才伤他的人。 洛止琛还站在原地，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向那人。 楚云酥心里一紧，难道动手的是洛止琛？不过他为什么要出手呢？ 沉甸甸的魔石袋压在手心上，唤回了楚云酥的意识。 魔女清雅的脸上咧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挣钱。 “喏，还你本金。”楚云酥取出一部分，然后把剩下的魔石连带着钱袋一起丢给了洛止琛。 魔女挑挑眉毛，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了，“多的几块，算是赏你的。” “赏我的？”洛止琛忍不住笑了，向来都是他赏赐别人的份，还真是没有被除了父亲之外的人赏过。 “我说。”楚云酥回想起刚才的惊险，望向洛止琛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试探和疑惑，“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哪样做？” 楚云酥思索了下，“为什么先说我是仙，后来又加个狐？” 洛止琛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听到楚云酥这么问，更是两眼弯弯。 “当然是为了逗你玩。”洛止琛用最讨喜的笑，说着最欠打的话。 楚云酥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还好洛止琛机敏，闪身一躲，躲过一劫。 两人打闹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回到了主街道上，洛止琛眼睛往旁边一瞥，看到了什么，随后笑嘻嘻道：“不过说你是仙狐，我也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 楚云酥话音刚落，就见洛止琛从身旁路过的卖货郎那里取下一对白狐耳朵，十分自然且舒畅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你——” 洛止琛为了自己的安全，戴好之后立刻后退了一步。 他就知道，这小狐狸绝对要挠人。 “这下，不就是仙狐了？” 虽然很想凶人，但是脑袋上这对白狐耳朵就是她刚才想戴的，楚云酥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耳朵。 她这个样子十分可爱。 先是伸出一只手，试探地戳了戳脑袋上的白狐耳朵，耳朵往后一缩，她人跟着一抖。 然后又大着胆子戳了下，像是在确定这耳朵会不会咬人一般。确定安全之后，才伸出两根指头，揉搓了一下耳朵尖尖。 这一摸，就摸上瘾了。 白狐皮毛本就柔软，耳朵更是十分好摸，楚云酥越摸越顺手，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目睹了全过程的洛止琛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玩耳朵的少女，和弑父毁宗门的魔女联系到一起去。 要说洛止琛这人，也算是有点水平的。 跟在人屁股后头转一圈，便能猜到旁人的心思。 楚云酥耳朵也摸完了，集市逛得也差不多，甚至还赚了点小钱，总算是玩够了。 她再看向洛止琛的时候，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你跟了我这么久，也不累？” “就你这点脚程，还累不到我。”洛止琛扬了扬眉。 “行，那我也勉为其难告诉你。”楚云酥收回摸耳朵的手，一对白狐耳朵仍然戴在头上。“太合圣坛，我已经拿到了。” 洛止琛闻言，双眼一亮，他就知道，楚云酥绝不会因为闲逛而来魔界。 他语气急切，上前一步道：“快给我！” 第184章 公鸡对阵 “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楚云酥将黑蛋儿搂在怀里，手指梳了梳黑蛋儿柔软的毛发。 反正现在着急的人不是她，她一点不慌。 洛止琛眯了眯眼，这丫头心思倒是多得很。 “这坛子，你自己也应该查过了？” 楚云酥点点头，“那是自然，查出来它能修复腐肉，你告诉我，你要用它修复谁？” 洛止琛冷哼一声，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魔族之人，向来阴晴不定，上一刻还能同你说说笑笑，下一刻就能毫不留情捅你一刀。 “楚云酥，我拿混天珠换你的太合圣坛，说好了是交易，至于我有什么用处，没必要告诉你。” “没必要告诉我？”楚云酥一副你拽我比你还拽的表情，“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 “不给我？那我现在就引爆混天珠。”洛止琛也板着脸。 “我死了，你就永远不知道太合圣坛在哪里！”楚云酥双手叉腰，毫不示弱。 “你不给我，你过不了几天就会死。”洛止琛也不落下风。 两个黑衣人，像战斗公鸡一样，你盯着我，我瞧着你，谁都不想先败下阵来。 集市上路过的人看到这对红瞳男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又是哪里来的傻子？魔界真是什么人都有了。” “瞧着俊男靓女的，竟是傻的，真是可惜了好皮囊。” 楚云酥听这话觉得生气，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先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就给你！” 洛止琛不甘示弱，“你先给我，我再告诉你有什么用！” “行，你和我杠上了是。”楚云酥把袖子往胳膊上撸了撸，黑蛋儿也飞到半空，一副时刻准备打架的状态。 “想打架？可以。”洛止琛拍了拍手，顿时，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一大波人。 这些人，都是洛止琛的手下，一直潜伏在周围，现在洛止琛召唤他们，全都现了身。 楚云酥看着从四方八方涌来的魔群，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黑蛋儿也蔫了，收紧耳朵，乖乖站回到楚云酥身上。 洛止琛笑得张扬明媚，“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试试？比比看究竟是谁更厉害一点。” “这是你的地盘，你当然蛮横。好汉不吃眼前亏，本小姐懒得和你计较。”楚云酥说着，移开目光，压根不用正眼看他。 “行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就和我一起回岭芜魔域一趟。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走？”洛止琛说着说着，话音里就带了一分挑衅。 楚云酥一点就着的性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去就去，谁怕你？” 洛止琛带着楚云酥离开了此处，前往岭芜魔域，原本那帮手下人，也像游鱼重新归入河海一般，消散在熙熙攘攘的魔群之中。 在不被察觉的角落里，有人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白发，红瞳，会不会和大小姐有关系？”一人问道。 “说不准，先回去禀报魔君。至于那个通风报信的摊主，记得赏他些魔石。” “是。” 第185章 乡巴佬 魔界一共分为三大魔域，魔域的统领名为域主。 在三位域主之上，还有个掌管整个魔界的王者，那便是魔君。 现任魔君林傲，年岁极大，膝下有三子一女，因为年轻时热血善战，经常带兵攻打仙界，落了一身的伤病，虽不说致死，但对他的身体也有不小的影响。 林傲的三个儿子，有两个都在外面游历，留下最小的儿子陪在身边，替他管理魔界的日常事务。 至于那个唯一的女儿，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失了踪迹。 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有人说她在人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但是这个女儿，有非常显眼的特征，她继承了母族的血统特征，白发红眸。她的三个哥哥们，都没有这个特征，她也成了整个魔族，最后拥有这项特征的魔。 随着她的失踪，岁月无情，世事变迁，关于这项特征和她身上流淌的珍贵血脉，早已经被魔界遗忘。 因此，同样白发红眸的楚云酥出现在魔界时，只有少数一帮人，认出了这项特质，报给了魔君林傲。 这一切，楚云酥自己并不知情，她此刻正跟着洛止琛在前往岭芜的路上。 一落地，楚云酥就能感受到此处和荒尘的巨大差距。 如果荒尘是自由散漫的天地，那么岭芜就是规划有序的城镇。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井然有序，房屋道路被规划的细致统一。就算是和仙界的东靖城相比，也丝毫不差。 洛止琛走在前面，几乎所有遇到他的人都会向他行礼打招呼。 “少域主。” “少域主好。” 楚云酥本以为像洛止琛这种人，应该对这种问好不屑一顾，没想到他竟然都有回复，对着所有行礼的人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他们洛家在此处应该是深得民心的。 洛止琛回头望向身后的楚云酥，“很惊讶？” 楚云酥那副吃惊的样子，落到他眼底，就十分好笑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威望。”楚云酥诚恳地发表了自己的评论。 洛止琛轻笑一声，“你看不出来的事情，还多着呢。走，带你去先见见我的父王。” 岭芜魔域的域主？ 楚云酥虽然有些警惕，但是看洛止琛那副轻松的样子，料想他应该不会整什么幺蛾子，想了想，还是提步跟上了。 说起来，岭芜魔域的布局和东靖城很相似，四四方方的城池，中间是城主的住处，在岭芜魔域这里，中央就是洛家的宫殿了。 楚云酥被眼前宏伟巍峨的深色宫殿惊到了，绵延不绝的宫墙昭示着岭芜魔域的强大。 “愣着看什么，同我进去啊。”走在前面的洛止琛回头，竟然有些等待楚云酥的意思。 “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听他这么说，楚云酥那原本消退几分的好奇心再次燃烧起来，没有多想，快步跟上了洛止琛的脚步。 “参见少域主！” 两排女宫娥，见到洛止琛后集体墩身行礼，仙界地广人稀，就算是神君也不过是带两个小童出行，这么大阵仗的行礼，楚云酥还是头次见。 她现在虽说实力很强，外表看起来也很不好惹，但是内里，还是一个活脱脱的土包子。 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 “起来，父王在何处？”洛止琛声音威严，从他一踏进这个宫殿起，他就已经是受万人敬仰的少域主了，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回少域主，域主现在正在偏殿歇息。” 洛止琛了然地点点头，“下去。” “是。”宫女们齐声说道，然后排成排，迈着相同的步伐渐渐远去。 洛止琛正欲去偏殿，却没有直接抬腿，而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笑了。 果不其然，楚云酥又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洛止琛，你们家，像这样的宫女有多少个？” 洛止琛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没数过，可能有个几百几千的。” “几百几千！”楚云酥惊呼道，“整个星海仙宗的内外门弟子也不过这个数！” “乡巴佬。”洛止琛白了她一眼，终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不等楚云酥发火，他先一步走了。 “喂，你说谁乡巴佬？！你去过仙界吗，你知道仙界什么样吗！等你去了仙界，肯定和我一样，处处惊奇。” 魔女絮絮叨叨地反驳着，听得洛止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自己上当了，给自己招了个麻烦回来。 等来到偏殿，楚云酥再一次见到了乌泱泱的宫女们。 她的眼睛就舍不得从这帮宫女脸上移开，倒是把那些宫娥们看的怪不好意思的。 “这姑娘是少域主带回来的？” “她一个劲瞧我们作甚？” “难道是，想提前敲打我们？告诫我们别打少域主的主意？” 宫娥们用眼神彼此交流，基本确定楚云酥来者不善。 “父王。”洛止琛来到偏殿，对着一道帘布行礼。 楚云酥跟在他身后，眼前是两片锦布做成了帘子，挡住了里面的景象。 “咳咳。”帘子后面传来了两声咳嗽，“琛儿，你来了。” 洛止琛听到这声音，多少有些担心，“父王，我把她带来了。她身上有太合圣坛。” 两道帘子无风自动，缓缓拉开，一个和洛止琛有着五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楚云酥面前。 男子斜坐在椅子上，楚云酥一眼就看到他胸前空掉的那一大块，好像是心脏被生生地挖走了一般。 没见识的楚云酥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洛止琛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手中的小石子砸向她的胳膊，提醒她不要过于失礼。 楚云酥回过神来，连忙收起自己过于赤果果的眼神。 “所以，你们需要太合圣坛修复……修复你胸前的洞？”楚云酥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委婉些。 洛岩，也就是洛止琛的父亲，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 洛止琛主动解答道：“岭芜魔域周围，有一凶兽，对整个魔域都造成了威胁。我父王为了收服凶兽，主动出战，但是却被那凶兽掏走了心脏。现在，只有太合圣坛能救得了他。” 第186章 明日找肉 洛怀谷，也就是洛止琛的父亲，此刻听到儿子提起这件事，虽然极力压抑，但面上仍是一片愁容。 心脏都被挖掉了，竟然还能活着，楚云酥也是蛮佩服魔的生存能力的。 洛止琛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解释道：“父王现在是靠着我们整个洛氏的供养才能继续生命，若是在短时间内拿不回心脏，补不全这块肉，恐怕……” “琛儿。”洛怀谷轻声打断了儿子的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洛止琛虽然看着邪里邪气，但是他的父亲却意外的儒雅随和。 这样温软的脾性，说他是魔界域主，楚云酥自己都不大信。 “你们所说的凶兽是什么？” 本以为魔族已经够毒了，竟然还有能伤他们的毒物。 “你可听过玄蟾怨蟒？” 楚云酥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 洛止琛只当她不知道，继续解释道：“虽说魔界已是万恶聚集之地，但是魔界之下仍然有一些千万年怨毒之物，玄蟾怨蟒就是其中之一。” “它原本被封印，沉睡了不知多久。但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忽然破解了封印，跑到我们岭芜来。”洛止琛忆起前段时间的惨烈状况，脸色凝重了几分。 “这怨蟒伤了我们无数子民，父王不想他危害魔族百姓，主动讨伐，却没想到……” 洛止琛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偏殿里的空气又沉重了几分。 楚云酥忍不住问：“如果以你们的能力不足以收服这凶兽，为什么不请人帮忙？你们上面，不还有魔君吗？” 听到“魔君”两个字，洛止琛显得不屑一顾，“魔君？你是说林傲那个老骨头？他自己都老到靠儿子才能活，指望他帮我们收服凶兽，还不如自己去送死。” “琛儿，慎言。”洛怀谷虚弱地斥责道。“魔君终是魔君，不能如此议论。” 天不怕地不怕的洛止琛在父亲面前，竟然有几分乖乖听话的意思。 楚云酥大为惊奇，看来还是一物降一物。 “旁的不多说，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你快把太合圣坛给我！”洛止琛虽出身魔界，但父母恩爱，家庭美满。他甚至都愿意拿整个岭芜魔域的宝物混天珠和楚云酥换太合圣坛，为的就是保住父亲一条性命。 楚云酥心里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坛子交给他们。 她一边从百宝袋中取圣坛，一边问道：“你之前还答应给我，要给我塑一个魔族肉身，这个承诺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洛止琛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我堂堂岭芜魔域少域主，会欠你东西不成？”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也就信了。嘴里碎碎念着：“洛止琛，仙魔之间的信任不好建立。我现在信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太合圣坛已经取出，洛止琛一把夺过来，哼声道：“仙魔？你又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是魔族了？” 他这么一说，楚云酥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己的满头白发。 洛止琛却没时间在意她的情绪，拿到坛子后立刻对洛怀谷道：“父王，现在圣坛已经拿来，我这就去玄蟾怨蟒那里，夺回您的心脏！” 洛怀谷按住了儿子激动的手，摇了摇头道：“玄蟾怨蟒凶狠阴毒，连我也不是它的对手，此事仍需从长计议。眼下，你还是先为这位姑娘塑一具肉身。” “父王！” 洛怀谷虽然虚弱，但仍坚持着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语气不容反驳：“就按我说的做。” 洛止琛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他想清楚再抬头时，面色难掩苍白，他看了一眼楚云酥，声音都小了几分。 “走，带你去找肉身。” 楚云酥走前，回头又望了一眼座位上的洛怀谷。他好像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合上了眼睛养神。 这个魔界，和自己想象中大不相同。 出了偏殿，洛止琛领着楚云酥去了另一处宫殿。 “今晚你先在此处歇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寻合适肉身。” “我们要去哪里寻？” 洛止琛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冥河就在那边，明天先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刚死之人的身体。” 刚死之人的身体…… 楚云酥一时无言，洛止琛不知是不是今天被父亲教训了，情绪不高，没有和她多做解释，先一步离开了。 岭芜魔域的宫殿大气磅礴，楚云酥前脚踏进殿里，后脚就跟来了两个婢女，听凭吩咐。 楚云酥望着她们的模样，首先想到的是清午。 也不知她和苏曼烟如今怎么样了？ 黑蛋儿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小小的白脑袋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 楚云酥把它放在一旁睡觉，自己却迟迟睡不着，在空旷的宫殿里一圈一圈地打着圈。 她现在脑子很乱，有许多值得思考的事情，但万般思绪积攒在脑里，一时竟不知先从哪里梳理才好。 要说最困惑的事情，还属于今天听到的那个凶兽。 玄蟾怨蟒…… 怎么听都是很熟悉的感觉。 楚云酥揪着下巴，两道眉毛拧成了八字。 她正费劲思考的时候，原先的两个小婢女忽然走进来通传道：“姑娘，洛夫人来了。” 楚云酥先是一愣，“洛夫人？” “楚姑娘，夜色沉了，我还前来打搅，实在抱歉。” 伴随着这道柔和女声走进来的，是一个典雅大方的妇人。 看到她，楚云酥瞬间明白洛止琛那张脸是从哪里来的了。 洛夫人的五官深邃，骨骼走向流畅，风华绝代的一张脸，让人惊艳不已。 若不是头上挽的发髻偏成熟，恐怕会被当成是洛止琛的姐姐。 她一看到楚云酥，立刻就想到了今日宫内的风言风语，两眼弯弯，显得十分开心的模样。 楚云酥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明明和洛止琛水火不容，怎么他的父母对自己一点敌意没有，反而非常友好？ “额，洛夫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楚云酥问道。 “我是为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的。” 第187章 打怪去了 洛夫人极为主动地牵住了楚云酥的手，将她带到座椅上，面对面地坐下了。 两个小婢女熟练地布茶掌灯，楚云酥茫然地眨眨眼，对眼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好了，下去。”洛夫人遣退了两个婢女，转而认真地看向楚云酥。 “楚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家琛儿是什么关系，但是，作为母亲，我仍然想拉下这张老脸求你一件事。” 楚云酥从小就没有母亲，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洛夫人温柔有礼，手心温热，握着她的时候让她觉得既突然又惊喜。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放下了对眼前这个温婉妇人的戒备，眼下看洛夫人认真请求的样子，楚云酥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点点头道：“夫人莫要客气，先说说看您希望我做什么。” 洛夫人见她没有明确拒绝，心中微微卸掉了一些压力。 “你和太合圣坛的事情，我已经从琛儿父亲那里知道了。眼下虽然有了坛子，但是还需要去怨蟒那里抢回他父亲的心脏。”洛夫人说着，难掩愁容。 楚云酥道：“这事我知道，我今天还听洛止琛说想尽快去呢。” 洛夫人的眉头皱的极紧，一激动，又握住了楚云酥放在台面上的手。 “楚姑娘，我想求你的，正是这件事。那玄蟾怨蟒修为极深，极难对付。琛儿救父心切，现在已经急不可耐。我担心他这一去凶多吉少，所以还想请你帮我拖住他。” “拖住他？”楚云酥的眼睛微微睁圆了几分。“你不想让他救域主了吗？！” 洛夫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悲伤的模样看起来和洛止琛一模一样。 “不是不想救，而是不想他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去了。”洛夫人一双美目对上楚云酥的眼神，“琛儿年轻气盛，空有一腔孤勇。我怕他一人冒进，若是真有什么闪失……” 她说着，眼眸中的担忧更浓。 楚云酥看到这样的洛夫人，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一般。 洛家这三口人，相互关系，彼此照顾，是真真正在亲密的一家人。 楚云酥心里泛起酸味，忽然有点嫉妒洛止琛这个讨厌鬼。 洛夫人见她没开口，鼓足勇气握住楚云酥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他父王已经安排他明日带你寻找合适肉身。楚姑娘，你能不能在这件事上有所拖延，给我争取些时间？” “我已经向我的母族发去了求援信号，再过几天，就能有人马来帮忙了，到时候，你再和琛儿一同去讨伐凶兽也来得及。” 楚云酥：其实我没打算参与的。 洛夫人眼眸水盈盈的，原本就倾城倾国的姿容更是让人沉迷心动。 对着这样一张脸，楚云酥说不出拒绝的话，“洛夫人，你所说之事，我记下了。明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试着拖延他的安排。只是你儿子那个性格你也知道，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 “没关系！”洛夫人开心道：“只要你帮这个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结果如何，那还是要看琛儿的造化。” 洛夫人越看眼前的小姑娘，越是觉得讨喜可爱。 她又想起今日宫女们关于这两人的议论，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就弯了起来。 模样周正，性子也好，人也体贴，善解人意，将来一定是极好的儿媳妇。 最重要的是，琛儿疼她。 听宫女们说，自打这姑娘进来之后，洛止琛一刻没离开她，直到把她安顿好了，自己才回到寝殿。 楚云酥若是知道洛夫人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拔腿跑路。 可惜洛夫人的笑容太具有欺骗性，柔柔美美的，让楚云酥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 洛夫人又拉着她讲了许多事，讲了讲魔界，又讲了讲洛氏父子，最后为了逗楚云酥开心，连洛止琛儿时的糗事都拿出来和楚云酥共享了一下。 “什么，洛止琛小时候竟然被鸟儿啄过眼睛！”楚云酥笑出了声。 她真是没办法想象，现在看起来酷炫狂拽的魔域少域主竟然还有这么蠢笨的时候。 洛夫人“嘘”了一声，“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 楚云酥捂着自己的嘴，脸颊都因为憋笑而憋得通红，“好，我自己私下里偷偷乐。” 两个女人聊起家常来，那可真是无穷无尽。 从仙界聊到魔界，从凶兽聊到魔界现在最流行的花纹式样。 说到最后，两个人都困了，洛夫人这才重拾重点，对着楚云酥嘱咐道：“楚姑娘，琛儿一向是个极有野心的。这次凶兽危害岭芜，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想要做的，绝不只是夺回他父亲的心脏。” “你的意思是，他还想直接杀了那凶兽？” 洛夫人点了点头，目光中又恢复到刚开始的忧愁，“我听旁人议论说，那凶兽体内有一颗万年兽丹，若是杀了他取出兽丹，修为定可以大幅增进……” 洛夫人这番话，瞬间点醒了楚云酥。 兽丹，万年兽丹，修为增进……是它！ 太久没有见过陆元青，她差点把这位故事的主角给忘记了。 上一世，陆元青夺下三宗会武头名以后，灭掉星海仙宗以后，开始征讨魔界。 机缘巧合之下，他杀掉了一个万年凶兽，吞下那凶兽的内丹，直接从上仙晋升成神。当然这一切的成果，也有慕瑶背后的支持。 距离重生已经过了太久，楚云酥自己又经历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一时半会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现在听洛夫人这样说，她终于想起来了！ 陆元青所杀的那个凶兽，正是玄蟾怨蟒！ 只是这一世，有她的重生，彻底打乱原有的故事线，让陆元青到现在都还是个小小仙君，吃着慕瑶的软饭。 别说攻打魔界，杀死凶兽了，就让他和楚云酥打一架都够呛。 如果陆元青拿不到的，那为什么自己不拿呢？ 楚云酥嘴角一点点扩起了笑容，她看着眼前略带疑惑的洛夫人，笑道：“洛夫人，你放心。我不会让洛止琛一人去杀那凶兽的。” 第188章 冥河 第二日一早，洛止琛就出现在了楚云酥住处前。 “喂，起来了没有？”少域主把不耐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若不是父亲的命令，他现在早都在杀凶兽的路上了。 洛止琛抬头看了一下天，魔界是没有太阳的，只有永远深紫色的天空。 躲在远处草丛里的洛夫人看到儿子一大早就来，不禁为他竖了个大拇指。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干得不错，儿子！ 楚云酥眯蒙着眼睛拉开门，看着眼前依旧一身黑的少域主，皱了皱眉。 “喊什么喊，扰人清梦。” 洛止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真以为自己来魔界旅游度假了是不是？ “究竟是你急着用新身体，还是我急着用？”洛止琛没好气地问，“我好心帮你，倒成了我的不是？” “好好好，是我承了您的恩情。”楚云酥极为敷衍的感谢了两句，转身进去将黑蛋儿接了出来，“行了，走。” 洛止琛这才压下了心里的邪火，一撩衣摆，率先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躲在草丛的洛夫人一拍手掌，暗道：“不能这样呀儿子！” 洛止琛人高腿长，步速更像是安了马达一般。 楚云酥跟了两步，发觉很难跟上，顿时也来了脾气。 “洛止琛，你干什么？大清早的，着急去冥河投胎？”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楚云酥先发制人道：“哎，你是不是很讨厌鸟啊？” 洛止琛被问的一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眼前的男子威严俊朗，深邃的五官看起来不可侵犯，淡粉色的唇更是抿成一条直线，很不好惹的样子，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 楚云酥却已经脑补出他小时候被鸟啄眼睛的狼狈模样，若不是答应了洛夫人，她现在已经开始大声嘲笑了。 她强压下脸颊上鼓起来的笑意，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洛止琛压根就想不明白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懒得搭理她，继续快步朝着冥河的方向走去。 “快点，去晚了没热乎的。” 楚云酥：“……” 整个世界一共被分成三个部分，仙界、人间、魔界。 人间的妖魔鬼怪，大部分都进了魔界，少部分精怪潜心修行，也可以登上仙界。 寻常的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魂，游荡到魔界的冥河旁，跳下冥河，就能重新走入轮回之中。 至于下一世是人是魔还是妖，全看造化了。 冥河贯穿三大魔域，刚好在三片魔域的最边界处，有了冥河这道保障，寻常的魔界妖魔也就不能直接吞掉那些刚死掉成鬼的魂魄。 楚云酥和洛止琛站在冥河边，望着滚滚翻涌的血红色河水。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楚云酥抬眼，冥河另一边，已经站了许多魂魄，正在排队饮下孟婆汤，洗掉今生记忆，再跳入冥河中，步入轮回。 洛止琛想了想，“等我想个办法，破除冥河的阻碍，冲过去抓几个魂过来。” 楚云酥在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第189章 魔体 对于洛止琛这种混世魔王来说，一道小小的冥河结界根本拦不住他。 他的手掌按在防御结界上，掌心不过向下一压，双眼一闭一睁，“好了。” 楚云酥：？？？ “这就好了？” “走。”还不等楚云酥反应，洛止琛已经十分自觉地拉上她的手腕，带着她飞跃冥河，到河对岸人流排队的地方去。 魔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束缚，洛止琛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越线。 落地之后，他松开了手，望着长长的排队魂魄道：“行了，这都是最近才死的，挑一个顺眼的，剩下的交给我。” 楚云酥一想到自己要用人家刚刚凉凉的尸身，忍不住打了个颤。 “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啊？总觉得这样，怪怪的……” 好歹曾经也是个仙族，现在却要用死人的尸身，怎么说都不太能接受。 “你过来，让我探探。”洛止琛朝她招了招手。 楚云酥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洛止琛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上，一股黑气从掌心中溢出，冲进楚云酥的头里。 这股外来的陌生力量一进来，楚云酥下意识就想抵抗。 洛止琛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压低声音道：“别动。” 楚云酥僵直着全身的肌肉，任洛止琛的力量在体内游走。 查探的过程很快，洛止琛再次睁开眼收回手的时候，看楚云酥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你探出什么来了？”楚云酥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了一些。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洛止琛先说出了结论。 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也因为疑惑不解而深沉了几分，“奇怪，真的很奇怪。” 楚云酥急切道：“到底是哪里奇怪，你倒是说呀！” “我这么和你说。你的身体是仙体，体内有灵根。但是你的血液，不是一般的血液。” 楚云酥的瞳仁微微放大了几分，“那是什么血？” 洛止琛又伸出了手，“介不介意放点血？” 为了搞清楚自己的构造，楚云酥毫不犹豫地就割开了手心里的一块皮肤，深红色的血液冒了出来，这股狠劲，让洛止琛看了都嘶了一声。 “你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啊？” “少废话，快测！” 洛止琛用手指沾了一点她的血，另一只手放出丝丝缕缕的魔气，魔气遇到血液，顺畅的融入了进去。 楚云酥看的眼睛都不敢眨，当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血液融入魔气之后，整个人都非常意外。 仙族的血液绝不可能吸收魔气的。 “看到了吗？”洛止琛的眼睛对上了楚云酥的红眸，“你的血液，是魔族的血。” 魔族的血？！ 楚云酥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洛止琛耸耸肩，“我只能告诉你结果，并不能知道原因。” “会不会是因为混天珠的原因？”楚云酥连忙问道。 洛止琛摇头，“混天珠没这个能力。而且，你还应该感谢你这一身魔族血液。如果不是因为有血液做载体，早在你吞下混天珠的时候，你就已经因为仙魔相斥，爆体而亡了。” 他说的平静，楚云酥却听的心惊胆战。 她现在对于自己究竟是谁这件事，更加疑惑了。 楚沧海说过，他不是自己的父亲，但是那个魔族，却是自己的母亲。 难道说…… 是因为那个白头发的女人？！ “如果还想活得久一点，你现在只有两条路。”洛止琛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按照我刚才说的，去找个死人的魂魄。我会用一点手段，让他变成魔族，然后瞬间摧毁他的魂体，空出来一具魔族身体，再把你的魂魄放进去，这样，你就拥有了一具魔族的身体。” “混天珠不会再与你相斥，你也会成为彻彻底底的魔。” 楚云酥心里肯定是不大愿意这样的，听洛止琛话里的意思，还会摧毁别人的魂体，那不就等于杀人留壳吗。 “第二呢？” 洛止琛笑了笑，本就英俊亮眼的容貌更是因为这个笑容而大放光彩，看的旁边排队喝孟婆汤的人都迟迟没有下嘴喝汤。 “第二种方法，我劝你还是不要奢想了。”洛止琛笑容里透出几分嘲弄。 “每个魔族都有自己的魔体，道行高的魔族如果愿意直接分点魔体给你，那你这一身仙体，自然也就被盖住了。” “但是呢。”洛止琛摇了摇头，“魔体是魔族的命根子，谁也不会愿意分给你的。更别提，还是要道行高深的魔族。”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明白这第二种办法八成是没戏。 她在魔界认识的人就洛家三个，关系也说不上亲密，和洛止琛之间，甚至彼此敌视，这魔族魔体，应该是没法子弄来了。 “行了，也别多想了。赶紧在那帮人里挑一个，挑一个我好动手。”洛止琛环顾四周，排队投胎的魂魄们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们仍然保留着人的形态和模样，不过身体却是透明的。 刚才洛止琛和楚云酥的对话加了法术掩盖，旁边这些魂魄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餐盘上的肉，反而一个两个兴冲冲地看着俊男美女，议论纷纷。 楚云酥看着魂魄们略带兴奋的脸庞，心里有些纠结。 “如果我用了他们的身体，是不是容貌也会变成他们的样子？” 洛止琛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你若不喜欢，可以买点易容丹自己捏个脸出来。魔族的肉身可比你们仙族耐扛多了。” 变来变去，也不是自己原本的脸。 楚云酥心里的不情愿又多了一分，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快要扛不住了，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洛止琛只当她是嫌眼前这帮人丑，于是对河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那边还有，可以去那瞧瞧。” 红色的冥河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河岸一侧，零零散散坐着些魂魄。 他们既不排队，也没打算往河里跳，坐在河边，多少有些忧愁的模样。 楚云酥问：“他们坐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第190章 燕珊儿 “痴男怨女没见过？” 洛止琛眼眉一挑，“也是，你当了那么多年无欲无求的仙人，自然是不知道人间疾苦。” 他望向河岸边的男男女女们，“那些人，都是不愿意投胎的。” “不愿意投胎？”楚云酥不能理解，“人死了就应该投胎轮回啊，站在那里也不能死而复生啊。” 洛止琛笑了，“就说你不懂人间疾苦，还真是这样。” “你说得轻巧，但是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可比你们仙人想象的，要复杂多了。他们当中，有人在等人，有人在怀念，有人明明知道没有结局，却还是不想去喝那一杯忘尽前世的孟婆汤。” “说他们可笑也罢，说他们可怜也好，都是人生百态。” 楚云酥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 她也有情感，但是仙族的情感太过简单，无论是恨还是爱，都炙热而简单，都比不上凡间复杂。 她爱慕陆元青的时候就是纯粹的爱，恨陆元青就是纯粹的恨。 从没有尝到过那种爱恨交织，爱不得，恨不得的滋味。 当了几百年高高在上的仙人，楚云酥的理智大过于情感，并不能完全理解河边人的行为。 洛止琛也不愿多说，双臂挽在胸前，催促道：“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你直接过去看。虽说他们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呢，这种人怨气颇深，更方便催化成魔。” “快些选择，也好结束这桩差事。” 他到底还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楚云酥走了过去，冥河嫣红色的水拍打岸边，发出不小的动静，但是河边的人一个个神色麻木，根本不为所动。 有一个鬼差模样的人，手里捧着本册子，走到河边，他是来点名的。 “李四郎。”他出声唤道。 鬼差走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身边，男人呆呆坐在河边，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四郎？”鬼差又喊了一声，男人呆愣楞的。 鬼差对他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手中笔一勾，“行，还是不想走呗。” 他接着走向下一位，“王绢花。” 不同于书生李四郎的沉默，这位王绢花直接朝鬼差扑了过来。 “你见到我夫君没有！你见到我夫君没有！”王绢花大声喊道，妇人表情癫狂，若不是已经没有了实体，恐怕会给鬼差身上抓出几道红印出来。 鬼差对付这种场面，已经炉火纯青了。 他往正在排队的队伍尾端一指：“看见了，就在那里，他好像也正在找你呢。你快去那里排队，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吗！”王绢花捧着脸，两眼发光地朝着队伍尾端跑去，只要她一走进队伍，就再也出不来了。 岸边又少了一个人，鬼差满意地打了个勾，继续下一位的点名。 目睹完这一切的楚云酥疑惑道：“还需要这么费劲的？直接把人推下去不就行了？” 洛止琛只觉得她的想法很好笑，“直接推下去，人心愿未了，不仅不能顺利投胎，反而会变成怨鬼的。” 冥河鬼魂之间的门道，可比看上去复杂多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鬼差已经走到了一个女人旁边，那个女人瞧着面盘温润，看打扮，应该是个妇人。 楚云酥只是望了一眼，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物色适合的人选。 却听鬼差喊出了一个名字：“燕珊儿。” 那妇人轻声应道：“在。” 楚云酥瞬间顿住了脚步。 洛止琛发觉她的异样，偏头问道：“怎么了？” 楚云酥一点点扭头望去，燕珊儿正微微低着头，瞧着娴静乖巧。 鬼差看她还能应答，尚未完全痴魔，因此还和她说上了话。 “怎么样，想好了没？要不要投胎？”鬼差头也不抬，问话只是例行公事，他早就知道这帮人的答案了。 名为燕珊儿的妇人轻轻摇头，“我还是想再等等。” 鬼差抬眼道：“你在这里等谁来着？等你的夫君？” 他这话勾起了燕珊儿关于人间的回忆，妇人浅笑着摇摇头，虽然身体已经接近透明，但是楚云酥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回忆的温情。 “在等一位郎君。” 这样的生死爱情，鬼差其实已经见过许多了，不过每一次，他都还是会好奇心十足。 “等情人？” 燕珊儿摇摇头，“不是情人。”她陷入回忆时，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是一位故人。” 鬼差一听不是情人，顿时没了八卦的心思，“行，想在这里等，就继续等，反正也不会有结果。” 他丧气的话根本没有影响到燕珊儿，妇人依旧挂着笑，“您慢走。” “怎么，认识？”洛止琛望着面色凝重的楚云酥，出声问道。 楚云酥摇摇头，表情很是纠结。“不认识。” “那就是看上她的肉身了？” 燕珊儿依旧保持着望向入口的姿势，背对着楚洛二人。 洛止琛的目光将燕珊儿的背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毫无感情地点评道：“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强壮，估计就算成魔也没多大潜力，你确定就要她？” 他说了这么多，楚云酥压根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等一下，我想去同她说几句话。”楚云酥说着，朝燕珊儿走了过去，留下洛止琛一人疑惑。 她不是星海仙宗的大小姐吗？怎么会认识凡人？ 燕珊儿站的笔直，脖子更是伸到了最长，她连眨眼的频率都有控制，保证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新来的魂魄。 “姑娘，你说你叫燕珊儿是吗？” 一道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燕珊儿有点意外。 她已经死了有几年了，除了鬼差，没有人会和她搭话。 燕珊儿扭身一看，眼前的女子白发红眼，美得惊人，根本就不是鬼魂。 “我是燕珊儿，你是谁？” 楚云酥表情很古怪，她问：“你可认识，陆元青？” 这三个字犹如凭空惊雷，顿时炸响在燕珊儿脑海中，她原本娴静的脸变得吃惊不已，嘴巴都微微张大了几分。 “你，你也认识陆郎？！” 跟在后面的洛止琛眉头拧紧，陆郎又是何方人物？ 第191章 凡间就事 陆元青的发家史，是一部凡人成神录。 他是进了星海仙宗才遇到的苏曼烟，然后是楚云酥，慕瑶。 而他在凡间的时候，那份独属于男主角的光环，已经开启了。 凡间的可怜女配，就是燕珊儿。 凡人陆元青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儿时有段时间靠乞讨为生。 他身材瘦弱，打不过同行的其他大孩子，受尽了屈辱和打骂，当然，这些人后来也通通没什么好下场。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曾有个心善的姑娘，给了他一顿饱饭，还给了他一本书。 这个姑娘，就是燕珊儿。 那时候的陆元青灰头土脸，身材矮小，和如今的高冷仙君相差十万八千里。 燕珊儿是秀才的女儿，饱读诗书，心底善良，看到乞儿陆元青被一堆大乞丐殴打，动了恻隐之心，买了一屉包子给了陆元青，还随手把自己正在看的一本书一同给了陆元青。 陆元青记住了她，等到后来被人收养，过上正常生活之后，陆元青又在镇子上遇到了燕珊儿。 这一次，他再也不是那个脏兮兮的乞儿，而是衣衫整洁的农夫养子。 陆元青看到燕珊儿，主动向她道谢，燕珊儿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大为吃惊。 陆元青最想感谢的，不是她赠与的包子，还是她给的那本书。 那本书激励了他，让他有了对知识对力量的渴望，这才有了现在的陆元青。 虽然只是个农夫的养子，但也上过学堂，识文断字，加上仪表堂堂，前途不可限量。 燕珊儿则是没想到，当初的善意，竟会让一个乞儿变成如今的君子模样。 惊喜之后，两个人开始渐渐接近，成了朋友。 陆元青家在村中，燕珊儿却是镇子里的姑娘。 于是隔三差五，他都会借着去镇上集市卖山货的由头，跑到镇子上见燕珊儿。 燕珊儿虽然从小就读女德女戒，但是陆元青风度翩翩，又聪明俊朗，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压抑心中的情况不去见他。 她会为陆元青带很多书，两人藏在陆元青曾经住过的破庙里，大谈诗文理想。 陆元青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人上人，让别人再也不能欺辱我！” 若是旁人听到农夫之子说出这种话，定会笑到捧腹。 但是燕珊儿相信他，她看陆元青的时候，眼里都是有光的。 她点头，附和道：“陆郎，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你想变成的那种人。” 她到底还是爱上了陆元青，而这，也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后来某年，星海仙宗开门招揽弟子。 陆元青听到这个消息，冥冥之中感觉到，这就是他翻身的机会。 他找到燕珊儿，难掩激动的神色，“珊儿，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燕珊儿也替他感到高兴，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陆元青面前。 那就是——他没钱。 星海仙宗是在主城中选拔弟子的，主城离他们所在的镇子村子相去甚远，而且听闻，报名参加遴选，也需要一定的费用。 陆元青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去主城的盘缠。 看着他渐渐冷却痛苦的神色，燕珊儿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衣袖，这也是她一生中，和陆元青接近最近的时刻。 燕珊儿一字一句道：“陆郎，我一定会助你。” 第192章 苦等 燕珊儿作为一个弱女子，虽有几分才学，但是基本没有钱财。 而陆元青去主城的盘缠也不是一笔小数目，陆元青自己都不相信，燕珊儿真的会为他凑出钱来。 某天，他照常来到镇子里，和燕珊儿在破庙中相会。 燕珊儿拿出一个小包裹，郑重地递给了他。 “陆郎，这里面有点银子，还有几件衣裳，去主城的路上一路严寒，还望陆郎你多多保重。” 陆元青想打开包裹，却被她制止了。 燕珊儿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山高路远，你一路保重。” 陆元青心里也明白，二人这次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他对着燕珊儿允诺道：“若我他日功成名就，定不会忘记你今日恩情。” 燕珊儿笑中带泪，摇摇头道：“你明明知道，我所求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燕珊儿再抬眼时，眼中已经有些莹莹泪光，她连忙眨眼，垂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家中还有些事，我不能久留。陆郎，无论他日你变成何等模样，我都希望你能再来看我一次。” 陆元青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 燕珊儿了却一桩心事，后退了两步之后，逃似的跑了。 等到她离开后，陆元青重新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有一块金子。 剩下的两件衣衫穿在身上也是异常的合适，想来，应该是她估摸着自己的体型一针一线缝的。 陆元青很感动，他望了望燕珊儿的背影，轻声道：“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当然知道燕珊儿爱慕他，因为包裹的最里面还夹了一本书。 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燕珊儿赠给他的那本书，书的扉页上，女儿家的字迹清秀，写了一首含蓄的情诗。 陆元青看完情诗，沉默地合上书页，将那本书留在了破庙中，只将钱和衣裳带走了。 他志向远大，是不会被这小小情愫缠住脚步的。 几日后，当陆元青收拾妥当，启程前往主城的时候，燕家大门旁，挂起了高高的红灯笼。 吹拉弹唱的喜乐声响彻整条街，街坊邻居们看着这大阵仗，一边凑热闹，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燕家姑娘不是心气高，看不上那姜二爷吗？前段时间媒婆把他们家门槛都踏烂了，她都不愿意的。” “那个姜二爷除了有点银钱之外，一无是处，嗜赌成性还跛了一只脚，靠着祖上的财产过日子。我要是燕姑娘，自然也看不上他。”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看她，还不是坐在这喜轿里，乖乖嫁了人？” “我可听旁人说了，燕家彩礼狮子大张口，要了足足一块金子呢！” “好家伙，一块金子卖女儿，这买卖，值当啊！” “原本以为这燕姑娘清高，现在看来，也只是个俗人罢了。” “还以为她多圣洁呢，到头来还不是贪旁人的钱？这女人啊，没一个不贪的。” …… 燕珊儿坐在轿子中，喜乐的声音再大，也盖不住人群的议论。她揪紧了手中的红帕子，不断告诉自己：旁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只要陆郎万事顺利就好。 而她心心念念的陆郎，甚至都没来她家门前走一遭，挑了条最近的路，出发去主城了。 当初她收了那一块金子以后，家里的哥哥爹爹都问她要钱，她却偷偷把金子给了陆元青，惹了家里众怒，娘家一点不肯帮扶她。 她嫁给姜二爷没多久，丈夫就将家里的财产败光了。 丈夫手头没钱，就逼她把当初的彩礼吐出来，她没有钱，便成了丈夫发疯的出气筒。 再后来，姜二爷听到旁人的风言风语，说是以前经常看到燕珊儿和一个男子在破庙中私会。 姜二爷听到以后，暴怒不已，冲回家质问燕珊儿。 燕珊儿不愿意说，他便将她摁在地上打，打到最后，地上的女人渐渐不动了。 红了眼的姜二爷这才理智回笼，手指一探，燕珊儿早已经没了鼻息。 楚云酥翻开天书时，前面的故事看的细致，后面的却只匆匆看了眼。 对于燕珊儿的事情，她了解个大概，知道这个女人也是因为陆元青而死。 “你在此刻停留，是因为在等陆元青？”楚云酥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中带了丝怒火。 燕珊儿吃惊地睁大了眼，“这位姑娘，你也认识陆郎吗？你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她死后，来到冥河畔，对于人世间的一切都没什么留恋，唯独还惦念着和陆元青的约定。 “我二人曾约定好会再见一面，我死的早，先下来了。但我不想违背约定，因此便想着先来此处等等他。” 燕珊儿语气温柔，心中装着向往。 楚云酥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燕珊儿为陆元青做的事情，她记得大概七七八八。 但是陆元青来星海仙宗以后，从没提过凡间的任何事，至于他和燕珊儿之间的约定，恐怕只有这个傻女人还记得了。 “别等了，他已经死了。”楚云酥的声音冷，表情更是像被冻住一般。 燕珊儿倒吸一口凉气，激动地想要抓住楚云酥的双臂，“这位姑娘，陆郎他，他真的死了？！不可能，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眼睛都很少眨，从没错过任何一个人的脸！” 楚云酥现在真是恨不得直接揪着她上圣莲仙门去看看，去看看她心心念念的陆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人是没死，但是他现在已经成了仙，凡间的那个陆元青，基本等于死了。” 燕珊儿听她这么说，竟然有几分喜悦，“真的吗！陆郎他真的成了仙人？！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成功的！” 楚云酥满脸写满了问号，甚至有种用冥河水洗洗她脑袋的冲动。 “你还在为他高兴？你都已经为他死了，而他在仙界逍遥快乐，左拥右抱，根本不记得你这号人物，更不会记得你们之间所谓的约定！” 燕珊儿原本的喜悦被人当头浇灭，她整个人愣住了，像是在努力消化楚云酥的话。 第193章 投胎吧 半晌后，她才怔怔地摇了摇头，眼中写满了不相信，“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不会的，陆郎不会这样做的。” “他一向守约，是不会忘记我的！”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死是活，支撑燕珊儿走下去、等下去的就是和陆元青的重逢约定。 她爱慕陆元青，更崇拜陆元青，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陆元青身上。 她虽然也心有志向，但受女子身份的局限，注定无所作为。 但是陆元青不一样，陆元青身上的那股狠劲冲劲，是她所向往信赖的。 所以，她才会拿出自己的一切，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只为把陆元青送出这小小一方天地。 可以说，和陆元青的重逢，是她活着的唯一念想，就算是死了，也想要等个结果。 但是现在，楚云酥忽然告诉她，陆元青压根不记得这个约定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楚云酥冷笑一声，血红色的瞳仁中写满嘲弄。 “你不信？那我告诉你，我曾经就是陆元青的同门师妹，他在拜入星海仙宗的第一天，就选择洗掉了自己在凡间的记忆。” 燕珊儿透明的魂魄因为这句话而摇摇欲坠。 楚云酥残忍而直白地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修仙门派的规矩。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可以选择，保留还是忘记凡间的回忆。有些人，放不下凡尘，所以选择保留。但是更多的人，为了更好修炼，选择遗忘。” “陆元青就是后者。” 楚云酥冷静而理智地望着一动不动的燕珊儿。 “他仍然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的身世，但是旁人，一概不记得了。” 燕珊儿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整个眼睛瞪到最大，久久不能发出声音。 楚云酥继续道：“而且，就算他记得，你在此处也等不到他。” “他已经成仙，就算是死，魂魄也不会来此处。你就是在这里守个千年万年，也等不来。” 燕珊儿的世界彻底被颠覆了。 她是不想相信的，但是楚云酥面孔艳丽，浑身气度不凡，在这全是魂魄的冥河边，只有她和身后的男子两个人有实体，鬼差看到他们也只当做是没看见，他们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这样的人，没必要骗她一介凡人。 “早点投胎，彻底忘了这个人，就当是你曾经的付出，都喂给了狗。” 燕珊儿艰难地动了一下脖子，双眼游移，嘴里喃喃道：“不，不要，我不要忘记……陆郎，陆郎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洛止琛终于没了耐性，语气不耐道：“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有够笨的。你不过一介凡人，你们说的那个陆元青好歹现在也是个仙君，他凭什么要记得你？” “听你的语气，他好像在凡间的时候跟你还有点纠葛。但是那点纠葛，在他们神仙眼里，什么都不是。” “神仙无情，你可不要多情。” 洛止琛也不想再看燕珊儿吃惊受伤的脸，直接对楚云酥说道：“别墨迹了，我还忙着呢，就这个女人，你看行不行？” 燕珊儿听着他毫不掩饰的凶狠语气，后知后觉地退了两步。 “你们……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洛止琛阴恻恻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没什么，就是想借你的肉身一用。” “肉身，我已经没有肉身了……”燕珊儿顾不得旁的，拔腿就想跑。 洛止琛伸手一抓，他抓一个魂魄就像抓小鸡仔一般轻易。 但是他的手却被人挡住了。 洛止琛扭头一看，语气不悦道：“楚云酥，你干什么？” 楚云酥将洛止琛往后一推，站在了燕珊儿前面，“谁都可以，她不行。” “她不行？她为什么不行？”洛止琛质问道。 这个问题，楚云酥不能说出答案。 被压在身体里的那个大小姐楚云酥奋力挣扎，将这个念头传达给了魔女楚云酥。 燕珊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她虽无情，但是心中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尤其是和陆元青相关，保下燕珊儿就更为重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大概是一种出于同类的怜悯。 可怜而蠢笨的女配，被所有人瞧不起，被主角遗忘，但是她们之间，为什么不能相互搀扶呢？ 二人僵持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声。 洛止琛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楚云酥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岭芜魔域的高空之上，出现了一个若有若现的巨大怪物。 洛止琛猛地回头，语气凶狠，“楚云酥，怨蟒已经现身，情况危急，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瞎耗！就你身后的这个女人，要还是不要，你给我个答案！”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楚云酥选择不要，那么他不会再陪她来这里，为她塑肉身了。 燕珊儿的心被揪紧，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所说的是何事，但是那个黑头发男人的表情一看就没好事。 她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女，等待着她的决定。 楚云酥想都没想，“不要！” 又加了句：“她的身体我看不上。” 究竟是看不上，还是不想要？ 洛止琛哼了一声，“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日后可别说我没过你机会。” 他说完，一个飞身而起，朝着岭芜魔域的方向飞去。 楚云酥不想落下脚步，扭头对着燕珊儿快速说道：“你是不是还不甘心？” 燕珊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姑娘，我知你有心想点化我，但我生性固执倔强，不亲眼见到，我绝不甘心！” 这和楚云酥想象的差不多，她抬头在燕珊儿的魂魄上施放了一点法术。 黑色的魔气钻进燕珊儿的掌心，凝成小小的一团。 楚云酥把她往队伍尾端的方向一推，“我已经在你身上施了法，保住你这一世的记忆，等会就算是喝下孟婆汤，你也不会忘记今生。现在快去投胎，做鬼魂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做个人倒是还有一点可能。” 燕珊儿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虽然这个白发少女看着不好惹，但是她无疑是心善的。 “楚姑娘，谢谢你。” 第194章 蟒蛇出现 对于燕珊儿的感激，楚云酥别扭地偏过头，哼了一声。 “我不过是看你太蠢，你别多想，赶紧投你的胎。” 她说完，腾云起雾，追着洛止琛的身影而去。 玄蟾怨蟒的内丹，她志在必得！ 燕珊儿望着她飞去的背影，低头望着掌心中的黑点，浅浅一笑。 无论做人还是做鬼，只有这位楚姑娘是最理解自己的。 她一步步走向轮回的队伍，默默在心中做了决定，等见到陆元青，她也还要再找到这位楚姑娘，好好向她道声谢。 队伍一步步向前进，轮到燕珊儿时，她乖巧地捧起碗，将一碗汤喝的干干净净。 一旁的鬼差满意地点点头，放她通行。 翻滚的红色冥河水上，燕珊儿闭着眼，握紧拳头，纵身一跃，再入轮回。 她是否真的能遇到陆元青，又是否能放下心中执念，谁也不知道。 - 玄蟾怨蟒盘旋在岭芜魔域上空，一双绿色的眼睛冷血无情。 魔域中已经有不少魔族开始施法对抗它，但是那些星星点点的法术攻击打在怨蟒坚硬的外壳之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怨蟒瞳仁眯成一条线，硕大的头颅向下一低，随着一声震耳发聩的嘶吼，气浪混杂着怨蟒口中吐出的黑气，将地上的魔族们全部扫倒。 “啊！” “打不过，快跑，快跑！” 魔族们尖锐的吼叫让它有些不耐，玄蟾怨蟒低头，猩红舌头一卷，就将那些一动不动的魔族们吞入了腹中。 魔族们仓皇逃窜，恨不得脚下生风，远离这凶悍恐怖的巨物。 怨蟒很快就吃完了地上的尸体，但是这点肉对于它来说太少，不足以填饱腹部。 它甩起尾巴，又粗又长布满鳞片的蛇尾在地上啪地一声打出了一个大洞。巨蟒扭动起身体，快速游动起来，朝着前面那波逃窜的魔族们冲去。 它的速度极快，没几下蛇头就已经逼近到魔族们的身后了。 有一个人马样子的魔族转身，搭弓射箭，带着黑色光芒的箭矢直直刺入怨蟒的眼睛里。 没想到它眼皮一闭，竟然直接将那看起来威力无穷的箭矢给弹开了！ 人马大惊失色，四个蹄子放开了跑，但是他已经惹怒了眼前的巨物，只见玄蟾怨蟒直起上半部分身体，露出獠牙，模样狰狞，一个俯冲，朝人马冲来。 它张开大嘴，人马甚至都能看到它猩红的口腔和白森森的牙齿。 人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这条巨蟒的。 他心如死灰，知道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团以极快的速度冲来，直接打进了怨蟒的嘴里。 虽然它外部都是坚硬鳞片，但是口腔里还是软肉。 “嘶，嘶嘶！”这道光团无疑让怨蟒十分痛苦，扭动着身体甩着头。 周围的建筑街道被暴怒的怨蟒全部扫平，它的尾巴像是铁锤，轻而易举地就荡平了身后所有楼宇。 人马回头一看，惊喜道：“少域主！” 洛止琛站在街道尽头，一声黑衣飒爽，他拧紧眉头，眼神中冒着凶狠的光。 “快走，由我来对付它！” 第195章 处决楚沧海（1） 仙界——星海仙宗 陈木走出楚沧海的寝殿，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善善，去通知六位长老，掌门醒了。” 秦善善听他这么说，脸色一变，领命道：“是！” 大乘佛宗和樱派的掌门都在这里下了法术，楚沧海这里有什么动静，他们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根本无需通知。 整个星海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陈木抬起脸，甚至有几分迷茫。 “小师妹啊小师妹，你究竟去哪里了……” 如今星海仙宗乱成一锅粥，掌门昏迷，掌门之女入魔，剩下的六位长老，各个有各个的心思，谁也不服陈木的统领。 外部，相近的两大门派虎视眈眈，远处的圣莲仙门也想来掺一脚。 陈木身边，除了秦善善之外也鲜有帮手，不过才短短十日的光景，陈木已经满脸胡渣，面色憔悴了。 要不是靠着那股责任心吊着最后一口气，他早就倒下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各大门派的代表就都来了，大乘佛宗和樱派来的都是掌门，圣莲仙门那边，慕瑶和陆元青刚听到消息，立刻动身前来。 昆吾峰的中心圆台之上，楚沧海手被捆在背后，虚弱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的审判。 星海仙宗的六大长老纷纷落下，陈木扭头一看，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季梓棠。 师兄弟对视一眼，陈木别扭地先移开了目光，他如今再看见三师弟，心里怎么都梗着一个刺，还不如假装没看见。 季梓棠意识到了陈木的躲避，也没说什么，静静地落下，站在了秦善善身后。 陆元青和慕瑶来的时候，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陈木一眼就看出来，陆元青的气度变了，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强者的自信。 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但是想来一定和慕瑶有关。 他们二人如今已经光明正大地相伴而行，圣莲仙门的人早就将他们视作是一对仙侣了。 四师弟投奔圣莲，三师弟沉默不语，陈木的心，累觉不爱。 悟心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朗声道：“既然诸位都已经来了，那我们直接开始。” 楚沧海悠悠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圈的人，竟是先笑了出来。 “呵，好大的阵仗。” 今日的桃越，神情不似从前那般淡然，反而从轿子上跳了下来，一双雪白的赤足直接踩在地上，走到了楚沧海面前。 桃越的眼睛眯了眯，语气寒冷入骨，“老不死的，你如今已经落到了如此田地，还是好好交代交代你犯下的那些恶！” 一旁的李万圣见状，不悦斥责道：“桃越，这里是星海仙宗，楚沧海现在仍是仙宗里的人，由不得你樱派在此处撒野！” 桃越闻言，斜斜抬眼睨了李万圣一眼，鲜红的唇吐出两个字：“聒噪。” 此言一出，为她抬轿子的四个侍卫刷刷刷掏出武器，直冲李万圣而去。 悟心抬起手中的法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肃静！” 桃越这才递了个眼色给侍卫们，侍卫们收起武器，回归原位。而李万圣，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过度惊吓的心脏。 要是刚才那帮人真打过来，他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楚掌门，我佛悲悯，度万恶，救万人。你若是心中还有一丝良知，就将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悟心说着，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楚沧海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大笑起来，他的身体原本就虚弱，这会儿笑得太激动，一张脸涨的通红，最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桃越一脚踩在了他两腿之间，眼神恶狠狠的，“老东西，趁我还有耐心，快点全都交代了！” 楚沧海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他整个人放松地往椅子上一靠，表情不屑。 “要我说，你们这帮废物，只会在我这里耀武扬威，等我的孩子称霸天下的时候，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嚣张起来。” 楚沧海提到他的孩子，死灰一般的眼神中竟然有几点亮光。 桃越抓住了重点，“孩子？你是说楚云酥？” “哈哈哈哈哈。”楚沧海又笑了出来，笑桃越的愚笨。 “楚云酥？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我为孩子打造的容器罢了。这个白眼狼，我好歹宠了她几百年，什么最好的都给她了，可是她呢，是怎么报答我的？！” 楚沧海说着，满脸的怒容，“那个贱人，竟然想杀害我的孩子！还有那只鸟，那是我为我儿子准备的！她却先一步拿走了！贱人！” 季梓棠默默握紧了拳头，他微微垂着头，没有直视楚沧海的脸，他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仇恨，冲过去杀了他。 “儿子？”桃越也不懂了，“你何时有儿子？” 楚沧海看到她这副疑惑的表情，满足而畅快地大笑起来，“你们这帮蠢货，全都被我蒙在鼓里，还一无所知！” “季梓棠！”楚沧海忽然高声叫道。 季梓棠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一双深色的眼中冒着寒气。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出人群，站在了楚沧海对面。 楚沧海目前的状态已经接近半疯癫了，他大笑着叫道：“你以为你那点招数，我不知道吗？可笑可笑！” “你和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一样的蠢笨！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们父子，不，是你们全家，都是被我玩弄在手掌里的蝼蚁罢了！” 楚沧海话音未落，桃越就已经大力抽了他一个耳光。 响亮的一声“啪”，把慕瑶吓得往陆元青身边缩了缩。 桃越眼尾泛红，显然已经在理智的边缘，“楚沧海，你要是再说出对他们不敬的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桃越的脸庞本就绝美，这会儿露出凶狠的表情，更是给人极强的冲击力。 楚沧海冷哼一声，“桃越，你以为你和季梓棠之间的勾当，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重新移到季梓棠身上，“几百年前，你跪在星海仙宗山门下，求我收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今日。” 第196章 处决楚沧海（2） 楚沧海眼睛眯起，面露讥讽。 “那时暮日九宫满宫全灭，你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跪在山门下求我收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我告诉你，我全都知道！” “我知道你是废了一身修为来的，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怀疑你父母的死因。”楚沧海音量提高，想在众人面前狠狠羞辱季梓棠，“我今日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没错！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哈哈哈哈哈！” 楚沧海此时心里畅快极了，尤其是看到季梓棠那一双快要喷火的眸子，更加觉得爽快。 季梓棠握紧双拳，咬紧后槽牙，他现在就想冲过去杀了楚沧海，但是不能。 暮日九宫已经背负了几百年的恶名，和魔界有染，如今楚沧海自己疯魔，向外吐露真相，他一定不能现在动手，一定不能！ 他的指甲已经扎破了掌心，桃越一眼就看到有血迹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她心疼极了，心中也恨不得让楚沧海血溅当场，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楚沧海若是死了，就没人还暮日九宫一个清白了。 “楚沧海，你和我父亲同出一门，父亲在世时，总会和我说起你们当初仙宗三弟子的情意。现在看来，他把你当兄弟，你却把他当仇人。但凡你有一点人性，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季梓棠皮笑肉不笑道。 他的的父亲季萧寒，和楚沧海一样，都是星海仙宗的弟子，他们和另外一个名为落长风的弟子是仙宗当时最负盛名的“三剑客”。 季萧寒死的时候，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自己的好兄弟楚沧海对自己下的手。 “兄弟？”楚沧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想起昔日的时光，“我是把季萧寒当过兄弟的，但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楚沧海眼神阴毒，“你不如自己下地狱，去问问你爹！” “你！”季梓棠脚步向前了一步，手中甚至已经集聚了一些光芒。 桃越连忙拦住他，低声道：“小棠儿，不要意气用事，让他说，让他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季梓棠只觉得心里有团烈火在烧，烧得他浑身发烫，眼前是一片血红。 楚沧海最喜欢看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了，明明那些人气得要死，但是却拿他没办法。 他甚至有心情翘起了二郎腿，晃了晃头。 悟心朗声道：“楚沧海，你也不必如此猖狂，我早已看过，你体内亏空，连根基神丹都没有了。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趁你现在还有一口气，还是将所有恶事坦白。” 悟心这话，逗得楚沧海想笑。 不过他说对了，楚沧海的神丹确实没了。 不然，以他神君的实力，是不可能昏迷这么多天的。 楚沧海的目光从在场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看到陆元青时，笑得嘲讽。 最后，他点点头，“没错，我确实没了神丹。”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神君的神丹，就是他们立足的根基，重要性不亚于心脏。 现在楚沧海竟然说自己没了神丹，还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在求死。 楚沧海很满意众人五彩缤纷的脸色，长叹一口气后笑道：“你们肯定都在猜，我的神丹去哪里了？我知道今日我必有一死，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算是留给你们最后一点生机。” “我已经将我的神丹给了我儿子。”楚沧海的脸上满是得意，“识相的，赶紧逃，不然等我儿子为父报仇的时候，就是你们这帮人的死期！” 楚沧海笑得张狂，众人却是一脸茫然疑惑。 当初楚云酥出生时，楚沧海对外宣称楚云酥生母难产身亡，并未透露其他消息。众人只当他是春风一度，没给那女子名分。这么多年来，楚沧海也没有娶妻生子，所谓的儿子到底是从何而来？ 桃越隐隐猜到了几分，对着手下人说道：“去把那具魔女尸体搬过来。” 樱派的侍卫们点头，匆匆离去。 楚沧海虽然没了神丹，但过人的五感还在。他听到桃越的话，原本嚣张的神色顿时变得暴躁起来。 “你们，你们把露儿怎么了！” 他的弱点暴露出来，现在就轮到桃越他们笑了。 桃越双手挽在胸前，美目微睁，漫不经心。 “老东西，现在知道着急了？” 被楚沧海称为“露儿”的魔女，因为魔气被楚云酥全然吸去，一头白发变成了黑发。 她仍静静躺在冰棺之中，是沉睡不醒的美人。 楚沧海眼睁睁看着林露儿被抬出来，面目狰狞，再也没了刚才的闲适。 “露儿，露儿！”他开始激烈地挣扎，要不是整个人双手被拴在椅子背后，估计现在都能蹦起来。 悟心看到这一幕，手立在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林露儿被放在距离楚沧海几步之遥的地方，在场的所有人将她的面容看的清楚而彻底。 感慨她姿容艳丽的同时，也有人发现了蹊跷之处。 季梓棠和桃越早就看出了端倪，这个叫露儿的魔女，正是当年让暮日九宫被定罪的关键！ 几百年前的暮日九宫，和星海仙宗、大乘佛宗、樱派并称为东域仙境四大宗门。 其中，因为九宫弟子众多、仙家秘籍宝物最多，因此被视为四宗之首。 九宫宫主司君，和夫君季萧寒恩爱千年，两人又同为神君，将暮日九宫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仙界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没想到，忽然从某日起，暮日九宫中开始出现魔族的尸身。 司君和季萧寒深知事关魔族，一定是大事，下令将宫内所有弟子门人通通彻查一遍。 季萧寒出于对楚沧海的信任，还将楚沧海一并叫了过来，共同商议此事。 但是没想到，越查，宫内魔族尸身就越多。 渐渐地，外面的风向也就变了。 从前大家信任司君与季萧寒，相信此事是旁人所为，但是慢慢地，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他们这种行为，会不会是在演戏呢？ 会不会，是他们与魔族往来，一不小心造成了事故，杀了魔族，尸体外露藏不住了，这才贼喊捉贼，说暮日九宫被人陷害。 第197章 处决楚沧海（3） 尽管外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但是司君和季萧寒身正不怕影子斜，直接放话，若是谁有证据，大可以拿出来，只要证据证明他们和魔族有染，要杀要罚随便。 而很快，真正的魔女就出现在了暮日九宫中，成了给司君定罪的关键。 季梓棠那时正在外游历，根本不知道家中已经出现了如此大的变故。也不知道那日的真实情况，只是听说，有人在搜查暮日九宫的时候，发现季萧寒和一个白发的魔女在洞穴中厮混。 他们的丑事当场被公之于众，魔女被楚沧海当场击杀，而季萧寒司君抵死不认，激烈反抗，最后被赶过来的几位宗门神君围剿之。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换来的却是一代宗门的彻底覆灭。 季梓棠赶回来时，见到的，便只有父母和所谓的情人魔女的尸身。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魔女的模样，正是眼前的林露儿！ 在场的悟心当年也参与到暮日九宫的除魔里，见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现在看来，这魔女不像是和季萧寒有染，倒像是，和楚沧海有染。 而楚沧海一直心心念念的儿子，难道，是他和这个魔女所生的后代？ 想到这里，悟心的脸色大变。 神魔结合产生的后代，会是何等的妖孽！ 如今楚沧海还将自己的神丹给了那妖孽，若是那妖孽彻底吸收神丹，吸取了楚沧海神君的力量，反过来攻打仙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楚沧海！”向来冷静的悟心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意，“你所说的孩子，是不是你和这魔女生出来的妖孽！” “呸！”楚沧海怒极，啐了一声。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叫吾儿妖孽！” “我告诉你们！终有一日，我的儿子会踏平仙界，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楚沧海激动地叫着，两眼因为情绪激烈而满是血丝。 “真神！” 他叫完最后一声，声音陡然消失，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抽走所有力量，往后重重一靠，浑身僵直，两眼圆瞪。 桃越暗道一声：“糟了！” 她连忙冲到楚沧海面前，凝聚了百分之两百的力量开始救治楚沧海。 无数仙力打进楚沧海体内，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瞪得浑圆，身体也保持着僵硬的状态，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 到最后，数道红色血迹从楚沧海的眼里，耳朵里，嘴里往外冒出。 桃越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了。” 死了？就这么死了？ 季梓棠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猛地冲了上去，一脚踹倒了凳子上的楚沧海。 犹如压抑许久的野兽，终于被放出笼子嗜血厮杀。 “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死！”季梓棠一把揪起楚沧海的尸身，大喊道。 他的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人肝肠寸断。 几百年的忍辱负重，几百年的痛苦心碎，楚沧海轻飘飘的一死，怎么能填平他心中的怨恨？ 星海仙宗的长老们见状，纷纷想上前阻拦，楚沧海再不是人，他也是星海曾经的掌门，哪能在自家地界被人这样侮辱？ 桃越手臂一挥，侍卫们齐刷刷围成一圈，抽出武器，一致对外。 “我看今天，谁敢来拦!” 第198章 处决楚沧海（4） 陈木从没见过这样的季梓棠。 这样疯狂癫狂的季梓棠。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个仙，甚至不像是个人。 他是野兽，是疯子，是无情麻木的机器，正在不顾一切地挥动着拳头捶打地上的楚沧海。 那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有桃越樱派的保护，外面一帮人根本不能阻止季梓棠的癫狂，只能眼睁睁看着已经死了的楚沧海被季梓棠压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 “啊！楚沧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季梓棠一拳又一拳，再也不是往日风度翩翩的仙君，他头发散乱，骨节从红变成青紫，仍然不知痛楚不知疲倦。 他像一团热烈的火，烧得周围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秦善善揪心极了，悄声问道：“师兄，我们不拦拦他吗……” 陈木摇摇头，也是满脸的担忧。 “我们是拦不住他的。几百年的仇恨，杀父弑母灭门之仇，岂是旁人三两句能劝的？” 秦善善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些，但是光看季梓棠那副痛苦凶狠的表情，也能明白任何言语都不会对他起效。 李万圣以及剩下几位长老眼见已无力挽回，一个两个表情古怪，别过脸去，不再去看场上异常惨烈的状况。 楚沧海活着的时候猖狂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死后尸身被如此对待，没有几人是真心想劝季梓棠停下的。 到最后，还是悟心站出来，“季施主，楚沧海人已死，你就是再万般捶打，也无用。” 季梓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压根就没听到悟心的话。 他的胳膊早就累了，但仍然红着眼，一下一下地挥舞拳头，重重砸向楚沧海的脸，前胸。 几百年的怨恨，几百年的苦涩，犹如黑色的旋涡，将季梓棠吸向深渊底部，可能再有几百年，几千年，他都爬不出来。 忽然有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朝着季梓棠冲去。 樱派的侍卫抬起手中长枪，对准那人准备攻击。 “慢着。”樱派制止了他，众人眼睁睁看着那道人影冲到季梓棠身边，一把拽住季梓棠的胳膊。 江畔远声音嘶吼，“季梓棠，季梓棠你醒醒！” 季梓棠充耳不闻，继续抬起自己的拳头准备砸烂楚沧海的脸，江畔远心急如焚，竟直直抱住了季梓棠的胳膊。 胳膊被人大力搂着，季梓棠挥不动了，这才抬起眼看了一眼。 江畔远眼中含泪，声泪俱下，“季梓棠，斯人已逝，你对一具尸体撒气又有什么用？” 季梓棠死气沉沉的眼眸中终于有了波澜，他微微皱了皱眉，眼睛终于有所聚焦。 “江畔远？你怎么在这里？” 季梓棠的脸上星星点点溅上了不少血迹，配上他无神的眼眸，显得可怕极了。 江畔远满目哀伤，他和季梓棠是多年好友，眼下好友变成如此模样，江畔远自己的心里也异常苦涩。 他站起来，用吃奶的劲将季梓棠从地上拽了起来，“起来，你给我起来！” 季梓棠的理智回来了一丝，被江畔远拉的站了起来。 桃越回头一看，第一眼根本没认出来，眼前那个满脸血红色的人是自己的小棠儿。 她现在也后悔了，刚才不该放任季梓棠撒气的，但是长久以来的压抑若不能找个发泄口，人可能就疯了。 “季梓棠！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江畔远指着地上的楚沧海尸体说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你把他打成肉泥，打成肉末，都不能改变现在的一切，你又何苦，疯魔至此？”江畔远说着，尾音戚戚。 季梓棠这下是彻底回过神来了，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地上血肉模糊的楚沧海。 他痛苦地捂住脸，父母亲的脸庞在眼前挥之不散，他们在对他笑，“棠儿，棠儿……” 下一瞬，鲜活的人炸成两团血雾，季梓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一抓，痛得他不能呼吸。 “季梓棠！” 江畔远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耳旁是呼呼的风声，鼻尖是淡淡的血腥气。 季梓棠缓缓睁开眼，面容出奇的平静。 江畔远看他恢复了几分理智，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 “你……” 江畔远才张开嘴，就见季梓棠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像是在让他安静。 仙君此刻眉眼半垂，原本清隽的面庞沾了血，多了几分诡异而奇特的艳色。这样的他，就像是悲悯的佛像被人泼洒了一桶鲜血。 残忍血腥却依旧肃穆庄重，不可侵犯。 江畔远望着眼前的人，呼吸竟然停了一瞬。 季梓棠浅浅笑了，毫无血色的唇向两边延伸，凄惨而美丽。 江畔远恍惚觉得，正常的季梓棠又回来了。 仙君睫毛轻颤，而后抬眼，环顾四周。 昆吾峰的中心台上，四季如春，微风和煦，古往今来，见证了星海仙宗的无数历史。 昔日，楚云酥会武入魔时，就在此处。 而今日，仙宗掌门暴毙，遭弟子虐待，也在此处。 众人的表情各有千秋，季梓棠一一看过去，最后一字一句道：“你们刚才也听见了。” “暮日九宫，从来，都没有和魔族有染！”季梓棠字字铿锵，声音不大，但却像是直接敲进了在场人的心里。 他的眼神从悟心脸上渐渐向外移动，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一双眼。 “这世道欠我们暮日九宫的，往后，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当初讨伐暮日九宫的，可不只是星海仙宗一家。 当年瓜分暮日九宫财宝的，也不仅仅只是星海仙宗。 慕瑶冷不丁撞上了季梓棠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一抖，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元青，这个男人，好恐怖啊。” 陆元青安抚性地拍了拍慕瑶的胳膊，“不要怕，有我在，他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慕瑶眼中的愁绪并没有因为陆元青的安慰而消散，悄声道：“我依稀记得，暮日九宫个覆灭那日，我们圣莲的人也去了……” 陆元青无所谓地笑了笑，“去了又如何？暮日九宫覆灭已是事实，凭他一个小小仙君，又如何改写历史？” 他说着，嘴角扬起嘲讽的笑。 第199章 处决楚沧海（5） 暮日九宫百年冤屈被洗刷干净，最欣慰的人还有桃越。 她与司君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是可以彼此托付性命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也是她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季梓棠。 当初暮日九宫被判定与魔族有染，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奈何认证物证俱在，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如今好友多年冤屈被洗刷，真相大白，她的心里也是悲喜交集。 不知何时，桃越已泪流满脸，一个激动，扑进季梓棠怀中，竟是呜呜地哭了出来。 “终于，终于……” 短短的两个字，却道尽了无数的苦涩心酸。 季梓棠脸颊上带着温柔的笑，他轻轻拍了拍桃越的背部，给桃越顺顺气，像哄小孩一般哄道：“桃姨不哭，你哭的太难看，仙族第一美人的名号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他说着，扭头回望地上的楚沧海。 那具肉身已经被刚才的他打成了一团血红，异常惨烈。 季梓棠的眼神毫无波澜，好像只是看了一眼垃圾，随后又扭过头去，语气惋惜。 “到底还是让他逃过了一劫，若是晚断气一瞬，我都不会让他死的这么顺利。” 仙君用最柔和的语气，说出最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桃越擦擦泪，先是往悟心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站直，试图重新找回她身为一派掌门的威严。 “事已至此，只能说这个死东西实在是命好。” “棠儿，如今暮日九宫的冤屈已被洗清，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季梓棠用衣袖擦掉了脸颊上的血迹，“桃姨，以后的事情，我还需再多加考虑……” 暮日九宫的冤情如何，陆元青压根就不在乎。 他更在乎的是，以后的星海仙宗如何，这次楚沧海的死又有带给他什么样的的机会。 陆元青上前一步，直接打断了季梓棠的话，“季梓棠，桃掌门，我们这些人不辞辛苦来到此处，为的是仙族大事，而非小小的前尘往事，还望你们把握住重点，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桃越一听，当时脸色就垮了下来。 “小小年纪，就学的如此猖狂？是不是没了师父管教，便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桃越说着，脚步朝陆元青的方向走了两步。 慕瑶见状，连忙挡在陆元青身前，微微墩身向着桃越行礼致歉。 “桃掌门，元青心直口快，一番无心之话，还请你莫要同他计较。” 桃越冷笑，“心直口快，无心之话？陆元青，就凭你刚才那番话，就足以让我杀你千百次了。” 陆元青知道樱派的女人们都只会医术，杀人的本领基本没有。如今听了桃越的冷言冷语，心中不屑。 奈何慕瑶一直在拽他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多言，陆元青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没有继续和桃越呛声。 “不过，元青刚才所说之言也有几分道理。如今星海掌门已死，下一任仙宗掌门该如何安排，宗门诸多事务又该交由谁主持，都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慕瑶一番话，完美转移重点，周围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尤其是李万圣，第一个朗声附和道：“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宗门亦不可一日无掌门。从前楚沧海昏迷之时，诸多事务都交给了陈木承担。” “陈木。”李万圣的眼睛斜斜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现在，你也该将掌门令交出来了？” 掌门令象征掌门权力，从前楚沧海十分信任陈木，偶尔外出时，会将掌门令交给陈木，由他代为保管，必要时，还可以拿出来行使掌门权力。 楚沧海昏迷之后，李万圣当时就想夺权，奈何全星海，只有陈木一人知道掌门令的位置，所以才没让他得逞。 如今楚沧海一死，陆元青又主动将此事提出，李万圣自然是蹬鼻子上脸，想借由此次机会，让陈木交出掌门令，最好是由自己继承，自己千年的夙愿，也就能成真了。 “李长老。”陈木微微躬身，礼仪尽数到位，让人挑不出错，“掌门一事，是咱们星海仙宗内部事由。今日到场的，还有别的宗门掌门弟子，咱们自家的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自己商议。” 陈木抬头，对着众人朗声道：“暮日九宫一事虽已经是陈年旧事，但是九宫遭人陷害，蒙受百年之冤，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还给他们一个清白。” 陈木模样本就老成稳妥，这会儿话又说的敞亮，令人信服。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少宫主，说到底，还是我们星海仙宗对不起你，往后暮日九宫重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仙宗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陈木喊的是少宫主，代表他在言语中，已经不再认同季梓棠是仙宗弟子了。 季梓棠向来心思通透，听到陈木这么说，自然也明白他的用意。 “多谢。” 李万圣听陈木代表仙宗立下了这么大一个誓言，当即不悦，正准备出言阻止，没想到陈木竟然先他一步，继续对着悟心说道：“诸位都是因魔族而来，今日，家师与魔族勾结一事已成事实，我们同诸位一样，在今日之前毫不知情。” “至于接下来，无论诸位打算如何应对魔族，仙宗都将出一份力，证明我们和魔道势不两立的决心。” 陈木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众人点头称赞。 陆元青笑道：“势不两立？我看不见得。你到现在都还叫楚沧海师父，可见依然尊敬。”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陈木说着，冷眼看向陆元青，“纵然他犯下许多错事，但是仍然不能改变他是星海掌门的事实。我和师妹二人，虽然天性愚笨，不懂审时度势，但仍尊敬师长。不似仙君你，一扭身，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陈木这样的老好人，很少会当着众人的面，发这么大的脾气。 陆元青神情漠然，“话说的好听，但是你们真的能做到吗？” “不说别的，我只问你一件事，楚云酥，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第200章 下一步重点 陆元青主动提到楚云酥，无疑给焦灼的气氛上又浇了一勺油。 陈木和秦善善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他们本就不愿提起这件事，没想到最不想放过他们的，竟然是曾经的同门陆元青。 他们不想说，但是陆元青已经有了想法。 “楚云酥如今彻底入魔，堕落成魔族，公然和仙界对立。”陆元青面如寒霜，直视着陈木，“若是再见到，自然应该当场诛杀！” “诛杀”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到了陈木和秦善善心中。 他们和小师妹的感情亲密，不是轻飘飘几个字就能挑拨的。 陈木还没想好如何应付陆元青的话，季梓棠先开口了。 “诛杀？”季梓棠轻笑一声，“你说杀便杀了？” “且不说他二人修为如何，就是仙术高超如您，当日，不也是被楚云酥打得昏迷不醒，差点一命呜呼吗？” 季梓棠从前要么沉默，要么吊儿郎当。不曾有过这样尖锐的时刻。 桃越耳朵竖起，听到自家大侄子这毫不留情的攻击，显而易见的袒护，心里很是舒坦。 敢提他的小相好？看他不扒了你的皮不可！ 陆元青被这一番话气得脸发紫，季梓棠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思索了一下，随后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在此处发生的事。哎呀，那日的惨烈状况仿佛就是昨日之事，不知四师弟你，还记得多少呢？” 季梓棠笑意浅浅，说出来的话却直戳人的心窝。 陆元青呼吸变粗，两眼怒视前方，恨不得用眼神在季梓棠身上烧出两个洞出来。 “季梓棠，我看你分明就是爱慕那魔女，想要袒护她！”陆元青语气森然。 “是又如何？”季梓棠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神情怡然闲适，“若是不服，直接出手见分晓。” “我们暮日九宫从前就和魔族不清不楚的，现在和魔女勾连，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陆元青眼底都红了，“不知羞耻，大言不惭！和魔族勾结竟然还如此猖狂！” “元青，莫同这种人计较。”慕瑶生怕出事，死死拽住陆元青的衣袖。 “好了，施主冷静，莫要再说气话了。” 悟心站出来，说出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楚云酥一事，非常古怪，还需再了解观察。眼下最为重要的事，应当是方才楚沧海所说的孩子。” 一说到这个，大家的脸色都有几分凝重。 谁都不会忘记，楚沧海临死之前的癫狂，他高喊着自己的儿子将会踏平仙界，成为唯一的尊神。 虽然人人都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儿子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实力。 唯一知道的事情，此人极有可能是仙魔混合体，而且他身上还有楚沧海的神丹。 “贫僧游历仙魔人三界多年，从未听闻过这样的存在。”悟心揪心地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出那人的踪迹，摸清他的实力，看看他到底是是什么。是仙，还是魔？” 第201章 所谓玄蟾 玄蟾怨蟒身形巨大，当它直起身体的时候，像一座压抑的高山。 洛止左手凝气，掌心里的黑色魔球噼里啪啦闪着电光。 怨蟒却一点都不害怕，一声震天地的嘶吼之后，张开腥臭的嘴，朝着洛止琛喷射大股的毒液。 洛止琛把握好时机，直接将魔球甩进怨蟒的嘴里，本以为这球进去，多少会给怨蟒造成伤害，没想到，那蟒蛇头部一动，调整了喷射毒液的位置，竟然用毒液精准地浇灭了洛止琛的魔球。 这蛇的功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洛止琛心中急躁难耐，两边还有不断尖叫的魔族，这里已经到了岭芜的领地，无论他怎么样出手，都可能误伤他的子民。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怨蟒一甩尾巴，目光所及之处的房屋犹如一排脆弱小竹，瞬间被那粗壮的尾巴扫平。 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洛止琛的心也越来越向下沉。 虽然早就预想过会和怨蟒有一战，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凶兽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直接杀上门来了！ 他知道不能再犹豫，该动手就动手。 少域主飞身而起，黑发黑袍在烈风中飘洒飞扬，一双血红的眼布满杀意，今日不是蛇死就是他亡！ 楚云酥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洛止琛已经和玄蟾怨蟒在空中打成了一团。 在一些已经破败的建筑下，还藏着一些魔族，时不时出手，帮助他们的少域主。 楚云酥还没彻底了解战况，没有出手，而是站在原地仔细观察。 毕竟她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拿到凶兽内丹，而不是帮洛止琛。 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玄蟾怨蟒不仅体型硕大，毒性也极强，不停得朝着眼前的洛止琛喷洒毒液，有些液体掉下来，直接腐蚀掉了地面上的一切。 楚云酥挥手给自己加了个防护罩，她把黑蛋儿往天上一捧，“去上面看看情况。” 黑蛋儿展开翅膀，没有鸣叫，像一道白光，瞬间冲到了烟紫色的天空之上。 楚云酥浑身紧绷，虽然只是观战，但也没有一刻的松懈。 她之前看到洛怀谷胸前大洞的时候，就十分不解，什么东西，竟然能直接挖走心脏的呢？ 现在她看到这条巨蟒，更是疑惑，这蛇的体积这么大，是如何精准挖心的呢？ 没过多久，玄蟾怨蟒就为她生动解答了这个问题。 只见半空中的洛止琛双掌不停翻涌，打出一波又一波的魔气，蛇头左右摇晃躲闪，躲不过去的时候，干脆就不躲了，任由那些黑色电光打在身上。 蛇皮鳞片坚硬如铠甲，不会给它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激起了它的怒火。 巨蟒一声尖锐嘶叫，蛇头往前猛地一刺，洛止琛以为它又要用毒液喷自己，当即挥出防护罩保护，没想到蛇嘴张开后，有一团黑色的小东西像闪电般射出。 洛止琛大惊，正欲后退，但那团黑东西已经穿透了他的防护罩，直接扑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洛止琛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楚云酥光听那个声音都能想象出他到底有多痛。 虽然痛觉充斥了整个脑袋，但是洛止琛还是用最后的理智打向扒在腿上的黑东西。 那东西被洛止琛的魔气打中，向后一跳，它身后的怨蟒像是感应到了它的想法，蛇头扬起，嘴巴大张，任由那黑东西跳进了蛇口之中。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一幕，楚云酥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凶狠的巨蟒竟然还会打配合？ 这聪明的大脑，比仙界那帮蠢蛋都高出一个层次，怪不得是令岭芜魔域头疼的凶兽。 楚云酥没看清，但洛止琛却很清楚自己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扑咬了。 所谓的玄蟾怨蟒，就是既有蟾蜍又有蟒蛇。 两者不知从何时开始寄生共存，蟒蛇体型过大，很多事情无法做到，但蟾蜍体型小，活动灵活，两者之间相互配合，经常能给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 洛怀谷的心脏，就是因为在和怨蟒决斗的时候太过专注，一不留神，被突然出现的玄蟾给挖了去。 洛止琛一开始已经有所防备，但是一打起来以后，根本没精力去回想这件事。 眼下被玄蟾抓掉腿上一块肉，痛彻心扉，这才深切的感受到这俩凶兽的威力。 他的呼吸浑浊了几分，身形摇摇欲坠，眼神向下瞟了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白发少女。 楚云酥本以为洛止琛会向自己求助，没想到高傲的魔族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一甩衣袖，又和怨蟒开始新一轮的打斗。 “哟，还挺倔强。”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就等着看洛止琛怎么被打败。 毕竟他爹都输了，难道儿子还能比爹强？ 新一轮的战斗中，洛止琛时刻用疼痛的腿部警惕自己，要小心那诡异的蟾蜍。 他甚至直接想捏死那该死的东西，但是这蛇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纠缠来纠缠去，就是不再放出蟾蜍。 “嗬啊！”洛止琛耐心耗尽，双手甩动的频率快到让人看不清动作，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他自小天赋异禀，能力出众，从儿时起就跟着父王四处收服凶兽，这么多年来，也算积攒了不少经验。 眼下，这个怨蟒皮厚如城墙，根本打不透，说明它一定有别的弱点。 既然蛇皮打不透，那打眼睛总有用 他铆足了劲的攻击蛇眼，暗黄色的蛇眼被打中时，发出吃痛的嘶鸣，竟然有后退的趋势。 洛止琛一看有戏，自然是乘胜追击，跟着上前，把蛇眼当成最主要的目标，不停攻击。 楚云酥听到怨蟒一声又一声的嘶鸣，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太对劲……这好像太过简单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半空中的战况突然逆转。 玄蟾怨蟒的一只蛇眼已经被洛止琛打出了血，洛止琛身体一动，又拉近了他和怨蟒的距离。 就在他挥出致命一击，想彻底毁掉怨蟒左眼的时候，楚云酥的心猛地一跳，头皮发麻。 “洛止琛，小心！” 但是这一声终究还是晚了。 第202章 临危受命 千钧一发之际，怨蟒忽然张大了嘴巴，从布满腥臭粘液的口腔中喷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那东西速度极快，恍惚之中甚至能看到它猩红的长舌。 洛止琛瞳孔地震，但是所有的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耳边甚至听到了楚云酥在下面的提醒声，时间好像忽然慢了下来，他眼睁睁看着那团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自己的心脏处。 不能，决不能被它挖走心脏！ 这最后的念头让洛止琛硬生生在空中转了个弧度，玄蟾像一枚黑色炮弹，打穿了他的左臂。 “噗”的一声，血肉炸裂。 楚云酥的眼睛也睁到了最大，她亲眼看见洛止琛的左臂被玄蟾穿透，创口面积过大，洛止琛整条左臂都被打了下来！ 温热的血液在空中喷洒，伴随着洛止琛撕心裂肺的痛呼，像一场猩红色的雨，从深紫色的天空中飘洒落下。 楚云酥几乎没有犹豫，瞬间从地上弹射而起，伸开双臂，一把接住了从空中坠落而来的洛止琛。 身后，瞎了半只眼的怨蟒穷追不舍，楚云酥不想和它正面冲突，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随后身形一转，踩在了怨蟒头上，向着远处的山洞飞去。 “黑蛋儿！啄他眼睛！” 空中的黑蛋儿听到主人的命令，气势十足，一声通天的啼叫过后，张开雪白宽大的羽翼，挡在了蟒蛇面前。 黑蛋儿此刻已经恢复到自己最大的身形，虽然在怨蟒面前仍显得有些弱小，但它胜在有翅膀，可以灵活飞翔，一鸟一蛇开始纠缠决斗。 楚云酥踩在地面上时，洛止琛的鲜血已经沾满了她大半衣裳。 体型略显娇小的女子抱着怀中失血过多的男子，神色焦急。 “洛止琛，洛止琛！你醒醒！” 眼前是一处山洞，楚云酥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怨蟒现在没在看他们之后，抱着洛止琛进了山洞。 她指尖轻绕了几圈，洞中的石头上搭出了一个由魔气聚集而成的床。 楚云酥把洛止琛放在床上，顾不得旁的，第一时间想动手施救。 他已经没了左臂，碗口大的伤口一直在向外喷血，就算是魔族，也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楚云酥没学过多少医术，只会一个最简单的止血咒，她嘴巴微动，刚开始念咒的时候，一只白到几乎快透明的手抓住了她的尾指。 魔气床上的洛止琛痛苦而缓慢地睁开眼，一双红眼中没有半点光彩。 “把它……把它引走！” 洛止琛的唇色已经是惨白，满脸的冷汗沾着黑色发丝贴在脸上，状态极为糟糕。 楚云酥眉头一拧，“你说什么？把它引走？” 洛止琛梗着脖子点了点头，“现，现在……” “你疯了？你血都流成这样了！还让我走？！”楚云酥惊道。 洛止琛却不理会她的惊讶，用最后的力气将楚云酥往外一推，随后整个人重重倒在了床上。 恰巧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鸟鸣，楚云酥听出来，这是黑蛋儿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向洞外跑去。 洛止琛微微睁着眼，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微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好多倍，响彻耳边。 他动了动手指，放出最后一缕魔气，向家族求救。 看到楚云酥匆匆离去的背影，洛止琛露出了一个还算欣慰的笑容。 “算我欠你的……” 这声音太小，无人听见。 楚云酥疾步跑出洞穴，一抬头，便看到黑蛋儿的羽毛被怨蟒毒液喷湿了大片，白羽毛被腐蚀成黑色碎片，像烧焦了一般。 黑蛋儿痛苦地哀鸣了一声，大片黑羽扑簌簌地落，一看便知受伤严重。 楚云酥心被无形的手揪紧，黑蛋儿帮了她这么多次，她不仅没能保护好它，反而总让它受伤。 自责与焦灼混合着，冲击楚云酥的心脏，她想都没想，立刻调动起混天珠的力量，双脚猛地一蹬，冲到了黑蛋儿身后。 半只眼睛微张的怨蟒，蛇头向前突刺，想要一口咬住黑蛋儿。 楚云酥迅速拔出鞭子，在怨蟒张嘴的瞬间，以魔气带动鞭子，携着不可抵挡的千钧之力，抽向了怨蟒血红色柔软的口腔。 一鞭子下来，响亮的一声啪！ 她的鞭子精准抽到了怨蟒口中的软肉，怨蟒全身僵了一瞬，随即好似疯魔了般，痛苦地甩头甩尾。 原本已经破碎了的建筑房屋被蛇尾直接压成了粉末，刚才藏在里面的魔族们被这忽然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死的死逃的逃。 惨叫声破裂声响彻耳边，楚云酥眸色一沉，捏紧了自己的鞭子。 洛止琛明明受伤的那么严重，却仍然强撑着把自己推出山洞，不让自己先给他治疗，为的就是想保住岭芜魔域。 虽然很难想象，那样一个阴郁魔族会心系子民，但是既然人家都开口了，楚云酥也不好拒绝。 刚才看完洛止琛与玄蟾怨蟒的争斗，她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现在的她想要单凭自己的力量杀掉这怨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是因为她拖后腿的仙体，一旦启用混天珠的力量，就意味着加速自身的损耗。 打着打着，自己仙体先扛不住，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二是因为那神出鬼没的玄蟾，那东西体型小，和怨蟒的配合又极佳，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给人致命一击。 这俩凶兽极有头脑，还懂计谋。刚才洛止琛就是因为打中了怨蟒的眼睛，以为能够乘胜追击，步步紧逼，最后中了玄蟾怨蟒的圈套，失掉一条臂膀。 若不是他最后关头扭了一下身体，只怕会和洛怀谷一样，被玄蟾直接挖了心。 所以，在没有完全掌握凶兽弱点的时候，楚云酥没有万全把握能杀掉他们。 混天珠启用之后，开始吸收四面八方的魔气，形成一个半透明的黑色球体，将楚云酥裹在其中。 楚云酥白发肆意，红眸微眯，和怨蟒那一只半的昏黄色蛇眼对上。 “来，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更聪明一些。” 第203章 喷 “嘶嘶嘶！” 受伤亢奋的怨蟒激动地吐出红信，迫不及待也想把眼前的白发女子吞食掉。 楚云酥正准备挥舞手中长鞭，心口猛地一抽，这感觉太熟悉了，是她体内的仙魔之气在混战。 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速战速决！ 楚云酥脚尖在空中一点，整个人借助魔气的力量，像一只轻盈的鸟儿，瞬间飞上更高处的天空。 怨蟒伸长了脖子，猛地一咬，想要咬断她的腿，但是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就算拉直整条蛇的身体，也够不着。 眼前的活目标忽然没了踪迹，消失在紫红色云层之中，怨蟒不满地嘶吼了两声，向着周围烦躁地游了两圈。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影，怨蟒的下巴处忽然由内而外鼓了个包，随即又很快消失。 怨蟒像是改了主意，不再注意高空，而是把目光对准了地面上的魔族，毕竟，这才是它一开始来的目的。 它先是低头，叼了几个被压扁的魔族尸体，很快吞入腹中。 一连吃了几个，觉得有些无趣，比起这种冷冷的餐食，它还是更喜欢新鲜一点的。 巨蟒低下头颅，整条蛇匍匐在地上，开始向岭芜魔域的核心处进发。 不远处围观的魔族们看到怨蟒朝自己的方向游来，顿时吓到惊声尖叫，一窝蜂似地跑了。 “怨蟒来了！” “怨蟒来了，快跑啊！” “少域主都被怨蟒吃了！打不过的，快逃命啊！” 看到那些小人们乱成一团，怨蟒高兴地吐了吐红信子，这些人越是恐惧，他们死后的尸身就越香甜。 就在它抬起头，准备发动攻击饱餐一顿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尖锐刺痛的力量给打中了！ “嘶！”怨蟒愤怒地抬起头望向高空，它明明是头部受伤，但是半空之中空无一人，找不到反击的目标。 玄蟾怨蟒不甘心地甩了甩尾巴，在已经被压成粉末的地面上游走了两圈，瞎了一半的黄眼睛半睁不睁，阴毒地望着天空的方向。 只要等到目标再次出现，它就会一击毙命，杀死那烦人的白发女人。 可惜又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是没有人影。 怨蟒的下巴又鼓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包，它甩了甩头，不再专注于天空之中的突然袭击，转而继续自己的吃人之旅。 就在它张开嘴巴，准备吞人的时候，头顶冷不丁又被力量打中。 这次怨蟒已经学聪明了，它在抬头的一瞬间直接张开了嘴，毒液混着玄蟾一起喷了出去。 这两个毒东西，沾到哪个都能让人喝一壶的。 空中的楚云酥收回鞭子，轻轻巧巧地一扭身，就连喷射最远的毒液，也没沾到她的衣角。 她既用了鞭子，又用了魔气，和怨蟒之间隔着老远，想喷她？做梦呢。 玄蟾飞到半空，没了后劲，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最后不甘心地掉了下去。 怨蟒想要张嘴接住它，没想到先掉下来的是它刚喷出去的毒液，有那么几滴掉进了蛇眼之中，痛的它摇头摆尾。 玄蟾本身是没有多大能量的，它靠的就是怨蟒那一瞬间的喷射力。 而现在，蟒蛇自顾不暇，扭身的同时早已经错位，玄蟾没像以往那样掉入蛇嘴之中，而是啪嗒一下掉到了蛇头上。 一蟾一蛇都非常不满，三只半的眼睛同时瞪着天上的楚云酥。 第204章 苏曼烟的信 暮日九宫原本的废墟之上，一个白衣男子站在大门前，几百年过去了，这里曾经的痕迹几乎被抹平，只有地上一块断成两块的牌匾，在诉说着过往。 季梓棠手指轻挥，牌匾上的灰尘会一扫而光，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四个字——“暮日九宫” 熟悉到灵魂深处的笔迹模样，让季梓棠心弦微动。 期待许久的梦想忽然成了现实，他的脸上却没有明显的笑意。 白衣仙君单膝跪下，眼眸低垂，双手郑重捧起地上的牌子，轻声道：“爹，娘，孩儿做到了，还了你们一个清白。”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手刃仇人。” “往后，我以此生姓名起誓，我一定会重振暮日九宫，恢复九宫往日荣光。” 季梓棠保持着跪姿，久久没有动静，忽然身后传来响动，他升起牌匾，挂在半空之中，扭身回望，是跟随他多年的仆人管易。 在星海仙宗时，为了隐藏的彻底，他将管易派到了仙界城池之中，利用曾经暮日九宫的力量，一手创办了有求必应屋。 如今，暮日九宫的冤屈被洗刷干净，季梓棠曾经的那些力量，也就不用再遮掩了。 管易就知道他应该在此处，在季梓棠身后跪下行礼，“主上，派出去的所有精锐力量，都没有找到她的消息……” 季梓棠眼波微动，有些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呢？你们真的用了全部力量去找了吗？” 管易知道那人在季梓棠心中的地位，将头低得更低了，沉声道：“没错，我们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去搜寻，但还是没有找到楚小姐的踪迹。”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在仙界人间。天地之间唯一还没有寻找的地方，就是魔界了。我们的探子里魔族并不多，三大魔域又各自为王，找起来，有些费事。” 季梓棠的心一沉，难道楚云酥真的去了魔界吗？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江畔远的身影忽然出现，扬着手中信件急匆匆道：“季梓棠，有人给你留了信！” “信？”仙界一般的传信都会直接传到收信人手中，很少有这样转交的。 季梓棠揭开一看，落款处竟然是苏曼烟。 他对于苏曼烟的印象很浅，几乎快要记不得这号人物了。 季梓棠十分意外，苏曼烟竟然会给写信，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内容，眉头拧成了麻花。 管易和江畔远不敢出声，看季梓棠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没什么好事。 “季梓棠，出了什么事？”江畔远小心翼翼地问。 季梓棠将信纸折好，装进袖中。“信上说，楚云酥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堪忧。” 江畔远一听“楚云酥”三个字，就知道季梓棠为何这个表情了。 “她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仙体吞下混天珠，肯定会有问题。”江畔远脑筋急速转动，想为这件事找个解决方法。 苏曼烟的信写的很短，除了说出楚云酥令人堪忧的情况之外，还说了别的。 ——“你若是真的在乎她，就应该想想办法，如何缓解她此刻的痛苦。若是不在乎，就当做没看过这封信。” “江畔远，你是从何处拿到这封信的？”季梓棠语气有几分急切，他想找到苏曼烟，问出楚云酥的下落。 江畔远如实答道：“是在你星海仙宗的旧居里面拿到的……已经不知道在那里放了多久了，你现在想凭信找人应该是不可能了。” 苏曼烟送走楚云酥之后，就受到了普天老祖的召唤，她用了圣莲心灯的力量，第一时间就会被老祖发觉。 她也不知道老祖找她会如何处罚，为了保护楚云酥，她左思右想给季梓棠写了一封信，也算是给楚云酥留了条后路。 对于仙宗内部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季梓棠从前护过楚云酥一次，这次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不知道的是，季梓棠早就不在仙宗里住了，要不是江畔远这次路过看到，只怕这封信再放十年也无人知。 “江畔远，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呢？”季梓棠望着远方，目光空洞。 他又想起那日在星海禁地时，楚云酥满头白发，神情冷漠的样子。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他的心就会抽痛。 那时的自己，被愤怒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认定楚云酥和那害他家破人亡的魔女有关系，眼睁睁看她被旁人逼入绝地。 现在想来，除了心痛就是后悔。 但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再回味都是枉然。季梓棠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一定要让小师妹重新回来！ “魔界。” “魔界。”江畔远和季梓棠异口同声地给出了答案，江畔远脸色一变，“你自己都猜到了，问我干吗？” 他看到季梓棠眼中的凝重，反问道：“不会，你该不会想去魔界？！” “你搞搞清楚，你是纯粹的仙体，还是光灵根，去了魔界，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被魔物们分食了！” 季梓棠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管易。”季梓棠转而命令道，“让所有人停下现在的一切任务，专心致志查一件事。” “什么事？” 季梓棠捏紧了拳头，面色认真不容置疑，“查有关仙魔之体的所有事。” 江畔远第一个不同意，“季梓棠，你疯了？现在是重建暮日九宫的关键时刻，你竟然要所有人查仙魔之体？” 季梓棠回头望了一眼孤零零挂在半空的牌匾，“江畔远，我此生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九百年前，选择出门游历。” 他不用多说，江畔远都知道会和什么有关了。 白衣仙君嗓音染了几分沙哑，“二是，那时候没有站在她的身边。” 这个她，自然就是楚云酥了。 “我已经错过一次，这次，我绝不会再错！” 江畔远痛苦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季梓棠却直接压住了江畔远的双肩，一双眼中印着浅浅笑意，“小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江畔远被“小远”两个字吓得浑身都绷紧了。“你想干吗？” 第205章 寒雪叶 季梓棠眉眼温润，唇角的笑意温柔如春风，眼底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曾经那个风流倜傥，不安好心的季仙君又回来了。 “你医术这么出众，一定会有办法帮她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江畔远想跑，被季梓棠直接摁在了原地，仙君笑得不怀好意，“小远，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呸呸呸，季梓棠，谁和你是朋友！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坏蛋，姑娘有事了就来找我帮忙！” 江畔远这个暴脾气，开口就是一通数落，面对滔天的怒火，季梓棠连连点头，认错态度极佳。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江大夫您菩萨心肠，活佛再世，定不会同我这样的小小仙君计较的？” 季梓棠太了解江畔远的性格了，一番软话抚平了江大夫的愤怒。 仙君又加了把劲，卖力地溜须拍马，这才让江畔远软化了态度。 “行了，别吹了，我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江畔远微微红了脸，“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藏着掖着的。那丫头现在面前无非是两条路，一是把混天珠吐出来，恢复仙体。二是干脆不要那仙体了，彻底成魔。” “若是第一种方法，我还有点主意，只需拿到一样材料炼成丹丸即可。只是……” “只是什么？”季梓棠连忙追问。 江畔远的神情异常严肃，“只是那样材料在极地之北，凭你现在的仙君实力，怕是很难拿到。” “你只需要告诉我，那材料是什么？剩下的，我自己应对。” 季梓棠这种表面看上去好说话，实则比谁都倔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江畔远不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样东西，叫寒雪叶，藏在极地之北的雪地荒原里。已经有几百年没见过踪迹了，你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季梓棠打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困难的局面。 仙魔对立，无论是将楚云酥拉回哪一方，肯定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你要是真想去，我就将寒雪叶的习性模样告诉你，省得你像无头苍蝇一般找半天。”江畔远到底还是心疼朋友。 “不过你可要答应我，若是真找不到，千万不能强求。极地之北的荒原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尸骨，我可不希望你成为其中之一。” 季梓棠安抚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有分寸？江畔远哼了一声，“在那位楚大小姐面前，你何时有过分寸？” 等到江畔远骂骂咧咧走了以后，一旁的管易才试探问道：“主上，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 季梓棠问：“什么事？” 管易的目光定在了季梓棠腰间那把破扇子上，“这把白面扇，破了这么许久了。修复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主上您不打算修复吗？” 听他这么一提，季梓棠才想起来自己的扇子坏了这么久，一直还没修。 当初在东靖城的时候，有个小丫头吵着闹着要靠自己的努力帮他修复扇子，两个人定下三杯酒的约定，她却只来了一次。 季梓棠从腰间取出那把破碎不堪的扇子，展开又合上，眼眸眷恋，语气坚定：“不修。” “有人说这是她欠我的，我要等她来。” 管易看着自家主上那陷入回忆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修这扇子，您的武器……” 如今暮日九宫的重建刚刚被提上日程，八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季梓棠虽然有一手保命的功夫，但是拿着一把破了的白面扇，很难不让人担忧。 再加上他还要去闯极地之北的荒原，没个趁手的武器，实在令人担忧。 管易满脸忧色，季梓棠的表情却好像如释重负，心里有了方向和目标，所做的一切事情就有了意义。 “你不必为我担忧，没了这把扇子，也无人可伤我。” 袖中的丸儿游出，顺着季梓棠的胳膊爬上了肩膀，它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条过于瘦小的“蛇”了，而是威风凛凛的龙。 管易看到丸儿，心里的担忧多少才放下了一些。 “行了，还是趁早去查仙魔之体的事情。还有，魔族那边的线人不能松，一旦发现她的踪迹，第一时间来禀告我。” 管易低头抱拳，应了一声“是！” 而季梓棠，则朝着樱派的方向飞了去。 他要去找桃越，准备些物件，一旦准备好，直接出发去极北荒原。 - 洛止琛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尚且有几分模糊。 他眨了眨眼睛，又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不是黑暗潮湿的洞穴，而是大气典雅的宫殿，绚烂夺目的颜色交织，布满他全部视线。 脑袋一阵抽痛，洛止琛皱着眉又闭上了眼。 “琛儿，琛儿……” 这是，母亲的声音。 洛止琛微微偏了偏头，一眼便看见床边守候的洛夫人。 洛夫人看到儿子终于醒了，喜极而泣，难掩心中激动，“琛儿，你醒了！” “快，快去叫医师来！” 洛止琛伸出右臂，搭在了母亲手上，他喉咙中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但是体内一点多余的力量都没有，让他话都说不出来。 洛夫人看到儿子痛苦的模样，连忙伸手，将力量传给儿子。 大股大股的黑色魔气进入身体，洛止琛这才觉得有所舒缓。 片刻之后，他终于能说话了，第一句便是：“玄蟾怨蟒，怎么样了……” 洛夫人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都是因为这该死的凶兽，害的她的夫君儿子齐齐受伤。若不是自己实力不够，洛夫人自己都想去前线与玄蟾怨蟒拼杀。 “别担心，那凶兽已经离开岭芜魔域的地界了。” 洛止琛这才松了口气，一口浊气长长地吐了出来。 “走了便好，走了便好……” 这点喜悦并没有缓解肉体上的痛苦，洛止琛只觉得全身好像被拆卸又组装在一起，又痛又酸。 他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伸出右手，朝着自己的左臂探去。 果不其然，摸到了是一节空空的袖管。 第206章 缺胳膊 “果然，还是没有了啊……”洛止琛的语气似怨似叹，听得洛夫人心碎不已。 他的右手慢慢地回归原位，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无尽萧瑟。 岭芜魔域中最强的少域主，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任凭谁都无法接受。 “琛儿琛儿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洛夫人连忙哄道。 洛止琛那一双红色的眼睛快速眨动了一下，“母后，我知道，胳膊是可以再长出来的。但是我也能感觉到，我应该是中了玄蟾的毒。” 对于生命力极强的魔族来说，缺胳膊少腿都不是啥大事，除了像洛怀谷那样一次性少了一颗心之外，少了四肢都可以靠特殊的魔药补回来。 但是玄蟾怨蟒的阴毒之处就在于，它不仅让人断腿断脚，还带毒。 此刻，洛止琛能够清晰感受到体内奔涌的毒素，混着他的血液，在身体中肆意流淌。 这个毒，洛怀谷至今都没有解，更别提他了。 洛夫人再三忍耐，终究还是落下了痛苦的泪，她胸口中有千万句话想说，但全都压了下去。 如今木已成舟，责怪或者是后悔，都已经没有用了。 玄蟾怨蟒的毒性极为霸道，一旦进入血液，就会迅速在体内游走，中毒之人，体虚无力，日益消瘦，差不多一月之后便会因全身脏器衰竭而死。 就算是生命力极为顽强的魔族，也难以抵抗。 洛怀谷之所以至今仍然活着，是因为集聚了岭芜魔域所有子民的力量，暂且压制住了毒性，延缓毒发。 眼下洛止琛中毒，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传说，解此毒的唯一办法，便是杀了那蟾蜍，用蟾蜍的黏液做药，才能解掉它附在人身上的毒。 只是现在岭芜魔域的域主少域主都落败，还有谁能杀掉那蟾蜍呢？ 偌大的宫殿之中，气氛沉重，连进来的小丫鬟都刻意放轻了步伐，唯恐发出声音。 良久之后，洛止琛才出声问道：“楚云酥呢？” 他终于想起，是楚云酥在最后关头抱住了自己，还把自己带到了洞穴。 当时他一心想要赶走玄蟾怨蟒，把她赶出了洞穴。 洛夫人面带忧色，“我和你父王感应到你的求救之后，带人在一处洞穴中找到了你。但是等我们到的时候，山洞周围已经没有怨蟒的踪迹了。至于那位楚姑娘……” 洛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的人暂时还没找见她，不知生死。” 洛止琛听到最后四个字，忽然情绪激动，想要坐直身体，洛夫人连忙压住他的肩膀，“琛儿，你怎么了！” “她是为了救我才……我要去找她！”洛止琛面无血色，还少了一只胳膊，这般脆弱的样子，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是送死更快点。 “胡闹！”洛夫人气极，直接把洛止琛给按回到床上，“你这幅样子，拿什么去找人！” 这番话戳到了洛止琛的痛楚，原本嚣张霸道的他脸色一黯，放弃了挣扎。 “母后，当时情况危急，我让她一定要拖住玄蟾怨蟒。眼下，怨蟒离开岭芜，一定是她的功劳。可她现在却生死不明。” “明白，我都明白。”洛夫人拍了拍洛止琛的肩，“我已经派出所有能调动的人，就算是把岭芜翻个底朝天，也会找到她的。” 第207章 她成功了 “不用费劲了。”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传进来，洛止琛瞬间亮了眼眸。 尽管洛夫人再三阻拦，他还是靠自己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体，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珠帘外。 心跳不知不觉加快，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中涌。 掀开珠帘走进来的，不是楚云酥是谁？ 洛止琛原本想笑，但是转念一想，又硬生生绷着嘴角压下了心中的喜悦，短暂沉默之后，只一声：“你活着回来了？” 一只飞鸟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珠帘，稳稳落在楚云酥肩头。 魔女甩甩银白色的发，脸上带了点小骄傲，一边摸黑蛋儿的毛，一边昂起下巴道：“怎么着？让你失望了？” 洛止琛终究还是没忍住，悄悄翘起了嘴角。 洛夫人可不像他这么别扭，当即站了起来，“楚姑娘，看到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快，上热茶！” 眼前的少女，面容整洁，衣衫干净，一点不像是刚从生死之战里走出的，倒像是逛了趟集市以后回来了。 “玄蟾怨蟒，怎么样了？”尽管洛夫人已经说怨蟒离开了岭芜的地界，但是洛止琛心中仍然有些放不下。 身后仆从们搬来一张舒舒服服的虎皮椅，楚云酥往上一坐，立刻有丫鬟奉上热茶。 楚云酥先是抿了一口茶，两眼一亮：“这茶味道真不错！” 洛止琛无语，提高了音量问道：“我说，玄蟾怨蟒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云酥往后一靠，柔软毛皮贴着后背，温暖又舒适，洗刷掉不少疲劳。 魔女眯着眼睛，声音也软的和绵羊似地，“急什么？我既然回来了，就说明那家伙输了。” “输了？”洛止琛难掩神情惊讶，“你把它杀了？” “那倒没有。”楚云酥不忘捧着茶杯，给黑蛋儿也喂两口水。 洛止琛一眼就看到黑蛋儿身上焦黑的印记，想来他们与玄蟾怨蟒之间的战斗应该也不是很简单。 “按照你的吩咐，我把它暂时赶回去了。”楚云酥摸着黑蛋儿的小鸟头，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讨论今天中午的午饭。 “你是怎么做到的！”洛止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身体猛地向前一探，扯动伤口，疼得他眉头一皱，又老老实实躺回去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了，忽然发现洛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楚云酥四处张望了两眼，随即漫不经心答道：“怎么做到的？就是追着它打，把它打回老家不就得了。” “就这么简单？”洛止琛狐疑。 “就这么简单。”楚云酥坚定。 两人正说着，原本不见的洛夫人忽然从门口走来，端着一个大托盘。 “楚姑娘，此番和玄蟾怨蟒交手，你一定也耗费了不少血气。来，这都是我们魔族上好的滋补品，吃些补补身体。” 洛夫人把东西往楚云酥面前一放，只见盘上除了几颗丹药还算正常，其余的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洛夫人眼光热切，“别客气，都有助身体恢复的。” 楚云酥表情纠结，一只手在盘子上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准该选哪个。 洛止琛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刻出声制止道：“母后，不能给她吃！” 洛止琛皱着眉直起腰，疼得冷汗直冒，“她现在还不是魔体，吃了这些东西，只会让体内的仙魔之争更强烈。”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楚云酥默默将原本捏起来的药丸给放了回去。 “琛儿，你不是要给楚姑娘找一副肉身吗？她怎么还是仙魔之体？” 洛止琛抬眼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你自己问她。” 听语气，还有点赌气的架势。 洛夫人太了解自己家儿子了，别扭，不讲道理。她走到楚云酥身边，小声道：“楚姑娘，我家琛儿性子古怪，你莫要同他计较。” 楚云酥一双眼睛带着藏都藏不住的笑，看着洛止琛点头道：“夫人，我都明白的。”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哦对了，虽然现在那蟒蛇安分了，但是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它和那只臭蟾蜍肯定还会再回来的。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楚云酥认真询问道。 重新提起玄蟾怨蟒这个话题，房间中的气氛陡然冷了几分。 洛夫人先是看看楚云酥，又看看洛止琛，最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你先出去，有些话，我想单独和她说。”洛止琛抬头，一张绝美妖冶的脸庞上有了几分正色。 洛夫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带着仆从们离开了。 “过来。”床上的洛止琛朝着楚云酥招招手。 楚云酥心中的警报迅速拉响，这人又是把人都遣走，又叫自己过去的，难道是想…… 洛止琛看她那一脸警惕的样子，没好气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 这话说得有道理，楚云酥上前几步，走到了洛止琛床前。 洛止琛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臂，“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的左臂没了。” 有时候楚云酥真的很佩服魔族的心理素质，明明是断手断脚的大事，洛止琛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冷静且平静。 楚大小姐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当时你的血还差点淋了我一脸。” 洛止琛：“……”这事用你提？ “咳咳。”洛止琛调整了几下面部表情，紧接着撩开被子，右手也放在了腰带上。 这下换楚云酥控制不住表情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洛止琛，你干什么？我可提醒你，你母后就在外面呢！” 洛止琛：“……” “楚云酥！”洛止琛真的暴躁了，“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少域主向来在三界八方都是横着走的主，多少人觊觎他的美色，如今算是踢上了铁板一块。 洛止琛着急了，干脆一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皮肤。 楚云酥第一时间捂上了眼睛，随后又张开五指，从指缝中偷看。 这一看，直接对上了洛止琛冷漠的红眼。 “有意思吗楚云酥？” “我是让你看我体内的毒素！” 第208章 夜灵族 “哦。” 楚云酥放下手，神情终于正经了。 洛止琛依然保持着拉扯自己衣领的姿势，从脖子往下看，是一片晃人眼的白。 魔族的人，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一股无言的引诱之意，就像现在，洛止琛明明是想给她看皮肤纹路下的伤口，但无论动作还是神态，都藏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撩拨。 好在楚云酥一颗和尚心，眼观眼，鼻观鼻，心无旁骛，眼神绝不乱看。 她微微向前探了探身，眼睛盯着那片耀眼的白，只见洛止琛雪白皮肤之下，有隐隐流动的黑线。 “看见了吗？这个毒素已经在短短时间内，蔓延到我全身了。”洛止琛的语气中难掩几分焦躁。 楚云酥直起腰，“此毒怎么解？” 洛止琛摇摇头，“只有一种解法——杀了那蟾蜍，取它的黏液以毒攻毒。” 这个方法，基本算是预告此毒无解了。 玄蟾怨蟒好歹是万年凶兽，上一世，也是整个世界的男主角陆元青才杀了它。 楚云酥的心也沉了几分。 “我已落入此番境地，也就不瞒着你了。我父王中的也是这种毒。他中毒时，岭芜举全魔域之力，压制住了他的毒素。我本想速战速决，为他取回解药。” “但是——”洛止琛望了望自己的左袖管，笑容凄凉而艳丽，看的楚云酥心一颤。 “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自己都深陷泥潭了。” 黑衣黑发的洛止琛，微微低垂这头，一头墨色的发搭在雪白的脖颈伤，黑白相配，更显迤逦。 “楚云酥。”洛止琛郑重喊出眼前人的名字，双目相对，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玄蟾怨蟒赶回去了。对于这件事，我很感激。” 一向眼高于顶的少域主竟然也有道谢的时刻，岭芜魔域的人若是知道了，定会惊掉下巴。 “岭芜里面，数我和父王的魔力最强。如今我二人都成了这样，整个岭芜应该不会再有人有勇气去对付玄蟾怨蟒了。”洛止琛的红眼中，不知不觉带了一点软软的哀求之意。 楚云酥向后退了一步，唇角勾起笑，“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让你，帮我们除掉那凶兽。”洛止琛毫无血色的唇轻动，吐出了他的最后决定。 他深知，楚云酥没有义务来帮岭芜魔域除凶兽，但是路走到这里，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是岭芜魔域的少域主，所有岭芜里的魔族都是他的子民。 就算是高傲如他，为了千千万万的子民，也要低下头颅，请求他人的帮助。 这样的交易，是楚云酥意料之中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在和玄蟾怨蟒缠斗的时候，她自己也多多少少受了伤。 之所以能将那玩意打回原地，主要还是利用了她和黑蛋儿能飞的这个特性。 一人一鸟时不时骚扰一下蟒蛇，总是在它准备捕食的时候，从头部予以重击，如此反复，怨蟒心烦气躁，最后干脆放弃了这次捕猎，游回到了原来的领地。 但是玄蟾怨蟒的怒火，也让楚云酥吃了些苦头，她浑身上下都有伤口，若不是体内有混天珠保护，只怕她如今早成了怨蟒肚中的亡魂。 在回宫殿前，楚云酥特意念了清洁咒，将自己的全身上下都整理了一番，努力营造出一副打怪很容易的模样，为的就是取得洛止琛的信任，让他把除凶兽的任务交给自己。 如今洛止琛的话正中她下怀，楚云酥却坐回到虎皮椅上，面露难色。 “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那凶兽太过猛烈，以我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招架。” 楚云酥说着，掀起眼帘，一双眼睛为难地看着洛止琛。 洛止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这个魔女的圈套，认真地回复道。 “我知道，所以我会为你提供帮助。” “什么帮助？” “我的母后是夜灵族，夜灵族人极为聪慧，团结勇敢，唯一不足就是力量不够。如今岭芜有难，夜灵一族已经派了不少族人前来支援。如果你答应，这一队夜灵族，将会由你差遣。” 这件事，洛夫人之前就和楚云酥提过。洛止琛现在所说的话，足以证明他们母子说的都是真的。 楚云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对你们魔族，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单单凭一个夜灵族，恐怕不能增加多少胜算。” 洛止琛早就知道楚云酥会这么说了，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笑意，浅红色的红晕爬上了他过分白皙的脸颊，为他填添了几分生气。 “所以，我还为你准备了别的。” “准备了什么？”楚云酥好奇地问。 洛止琛一挑眉，“明日你来，我再告诉你。” 楚云酥的好奇心都到嗓子眼了，被来了这么一下，气得头脑发昏。 她站起来，压了压脾气，“行，那我就明日来，看看你还为我备了什么大礼。” 楚云酥推门出去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门外偷听的洛夫人。 洛夫人假装拍了拍衣裙，“好巧啊，楚姑娘，我熬好药，准备给琛儿送呢。” 对于她的谎言，楚云酥没说什么，侧身给她让了位置之后，自己脚步匆匆离开了。 楚云酥走在路上时，体内一阵强烈的痛意，随即一股不可抗拒的呕吐感袭击了她的大脑，她抓着路边的黑树，干呕了好几下，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黑蛋儿看到主人难受的模样，着急的拍了拍翅膀。 “嘘，黑蛋儿，别发出声音，让别人我在这里。”楚云酥背靠着大树，慢慢地滑了下去。 刚才在洛止琛面前，她强撑了好一会儿，不想示弱。 感觉到身体就快撑不住的时候，才匆匆离开，这不，走在路上，身体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楚云酥慢慢滑到了地上，她能感觉到，体内两股对撞的力量还在相互消耗着彼此。 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因为这样绵延不断的碰撞而发热发烫。 楚云酥手放在眉毛上，微微仰起面孔，魔界的紫色天空不分昼夜，永远美丽。 “洛止琛那家伙，最好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帮助。” 第209章 洛止琛的打算 楚云酥走后，洛夫人重新回到殿中。 洛止琛此时已经虚弱地躺下，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更是几乎白到透明。 洛夫人拧着眉头，满眼心疼，“琛儿，明日你有什么打算？” 她虽然不在殿内，但是刚才在门外，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彻底。 做母亲的，总想多知道一些儿女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儿子究竟有什么安排，洛夫人不想错过。 洛止琛对于母亲偷听一事并不意外，他三千青丝枕在头下，像一幅延展开来的水墨画。 “我看出来了，她在强撑。” “强撑？” 洛止琛的嘴角仍然有笑意，“她以为她伪装的很完美，其实从她进来的瞬间，我就明白了。她刻意抹掉了和玄蟾怨蟒战斗的痕迹，做出这种举动，要么是因为实力超强，要么是因为实力不够。” “结合她的仙魔之体来看，应该是后者。” “并且，她体内的混天珠处于极度活跃的状态，就她那副小身板，估计撑不了多久的。” 洛夫人原本看到楚云酥胜利归来，对这位白发姑娘抱有了极高的期待值。 没想到听洛止琛的口风，那姑娘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洛夫人秀气的眉，又重新皱在了一起。 “琛儿，听你这么说，楚姑娘的处境应该很不妙，你又为何，请求她的帮助呢？” 洛止琛笑了笑，“母后，这就与我明日要做之事有关了。” 黑发血眸的魔族男子看向门外，那正是楚云酥离去的方向。 “我打算，助她彻底成魔。” 洛夫人听到儿子的话，惊得瞬间站了起身，她想都没想，直接开口反对，“不可以，绝不可以！你的身体已经虚弱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能……” 洛止琛抬起右手，“母后，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琛儿，你再想想，再考虑考虑。”洛夫人的嗓音中带了几分哀求。 “母后。”洛止琛眼眸中写满坚定，“我会助她成为岭芜魔域最强的魔，只有这样，才能打败玄蟾怨蟒，拯救魔域。” “可是……” “我明白你的忧虑。”洛止琛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表情却是坚定如初。 他的脸色忽然变冷了几分，出口的话也让人遍体生寒。“我不会让她脱离我的掌控，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楚云酥经过一晚的休息，总算是恢复些精神气。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就来到洛止琛殿前，想看看这人究竟还有什么鬼主意。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侍从给拦了下来。 “楚小姐，少域主请您到后殿去。” 楚云酥不解，“这才一晚上，他就能下床了？” 侍从笑笑，没说话。 到达后殿之后，侍从们纷纷止步，楚云酥一人走了进去。 后殿面积不大，装饰的依旧富丽堂皇，只是中间有一道黑色不透光的帘子垂下，分割了前后两块区域。 楚云酥走到黑色帘子前，正准备伸手撩开，却听一道声音说，“别动，背对着帘子坐下。” 第210章 红莲印 这道声音虽然从未听过，但楚云酥却总觉得耳熟的很。 看她迟迟未动，帘子后面的声音又道：“你不是想要魔体吗？想要的话，就乖乖照我说的做。” 楚云酥这才明白叫自己来的意义。 她不禁纳闷，洛止琛现在都还躺床上呢，他从哪安排的人？ 他曾经说过，想转换魔体一共有两种方法，难道连夜派人去冥河抓鬼回来了？ 心中百转千回，楚云酥仍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洛止琛还指望她打怪呢，应该不会伤害她的。 这道黑色帘子之后的，正是洛止琛本人，旁边还站着一脸纠结的洛夫人。 他的右手穿过帘子，打在了楚云酥的背后，这双手凉的似冰，让楚云酥忍不住颤了一下。 “别动。” 又是那道语气不善的声音，楚云酥撇撇嘴，保持脊背挺直，寒凉的力量自背后打进身体里，是熟悉的魔气。 但是这感觉又不太一样，除了魔气之外，好像点别的。 楚云酥还没来得及好好分辨，脑后面挨了一下，有人冲她使了昏迷咒，她注意力都在那只冰手上，一时没设防，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她身体一软，差点就要往左边倒去，洛夫人连忙吩咐，“快，扶住她！” 宫女们七手八脚撑起楚云酥，洛止琛仍然保持着输力的姿势。 眼看前面的铺垫已经做好，洛止琛咬紧牙关，准备开始正式割下自己的魔体。 正如他告诉楚云酥的那样，想要拥有纯粹的魔体，只有两条路能走。 洛止琛本想让她走第一条，奈何现在情况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自己打自己的脸。 随着洛止琛的发力，一层水波纹一样的东西从两个人身边蔓延开，将他们二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洛夫人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只能现在在外面干着急。 洛止琛要做什么她很清楚，他要分一块自己的魔体给楚云酥。 随着水纹球的扩大，宫女们纷纷松开手，楚云酥的座位向洛止琛的方向转去。 水纹球中波纹层层，她的身体像是漂浮在水中，即使没有人扶，也保持着笔直。 雪白的发像海草一般在洛止琛眼前铺散开，她的眼睛安静闭着，像海底沉睡的美人鱼，美的惊心动魄。 洛止琛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又找回了理智。 他闭上眼，感受自己身体里的魔体。 幽暗之中，丹田处一朵小小红莲静悄悄开放着。 没错，他的魔体正是一朵红莲。 洛止琛咬紧后槽牙，一狠心，原本幽幽绽放的红莲之上，一片殷红色花瓣忽然落了下来。 红莲上的花瓣数是固定的，少一瓣就代表他的实力将少一分。 水波球外的洛夫人眼睁睁看自己儿子嘴角流血，她的心像是被放在热碳上灼烤，一方面她既一样楚云酥可以打败凶兽，守住岭芜，但是另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己儿子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她成魔。 明明有那么多凡人魂魄，为什么要切自己珍贵的魔体？ 魔体一旦切下来，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对此，洛止琛给出的解释是，他的魔体会让楚云酥实力更强，让混天珠发挥出最强的威力，只有这样，才能增加胜算。 洛夫人轻轻叹了一声，她的目光定在楚云酥平和宁静的脸庞上，儿子说会有方法控制住她，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这样的女孩，怎么看都不会被轻易掌控。 洛夫人忧愁之际，洛止琛已取下红莲花瓣。 散发着淡淡红光的花瓣从他的体内飘出，出现在水纹球中，洛夫人看到这一幕，直接偏过头去，不忍心看。 那一片红莲花瓣，轻轻柔柔的漂浮着，洛止琛睁开眼，眼中情绪复杂，他苍白的手指向前一推，红莲花瓣飞起，最后从眉心处印进了楚云酥的身体里。 一阵耀眼的红光之后，楚云酥眉间出现了一道桃红色的花瓣印记，正是那瓣红莲的样子。 红莲进入她体内之后，她身体内的仙魔之气像是被瞬间激活，直接开打。 洛止琛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面露痛苦，对着周围人命令道：“快，给她输魔气！” 无论是宫女还是侍卫们纷纷摆好姿势，将自己的魔气全部打到水纹球上，再由水纹球形成一股魔气，打进楚云酥眉心的那瓣红莲中。 就连洛夫人，都出了一份力。 有了他们的助力，再加上洛止琛超强的魔体，楚云酥在一阵剧烈颤抖之中，身体变得柔软而平静。 她眉间那瓣耀眼的红莲收起光芒，安安静静地伏在眉心处，现在，她已经是纯粹的魔了。 洛止琛的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成了！” 混天珠感受到了变化，同样也变得兴奋之极，随着千万道黑色光芒的出现，周围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魔气都被捕捉，然后朝着水纹球而来。 洛夫人和一众宫女们，看的惊讶不已，水纹球中迸发出一阵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就连洛止琛，也偏过脸回避。 等到光芒散去，仍然保持着坐姿的魔女宛如新生。 她的头发比以往更加柔顺光亮，银白的色泽像满月时的月光，笼罩住一整片森绿的林。 她的五官、眉眼，更像是吸吮了整个魔界的精华，变得更加妖艳，夺目。 从下颚到额头，每一处骨骼的走向都流畅无比，皮肤更是白皙透亮，没有一丝瑕疵。完完全全是造物主的杰作。 从最恶的地方，长出最美的花。 这就是魔界的魅力。 洛止琛这么多年在三界中游荡，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但是此刻他必须承认，现在魔界最美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个曾经的仙子。 他伸出惨白的指尖，按在了楚云酥眉间的红莲印记上，向下一压，一阵红光之后，洛止琛心满意足地笑了。 “母后，我已经在她的魔体上下了情蛊，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脱离我的掌控。” 洛止琛抬眸看向身旁的母亲，水纹球完成自己的使命，一层一层地落下，露出包裹在里面的两个人。 洛止琛勾唇一笑，笑容中是全然的自信。 洛夫人肩膀向下一塌，“如此，就最好了。” 第211章 发现问题 楚云酥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回到床上了。 她晕乎乎地坐起身，感觉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 听旁边的宫女说，洛止琛已经替她装好了魔体，现在她只需疗养几日，便可拥有无上的功力。 “那我的仙体和灵根呢？” “应该是都没了。” 没了…… 原先已经做好入魔准备的楚云酥，在这一刻，还是沉默了下来。 那罪魁祸首的暗灵根，和她引以为傲的仙体和纯种土灵根，竟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一瞬间，她竟不知是喜是忧。 从现在起，她再也回不去了。 所谓仙界，星海仙宗，甚至是陈木、秦善善，都要成为她漫长生活中的过往篇章了。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先看看究竟有什么变化。 楚云酥抬起手看了看，她确实能感到体内的变化。 以前，体内会有两股相斥的力量，尤其是有混天珠在，魔气会大于仙气，这会让她的灵根还有仙体格外难受，每一瞬都是体内的自相损耗。 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轻盈的像是快要飘起来一般。同时，运力呼气也十分的顺畅舒畅，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难受。 楚云酥很高兴，兴奋又喜悦。 “他有没有和你说，这魔体是哪里来的？” 宫女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少域主知道姑娘胆小，不敢看那些血腥之事，所以提前催化了一具魂体，拿过来直接给姑娘换了。” 楚云酥一听，当时就傻眼了。“直接给我换了？这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哈。” 她说着，连忙走到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脸，生怕自己换个样子。 左看右看，还是以往那张脸，好像没什么变化。 仔细看看的话，会觉得，似乎变好看了一些。 等等，这眉间怎么有个红印子啊？ 楚云酥伸出手搓了搓，旁边的皮肤都搓红了也没搓掉。 她不甘心，又念了清洁咒，还是没弄掉。 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气呼呼的魔女直接找到了洛止琛房里，此时的洛止琛已经躺下了，模样看着比以往更虚弱。 洛夫人不在，这些小宫女们，根本就拦不住楚云酥。 “喂，洛止琛，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 单手叉腰的魔女一走进门，就对上了洛止琛那双有些暗淡的红眼。 怎么才一日没见，他就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楚云酥刚才的气势弱了几分，声音也小了一点，“你这是怎么了？趁我睡觉的时候，又去和玄蟾怨蟒单挑了？” 洛止琛用一个硕大的白眼予以回应。 “有什么事快说，我要休息了。” “嘿你小子，还挺有脾气。”要不是看他是个病患的份上，楚云酥这会儿已经撩衣袖动手了。 她指了指自己眉间上的一瓣红莲，不满问道：“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洛止琛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一下，随后又乖乖躺好，“那是我在你身上留的印记。” “你留这个干什么？给我弄掉。” “弄不掉，也不可能弄掉。”洛止琛虽然没气力，但是理不直气很壮，听得楚云酥后槽牙发痒。 “为了防止你带着混天珠跑了，我必须留点后手。这种印记是我们岭芜特有的结印手法，我劝你老老实实接受，别想别的。” 那红莲花瓣印明明是因为洛止琛割下了自己的魔体，这会儿却故意说成是监视楚云酥的印记，为的就是保全自己的面子，傲娇洛某不想让楚云酥知道，自己为了她竟然走了第二条路。 不管怎么说，这脸还是生疼。 楚云酥的暴脾气上来，差点一拳把房顶掀翻了。 “楚姑娘，消气消气！”宫女们吓得脸色发白，胆战心惊地劝着。 “行，算你有本事。”楚云酥捏紧了拳头。“看来混天珠的份上，我这次先饶过你。要是被我发现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告诉你洛止琛，小心我把你右臂也砍下来！” 洛止琛的左臂伤本就是他的心结，这会儿楚云酥直接连带着右臂也惦记上了，给洛止琛气得，当场坐直了起来。 “岂有此理！” “怎么着，想发火？” 要不是周围有人劝着，两个对战公鸡当场就能表演一场菜鸡互啄。 到最后，还是洛止琛身体扛不住，先一步倒下了。 面色都被气到和白面粉似的少域主大声道：“你先把太合圣坛交出来！” “给你就给你。” 只听哐当一声，一个大坛子就出现在洛止琛床前，把周围的小宫女，连带着洛止琛都吓了一跳。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给这个疯女人下情蛊？？ 更可气的是，从目前来看，这个情蛊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啊！ 她难道对喜爱之人，难道也是这幅样子？！ 总之，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坛子总算是到手了。 洛止琛朝旁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几个宫女立刻合力抬着坛子下去了。 房间中一时间竟然只剩下他们二人。 楚云酥看着洛止琛那张脸，不知为何，心忽然猛跳了一下，然后，感觉全身都不太对劲。 眼睛好像一直想盯着他看，脚步甚至还想朝他那里再走两步。 楚云酥被心里这奇怪的念头吓得一惊，连忙甩头，想随便开个话题，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咳咳，之前一直有个事想问你来着，当初在竹林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混天珠在我那？” 冷不丁提出这个问题，洛止琛还回忆了一番。 “我熟悉混天珠的味道，一靠近你就闻见了。” 楚云酥皱着眉评价道：“狗鼻子？隔着一个人界都知道混天珠在我身上？” 洛止琛气得，又翻了一个白眼。 “谁和你说我能闻那么远的？当初混天珠失窃，我追到了仙界。费了一番功夫，才大致判断出混天珠的方向。” 楚云酥恍然大悟：“所以，你当时并不知道混天珠在哪里，只知道大概在东靖城一带？” 洛止琛点头。“混天珠的气味不浓，离得远不是很好找的。” “那问题来了。”楚云酥的脸色变得严肃了，“那你是找到竹林来的？” “有人告诉我的。” 第212章 哪哪都是季梓棠 “谁？” 楚云酥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一个单音节，都带了些颤抖的尾音。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现在的模样，其实非常的紧张。 手指捏成拳，还在不知不觉中，舔了一下下唇。 洛止琛嘴都张开了，答案就在嘴边，忽的看见楚云酥那副紧张模样，心中起了玩心，故意睨了她一眼，笑道：“很想知道？” “不告诉你。”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洛止琛的地盘，楚云酥现在已经把他碎成八块了。 白发的魔女闭上眼，嘴巴张张合合，小声念着什么。 洛止琛抬起耳朵仔细一听，这才听到她念的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成魔以后，张口先念佛法。 这种人才，在魔界也是不多见。 “算了，也没什么可瞒你的。”洛止琛扯了扯嘴角，轻飘飘扔出三个字：“季梓棠。” 楚云酥愣了一瞬间，随后反问道：“谁？” 洛止琛没了耐心，“季梓棠！是季梓棠告诉我的。” 这个名字，就像魔咒一般，让楚云酥的脑袋在瞬间疼了一下。 “我当初在东靖城就说了，三日之后看不到混天珠，就血洗全城。就在第三天的时候，季梓棠找到了我，跟我说，他知道混天珠的下落。并且，还知道如何才能愈合我父王的伤。” “他让我先不要动手，算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一个交易。” “父王的伤在我这里高过混天珠，所以我选择了忍耐。没想到没过几天，季梓棠就又出现了。” 洛止琛说着，目光落在了楚云酥的脸上。 他见过楚云酥很多种表情，有喜有怒，情绪丰富。但是此刻，魔女那张倾城面孔上露出的神情，却让他看不穿。 她好像很惊讶，同时又藏了一份压抑的痛苦，但是不知为何，洛止琛还觉得，楚云酥有点感动。 她在感动？不会。 楚云酥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的声音发哑，“他找你，说了什么？” 洛止琛收回目光，侧脸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之中，甚至柔化了过硬的棱角。 楚云酥的心，又漏跳了一下。 “其实也没说什么。”洛止琛试着思考了一下，“只是告诉了我你的位置，和你的能力。” “楚沧海的宝库，只有你能打开。救治我父亲的太合圣坛，你拿最方便。”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以，才和你有了这样的交易。” “现在，听懂了吗？” 楚云酥觉得耳朵边，有一阵阵的嗡鸣。 为什么，全世界都有季梓棠的身影？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 楚云酥心中烦躁，满脑子想的都是季梓棠。在这样的焦躁中，她抬起眼，扫了一眼床上的洛止琛。 很奇怪，刚才有的心悸，再也没出现过。 楚云酥甚至有点自我怀疑，刚才为什么会看着洛止琛觉得心动？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洛夫人进来的时候，洛止琛都快睡着了。 “琛儿，楚姑娘，我母族的人，来了。” 第213章 蓝歌 洛夫人的声音点醒了楚云酥，她猛地转身回头，一颗心跳得格外的快。 季梓棠，洛止琛。 这两个人的名字像两座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头。 洛夫人这个时候出现，倒是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楚云酥闷着头，直接走了出去。 洛止琛这个身体，自然是不能出去看的。 母子俩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洛夫人便跟着楚云酥的脚步出去了。 洛夫人的母族名为夜灵族，他们族人极其擅长伪装，尤其在黑夜中很难被人发觉。 夜灵族人身材大都纤细，面容姣好，灵活度高。 他们很聪明，因此也格外的骄傲。如果不是这次洛夫人主动请求母族，以夜灵族深居简出的性格，是不会出来的。 楚云酥一出去，就看到了夜灵族的族人们。 来的人有十五个，有男有女，各个都是美人，乌泱泱聚在一起，让旁边的小宫女们都看傻了眼。 身后的族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着，蓝歌扭头一看，一眼就看到了楚云酥。 银白色的发似冬日最冷的雪编织而成，红色的眼眸像一泓鲜红的池水，不动声色地引诱着旁人的注意力。 少女容颜娇艳，不过是眨了下眼，她生动的模样就已经印在了众人脑海中，有几位夜灵族的族人都不舍得眨眼，唯恐少看几眼。 看到如此美艳的女孩，蓝歌第一反应是皱眉。 美丽的东西，要么是花瓶，要么有剧毒。 这个女孩，又属于哪一种呢？ 蓝歌身后的蓝韵戳了戳他的侧腰，小声道：“哥，这难道就是代替琛哥哥带我们杀玄蟾怨蟒的人吗？” “洛夫人说过，白发红眼，应该就是她了。” 蓝韵几乎是瞬间就耷拉下脸来，不满又焦躁，“你看她的样子，肯定没什么本事。这种女人，除了一张脸，还能有什么？凭什么取代琛哥哥？如果真是跟她去，那我还不如回家去！” 蓝韵是蓝歌的亲妹妹，从小被父母哥哥宠到大，脾气任性爱憎分明。 这次之所以会跟着蓝歌来，是因为听说洛止琛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从小就喜欢洛止琛，现在要不是有哥哥在，她早就冲进洛止琛房里去了。 “蓝韵，不可无礼！”蓝歌虽然宠妹妹，但不是一味的宠溺，在这种大事面前，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洛夫人既然这样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 蓝韵听到哥哥严厉的训斥，哼了一声，看楚云酥的目光更加嫌弃。 夜灵族中其他的男人们，一个两个目光紧盯着白发的魔女，蓝韵心中恼火，不知道琛哥哥会不会也这样。 洛夫人恰到好处地出现，看到蓝歌蓝韵两兄妹，当即笑开了颜。 “蓝歌，韵儿。”洛夫人直接张开了双臂。 蓝韵犹如乳燕投林，立刻朝着洛夫人怀里扑了过去。 “洛夫人！” 两个女人亲亲热热地抱在了一起，看的楚云酥往后退了一步。 洛夫人为他们相互介绍了一番。 “这位是楚云酥楚姑娘。”洛夫人为夜灵族的人介绍道。 蓝歌正准备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蓝韵没沉住气，酸溜溜道：“楚姑娘好样貌呀，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夜灵族的蓝氏在魔界中也是鼎鼎有名的，蓝韵想在家世上先给楚云酥一个下马威。 楚云酥从她那傲慢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自己的过往。 这种小女孩，实在没必要和她计较。 楚云酥微微一笑，答：“相貌上，确实比你强一些。” 夜灵族的族人们有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夜灵族的人本就比别的种族好看，蓝韵作为族长女儿更是拥有倾城倾国的面容，平时在族内，小姑娘仗着自己美丽，很少拿正眼看别人，没想到她今日遇到对手了。 蓝韵回头，气得炸毛，又是跺脚又是瘪嘴的。“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蓝歌猛地拽了拽妹妹的袖子，斥责道：“蓝韵，注意场合。” 蓝韵不甘心极了，眼尾都气得发红了。 洛夫人有些尴尬，连忙对为楚云酥介绍夜灵族的情况，“这位是夜灵族的少主，蓝歌。” 楚云酥点了点头，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 “那位是蓝歌的妹妹，蓝韵。”洛夫人说完，多看了蓝韵两眼，希望她能缓和一些和楚云酥之间的关系。 蓝韵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向楚云酥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蓝韵。” “这次蓝歌带来十几位族人，和楚姑娘你一起杀死那凶兽，若是有什么安排，姑娘你尽管说。”洛夫人诚恳道。眼前最紧急的事情，就是杀了玄蟾怨蟒，拿回洛怀谷的心脏，解了洛止琛的毒。 蓝韵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即跳出了队伍，急吼吼道：“洛夫人，琛哥哥在哪里？我听说他断了一条胳膊，我想去看看他！” 洛夫人是蓝韵关系极为亲近的长辈，从前都是惯着她的。 眼下蓝韵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洛夫人看了看楚云酥，随后小声道：“那楚姑娘，我先带韵儿去见见琛儿。” “您随意。”楚云酥笑眼弯弯。 场上又少了两人，楚云酥和蓝歌之间的硝烟味直白地飘了出来。 两个人相互对视，眼中都藏着几分不信任。 这人，真的能帮自己（带自己）打凶兽？ “敢问姑娘，关于击杀凶兽，可有什么想法？”蓝歌彬彬有礼，垂下眼眸，盖住了眼中的质疑与不信任。 楚云酥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人，迈着极为随意的步伐，绕着这帮人走了一圈，她走到哪里，旁人的眼光就到哪里。 “你得先让我看看，你们这帮子人，有什么本事。” 夜灵族凭借自己超乎寻常的美貌以及极其灵敏的速度、极其完美的伪装，一向是魔界中响当当的种族。 眼下，却被一个白毛丫头质疑，一干人的表情瞬间冷峻了几分。 打头的蓝歌，面无表情，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不服气？”楚云酥笑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夜灵族的人就如同老鹰一般，桀骜不驯，寻常人根本不能驯服他们。 第214章 探探老窝 楚云酥甩甩头发，开始绕着蓝歌转圈，一边说话，一边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蓝歌体型匀称，身材极佳。一身蓝色长衫穿在他身上，笔挺且服帖。 一头黑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发尾垂在脖颈间，平添几分不可侵犯的高贵之意。 楚云酥绕着圈看他的时候，他微微向下看，极力压制心中的不满。俊朗的面孔因为过分紧绷显得有几分严肃。 “姑娘，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蓝歌的语气偏快，若不是多年的修养，他早就发火了。 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迈着自信的步伐，“无论我们现在在这里商讨出什么计划，都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敢不敢，直接带着你的人和我一起去探探玄蟾怨蟒的老窝？” 蓝歌一听，当即抬眼看向楚云酥，对方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外。 他本就是不服输的性格，现在楚云酥都先提出来了，他更没有退缩的理由。 “好哇。”蓝歌道，“你想什么时候去？” “既然你们人都来了，那就现在走呗。” “姑娘先行，蓝歌奉陪到底。” - 上一次楚云酥拖着半死不活的仙体，带着黑蛋儿，一路把玄蟾怨蟒气回了老家。 这次，她又带着夜灵族一帮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回来了。 楚云酥坐在黑蛋儿的背上飞，后面跟着十五个夜灵族人。 蓝韵的脸都快皱成饺子褶了，她好不容易跟着洛夫人进了洛止琛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他说说话，就被哥哥给拽出来了。 哥哥目光如炬，一脸郑重地说：“蓝韵，计划有变，我们现在直接去玄蟾怨蟒老窝探探情况。” 对此，蓝韵只想问：有没有搞错？ 他们长途跋涉这么久，才来岭芜一刻钟都不到，就要去看怨蟒老窝？ 万一这一看直接葬身蛇腹了呢？ 她想了千万种办法劝服哥哥，但是蓝歌说什么就是要去。 后来蓝韵才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这是蓝歌和楚云酥杠上了。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不出来，笨蛋，真是笨蛋！”在空中飞行的蓝韵恨不得砸一下哥哥的头泄愤。 无论她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能忘记这次来的使命。 早日杀了玄蟾怨蟒，治好洛止琛才是真事。 魔界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深沉，耳旁呼呼而过的风中忽然多了一丝腥臭味。 蓝韵嫌恶地扇了扇鼻子下面的风，但这股气味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 前面的蓝歌速度慢了下来，蓝韵心里一沉，看来是已经到了。 当她真正看到眼前景象时，及时做足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难免产生一阵惊恐感。 蓝韵一把抓住旁边的人，差点吐出来。 楚云酥从黑蛋儿身上跳下来，落到一旁的山峰之上。黑蛋儿重新飞回到空中，在夜灵族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缩小了身形，重新站回到楚云酥的肩膀上。 他们一行人现在站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峰之上，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且荒芜的山谷。 山谷正中间，铺了数不清的骸骨，各种形状各种部位，有的上面甚至还带了一些腐肉。 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这些尸骸散发出来的。 山谷两侧的黄色山体，被玄蟾巨蟒穿出了无数小洞，看上去就像蜂巢一般。 密密麻麻，黑黄相交。 谁不知道现在玄蟾巨蟒到底在哪个洞里。 蓝歌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心中倍感压力，“此物不除，必将危害整个魔界。” 虽然夜灵族不归属于三大魔域中的任何一个，但是谁也说不准，这玄蟾怨蟒会不会越变越强，到最后，直接屠尽整个魔界。 “必须尽快除掉他！”蓝歌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他身后的夜灵族人们全体沉默，没有人敢接话。 楚云酥看到这帮人脸色发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经历点毒打，做人做魔都容易飘。 她伸手，指了指下面两侧被巨蟒蛀的不成样子的山体，“看见了吗，这一左一右，有两座小山，不下去看看，就不知道玄蟾怨蟒的老家到底在哪。” “玄蟾怨蟒极为狡猾，十分阴毒。如果我们和它正面硬碰硬，别说你们十五个人了，就算再来十五个，也不够它塞牙缝的。” “所以？”蓝歌微微歪头问道。 “所以。”楚云酥说着说着，也变得认真起来。“我们必须得提前布局，看看能不能先阴它一手。” 蓝韵听到这一点没出息的计谋，哼声道：“那你倒是比那毒蛇还要阴。” 楚云酥脸上不仅没有一点怒意，甚至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这般承认，到让蓝韵被噎了一下。见过没脸没皮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听说你们夜灵族的人特别擅长伪装，所以，下去勘察地形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楚云酥往旁边一站，笑容甜甜。 “来，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强。” 如今的情况是，山谷下面左右两道分别有一座山，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构造，更不知道玄蟾巨蟒现在趴在哪个洞里。 如果不巧，刚好遇到，以他们的实力，今天算是有来无回了。 蓝韵虽然被楚云酥的激将法整的有点激动，但是她往前看了一眼，那骸骨搭成的尸山尸海，还是吓得她后退了一步。 “哥……”蓝韵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蓝歌。 蓝歌作为夜灵族未来的族长，自然有出众的气魄和决心。他看了看情况，转身开始布置任务。 “你们七个，去左边的山看看。” “你们六个，跟着我，去右边。” 最后，蓝歌把目光定在了一脸惨白的蓝韵身上，“你，就在这里待着。” 蓝韵听到哥哥这么安排，一颗紧张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几分。 楚云酥这时候，笑着插了句话，“小姑娘，洛止琛可不喜欢胆小的姑娘哦。” 蓝韵一听，马上来劲，“哥，我……” 蓝歌直接一个静音咒打在了妹妹身上，还不忘瞪一眼始作俑者。 “我妹妹她学术不精，下去只会添乱。”蓝歌生硬说道。 “那么诸位，请下去看看。” 第215章 下饺子 光秃秃的山峰之上，十四个夜灵族人严肃紧张。 他们纷纷伸出双指，指尖冒出一缕缕黑气，随后那黑气像绳子一般，开始从他们的脚底往头上缠绕。 就在楚云酥以为这帮人要把自己闷死的时候，黑气散去，楚云酥惊讶的发现，她看不见那十四个人了！ 蓝韵看到楚云酥眼中的惊讶，这才有了扳回一城的胜利感。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连我们夜灵族的技能都不知道？” 楚云酥笑笑没说话，蓝韵睨了她一眼，好歹也是队友，抱着做善事的心态，硬邦邦地解释道：“我们可以根据环境的变化改变肤色，所以用眼睛乍一看，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她说完之后，蓝歌动了一下，楚云酥一眼就看出了突兀的地方，不过很快，蓝歌的身形又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了。 “看见没，那一瞬间，对我们夜灵族而言，就是最危险的时刻。只要脚下动一步，就要重新改变颜色。” 楚云酥恍然大悟，终于理解夜灵族的伪装精湛在哪里了。 魔界本就因为没有太阳而光线沉沉，夜灵族的人又会根据环境变色，如果呆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那就没人能发现他们。 乡巴佬楚云酥竖起大拇指，“就你们这技能，去当杀手肯定从不失手。” “哼。这你倒是说对了，我哥可是魔界第一……” “蓝韵！” 蓝歌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还把楚云酥吓了一跳。 蓝韵又被哥哥训了，瘪了瘪嘴。“不说就不说。” “姑娘，我们先去了。”耳边明明有声音，楚云酥却看不见他的人，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一阵呜呜风声而过，十四个夜灵族人像下饺子一般往玄蟾怨蟒的老窝里跳。 他们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变化，这才让楚云酥看清楚他们的位置。 十四人消失不见之后，楚云酥拍拍肩膀上的黑蛋儿，黑蛋儿会意，立刻飞起，展开硕大的四只翅膀。 蓝韵声音有点发抖，“你想干什么？” 大鸟黑蛋儿此时已经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回来了，楚云酥轻轻一跃，就跳上了黑蛋儿的背部。 “当然是去给你哥他们看看情况，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来这吃干饭的？” 蓝韵用表情告诉了楚云酥答案：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 “那我怎么办？”蓝韵心里有点害怕，着急问道。 楚云酥拍拍黑蛋儿的背，“你别添乱就行了。”转身飞走，一点没给蓝韵机会。 蓝歌带着六个人，顺利落到了右边的山上。 越是靠近山谷底部，越能闻到那股刺鼻难闻的腥臭味，风在这里，好像都慢了一些。 蓝歌跳到一个洞口之中，他的身体迅速和黑色洞口融为了一体。 在进洞前，他回头往妹妹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意外看到了一只白鸟和鸟上的白发少女。 蓝歌的面色缓和了几分，算她有几分良心。 夜灵族内部，是可以看到彼此伪装的。 蓝歌用手指往黑漆漆的洞里指了指，无声说道：“走。” 第216章 握手 蓝歌所带领的七人小组，摸着黑一路向山洞里走去。 黑漆漆的洞穴中，已经被玄蟾怨蟒蛀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形状不一的孔洞，越是往里走，光源就越稀薄，到最后成了一团彻底的浓黑。 蓝歌和夜灵族的族人们都变成了完全漆黑的模样，这里面的空间实在太大，他们靠一路洒下一些微小的标记粉才能确定自己不会迷路。 蓝歌打着头阵，一步步在漆黑的洞穴中穿梭行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不觉得，这些路太长了吗？” 身后的族人跟着点点头，蓝歌接着说道：“我们已经走了快一刻钟，我们用脚走出来的距离，和我在上面目测的距离差的未免太远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他的脑海里，随后，另一队人马的出现也证实他的想法。 那就是——这个山体已经被玄蟾怨蟒打通了。 原本站在外面高处看，会简单认为只有左右两侧山体有洞，因为前后两侧都是崖壁，并没有洞穴的痕迹。 但是现在，两队分别去左右山体的人马，竟然在洞穴中会和了！ 蓝歌原本就紧张的心更是沉了一分，搜寻的面积一下扩大一倍，各种活动的难度直接翻了倍。 好在他作为夜灵族少主，心理素质也过得去。 “所有人分开，继续往深处搜寻。注意留下自己的印记，一旦有异样，及时伪装，并且通知其他人。” “是，少主。” 分开之后，蓝歌独自一人走向了搜寻的道路，他的队友们也全都四散开。 用肉眼看，整个洞穴里仍是一片黑，空无一物。但实际上，蜂巢一般的巨大洞穴中，有十四个人，正在朝着不同的方向潜行。 找着找着，蓝歌的耳朵一抖，他似乎听到来什么声音。 他屏住呼吸，侧耳静听，果然听到东南方向传来细微的水声。 有水就代表有缝隙，说不定正是玄蟾怨蟒真正的老窝。 蓝歌心里冒出来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将这番激动给压了下去。 迈出最稳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向着东南方前进。 三步、两步、一步…… 有水声的洞穴口就尽在眼前，蓝歌的心跳加速，脚步甚至都焦急了一些。 就在他的眼睛快要看到洞穴中情况时，忽然有一阵细微的风擦着他的后脖颈而过。 蓝歌全身的汗毛几乎是在瞬间立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吐信声在耳边清晰地响起，本是非常微小的声音，但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像炸弹一样在蓝歌耳旁响起。 蓝歌全身僵直，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缓缓转头向后看。 一双黄绿色的眼睛，正从高处俯视着他。 阴毒、戏谑，黑夜中的眼睛放着诡异的亮光，像在看一只可怜的老鼠。 蓝歌后背被一涌而出的冷汗打湿，心里的弦彻底崩断了，他差点都忘了其实自己现在是伪装的状态。 他本想拔腿就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和黑色完美融合，玄蟾怨蟒很可能并没有看到自己，这一次让人胆战心惊的对视只是一场巧合。 这么想着，蓝歌强迫自己镇定几分。 但是下一瞬间，那双黄绿色的眼睛猛地俯冲过来，蓝歌的大脑有刹那的空白，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弹跳而起。 “咚！”的一声巨响，怨蟒坚硬的头砸进了地上，震得整个山体都晃了晃。 如果蓝歌动作晚一秒，他就会被巨蟒撞成肉泥。 “快跑，它在我这里！”蓝歌自己逃跑，还不忘告诉通知族人们，顿时，整个山洞中响起阵阵响动，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坐在黑蛋儿身上的楚云酥听到里面的响动，微微一笑。 “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和那东西碰面了。” 远处山峰上，蓝韵急得如同蚂蚁团团转，她当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巨响，心里感到十分担忧。 在生死面前，蓝歌全身的潜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发。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因为逃跑速度太快，身上的伪装颜色跟不上环境的变化，他的身影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蓝歌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在跑，这里的洞穴每个大小都不一样，高低更是不同，他没办法飞行，只能用最原始的奔跑。 微弱的光芒一点点照进他的眼眸，终于看见外面的光亮了！ 蓝歌精神一震，准备用最后的力量搏一把，只要跳出这个山洞之外，他就能够飞行了！ 很显然，知道这一点的不止是他，还有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怨蟒。 怨蟒极速扭动自己的身体，在蓝歌快要逃出去的瞬间，长大嘴巴，直接喷射出了嘴里的玄蟾。 身后的破空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蓝歌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时间忽然变得慢了起来，蓝歌心中的喜悦被后面的声音瞬间浇灭，英俊少年的瞳仁忍不住放大，他甚至在一片虚空中看到了自己死在蟾蜍攻击下的结局。 难道……就这样，狼狈不堪地死去了？ 就在蓝歌快要绝望的瞬间，一只白净的手掌拽住了他伸出去的手。 那只手看起来那样小，手掌相触的瞬间，蓝歌甚至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体温。但是手掌下的力量，却一点不容小觑。 楚云酥的脸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白发红眼的少女巧笑倩兮，笑意盈盈地看着生死关头的蓝歌。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好像不太行啊。” 蓝歌还没来得及回味，自己已经被那只手直接拉了出去，然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将他抛上了天空，身着蓝衫的少年用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 重心失控，眼前的世界颠来倒去，蓝歌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风声钻进耳朵里，像是要穿透鼓膜，蓝歌闭上眼，背部却撞上了一片柔软。 “咚” 黑蛋儿稳稳接住了被楚云酥甩飞的蓝歌。 “哥！”蓝韵撕心裂肺的喊声自山峰上传来，蓝歌却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立刻起身，紧张地看向楚云酥的方向。 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第217章 宴席 楚云酥把蓝歌甩飞了之后，那原本冲着蓝歌的玄蟾就直接朝着她飞来了。 “这种小把戏，玩多了就没意思了哦。” 楚云酥手中长鞭一甩，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一个旋身，原本就威力无穷的鞭子转了一圈之后，更是带着不可抵挡的力量冲向了黑暗中的洞穴。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啪！”，长鞭带起洞穴旁的无数砂石，犹如利刺一般刺向黑暗。 气势汹汹，战无不胜的玄蟾因为速度太快，沾了一身的泥沙，现出了丑陋的原型，后面的怨蟒更是被这忽然的泥沙弄得睁不开眼。 裹着泥的玄蟾一出现在洞穴外，就被楚云酥一个飞脚送回了老家。 这该死的蟾蜍原本就是靠极快的速度掩盖身形，因此才能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受到泥沙冲击，速度慢了下来，给了楚云酥反击的机会。 怨蟒跟在后面发出怒气十足的吼叫，楚云酥又是一鞭子打进去。 砂石扑簌簌地落下，像下泥沙雨一样。 “还不快跑，留在这里看戏呢？”她对着洞穴里剩下的夜灵族人喊道。 很快，余下的十三人和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往外面跳，随后又御风飞起。 鸟背上的蓝歌看到这一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族人们也都平安出来了。 楚云酥又对着洞穴口抽了几鞭子，像是落下了沙尘暴一般，就她现在的力量，好像是能把整座山直接抽平一般。 洞内的怨蟒焦躁不安，但是眼睛又看不清面前的状况，急得又是摆尾又是甩头的，把整座山都撞得轰隆声不断。 等到最后一个夜灵族人也逃出来以后，楚云酥吹了一声长哨，空中的黑蛋儿立刻会意，一个俯冲而下，吓得蓝歌瞬间趴平身体。 楚云酥向后一倒，姿势极为轻松自信。 就在她倒下的瞬间，怨蟒的头冲了出来，一股浓稠的毒液也随之喷出，可惜落了一个空。 黑蛋儿张开四只羽翼，再一次用柔软的背部接住了自己的主人。 怨蟒要是能说话，估计这会儿能骂楚云酥八代祖宗。 在蓝歌惊讶眼神中，楚云酥以一个轻松闲适的姿势，完美地躺倒在黑蛋儿的背上。 颇有点睡觉前躺到床上的闲适感。 她满头的白发，和黑蛋儿雪白羽翼交错，乍一看，像一捧坚硬的雪。 从侧面看出，鼻子高挺，鼻头圆润小巧，竟有几分可爱的意思。 楚云酥眼睛一睁，扭头往旁边一看，蓝歌此时是一个跪坐的姿势，一张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不敢相信。 这表情，意料之中，楚云酥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兄弟，你要学的东西，可还多着呢。”楚某人用一副过来人口吻点评道。 蓝歌瞬间收起了原本想要释放的好感。 在回去的路上，蓝歌还是没从刚才的惊险经历中回过神。 蓝韵围着他不停地转圈查看，“哥，你没事？” 蓝歌此时心烦意乱，对于妹妹的关心也显得有几分焦躁，手一挥，“别看了，我没事。” 蓝韵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飞在前面的楚云酥。 她侧身坐在雪白大鸟之上，雪白的发丝被风吹得不停飞舞，美妙而浪漫。 不光是蓝歌，其他的夜灵族人们也都在注视着楚云酥。 这就让蓝韵很不开心了，“喂，我说你们两个，老看她做什么？！” 蓝韵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夜灵族的人大都刚刚死里逃生，这会儿心还惊跳着呢，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大小姐多余的脾气，一个两个都不说话。 蓝歌隐隐有些生气，扭脸斥责道：“蓝韵，不要再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哥！”要不是因为在飞，蓝韵现在都能把地跺塌了。 她刚才一来，就看见楚云酥从洛止琛寝殿中出来，洛止琛从不允许她跟着进去，但是这个女人却熟练的仿佛进自己家门一样。 从那时开始，蓝韵心里已经隐隐把楚云酥当敌人了。 现在，自己哥哥，甚至是自己的同族，一个两个，眼睛像是糊了胶一般，牢牢贴在楚云酥身上，蓝韵原本就生气的心更是堵得慌了。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压压她的风头。 - 楚云酥带着夜灵族的一干人等探窝归来，得到了隆重款待。 尤其是看到去的每个人都回来了，洛夫人的心也跟着定了几分。 她连忙命令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了一场盛大宴席，给楚云酥她们压压惊。 楚云酥做仙人的时候，根本不食五谷，现在仙体破碎，她也就要跟着一起吃饭了。 洛夫人做事利落，手下人又多，不一会儿，宴席就已经安排好了。 就连域主洛怀谷，都拖着空空的身体，坐上了高座。 在他两侧，分别坐着洛夫人和洛止琛。 楚云酥坐在了下面最尊贵的位置，她的对面是蓝歌。 其余人等，依次排坐下去，打眼一看，这个宴席还挺隆重的。 菜品很快上齐，楚云酥还没好好端详过魔界的菜品，举着筷子把每个菜都端详了一遍。 洛夫人笑着解释道：“怕楚姑娘你吃不惯，特意绑来，啊不，请来一位会做菜的半仙，尽量在外观上，做到和仙界菜品一样。” 仙族虽然不用吃饭，但总有那么几个馋嘴的，喜欢做点小点心犒劳犒劳自己。 楚云酥笑了笑，“夫人有心了。” 蓝韵在这个时刻，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原先一直觉得洛夫人对自己很好，应该是支持自己和洛止琛成亲的。 但是这会儿，洛夫人很显然是向着楚云酥的！竟然还为她绑架半仙来做菜！ 这个女人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 难道，就连洛夫人都要放弃自己吗？ 蓝韵握酒杯的手，紧了几分。 楚云酥可没空观察这位小妹妹的脸色，她先挑了几道看起来不错的餐食尝了尝，随后满足地点点头，“唔，味道确实不错。” 洛夫人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 第218章 对视 楚云酥吃饱之后，抬头一看，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好像聚在自己身上。 而他们面前的餐盘碗筷，压根好像就没动。 所有人好像一点不想吃饭，都在等着她说话。而作为主角的楚云酥，是一口都没少吃。 认真吃饭的楚某人吞下口中的肉，小声问道：“你们，不吃点吗？” 她说完还打了个满足的饱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捂上了嘴。 两个耳朵尖红红的，还有点可爱。 蓝歌低下头，酒杯中倒印出他没压下去的笑意。 洛止琛不忍直视，故意偏了偏头，移开了目光。 楚云酥这才发现，洛止琛的左臂竟然已经长回来了！ 魔族的生命力和愈合能力，未免太强了？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问问洛止琛胳膊的事情，没想到黑发的洛少主又把头扭了回来，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的撞上了。 那一瞬间，楚云酥的心像是寺庙中的大钟，被敲钟的和尚猛地撞了一下。 这下，不仅是耳朵尖，她的脸也红了。 整个宴席因为他们的对视，而陷入一种微妙的静默中。 洛夫人看到楚云酥那张泛红的脸，心中已经有了数。 看来儿子的情蛊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要说这情蛊，在岭芜已经放了几百年都还没用过。就连洛夫人本人，都有点怀疑它能不能发挥功效。 好在楚云酥的眼神已经变了，洛夫人的心定了。 但是—— 洛夫人看向自家儿子，黑衣黑发的俊朗男子眼睛也没眨，一动不动地和楚云酥对视。 他的表情看上去平静无波动，但是眼中微微流动的情绪，还是被洛夫人捕捉到了。 奇怪，难道这情蛊还是双向的吗？ 没理由啊，母蛊明明在儿子身体里，子蛊在楚姑娘身体里，应该是她一腔爱慕，怎么现在儿子的表情也这么微妙？ 难道…… 洛夫人的心一抽，难道她最想看见的事就要发生了吗？ 想到这里，洛夫人嘴角也露出几分笑意。 如果是未来儿媳妇的话，就算分走儿子一点魔体也无伤大雅，这才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嘛。 就在气氛逐渐转向暧昧的时候，一声突兀的重物落地声打破了原本的静谧。 蓝韵假装十分惊讶道：“抱歉，酒杯掉了。” 楚云酥被这声点醒，连忙收回了目光，但是她的心跳却跳的飞快。 就算是再迟钝，也该明白些什么了。 她竟然，她竟然对洛止琛动心了！ 天王老爷啊，这是三界要崩塌啊！ 楚云酥心乱如麻，连忙拿起筷子胡乱夹了点东西往嘴里塞，一颗心像打鼓一样咚咚咚个不停。 洛止琛也感觉很不对劲，极其刻意地咳嗽了一声，眼睛慌乱转了一圈之后，定在了高座的洛怀谷身上。 “父王，您不吃点吗？” 洛怀谷心里装着事，根本就没动筷子，此时更是一脸忧愁地摇了摇头。 满腹心事的域主直视着楚云酥，“楚姑娘，听说你们今日去探了那凶兽的老巢，不知有何收获？” 第219章 商讨战略 洛怀谷主动提起凶兽的事情，让本来有一丝丝欢快的宴席顿时低沉了几分。 楚云酥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怨蟒打斗的事情，然后便说道：“里面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蓝歌，你跟我们讲讲？” 她没有主动提起夜灵族被蛇追着跑的落魄模样，这让蓝歌心中微暖。 蓝歌接收到楚云酥的眼神，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开始向众人讲述他在洞中的所见所闻。 在听到他被蛇发现的时候，洛止琛锁着眉头问道：“一片漆黑之中，那蛇又是怎么看到你的呢？” 蓝歌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想不明白，当时我的身形应该完全和背景完全融为一体的。” “难道，这蛇不仅仅是靠眼睛？” 楚云酥这个思路一致得到众人认可。 洛止琛接道：“很有可能。说不定它靠感应温度来观察四周的。” 如果这是这样的话，夜灵族的伪装在玄蟾怨蟒面前就毫无用处了。 洛止琛又主动向众人讲起了上次他与怨蟒大战的故事，尤其提到蛇眼睛是一处弱点，必要时候可以好好利用。 说到最后，他忽然提高音量喊了楚云酥的名字。 “嗯？”低头吃菜的楚云酥抬头。 洛止琛看她那两腮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过来。” 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明显，蓝氏兄妹一眼就注意到了。兄妹两人一个意外一个生气，目光开始在楚云酥和洛止琛身上来回转。 “干什么？”楚云酥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 洛止琛取出一个火炬，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拿去。” 楚云酥这才站起身，拖着脚步来到了洛止琛面前，她拿起火炬看了看，疑惑地望望洛止琛，“这什么？” 洛止琛这个时候，开始耍帅耍酷了。 黑色衣袍勾勒出他略显削痩的身形，他拿起筷子，煞有其事地夹起一口肉，放进自己口中。 “也没什么。只是看到古书上说，玄蟾怨蟒惧火，所以就准备了个火炬。” 他语气轻松，好像只是随手准备的。 蓝歌和蓝韵的看到那火炬上的纹路，瞬间惊讶。 那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火炬，那是长明炬，据说烧个几万年也不会灭。用的木头，是魔界年岁最长的树精身上的枝干。 树精从前还没成精的时候，长明炬压根就不值钱，没过几天就被被人削掉一块。但是现在，那大树成精了，再想拿出把长明炬来，可就不容易了。 毕竟每多一把长明炬，万岁树精身上就会少块肉。 楚云酥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在她眼里，这就是个普通火把，于是往百宝袋中一收，摆摆手，轻描淡写三个字“谢谢啦。” 洛止琛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收下了，连多一句的询问都没问。 一时间，有点生闷气，多吃了几口肉泄恨。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又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最后定下了击杀玄蟾怨蟒的方案。 楚云酥手掌在空中一挥，一大块黑色的幕布便浮现在半空之中。 她手指蘸了些酒水，在幕布上轻轻一划，便有一道清晰的白色痕迹出现，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楚。 楚云酥先画出一个扁扁的椭圆，“已知，玄蟾怨蟒的老家是山谷四周的环山。” 她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点了一个点，又在东西两侧画了两个小圆圈。 “东西两边有密密麻麻的洞口，而南北侧虽然里面是通的，但是外面有山壁。因此，我想先排四个人，两两一组，守住东西两侧的出口。一有情况，迅速反应。” 楚云酥此时的表情分外严肃，一双圆润的杏眼虽然没有很强的威慑力，但红眸中透出的那股气势，足以令人信服。 蓝歌几乎没有犹豫，点点头表示支持。 楚云酥拉他的那一把，以及后来对夜灵族族人的帮助，已经让蓝歌彻底信任她了。 “我们兵分两路。”楚云酥说着，花了一条线，“蓝歌，你带剩下的九个人一起，去找玄蟾怨蟒藏心脏的地方。它挖掉的不止一个人的心脏，肯定会在某个地方藏着。” “你刚才说听到有水声但是没来得及查看就被发现了，说明很有可能那里就是它的窝，它一直在附近守着。所以明天，把勘察的重点放在水声上。” “我和九个人一起查洞穴，四个人又守在外面。”蓝歌眉头一紧，“那你呢，你单独行动？” 他的语气中带有显而易见的担忧。 楚云酥拍拍手心，神情轻松，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们本来就是临时搭起来的戏班子，强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效果，不如各自行动。” “一旦你们在洞发现它的痕迹，把它引出来交给我就好了。” 楚云酥这副嚣张的口吻，如果是让之前的蓝歌听见，一定会觉得此人鲁莽傲慢。 但是现在，蓝歌却认同地点点头，“你定的计划，就按你说的来。” 蓝韵简直要被哥哥这副顺从的模样给吓呆了。 这还是她那个谁都不放在眼里，傲视群雄的哥哥吗？ 这才和楚云酥接触多长时间啊，怎么就从一头狼变成了小绵羊？ 蓝韵看向楚云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 她该不会，会下蛊？ 眼看整场宴席的风头都让楚云酥一个人占了，蓝韵清清嗓子，主动说道：“楚姑娘，你一个人同玄蟾怨蟒战斗，未免太吃力，不如让我和你一起！” “我虽然不像你那样强势，但是多一个人多分力量，你觉得呢？” 蓝韵为了让楚云酥同意，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 楚云酥对她回以一个笑容，声音清甜。 “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蓝韵话音未落，就听蓝歌、洛夫人甚至是洛止琛，都否决了她这个念头。 蓝歌：“蓝韵你不要胡闹。” 洛夫人：“韵儿，玄蟾怨蟒乃是凶兽，你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洛止琛：“蓝韵，你以为那是过家家吗？” 楚云酥两手一摊，表情无辜，好像在说：你看，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不同意你去。 蓝韵眼眶都红了，气得埋头扒饭。 第220章 抓蟾蜍 宴席之后的第二日，一行人带好各种装备，准备出发击杀玄蟾怨蟒。 尽管蓝韵也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蓝歌无情地拦了下来。 “蓝韵，你不准去。” 蓝韵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洛止琛，可惜对方连眼风都没给他留。 楚云酥大手一挥，“行了，别送了，走了。” 说完一个起跳，完美落到了黑蛋儿背上，以一个极其潇洒利落的姿势离开了。 洛止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黑了脸色。 跑得这么快，属兔子的？ 蓝韵最终还是被强行留了下来，蓝歌带着十三个族人一起，追上了楚云酥的脚步。 一行人最终来到了昨日站过的山峰之上，烈风飒飒，楚云酥丝绸一般顺滑的发丝在风中飘摇。 “就按昨天说的，你们去引怪，我来负责击杀。” 夜灵族的人点点头，四个人守在洞口，其余人跟着蓝歌进了洞穴之中。 黑蛋儿驮着楚云酥在山谷之中不知疲倦地飞行，一圈又一圈，都飞的有点无趣了。 就在楚云酥都快困了的时候，守在西侧的夜灵人忽然大喊一声：“来了！” 紧接着，一个蓝色的身形似闪电般冲了出来，在他身后，是一声声愤怒嘶吼。 蛇的声音和其他猛兽的还不太一样，多了许多嘶哑，少了几分震撼，听得人心里发毛。 洞穴里的石头石柱被玄蟾怨蟒撞得七零八落，门口的两个守卫也抓紧时间赶紧闪躲。 冲出来的那个蓝色身影无疑就是蓝歌本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已经有经验了，知道怎么引怪才不会被抓住。 蛇头出洞的刹那，楚云酥叫了一声好。 蓝歌的身影闪了一下，随即消失在山谷之中。 楚云酥从黑蛋儿背上站了起来，衣衫鼓动，长鞭在手。 她拿出洛止琛给她的火炬，轻轻一吹，火炬上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将鞭子放在火焰上烤了一下，整条鞭子都带上了火。 “又是你我打架的时候了。” 白发魔女勾唇一笑，随后扬起鞭子，一个跳跃，犹如一颗白色炮弹一般飞射了出去。 黑蛋儿发出尖锐的鸣叫，好似在为主人加油鼓劲。 硕大黝黑的蛇头越来越近，楚云酥逆风而行，在最恰当的时机，甩出了一记凌厉的鞭子。 带火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蛇头上，痛的怨蟒扭动起全身。 黄绿色的眼睛瞬间抬起，阴冷且愤怒地盯着半空中的人，像是要把她撕裂一般。 但是那人在空中转了一圈，竟然朝着它飞来了。 真是不怕死。 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浓稠毒液喷了出来。 楚云酥宛如一只轻巧的白色小鸟，身形转换之间，完美躲避过所有怨蟒的攻击。 最后，她竟然跳到了怨蟒的背上。 脚下是坚硬发黑的鳞片，离得太近甚至能闻到这蛇身上的恶臭味道。 楚云酥捏住鼻子，快速踩着蛇身，顺着它长长的躯体，一路向上跑。 怨蟒的体积过于庞大，以至于人踩在上面的时候，它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等到它发现那个白点在自己身上时，楚云酥已经离它的七寸非常接近了。 巨大的蟒蛇迅速开始扭动身体，想要把楚云酥甩下去，奈何这人就和脚底下长了钉子一般，死死地趴在蛇身上。 怨蟒恼怒之极，干脆长大了嘴来咬她，反正它的鳞片坚硬，牙齿不一定能咬透。 蛇头靠过来的瞬间，楚云酥把鞭子往空中一抛。 躲在一旁的蓝歌看到这一幕，心里非常恐慌，“她这是做什么？把保命的武器都丢出去了！” 下一秒，他就知道楚云酥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烧着火的鞭子飞在半空，一只鸟忽然出现，一口咬住了没火的那一端，鞭子瞬间被震得成了一条直线。 楚云酥看好时机，跳起来飞行，然后一个纵身，抓住了鞭子的尖端。 那里本来是燃着火的，但是被她握住之后，火立刻就灭了。 一人一鸟以极其高超的默契，将粗长的鞭子拉成了一根直线，随后齐心协力，直接勒向了怨蟒的七寸之处。 怨蟒看见火，天生的恐惧让它往后缩了几分。就是这不进反退的瞬间，让楚云酥和黑蛋儿抓住了机会，一鼓作气，直接勒住了怨蟒的七寸。 烈火烧到鳞片之上，铺天盖地的烧灼感让怨蟒痛苦不已。 楚云酥和黑蛋儿往对方的方向飞去，鞭子变成了一个环形，死死的勒住了怨蟒的七寸。 看到这里的蓝歌已经彻底愣住了。 这种方法谁都可以想到，但是这样的勇气与默契，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 “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就在蓝歌以为楚云酥此举是为了杀蛇的时候，痛苦到极致的怨蟒一扭头，“嘶”的一下吐出了口中的玄蟾。 蓝歌紧张得抓住了自己的袖子，唯恐出半点意外。 但是楚云酥却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刻，她直接丢下了鞭子，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笼子一样的东西，对准了那闪电般的蟾蜍。 蓝歌一拍大腿，惊呼道：“她这是为了抓玄蟾！” 没错，楚云酥绑蛇七寸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这只丑蟾蜍现身。 早在第一次和它交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怨蟒虽然体型巨大，攻势极强，但是脑袋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 反倒是它口中一直含着的蟾蜍，看似好像是寄生虫，实际上却有着主宰怨蟒的能力。 楚云酥清楚记得，第一次交手时，怨蟒在每次改变攻击目标之前，下巴上都会鼓出一个包。 她大胆预测，那是它们之间的沟通方式。 洛止琛的毒需要玄蟾的黏液才能解，因此，抓蟾蜍才是此次首要任务，而且她相信，只要抓住了玄蟾，怨蟒就会因为头脑简单而迅速被消灭。 楚云酥打开手中的笼子，伸长了胳膊往玄蟾的方向套。 那一团深绿发黑的小小身影离笼子越来越近，楚云酥瞳仁放大，心里已经有了小小欣喜。 快了，就快要抓住它了！ 就在玄蟾的入笼的瞬间，楚云酥嘴角翘起了一个小角。 但是很快，一声破裂之响就让她笑意全无。 第221章 季梓棠，出发！ 玄蟾进笼子之后，竟然直接破了她的笼子！ 楚云酥猛地回头一看，那个臭东西已经飞出去了老远。 她举起笼子，笼子里面已经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垃圾洛止琛，给的什么破笼子！”楚云酥气极，将笼子直接给扔了。 蓝歌和他的部下们也纷纷脸色发白，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现这种问题。 那楚云酥现在还能怎么办？！ 楚云酥正生气着呢，扭脸一看，望到了躲在石头后面的蓝歌。 蓝歌嘴巴微张，正欲说些什么，忽听对岸河东狮吼：“蓝歌，你不去找心脏，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本来分工很好，蓝歌找心脏，楚云酥杀蛇，但是蓝歌因为过于担心，所以选择自己留下观察，让剩下的人去找。 这让楚云酥非常恼怒。 蓝歌被吼了之后，万语千言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走，找心脏。” 等到蓝歌带着人走后，楚云酥从黑蛋儿嘴里重新抓回了鞭子。 “黑蛋儿，开始第二套方案！” - 仙界，樱派山谷。 青树粉花，悠悠鸟鸣，一片宁静祥和之意。 桃越坐在一方小亭之中，百无聊赖地扇了扇团扇。 有一个人影，从眼前湖边的桥上走过，桃越眯了眯眼，懒洋洋唤了一句：“小棠儿，准备去哪里？” 石桥之上的俊美仙人回头，白净的面孔，漆黑的眼，少了几分生气，多了些木然的冷峻。 既然被桃越叫住了，那就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季梓棠调转了方向，朝着桃越在的亭子走来。 美人倦倦地伸出手挥了挥，身旁的美男侍卫们顿时四散而去，偌大的湖心亭中，只剩他们二人。 “去哪儿这是？” 季梓棠如实回答：“去极地荒原。” “做什么？” “找寒雪叶。” “决定了？” “早就决定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湖心亭中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桃越停下了摇扇的手，终于坐直了身体，“你可知，那极地荒原下，埋着多少尸骨？就算是曾经位列上仙的你去那里一趟，也不见得能活着回来，更别提，现在的你。” 季梓棠低头一笑，他的唇色近来总是显得很苍白，像被霜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桃姨，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的事情，别人无法改变。”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她做的。” “为她，为她，又是为她。”桃越冷笑了一声，“你可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她肯定根本不知道。” 季梓棠垂眸，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眼影。“我知道。” “即使这样也不悔？” “不悔。” 长久之后，桃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妥协了一般。 她伸出手，抛出去一块玉石。“拿着，保命用。” 季梓棠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丝丝笑意，这才是桃越，口是心非的桃越。 “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魔界最近发生了许多大事。你的小相好，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如果她陷得太深，就算你拿来了寒雪叶，也无济于事。” 季梓棠问：“什么大事？” 桃越轻笑一声，眼波流动，好像无尽芳华，在一瞬间绽放。 “魔君，换人了。” 第222章 红黑交错 “你们都不让我去，那我偏要去。我也要让你们看看，我不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山峰背面，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她矮身躲着，一点点探出了脑袋，确定没人看向这个方向之后，才直起了腰，双腿蹲着走，挪到了山峰的一块巨石之后。 少女的眼眸微闪，牢牢捏紧腰间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夜灵族长给她的成人礼，是非常厉害的武器。蓝韵相信有这把武器加成，她一定可以杀了那玄蟾，取回黏液，为琛哥哥治伤。 至于楚云酥，蓝韵看向山谷之中飞鸟一般轻盈的白发魔女，目光中多了一丝嫉妒和不甘心。 “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抢走所有的目光。他的眼里，只能有我！” 自从刚才玄蟾破笼而出以后，楚云酥立刻开始走第二套方案。 玄蟾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成了一道半圆弧，这东西虽然咬人狠，但是自身的实力并不强，还是要依附于怨蟒。 蟾蜍在天上飞，下面的怨蟒立刻朝着它的方向游动。张开一张能活吞人的大嘴，想要接住快要落地的玄蟾。 楚云酥抬起脸，和更高天空上的黑蛋儿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图。 两个白色的身影同时启动，像两道刺眼的流星，瞬间划过山谷。 一蛇一鸟一人，同时追一只蟾蜍，这种诡谲的画面，纵使是在魔界，也很少见。 怨蟒身形最大，游动速度最快，黑蛋儿虽然速度不比它差，但是晚起步了片刻，它还是落在了蛇后面。 楚云酥的爆发力极强，但是因为没有翅膀没有尾巴，落在了三者的最后面， 眼见前面怨蟒已经到达位置张开了嘴，半空中的玄蟾极速落下，两者又要重新合体。楚云酥眉头一拧，随即故技重施，将鞭子的另一头甩了出去。 怨蟒着急的紧，恨不得把整条蛇身都垂直于地面，探着脑袋接蟾蜍。 楚云酥抛出鞭子后，黑蛋儿向下一扑，随即精准咬住了鞭子的另一端，人鸟手中着火的长鞭，再次被绷成一条直线，犹如一把带火的利刃，横劈着朝怨蟒的嘴巴袭击而去。 她的动作极为利落，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力，什么时候该借力。 潇洒的魔女蹭蹭蹭踩着怨蟒的身体一路高歌猛进，最后一蹬高高飞起。 就在玄蟾就快要落进怨蟒嘴中的刹那，那把着火的鞭子被楚云酥黑蛋儿左右拉扯，直接勒进它的口中。 一阵烧焦的难闻气味传出，怨蟒被烧得满嘴起泡，口腔软肉挨到火的那一瞬间，它就反射性的闭上了嘴。 “嘶！” 疼痛让怨蟒把自己拧成了麻花，那条又狠又有力的尾巴胡乱拍着，溅起一阵尸骨雨。 楚云酥左躲右闪，动作灵敏，躲过了蛇尾的攻击。 天上的玄蟾落到了蛇脑袋上，又小又丑的臭东西想试图再次进入蛇的嘴巴里，可惜怨蟒现在被烫的很疼，根本做不到张嘴。 楚云酥用力一抽，从蛇嘴中带出了长鞭，这一举动，更是让鞭子在怨蟒嘴巴里彻彻底底走了一遍，疼得怨蟒像疯了一般撞山撞地。 四周的山体石头被怨蟒撞得轰轰作响，不停有滚石往下落。 漫天灰尘之中，楚云酥目光牢牢盯住那小小的一只蟾蜍。 今天一定要抓住它！ 就在她准备出击的时候，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了！ “受死，孽畜！”少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多了几分尖锐。 楚云酥听到这声音，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就快进洞的蓝歌猛地回头，半空中那道身影不是蓝韵还是谁！ 蓝歌想都没想，立马掉头朝着妹妹的方向飞去。 楚云酥心里咯噔一声，预感这事要完蛋。 果不其然，就在蓝韵举着自己的宝贝匕首刺向玄蟾的时候，那团阴毒东西同步起跳，迎着蓝韵的攻势而去。 蓝歌瞪大的眼睛，他清澈的眼眸中一点点印出妹妹与蟾蜍的活动轨迹。 周围的世界是一片空白，只有女孩和蟾蜍的侧影是显眼的黑色，当二者接触的瞬间，一团红色的血雾自蓝韵身前炸开，像一场忽然绽放开的红色烟火。 蓝歌此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嗓子像是被人扯住了一样。 “不！！” 凄厉的哀嚎自身后传来，楚云酥回头一看，发出声音的正是蓝歌。 巨大的悲伤与绝望瞬间将蓝歌吞没，他踉跄着脚步向蓝韵飞去，中途身影还闪动了一下，像是要从空中摔下来一般。 玄蟾挖走了蓝韵的心脏，小小的深绿色蟾蜍被蓝韵的血染成了鲜红色。 这点红成了楚云酥眼中的唯一目标。 混天珠开启的刹那，原本深色的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得遭乱，各种诡异的颜色交缠在一起。 风不知不觉加大了力度，好似阴雨要来。 楚云酥张开双臂，一头柔软的发丝被尽数吹起，像一朵盛放的白花。无数魔气从四面八方赶来，迫不及待地归顺于她的掌下。 夜灵族的人看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一个两个忘记了行动，愣愣地看着山谷中间的强者。 没有了仙体的束缚与制约，楚云酥如今可以释放出混天珠百分之百的能力，她额间的那一瓣红莲花迸放出一抹悠悠的红光，昭示着她的无上力量。 睁开眼后的魔女双眼猩红，她松开鞭子，空无一物的手在面前缓缓划过，一柄纯粹由魔气铸成的长枪渐渐露出面目。 这把长枪没有实体，没有重量更没有利刃。 但是夜灵族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们隐隐感觉到，这把由气形成的长枪，会比很多千年万年的神器还要强。 楚云酥握住魔气枪，眼睛一动不动地瞄着自己的目标。 她此刻的样子，挺拔而沉默，像一颗屹立不倒的青松，无畏地站在冷风中，迎接酷暑严寒的考验。 “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玩这种你躲我追的游戏了。”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不过没关系，将死之物，听不听得到都不重要了。 第223章 下跪 血红色蟾蜍落到蛇头上的瞬间，一道黑色的长枪以撼动天地的气势贯穿了玄蟾的头。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蓝歌只感觉身旁一道凌厉的风刮过，再次睁眼时，玄蟾的头已经被一柄魔气做的长枪插穿了！ 原本是极其轻微的“噗嗤”一声，此刻却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的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蓝韵，见到此情此景眼睛被逼的通红。 什么形象，什么夜灵族使命，他通通不要了，他现在就只想保住妹妹一条命。 玄蟾不能死！它刚刚吞食了蓝韵的心脏，如果它现在死了，那蓝韵的心脏怎么办！ “楚云酥！”蓝歌嘶吼道：“你不能杀了它，你不能！” 楚云酥掌心向前一抬，那柄黑色的长枪顿时消散成一团黑雾。如今的她再也不需要任何武器，因为只要她想，三界之中的所有魔气可以为她变成各种武器。 武器的实用度和能量，还远大于那些实体的兵器。 她直接忽略蓝歌的吼叫，自己重新掏出一个新的笼子，往上一跳，手指一勾，轻松收服了玄蟾的尸体。 本以为这次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一半，没想到再回首时，蓝歌已经三两步冲到了她面前。 眼前的男人头发散乱，脸上肌肉紧绷，宛如在疯癫的边缘。 “把笼子给我！”红了眼的蓝歌命令道。 楚云酥将笼子往自己身后藏了藏，“你想干什么？” “我要拿回蓝韵的心脏！”蓝歌此时已经没有往日的半分体面可言，整个人像是一头暴躁的野兽。“快给我！” 楚云酥正准备说话，忽然笼子中发出了几声响动。 她和蓝歌同时一动，不约而同产生了同一种想法。 这该死的蟾蜍，难道还没死？ 蓝歌怀中仍然抱着蓝韵，此时听到笼子里玄蟾造出来的响动，脸上竟浮现了几分喜悦。 他上前一步，急切解释道：“姑娘，你可能不知道，玄蟾的命极硬，你刚才那一击杀不死它。现在你听我的，把它给我，我要从它肚子里拿回蓝韵的心脏。” 蓝韵此时已失去了意识，但胸口的血洞中仍然在不停向外涌出血液。 昔日活跃的女孩如今好似一张染红了血的薄纸，脆弱的一碰就碎。 每多一瞬，蓝韵活过来的机会就少一寸。 “没有时间了！你快给我！”蓝歌的声音接近嘶哑，原本清澈的黑色眼眸也变成了一滩浑水。 楚云酥手掌中凝了一道魔气打下去，笼中原本躁动不安的玄蟾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抱紧笼子，没有半点要给的意思。 “蓝韵的心脏已经被它吞下了，你就算现在打开笼子，也无济于事。”楚云酥理性而冷静地阐述。 蓝歌急得差点跳起来，“怎么无济于事？！玄蟾吞人心脏不是为了吃！我敢发誓，现在蓝韵的心脏就在它的肚子里！你把笼子给我，我取回蓝韵的心以后就把它还给你！” 楚云酥望了望蓝韵苍白如纸的脸色，不悦地拧起眉头。 “蟾蜍是我抓的，蛇也是我打的。你妹妹自己心术不正，想要贪这最后的功劳，贸然冲出来送死，现在却要我放蟾蜍出来救她。蓝歌，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楚云酥平静的面孔压着不悦。 “玄蟾有多难抓不用我跟你说，我也是费了力气才让它安静下来。” “以你的水平，我敢确定，如果一旦打开笼子，那么它一定会跑。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楚云酥一挥衣袖，神情凌然不可侵，嗓音更是带了一种仙族特有的威严。 “蓝歌你别忘了，我来这里的使命是为了杀蟾蜍救洛止琛，不是为了护你的妹妹。” 夜灵族的族人们不知何时聚了过来，将楚云酥围成一个圈。 楚云酥柳眉倒竖，冷声道：“什么意思，明抢？” 只见蓝歌将妹妹移交给了旁边的人，随后目光直视眼前的魔女。 就在楚云酥准备动手的时候，蓝歌忽然直接单膝下跪，顺带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他一字一句道：“我真诚地请求你，把玄蟾交给我。” “蓝韵她，没有时间再等了。” 蓝歌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泣血一般。 他跪下之后，身旁的夜灵族人们也纷纷下跪。在魔界，单膝跪下是最高的礼节，所有夜灵人齐刷刷地单膝跪下，这个场面还是让楚云酥有点惊讶。 依照她冷情冷血的性子来看，她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救救她。” 又是那个玻璃心的大小姐，楚云酥抿着嘴，一言不发。 蓝歌以为她在考验自己，于是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四周一片静默之声，只有没了玄蟾的怨蟒还在悲鸣着发出声响。 楚云酥心中天人交战，直到那边的怨蟒重新抬起头准备攻击，她才下定了决心。 “给你。”楚云酥没好气地把笼子往夜灵族人怀里一塞，“你们直接回去，若是笼子里有黏液，赶紧拿去救洛止琛。” 蓝歌一听，惊喜地抬起头，眼中的感激不言而喻。 楚云酥不想看到这种表情，头一扭，催促道：“快点快点，再慢点心就装不上了！” 蓝歌抱起笼子，带着族人准备往回冲，他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传来怨蟒的嘶嘶声。 他扭头一看，没了主心骨的怨蟒此时已经完全进入狂躁状态，如一座小山一般压迫在楚云酥面前。 “你……” 楚云酥头也不回，大喊道：“磨叽什么呢，快走！” 蓝歌明白了，这个狠人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他本来还想问需不需要留点人帮忙，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当蓝歌带着夜灵族人一起离开以后，楚云酥和怨蟒之间的决斗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楚云酥以一种非常奇异且期待的目光，将怨蟒的身体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魔女心中雀跃，眼中甚至燃烧着兴奋的光芒。 “你的兽丹，到底藏在哪里了呢？” 第224章 我要去找他 洛止琛虽然人在宫殿之中，但是一颗心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整个人在寝殿坐立不安，时不时站起身走两圈，时不时喝杯水，就连一旁的宫女，看了都替他着急。 当他听说蓝歌带着被挖了心的蓝韵回来时，他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虽说洛止琛的胳膊已经长了回来，但是玄蟾留在他体内的毒，仍然让他的面色中带有浓厚的虚弱惨白。 一圈人围着蓝歌，洛止琛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通通被他推到了一边去。 “让开！” 人群散开，洛止琛这才看到了一路奔波回来的蓝歌。 男人此时浑身是血，蓝色衣衫被血染得彻底，就连脸上、脖子上也沾了大片血迹。 洛止琛的心几乎是瞬间揪紧了，这血，难道是楚云酥的？ 着急的心一旦燃烧，整个大脑也跟着烧了起来。 所谓理智，所谓冷静，早就被洛止琛抛之脑后。 蓝歌此时也很着急，他需要找人帮妹妹安回心脏，看到洛止琛，正欲开口解释，就见阴沉的少域主朝自己走来，随后—— 揪起了自己的衣领，一把将自己举了起来。 夜灵族的族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给惊到了，一个两个亮出了武器。 洛止琛即使身负重伤，也一点不在乎这点小喽啰的威胁。 他的红色眸子死死盯着蓝歌的眼睛，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问道：“楚云酥人呢！” 蓝歌和洛止琛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不是敌对，因为洛夫人的缘故，两族之间常有往来，蓝歌心里偶尔也会将他视作是个朋友。 然而现在气场全开的少域主，让蓝歌清楚认识到。 这个人，从来没拿他当过朋友。 “还在那里。” “琛儿！”洛夫人的一声惊叫，让洛止琛微微冷静了几分。 洛夫人迅速冲了过来，拽着洛止琛的衣袖将二人分开，她一眼看到后面被人抱着的蓝韵，惊讶的叫道：“韵儿！” 她这么一喊，才让洛止琛注意到，原来后面还有个快没了气的蓝韵。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蓝韵身上，洛止琛却不依不饶地盯着蓝歌质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她人呢！” 蓝歌掏出那暂时困住玄蟾的笼子，快速解释道：“玄蟾现在就在里面，它吞了蓝韵的心，我们必须立刻回来取出心给蓝韵安上！” 两个男人，犹如两只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彼此。 洛夫人一听玄蟾被抓住了，又惊又喜，“快，快放出去取黏液救琛儿！” 没想到洛止琛直接一甩衣袖，语气没一点商量的余地，“我要去找她！” 洛夫人急了，拽住儿子的袖子，“你要去哪里？！” “她还在玄蟾怨蟒老巢，我要去看看！” 洛夫人着急的都快流泪了，“你疯了吗？你现在身上还带着毒，解药就在眼前，你不先解毒，还要怎么折腾啊！” 洛止琛冷冷看了一眼蓝歌，收回目光后直视着母亲的眼睛。 他说：“魔虽冷血，但不无情。” 第225章 杀死它 心中装着事情，洛止琛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往目的地赶。 一路上，他想了千万种可能。 会不会当自己赶到的时候，能找到的，就只有她的尸体？ 会不会，连尸体都不剩？！ 自己就不该允许她和夜灵族那帮人来打怪，玄蟾怨蟒这么强的凶兽，根本就不是他们一帮人能解决的！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酿成如今苦果。 洛止琛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在乎她了一点。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原因，一定是因为情蛊太珍贵。 楚云酥若是真的死了，实在是可惜她身体里的情蛊。 无论怎样，她，绝对，绝对不能死！ 想到这里，洛止琛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他现在恨不得自己长上一双翅膀，插上翅膀直接飞到那里去。 如果她真的死了呢？洛止琛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一颤。 他一向都是个悲观的人，一呼一吸之间，已经开始幻想楚云酥的葬礼如何安排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为了岭芜而死。 洛止琛脑中不自觉地开始给楚云酥安排岭芜魔域安葬死人的最高礼节了。 楚云酥，岭芜魔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牺牲。 想了那么多，没有眼睛看到的来的畅快。 当洛止琛真正落到地上时，眼前的一切让见惯风浪的少域主都吃惊到微微张开了嘴巴。 天空中，那个身形快如闪电，动作利落干净的人是谁？ 那个把怨蟒打的嗷嗷直叫，时不时还让自己的鸟啄蛇眼睛的人是谁？ “咕噜”洛止琛咽了一下口水，这和他想象中差的太多了。 真正要死的，是怨蟒，不是楚云酥。 暗紫色的天空无精打采，山谷之中的对战却激昂热烈。 没有了玄蟾，怨蟒现在就只是一条无脑的大蛇，只会靠着本能对着浮空的白发女人又是扑又是咬。 气势汹汹，激起阵阵灰尘，但是可惜了，就是打不中目标。 洛止琛的眼睛自从落在楚云酥身上，就再也没有挪开过。 只见她手中凝着一团浑厚的魔气，随着她的心意不停变换状态。 当蛇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远时，那团魔气便会变成长枪。 楚云酥挥着气状的长枪，猛地从蛇已经瞎了的眼睛刺进去，疼得怨蟒龇牙咧嘴。 她抓住这个空档，继续自己猛烈的攻击。 在她往怨蟒身前跳动的瞬间，长枪自动变成锋利的剑，虽然没有实体，但是一剑砍下去，竟然切开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蛇鳞！ 洛止琛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的力量竟然已经这么强悍了！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楚云酥现在拥有魔界顶级魔体的一部分，还吸收了岭芜魔域的镇域宝物。 她的实力如果太弱，反而会让洛止琛觉得可惜。 但是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楚云酥胜利的关键。 洛止琛的目光随着楚云酥连贯的攻击而移动。 白发飞扬的魔女空中一个旋身，整个人高高地跳起，在怨蟒面前，她明明只有小小一团，但是洛止琛下意识就觉得——她，赢定了。 楚云酥手中的魔气再次变成了一柄长枪，已经快要不行的怨蟒将嘴巴张到最大，喷出水柱般的毒液。一人一蛇都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打出最后致命一击。 谁生谁死，就在这一瞬间决定。 黑色长枪插进怨蟒喉咙的瞬间，天地间的一切都好像被定住了。 时间被定住了，洛止琛惊讶的眼眸也定住了。 楚云酥整个人就在怨蟒嘴边，怨蟒一口尖锐的毒牙就悬在她的头顶，只要再给它一点点机会，它就能咬碎这个可恶的女人。 但是怨蟒已经没有机会了。 楚云酥手中的长枪已经擦过它身体里最柔软的皮肤，溅起一阵阵血浪。 一股又一股的血液喷涌而出，像从天空中下起了一场红雨一般。 一滴血落到洛止琛面前，他闻着这刺鼻的血腥气，魔族天生对于鲜血的渴望，让他下意识伸出了手去接。 就在血液滴落他指尖的瞬间，一只白鸟展翅掠过他眼前。 洛止琛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面容清丽，甚至带了一丝幼态的少女浮在半空，皱着眉望着他。 她手中早已没了那把长枪，卸掉了一身的杀意，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乖巧女孩。 楚云酥的位置略高于洛止琛，他只能抬起头仰望。 “你来这里做什么？毒治好了？”楚云酥向前两步，落到了他眼前。 说来也奇怪，刚才她明明在专心致志打怪，但是杀死怨蟒之后，她忽然感到一阵非常熟悉的感觉，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了洛止琛。 楚云酥甚至隐隐觉得，只要有洛止琛出现在她周围，她就能感应到。 这可真奇怪。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情蛊的作用。 “没治。”洛止琛收起脸上惊讶神情，故作冷酷。 “难道是玄蟾出了问题？”楚云酥心里一紧，她废了那么老鼻子劲才抓住的玄蟾，难道没派上用处？ 她一拍手掌，大喊道：“我就知道，蓝歌那家伙肯定耽误事了！” 楚云酥撸起衣袖，一副要重新上战场杀敌的样子，“你告诉我那丑东西跑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就去把它抓回来！” 洛止琛心中一动。 她这么着急，难道是因为太在乎自己了？ 无情的红眸在不经意间柔软了几分。 “不关蓝歌的事情。”洛止琛解释道，“只是我……” “你什么？” 洛止琛抬眼一看，楚云酥正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少域主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我担心你水平不够，一个人送死。”他说完，头一扭，十足的高傲模样。 楚云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表情也十分不屑。 大拇指朝着后面怨蟒的尸体指了指，“喂，你是不是毒素已经进了眼睛，眼神不好？” “睁大你那双眼睛好好看清楚，怨蟒已经死啦！” 楚云酥又指了指自己，像是怕洛止琛耳背一般，大声宣告道：“我杀的，是我杀的！” 第226章 剥兽丹 等到楚云酥宣告完主权之后，却见洛止琛忽的笑了。 皮肤苍白的男子忽然扬起嘴角露出笑，像某种兽类冷不丁露出獠牙，这可实在是把她吓坏了。 “完了，毒进脑子了，彻底治不好了……” 听到这话，洛止琛脸上的笑意瞬间回落，快到好像压根没发生过一般。 “你才治不好！”要不是现在身体太虚弱，打不过楚云酥，他都想好好用手指戳戳她的脑袋，让她清醒一点。 洛止琛的情绪变化太快，楚云酥根本无法理解。 身后的怨蟒尸体逐渐僵硬，最后“咚”的一声，砸进山谷里。 楚云酥被吓得缩了一下肩膀，她终于想起来，怨蟒的万年兽丹还没拿。 “懒得理你。”高冷的小姑娘睨了洛止琛一眼，随后一个飞身准备去剥蛇皮取内丹。 洛止琛本想拽住她，但是楚云酥动作太快，他伸出手的时候，根本没抓住她，只有一片衣角擦着他的掌心而过。 尽管楚云酥已经很小心，但是衣角袖口等地方还是被怨蟒的血溅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红。 明明只是一小片布料擦过掌心，洛止琛却觉得心弦一动。 一阵细细麻麻的微妙感觉从掌心的地方向四肢、向心脏大脑迅速蔓延。 他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像楚云酥说的那样，蛇毒开始攻击大脑心脏了？ 没理由啊，明明距离毒发还有些时间的。 洛止琛留在原地，不由得开始思考。 楚云酥却压根没注意到少主那点小心思，她现在两眼冒光，一心只想快点提升自己的实力。 怨蟒巨大的尸体之上，站着一个娇俏的少女。 少女手里两把魔气凝固而成的砍刀，准备开始割蛇皮抽蛇筋找兽丹了。 黑蛋儿在她旁边，跟着主人一起激动，叽叽喳喳的。 楚云酥还不忘提醒它：“黑蛋儿闭眼，接下来的场景会很血腥的。” 黑蛋儿瞪大了小眼睛，好像在说：我什么场景没看过？怕这些？ 楚云酥无奈地笑了笑，“行行行，那你就看。” 洛止琛跟着来的时候，楚云酥已经绑起了她一头的白发，衣袖撸到了胳膊肘，露出两节白嫩似藕断的小臂。 她表情认真，眼睛一眨不眨，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怨蟒坚硬的蛇皮因为它的死而变得柔软起来，楚云酥下刀的时候又狠又快，手中砍刀向上一撬，直接撬开一整块蛇皮，那场面，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但是楚云酥的眼中一点没有惧怕恶心的感觉，甚至有点……兴奋？ 洛止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楚云酥这么强了。 不是因为那些外物，而是因为她身上这股狠劲。 她不仅仅是对这个世界狠，对自己也非常狠。 就说解剖怨蟒这件事来说，就算是魔界里的姑娘，也会觉得场面过于恶臭而不想动手。 但是你看眼前这个姑娘，她双眼中甚至好像能喷出激动的火焰来。 可别忘记了，她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仙族。 洛止琛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楚云酥本来想回答，转念一想，万一洛止琛也想抢呢？ 凶狠女屠夫收起两手中的魔气砍刀，扭头回看，冷声质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想要兽丹？” “兽丹？”洛止琛脑子甚至没拐过来弯。 脑中灵光一闪，“你在挖怨蟒的兽丹？！” 他话音刚落，一柄长剑的剑尖就已经指在了他的鼻尖。 黑色的魔气剑，剑柄在楚云酥手中握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割掉他的脑袋。 魔女表情阴狠，犹如一头护食的野兽，“洛止琛，蛇是我杀的，它的兽丹，一定是我的。” 洛止琛两眼一翻，差点被气晕过去。 他手一挥，把楚云酥的剑打偏了几分，“你在想什么？谁想和你抢兽丹啊？” “莫名其妙！”少主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在旁边春心萌动，这人脑中却只把自己当成抢兽丹的敌人，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情蛊呢，情蛊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要说这事，真的不怪情蛊。 情蛊本身会让中子蛊的人慢慢爱上母蛊人，但是这种爱是缓缓推进的。 而且，洛止琛用的这一对，已经放了太久了，子蛊母蛊都还处于半沉睡中，没有彻底醒来。 最重要的是，对于楚云酥来说，那点男女之爱，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搞事业，打遍天下无敌手，才是她的主要目标。 “行，勉强信你一回。” 洛止琛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真的快要被气吐血了。 一刻钟之后，楚云酥终于挖到了兽丹。 半条怨蟒已经被彻底挖开，露出红色的血肉，整个山谷都被它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森森白骨染上红血，更显得诡异。 楚云酥捧着手中硕大的黄色兽丹，眼眸中闪动着渴望力量的光。 对于这颗兽丹，她其实没那么想要。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抢了陆元青的机缘，她就乐得想放声大笑。 正开心着呢，忽然脸上有什么东西擦了过去。 楚云酥一抬眼，正巧对上洛止琛的眼睛。 少主犹如一个被抓包的贼人，把手中的帕子往楚云酥手里一塞，“赶快擦擦你的脸！全是怨蟒腥气的血，臭死了！” 这下，轮到楚云酥惊讶了。 她收起兽丹，后知后觉地用那帕子擦了擦脸，洁白如雪的白色帕子上果然蹭上了殷红的血。 楚云酥想起当初遇到的那个猪头怪和它卖的新鲜人头。 魔族不是最喜欢新鲜血液了吗？怎么会觉得血臭？ 不等她考虑出结果，洛止琛板着脸问道：“我父王的心脏，你找到了没？” 他这么一说，楚云酥才想起来，差点忘了这件事。 反正现在兽丹也拿到了，楚云酥念了个清身咒，将自己重新弄干净了，她从怨蟒高如小山的尸身上直接跳下。 “现在就去找，我大概能猜到在什么位置。” 蓝歌之间提到过，山洞之中有水声，去那里看看肯定没错。 “走，去山洞里找找看。” 第227章 想成为什么 阴冷的山洞中飘着一股怪味，楚云酥拿出之前洛止琛给的火炬，温暖的光点亮周围一方天地。 洛止琛突然抢走她的火炬，就在楚云酥准备发火的时候，他手臂一挥，火炬上的火焰像是长了腿，跳到了地上，铺展开来。 顿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洞中像着了火，亮的发烫。 洛止琛轻哼一声，好像在嘲讽楚云酥乡巴佬。 楚云酥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也不客气，两个人像两只斗鸡，谁都不先挪开眼。 “哼！”两个人又在同时扭过了头。 楚云酥动动耳朵，仔细听着水声方向，她一路摸索，洛止琛跟在她后面，异常安静。 走着走着，洛止琛开口问道：“喂，你要那个兽丹干什么？” 楚云酥回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当然是为了变强。” “你想强成什么样？当魔界第一魔女？”洛止琛说着，轻声笑了笑，地上火光印红了他白雪似的皮肤，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生动。 他的眉眼深邃，清晰的下颚线流畅凌厉，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楚云酥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异常的心悸。 她连忙移开对视的眼，望着旁边，胡乱答道：“你管我。” 虽然嘴上说着强硬，但是当她再一次迈开腿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问自己——你究竟想变成什么？ 几个月前的楚云酥，想要成神，想救星海仙宗，把陆元青踩在脚下。 可现在，星海仙宗和陆元青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词汇。 而她，已经从一个暗灵根废物变成了能够单挑魔界妖兽的魔女。 楚云酥，你究竟想变成什么？ 称霸魔界？吊打洛止琛？ 还是干脆攻下仙界，脚踩人界，最后一统三界？ 楚云酥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了。 即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洛止琛也感觉到了前面人的低落情绪。 是不是这个问题问错了？ 洛止琛想了想，决定还是安慰一下她。 于是他开口说道：“你别多想了，如果真的没地方去的话，就现在岭芜待着。你杀了玄蟾怨蟒，我们魔族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自会把你当做贵客招待的。” 楚云酥脚步一顿，随后重新出发，嘴上不屑道：“谁稀罕。” 洛止琛听到她上扬的尾音，摇头失笑。 口是心非，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他抬眼，眼前的女子背影俏丽，一头白发随着主人的走动摇啊摇。 看着看着，洛止琛也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女人现在拥有令整个魔界颤抖的力量，他一定要做些什么，掌控住她的心。 就算不能让她留在岭芜，也一定不能让她成为岭芜的敌人。 单靠一个情蛊，好像不够。 洛止琛眸色深沉，心中努力盘算着周密的计划。 却听前面的楚云酥一声惊叫。 “洛止琛！” “怎么了？”洛止琛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提步跟上楚云酥的脚步。 当他越过一道石头做的门槛之后，眼前是一个封闭的大型山洞。 洛止琛看清山洞内壁上的东西，心里一沉。 第228章 公主抱 幽深宽阔的山洞之中，水流声清晰而响彻。 火炬的热光自洞外烧进来，耀眼的红光照清整个空间，所有的丑陋腥臭被烈火熏烤，露出原本的模样。 阴冷湿滑的墙壁之上，悬挂着一颗颗颜色不一的心脏。 每一颗心脏都被一根红线栓引着，能量通过红线源源不断地传进心脏中，让它们艰难地保持着活力。 楚云酥环顾四周，看的越多，心里的震惊就越深。 山洞里的心脏，最深的已经发紫发黑，而最浅的还是鲜红色。 粗粗看一眼，就感觉有成千上百个。楚云酥艰难地将心中的恶心之感压下去，这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洛止琛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不过他的接受度比楚云酥高一些。 冷静过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到父亲的心脏。 楚云酥看出他脸上的匆忙与热切，“这里这么多心脏，你怎么找……” 心脏不同于别的物件，有明显的差别。 这满墙壁上的心，有大有小，颜色各异，如何才能知道哪一个是洛怀谷的？ 洛止琛的唇色已经变成纸一样的白，玄蟾的毒素深深地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但是现在，离成功就差一步，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看起来虚弱之极的少主伸出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臂，右手在左手小臂上轻轻一划，便有血珠成串滴落。 洛止琛的右手一挥，一小股魔气托起这些血珠，在空中一圈一圈地宣传着。 “去。”随着他的一声命令，魔气驮着血滴开始在整个山洞内游荡，像是在找寻和它最匹配的那颗心脏。 有了洛止琛的血当引子，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拥有相似血液的那颗心脏。 那串血液飘飞至半空，在一颗暗红色心脏面前停下，最后从魔气上滚落，滴进那颗心脏中，血与心融合的很快，没有排斥彼此。 找到了。 洛止琛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指着那颗心，艰难地说道：“楚云酥，帮我，帮我取下来。” 楚云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猛然发现，洛止琛现在的情况看起来非常糟糕。 他的肌肤白到几乎透明，好似一阵风来，就能将他吹散一般。 刚刚不是还有精力和她斗嘴的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种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洛止琛本来就中了严重的毒，又一路奔波，刚才要不是为了面子，强撑了一段，他早在来怨蟒老巢时就倒下了。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父亲的心脏，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被搬走。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紧绷的神经同时也放松了下来。 这一松，就出事了。 楚云酥刚刚取下洛怀谷的心，装进一个小小百宝袋中，“洛……”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恰巧看见洛止琛整个人像被抽干灵魂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洛止琛！” 楚云酥下落的瞬间，洛止琛也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乌紫色，原本桀骜张狂的一双红眼紧紧闭着，浓郁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像是在经历某种极端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都伤成这样了，还来找我，就那么想替我收尸吗！ 楚云酥在心中骂完，认命地抱起地上的人。 洛止琛一个大男人，身高腿长的，看起来好像非常重，但实际上，因为中毒的缘故，身体十分瘦弱。 此刻窝在楚云酥怀里，竟然没有违和感。 山洞之中跳动着诡异的红光，每颗心脏都好像仍然鲜活，卖力地跳着。 楚云酥抱着洛止琛，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这个诡异的山洞，这些心脏，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蟾怨蟒为什么要挖出这么多心之后，把它们陈列在这里？ 楚云酥想不明白，只好先念了一个口诀，在此处设立下一个结界，将这个诡异的山洞保护起来。 “拖油瓶。” 白发的魔女低头看了眼怀中人，恨恨地说了一声，随后认命的抱着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蓝韵被挖心、洛止琛毒发晕厥、洛怀谷心脏归来。 这三件事，就如同三颗炸弹，将岭芜炸的底朝天。 整个宫殿之中，所有人都忙成了陀螺，一个个恨不得变成三头六臂，才能忙得过来。 好在还有洛夫人坐镇，将各个宫女、大夫指挥的团团转。 楚云酥放下洛止琛，拿出洛怀谷的心脏之后，深藏功与名，径直离开了热锅一般的宫殿。 跟着过来的黑蛋儿扑闪着翅膀想要落到楚云酥身上，却被主人挥了挥手拒绝了。 楚云酥语气中充满疲惫，“黑蛋儿乖，让我休息一会儿。” 和玄蟾怨蟒的对战虽然以胜利告终，但是楚云酥的精神体力都被消耗的差不多。 现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她的身体和大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潮水般的疲惫感。 她抬起胳膊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血，揪起来闻闻，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衣服之下，其实也有许多伤口，有被腐蚀的皮肤，也有被划伤的地方。 但是这一切，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黑蛋儿的情况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雪白的鸟儿身上有多处都被怨蟒的毒液腐蚀了，白羽毛直掉，看着怪可怜的。 楚云酥回到自己住处之后，挥手立下一处结界，一人一鸟共同打坐修炼，恢复体力。 闭关之前，楚云酥深深望了一眼窗外紫红色的魔界天空。 这一切，究竟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魔女的眼中，难得见到一抹不可言状的哀伤。 最终，她缓缓闭上鲜红色的眼眸，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答案，都无人诉说。 楚云酥闭关恢复的时候，岭芜魔域的几位重要人物也在接受治疗。 十日过后，洛怀谷的心脏安稳地放回了他的体内，洛止琛的毒也因为有玄蟾的黏液，而被治好了。 蓝韵的心脏，也顺利回到她身体里。 要说唯一遗憾的事情，那就是玄蟾跑了。 尽管蓝歌很小心，但是还是让那狡猾的凶兽从他们眼下跑走了。 第229章 归一宫 妹妹醒来之后，蓝歌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十分愧疚。 玄蟾是楚云酥抓住的，当时他为了救蓝韵，信誓旦旦说绝不会让玄蟾逃走。 但是那凶兽极为聪明，在被放出笼子的瞬间，就吐出了蓝韵的心脏，所有人唯恐蓝韵的心受到什么损坏，注意力全跟着心跑了。 玄蟾抓住这个机会，蹦的老高，一溜烟，还真就在这帮人眼皮底下跑走了。 幸好笼子里面，沾了许多它的黏液，不然洛止琛的毒也解不了。 蓝歌心里很是愧疚，一直想找机会和楚云酥道歉。但是在楚云酥门外一连守了好几天，都没见人出来。 他隐约猜到楚云酥应该也是在闭关疗伤，又不好打扰，只能一天天地来，一天天地等。 今日，他像往常一般，来到楚云酥住处门前，纠结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竖起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 时间嘀嗒嘀嗒的，蓝歌没等到开门出来的楚云酥，反而等到了洛止琛。 少主今天穿了一身银白的袍子，精致华贵，一头墨发梳的齐整，一丝不苟，更显得面容俊朗无双，气质出群。 蓝歌见到他来，有些意外，连忙行了一礼，“少主。” “你怎么在这里？”洛止琛的语气听着有些不悦。 楚云酥送他回来的那天，洛夫人就已经迫不及待让人处理好玄蟾黏液，连夜解毒。 经过这几日的调整休养，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身体一好，洛止琛就迫不及待想来看看楚云酥，没想到，刚来就发现还有个人早已在此等候，洛止琛的心情自然是不太佳。 蓝歌并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还是因为玄蟾一事……楚姑娘辛苦抓住那凶兽，却因为我的缘故，让玄蟾跑走。我心中有愧，所以便在此地等候，希望能当面向楚姑娘道歉。” 洛止琛听清楚来龙去脉，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 他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上位者常有的姿态命令道：“不必等了。” “为何？” 蓝歌说出这两字的瞬间，还有另外一道声音也说了同样的话。 那声音悦耳动听，带了几分高傲，正是楚云酥。 两个男人同时惊喜地望向寝殿大门，棕色木门之后，立着一个清凌凌的身影。 楚云酥神清气爽，脸上也跟着露出几分笑意，她望着洛止琛，重复了一遍：“洛止琛，你怎么知道他不用等了？” 洛止琛想都没想，就提起步子，朝她走来。 “因为我知道，你闭关之后，想见的第一人一定是我。” 这话说得，又狂又自恋。 楚云酥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她眉眼弯弯，“可以，确实有几分自信。” 洛止琛故意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心脏的事情？” 蓝歌眼睁睁看着洛止琛彻底吸引走楚云酥的目光，连忙出声道：“楚姑娘！” 楚云酥这才发现，原来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她三两步下了台阶，走到了蓝歌面前，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妹妹怎么样？”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想知道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之后，结果怎么样。 蓝歌都做好被问罪的准备了，没想到楚云酥先关心的竟然是他妹妹，这多少让他有些动容，同时更加羞愧。 “蓝韵她，已经醒来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能启程回夜灵族了。” 楚云酥点点头，“好了就行。” 看来这些人的努力没白费。 “楚姑娘，关于玄蟾……”蓝歌羞愧地低下了头，俊秀的男子甚至因为这件事，耳廓都染成了红色。 “玄蟾怎么了？” “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楚云酥先是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情，随后沉吟不语，一双眼睛转了转没说话。 她越是沉默，蓝歌就觉得越难受。好像整个人都被放在了火山上灼烤。 “对不起！对不起楚姑娘……是我……” 蓝歌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楚云酥打断了。 一袭白衣的魔女伸出手，“行了行了，这事早就猜到了。” 她甚至伸手拍了拍蓝歌的肩膀，“好了，别放在心上了。玄蟾本就狡猾，我也没指望你真的能抓住它。况且，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它来解答，你让它逃了，反而是件好事。” 蓝歌的心湖，被楚云酥这番话彻底搅乱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魔女，喜怒无常，虽有几分实力，但阴狠毒辣，根本不是可以深交的人。 没想到现在，她不仅关心蓝韵，甚至还安慰自己。 一个人的形象和她给人的印象相差越大，就越让旁人在意。 蓝歌抬起脸，眼神炙热而滚烫，他看着楚云酥，像是在看一幅完全看不懂的画。 洛止琛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上前打断他们二人，就见一个宫女匆匆跑进来，神情慌张。 “少主！不好了！”宫女看到洛止琛，双膝直接砸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洛止琛当即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宫女平时很怕洛止琛，此刻看到他发火，心里更是害怕到极点。 她跪伏在地，大喊道：“归一宫来人了！说是，说是……” 洛止琛冷声道：“说什么？” “说是，归一宫易主了！” “什么！” 不光是洛止琛，就连一旁的蓝歌都感到十分的惊讶。 只有楚云酥一人，因为不知道归一宫是什么，而神情平静。 她低声问旁边的蓝歌：“归一宫是哪里？” 楚云酥能问出这个问题，蓝歌也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是魔族？归一宫是魔君的住所，是整个魔界的核心啊。” 地上的小宫女哆哆嗦嗦，一口气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归一宫来了使者，这会儿就在前殿！域主和夫人都已经去迎接了，夫人特意命我来唤少主。少主，您还是快些去看看！” 洛止琛听完，一甩衣摆，“快带我去看看！” 楚云酥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看戏的机会，提起裙角，跑下阶梯，还不忘回头喊蓝歌，“愣着干什么，走哇！” 第230章 易主 魔界地盘极大，被分为三大魔域。 很久很久之前，这三片魔域都属于魔君，但是随着地方势力的崛起，渐渐地，三大魔域开始脱离魔君的掌控了。 三千年之前，魔域域主们和魔君有一场生死之战，那场战争极为惨烈，魔君被三大域主围剿，惨死当场。 而域主们之间也存了心思，勾心斗角，在几场战争之后，域主和新任魔君立下契约：域主们各自为政，互不干扰。而魔君则成为魔界的象征，域主们每年向归一宫进贡，以彰显魔君威严。 千年过后，魔君换成了林傲。林傲原本也是雄心壮志，想要一统魔界，但最后却受了打击，不想再参与进这纷扰之中，干脆闭门谢客，整日窝在归一宫中，浑噩度日。 但这正好给了三大魔域机会，魔域与归一宫之间的关系，异常和谐。 魔族的寿命很长，以林傲的实力来说，活个万年是没问题的。 但是现在，忽然说林傲死了，归一宫易主，这对整个魔界来说，都是一场大的动荡。 林傲是怎么死的？ 新任魔君又是谁？ …… 洛止琛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马不停蹄赶到前殿。 他的脚刚迈进去，就见洛夫人一脸凝重，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这次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洛止琛按照规矩，坐到殿前的位置上坐下。 与此同时，楚云酥也紧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了这里。 她一个急刹车，握住旁边的门框，这才没有让自己滑进大殿之中。 “往那边。”楚云酥带着蓝歌，一齐躲到大殿外的墙角处，竖起耳朵，开始听里面的动静。 坐在高位之上的洛怀谷朗声问道：“今日使者前来，是为何事？” 而那归一宫使者，身着一袭红衣，目光冷然，好似将尊贵的岭芜域主也不放在眼里。 说来也奇怪，林傲的死明明是件沉重的事，但这使者竟然穿了一袭红衣。 而且，看他的表情，好像一点没觉得自己不对。 洛止琛隐隐觉得此事十分蹊跷，表情凝重了几分。 只听那使者尖着嗓子，唱道：“归一宫易主，新主降临，福泽魔界。魔君特意让我来问问你们，你们岭芜，打算派谁去参加魔君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 殿里殿外的人都惊讶了。 要说这归一宫和魔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状态。 但是现在，这个新魔君一上来，就要搞登基大典，还要求三大域主派出重要人物参加，这做派，未免太狂傲了些。 洛怀谷的表情看上去就很不赞同，他胸前的空洞早就因为心脏的归位而填满了，现在，他已经恢复成往日那个一域之主了。 “敢问使者，新主，是何许人也？” 红衣使者抬起眼皮，好像不屑于回答一般。 “魔君名讳，岂是我们这些人可以直说的？不过……” 使者拖长了音，勾起所有人的兴趣。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新君是旧主的子孙，无论是血脉传承还是实力继承，都是一等一的。” 第231章 他姓楚 “子孙”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惊愕万分。 林傲有三子一女，女儿因为失踪多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两个儿子在外游历，余下一个因为没什么志气留在林傲身边侍奉。 “敢问使者，是哪位少君继承了大位？”洛怀谷试着用最委婉的语气问道。 其实他自己心中也觉得不对劲，林傲的那三个儿子，说好听点叫雅致，说难听点就是游手好闲。 两个成天在外面晃悠，还有一个勤勤恳恳伺候父亲，哪个都不像是能担当大任的样子。 如今林傲说死就死，如果真是那三个儿子坐上了魔君之位，只怕现在慌成一团，哪里还有心思办什么登基大典啊。 红衣使者不想在此处接着浪费时间，不耐烦道：“我只告诉你，新主姓楚。旁的事情，你们自己派人去看。说了这么多，你们岭芜到底派谁去？” 洛怀谷和洛夫人彼此相望，脸色都有几分凝重。 洛止琛抬起下巴，随后站起身道：“我去。” 红衣使者扫了他一眼，“少域主？” 洛止琛点点头，对方在本子上勾画了两笔，算是记下了。临走前，红衣对着众人叮嘱道：“我可提醒你们，新主不同于旧主，登基大典的事情，你们需好好准备着。若是惹了他生气，后果，我可不敢想。” 他的这番话无疑加重了众人的好奇与担心。 待使者走后，洛夫人担忧地抓住了洛怀谷放在桌子上的手，“夫君，这位新主，到底是什么来路？明明是林傲的后代，为何姓楚？” “外姓子孙，难道是和那位有关？” “那位”指的就是林傲那失踪多年的女儿，因为实在离开太久，很多人都不记得她的姓名了。 洛怀谷自己也想不明白，一时难以下结论。“此事蹊跷，还需派人去查查。” 就在洛氏一家三口商议登基大典之事时，门外偷听的楚云酥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姓楚？竟然姓楚？！ 这天底下，难道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登基大典，她一定要去看看！ 蓝歌发现了她的异样，声音放的很轻柔，“楚姑娘，你没事？” 楚云酥心里咚咚跳，压了压脸上的神情，勉强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宫殿之内，洛家一家三口还在商议着魔君的事情。 “琛儿，我们岭芜与归一宫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平和的。但是此番，那个红衣使者十分面生，口气又很狂傲，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洛夫人叮嘱完儿子之后，洛怀谷赞同地点了点头。 “后代……林傲的三个儿子，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成家，哪里来的后代呢？” 洛止琛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星海仙宗的事情。 他连忙说道：“父王，母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当初混天珠被盗，最后被查证是星海仙宗的神君楚沧海盗走的。我虽然已经将混天珠当做交易之物给了他的女儿楚云酥，但我仍然不知道，楚沧海为什么要盗走混天珠。” “他明明是神君，却不辞辛苦地盗走我们魔族圣物，这件事，我觉得蹊跷。” 洛止琛说完这件事，在场三人都深感困惑。 “看来这件事，也需要派人去查。”洛夫人想着想着，抿直了唇，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洛止琛招了招手。 “琛儿，你过来，为娘有话要对你说。” 洛止琛走过去的瞬间，洛夫人一抬手，整个宫殿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罩住，隔绝了里外的声音。 窗外的楚云酥不得已站起身离去，嘟囔道：“说什么悄悄话，还不让人听。” 蓝歌对于这种厚颜无耻还没有半点自觉性的行为表示无言，默默挪开了脚步。 洛夫人抬手，抚了抚洛止琛的肩膀，目光怜爱且温柔。 “眼下怨蟒已除，你父亲的心和你的毒也都好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那位楚姑娘的事情了。” 洛止琛现在一听到“楚”这个词，总感觉有点别扭。 “母亲，她有什么事值得我们商量的？” 某些人嘴上说着硬气，实则微微偏了身体，举止之中透露着几分不自然。 洛夫人好歹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早就把儿子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她看了身旁丈夫一眼，微微叹口气道：“之前你说要把魔体分她一瓣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就已经很不赞同了。毕竟你的红莲魔体，是我和你父王踏遍万水千山，才寻来的宝物。” 洛止琛垂眸，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木已成舟。况且你那时也信誓旦旦地说，会控制住那位楚姑娘。我知道，你给她下了情蛊。” 洛夫人想起前几日楚云酥抱着满身是血的儿子回来时的场景，虽然那场面想一次她心就疼一次，但是洛夫人仍然记得，楚云酥脸上的焦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情蛊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不知为何，洛止琛听到母亲这样说，心里竟然涌上了几分喜悦。 只是他刚抬起眼，就对上母亲略带严肃的双眸。 “琛儿，虽然你一定会极力否认，但我也一定要告诉你：从你的眼睛，我看到了更浓厚的情意。” 洛止琛听到这话，想都没想，直接大声反驳道：“不可能！” “情蛊的子蛊在她身上，我怎么会，我怎么！” 洛夫人早就预料到这个场面，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儿子反驳。 一直沉默的洛怀谷用指节扣了扣桌子，闷闷的几声响，让洛止琛冷静了下来。 “别说你母亲了，就连我，也看出些不对劲来。”洛怀谷一件一件阐述道：“就拿你中这毒来说，醒来一睁眼，就想去找她。这不是情意，是什么？” “你也别着急反驳，我和你母亲说这事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拦你。而是……” 洛怀谷毕竟是个男人，不想把这种男女之爱的事情挑明，于是朝一旁的夫人递了个颜色。 洛夫人认真说道：“我们希望你，能娶了这位楚姑娘。” 第232章 定下了，要求亲 娶了楚云酥？！！ 洛止琛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洛夫人抬手打住儿子所有言语，“本身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收收玩心了。” “我瞧那位楚姑娘，模样生的漂亮，身段也好。此次我们岭芜有难，她二话没说带头冲锋，事情做得也漂亮，很合我的心意。” “咱们魔界不像人间仙界，不讲究那些个家世门第的，就看中实力。眼下，她身体里还有我们岭芜的圣物混天珠，我感觉实力甚至可能在你之上。” “这样的女子，配你，我觉得可以。” 洛夫人一口气说完，怎么想都觉得让楚云酥嫁进来是最好的办法。她身上已经和洛止琛和岭芜魔域有了太多的牵扯，既然扯不清，那不如绑的更彻底一点。 “再说，你都已经分出自己的魔体了，你们俩的命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纠缠在一起，如果不娶她，将来你又如何和你新婚的妻子交代？” 洛止琛眉头一皱，脑袋还有些没想明白。直言道：“交代？这有什么好交代的？” 就算他不娶楚云酥，又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那我换个说法。”洛夫人开口问道：“如果你将来的妻子，某天告诉你，她的魔体有一部分在另一个男人那里。而且，她还给那个男人中了情蛊。你又如何想呢？” 洛止琛想都没想，“这当然不行！” 洛夫人往后一靠，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洛止琛终于明白了，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最后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母后，你说的都对。可是，可是……”一向骄傲自负的少主，竟然开始原地转圈。 洛夫人扬声问道：“可是什么？” “她可是楚云酥啊！”洛止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无数的毛线团同时滚落，五颜六色，纠缠在一起。 剪不断、理还乱。 “她，她，我怎么能娶她呢！”洛止琛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怀谷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想娶她？倒不如先想想，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嫁给你！” 洛氏父母如同天底下所有父母一般，母亲溺爱，父亲严厉。 洛怀谷虽然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是看儿子，总是格外的苛刻。 “夫君！”洛夫人不赞同地看了域主一眼，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不过这直白的话倒是提醒了洛夫人和洛止琛，他们想的虽然很美好，但是，楚云酥，还真不一定愿意。 洛止琛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也要说一句。 “父王，您说得对。” 洛夫人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将他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 娘看儿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儿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爱慕他的姑娘都排到隔壁魔域去了，楚姑娘怎么会不愿意？” 洛止琛闻言，心中有些汗颜，低声劝道：“母后，话不能说得太满。” 洛夫人眉眼一挑，忽然问道：“难道说，你自己都没这个自信？” 这个问题，正中红心了。 洛止琛还真是没这个自信。 尽管楚云酥的眼中时常会有他的样子，但是洛止琛心里仍然对她的爱意存疑。 毕竟，是他先种了情蛊。 楚云酥究竟是爱他，还是爱他身体里的蛊虫，洛止琛自己也不明白。 他甚至会在某个时刻反思，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看到洛止琛明显不太对的脸色，洛夫人也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她重新回到座位上，“这样，我瞧那个情蛊，作用也不是很大。” “新任魔君的登基大典，你就带着她去。一路上，多陪人家姑娘吃吃玩玩，看看风景什么的，培养一下感情。” “她要什么，你便给她什么。把你的那些个坏脾气，臭脸，都好好收一收。” 洛夫人忧心地皱起眉头，“平常呢，也要多关心人家姑娘一些。没事的时候，多串串门，聊聊天。” 最后，洛夫人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我就不相信，这样，她还能不愿意嫁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洛止琛总觉得，直到今日，他才彻底看清父母眼中的自己。 坏脾气、脸臭、找不到对象、哄不好女人…… “父王，母后，我明白了。”洛止琛说着，向高位上的两人行了一礼，“我这就下去安排。” - 蓝韵的心补回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身体也好的差不多。 怨蟒已除，玄蟾在逃，夜灵族基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蓝氏兄妹走的那一天，楚云酥还去送行了。 倒不是因为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蓝歌一再强调，让她一定要来，说是蓝韵有话想对她说。 楚云酥天生好奇心重，自然也就出现在了离别现场。 蓝韵会想和自己说什么？难不成要宣誓对洛止琛的主权？ 白发的女子一现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明明没有什么夸张的言语动作，但就是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人群中的蓝韵，毫不意外地看到族人们的眼光纷纷落在楚云酥身上，就连哥哥蓝歌，也不受控地朝着楚云酥的方向走了两步。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但是经过生死的蓝韵，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就是没有楚云酥美艳，也没有她那么强的实力。 更没有，那种强者独有的自信与气度。 琛哥哥选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蓝韵想到这里，还是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洛止琛也在这送行的人群中，自从那日和父母定下要娶楚云酥的计划之后，这几日，他根本就不敢去找楚云酥。 倒不是怕她，就是有种不敢见她的别扭感。 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向楚云酥求亲的那个画面。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已经全身打颤了。 眼看着本尊一步步走过来，洛止琛做贼心虚，瞬间扭过头，和蓝歌对上了视线。 蓝歌：？看我干啥 第233章 道谢 楚云酥向前走了两步，面带疑惑，“怎么了，都看我是个什么意思？” 被点名的众人纷纷移开目光，楚云酥戳了戳一直背对着自己的洛止琛。 “你不看我，又是什么意思？” 洛止琛被她一碰，差点原地蹦起来，猛地一回头，快速眨眼，直呼“没什么意思！” 楚云酥更困惑了，“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洛止琛自然不会认输，憋着一口气道：“你管我什么意思。” 蓝韵原本酝酿好的悲伤情绪，被这帮人算是毁了个彻底，小姑娘难得硬气，大喊道：“行了，你们都挺没意思的！” 她这一开口，就镇住了在场人。 “楚云酥！”蓝韵气呼呼地喊道。 就在楚云酥以为小姑娘又要口出狂言的时候，蓝韵忽然半跪下去，给她行了个大礼。 这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蓝韵竟然也有下跪的时候，实在是不可思议！ 楚云酥自己也没想到，蓝韵竟然会这样。 蓝韵的一颗心跳的飞快，咚咚咚的，像是要跳出胸腔之外。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但是，玄蟾一事，我还是要谢谢你。” 一旦开了一个口以后，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我已经听我哥哥说了，如果没有你，我的心肯定就没了，我的人应该也死了。” “楚云酥，我承认你很强，也真心实意地想谢谢你。” “我蓝韵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次欠你一条命，我都记着呢。等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直接来夜灵族找我，不管是什么忙，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的！” 蓝韵说完，心潮澎湃。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矮楚云酥一头，但是这番话说完，忽然觉得浑身通畅，豁然开朗。 没想到，对面的女人听完之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蓝韵红着脸问：“你笑什么？” 楚云酥摆摆手，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倒也不用太谢谢我，我本就是想让你们夜灵族欠我一个人情。” 蓝韵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是话说都说了，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小姑娘哼声道：“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欠你的。” 楚云酥走到蓝韵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行，我记下了。” “以后有事，不会放过你的。” 蓝韵望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红眼之中，平静无波，好似看透了一切，独善其身。 她的容貌是美的，但比起简单的皮囊，更有意思的，是她这个人。 蓝韵忍不住向楚云酥身后望了一眼，果不其然，洛止琛的眼睛定在楚云酥的身上。 她看着他，他却望着她。 蓝韵这次，是真的心死了。 她眼睛红红地望着楚云酥，一字一句道：“我认输，我比不过你。但是以后，你一定要对琛哥哥很好，不然，我还是会把他抢回来的！” 小姑娘说完，蹬蹬蹬跑了。 所有夜灵族的族人们也挥挥手告别，开始自己的归途。 只有楚云酥一人留在原地，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第234章 南海灵猫 玄蟾虽然不见了，但是它留下的那个心脏山洞还在。 楚云酥和洛止琛问了许多人，查了很多资料，却仍然不知道那个山洞的意义所在。 那些心脏究竟是谁的，玄蟾又为何要收集？至今没有答案。 现在玄蟾消失不见，魔界又新来了一个魔君。 楚云酥留在自己的寝殿里，试图把发生的这一切理清楚。 黑蛋儿飞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封清午的信件。 楚云酥展开信件，这才对仙界最近的情况有了些了解。 清午的信非常长，尽职尽责地把仙界大小事都传给了楚云酥。 最令她震惊的，是楚沧海的死。 尽管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局，但是楚云酥的心还是揪紧了一下，但很快，又释然了。 他该死。 清午在信中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过这些也都是她在东靖城里听来的，半真半假，还需个人去判断。 传言道：楚沧海被几大门派联合审问,吃尽了苦头，最后如实交代了自己和魔族勾结的事情，并且承认了当年暮日九宫的冤案，正是他一手策划，一手栽赃的。 掌门们代表正义，联手处决了这个祸害，暮日九宫的少宫主季梓棠更是鞭尸了老半天，惊呆了一众人等。 楚沧海死后，星海仙宗彻底乱了套。大长老李万圣认为自己该继承掌门之位，而陈木却坚持要等星海仙宗的大小姐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等我回去？”楚云酥看到这段的时候笑了出来，“大师兄也真是敢想。” 据清午描述，楚云酥现在在仙界的名声，和楚沧海一样臭。所有人都觉得，楚云酥是楚沧海和魔女所生的孩子，后来父女内斗，打伤了楚沧海后逃离魔界，至今不敢回仙界。 “不敢回？只是不想回罢了。” 与楚沧海勾结的那个魔女，来历不明，已经是死尸一具。楚沧海偷盗混天珠，就是为了让她复活。 不过这一切阴谋已经被仙界识破，魔女的尸体已经交由大乘佛宗保管，待他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楚沧海和那魔女生有一子，现在消失无踪，据楚沧海说，他已经把神丹交给了儿子。 大乘佛宗的悟心掌门给所有城镇门派通了消息，让大家务必警惕这个神魔一体的产物。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什么实力。 楚云酥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当场在星海禁地看到的那个白发少年。 他叫明槐，还是自己的哥哥。 新任的魔君，会不会和他有什么联系？ 楚云酥沉了沉心，干脆继续往下看。 星海仙宗没落之后，暮日九宫的少宫主季梓棠，成为整个仙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所有人都赞他有勇有谋，吃得了苦下得了决心。 传言他八百年前就已经修成了上仙，为了潜进星海仙宗，自毁修为，一切从头开始。 如今他终于为父母翻案，并且开始重建暮日九宫。 据说这位仙君极为富有，一次性就拿出好几万上等灵石，招兵买马，打算壮大已经没落的暮日九宫。 楚云酥看到此处，冷哼一声。 接着看下去，她忽然发现，季梓棠最近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只知道最后出现在樱派里。 楚云酥直接略过了这段信息，自己说服自己：“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看完信后的楚云酥总觉得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她忽然忆起禁地中，楚沧海所说的话。 那个冰棺中的魔女叫林露儿，上任魔君也姓林，难道她是魔君的女儿？而那个明槐，则是林傲的外孙？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脑里种下后，迅速生长。 楚云酥呼吸一滞，出门抓住一个小宫女，急匆匆问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林傲有几个孩子？” 她刚来魔界，对这里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 小宫女被她吓得一愣，随后哆哆嗦嗦道：“三，三个儿子。” “儿子？就只有儿子？” 她这句话提醒了小宫女，对方苦思冥想后答道：“好，好像还有个女儿，但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消息了。” 楚云酥一听“女儿”两个字，顿时觉得有戏，连忙追问：“那个女儿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挠了挠头，费劲想也没想起来，“楚姑娘，那个女儿已经消失太久了，我一时，一时还想不起，她的名字。” 她说的是实话，魔界之中已经少有人还记得这个人了。 “她叫林露儿。” 一道低沉男声响起，解答了楚云酥的疑惑。 深红色大门旁，站着一脸凝重的洛止琛。 在楚云酥看信的同时，洛家在仙界的探子也把仙界最近的情况汇报给了一家三口。 神魔之体、白发红眸，洛止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第一时间就赶来找楚云酥。 他需要确认一下，楚云酥是不是林露儿的孩子。 “林露儿……真的是她。” 楚云酥此刻的表情怔怔的，有点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 “洛止琛，我好像，已经知道新任的魔君是谁了……” 魔女眼光微闪，像夕阳时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将禁地中曾经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洛止琛，两个人交换信息后，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说，林露儿是林傲的女儿，她的失踪可能并不是失踪，而是去了仙界？”楚云酥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洛止琛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我记得楚沧海说过，是他先坠入魔界，被林露儿所救。这样看来，林露儿应该是为了爱情，和楚沧海去了仙界。”楚云酥费劲地追忆禁地中的对话。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儿子，楚沧海给他起名叫明槐。仙魔之体，为天地所不容。” 洛止琛跟着说道：“然后，他们又有了你。” “不对。”楚云酥打断道：“楚沧海说过，我不是他的孩子，但林露儿却是我的娘。所以，我应该是林露儿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洛止琛眉头一皱，事情竟然会如此复杂？ “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林露儿是南海灵猫族的后代，这个种族的特征就是白发红眸。” “据你所说，你和那个明槐都是如此。这样看来，你们俩算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第235章 冷梅开了 楚云酥抓了抓脑袋，原本顺滑的头发变成变得有几分乱糟糟。 “我不知道……楚沧海现在死了，林露儿也死了，根本无人可问。” “就算林露儿是我的母亲，那我的父亲又是谁呢？” 越想，越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看到她纠结的表情，洛止琛忽然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她的不快乐影响了。 像有一块巨石，压在了俩人的心头。 洛止琛讨厌这种感觉，于是他主动说道：“新主是不是明槐，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 “啊？”楚云酥抬眼，“你要带我去那个登基大典？” 洛止琛想起母亲给的任务，郑重地点点头，“嗯，反正你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 “太好了！”楚云酥脸上有了笑意，她一巴掌拍在了洛止琛肩膀上，“洛止琛，没看出来啊，你也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 明明隔着好几层衣物，明明她的一掌毫无情意可言，但洛止琛还是觉得被拍过的地方一阵滚烫。 少主不动声色地咳嗽了一声，“胡说什么呢，我只是看你可怜，怕你那原本就不够用的脑袋擦出火来。” 楚云酥简直被他气笑了，一连拍了他好几掌。 “喂，你会不会说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洛止琛跟着也笑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简直一派胡言！”楚云酥骄傲抬起下巴，像只小公鸡，“本小姐脑袋灵光，聪明绝顶！” 洛止琛哼了一声，“我看傻气绝顶还差不多。”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楚云酥的不满。楚云酥撸起袖子，作势要抓他的头发，嘴上喊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绝顶？” 洛止琛自然是不甘示弱，往后一跳，语气高傲，“有本事你来啊。” 两个人像小孩一般，一前一后追着开始跑，不是夹杂着几句叫嚣。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洛夫人听到这吵吵闹闹的声音，长叹一口气。 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傻儿子？哄女孩一点不会，就知道和人对着干。 一旁的小宫女见情况不太妙，连忙劝道：“夫人，打是亲骂是爱，我看少主与这位楚姑娘，是蜜里调油呢。” 洛夫人听她这么说，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叫你们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没？” 小宫女连忙回道：“夫人放心，都备好了。已经有一队人埋伏在花园里，只等少主和楚姑娘晚上出来，就能行动。” 洛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儿子的背影轻声道：“琛儿，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当魔界的天空变成一片沉沉之色时，岭芜宫殿中亮起一盏盏宫灯，组成一片绚烂的灯海。 房间里，楚云酥一边梳自己的长发，一边对着旁边的黑蛋儿说话。 “真奇怪，洛止琛这么晚了，还叫我出去干什么？” 黑蛋儿说不出人话，叫了一声以作回答。 楚云酥不懂鸟语，自然不明白黑蛋儿在说什么，自己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想趁着夜深做掉我？好家伙，心思够歹毒的。” 正在精心布置的洛夫人要是听见这话，估计能气得吐血。 梳着梳着，楚云酥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像是摸到火一般将梳子丢到了梳妆台上，随后瞪大了眼睛看镜子中的自己。 “天哪，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洛止琛在这里梳头？！” 她一向是个极其随便的人，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容貌，仗着天生亮丽，发丝柔顺，每天念个清身咒就敢出门见人。 但是今夜，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坐到了镜子面前梳头打扮！ 镜中的白发女子，不像以往那样，随便扎个高马尾就算完事。一头白色的发，泛着柔柔的光彩，乖巧地垂在耳朵两侧，仔细一看，竟有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娇媚。 楚云酥捂住眼睛，从凳子上跳起来，披散着一头白发原地踱步。 “天哪天哪，我这是这么了？难道真如他说的，脑子坏了？” 楚云酥心慌乱的时候，大脑却不受控地开始回想洛止琛的模样。 他所做过的事，所说的话，像走马灯一样重现在她眼前。 荒尘集市上，他取下一对狐狸耳朵戴在自己头上，语气中带了一丝理所当然——“这下，不就是仙狐了？” 怨蟒老巢之中，也只有他一个人，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来看她。 …… 越是想，心里就越觉得有种隐隐的悸动。 好似初春来临，冰雪融合，冷冰之下，河流已经开始流淌，欢快而急促。 楚云酥攥紧自己的拳头，总觉得只要一想到“洛止琛”这三个字，心里就会泛起一股甜意。 就在她的嘴角随着脑中的回忆渐渐上扬的时候，一个清醒的念头忽然蹦出来，压下了这份悸动。 不对劲，这事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这么快爱上一个人。 好像自己被困在某个空间之中，空间中的一切都在刻意地营造某种氛围。 她的脑子，她的心，甚至是变快的呼吸，都在悄声告诉她：你爱他，你爱他…… 魔女楚云酥的心是硬的，是心死之后诞生的魔物。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因为这么短时间的相处，就爱上一个人呢？ 就在楚云酥苦思冥想的时候，窗户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半梦半醒的黑蛋儿扑闪了两下翅膀，像是在控诉有人扰自己的清梦。 楚云酥的意识也清醒过来，她走到窗前，推开一看，楼下的洛止琛正抬着脸与她对视。 “好了没有？再晚一点，就看不到花开了。” 明明他的五官气质没有太大的改变，楚云酥却在对上他眼眸的瞬间，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电流穿过心房。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不受控的心动。 她有些慌张，刻意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露出一个莹白小巧的耳朵。 “你，你喊我出去就是要看花？” “今晚花园里，有一株冷梅要开花，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跟我去看看呗。” 这话说得，让楚云酥当场拉下脸，“你才没事做！”随后，啪的一下关上了窗。 吃了闭门羹的洛止琛摸了摸鼻子，心里忍不住打起小鼓。 她该不会，不下来了？ 第236章 打手 洛止琛有一点点后悔了，刚才说话不该那么硬的。 洛夫人一早就告诉过他今日的计划：她已经在花园埋伏了一帮魔族，只等他们两人进去赏花，那帮魔族便会跳出来假扮刺客。 到时候，洛止琛潇洒转身，一句口诀念出，“刺客”们便会纷纷倒地。 魔界是个慕强的地方，相信楚姑娘一定会因为洛止琛的强大而感动到鼓掌。 但这还不是重头戏，最终，会有一个魔族，在两人松懈之极，趁他们不备，直接攻击楚云酥。 洛止琛需要挺身而出，替她挡下这次攻击。最好倒地之后，拉着她的手说一句：“你没事就好……” 英雄救美，一向管用。 洛夫人对自己这个计划无比满意，信心满满地打着包票：“儿子，听我的，准能行。” 洛止琛根本无力吐槽，但是靠他自己的话，更是不可能打动楚云酥的心。 想了又想，最终只能说一句，“好好，那就先这样试试。” 将剧本熟记于心的洛止琛在这一刻，忽然有点怀疑自我。 这样，真的能行吗？ 总感觉，刚才那话说出口之后，今夜她都不会下楼…… 眼前的朱红色大门忽的被人拉开，看清里面人之后，洛止琛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出来了。 暖黄色的宫灯照亮了她的脸庞，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上，两只眼睛正怀着几分怒火瞪着他。 她银白的发丝被拢在耳后，偶尔有几率垂在脸颊边，看起来头也没好好梳。 好在眉间，还有一瓣血红色的花瓣。 这是羁绊，缠绕着两个人的羁绊。 甚至可能是这一生一世的羁绊。 洛止琛看到那片花瓣，想起她身体里是自己的魔体，心里多了几分勇气。 既然我们无法分离，那不如，纠缠到底。 “走。”俊朗挺拔的少主向楚云酥伸出了手，宫灯昏黄，夜风冷冽，不知为什么，他的手掌看起来竟然像是柔软且温暖的。 楚云酥愣了一下，为自己一瞬间的犹豫感到耻辱，随即抬手毫不犹豫地打掉了洛止琛抬起来的手，语气故作娇蛮：“干什么？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洛止琛缩回手，他难得没有回嘴，只是将双手背到了身后，而后迈开腿，向花园走去。 隐隐约约，有些难过与受伤。但是骄傲如他，是不会将这些情绪表露，用无声掩盖一切。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低着头走路。 楚云酥抬手摸了摸自己绑成一股的头发，发梢扎在掌心，有一些发痒。 她忽然有点后悔，头发梳都梳了，应该找人帮忙缠一个发髻的。总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对不起今日的夜色。 楚云酥沉默地跟在洛止琛后面，抬起眼时，他黑色的背影占据了眼前的大半世界。 印象中，他总是喜欢穿一身黑，显得老气横秋的。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约自己去花园赏花。 楚云酥的心思千回百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前方的洛止琛，像一团黑色的火，安静地燃烧着，却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她这只白色的飞蛾。 想要靠近他，想站在他的身边，甚至想——在刚才的时候就握住他的手。 第237章 有趣的东西 一路沉默之后，两个人来到了花园门口。 楚云酥因为自己的念头而感到脸皮发烫，忍了一路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低声道：“你……” 洛止琛也终于有了要搭理她的意思，扭头回望时，黑色发梢轻轻转出一个弧度。 略显冷傲的少主微微垂眸，看向比自己矮的女孩，“怎么了？” 夜风安静，空气也好像安静了。 静到周围就只剩下他的声音。 洛止琛的声音是好听的，泛着偏冷的质感，像有人在夜色中撩拨琴弦，“叮”的一声传入耳中。 楚云酥抬起脸，两个人的视线刚好对上。 同样的一双红眸，深浅不同，却有着近乎相同的眼神，泛着丝丝柔情的眼神。 洛止琛忽的有些脸红，原本那丁点怒火也早就被凉风吹散。他眨了眨眼，催促道：“说话。” 这一声终于将楚云酥混沌的大脑给拨清醒了。 她连忙后退一步，眼睛快速眨动，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冷梅，在哪里？” 这个问题问的，可以说是毫无水准可言。 洛止琛抬眸的一瞬，目光瞥到远处的小宫女，小宫女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代表万事俱备。 难道真的要去演那烂俗的英雄救美？洛止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他胡乱指了指白墙后的花园，“就在里面。”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楚云酥急需摆脱眼前尴尬的局面，拎起裙子，脚步匆匆就想往花园里冲。 就在她与洛止琛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洛……” “不看了。” “啊？” “我说，不看这个了。” 洛止琛手上用力，直接把楚云酥往回拉了两三步，让她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不看那什么冷梅了，带你看点别的。”洛止琛说完，拽着她就往反方向走。 楚云酥被人拽着，脚步踉跄了两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洛止琛的几缕头发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他的力气很大，带着种不容反抗的强硬。 楚云酥只能瞟到他的下巴，流畅而优美的下颌线，一直延伸到黑发之中。 “怎么又忽然不看了？” 有这个疑惑的，不仅仅是楚云酥，不远处一直蹲守着的洛夫人，也十分惊讶。 洛止琛感觉到楚云酥的别扭，于是停步，手一松一合，从拽改成拉，右手牢牢握住楚云酥的手腕，带着她往另一边走。 “带你看些别的，看真正有趣的东西。” 洛止琛回眸的时候眼神太过热烈，以至于楚云酥差点忽略掉了手腕上的热度。 “真正有趣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前面的男人加快了步速。 “慢点，慢点！” 留在原地的洛夫人拍了拍脑袋，“真是想不准，这小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洛止琛到底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拉着楚云酥穿过层层宫殿，最后直接飞身而起。 “哗啦”一声，楚云酥的衣袖头发全都被风吹得鼓起来，寒气往身上的每个毛孔里钻。 楚云酥缩了缩脖子，眯了眯眼，大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魔界与仙界最大的不同，就是那股子随意散漫的调调。 仙界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甚至连天上飘过的云，都好像是排着整齐的队伍出现的。 但是魔界不同，这里的天空永远是深色的，给足了所有人发挥的空间。 洛止琛带着楚云酥来到了岭芜最高的一座山上，这里的风比山下都要凉了几个度。 两个人的脚沾地之后，洛止琛仍然没有松开手，楚云酥却因眼前的景象而微微怔住了。 高山之上的视野无疑是开阔的，站在这里，不仅能看到整个岭芜，往远看，甚至能看到穿流而过的冥河。 宫殿、楼宇、街市…… 所有的灯所有的光，化作漫天的星点，一点点沁进楚云酥红色的瞳仁之中。 魔族们的喧闹、叫嚷，像一簇簇的火苗，将整个魔界都烧得发烫发亮。 这里是岭芜魔域，热情热闹的世界。 楚云酥脸上的笑容渐渐扬起，一双笑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洛止琛，这就是你所说的，有趣的东西？” 直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洛止琛才反应过来，随即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洛止琛背过身去，用黑漆漆的背影面对着楚云酥。 “如果没有你，岭芜现在不会是这样的情境。” 说这句话的洛止琛，语气和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不一样。 难得有几分正经，还有几分真诚。 楚云酥笑道：“你带我来这里，就为了看这个？” “当然不是。”洛止琛回身望来，来自地上的红光印亮他一半的脸庞，红眸更深，黑发染红。 此刻的他，长身傲立，衣衫翩飞，脸上的表情带有一贯的骄傲，站在属于他的领土之上，是这一方魔域未来的王。 “我想给你看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洛止琛走到楚云酥身边，在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用手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抬头。” 楚云酥难得乖巧，顺着他的话抬起了头，沉默的天空无言而安静。 洛止琛忽然发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怎么突然问这个？”楚云酥偏过头看，一眼便看到了洛止琛黑色的睫毛。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魔族，有些新奇，还有些意外。 “别问太多，告诉我就好了。” 楚云酥摆正脸，直直望着时刻在变化的天空，思索了一会儿后才答道：“红色。”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束能量从洛止琛掌心中冲上云霄，眼前的深紫色天空开始急速变红，红色的云朵从四周翻滚而来，所到之处，把一切都染成了同样的深红。 像红墨滴进水里，以轻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浸染一切。 又像一场热烈的雨，降临在天空的幕布之上。 楚云酥终于明白了，洛止琛所说的有趣是什么。 她笑着说道：“刚才说错了，我最喜欢黄色。” 于是，理所当然的，天空开始向黄色转变， 第238章 留在你身边 岭芜的天空，忽然开始五彩斑斓起来。 时而是红色，时而又变成黄色，甚至还会变成绿色、黑色。 天空好像被各色的颜料泼染，从每个角度看，都有不同的美妙。 山下的魔族们看到不停变换的天空，激动地发出阵阵吼叫声，更有甚者，直接跳起了舞。 他们跳着、叫着、闹着，快乐的声音响彻整个魔域。 能够掌控天空颜色的人，整个岭芜就只有两个。一个洛怀谷，一个洛止琛。 岭芜的传统是，在举行盛大庆典时，域主或者少域主会出面，用自己的魔力将一成不变的天空变成七彩。 天空的颜色改变之后，整个岭芜的世界都会由昏暗变成明媚而跳跃的，各个颜色的光将会亲吻这片大地，甚至可以将地上的人也染成相同的颜色。 眼下虽然没有庆典，但是天空已经开始变色。 眼前的世界也由单一的深紫变成梦幻而明朗的多彩，魔族们才不管这背后的原因，只想高高兴兴地跳起来，动起来。 今天本不是庆典，但是可以变成庆典。 山下的喧闹，哄得整座山好像都发热了。楚云酥仍然昂着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天空，眼眸之中所见的色彩纠缠在一起，犹如一幅绝美的画， 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主城楼上，为她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洛止琛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楚云酥的侧脸，哪怕是他在发力操控着这一切。 他不想错过楚云酥的每个表情，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楚云酥脸上逐渐升起的惊喜与快乐。 “有趣吗？”洛止琛尾音上扬，像讨糖吃同时又有点骄傲的小孩。 楚云酥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她撞了一下洛止琛的肩，用略带欣赏的口吻说道：“可以呀你，还有这种本事。” 洛止琛动了动肩膀，没有解释。 楚云酥不知道岭芜的传统，只听到山下阵阵的欢呼，在耳边一轮又一轮地炸开。 快乐是一种可以传染的东西，染得她现在也非常欣喜愉悦。 “洛止琛，你快看，下面的人也很喜欢！”她拉着洛止琛的袖子，指着山下给他看。 洛止琛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楚云酥，眨也不眨。 此时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粉色，粉色的光打在楚云酥的头发上，一头白发都变成了嫩粉色，皮肤也像扑了层粉，沁出蜜桃一般的颜色。 “你喜欢吗？” 他问话的时候，风忽然淘气，吹散了声音。 楚云酥正兴奋着呢，没听清他的话，大声的“啊”了一声。 洛止琛干脆抓住她两臂的臂弯，把她拉到和自己面对面的角度。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而后郑重地问：“你喜欢吗？你喜欢眼前的这一切吗？” 这一次，风没有再捣乱，反而是缠住了楚云酥，让她动弹不得。 “我……” 楚云酥无辜地眨了眨眼。 她想说：“可能。”但是心里忽然涌上一阵难言的悸动，心脏跳得凶猛，血液也加速流淌，所有的情绪直往大脑里冲，眼前的洛止琛被粉色的光笼罩，也变成了暖粉色，融化进她的眼眸里。 答应他，快点头！ 尖锐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楚云酥下意识反驳，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分明还没有想清楚。 所以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云酥的无言让洛止琛眼里的光彩，像一盏盏逐渐熄灭的灯。 他原本发烫的掌心，也一点点离开了楚云酥的双臂。 看来终究还是自己没有用，即使用上了情蛊，也没能让她爱上自己。 洛止琛移开了眼，面容平静却隐隐透露出无法掩盖的悲伤。 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母亲给自己的任务，就算没完成也没关系。 但是心底的难过与失落却像喷发的井水，一刻不停地浇灌着他的心。 “好。”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 热度一点点消散，氛围一点点退步。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手腕一热，有人抓住了他。 洛止琛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瞬间，他心中的惊喜与惊讶。 如果喜悦有颜色，那么那一刻他心里的快乐，会比当下绚烂的天空还要更加多彩。 楚云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干，她紧紧抓住洛止琛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 洛止琛失望的眼神，像针扎进她的心，又疼又难受。 她终于无力抵抗，让粉红色的泡沫冲刷了整个大脑。 如今她的眼里，就只有对面黑发的魔族一人。 “我喜欢！”楚云酥语气坚决。 像是为了证明她的决心，她紧跟着又喊了一句，“是真的喜欢！” 洛止琛的红色瞳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睁大了。 天空的颜色因为他心情的变幻而变成炙热的红色。 象征喜悦、浓情的红色，此刻笼罩住了每一个岭芜的居民。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尖叫，有人恨不得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 心跳咚咚如鼓，微凉的夜风也带了一丝甜意。 洛止琛再不想限制自己，于是伸手一拉，将楚云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双臂像最紧的捆仙绳，牢牢绑住怀里的人。 魔族天生体凉，但是此刻，他的身体却像烙铁一般滚烫。 他的声音如魔咒一般钻进怀中人的耳朵，低沉而深情。 “楚云酥，反正你也无路可去，不如留在我的身边。” 洛止琛的表白宣言，就如同他人一样蛮不讲理。 楚云酥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听到这话，发出闷闷的笑声。 洛止琛听到她的笑声，不满道：“笑什么？” 两人对视，楚云酥的眼睛里像是能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你好笑，自然就笑咯。” 洛止琛拧着眉头，假装训斥道：“不准笑。要笑，也要先回答了我才能笑。” 楚云酥戳了戳他的胳膊，“松一松，松一松，我都快被你勒断气了。” 洛止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臂弯，楚云酥从他的怀里退出去了一些。 天空上的红光犹如一盏喜灯，点亮了两个人的面孔。 “那好，我就勉为其难，留在你身边。” 第239章 订婚 岭芜魔域的少主要成亲啦！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炸响了整个魔界。 面对四面八方的询问，洛夫人笑得快眯没了眼睛，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家琛儿是快要成亲了。” “你问我和哪家的姑娘成亲？”洛夫人笑着拍了拍空气，“是和一位姓楚的姑娘。等到他二人一起面见过魔君之后，我好好地带她来见见你们。” 坐在她对面的夫人们跟着连连点头，各个面容欣喜期待，大家都想快点见见这位未来的域主夫人。 什么样的女人，能拴住洛止琛？ 而故事的主角，楚云酥，此刻正坐在床上痛苦地揪着头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白发的少女直接瘫倒，发出一声哀嚎。 “我明明没说要成亲啊，怎么一下子整个岭芜就都张罗起来了？！” 回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她至今还觉得有点恍惚。 好像是，洛止琛带着她去看了会变色的天空，然后问她喜不喜欢。 她当然听出来了洛止琛的弦外之音，不仅仅是问喜不喜欢眼前的景色，还隐晦的问了喜不喜欢眼前的人。 她本来没想承认的，但是身体却先一步回答了，紧接着思维也都被喜悦掩盖，就这么着，被洛止琛拐走了。 第二天一早，洛夫人就笑眯眯地来找她，一开口，就是要和她商议成亲的日子。 楚云酥当时吓得，直接蹦起来了。 “成亲？！！和谁成亲？” 洛夫人报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自然是和琛儿。” 楚云酥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听不懂人话，眉头弯成了麻花。 “夫人，我怎么感觉我没理解您的话？” 洛夫人只当她羞涩，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楚云酥的手背，“好姑娘，我知道你面子薄，没事，成亲的诸多事宜，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要，选个喜欢的日子即可。” “我我我！”楚云酥一激动，甚至开始结巴了。 到最后，她大手一挥，“算了算了，我直接去找洛止琛说去！” 楚云酥雄赳赳气昂昂地想去找洛止琛算账，结果被人一句话就顶了回来。 “抱都抱了，还想耍赖？”洛止琛一个白眼，成功堵住了楚云酥的嘴。 一个身高腿长，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说出这种话，属实让人惊掉下巴。 楚云酥掏掏耳光，怀疑自己的听觉，“不是，我没听懂，你再说一次。” 洛止琛抬眼，扫了她一眼，只当她还在装聋作哑，于是语气淡淡道：“行了，别演了，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还是说，你们仙族，就喜欢做这种欺男霸女之事？” 仙族，欺男霸女？ “洛止琛，你摸着良心说，到底谁欺谁？”楚云酥没好气地问。 少主抬起手臂，微微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当然是你欺我。” 楚云酥真是百口莫辩，想解释，但洛止琛压根就不听，还一再强调：“在我们岭芜，同意男子的拥抱就是同意和他成亲，你现在反悔也没用了。” 楚云酥铩羽而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我反思。 第240章 魂灯 “呼”一阵强风吹来，房间里唯一的那盏灯摇晃了一下。 桃越余光注意到，有些心慌，对着旁边的侍卫说道：“去把所有窗户都关上。” 侍卫领命，目光扫过那一盏青色的油灯。 这不是普通的灯，而是魂灯。一盏魂灯代表一条生命，灯旺人活，灯灭人亡。 魂灯根本不会因为风而摇晃，火苗的活跃程度是和人的鲜活程度同步的。生命力强大之人的魂灯亮的晃眼，而将死之人的灯则没什么亮度，甚至会在人死的瞬间灭掉整盏灯。 眼前这盏灯的晃影，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风，而是因为，魂灯的主人快不行了。 不过桃越既然这么说了，那他照做就是。 门窗全都关上之后，房间忽然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桃越努力想看手里的书，但眼光还是想往魂灯上瞟。 这盏灯，是季梓棠的魂灯，在季梓棠去极地荒原之前点上的，为的就是确定他的生死。 距离季梓棠出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魂灯也从最初的明亮渐渐黯淡，偶尔还会猛烈摇晃一下，让桃越担心极了。 美人脸上一片忧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根本看不进去书，将书丢掉一旁，嘴里喃喃道：“去了这么多天，应该已经到了。” “司君的孩子果然和她一样倔，但凡要是听人劝，能有现在的事情吗？” 桃越嘀嘀咕咕的，正说着，眼前的魂灯冷不丁猛地晃了一下，随后像是被水浇了一样，火苗迅速缩小。 桃越的心瞬间提起来了，光着脚跑到了魂灯前，倾身向前，鼻尖都被火光印亮了一点。 但是魂灯的火并没有因为她的激动而重新活跃，反而逐步地黯淡。 “小棠儿，季梓棠！” 桃越的呼喊并不能穿越千山万水，到达季梓棠的耳朵里。 此刻的极地荒原之中，一片宁静，偶尔一只飞鸟飞过，发出的叫声响彻整个天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层层雪堆之下，季梓棠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随后缓缓掀开眼皮。 黑、冷。 这是季梓棠当下最真切的感受。 回想起意识昏迷前的一切，季梓棠动了动几乎快要僵直的腿，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坐起来。 极北荒原里，处处都是吃人的陷阱。 他不过是走错了一步，就一脚踏空，整个人摔进雪洞之中。 荒原里的洞可不像一般的洞，它是深不见底且充满危险的。季梓棠在下坠的过程中，不知道被多少冰棱冰柱扎伤，更是不知道撞了多少次脑袋，以至于直接把他人撞晕了。 “还好，还好，总算是停下来了。” 缓缓起身的仙君这样安慰着自己，他的手脚刚刚有所活动，就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 季梓棠的指尖上亮起一簇小小的火光，他太冷了，以至于手指都被冻的哆哆嗦嗦的。 有了光，才能看清一切。 四周是一片漆黑，他几乎快要被厚厚的雪埋住，幸亏有丸儿在。 丸儿化成了龙形，将他团团围住，一人一龙分享着为数不多的热量，这才勉勉强强活下来了。 季梓棠怜爱地摸了摸丸儿的龙角，“辛苦你了丸儿。” 小青龙张张嘴，叫了一声以作回应。 随后像是用光了能量一般，身体迅速缩小，最终缩到了最小的形态，像以往一般，缠上了季梓棠的手腕。 季梓棠用手指点点它的脑袋，算是一种安慰。 他掏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吞下。白玉的瓷瓶里如今已经没有多少药丸了，情况比季梓棠想象中还要严重。 这些药丸都是桃越给的，以防季梓棠死在荒原里无人知。 樱派的药丸果然是奇效，刚吞下，身体中就有一股暖意在四肢躯干上游走。 他也没忘记丸儿，体内才恢复一点能量，就打进了丸儿身体里。 季梓棠伸开掌心，一团光亮渐渐将眼前的世界照亮。 他如今全身上下都挂满了雪，就连眉毛上，都盖了一层白白的雪。 季梓棠用右手拍拍全身，左手上的光亮越来越大，悠悠的暖光打在仙君脸上，陌生而熟悉。 他的面孔，和几月前相比，大有不同。 五官没什么变化，但是气质却有了很大的改变。 原本偏长的脸型，如今因为一双深沉的眸子，而带了几分忧郁的神色。 他的长发因为很久没有修剪而变得更长，原本鲜粉色的唇也因为操劳而变得干燥惨白，嘴角处甚至有了皲裂。 那双青山净湖一般的眼睛，不再像以往那样，朦朦胧胧，烟雾横生，清晰明亮了几分。 这趟旅途，他决不允许自己认输。 季梓棠手中的光，像是比火还要热，照得周围的雪迅速融化，成了冰凉的雪水，打湿了季梓棠全身。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他还有心情笑。 季梓棠无奈地摇摇头，对着袖中的丸儿说道：“若是她看见我这副落魄的样子，定会笑的。” 言语中的“她”，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丸儿从袖中钻出，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它的眼睛直直瞧着季梓棠，像是真的在和他交流一般。 “你也想她了吗？”季梓棠听懂了丸儿的话，轻声反问道。 小青龙乖巧地点点头，季梓棠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像一朵雪花。 “我也是。” 一想到此刻的楚云酥可能正在遭受仙魔两股力量的折磨，季梓棠不敢耽误，继续想办法冲出这个雪洞。 像这样的考验，在这段时间中他已经遭受了太多。 只不过这次雪洞之旅，是最严重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如果没有丸儿的体温，他很有可能已经冻死在这荒原之中了。 季梓棠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他心中的信念并没有因为种种困难而动摇，不管前路怎么样，他一定要找到寒雪叶，让楚云酥重回仙界！ “酥酥师妹，再等等我，等我找到寒雪叶，无论你讨厌我，怨恨我，都可以。”季梓棠抬头，雪洞外的光亮只有一个小点那么大，“只要你好，就好。” 与此同时，桃越房中的魂灯又重新亮起来，一直守在灯前的人松了一口气。 第241章 隔门对话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躺在床上的楚云酥发出今日的第三百次哀嚎，听得一旁的黑蛋儿都有些不耐烦。 黑蛋儿扇扇翅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楚云酥一骨碌坐起身，干脆抱住鸟儿摇了摇，“黑蛋儿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黑蛋儿原本睡的好好的，还没清醒呢，就被人摇的七荤八素，凄惨地叫了两声。 楚云酥善心大发，停止了摇晃，转而换上一副认真的面孔，“乖宝贝，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好主意没？” 回答她的，只有黑蛋儿无奈的白眼。 楚云酥知道今天从鸟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转而将鸟抱在怀里，摸了两把。 开始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要嫁给洛止琛？” 当她真正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股热气，从心脏往四肢浇灌。 温热的感觉，像是被爱人圈在怀里。 脑海中有一个隐隐的声音怂恿着她，“答应他，快答应他。” 这声音如同海妖的歌声，侵蚀着楚云酥意志。 她实在是贪恋这种温热，就在她自己快要顺从的时候，心底又冒出另外一道声音。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你难道忘了，你真正爱的人是谁了吗？” 略显尖锐的嗓音吐出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场浇下，楚云酥原本燥热的身体迅速冷却。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好像，就是她自己。 那个隐藏在心底的，大小姐楚云酥。 魔女拧紧眉头，暗暗道了一声：“闭嘴！” 她的心底是厌弃这个人格的。 正是因为这个软弱任性的女人，才让她在血腥杀戮之中诞生。 如今她已经成为了魔界强者，再回头看时，总觉得曾经的楚云酥窝囊没用。 楚云酥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平静之后，一个问题摆在了面前。 到底现在该怎么办？ 即使她的魔力已经称霸一方，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楚云酥面孔发白，骨节都因为心中两种声音的交战而泛成青色。 楚云酥试图忽略掉脑中恼人的声音，她沉下心，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如今她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魔族，拥有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甚至帮助岭芜除掉了凶兽。 楚云酥掏出玄蟾怨蟒的那颗兽丹，目光定定地望着它。 只要将这颗兽丹消化，那么她的实力，将不可预估。 到时候，别说是岭芜了，就是整个魔界，估计都难寻对手。 但是她之所以迟迟没有这样做，就是因为心中有迷茫。 成为魔，到底是她主动的选择，还是走投无路时抓住的稻草？ 就像现在，嫁给洛止琛，到底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还是……别的。 楚云酥沉下心，开始仔细思考这段时间的经历。 她又想起清午寄来的信，信上说星海仙宗如今是一团糟，陈木还在等她回去主持公道。 初看时，觉得陈木想法可笑。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星海仙宗的种种。 想那里四季如春的美景，想那里仙气缭绕的山峦，更是会想念那里的人。 大师兄、二师姐…… 楚云酥垂下了头，眼中的血红像是被回忆清洗，淡了许多。 就在她快要动摇，想回去看看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突然的响动，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楚云酥抬头的那一刻，红眸立刻恢复原本的浓色。 “谁？”就连声音，都冷酷了几分。 洛止琛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 是他！ 楚云酥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总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个开关，只要一听到洛止琛的声音，见到他的人，哪怕只是单方面想起他，这个开关都会被打开。 她的身体，她的意志都会像陷到云里一样，变得绵软无力。 “有事吗？”楚云酥扬声问道，鼻尖上因为情绪的悸动而泛起一点微红。 洛止琛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说点话。” 他的声音和以往也有些不一样。 楚云酥几步走到门前，正准备推门，却被洛止琛拒绝了。 “你还是别开门了，就这样也可以。” “嗯？”虽然心中有不解，但她还是放下了推门的双手。 “你说，有什么事？” 有着门的阻隔，让彼此都有了更多的勇气。 洛止琛正对着房门，来自房间里的光影让他依稀看到了楚云酥的轮廓。 他微微低头，指甲刮过自己的掌心，以此保持冷静，声音柔软的像是被灌进了蜜糖。 “刚才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我是骗你的……” 他冷不丁这么一说，楚云酥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了什么话？” 洛止琛轻咳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楚云酥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明白了洛止琛的意思。 ——“在我们岭芜，同意男子的拥抱就是同意和他成亲。” 红霞急促地爬上楚云酥的脸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半天都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洛止琛一鼓作气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用想那么多。” “成亲的事情，是我母后着急了，我可能也是让猪油蒙了心，才会在你面前说出那般轻佻的话，那并不是我本意。” “嫁娶对于我们魔族来说，也是一生一世的大事。你不必因为我们的言语，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洛夫人若是在现场，估计会直接拧掉儿子的耳朵。 好不容易有点苗头的事情，让洛止琛一番话打回原形。 楚云酥微微睁大了眼，“你怎么，忽然变了想法？” 明明这人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着嫁娶之事，现在却告诉自己，不用想那么多？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实说，听到这番话的楚云酥，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心底漫上了隐隐的失落。 难道他后悔了？ 难道他没那么喜欢自己？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总是喜欢多想，洛止琛这一番话，更是直接让楚云酥陷入了思潮的旋涡之中。 第242章 有点后悔 门外的洛止琛，心思乱的像一团线。 作为一个魔族，尤其是身处高位的魔族，他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很少有良心发现的时刻。 此刻，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洛夫人原本的计划实行的很顺利，只需要再软磨硬泡一番，楚云酥可能就要松嘴答应了。 她喜悦地指挥着宫人们，开始准备成亲的各项事宜。 鲜红色绸布在眼前展开的时候，洛止琛不自觉地开始幻想起他与楚云酥成亲的场面。 披着红盖头的新娘握着一根红绸，红绸的另一端则是在他手中握着。 她莲步轻移，身姿动人，一举一动，都深深印在自己眼中。 两个人拜了天地，敬过父母，最后入了洞房。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她的盖头，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晕着几分初为人妇的羞红。 洛止琛的心都快因为这绝美的一幕而化掉了，但是下一刻，新娘的脸陡然变冷，原本柔情似水的眸子像被寒冰冷冻，瞬间刺进他的心里。 他听见楚云酥冷声质问道：“洛止琛，你给我下了情蛊？” 同样穿着红色喜服的洛止琛，僵直了身体，无法回答。 一袭嫁衣的新娘站起身，眼神中充满嫌恶，“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你可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她的脸庞明明是绝美的，但是出口的言语却把洛止琛扎得透心凉。 美好的幻境被“情蛊”两个字击的粉碎，落下满地红点，像血迹一般醒目。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醒悟过来了。 不对，这样做是不对的。 虽然说不清楚到底错在哪里，但是他不想看到楚云酥用那种绝情冷然的眼神看他。 没错，他是想要控制她，掌控她，但是同样的，他也无法想象真相浮出水面之后，事情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回想刚才幻境中楚云酥失望仇恨的眼神。 所以他来了，来到了楚云酥的门前，和她说不要让别人的话影响她的选择。 将心里的话完全吐露出来之后，洛止琛觉得身心都轻了不少。 “就像我昨天说的，留在我的身边，做你想做的事。我们不一定要成婚，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旁。” 男人低低的嗓音轻轻地说出心里话，一道门之隔，阻隔了恐惧与胆怯，让他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门里传来一声轻笑，洛止琛拿不准楚云酥的想法，只好问道：“你笑什么？” 两扇大门忽的被人从里面拉开，门后模模糊糊的人影变成了实体。 魔女的脸上扬着笑，一双漂亮的眼睛点缀着光亮，像星空中亮起的颗颗星辰。 “我笑你是个傻瓜。” 就连楚云酥的嗓音里，都多了几分柔情。 洛止琛还没明白过来，小小的人儿先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楚云酥第一次主动抱他，洛止琛先是一愣，随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既然选择了我，那就没有离开我的机会了。” 怀中的少女点点头，“你知道吗，我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我答应你。我原本觉得这个声音烦人，不想听它的话。但是刚刚，你的退步让我觉得，或许，它的话是对的。” “洛止琛，我决定勉为其难嫁给你啦！” 第243章 冷梅藏宝阁 答应嫁给洛止琛的第二天，岭芜边界就出了事，洛止琛匆匆忙忙敢去处理，留下楚云酥一人。 他怕楚云酥闷得慌，特意派了一个名为雅沁的小丫头陪楚云酥在岭芜里逛。 “我想去看看你们花园中种的冷梅！”楚云酥兴冲冲道。 雅沁是个乖巧听话的丫头，柔顺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魔族，她悄悄告诉楚云酥：“我原本是打算修仙的，奈何修仙路实在太苦，所以入了魔道。” 楚云酥笑道：“这世上哪条路不苦呢？” 花园中的冷梅正悠悠开放着，冷冽的清香绕在人的鼻尖，久久不散。 楚云酥拨弄了一下那小小的花骨朵，“唔，这花看着有点小呢。” 那晚洛止琛把她拽走，没看成这花。她一心期待着冷梅会有多美，没想到真正亲眼一看，和想象中相差甚远。 雅沁答道：“还没到它盛放的时候呢，肯定开的有些小的。过些时候您再来，就能慢慢欣赏了。” “还没开？”楚云酥疑惑道：“洛止琛明明说冷梅要开了我才来看的。” 雅沁挠挠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我也不太懂这些花花草草的。” 楚云酥瘪瘪嘴，嘟囔道：“幸亏那天没和他来看，要不然肯定失望。” 雅沁闻言，捂嘴一笑：“花开的怎么样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一起看花的人。” 小丫头看着乖，一张巧嘴说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楚云酥忽然停下脚步，往冷梅后面的草丛看了一眼。 雅沁跟着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姑娘？” 楚云酥没说话，抬起手掌，十几缕魔气像是被人从地下挖出来一般，钻进了她的掌心之中。 看到此情此景，雅沁心里艳羡极了，这应该就是混天珠的力量了，随便一吸就有魔气。 然而楚云酥的脸色却沉了几分。 魔气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某个地方，一定是魔族留下来的。 这说明，在最近的时间里，有许多魔族都曾停留在这个草丛后面。 楚云酥的目光移到了冷梅树上，小小的花骨朵还没完全绽放，缩在一起，多少显得有些可怜。 冷梅，草丛…… 难道这事和自己有关？ 雅沁见她沉默不说话，连忙开口暖场，“姑娘，不如和我去藏宝阁瞧瞧！最近下面又送上来不少宝贝呢。” “藏宝阁我也能去？” 雅沁笑得灿烂，一口白牙晃人眼：“当然可以了，这整个岭芜将来都会是您的，小小藏宝阁有什么不能看的。” 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出口，楚云酥的脸却拉了下来。 她的面容本就偏冷，白皮肤红眼睛让人心生惧怕，现在嘴角绷直，更是让人心中冒出大股的恐惧。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雅沁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滴冷汗从额尖冒了出来。 “奴婢多嘴了，还请姑娘赎罪！” 楚云酥临走时，又深深地回望了一眼花园中的景致。 深紫色的天空让花园中的花草都多了一分压抑。 做这里未来的女主人？ 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 岭芜的藏宝阁，比星海仙宗的还要大好几倍。 奇珍异宝、金银玉器堆得到处都是，雅沁知道她的眼界一定很高，直接带楚云酥去了最珍贵的一间。 这里是藏宝阁的核心，存放了岭芜最稀有的宝贝。 每一件宝物都有独立的架子支撑，楚云酥一路看过去，宝物自带的悠悠光彩看花了她的眼，她随意看了看，兴趣并没有很高。 雅沁卖力地解说着，想要吸引楚云酥的注意力。但是楚云酥好歹也是星海仙宗大小姐出身，见过的宝贝也不少，静下心听了几个以后，多少觉得有些无趣。 藏宝阁中，只有雅沁一人喋喋不休的声音。 楚云酥随口问道：“洛止琛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雅沁一愣，随后回道：“约莫日的光景。” 刚刚确定关系，人就跑了，楚云酥心里有点膈应。 但是很奇怪，洛止琛真正离开之后，她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失落。 她现在最惦念的，就是他快点回来，两个人好一起去归一宫，看看传说中的新魔君。 雅沁当她是挂念少主，又在耳边说了好些哄人的话。 楚云酥听了两句，抬起手掌打断了雅沁的话。“不用再说了，我自己随便看看。” “好的姑娘。” 巨大的藏宝阁中一下安静起来，只有两个人影摇晃。 楚云酥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在金山银山里随意逛着。 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这些让人眼红的宝贝上，反而一直在思索些什么。 一个空荡荡的独木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根笔直的黑木上空空如也，看起来像是被人拿走了。 楚云酥指着问道：“这里原来放了什么宝贝？” 雅沁走过去，掌心在黑木上一挥，立刻浮现了一行小字，她看到之后脸色微变，随即立刻抹掉了小字的痕迹，站起身后，故意笑道：“什么都没有，是个空架子，等着放东西呢。” 楚云酥环顾四周，语气带了几分讽刺，“这里所有的架子上都摆了东西，唯独这个空着，是把我当傻子？你倒是说说，准备放点什么？” 雅沁的脑子迅速转动，随后紧张道：“原本是说要送来一个御兽金笼的，但是出了点问题，所以这架子才空着。” 雅沁赔着笑脸，“姑娘，您是岭芜的贵客，我怎么敢骗你呢。” 她的心跳的飞快，在楚云酥灼灼目光注视下，差点就要败下阵来。 这个空架子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御兽金笼，刚才消失掉的那行小字，最后两个字明明白白写着“情蛊”，好在雅沁留了个心眼，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字，不然，所有的一切都要前功尽弃了。 楚云酥的目光里自然是写满了怀疑，她盯着雅沁，想从小丫头脸上看出些什么。 一滴冷汗，滑落到她的脸颊上。 楚云酥终于恩赐一般地挪开目光，“行，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雅沁松了一口气，她没看到，魔女的眼神中没有半分信任可言。 第244章 情蛊来源 洛止琛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确定这一点之后，楚云酥的心里升起浓浓的戒备。 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仍然觉得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她的手摸到眉间的那一朵浅红的花瓣上，越发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这是魔体的证明，洛止琛说是用旁人的魂体催化而成的，但是楚云酥不傻，寻常的东西又怎么会在眉宇之间留下印记？ 她不是没有想过找出真相，只是身在岭芜，所有人都是洛止琛的人，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 一切，只能自己摸索了。 楚云酥正用手支着脑袋思考的时候，雅沁敲了敲她的门。 “姑娘，蓝韵姑娘来了，说是想见您，您想见她吗？” “蓝韵？”楚云酥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才走了没几天，怎么又跑回来了？” 蓝韵之所以会来，是洛夫人的安排。 在魔界的规矩里，新娘的嫁衣需要娘家女人一起缝制。 楚云酥没有娘家，自然没有人为她缝制嫁衣。洛夫人身为夫家的人，不能亲自动手，若是让岭芜的宫女来，又有些掉价，想来想去，还是蓝韵最合适。 虽说蓝韵之前单方面看楚云酥不顺眼，但是听说已经和解了。 加上蓝韵有意想早日还清人情，洛夫人一叫，她便来了。 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的楚云酥直到听完蓝韵的解释，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还要自己缝嫁衣？” 蓝韵看她的眼神古怪，“难道你们族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整个魔界的规矩都是统一的，她没理由不知道。 楚云酥还真的认真追忆了一下，最后摸着下巴肯定道：“应该是没有的。” 仙族很少有正式成婚的仙侣，楚沧海也没和她提过这件事，楚云酥在这一片的知识，基本是空白一片。 倒是蓝韵，因为从小立志嫁给洛止琛，年纪轻轻就在家里练习了，如今的女红技术少有对手。 “算了，你放着我来。”蓝韵直接揽过那些针线用具，低着头真就开始缝了起来。 楚云酥不解：“明明一个法术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一针一针的缝？” 蓝韵轻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一针一线，都是祝福。” 说到“祝福”，她忽然一停，随后抬起脸，看着对面的楚云酥，苦涩一笑。 “说来好笑，我苦心练了这么久的女红，竟是为你做嫁衣。” 骄傲的夜灵族小公主摇了摇头，有些不甘心，“我一早就看出琛哥哥喜欢你了，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这么快就成婚。” 不光是她没想到，就连楚云酥自己都没想到。 不过她更意外的是：“洛止琛早就喜欢我了？” 蓝韵点点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是啊，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让他冒着生死去救。” “我们魔族，天性冷血孤傲，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贵族，天地都不在他眼里，更别提人了。但是，上次来的时候，我看的很清楚，他的眼里一直有你。” 蓝韵越说，情绪越低落，她爱洛止琛爱了这么久，现在却在为另一个即将嫁给他的女人缝嫁衣，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算啦算啦，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我也不想当个怨妇，就不说这些了。” 蓝韵嘴上说着解脱的话，眼里却是一片黯淡。 楚云酥看着有几分天真的小丫头，故意开了一个话题。 “蓝韵，你知道岭芜藏宝阁里有什么非常有名的宝物吗？” “非常有名的宝物？”蓝韵眉头拧成一团，“岭芜的宝贝，我怎么会知道？” 就在楚云酥失落的时候，蓝韵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有一把能砍仙族的宝剑，听说特别厉害，一刀就能砍掉仙人的脑袋！” 小丫头眼中闪耀着嗜血的光，听得楚云酥后脖颈发凉。 “还有没有别的？” 蓝韵一口气又说了几件，都是打打杀杀的武器，根本不是楚云酥想要的答案。 蓝韵看到她略显失望的表情，直接问道：“你问我这个干吗？以你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不自己去藏宝阁里看看呢？” 楚云酥叹了一口气，假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 “洛止琛说要选一件岭芜最珍贵的东西送我当礼物，我这人胃口大，就想要岭芜里最极品的宝贝。所以先来问问你，看看哪件最宝贵。” 有些人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唉，真羡慕你，琛哥哥对你真好。”小丫头酸了一下，随即灵光一闪，一脸认真地说道：“不对，你不应该要那些什么珍宝，你应该要那个！” “哪个？”楚云酥心里有预感，真相就快要出现了。 “情蛊！”蓝韵兴奋地说出这个名字，“你傻呀，要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以后就是出苦力的命，还不如把那情蛊拿出来，下在琛哥哥身上，这样，你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蓝韵说的高兴，甚至想为自己的聪明鼓掌，但是楚云酥的表情，却透露出几分僵硬。 她强压下心中诡异的感觉，继续笑着套小丫头的话。 “情蛊？那是个什么东西？” 楚云酥的面容本就极具欺骗性，现在眼眸中水光粼粼，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极大地满足了蓝韵的虚荣心。 她凑到楚云酥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个应该算是洛夫人的秘密了，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楚云酥自然是点头，“当然。” “我娘偷偷告诉我说，岭芜里面藏了一对情蛊子母蛊。情蛊这种东西，原本是从人界传来的，但是对人用的蛊，对魔一点用都没用。对魔用的情蛊，需要许多极其珍惜的材料，可能几百年几千年，才能孵出一对来。因此，极其珍贵。” “我娘说，洛域主当年曾经爱过另外一个女子，洛夫人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从母族那里搞来了一对情蛊，但是最后没用上，所以就将那对东西收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自小就一心爱慕琛哥哥，但是他的心思却一点不在我身上。我娘曾经想用点小手段，把那对子母蛊偷出来，但是没有成功。洛夫人把它藏得很严。” 第245章 业火红莲 蓝韵越说越激动，俨然已经把楚云酥当成了同类。 “所以我说，你就应该要那对情蛊。若是有自信，便一脚当它踩碎，这样情蛊就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若是没自信，就悄悄下给琛哥哥，这样，你们就永远不会分离。” 永远都不会分离？ 楚云酥觉得有些可笑，“靠外力得来的爱情，真的能永不分离？” 蓝韵神情难得认真，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情蛊的威力可比你想象的要强多了！只要把蛊虫放在心口处，用心头血喂养母蛊，那么几千年几万年，你们都会深深爱着彼此！” “蓝韵，这样的爱情你要吗？”楚云酥认真地问。 “当然要，为什么不要？”蓝韵一脸不理解。 看来，仙族和魔族的思维还是存在很大的不同。 蓝韵皱眉，“难道，你不想要？” 楚云酥眼中有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我不要，虚假的爱情，我一刻都不想要。”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硬，蓝韵低头嘟囔了一声：“你可真是奇怪的魔。” 楚云酥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随后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是一个奇怪的魔。” 气氛有些尴尬，蓝韵继续低头缝着嫁衣。 楚云酥抬手摸了摸自己眉间的印记，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说的那情蛊，中了之后有什么迹象吗？” 蓝韵抬眼，看到她的手按在眉间，笑着问：“你该不会觉得那个花瓣是情蛊？” 小丫头停下手中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因为实在太过嫉妒。但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看到你这副傻气的样子，我心中有点于心不忍。” 楚云酥竖起耳朵，“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可就多啦。” 蓝韵说着，手指点了点楚云酥眉心的那瓣花，“就像这个花瓣，你知道它的来路吗？” 楚云酥摇摇头。 蓝韵用一种羡慕嫉妒的语气说道：“这花你不认识，但是我却很了解。这是琛哥哥的魔体，业火红莲。” “业火红莲？”楚云酥的语气暴露出她的无知。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蓝韵的语气里充满不可思议，“你到底是不是魔族啊？” 洛家将楚云酥的背景封锁的很彻底，几乎少有人知，这个白发红眼，出手既是毁灭的魔族其实是仙族出身。 楚云酥没说话，蓝韵无可奈何地接着解释道：“业火红莲是顶级的魔体，是洛域主和洛夫人踏遍四处寻来的宝贝。所以，琛哥哥的修炼比旁人都要快一些。” “我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的魔体是什么，但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把自己的魔体切下来一块分给你了。” 蓝韵自己都快说不下去了，“我说，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他这么爱你，连魔体，都愿意分你一瓣。你可知道业火红莲的珍贵？可知道切除魔体的痛苦？” 耳边好像有大量的水灌了进来，蓝韵还在碎碎念着，但是楚云酥一点听不清她的声音。 眉心的花瓣忽然开始发烫发热，楚云酥摩挲着这块皮肤，心中五味杂陈。 第246章 暖化 “蓝韵。” 楚云酥唤了一声。 “你曾经说过，你欠我一条命，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一定帮我。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楚云酥的眼睛很亮，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蓝韵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看楚云酥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因此自己也认真了起来。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楚云酥伸手捉住她的肩膀，双掌像是有千斤重，沉沉地压在了蓝韵肩头，她的眼底烧着暗色的火，嗓音中带了一丝命令的意味：“我想要你帮我查查，情蛊的下落。” 蓝韵张了张嘴，正准备发问，却被楚云酥捂住了嘴。 “不要问，查你的。但是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尤其是洛夫人。” 蓝韵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点点头，楚云酥这才松开手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蓝韵想不明白，“你既然不要那情蛊，为什么又要我去追查它的下落？”这话一说，她忽然自己想通了，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难道……难道你怀疑情蛊在你身上？！” “我只是让你去查，别的事情，你不需要多猜。” 楚云酥盯着眼前火红的嫁衣，手指轻抚上去，触感是一片柔软。 不得不说，洛夫人和洛止琛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她。 而自己走的这一步棋，究竟是对是错？ 见楚云酥不想多说，蓝韵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像是起了风暴，忍不住胡思乱想。 良久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情蛊真的在你身上，你打算怎么办？” 楚云酥微怔，脑中闪过千万种念头。 银白色的发丝从耳后一直顺延到肩膀上，看起来柔顺服帖。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 几个呼吸过后，楚云酥下定了决心，声音冷得像冰：“不会原谅。” 蓝韵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发出小小的吸气声，她好像有点替洛止琛抱不平，“可是我们魔，生来就是做坏事的。难道你不是吗？” 两人目光相撞，楚云酥看到对方眼眸中满头白发的自己，是啊，现在的她已经是个完全的魔族，为何还会有这种道德正义的想法。 魔，生来就是罪孽，是恶的化身。 她明明也没少做坏事，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洛止琛不是同类人？ 此刻的心底，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不适感，楚云酥必须要承认，直到现在，她也不是一个纯粹的魔。 由仙堕魔，骨子里还有仙的执着。 - 极北荒原。 一个男人伏在地上，看起来似乎马上要冻僵了。 他身上金色的光亮一闪一闪，像烈风中的烛火，就快要被吹灭。 在这片荒原上，阳光被密不见底的白云层层遮盖反射，往日引以为傲的光灵根，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男人抬起脸，凌厉的眉，柔和的眼中弥着一层白雾，是季梓棠。 他身上的厚衣已经被冰雪沾湿了一大片，衣角甚至被冻成了硬板一样的东西，每动一下，都会有无尽的寒冷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里。 季梓棠黑色的眉毛上挂满雪花，都快成白眉了，嘴角更是不用说，冻成了乌紫色。 若不是身上还有最后一点能量保护着他，现在怕是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这些天里，他没少见到死人，有的已经成了骷髅，有的仍然保留着死去时的样子。 虽然死相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灵魂和躯体，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荒原之中。 很多次，他自己也快坚持不下来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楚云酥，身体里就好像能被榨出多一点的能量来，支持着他，继续走下去。 季梓棠用手掌撑起上半身，几个时辰之前，他的罗盘曾经感应到，寒雪叶就在这附近，可惜这里实在是太冷，罗盘已经被冻成铁饼一块，动都不能动了。 寒雪叶作为至尊至圣的宝贝，自然没那么容易得到。传说它的身形极小，隐藏在层层雪堆之下，同时又娇弱至极。 若是用蛮力直接挖，只要碰到它的一点草叶，都会伤到娇嫩的宝物。 若是用仙术将整片雪域轰开，寒雪叶则会瞬间枯萎消散，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想找到它的唯一办法，便是用较为温暖的温度捂热雪，待厚厚的一层雪化成雪水，便能看到里面藏着的宝物。 但是这温度不能太高，不然会烧掉它。但又不能太低，不然雪不会化。 思来想去，人体的温度最合适。 因此，季梓棠选择趴在雪地上，用双手、胸膛的温度一点点暖化寸寸雪原。 冰雪到底有多凉，不用说都知道，为了让自己的体温散出来更多，他甚至拉开了衣服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义无反顾地贴在雪地上。 凉意像无数根冰针，密密麻麻地刺进季梓棠心里，他冷得止不住打颤，却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 手掌下的积雪微微化掉了一些，水从指缝间溢出来，季梓棠快要失去光彩的眼中亮起一簇火光，他修长的指头缩了缩，拨开一点似雪非雪的东西，仔细地瞧了瞧雪下面的东西。 他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快要花的时候，才确定，这片区域下面，没有寒雪叶的影子。 季梓棠直起身体，胸膛压过的地方，也暖化了一片冰雪。 他的指头被冻到根本无法正常收缩了，即使是这样，他也举着僵直的手指，轻轻拨了拨雪水，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下面有没有寒雪叶的踪迹。 不过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白雪下面依旧是白雪。 季梓棠抬起眼，极地荒原上的冷风依旧卖力地呼啸着。 入眼的一切都是雪，季梓棠知道，这一切才只是个开始，要做的，还很多。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地向前动了动，继续暖化下一片区域的雪。 他也不知道究竟还要找多久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不能停。 这或许是上苍对他的一种惩罚，对他曾经犯下的错进行惩戒。 惩罚也好，惩戒也罢，只求你，让我找到它，然后…… 再找到她。 第247章 蛊虫记 “少主，您回来了！” 洛止琛从一匹巨大的马身上跳下来，风尘仆仆。 他连夜赶回宫来，俊朗的面容上难掩疲惫，但是一双眼睛却因兴奋而亮着光。 迎接他的奴仆众多，他却一眼就定在了雅沁身上，直直走了过去。 “楚云酥她……” 洛止琛刚开了个头，雅沁立刻接道：“楚姑娘很好，这会儿应该在房里绣嫁衣呢！” 听到这话，洛止琛一路扑通的心终于安稳了几分，他脸上浮出笑容，三步并作两步，朝楚云酥的院子里走去。 雅沁跟在他身后，小碎步迈的欢快，即使这样，也差点没跟上洛止琛的步伐。 少主他，实在是太心急了。 留在原地的仆从们，则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咬着耳朵道：“你们瞧见没，少主刚才竟然笑了。”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了，何曾见过他笑得如此灿烂过。” “真是活见鬼了。” “哎，我可是听说，少主这次出门，一落地，先把那帮犯事的一众人等罚了一遍，说是抽的皮开肉绽的。” “啧啧，这帮人也是不长眼睛，平时闹一闹也就算了，少主这正情窦初开呢，非要闹出事，没抽筋剥皮都算不错的了。” 几人议论着议论着，话题就转到了楚云酥身上。 “不过，要说那楚姑娘，可真是有本事。” “是啊，这才来了多久，就把少主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你们可别乱说话，小心被少主听见拔舌头。” “我曾经远远看过她一眼，好家伙，那通身的气派，不比少主差多少。” “你们难道不知道，那晚天空变色，就是少主为她做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有种开盛典的感觉。咱们岭芜多少年都没这样过了，可真是让人开眼。”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嚼舌根了，咱们做下人的，老老实实看着就行了。” 洛止琛脚步匆匆，路上遇到服侍洛夫人的奴婢，小奴婢本以为他急着去看洛夫人，一看他走的方向，便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他绕过几个廊，用穿过几道门，终于到了楚云酥院子门前。 激动的心情在此时却冷静了几分，他冷不丁停下脚步，雅沁差点撞到他背上。 洛止琛回头：“她这几日，心情如何？” 雅沁想了想，“挺好的，夜灵族的蓝韵姑娘还来陪楚姑娘一起绣嫁衣，两个人有个伴，应该不至于太无聊。” 洛止琛点点头，脚步刚迈前一步，又退了回来。 “你瞧我，现在的模样，怎么样？”俊朗无双的少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语气多少有点别扭。。 雅沁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还没来得及说评语，就听少主不耐烦道：“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 他脚步急切地往里走，雅沁无语地摇摇头，这大概就是男人。 楚云酥早就听说了洛止琛回来的消息，已经来了不止一个人告诉她这件事。所有人都期待着她出去迎接，没想到大小姐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坐在桌前，翻阅着自己的书。 当洛止琛兴冲冲进来时，一眼看见的便是这副画面：面容冷艳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捧着手里的书，对外界的一切好像都充耳不闻。 楚云酥的反应和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洛止琛几乎是在瞬间，就把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夹着外面的寒气，一起灌进了屋子里。 楚云酥懒懒散散地抬眼，往大门那里扫了一眼，脸上有几分不悦，“你把外面的风带进来了。” 洛止琛有些不悦，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以后，反手关上了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这一路奔回来，不知染了多少污尘，于是解开披风，丢给旁边的雅沁。 “下去。”少主语气冷冷地下着命令。 雅沁脖子一缩，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即带着披风走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一个依旧看书，一个按捺不住性子主动走了过去。 洛止琛手指苍白，夹住书页往上一提，没了书的遮挡，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 洛止琛本来满肚子邪火，但是这会儿看到楚云酥那双水润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得，突然就没气了。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脸上的怒容转成了笑意。 “生气了？埋怨我走的匆忙？” 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瞪着他没说话。 她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复杂。 一方面，她能明显感觉到洛止琛有事瞒着自己，但是另一方面，一见到他，心里的所有不满愤恨都被思念眷念取代。 因此，她的唇紧紧抿着，眼睛却舍不得离开洛止琛。 面前的男人，黑发高高束起，潇洒利落，有几缕搭在胸前，更是显得风流倜傥。 洛止琛见她不说话，手指一翻，眼睛看向书封面，“让我看看，我不在的时候，你都看些什么书……” 话说一半，洛止琛的音量陡然变小，念到后面，竟是没有了声音。 只见那封面上，赫然写着“蛊虫记”，心虚像一阵狂风，吹散了洛止琛的热情。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用淡淡的语气问道：“怎么看这种东西？” 楚云酥伸手，从他手里拿回了书，“随便看看罢了，怎么，不能看吗？” 一场无声的交锋，在二人之间拉开了序幕。 楚云酥血红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就像看看洛止琛的反应。 洛止琛也没辜负她的专注，脸色僵了一瞬间，随即恢复如常。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魔界的种族本就多如牛毛，你多看看，对你也有好处。” 期待中见面以后的拥抱，牵手，倾诉通通没有出现。 洛止琛的心中难免失望，他天生骄傲，自然不会把这一切说出口。 “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去归一宫。”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她简直要迫不及待去看看那所谓的新魔君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现在就去？” 洛止琛点点头：“已经有使者来催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248章 出发 洛止琛原本为楚云酥备了一辆宽敞舒服的马车，若是她不介意，两个人同坐也是可以的。 但是如今看楚云酥这个反应，洛止琛自己心口也憋了一股气，命人牵出自己的马。 他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黑色的骏马驮着主人迅速跑动起来。 楚云酥在马车里还没坐稳，前面的车夫为了赶上洛止琛的速度，一甩鞭子，催动着马匹跑动。 马车里的楚云酥摇晃了一下身子，随后跌落进柔软的坐垫中。 不得不说，洛止琛对她是很上心的，马车中所见所用的一切物件，都是岭芜最好的。 楚云酥看到旁边还有一个软垫，猜出了洛止琛原先的意图。 前面的车夫喊道：“姑娘小心，要飞起来了。” 拉着马车的马匹们忽然张开了双翼，停下了奔跑的蹄子，直接冲上了天际。 楚云酥掀开帘子，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上了天。 高空的冷风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在马车的帘子外面飘散荡漾，她探出脑袋，看着前方的洛止琛，眼中一团迷雾，看不清方向。 洛止琛骑在马上，他的马儿也张开了翅膀，平稳飞行着。 深紫色的天空在他身下投下一片阴影，那一头纯黑的发，都微微泛着紫色的光彩。 洛止琛的背影挺拔，从背后看也是肩宽腰细，令人心动。 楚云酥越是在意他，脑子里就越是一团乱麻。 想了想，她还是缩回了脑袋，继续翻看那本《蛊虫记》。 关于情蛊的那一章，她迟迟没有看，大概是因为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恐惧。 上一次，她恋上了季梓棠，他却在最该相信自己的时候选择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这一次，她爱上了洛止琛，但一切发生的太快，几朵愁云横在头顶，挥之不去。 还有前世迷恋的陆元青，也是让自己伤透了心。 “唉，难道我注定就是孤寡一生？”口气虽然带着几分玩笑，但是眼里的落寞却是实实在在的。 楚云酥手指挽起一缕发，定了定心神，开始看书中关于情蛊的介绍。 一页一页看完之后，她的心中有些失望。 给魔用的情蛊实在是太珍贵太稀有，就算是这本书也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只是说情蛊会让中了子蛊的人毫无理由地爱上体内有母蛊的人。 至于中蛊的人有什么症状，书中一概没提，楚云酥很难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中蛊。 不过，书里倒是提到了，如何解除情蛊的办法。 只要把利刃扎进母蛊之人的心脏，让他的心口血洒在外面，蛊虫便会寻着血的味道爬出来。出了身体的蛊虫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肉虫，踩碎还是碾碎，都看人的心意。 楚云酥读到此处，心跳的飞快。 让她捅洛止琛的心？ 这绝不可能。 只要脑中一想到这个念头，脑袋里就嗡嗡的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再次扬起：“姑娘小心，要落地了。” 楚云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将书一合，严阵以待。 新魔君究竟是什么来路，很快就能有分晓了。 第249章 诡异归一宫 骏马与马车一同落到地上，洛止琛抬眸，宽严肃穆的宫殿之上，“归一宫”三个字肆意飞扬。 这地方他来过不少次，但这次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交了令牌，核实了身份，归一宫的侍卫为他们一行人放行。 待到了该步行的时候了，生了一路闷气的洛止琛终究还是下了马，主动站到马车前，“楚云酥，下来。” 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张充满好奇的脸庞探了出来。 洛止琛抬起手，做出一副要接她的样子，楚云酥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 手心相触，一股温热的感觉交融。 楚云酥轻轻一跃，落到地上，随后像是烫手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归一宫的侍从宫女们团团围了过来，一番折腾之后，他们二人跟着一位宫女一起往主殿走去。 一路人，彼此无言，但是两双红色的眼睛往周围一瞥，同时注意到了诡异的现象。 两人相互一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这个归一宫，有问题。 最明显的，便是这铺天盖地的红色。 新旧更替，林傲才离世没多久，虽说魔界没有守孝的规矩，但是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将整座宫殿都变成红色。 入眼的一切，宫灯宫墙甚至是前面带路的小宫女，都被浓郁喜庆的正红色包裹。 比红色更加渗人的，是无数盏白灯，一路放过去，白色的烛火倒有点像鬼火，硬生生将阴森森的归一宫点亮成了白昼，映衬着鲜红一片，让人心中压抑。 洛止琛往前多走了一步，问道：“另外两位魔域的域主来了吗？” 小宫女停步答道：“荒尘的域主已经到了，另一位域主派了使者来。” 使者？ 暗骨的域主名为幸辞，向来狂傲，如今不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宫女将二人送至一处院落，恭恭敬敬地讲了一番客套话，最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悄声道：“二位贵客，近几日魔君大人心情不佳，没有大人的召唤，二位切莫自行出门，省得引起事端。” 听她这么说，楚云酥来了兴致，连忙问道：“大人为何心情不佳？” 小宫女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随即将头低下，摇摇头不说，抬起步子快速离开了。 她的举动已经表明了她心中的恐惧。 楚云酥和洛止琛对视一眼，看来这地方，还是个龙潭虎穴。 来自岭芜魔域的贺礼如潮水般流入了归一宫中，确定逐项事宜都办好之后，洛止琛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到隔壁敲了敲楚云酥的门。 “什么事？”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她没有像以往一样，蹦蹦跳跳来为自己开门。 洛止琛能明显感觉到，楚云酥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很多。 他忍不住去猜测，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随后又安慰自己，中了情蛊的人除了感情上有变化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症状，除非她挖出自己的心来看，不然是不会有结论的。 “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洛止琛的声音闷闷的。 门很快打开了，楚云酥此次的身份是少域主的未婚妻，因此盛装打扮了一番。 她穿着暗红色的锦衣，柔软光亮的发丝垂着，好似吸收了世间所有的月光，美的晃眼。 原本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如今也添了几分颜色，艳丽的红，纯净的白，交织在一起，勾的人心痒痒。 洛止琛挠了挠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冷静。 “有什么话？说。”楚云酥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想和他聊。 洛止琛只觉得心中烦躁，语气阴沉了些，“你在躲着我？” 他看楚云酥没有要承认的意思，不耐地抓了抓头发，“我做错什么了？你说出来。” 楚云酥原本确实是不想理会他的，但是现在人就在眼前，偏偏又生不出气来。 “洛止琛，我问你，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的表情都有所变动。 楚云酥的眼神充满质疑，眼底还藏着隐约的期待，如果他现在将一切如实以告，那么，还有回旋的余地。 洛止琛的眼神则是一片寒凉，他盯着楚云酥的红眼，“你在质问我？怀疑我？” 楚云酥也不隐瞒，“没错，你现在说出来，还不算晚。” “呵。”洛止琛嘴角勾起冷笑，神情阴沉，风雨欲来。 他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一下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质疑我？” “洛止琛，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不敢承认？”楚云酥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干脆把话挑明了。 “背着你做的那些事？”洛止琛表情讥讽，“楚云酥，如果没有我，你恐怕早就死了。” 他此刻的阴狠表情，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魔。 洛止琛伸手将楚云酥一拉，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凑到她的耳边，用最轻柔的声音，说最恶毒的话。 “你知道的，我有太多次机会可以杀你。” “竹林那一次，是我给你机会。” 洛止琛微微偏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他的唇几乎快要擦到楚云酥的脸颊。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浏览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眉，她的眼，无一不写着无情两个字。 洛止琛自嘲一笑，“混天珠、魔体、甚至是兽丹，没有我，你如何得到这些？” 他话音刚落，脖子上忽然一凉，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楚云酥眼神冰冷，“洛止琛，别把自己说的和圣主一样，没有我，你和你的岭芜，早就成了山谷里的那一堆骸骨。” 她的魔力早已在洛止琛之上，右手一抬，就是一把魔气化成的短刃。 洛止琛眼睛盯着她张张合合的红唇，好像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那双邪气发亮的红眼中写满爱怜，里面的爱意像是能融掉太阳，可惜楚云酥没有看向这双眼睛。 他笑了，说话的气息擦着楚云酥的耳廓。 他说：“杀了我，如果你不放心，不如早点杀了我……” 第250章 又见楚明槐 新魔君的登基大典定在明日，各魔域前来道贺的人都提前一日来了。 但是新主脾气怪，甚至等不及到明日，今晚就想见见这帮人，于是宫女们只能胆战心惊，拎起一盏白灯去请各位客人。 穿着红衣的宫女刚进门，就看到不该看的那一幕。 那岭芜的少域主正对着未婚妻耳语，无论是姿势还是神态，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小宫女心里咯噔一声，脚步顺带往后一退，莫非自己害了他们俩的好事？ 完了完了，这下要完了。 可惜魔君那张脸猛地出现在脑中，吓得小宫女一哆嗦，到底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于是硬着头皮敲了敲旁边的大门。 “咚咚”两声闷响，吸引了远处那俩人的注意力。 两双相似的血红眼眸同时撇过来，白发和黑发在尾梢交织，像两条黑白蛇尾巴缠在一起。 这俩人生的都极为漂亮，两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同时展露，让小宫女唰的一下红了脸。 “咳咳，洛少主，大人有请。”宫女说完话，迅速低下头，想以此逃过一劫。 楚云酥手里的利刃藏在洛止琛的黑发之下，外人看不见，还以为这两人有多亲密。 她张开手，魔气消散，武器消失。 “走。” 一个单字，毫无感情。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小宫女走向归一宫的主殿。 眼前的巍峨宫殿越来越近，地上放的白灯也越来越多。 洛止琛问：“这些灯，是何缘故？” 小宫女先是摇摇头，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可偏偏又被洛止琛那张俊脸迷了神志，只好轻声道：“新主怕黑……” 魔君怕黑？ 这话说出去，定要笑掉人的大牙，偏偏小宫女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让人无法反驳。 周围有些三三两两的宫女侍卫，都低垂着头迈着整齐的步子行进，整个归一宫死气沉沉，像是被一整片乌云笼盖。 就快要迈进主殿了，洛止琛忽然停下了脚步，“慢着。” 小宫女疑惑地回头，只见俊朗无双的少主抬起手，他的手上蓦然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应该是从随身的收纳袋中取出来的。 楚云酥同样望着他，眼睁睁看着洛止琛朝自己走来。 洛止琛一言不发，将手中的黑色披风展开，披在她的肩头，呼啦一声响，像风。 他的手指修长，此刻正捏着披风的带子打结。 偶尔指节触碰到楚云酥的下颚，一阵冰凉之感从下巴传至全身。 洛止琛就这么安静地服侍着她，他是第一个给人系披风，难免错了几次。 两个人都没说话，倒是小宫女先捂着嘴咯咯笑了，“少主和少夫人感情真好。” 少夫人…… 楚云酥心头一颤，随即垂下眼眸。 光系好披风还不够，洛止琛的双手饶过她的脖子，将披风后面的帽子扶起来，盖在了楚云酥的头上。 这举动实在过于亲密，楚云酥脖子一缩，有些抵触。 洛止琛低声说道：“若新主真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你这一头白发先出卖了自己。”他嗓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这话说的在理，楚云酥也就没动，任由他戴好帽子，还理了理两边的头发，保证一缕白发都露不出。 走到石阶前，小宫女墩身退下，剩下的几百台阶，就要由他们二人自行行走了。 为彰显魔君的尊贵，主殿门前是一段长长的石阶，所有人，无论何等身份，都需一阶一阶爬上去。 台阶密又陡，洛止琛好几次都想伸手拉楚云酥一把，但是看到她刻意疏离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伸出这个手。 就快要走完这段难走的路，主殿里的声响也渐渐显露出来。 起先是一声“咚”，应该是酒杯砸到了柔软地毯上。 洛止琛的脚步不自觉停下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声音，不是洛止琛认识的一个人。 伴随着肆意大笑的，是隐忍的哭声，混着哀嚎求饶，难听的一塌糊涂。 楚云酥似乎是感应到即将涌现的危险，白皙的面庞上毫无血色。 洛止琛还是朝她伸出了手，“牵着我，不会有事的。” “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没理由离我那么远。”这无疑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楚云酥咬住下唇，原本苍白的唇上总算是有了点颜色。她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洛止琛也不多握，只堪堪握住了她的指尖，两个人以极其奇怪的牵手模式一起走向了主殿。 距离主殿越近，楚云酥的心就跳的越快。 她听到主殿里的尖叫声欢笑声，甚至会有一两缕消散的魔气，从她眼前飞过。 直到最后一阶迈完，两个人站在主殿门前，将殿内的情况尽数收入眼中。 在仙宗禁地见到明槐的第一眼，楚云酥就曾经为他的美丽而折服。 他像一条人鱼，柔软而温顺地依恋在仙魔交织的光球之中。 而现在，那个光着脚站在主殿上的男人，无疑就是曾经的人鱼。 只不过，醒过来的他和沉睡中他，相差太多。 压抑深沉的主殿之中，明槐正举着金樽饮酒，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整个人倒在象征尊贵的位子上，一副懒散没睡醒的模样。 他的头发依然是白色，纯净的白色，像流淌的月河，令人想要接近触摸。 他的眼睛，是和楚云酥一样的红，只不过如今楚云酥是纯魔，而他是半魔，因此眼中的颜色，没有楚云酥那么浓。 一帮人跪伏在楚明槐脚下，泣不成声地祈求他的原谅与宽恕。 楚云酥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犯了什么错。 楚明槐好像是嫌他们有些吵，赤白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轻飘飘一句：“全都杀了。” 候在一旁的侍卫们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二话不说直接上来拖人。 跪在地上的人穿着统一的衣服，洛止琛认得，那是暗骨域主的家徽。 新魔君两脚踏在扶手上，原先旁人摸都不敢摸的椅子，成了他搭脚的脚踏。 他那修长的手臂拎起金樽，手腕稍稍一弯，便有细细一道水流浇了下来，楚明槐张大嘴，将酒液全都接到了嘴里。 第251章 杀人不眨眼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看的门外两人惊讶不已。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楚云酥的红眸中全是震惊，他是怎么从禁地之中逃出来的？又是怎么成为魔君的？ 太多问题萦绕在心口，楚云酥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更让她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暗骨的一帮人不愿就这样死去，和侍卫的反抗之中，有的怒骂，有的嚎哭。 “你不过是黄口小儿，也配坐魔君之位？！今日你杀我暗骨一族，将来域主定会血洗你这归一宫，为我们报仇！” 地上一位男子高声喝道，唾沫星子恨不得溅到魔君脸上。 楚明槐两道好看的眉皱在一起，可能是因为继承了更多林露儿的特征，他连眉毛也是白的。 “好吵啊。” 主座上的人不满道，他两脚踏在地上，一把拔出侍卫的剑，直接穿进叫嚣之人的喉咙，顿时，血溅满堂，人无声息。 楚明槐的身上也溅了几滴血，他嫌恶地皱皱眉，“脏了我的衣服，剁碎了拿去喂狗。” 侍卫连忙应下。 楚明槐的脸上却又诡异地露出了笑意，好像恼人的声音没了就足以让他快乐。 剩下的几位暗骨族人，见到此情此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有甚至，已经吓到颤抖，大腿打颤。 来之前，他们已经有所耳闻，新主残暴，目中无人。 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发男子，竟比以往任何一位魔君都还要残虐。 不，不仅是残虐，他更是无知。 杀了魔的楚明槐将酒杯往地上一丢，颇有些孩子气。 “衣服呢，干净的衣服呢。” 宫女们连忙捧着干净衣裳上前，他也不知羞，就那么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换衣。 洛止琛把楚云酥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不让她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楚明槐终于注意到门口有人，一边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更衣，一边好奇问道：“门口的，是什么人？” 洛止琛闻声行礼，“岭芜魔域少域主洛止琛携未婚妻，见过魔君。” 楚明槐歪歪脑袋，脑中好像压根没这个人。 倒是暗骨的人见到洛止琛，犹如见到了救星，回头大喊道：“洛少主，快救救我们！” 他们这一出声，就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楚明槐身形一动，洛止琛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主殿里就多了几具安静的尸体。 他一个漂亮的旋身，落回到原地，竟还会感叹一句：“呼，幸亏刚才没换衣服。” 换好衣服的楚明槐掏了掏耳朵，用一副无辜的神情评价道：“太吵，我讨厌太吵。” 好像都是别人逼他杀人的一般。 他的相貌完美无瑕，通透的皮肤像银器中最醇厚的牛奶，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唇，都精致的像上等工艺品，让人不敢生出一点亵渎之意。 现在露出这副不关我事的表情，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楚云酥想要从洛止琛身后走出来，却被他牢牢按住。 洛止琛干巴巴地笑了笑，“魔君今夜召唤，所谓何事？” 楚明槐跳回到原位置上，两条白玉似的腿晃了晃，他费劲地想了想，随后轻描淡写道：“哎呀，好像忘记了。” 第252章 提前婚期 “算了算了。”楚明槐无趣地摆摆手，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宫殿顶端的图案，语气倦倦。“都滚都滚，别在我眼前碍事了。” 一个男人从宝座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洛止琛认得他，是林傲的小儿子-林。 林耷拉着眉眼，显得极没有精神，按辈分来说，他该是楚明槐的舅舅，但是这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长辈的样子。 “魔君，明日还有登基大典……” 他可能是想劝些什么，但是楚明槐压根懒得听，手里的酒杯往前一泼，泼了林满脸的酒，也断了他的絮叨。 “啰嗦，我不是都说了吗，取消，取消！” 整个主殿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楚明槐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他暴虐易怒，冷血残忍。 林傲活着的时候，林虽说窝囊，但好歹也是魔君的儿子，面对外面的人，还是有几分体面和尊严的。 但是现在，在楚明槐跟前，他的那点自尊被完全碾碎，和奴仆无异。 他甚至不敢抹掉脸上的酒水，矮身行礼，“是。”然后便退下了。 楚明槐抬眼扫视四周，“还看什么？还不快滚？！” 他说着，长袖在长桌上一挥，掉了一地的东西，叮呤咣啷的声响在众人耳旁炸开。 洛止琛拽紧了楚云酥的手臂，拉着她急匆匆离开这气氛压抑的主殿。 待两个人快步走了段距离过后，楚云酥一把拉下帽子，莹润的眼中笼上了一层烟雾。 “是他，就是他！” 洛止琛看到楚明槐的白发红眼，心中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先不说这些，尽快离开。” 这位新主，看言行已经是个危险分子，若是再让他发现楚云酥的身份，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两个人脚步匆匆，若不是归一宫中有禁制，两人恨不得飞身离开。 刚回住所没多久，就有归一宫的宫奴来通报。 “魔君大人不喜喧闹，明日登基大典取消。” 洛止琛在门后应了一声，门外的宫奴如幽灵一般飘开了。 “既然大典已经取消，我们现在就启程回岭芜。”洛止琛说着，就准备叫人来收拾行囊，速速离去。 楚云酥心中仍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走的这么匆忙？” “不是走。”洛止琛笃定地说道：“是逃。” “逃？” “刚才在大殿上死的那群人，是暗骨魔域的人。魔君杀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域主没有亲自前来。”洛止琛语气有些焦急。 “你可知，这段时间以来，归一宫中死了多少魔族吗？” 楚云酥自然是摇摇头。 “三分之二。”洛止琛薄唇中吐出令人胆寒的数字。“归一宫中的奴仆有大几千人，不过短短时日，就已经没了这么多，现在不逃，恐怕迟早轮到我们。” 楚云酥想起楚沧海在禁地之中癫狂的样子，默默感叹一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过想想也是，楚明槐自出生起，就在光球之中睡着，基本等同于婴儿。 让一个婴儿来做整个魔界的主人，必然会出问题。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浅薄而狭隘，有很多基本的道理，他根本就不懂。 这样的他，就算是亲手杀掉外公，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洛止琛想的很对，岭芜的人刚逃没多久，就有人来抓他们，最后扑了一场空。 而主殿之中的楚明槐，听到手下人说人已经跑了的时候，更是十分不悦。 他张开手掌，地上跪伏的小宫女便被吸了过来，柔软的脖子被他捏在掌中，脆弱的好像一截软软的花茎。 “你确定，那个女人也是白发红眼？”楚明槐那张水红色的唇微张，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问句。 他的面孔明明那般脱俗，但表情却阴森的犹如恶鬼。 小宫女一袭红衣，浑身抖颤，俨然就是服侍洛止琛楚云酥的那个。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甚至不敢流眼泪，怕泪水滴在魔君手上，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确定，奴婢……确定。” 得到答案的楚明槐收拢手掌，小宫女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变成一块软绵绵的尸体。 楚明槐随手一丢，嫌自己脏了手，从另一个抖成筛子的宫女那里取来手帕，一根根细致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他的眼眸明澈动人，上眼皮深邃，眼睛的形状原是向下的，却在眼尾的时候猝然向上，勾出一笔如漆似墨的画。 长长的睫毛轻扇了两下，魔君脸上带笑，“会不会，是她呢？” - 洛止琛回到岭芜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岭芜对外的关口处设下了结界，一旦楚明槐来犯，他第一时间便可感知到。 将所见所闻同父母说了之后，洛怀谷和洛夫人也是一副忧思。 新主如果是这副德行，那么一直以来归一宫和三大魔域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肯定会被打破。 魔界，要迎来逃不掉的动荡了。 至于岭芜的路在何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洛夫人一拍大腿，当即决定提前婚期，先把儿子的婚事办了，再全心全意对付魔君的事情。 一晃七日过去，宫殿中所有奴婢们，忙得脚不沾地，只为少主的大婚。 楚云酥像往常一般想找蓝韵说话，可是找遍了宫宇，也找不到蓝韵的影子。 “奇怪，去哪里了呢？” 雅沁告诉了她答案，“蓝韵小姐回家去了。” “回家？”楚云酥觉得不可思议，“我们昨日还一起用过午膳，她今日便回家了？” “是的。您的嫁衣已经绣好，蓝韵小姐完成使命，便回到夜灵族去了。” 对于雅沁的这个答案，楚云酥半信半疑。 雅沁说蓝韵爱慕洛止琛已久，不忍心看到他另娶旁人，于是没有告别，一人回去了。 虽说这话合理，但是楚云酥却总觉得有问题。 蓝韵答应替她查的情蛊还没有下落，怎么会这样不告而别。 不过转念忆起蓝韵的莽撞与无知，那样的娇娇大小姐，似乎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楚云酥摆摆手，“好，我知道了。” 第253章 六道天雷 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三日。 所有人脸上都带了一丝喜悦，唯独待嫁的准新娘，终日把自己锁在房内，盯着嫁衣不言不语。 洛夫人将这事转述给儿子，希望他多去关心关心楚云酥。“可别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出什么问题。” 可洛止琛只是了然一笑，“母后不必担心，她会嫁给我的。” 英俊逼人的少主对上自己母亲焦急的目光，唇角自信地勾起，“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到了外面天空上，自由飞翔的白鸟。 那是楚云酥的爱宠——黑蛋儿。 “就算是只飞鸟，也逃不出猎人的掌心。” 楚云酥确确实实是想过悔婚的，不仅是悔婚，她甚至想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对于洛止琛的感情，纠结又痛苦。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放到了油锅上炸，无论往哪面翻滚，都是油煎一般的痛苦。 他是真的爱她吗？ 她又是否是真的爱他？ 痛苦的问题让人头大，楚云酥的呼吸都快不畅了。 她看着房间里已经缝制好的嫁衣，金红色的凤凰盘在华丽的衣服上，好似下一刻就会展翅高飞。 指尖划过凤凰的眼睛、羽毛，耳边脑里装的全是和洛止琛的点点滴滴。 她有很多问题都需要自己去验证，而这场婚礼，则是最好的机会。 与魔界的欢愉不同，仙界的樱派里，则是死气沉沉。 桃越紧紧盯着房中那一盏几乎快要熄灭的魂灯，手指都快抠进掌心下的扶手里。 距离季梓棠出发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他的魂灯也渐渐削弱，好像就快要撑不住一般。 桃越咬紧牙关，她很想帮季梓棠一把，可是极北之地的荒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离开房间里，就这么睁大眼睛守着灯，好像这样，就能守住季梓棠的命一般。 好在好消息终究是传来了。 “掌门！季仙君，季仙君他回来了！” 桃越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在哪！” 樱派山谷的大门口，已经有几位弟子七手八脚地搀扶住了季梓棠。 桃越由远及近，等到看清季梓棠面貌的时候，她差点从天上摔下来。 此刻的季梓棠，完全不像是一个仙君。 他浑身焦黑，头发毛躁，看上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原本白净的脸庞，已经是一片漆黑，两道眉毛紧紧蹙着，眼睛根本睁不开，嘴唇是青紫色，好似夏一瞬间就会一命呜呼。 季梓棠全身都在发抖，哪怕已经是在温暖如春的樱派了，身体好像却还留在极地中，忍不住冷颤。 鲜红色的血迹滴答滴答顺着他灰白色的手指滴到地上，桃越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原来那葱段一般修长纤细的手，如今肿成猪蹄一般，掌心之中，血肉模糊，像是少了一层皮。 “你这是，何苦呢……”桃越鼻头一酸，差点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季梓棠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 看清眼前景象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一个微小而脆弱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用嘶哑不成掉的嗓音说道：“拿到了，我……我拿到了……” 丸儿从他的脖子上游出来，尾巴尖上带了血迹，这是季梓棠胸前的血。 小龙费劲地吐出含在嘴里的寒雪叶，随后和主人一样，奄奄一息。 桃越连忙接住脆弱的小蛇，一株翠绿的叶子在空中轻盈的旋转，它看起来好像很普通，但是环绕在四周的充沛灵气彰显了它的与众不同。 季梓棠灰暗的眼眸因为这一抹绿色而瞬间迸发出光彩来。 他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眼眸中充满温柔。 “好好收起来。”桃越对着旁边的一个女弟子命令道。 季梓棠眼睛都舍不得眨，直到看到那名女弟子妥帖地收好了寒雪叶，他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随后两眼一闭，彻底地晕了过去。 樱派之中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桃越带上了自己最得意的两位弟子，用上了樱派最珍惜的药材，救了一天一夜，才把季梓棠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床榻上的男子虚弱无力，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他吹成碎片。 片刻之后，季梓棠掀开眼帘，一眼就望见桃越忧心忡忡的脸。他雪白如玉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笑！ 尽管季梓棠安抚性地拍了拍桃越的手背，桃越仍然感觉到一股愤怒。 “季梓棠！” 几百年了，桃越都没这么连名带姓地喊过他。 “你知道你差点就要死了吗！” 绝世美人的美就在于，即使是生气，五官也明艳媚丽。 “你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身上就没有几块好皮！”桃越骂着骂着，想起刚才看到的满身伤痕，自己先觉得心酸，嘴巴不受控地撅起，憋着嘴角让自己尽量不哭。 可是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抹不掉的哭腔。 “我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照顾你。你这样……我如何向她交差……” 琉璃一般易碎的季梓棠触了触桃越的指尖，说出来的话大多都是气声。 “桃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面容清瘦，原先就瘦削的脸更显得一棱一角都深刻分明。 “但是也有好消息。”季梓棠眼睛亮了亮，“我扛过了六道天雷，已经恢复到上仙之级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桃越却听得难受。 若不是现在他还伤着，桃越可能会直接上手扭他的耳朵，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就在季梓棠暖化了一片雪原找到寒雪叶的瞬间，整个人卸掉了一块心病，同时，天雷也找了上来。 他甚至有一些欣慰，原来连上天都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块心病。 以他当时的状况，其实扛不下六道天雷。 好在桃越在离开之前给了一个玉石的护身符，让雪地上的仙君苦苦撑了三道雷。 最后，硬是靠着“不能在这种时刻死去”的念头，撑了下来，因此，浑身焦黑，伤口雪上加霜。 差一点点，就回不来了。 第254章 绿光 桃越心中很是纠结，到嘴边的话咽了又咽。 季梓棠长睫忽闪，看出了桃越有心事，于是哑着嗓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仙人本不需要这些俗物保暖，但是桃越认为，季梓棠现在被伤了根基，棉被也需要盖厚的。 几番犹豫之后，桃越还是说出了实话。 “你的那个小相好，已经查到行踪了。” 在季梓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手底下所有的线人都在查楚云酥的下落。 前几日就有消息递到了桃越这里来，桃越本以为季梓棠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却不想，他回来的这般及时。 “她在哪！”季梓棠心情激动，苍白的脸色上爬上了一时红。 桃越就知道会是这样，连忙把人又给按回床上去。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桃越准备了一下措辞，一双眼睛左右看，显然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她现在在魔界的岭芜。” 季梓棠脑中迅速展开一副魔界地图，岭芜，倒是个熟悉的地方。 桃越不忍心接着说下去，偏偏季梓棠的眼眸很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知道楚云酥的下落。 “小棠儿，等会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不太能接受。”桃越尽量委婉，就害怕季梓棠情绪激动。 听到这样的铺垫，季梓棠的心向下一沉，“她死了？” “呸呸呸，她没死！” 季梓棠的身体由紧绷变成了松弛，低声喃喃道：“那就好。” 只要她还活着，那一切就都好说。 桃越观察着他的神情，小声道：“但是我觉得，你会死。” “嗯？”季梓棠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因为她，就要嫁人了……”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季梓棠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黑色的阴影。 从桃越的角度看过去，他只是沉默闭眼不说话。 但是只有季梓棠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如何的翻江倒海，痛苦不堪。 就在桃越以为小棠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床上的季梓棠忽然坐起身，吐出一口鲜血。 这可把桃越吓坏了，连忙起身准备为他医治。 季梓棠却抓住她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伏在床上的仙君面白如玉，唇红似血，眼中更是有着至死方休的执着。 “谁，她要嫁给谁？” 桃越两道眉毛揪成一团，厉声呵斥道：“两日之后便是她的婚期，你就算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这话说的没错，季梓棠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人挖掉了。 他呼吸急促，但就是不肯放手。 “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桃越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季梓棠却不依不饶，撑着病弱的身体也要起来。 “桃姨，我一定要去见她！” “有什么用？” 短短的四个字，像是给季梓棠从头浇下一盆凉水，冰的他遍体生寒，眼神模糊。 是啊，事情走到这一步，就算真的去见了又有什么用？ 桃越长叹了一口气，安抚性地拍了拍侄儿的背，轻声劝道：“忘了她。” 第255章 快滚 季梓棠刚出生的时候，桃越就抱他在怀里哄。 丑丑的婴儿皱着个脸，但却不哭不闹，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一双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眼眸中星辰罗布，光芒点点。 桃越那时便说：“这小家伙的眼睛长得不错。” 季梓棠的眼睛，是脸上最出彩的部分，好像收拢了万千星辰于眼中。 可如今，那双眼里黯淡无光，好似星辰孤月在一瞬间陨落，从此，眼底只剩一片漆黑。 良久之后，季梓棠的眼里才找回一点焦点。 他似叹息似惆怅：“这样也好，觅得一如意郎君，从此她也就有人陪了。” 会有人陪她听雨看花、陪她上天入地，阅览四方。 会有人在她难过的时候，揽她入怀，在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同大笑。 会有人陪她在初雪落下的那日，一起看那一场新雪。 万般皆是好事，唯独有一件不好。 这个人不是他。 那个人，他真的懂她吗？真的明白她所有的喜好吗？ 他会在看雪的时候，拂掉她发间的碎雪吗？ 季梓棠不敢想，越想就越是害怕。 明明知道这些已经不关他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忧愁，忍不住担心。 他还是不甘心，几番挣扎之后，轻声问道：“桃姨，告诉我，告诉我她要嫁给谁？” 季梓棠的脸颊上有一抹病态的红，如一缕烟霞，落在他的双颊之上。 桃越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名字的，因为她知道，季梓棠是绝不会放心楚云酥嫁给这样的人的。 桃越吞吞吐吐，一副为难模样，季梓棠心里却越发紧张，牢牢盯着她的嘴巴，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最后，桃越无可奈何了，“那个人，你也认得。” “岭芜魔域的，洛止琛。” “扑通”，季梓棠感觉自己在瞬间坠入水中，冰冷的水，钻进他的耳道，封住他的嘴巴，甚至想往身上的每个毛孔里钻。 手脚冰凉，心跳的猛烈而又疼痛。 季梓棠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他掀开被子，作势要起身。 “不行，绝对不行！” 桃越想像刚才一样把他摁回去，没想到季梓棠这次倔的和头牛一样，任凭她如何使劲，就是不肯重新躺回去。 “桃姨，她可以嫁人，但是绝不能嫁给洛止琛！”季梓棠说话粗喘着气，眼底是一片猩红。“我要去魔界！” 桃越站起身，一双勾人的眼睛怒目圆瞪，“洛止琛怎么了？人家好歹也是岭芜的少域主，长得也不赖，为什么不能嫁给他！” “倒是你，现在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路都走不了几步，还想去逞英雄。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去魔界抢亲？还是去送死？” 仙族想要进入魔界，不是简单的事，一旦身上有一丝仙气泄露，可能会当场被魔族撕成碎片。 桃越实在是劝累了，干脆开始骂。 “小棠儿，你怎么还不明白？从她堕入魔道那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不是！”季梓棠大声反驳道：“她没有堕入魔道，她只是……” “只是被这个世界逼到了绝境里。” 我们也不是陌路人。 我们是……同门最好的师兄妹。 桃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到底还在怀念什么？兴许人家做魔已经做的很开心了，既能抛掉星海仙宗那个烂摊子，还能嫁给魔域少域主，要什么有什么，自在逍遥。” 嫣红的指甲戳了戳季梓棠的脑门，“也就只有你这样不开窍的葫芦，还为她担忧这担忧那的！” 桃越的心中也有火气，她原先以为楚云酥和季梓棠算两情相悦，因此季梓棠说要去找寒雪叶的时候，她也没有特别阻拦。但是如今收到楚云酥要成婚的消息，她才觉得自己和侄儿都被那丫头耍了。 这边这个傻小子为了找寒雪叶差点死在雪原，那边那个小丫头却高高兴兴准备嫁人。 这算怎么回事？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那丫头一扭脸，就把季梓棠忘了。 她做长辈的，自然是替自家小辈觉得不值。 “桃姨。”季梓棠轻声唤了一句，望向眼前人的眼光中有些许的哀求，“别这样说她，她不是这样的。” 桃越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被这头倔驴气得嗡嗡疼，“行行行，我不说了，那你能不能躺回去？” “两天之后，就是她的婚期，你这个身体，两天都不一定能赶到魔界的。” 季梓棠皱皱眉头，站起身，拿起外衫披在身上。“我会的，我一定可以赶上。” “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 他这话刚说完，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桃越简直是要被他气死了，掏出一枚药丸粗鲁地塞进季梓棠嘴里，“去去去，赶紧去！这次你就算死在魔界，我也不会去救你的！” 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的狠，但是该做的事情，一件没少。 季梓棠咽下口中那粒药丸，顿时觉得身体舒爽了些，他对着桃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桃姨，这次我一定要去……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最起码也要把寒雪叶给她。” 无论怎么样，起码不能再叫她受仙魔之体的苦。 楚云酥变成全魔这件事，仙界的人尚且不知。季梓棠心里仍然挂念着这件事。 桃越叫来保管寒雪叶的得意弟子，将那珍贵异常的宝物往季梓棠怀里一扔，“快去快去，别在我眼前碍我的眼睛！” 季梓棠拢紧衣衫，妥帖收好寒雪叶之后，向着桃越行了一礼，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他的身体压根就没恢复多少，现在又要闯进魔界里，别说是桃越，就连樱派里面的弟子，都会觉得这人是要去送死。 桃越的女弟子担心地看了一眼远去的上仙，“掌门，季上仙他……” 桃越现在听到“季”这个字就头疼，摆摆手道：“别提他！心烦着呢！” 掌门一挥衣袖，自己生闷气去了。 女弟子扭头，目光继续追寻着季梓棠离去的背影。 他的故事，整个樱派都知道了。 还真是一个痴情的人啊。 第256章 婚礼（1） 令人激动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整个岭芜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之中。魔族们唱着跳着，酒水和不要钱似地满街洒。 今日，少主和他的新娘，会在大殿前，接受所有子民的膜拜。 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能一睹未来域主夫人的芳容。 多么值得高兴的日子，所有魔族拥到街道上，迫不及待想目睹这场盛大的婚礼。 岭芜宫中的喧闹，一点不比外面少。 外面的喧哗好似不会停歇，流水一般地灌进楚云酥的耳朵里。 真正的主角却平静的不像话，她身上已经披上了蓝韵和她一起缝制的嫁衣。 火红的衣裳，像是能将眼前的一切点燃一般，艳丽的好似即将展翅的凤凰。 站在架子上的黑蛋儿歪歪脑袋，不太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 楚云酥走到它面前，她看得到黑蛋儿眼中的自己，平静、漠然、还有隐隐压抑的激动。 所有故事的结局，都将于今日落幕。 往后是恩爱，还是仇恨，都会在今天找到结果。 “黑蛋儿。” 被点名的白鸟展开翅膀，横着走了两步。 楚云酥细白的手指按在了黑蛋儿翅膀下面，白鸟脑袋转转，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啊！”黑蛋儿忽的发出一声惨叫，楚云酥手掌一翻，掌心里已然是黑蛋儿最爱吃的肉。 它立刻忘记被人拔毛的痛苦，高高兴兴地啄起肉来。 楚云酥捏着手里那根羽毛，她曾在书中看到过，四方黑羽的白毛可以轻易刺破魔族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面容艳丽的女子唇角勾起笑，尖尖的下巴泛着冷白。 是或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她手腕一转，白色羽毛消失在掌心间。 雅沁像个小兔子似地冲进来，大声喊道：“少夫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和我走了！” 小丫头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过度兴奋了。 她的眼睛落在穿着嫁衣的楚云酥身上，那一刹那，她甚至忘记了呼吸。起初的咋咋呼呼，也都在眼前这惊人的美貌前，变得安静乖顺。 雅沁虽然年岁不大，但也见过不少美人，可最令人心惊的，还属今日的少夫人。 少夫人本就天姿国色，如今上了红妆，白发红唇，长睫忽闪，美得锋利而直白。 雅沁甚至觉得，楚云酥的美像一把匕首，看一眼，便会刺进心里，虽然疼，但是心甘情愿。 对于雅沁的惊愕，楚云酥没什么反应。 她拿起红盖头，盖在自己的头上，动作流畅而美丽。 这两天恶补了一下魔族的礼仪，洛止琛会在众人面前，掀起她的盖头。再向所有人宣布，她会是他相伴终生的妻子。 说来也是奇怪，在魔界这种阴暗嗜血的地方，所有魔族们竟然严格遵守着一夫一妻的制度。 盖上之后，视线受阻，雅沁扯出一段红绸，递给楚云酥，笑道：“接下来的路，还请您牵着这个。” 楚云酥点点头，正红色的盖头往下垂了垂，像清风拂过湖岸，轻柔唯美。 楚云酥一步一步朝着大殿走去，与此同时，季梓棠也在朝着相同的目的地奔去。 他混迹在魔族之中，虽然很想快步往前冲，但是身边总会有兴奋的魔族来挡他的路。 为了活着见到楚云酥，季梓棠全身都做了伪装。 用仙术压制住身上的仙气，再穿上魔族的衣服，给怀中藏一个散发魔气的小球，季梓棠就用这种方法潜进了岭芜。 两日不眠不休地赶路，让他的身体几乎要垮下。 但是那一口憋在心口的气，支撑着他不断向前走。 两边的魔族们正在高兴地跳舞庆贺，有魔族夸张大喊着自己曾见过那位未来的少夫人。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簇拥过去，让他讲讲少夫人的事情。 就连季梓棠，也停下了脚步，明明知道这个魔族可能只是撒谎，身体却还是诚实地竖起了耳朵。 “那位少夫人啊，生的那叫一个漂亮！少域主在她旁边，眼睛眨都不带眨的！” 众人哄笑，只有季梓棠一人脸色发白。 想到那幅画面，他就觉得难受。 那人还在大声喊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季梓棠却不想再听，继续往前挤。 为了不暴露，他甚至易了容，盖住白皙的肤色，加粗脸部的线条，原本笔直纤细的鼻子被加宽，两道浓眉被弄得杂乱不堪。 现在的季梓棠，从外观上看，和一旁长相粗犷的魔族们没什么两样。 街道上挤满了热情的魔族，季梓棠心里暗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提前来一步，好好和楚云酥谈一谈。 但是转念一想，今日她会在众人面前露相，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毕竟，靠他现在的力量，闯进岭芜的深宫之中，不太现实。 密集的鼓声阵阵响起，预示着盛大的典礼即将开始。 周围的魔族们一听到这鼓声，顿时齐声吼叫，“开始了！开始了！” “典礼就要开始了！” 季梓棠的心随之一震，可惜挡在他前面的是密密麻麻的人流，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远处高台之上，模糊的人影。 身边全是奇形怪状的妖魔们，各种奇怪的气味揉在一起，往季梓棠大脑里冲。 “别挤我，别挤我！” “谁挤你了？” “让开，都给我老大让开！” 所有人都想往前挤，力气大往四周乱撞，有点本事的则私底下悄悄使用魔气。 季梓棠不能出手，整个人犹如大海上的一叶小舟，顺着周围的波浪摇摆不已，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巨浪吞噬一般。 他仙风道骨了这么多年，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本就体弱的身体，更是被身强力壮的魔族们挤得难受。 即使如此，季梓棠仍时刻扬着脖子，目光向前看，他在看那个高台，看高台上的人。 她会出现吗？ 真的是她吗？ 先出现的，是洛怀谷和祭司。 域主一出现，底下的魔族们瞬间乖巧，不再吵闹喧哗。 季梓棠则是趁这个机会，使劲往前钻，想要站在更加靠前的位置。 洛怀谷开口，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第257章 婚礼（2） 然后是祭司作法，他口中念出古怪的咒语，底下的魔族竟然跟着一起念了起来，好像是某种祈福祝福的仪式，祝福这对新人，能为岭芜带来好运。 季梓棠四周看看，嘴巴也跟着一起动，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没有破绽。 短暂的仪式过后，终于迎来了重头戏。 洛止琛出现在高台之上，他今日穿了一袭红色的喜服，肩宽腿长，像一把染血的剑，立在这天地之间。 深紫色的天空之下，他的红衣都好像浓稠了几分。 台下众人见他露面，纷纷激动地喊了出来。 “少主！” “恭喜少主！” …… 躁动的人群之中，站着一个冷漠的季梓棠，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新郎官，面无表情。 洛止琛也是盛装前来，红衣将他衬的俊美无双，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黑发擦过棱角分明的脸庞，红眼微微垂眸，望向下端，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高傲。 他是岭芜未来的主人，这份高傲不可厚非。 但是他今日，还是和另外有些分别。 除了换了衣服，最瞩目的，还数他的表情。 向来冷酷的少主如今嘴角含着笑，好像冰封了千年的山谷，忽然迎来一江春水，唇线分明的上唇轻轻抿着下唇，但是嘴角却有一个弯弯的弧度。 他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喜悦，眼眸中透出浓密的情意，看的台下的女魔们春心荡漾。 “真羡慕那位少夫人啊，竟然就这样摘走了我们岭芜一枝花。”有人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你看少主笑的，我敢肯定，百年间他加起来笑的时间估计都没今天一天长。” “那可不是嘛！娶了那样一位美娇娘，要是我，我也笑！” …… 周围人的议论声，像一根根小刺，扎进季梓棠的心里，他眼睛充血，捏紧了拳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万不能冲动。 昔日他是高高在上的仙族，洛止琛是人人喊打的魔族，一高一矮，看的分明。 没想到今日，顺序调转。 站在高处的是他，而挤在人群中，快要被吞没的人，是自己。 季梓棠心里泛上一阵酸苦，地位的调转并不是最让他难受的，最痛苦的事情，是洛止琛即将娶走她。 喜气洋洋的新郎官始终压不住脸上的笑意，干脆也不掩饰了。 喜乐响起，各种乐器的声音齐齐响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新娘来了！” 紧接着，所有人齐刷刷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季梓棠感觉自己的心猛跳了一下，他猛地甩头，也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一抹同样的红色身影，渐渐出现，印在他漆黑的眼底，像是眼中唯一鲜活的火。 那一刹那，季梓棠忘记了呼吸，甚至听不到周围魔族们喧闹的叫喊。 他只能看见她。 她穿着耀眼的嫁衣，手中牵着一根红绸，跟在一个宫女身后，一步一步缓缓走着。 整个岭芜都沸腾了，发出震耳发聩的欢呼声，人群之中，只有季梓棠一个人没有动。 他眼睛眨也不眨，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隔着人潮人海，他的目光也一直定在她身上。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第258章 婚礼（3） 大红色的盖头压在头上，楚云酥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一步步迈上高台。 她手里仍然牢牢攥着那根红绸，雅沁在前面牵着她。 按照规矩，这段爬高的路，会由着下人带她上行，到高台上之后，才会转交到新郎手中。 耳边原有的欢呼忽然变得更为激昂，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楚云酥不明所以地转了转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红绸一抖，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量拽住了另一端，原来是洛止琛等不及，亲自下来牵住了她。 他的力气太大，将红绸绷的很直，楚云酥低低笑了，往回扯扯绸缎，示意他别这么用力。 洛止琛看着他的新娘，手指微微松了几分，好像在用这样的方式回答她：都听你的。 目睹这一切的季梓棠的眼睛都要变成红眼了。 下面围观的魔族们起着哄：“少主性子急啊！” “是啊，急什么嘛！难道是急着入洞房吗！” “少主，可不能坏了规矩呀！” “别愣着看啦，快把媳妇抱回家呀！” …… 季梓棠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看完这场婚礼，然后交出寒雪叶，冷静地离开。 他想错了。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他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洛止琛对这种哄笑丝毫不在意，他喜欢的人，自然是要早早抓住。 “住嘴住嘴。”喜气洋洋的新郎官挥挥衣袖，说着嫌弃的话脸上却没有怒容。 他拎起衣摆，低着头认真迈出每一步，台阶明明坡缓平直，他愣是走出了一种上悬崖的感觉，每走两步，就会回头看一眼，确定身后的新娘能跟上。 洛怀谷都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这是在干什么？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还是洛夫人明白儿子的心意，用手中的团扇敲打了一下身旁的域主，“你懂什么？这一切可都是他辛苦得来的，自然应该珍惜。” 洛止琛的情蛊就是从她这里拿的，她太明白儿子为今日付出了多少。 那一段短短的路，愣是拖了好长一段的时间。 季梓棠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生锈的刀来回的锯，既不能一死了之，又会疼得彻骨。 终于，洛止琛和楚云酥一起上了高台，他将手中的红绸一丢，作势就要拉楚云酥的手。 主持仪式的祭司看不下去了，伸出长杖敲掉了洛止琛的手。 “少主，礼还未成，不可如此！” 台下发出一阵唏嘘的声音，季梓棠却觉得浑身通畅。 就差鼓掌喊一句：打得好，打得妙！ 洛止琛吃了一记打，撇撇嘴角，乖乖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祭司开始念起冗长的咒语，季梓棠听不懂，皱着眉头冷着脸。 虽然楚云酥盖着盖头，遮住了脸，但他还是可以通过她的侧影背影认出来。 大脑中一阵细细麻麻的疼，季梓棠心中五味杂陈。 人海茫茫，他的目光像一道执着的光，牢牢打在楚云酥身上。 酥酥师妹，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祭司念完大段的敬词，拿出一根玉棍交给洛止琛，“用这个挑开她的盖头，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夫妻，天地万物都无法将你们分开。” 象牙白色的玉棍放进掌心之中，洛止琛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抬起眼，眼前是一片红，让人头晕目眩。 掌心收拢，捏紧玉棍，洛止琛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棍子轻轻向前探。 整片空间不知从何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个神圣时刻的诞生。 就在他手中的棍子快要探入红盖头之中的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熊熊烈风。 这风来的莫名其妙又急促，楚云酥下意识捂住了盖头两边，洛止琛缩回手，不满地朝四周望了望。 魔界少有这么大的风，怎么早不刮晚不刮，偏偏在这时候刮？ 围观的民众们也发出窃窃的议论声：“哪里来的风？莫名其妙的。”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仙气啊？” “你想吃仙人肉想疯了，哪里有仙气。” “别打我呀，好像真的有！” 风很快就停下了，洛止琛抿了抿唇，显然有些不悦。 再一次，他探出了棍子，准备去掀楚云酥的盖头。 毫无疑问，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风，吹散了原本就定好的节奏。 洛止琛咬紧后槽牙，目光巡视四周，带着杀人的冷意。 “洛止琛，怎么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动作，楚云酥拉住盖头，出声问道。 洛止琛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冷静下来，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他温声道：“没什么，就是刮了点妖风。” 最后一次，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手。 纤细莹白的挑棍慢慢前移，郑重而紧张。 红色与玉色交织，像是在洛止琛眼前烧起了一团火，他呼吸又快了几分，手腕用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云霄。 “不可以！！！” 洛止琛手一抖，挑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祭司拧紧眉头，暗暗叹道：“大凶之兆。” 出声制止的人，正是消失多日的蓝韵。 她神情惊恐，脚步匆忙，从宫殿的方向跑来，在她身后，有不少追兵，咬得很紧。 看到蓝韵出现，洛夫人和洛止琛同时变了脸色。 蓝韵一个飞身，想要落到高台之上，但没想到一直没动静的洛夫人忽然腾空而起，捉住了她的双臂，阻止了她下落。 “韵儿！” 冷冷的一声呵斥，表达的洛夫人十分不满的心情。 蓝韵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洛夫人，她知道自己又被抓住了，情况紧急，容不得犹豫。 于是她挣扎着，冲地上的楚云酥大喊道：“楚云酥！你想的没错，情蛊，情蛊就在你身上！” 洛夫人想要捂住她的嘴，但是为时已晚。 真相破土而出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楚云酥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盖头。 她的盖头是自己掀的，洛止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结束了，长久以来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259章 婚礼（4） 洛夫人堵住蓝韵的嘴，将她丢给了后面追上来的人。 蓝韵毕竟是她母族的人，洛夫人从小看着她长大，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因为一个蓝韵，毁了这么好的婚礼，实在是让她难受。 打扮隆重的洛夫人重新落到高台之上，冲着楚云酥歉意地笑了笑，“丫头胡乱说话，让姑娘见笑了。” 她想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楚云酥掀起了盖头，变了脸色，连忙催促道：“楚姑娘，快将盖头盖上！” 哪有新娘自己掀盖头的，这不吉利的！ 楚云酥轻轻笑了，眼中多少有些轻蔑，她红唇轻启，“洛夫人，你觉得，这亲还能成吗？” 声音不大，却飘散在整个高台之上。 所有人的心皆是向下一沉。 洛夫人也不再伪装，绷直了面孔，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云酥没有理她，转而扭身望向对面的洛止琛。 男子一袭红衣，黑发上也绑着红绸带，风一吹，红带轻轻吹动，他漠然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改变。 他依旧俊美，深邃的眉眼中藏着一双同样红色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两个人都很明白彼此的想法。 洛夫人心有不甘，袖中的团扇一扭，平平无奇的扇子顿时变成杀人取命的武器，她脚下一蹬，朝着楚云酥攻去。 事已至此，这场亲算是结不成了。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这样一个强大而危险的魔女，也一定不能放过她！ 洛夫人站在楚云酥的身后，想趁这个绝佳的机会下黑手。 楚云酥的五感极为灵敏，早在洛夫人脚下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端倪，红色的长袖遮挡住她的手，谁也不知道，她手里，握着一把魔气凝成的匕首。 洛夫人挥扇袭来的瞬间，楚云酥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瞄准目标就甩出自己的兵器。 没想到，另外一道身影出现了。 像一道流星，蓦然出现在黑沉沉的夜空之中。 台下的季梓棠，将洛夫人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楚云酥掀开盖头的那刹那，他就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她一定是不愿意的。 如果没有蓝韵，那么阻碍洛止琛的风也不会停下，反正今天有他在，楚云酥不会轻易嫁出去。 再也不去考虑仙气泄露身份曝光一系列的麻烦事，季梓棠凭借自己的本能冲了出去，替楚云酥挡下了洛夫人的这一击。 两股能量相撞，一仙一魔两道亮光，发出巨大的声响，迸出耀眼的光。 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夫人收起武器，在空中蹬了一下，落到地上，牢牢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 男子面容平平，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对…… 洛夫人敏锐地看到季梓棠还没来得及收拢的仙气，大喊一声：“仙族！你是仙族！” 一听到有仙族出现，所有人顿时哄闹开来，有害怕逃跑的，也有兴奋应战的。 仙族，光是这两个字，就已经让楚云酥的心乱了。 难道是他？ 季梓棠此时站在洛夫人和楚云酥中间，浑身肌肉紧绷，唯恐洛夫人再做些伤害楚云酥的事情。 楚云酥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意外来客穿着魔族最普通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仙人的清贵。 但是脑中有个声音告诉她。 是他，一定是他。 洛止琛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对楚云酥出手，连忙高声喝道：“母后住手！” 场上气氛像是被拉到极限的绳子，下一刻就有可能崩断。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向着她？！”洛夫人不满地喊道，“琛儿，你难道没看出来，她早就藏了心思的吗！” 楚云酥抢先一步接话道：“没错，我是存了些别的心思。” 她甚至还有心情在这一时刻笑出来，锐利漂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妇人，嘲弄道：“洛夫人，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关了那么就的蓝韵，会在这最后的时刻冲出来吗？” 洛夫人心一抖，这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要有心思多了。 楚云酥随手丢掉手中的红盖头，她没看到，身后的洛止琛的目光随着那红盖头落到了地上。 “因为，我早就知道她被你们捉住了。”楚云酥轻飘飘地说出了一切。 “早在我拜托她查找情蛊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她是你的小辈，就算查到了些什么，你也不会杀了她，最多关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放出来赶回家。” 洛夫人的脸色随着楚云酥的话而渐渐变白，因为楚云酥完全猜中了她的心思。 没错，蓝韵在外偷听她和洛止琛讲话的时候，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 蓝韵身份特殊，不能杀不能打，洛夫人只好命人将她关起来，在婚礼前严加看管，严防蓝韵跑出来给楚云酥通风报信。 可笑蓝韵那傻丫头，还蹦着挣扎着问：“琛哥哥，你为什么要给她下情蛊？是她不够爱你？还是你不够爱她？” 洛止琛没有回答，低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蓝韵是谁派来的，显而易见，除了楚云酥之外，没有人会对情蛊的事情感兴趣。 洛止琛知道楚云酥在查。 同样的，楚云酥在蓝韵失踪之后，也几乎可以肯定，情蛊一事有蹊跷。 两个人，从爱人站到了对立面，他们手持武器，不动生色地盯着彼此。一切照常继续，但是两个人心知肚明，一场战斗再多难免。 现在，这场战斗终于被蓝韵揭开了。 两个人同时亮出自己的武器，时刻准备出击。 “洛止琛。”楚云酥忽然回头，对着身着喜服的人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傻吗？” 一直板着脸的洛止琛也笑了，“你当然不傻。” “但是——”他话音一转，“蓝韵说的话一定就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暧昧而朦胧，将杀意凶意掩盖在温柔的幕布之下。 洛止琛眼睫眨眨，表情何其无辜。 “你宁愿相信一个曾经害过你的蓝韵，都不愿意相信我吗？” 第260章 婚礼（5） 一直沉默无言的季梓棠猛地转身，手腕一甩，一把长剑握在掌心之中。 楚云酥和洛止琛看到他那张伪装过后的脸，都在瞬间都认出了他。 洛止琛笑得更深了，“怎么是你啊？” 洛夫人没想到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不速之客竟然和自己儿子认识，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洛止琛摆摆手，“母后，你们后退。” 洛止琛的眼神盯着季梓棠那张足够平凡的脸。 “这场游戏，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 浓郁的黑气从洛止琛脚下迅速冒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蔓延，将无关人士都推出了这方天地。 黑气触到高台边界，陡然上升，形成一个独立的结界。 洛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洛怀谷拉走了。 魔族的教育理念一向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高台上终于只剩他们三人，三个人相互望望，眼中都藏着杀意。 “为什么不能是我？”季梓棠说着，一把除掉脸上多余的伪装，反正都认出来了，再顶着这张假脸也毫无意义。 上仙恢复原本的矜贵容貌，浑身气质高雅，虽然穿着魔族衣衫，也难掩身上的高贵气质。 “今天有我在这里，你休想伤害她。”季梓棠咬牙切齿地说完，持剑起身，准备和洛止琛来一场生死对决。 没想到，剑才刚刚扬起，就听一道鞭声落下，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一时间忘记抵抗，身上被狠狠抽了一下。 “嘶！” 无情的鞭子抽在季梓棠的手臂上，他手一抖，差点把剑给甩出去。 他捂住伤处，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这可口的味道，引得台下的魔族直流口水，要不是有洛止琛的结界阻拦，他们早就冲上来了。 季梓棠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楚云酥执鞭站在不远处，一双红眼冷冷地看着他。 她一开口，就是伤人的话。 “季梓棠，你来做什么？” 季梓棠一怔，随后竟然浅浅笑了。 是啊，他来干什么？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他又何必出现？ “酥酥师妹……”重新念出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季梓棠和楚云酥的心里都有些微妙的感触。 手臂受伤，拿东西不好拿。季梓棠干脆丢下了剑，颤抖着右臂往怀里探。 “叮当”一声响，剑落地的瞬间，空气也安静了。 他哆哆嗦嗦地取出寒雪叶，用近乎虔诚的神态与语气，向她献出自己的真心。 “酥酥师妹，这是寒雪叶，可以助你重回仙道，再也不受魔气的困扰。” 他的嗓音温柔，目光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 楚云酥看到那散发着绿光的宝物，却觉得好笑。 “重回仙道？”楚云酥笑出了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回到仙道？” 季梓棠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你……” 楚云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一鞭子甩了出去，这次她没有控制力度，直接抽到了季梓棠的大臂。 季梓棠整条手臂感觉都快废了，吃痛一缩，差点把手中的寒雪叶给扔出去。 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吃了楚云酥这毫不留情面的两鞭子，根本支撑不下去。 他不受控地倒在地上，即使如此，也不忘护住怀中的寒雪叶。 第261章 让她有退路 “酥……” 季梓棠一个字刚从嘴里蹦出来，就遭到了楚云酥的截断。 “住嘴！”她愠怒，季梓棠此时的模样十分可怜，原本仙风道骨的一个人，此刻却无力地躺在地上，目光中甚至带了一丝濒死的绝望。 身为仙族的他，如今像一只蚂蚁，似乎无论是谁，都能来一脚碾碎他的生命。 可是这一切，都不能浇灭楚云酥心头的怨恨。 她厉声质问道：“当初是你先放弃我的，如今扮的再可怜，我也不会怜悯你！” 愤怒的火焰已经冲到了头顶，楚云酥甚至觉得身体里都是一片火热。 另一个人格在看到季梓棠的第一眼，就发了疯的想出来。魔女自然不会让她如愿，干脆直接拿出鞭子抽了季梓棠两下，好好地出了两口恶气。 季梓棠是被抽倒了，她自己心里也像被火烧一般难受。 季梓棠闭上了眼，他听着楚云酥的话，心里也像是被人挖掉一块的疼。 任何的道歉解释都没有意义了。 更有意义的事情是活下去。 他执拗地献出手中的寒雪叶，用最后的力气劝道：“拿上它，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别和自己过不去。” 季梓棠的手本是极好看的，细长的手指，精巧的指节，配上他白雪似的皮肤，无论做什么样的动作，都十分引人注目。 然而，他那双手因为在极地荒原里焐雪，掌心，指腹都被侵蚀的血肉模糊。 桃越给他的掌心之中抹了厚厚的药膏，又缠了好几层布，打看一眼，两只手肿成了猪蹄一般的丑模样。 寒雪叶究竟是什么，楚云酥并不太清楚。但是她很明白，季梓棠如今的鬼样子，一定和那株绿草脱不了关系。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都说了不再有瓜葛，怎么还眼巴巴地往上贴啊。 他难道不知道独自一个仙闯进魔族，基本等于送死吗？ 楚云酥鼻头一酸，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哦原来是眼睛被打湿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人，牢牢握紧了自己的鞭子。 那一瞬间，楚云酥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意气风发的季梓棠、伶仃大醉的季梓棠，还有，言笑晏晏的季梓棠。 他的声音穿过时空，来到耳边。 ——“我和她都说好啦，这坛最好的酒就是为她备的。等小师妹回来，我便开了这坛酒，那时，我定会与她，不醉不归！” 楚云酥必须承认，看着眼前这个惨兮兮的季梓棠，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一分。 默默收起手中的鞭子，却也没有去接季梓棠手中的寒雪叶。 “季梓棠，我已经彻底变成魔族了，你手里的东西我用不上。你还是趁早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楚云酥一甩衣袖，准备扭身不再看他。 季梓棠的眼睛因为她这句话而蓦然睁开，彻底成为魔族？！ 这怎么可以？ 他立刻挣扎着起身，想再规劝一番，站在一旁许久的洛止琛耐不住性子，走过来蹲下，和半起的季梓棠对上了目光。 两个男人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洛止琛扯扯嘴角，嘲弄意味十足，“季梓棠，堂堂仙君，竟也沦落到此？你可知，现在我只要打开这个结界，你便会被我的族人们，撕成碎片。” 季梓棠眉目一凛，激动地想要抓住洛止琛，可惜洛止琛胳膊一挥，让他抓了个空。 “洛止琛，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季梓棠咬牙切齿地问。 楚云酥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纯魔，更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和他成婚！ 洛止琛站起身，眼中多了一丝怜悯，“对她做了什么？无论我做了什么，应该都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季梓棠声音变高，整个人向前一抖，随后又像泄了气一般瘫倒在地。 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身上的缕缕仙气逸散在混沌黑暗的魔界之中，就好像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洛止琛的眼神宛如猛虎一般，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新娘，是我的妻子！你于她，不过是昨日之人。识相的话，趁早离开，我看在昔日情分，还能饶了你一命。若是不识相，你今日这条小命，就要留在魔界了。” “识相？”这回换季梓棠冷笑了，“无论你如何威胁我，我都不会放手的。” 洛止琛看了看他怀中的寒雪叶，张开手的瞬间，掌心中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 “唔，没想到你还真的找来了寒雪叶，不过可惜了，她已经用不到了。”洛止琛忽然俯身，凑在季梓棠耳边轻声道：“看到她眉间的那瓣红莲了吗？那是我的魔体。”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季梓棠抖如筛糠，自打见到楚云酥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眉间的那一抹粉红。 没想到，那竟然是和洛止琛有关的东西。 季梓棠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领，一双眼睛像是能喷火一般。 “是你，是你害她堕入魔道的对不对？” 面对季梓棠的质问，洛止琛不慌不忙，他的手掌附在季梓棠的手背上，然后微微一用力，就拉开了季梓棠的手。 他认真地盯着季梓棠的眼眸，用最温柔的话，诛季梓棠的心。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和她的关系，早就是水乳交融了。” 冰凉的利刃抵在脖子上，季梓棠丝毫不怀疑，洛止琛会动手杀了他。 穿着喜服的魔族少主歪歪脑袋，只要他握住武器的手再往前递一寸，季梓棠的鲜血就会喷涌而出。“怎么样，现在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季梓棠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洛止琛的喜服红的刺眼，他脸上那胜利者一般的笑容，更是比匕首还要锋利，能够穿透自己的胸膛，直接扎进灵魂深处。 季梓棠紧绷的肩膀忽然松懈了下来，他将寒雪叶往洛止琛手里一塞。 “看来往日情分上，杀了我。” “收好寒雪叶，你知道她不会甘心一辈子做魔。若是有一日她后悔了，起码还有退路。算我求你，也是为了她，好好保存寒雪叶。” 第262章 想不到吧 仙魔虽然处于两个极端，但是他们都同样的骄傲。 没有一个魔族可以容忍别人挑衅自己的婚礼，洛止琛也不例外。 杀了季梓棠，是他唯一能解气的方法。 同样的，也不会有一个仙族，愿意低头祈求魔族。 季梓棠抬起眼，昏暗的瞳仁中，光亮正在一点点熄灭。 他轻声道：“杀了我，结束这一切。” 洛止琛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右手微微向前递了一分。季梓棠修长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血液爬上洛止琛的匕首，又顺着季梓棠的脖子滑进他那早已泥泞不堪的胸膛之中。 再往前一点点，再用力一点点，就可以切断他的喉管。 季梓棠的表情平静，他轻轻闭上眼，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一生都在和魔族纠缠，最爱的人也变成了魔族，或许，他就该死在这片魔域之上。 下一世，说不定，一出生也就变成了魔族呢。 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阻止两个魔族相爱。 就在洛止琛准备下死手的时候，一股强力将他拽了起来。 洛止琛回头望去，看到楚云酥一张涨红的脸庞。 “你干什么！”楚云酥大声喊道。 洛止琛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峻起来，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扭身，准备直接用匕首杀了季梓棠。 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一丝丝的于心不忍，那么楚云酥的反应，无疑是让这点微薄的心软瞬间化为乌有。 她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楚云酥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加剧洛止琛的杀意，眼看他还要出手，楚云酥再一次拽住了他的衣袖。 “洛止琛，你给我住手！” 洛止琛身形定住，随后缓缓回头，他的眼神中有点疑惑，又有点不可置信。 “你在为他求情吗？在成婚之日，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求我住手？” 楚云酥听到“成婚”这两个字，就觉得好笑。 “你真的觉得，我们这个婚，还能成吗？” “洛止琛。”楚云酥郑重地念出这个名字，她深吸一口气，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让我亲手，了结我们之间的一切。” 地上的季梓棠已经因为旧伤复发晕倒过去，不远处的洛夫人倔强地不肯走，留在原地看这场闹剧的收尾。 楚云酥出手的时候，比自己预想中要平静很多。 洛止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胸口处瞬间蔓延至大脑。 “嘡啷”他手指因为过分惊讶而轻轻张开，冷兵器坠到地上，发出孤寂的一声响。 洛止琛微微低下头，那只握着羽毛插入自己心脏的手，正是楚云酥。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洛止琛的眼眸中竟然有几分笑意。 他就知道…… 鲜血打湿喜服，楚云酥看着猩红的血，轻声叹道： “听说四方黑羽的羽毛可以穿透魔族的皮肤，看来是真的。” 洛止琛也很想跟着她一起笑，但是下一刻，整个人就不受控地倒在了地上。 结界之外的洛夫人几乎在这一瞬间疯癫了，嘶吼着跑了过来。 魔族的生命力极强，断手断脚都能再复原回来，皮肤也异常坚韧，寻常武器根本不能伤害他们。 唯有心脏，是他们唯一的弱点。 洛止琛重重摔在地上，他的手后知后觉地抚上心脏处，那里的鲜血正前仆后继地往外涌。 这回，轮到楚云酥居高临下地看他了。 他的新娘，正以一种好奇且认真的神情看着他流血不止的胸口。 她甚至，吝啬于施舍他一个眼神。 洛止琛无声地笑了，嫣红的血，从他的嘴巴里往外涌。鲜血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最后滴在了同色的喜服之上。 “你在等什么？” 洛止琛轻声问，他的声音是难得的轻柔，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 楚云酥终于意识到一丝丝不对劲，她拧起眉头问，“母蛊呢？” 明明说，只要放出心头血，就可以引母蛊出来的。 洛止琛的手，已经快要被血淹没，他伸出布满鲜血的手，向楚云酥的方向探了探，但她却往后躲了。 少主俊朗的五官因为这微小的退缩而变得忧愁了几分，他轻声解释道：“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掌心翻转向上，楚云酥以为他要攻击自己，双手抬起防御，没想到洛止琛只是抬头看着天。 一股魔气从他的手心中冲上天空，深紫色的天空因为他的魔气而开始变幻颜色。 流着鲜血的男子喃喃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颜色来着？” 他自问自答，“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红色。” 岭芜的天空于是在瞬间变成了浓稠妖艳的红。 洛止琛终于满意了，这是他给楚云酥的礼物，一定要在今天给出去的。 红光印在楚云酥的脸上，红色的瞳仁深了几分，她搞不清洛止琛到底在做什么，冷声质问道：“洛止琛，别做无用功了！告诉我母蛊在哪里，早点说，你就不会死。” 洛止琛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他的手缩成拳，只露出一根食指，朝着楚云酥点了点。 他的动作很慢，说出口的话同样慢吞吞的。 他说：“楚云酥，你输了……” 楚云酥原本没反应过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的意思是，母蛊在自己身体里！ 不，这怎么可能呢？！ 洛止琛如愿以偿地在楚云酥的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你不许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楚云酥蹲在洛止琛身旁，几道魔气打下去，想要封住洛止琛流血不止的伤口。 她的手臂穿过洛止琛的肩膀，用一种几乎怀抱的方式，将他的身体搂在怀里。 洛止琛对此很满意。 “你看，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楚云酥恨不得将他当场掐死，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少废话，快点告诉我，母蛊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 洛止琛的目光轻柔而眷恋，原本气势逼人的五官也因为这份目光而变得柔和起来。 他轻轻拍了楚云酥的手背，用一种近乎溺爱的语气说道：“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受伤呢？” 第263章 你今天好美 如何控制住一个人？让她永远都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关住她？还是锁住她？ 这些方法都不是洛止琛想要的。 藏宝阁中的那对情蛊，终于让他满意了。 没有什么，比爱更能捆住一个人了。 只要将母蛊种进自己心里，再将子蛊放入她的身体里，那么她就会爱上自己，痴缠一世。 不过，这只是最初的念头。 当他真正切下自己的魔体渡给楚云酥的时候，洛止琛改主意了。 看来，是他先落入情网了。 如果只是情蛊，不是真正的爱，那么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倒不如，让自己再多爱她一分。 洛夫人曾经告诉过他，子母蛊之间，有隐隐的牵连，子蛊深爱母蛊，同样，母蛊也会对子蛊的爱有所回应。 虽然只是一点微小的感应和回应，但是已经足够了。 所以最终，洛止琛将母蛊放进了楚云酥身体里，自己拥有了子蛊。 楚云酥关于情蛊的查探、试探，他通通都知道。 他也想过解释，但是很快，另一种有趣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 不如将错就错。 洛止琛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到，楚云酥捅穿自己心脏后，发现母蛊之后的失落。 他说出了事情的始终，告诉了楚云酥真相。 正如他想象的那样，楚云酥满脸的震惊。 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洛止琛，脸上却是胜利的微笑。 他指着自己的血，轻声感叹道：“你看，魔族的血也是红的。” 这话好像在告诉她，魔族也是会爱人的。 没有言语能够形容，楚云酥此刻的心情。她先是震惊，震惊过后，有一丝的后悔。 所以，原来没有虫子操控自己的心智，原来那些心动，大多都是真的。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止琛，你是疯了吗？” 洛止琛身体因为失血而抽动了一下，他牢牢看着楚云酥的眼睛。 “你就当我是疯了……” 洛止琛的手指轻轻爬上了楚云酥的手背，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癫狂的话。 “楚云酥，我要你永远记得我，记得你今日这一刀，记得我们之间化不开的过往。” “我知道，我或许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但是我会是你心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楚云酥木着脸，她现在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眼前这个血一般的人。 她只能不断重复道：“你是疯子，你是疯子……” “你不是想看情蛊吗？我现在就让你看看。” 洛止琛说着，一手抓住楚云酥的手腕，她的手里，还捏着四方黑羽的羽毛。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腕，“看好了，就在这里。” 他操控着她的手，切开自己的手腕。 母蛊藏在心口，子蛊却在手腕里。 伴随着鲜血，小小的虫子现了身，它比楚云酥想象中要好看一些，在离开鲜血的瞬间，身形就急速变小，甚至用不着别人出手，自己就死了。 洛止琛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任自己的鲜血往外流。 他朝楚云酥眨眨眼，躺在她的腿上，对着她轻声说道：“忘了告诉你，你今天真的很美。” 第264章 心累 我的新娘，你是这个世间最美的人。 花儿不及你的娇艳、月亮不胜你的柔美。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永远记住你此时此刻的美丽。 …… 洛止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一半身体仍然躺在楚云酥的腿上，像归家的游子依恋妻子的温柔。 他们的动作看上去是如此的和谐温馨，两道红色的身影像是能融化在一起似地。 如果，没有这一地的血迹的话。 楚云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嫣红的天空仍然在流动着颜色，或明或暗的红色光芒落在她的面孔上，像一场流淌的红梦。 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魔族们看到红色天空，以为庆典照常举行，发出欢呼呐喊的声音。 世界是喧闹的，楚云酥却安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眉间的那片花瓣忽然开始发烫，楚云酥用手摸了摸，火烧火燎一般的疼。 魔体与主人是共存的关系，当主人的生命开始消逝，魔体也会随着一起消失。 虽然这一瓣已经到了楚云酥身体里，但是它曾经是由洛止琛的血液气息浇灌而成的，因此，仍然归属于他。 滚烫的温度直接将楚云酥烫醒了，反应过来的她，立刻伸手牢牢握住洛止琛的双肩。 “洛止琛，你醒醒，你醒醒！” 她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脸庞，可是他苍白的皮肤甚至没有因为拍打而泛红。 他像一个盛装的木偶娃娃，了无生气地躺在她的腿上。 血线从他那张好看的唇中渗出，沿着嘴角往下滴，在喜庆的衣服上绽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楚云酥想尽一切办法，不停地施展着法术，一股股魔气打进洛止琛的身体里，想护住他的心脉。 她不相信，不相信洛止琛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洛止琛，你不许死！” “你若是死了，我当真会恨你一辈子！” 楚云酥心烦意乱，今日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计划和想象。 如果可以，她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这俩人。 为什么要出现？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 忽然，包围着三人的浅黑色结界像落雨一般，从原本的高位上落下。 看到这一幕的楚云酥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非常清楚结界落下的原因——人死，结界落。 当初在星海仙宗，也是在陆元青濒死之际，结界自己落下了。 一直被拦在结界之外的洛夫人终于等到了机会，她不管不顾地冲进来，一把扯起地上正在为洛止琛施救的楚云酥。 “走开！”愤怒的母亲大声喊道。 “你这个贱人！我们岭芜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洛夫人面容狰狞，宛如一头暴躁的母兽，她将洛止琛牢牢护在怀里，手指颤颤巍巍地给儿子嘴里塞进保命的药丸。 做完这一切的她再一次瞪着楚云酥，不甘心道：“你等着！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蜂拥而至的岭芜奴仆护着洛夫人洛止琛快速离去。 跟在人群中的雅沁深深地望了一眼楚云酥，她好像在责怪楚云酥，又好像是为这位红衣的新娘感到不值得。 楚云酥没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明明穿着厚重的衣服，心却像是浸在海水中一般凉。 她不得不承认：洛止琛，你赢了…… 有洛夫人在，洛止琛的这条命应该是能保住了。 楚云酥心里，感到了一丝丝慰藉。 穿着红衣的白发新娘扭头，望向那边地上的季梓棠，目光悲凉而苍茫。 她的心像是同时被千双万双的手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 楚云酥走到季梓棠身边，她实在是太累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人的身旁。 上仙那一张俊俏的脸庞，即使晕过去，也俊美不似凡人，只是两道剑眉皱在一起，心事重重。 楚云酥想要救他，但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如今一生的魔气，又如何救天上的仙族呢。 手掌轻轻抚上季梓棠的半边侧脸，楚云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何必呢……” 何必走到这一步呢。 早早相忘于江湖，明明才是对你我最合适的事情。 “季梓棠。” 当楚云酥轻声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眼眸中的深红像被风吹散的晚霞，四散而去。 她恼怒过、怨恨过、但眼前的局面并不是她想要的。 “季梓棠，算我求你了，快点醒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也不知道真的是她的呼唤有用，还是地上的季梓棠感受到来自四周的杀气，他睫毛轻颤了两下，眼皮掀开，深色的眼眸像古井中的水面，执着地印着楚云酥的脸孔。 楚云酥看他真的醒了，心中一喜，连忙搀扶着他要起身。 就在他们四周，岭芜的魔族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二人团团围住。 这帮魔族穿着统一的衣服，他们都是岭芜宫中的侍卫，受了洛夫人的命令，将眼前这两个异族拿下。 季梓棠踉跄着站起身，看到周围不容乐观的景象，作势就要拔自己的剑。 楚云酥实在是看不过眼，抬手按下他的剑，低声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逞强？” 虽然她语气不悦，但是眼底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 季梓棠刚刚张嘴想要说什么，就被楚云酥一巴掌捂住了嘴。 “什么都别说了，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守在四周的魔族们听她这么说，一个两个面露凶狠，接连亮出武器。 他们本来是来庆祝这场盛典的，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和新娘对峙。 楚云酥将季梓棠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她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魔气涌动。 面对眼前这些喽啰们，她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下来水一般。 “让开。” 简短的两个字，蕴含着无限的杀意。 魔族们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但是谁也没有退缩。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亲手给了自己的未婚夫一刀，直插胸口，实力不容小觑。 但是，为了给少主报仇，他们谁也不能后退！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和她仙族的情人顺利离开这里！ 双方眼中都闪着亮光，楚云酥手中紧握着一把由魔气化形成的魔剑。 第265章 死了 眼看一场死战即将拉开序幕，季梓棠默默地收回自己压在楚云酥肩上的手臂。 他不想成为小师妹的负担。 楚云酥只觉肩上忽然一轻，正欲抬头教训季梓棠两句，却不想，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事物一般脸色大变，随后一个猛扑过来，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季……” 一声极为细微的“噗嗤”声在两人耳边响起，季梓棠将楚云酥圈在怀里，用自己的背部挡在她身前。 剧痛侵袭而来的时候，季梓棠心里只有庆幸。 他庆幸自己一眼看到了魔群中那个诡异的小点，用身体护住了小师妹。 可是他的庆幸并没有持续。 几乎就在一个呼吸之后，楚云酥的表情就变了。 季梓棠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他顾不得身体上的痛楚，扶着楚云酥的肩膀后退一步，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正红色的嫁衣上，火红凤凰展翅欲飞，而她心脏处，却喷射出大股血液。 一块明显的小洞出现在她的心脏处，嫁衣的一块碎布，随着楚云酥的鲜血一起溅到了季梓棠的身上。 季梓棠眼睛都忘记眨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处，也是一个血洞。 虽然两个人的血洞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因为身高差异和位置的偏差，季梓棠身上的洞在心脏斜下方，而楚云酥的伤处则正中心脏。 众人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玄蟾！” 季梓棠根本分不出神去关心到底是什么夺走了楚云酥的心，生理性的泪水从他眼眶中直接掉落，一滴滴砸在楚云酥的嫁衣上。 不知为什么，楚云酥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的身体像飘在半空中的羽毛，被风一吹，就急速向下落去。 季梓棠用双臂牢牢接住她，但是他自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地上。 周围的魔族们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竟不知是进是退。 这两个人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就会死在这里了。 “原来这就是挖心的感觉……”楚云酥躺在季梓棠的怀里，呢喃着。 季梓棠快要疯了，他下意识就想要施展仙术，护住楚云酥的心脉，可惜指尖羸弱的一点亮光刚刚亮起，就熄灭了。 他不能这么做，仙魔有异，他的仙术不仅不能护住楚云酥，甚至会加速她的死亡。 季梓棠痛苦地抱住怀里的人，如果不是怕吓到她，他可能早已放声嚎哭出来了。 “酥酥师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季梓棠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胡乱言语着，痛苦地摇着头，根本不愿意面对眼前的一切。 楚云酥的表情和他相比，冷静多了。 她甚至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季梓棠那受伤的血洞。 “季师兄，你也受伤了……” 季梓棠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随后悲喜交加，他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弯下腰，牢牢拥住楚云酥的后背，两个人的皮肤相触，冰凉而火热。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从眼中坠落。 季梓棠把自己的嘴唇都咬成了青色，这才控制住悲伤，没有哭出声。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哭。 楚云酥微弱的鼻息扑在季梓棠的耳廓上，他的眼尾，耳廓上都是一片红。 “季师兄，你，你还是快走……” 如何杀死一个魔？ 最快的方法不是伤害她，而是让她放弃求生的念头。 心没了，可以补，可以续命。 但若是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换做是谁，都活不长久的。 季梓棠心如刀绞，他轻轻地直起腰，眼神极尽温柔，好像怀里捧着的，是一个快要碎掉的星星。 黑色的魔气像浓雾，不断从楚云酥身体中向外逃跑。 季梓棠看到了，怀中人的眼睛，从淡红色渐渐转向浓黑。 他无声地笑了，眼泪混着笑容，一起绽放开来。 “你回来了。” 她回来了，他的酥酥师妹，终于回来了。 楚云酥看到他笑，竟然忍不住想跟着一起笑，上仙脸上涕泗横流，丝毫没有仙风道骨，清风霁月的样子。 “师兄，你这个样子，好丑啊。” 娇气蛮横的大小姐露出一个虚弱苍白笑容，这一瞬间，季梓棠感觉时光倒流了。 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时光，星海仙宗的竹林里，她咋咋呼呼的样子。 季梓棠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哄一个快要睡着的婴儿。 “丑，师兄最丑，你最好看。” 楚云酥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微笑，眼睛也微微眯成了月牙的样子。 如果不是温热的血液渗透厚重的衣衫，触到季梓棠的皮肤，那么他大概也会以为，楚云酥此刻是真的快乐。 洛止琛说的是真的，魔族的血也是热的。 “酥酥，不要怕。”也不知道这话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季梓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师兄，这就带你回去……” 他作势要把楚云酥抱起来，楚云酥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魔气消散，就连满头白发都开始像黑色变化了。 楚云酥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师兄，你别骗我了，我明明已经没有家了……” 她的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假象。 而她，一开始本就是天地所不容的怪物。 季梓棠想都没想，立刻反驳道：“怎么会没有家？我们去樱派，我们回暮日九宫，如果你都不喜欢，那我们四处游览，天大地大，总有一处你喜欢的。” 楚云酥的眼睛已经因为脱力而彻底闭上了，她的气息更是如游丝一般。 季梓棠需要俯下身，才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凝望着眼前的这双眼睛，季梓棠的眼睛，从来都是星海仙宗里最好看的。 “三师兄，我累了……” “我不想去找家了……” “我也不想，再在仙魔两界之中生存了。” 楚云酥的表情，像精巧的琉璃那般，美丽而脆弱，她用额头轻轻抵住季梓棠的额头，这也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个动作了。 “季师兄，忘了我……忘了星海仙宗，忘了这罪孽的一切。” 第266章 神 楚云酥死的时候，魔界的天空之中仍然滚动着火红的云朵。 她最爱的红色，相伴她走到生命之路的终端。 柔软白皙的手腕，无力地滑落，像一只受了伤折翼的鸟儿。 她的头发，她的眼眸，已经从白发红眸变回原来的模样，纯黑的头发，琥珀一般的眼睛，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红光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之上，她闭着眼，安静地好像睡着了一般。 季梓棠已经流不出眼泪了，他颤抖着双手，虔诚地弯下腰，在小师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羽毛一般的吻。 这是他这一生，对她做的最出格的事情。 “对不起……” 他究竟是在为往事道歉，还是在为这个唐突的吻道歉？又或者，两者皆有之。 守在四周的魔族们仍然握紧武器，时刻警惕着，这个几乎癫狂的仙族，会做出怎样激烈的反抗。 季梓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先是轻柔地将楚云酥放在一旁，郑重而温柔。 他身上的血洞其实也不小，但他已经不在意了。 上仙的目光，就没有从楚云酥脸上移开过。 直到他闭眼之前，眼眸中，仍然只有楚云酥一个人。 就这样…… 死亡，是唯一可以让他遗忘的方式。 巍峨宽大的高台之上，两个人静静倒在地上。 在他们周围，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魔族们。 魔界翻滚的红云从他们头顶飘过，颜色虽然美丽，但是比不过他们身上鲜红的血迹。 谁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就这样死去了。 魔族的侍卫首领有些手足无措。 下属拱手问道：“这二人，如何处理？” 那侍卫首领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少主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和仙族男子死在一起，怎么都说不过去。 “先把他们两个分开，待我去向夫人域主禀告，再做处理。” “是。” - “楚云酥，楚云酥……” 一声声轻柔的呼喊，像母亲的呼唤，在楚云酥耳边响起。 楚云酥不悦地摆摆头，好像被这声音吵到了一般。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听到声音？ 说来也好笑，她堂堂一个击杀怨蟒的勇士，最后竟然死在怨蟒的同伙玄蟾手上，真是惭愧。 虽然极度不情愿，楚云酥仍然在呼唤声中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场景。 她好像坐在云朵之上，太阳闪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美好的像是一个美梦。 死人，不对，死魔也能做梦？ “呵呵，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脖子后面忽然刮过一阵凉风，楚云酥正欲回头，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楚云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个人，她甚至辨别不出来这个人的性别。 他的相貌是极美的，毫不夸张地说，是楚云酥见过最美的人。不同于那些锐利的美，他的美丽是圣洁的。 他像一朵金色的云，浮在楚云酥面前，脸上有着神性的光辉。 在他面前，楚云酥忽然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不堪。 楚云酥不解地皱眉，“你是谁？” 第267章 主神的自我介绍 “我是谁？” 他的声音悦耳动听，好似清风拂过竹林，沙沙一片响。 他笑了笑，耐心地为眼前的楚云酥解释道：“我是这个世界的神。”他垂眸，望向楚云酥的眼中全是慈爱。 “你们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 “神？”楚云酥疑问道：“你是什么级别的神，上神还是神君？” 神的身体不是完全的实体，他只有一个外轮廓的线条，但是他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由金光织成的一样。他没有动，身形却移到了楚云酥面前，一阵强大的压力感扑面而来，楚云酥这下相信，眼前这个，真的是神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神，但是这样的神，却是头一次见。 自称是神的人摇摇头，他弯下腰，和坐在地上的楚云酥对视着，他的睫毛，都是金色的。 “上神尊神不过是你们划定的级别，而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神。” 主神的眼睛，也是由金色线条组成的，他没有眼球没有瞳仁，但是楚云酥却被他的目光看的心惊肉跳。 “主神……？” 金色的主神点点头，他身上的线条甚至能不停的折射着背景的光芒，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 他抬起手，“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我创造的。” 手指轻勾，原本还远在天边的太阳，忽然化成一颗金色的小球，掉进了他掌心之中。 眼前的世界因为失去太阳而变成一片漆黑。 楚云酥惊讶地站起身，如果这不是梦境幻境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楚沧海本身就是神君，她很清楚神级的力量，神虽然力量强大，但是绝对无法掌控太阳。 黑暗之中，主神将光球轻轻一抛，太阳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原位，光明又重新回来了。 光芒冷不丁刺进眼里，楚云酥还闭了一下眼，等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好像没有在流血了。 她低头，鲜红嫁衣干净无暇，别说是伤口了，就连血迹都看不到了。 “这，你会幻术？”楚云酥的眼睛眨眨，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 “我说了，我是神。” 主神的话音刚落，楚云酥忽然觉得胸口一凉，她再低头看，胸口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原本干净的嫁衣，也被盖了一层血迹。 失去心脏的痛苦在瞬息之间夺走了她的意识，楚云酥张大嘴巴，像岸边濒死的鱼。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此逼真的幻境。 就在她快要重新倒下的时候，主神的目光从她的伤处扫过，血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了回来，楚云酥甚至能感知到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肉重新搭建的过程。 她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伤口在瞬息之间长好，但是内里感觉仍然是空的，她的心，并没有复原。 都不用她说话，主神先一步开口解释道：“我已经治好了你的伤，现在就算没有心，你也能活。” 楚云酥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没有痛楚没有疤痕，就算是樱派最高超的医术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主神随手从后面抓来一朵云，漂亮柔软的云朵在他掌心中成了乖巧的棉团，顺着他的心意变幻着形状。 “大概是因为，无聊……” “无聊？”楚云酥脸上写了个大大的“哈？” 就算是编一个不走心的答案，也比这个更好，楚云酥必须承认，自己完全不懂主神的想法。 “我救了你两次，你难道不应该先谢谢我吗？”主神语气中有些不满。 楚云酥敏锐地抓住重点，“两次？你何时还救过我？” 主神像游魂一样，绕着楚云酥飘了一圈，他越看，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你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个重生者？” 主神语气戏谑，他这样一说，楚云酥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抖了一下，她猛地回头，目光直追主神虚空的身形。 这个世界上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自己重生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主神摊开手，无奈地耸耸肩，“都告诉你了，我是掌控这个世界的神。” 楚云酥后知后觉地捂住嘴，但她很快意识到，刚才那只是她的心声，她并没有开口说话。 主神望向她的神情总是悲悯且慈爱的，“我亲爱的孩子，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你的想法，你的念头，我了如指掌。” 楚云酥有一种被扒光站在这个空间里的不真实感。 她两道秀眉拧紧，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目的？”主神无趣地飘了飘，他往后一坐，一把漂亮的新月椅精准地出现，他就那样轻松地坐在了月亮上。 “都说了，我只是无聊。” “无论是你上次的重生，还是这次的死而复生，我的初衷都只是为了让我无尽头的生命多些乐趣。” 主神朝楚云酥投来一个风淡云轻的眼神，楚云酥到现在都无法确定他的性别。 “你不是一直很羡慕陆元青？觉得这个世界都围着他转吗？” 被人掌控心里所有活动，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楚云酥面色如寒霜，整个人的气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 面对她的敌意，主神却毫不在意，“我的孩子，不要露出这样恼怒的表情，你的所有神情在我这里，都是无意义的。” “这个世界，并不是以陆元青为主角的，他不过是我选中的一个孩子。” 主神用手撑住下巴，他实在是很多年没做这种和孩子对话的事情了，所以还有点耐心。 “我给他设定条件，为他造出俊美无双的脸庞和自私冷血的性格，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完成我设想的目标。” 楚云酥出声问道：“他完成了吗？” 说到这个，主神的表情有些不满，“完成是完成了，但是总觉得有些无趣。在这个世界中，我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和时光，像他这样的主角，我都不知道创造了多少。” “但是他们的轨迹实在是太过相同，让我都看倦了。” 第268章 你没有权力拒绝 主神伸出手，面带笑容地点了点楚云酥，“所以，我选择了你。” “选择我？” “没错。”主神的嘴角勾起张扬的笑，他好像对于自己的聪明很满意。“选择让你重生，打破原有的规则与路径。” 他一挥手，空气中赫然出现一面大而清晰的镜子，通过镜子，楚云酥看到了此时此刻的陆元青。 他正在和慕瑶一起练剑，俊男靓女，飞剑落花，看着养眼而动人。 明明是一副极美的画面，主神的表情却很反感，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听主神的语气，他好像有点自恋。 “瞧瞧现在这个陆元青，安心地呆在慕瑶身边，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征战四方的使命。”主神说着，极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楚云酥大概了解眼前这位主神的脾气了，她也不再拘束，往地上一坐，柔软的云朵是天然的坐垫。 这下轮到主神意外了，“你倒挺会享受。” 楚云酥拍了拍自己的心脏，皮肉之下，少了一颗跳动的心。 “害，我好歹也是个伤者，坐会儿应该没什么。” 主神坐直身体，手指一收，空中的镜子消失无无形。 “絮絮叨叨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干什么？” 局势好像在瞬间调转，楚云酥成为了对话中的主导者。 “我想复活你，继续这场有趣的游戏。”主神尤其强调了“有趣”两个字。 他认真地开始细数过往，“你第一次的死亡，是合乎情理的。毕竟，我虽然给了你还算显赫的身世，但是没有给你一颗聪明的头脑。” 楚云酥：……我宁愿不知这件事情。 “在你之前，我也选择过其他的孩子，但是他们重生之后，还是被愚蠢的脑袋局限，没掀起什么风浪，无趣的日子仍然在进行。”主神忆起往事，失落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老实说，一开始我并没有对你有很多期待。”主神说着，对上了楚云酥的眼睛，他忽的笑了，绽开笑颜的瞬间，楚云酥清楚感受到了太阳光芒都变暖了一分。 “但是，你让我很意外。没想到，你靠如此愚蠢粗鄙的脑袋，也能掀起这般的惊天巨浪。你完完全全，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轨迹。我的孩子，从这件事来看，你是我的骄傲。” 楚云酥嘴角抽了抽，“不不不，我脑袋愚蠢，不配做你的骄傲。” 主神又笑了，为她的自知之明而点点头。 “所以你看，你是被主神选中的幸运儿，哪怕是死了，我都能将你救回来。” 楚云酥现在彻底明白了。 自己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逗眼前这个主神快乐的棋子。 自己死了，精彩的剧情戛然而止，倍感无聊的主神干脆将她复活，重新投入游戏中。 “老实说，看到你之后，我已经不想活了。”楚云酥耸耸肩，“反正一切都是被你操控，那我还是死了算了。” “你！”主神因为这句话有点生气，整个人都向前倾了几分。“我不允许！” “你必须要活。”他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而且这一次，难度要升级。” 楚云酥后背一凉，警惕地问：“你要玩什么花样。” 主神漂亮圣洁的指尖上，忽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心脏。 楚云酥虽然不认识，但是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心！ 不管她如何伪装，她到底还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如今看到自己的重要器官，下意识紧张起来。 主神很满意她的反应，只有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这个游戏才有的玩嘛。 他的指尖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划过楚云酥那颗仍然鲜活跳动的心，下一瞬，心脏凭空消失了。 线条勾勒成的主神淡淡道：“和我玩个游戏，要知道，这个世界之前，还从来没有人可以直接和主神玩游戏。” 楚云酥在心中默默道：我可不觉得这是荣幸。 能听到她心声的主神脸色沉了几分，楚云酥连忙清空心中想法，不敢和这位唯一的神正面对决。 “半年的时间，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找到你的那颗心脏。”主神晃了晃脚，“半年之后，你失败，就直接消失了。” 楚云酥连忙问：“如果我找到了呢？” “这我倒是没想过。” 主神的直白让楚云酥有些无言。 “没想好，还是等你做到了再和我讨价还价。”主神摆摆手，随后又自言自语道：“给你无穷无尽的生命？让你一直为我增加乐趣。” 他嘴角划出一个阴恻恻的弧度，主神的声音让楚云酥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楚云酥头摇成拨浪鼓，连连拒绝：“不要不要我不要。” 陪这所谓的主神度过无尽的时光，那还不如去死呢。 “你会把我的心藏在哪里？”楚云酥问道。 主神眨了眨眼，随后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道：“随手一扔，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或许在三界，或许在三界之外？” 楚云酥感觉自己现在就可以吐血了，“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让我去找？” “我的孩子，在我面前，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力。”主神的目光仍然是慈爱的，他好像真的把楚云酥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但是楚云酥仍然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一种漠然的残忍。 说是孩子，其实只是棋子。 他操控着他们，满足自己空虚的心境。 “好好。”楚云酥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她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确定，没有心我也能活半年？” “你会的。” 楚云酥这才微微放了心，她现在的心境非常微妙，死而复生的喜悦和被胁迫生命的愤怒无奈交织，搞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那我心里的那个母蛊怎么办？还有我身上的魔体，你都打算怎么处理？” 主神摸了摸下巴，确实费神地想了想。 “看在你如此令人愉悦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选择复活时机的机会。” 第269章 重生 “来，我的孩子。”主神从新月椅上站了起来，月亮一眨眼，就又回到了原位上。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他的手轻轻一抬，面前出现一道虚空的门。 这道门和他一样，也是由泛着光的金色搭成的。 “给你一次机会，你想从哪一刻复活？” 楚云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做出选择，她活了几百年，重生的时间段简直数不胜数。 主神看出了她的纠结，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从一旁看，像是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的手指没有挨到楚云酥的手，但是当他的手指移动的时候，楚云酥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动了。 主神连太阳都能当球玩，楚云酥对他强大的力量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这道门上，写出你想重生的时间，我就可以送你去了。” 楚云酥迟迟做不了决定，八百年的生命，有太多分叉选项了。 主神等了半天，这个选择困难症都没写下时间，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快点，现在无非就是两个选择，你要选季梓棠还是洛止琛？” 原来自己的情史，也被这位无所不能的主神了解的一清二楚。 楚云酥猛地回头，狐疑道：“该不会是你的念头，让我爱上他们的。” 主神把她的头扭回到原位，“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最无聊的好像就是你……” 楚云酥现在连藏都不藏了，直接将心声吐露出来。 就在主神要对她下杀手的时候，楚云酥大声喊道：“我选好了！” 八卦的主神眼中亮起光，急切问道：“你选谁？” 楚云酥开始写字，主神对门的情况一点不在乎，连声问道：“快告诉我，你选了谁？” 最后一笔写成，门中开始有灵气涌动，楚云酥偏头，看着主神那金色的睫毛，她娇嫩的脸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一点不逊色于神的美丽。 “一定要选择吗？如果我，谁都不想选呢？” “这怎么可以……”主神话音未落，门已经预热成功，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楚云酥吸了进去。 被自己的玩具整了一把，这对于高傲的主神来说，实在是不可原谅的。 “狡诈的孩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选了谁？” -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过后，楚云酥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张宛如天神的俊脸，冷血的红眸，深情的黑发。 洛止琛皱着眉，扬起手掌在楚云酥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婚礼当日的印象，仍然牢牢占据着楚云酥的大脑，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无法将他和高台之上那个血人联系在一起。 他还活着…… 一切还没发生。 “呼。”楚云酥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她真的重生回来了。 洛止琛不知道这丫头又在犯什么神经，“做好准备，归一宫已经到了。” 楚云酥这才抬起眼，发现自己刚刚搭着洛止琛的手下了马车，归一宫就在眼前，阴气沉沉。 “这真是，太好了。” 第270章 重来归一宫 “太好了？”洛止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楚云酥，“你认真的？” 明明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她满腹心事，现在落了地，看到这诡异的宫殿，竟然会觉得太好了？ 洛止琛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是重生归来的楚云酥了。 她的心境，她的目标早已经变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来归一宫之前两个人是处于闹别扭阶段的，但是楚云酥现在已经不想计较那些前尘往事了。 死过一次后，人又清醒了几分。 她拍拍洛止琛的肩膀，一副老大哥做派，“看好了，我即将大展拳脚。” 洛止琛被她这突然的自信给弄迷惑了。 不过也不需要他想明白，楚云酥就一甩衣袖，率先朝前走去。“别想过去的事情了，往前看，往前走。” 明明是少女的模样，却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最可怕的，还丝毫不违和。 洛止琛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困惑着跟上了她的步伐。 其实这话，也是她对自己的忠告。 往前看，别再挂念上一次的种种过往了。 楚云酥身体里的两个人格，在穿过那道门的时候，顺理成章地被压成了一个。 大小姐楚云酥和魔女楚云酥，一个一心向仙，一个向魔，谁都不服谁。 但是现在，她哪面都不向了，她只忠于自己。 已经看清楚这个世界最本质的根源，那么究竟仙魔都是没有意义的。 归一宫里仍然点着长排的白灯，楚云酥现在看过去，倒觉得也没什么了。 她跟在红衣的小宫女后面走，冷不丁地，脑中冒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一出声，楚云酥就认出他来了。 是主神。 “忘了问你。见过我之后，你仍然觉得天命能改吗？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都是由我设计的。反抗天命，就是反抗我。” 楚云酥一边面色如常地往前走，一边在心中回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啊。”楚云酥回答的理所应当，“难道所有问题都要有答案吗？我从前觉得逆天改命是可以的，但是就像你所说的，我见到了你，你是这个世界的主神，改命这种事，就很难说啦。” 主神想象过很多种可能性，他其实十分期待楚云酥信心满满地说绝对能改，这样他再给她设立困境，就能让这场游戏更加精彩了，他甚至都按捺不住想要看戏的那颗心了。 可是她竟然说不知道，将问题推回来了。 没达到满意答案的主神不悦地应了一声，“行，那你好自为之，别忘了，半年后，你的心脏可就再也回不到你的身体里了。” 听他又提到心脏的事情，楚云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前胸。 还真是，一点心脏的跳跃感都没有了。 “祝你好运，我的孩子。我非常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主神消失之后，楚云酥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和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抗争，无疑是愚蠢且必输的。 可是…… 楚云酥抬眼望向阴森巍峨的归一宫，她实在是太讨厌这种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 主神，难道他就没有弱点吗？ 脑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不敢多想，唯恐主神会发现自己隐隐的反抗心思。 想把我当玩具，也不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 洛止琛总觉得今日的楚云酥十分奇怪，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难道说，还在生自己的气？ 思前想后，他还是按照上一次的发展轨迹，来到楚云酥门前，敲了两下。 楚云酥这次没有闹脾气，哗啦一下拉开了门，归一宫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寒凉的阴气。 “怎么了？” 她的表情坦荡，犹如雨过天晴后的彩虹，耀眼而璀璨。 洛止琛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反而忘记了原本想说的话。 “没事？没事那我关门了。” 楚云酥说着，压在门上的手就准备往回拉。 洛止琛手掌往门上一拍，力气大到连带着门都抖了一下。 “不许关！” 楚云酥一抬眼，便撞进他幽深清澈的眼眸之中。他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一个答案，声音都泛着焦躁之后的微微沙哑感：“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楚云酥觉得十分好笑，她直视着洛止琛的眼眸，瓷白的脸上神情玩味。 “洛止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疯子？” 洛止琛英气的两道浓眉因为她的评价而一皱，不等他细问，楚云酥脸上已经挤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没有人的话，那我就是第一个。洛止琛，你完完全全、里里外外都是一个纯粹的疯子。” 她的嘴角甚至漾出了笑意，洛止琛心尖一麻，忽然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之感。 难道，她知道了一些什么？ 不可能，情蛊的事情，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清楚。 宫女的出现，及时地化解了这一场僵持。 上一次她撞进两人酷似“亲密”的举动，这次看到的是剑拔弩张，无论哪一次，小宫女都觉得自己倒霉。 她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微弱的“咚咚”两声，如同她微弱的心跳。 “咳咳，洛少主，大人有请。”宫女说完话，迅速低下头，想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楚云酥眼中闪着雀跃的光，她好像很期待这一刻，绕过洛止琛直接向外走去。 洛止琛只觉得心烦意乱，楚云酥的所有反应都不在他的预估之中。 她到底怎么了？ 面容深刻清隽的少主抓了抓浓黑的发，一双红眸危险地眯起。 二人跟随小宫女的脚步来到百阶台之前，还是如同上次一样，这段路需要他们二人自己前行。 几百长阶气势恢宏，遥不可及。 洛止琛的眼神全停在楚云酥身上，眼睁睁看着白发的少女跃跃欲试，撩起裙角就往上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见情郎呢。 洛止琛有点生气，却又无奈，只好提步跟上她的步伐，不忘记在后面喊：“楚云酥，你慢一点，慢一点！” 早已跑了几十阶的白发女孩蓦然回头，纯净入雪的发丝透亮耀眼。 “洛止琛，你太慢了。” 第271章 看看我是谁 洛止琛长这么大，还被人说过慢。 年轻气盛的少主气不过，蹬蹬蹬就往台阶上迈，严肃压抑的百阶台一下变成了这俩人的游乐场，一个跑一个追，谁都不愿意输。 就在楚云酥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洛止琛心一横，伸出长臂抓住了她的手腕。 “干什么？” 洛止琛的手上出现一件黑色披风，楚云酥记得它，上一次来归一宫的时候，洛止琛就给她披的这个。 这一次，她已经不需要这件披风了。 “我不要。”楚云酥直白拒绝。 洛止琛却不给她拒绝的权力，有力的手将她往下一拉，随后强硬地将黑披风盖在她身上。 “你疯了？万一里面真的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呢？就你这头显眼的白头发，不用自报家门他都能认出你来。” 洛止琛这人很奇妙，说他粗犷，他偏偏有些细腻的心思。 就像现在，冷血无情的少主就站在楚云酥面前，替她藏起那一头耀眼的白发，他的神情专注，那双沾过不知道多少鲜血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每一根调皮的头发。 他从小就没做过伺候人的活，打结的时候错了两次，一双漂亮的手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云酥扪心自问，这样的洛止琛，很难让人不动心。 可是…… 楚云酥抬手止住了洛止琛的动作，浅笑道：“还是我来。” 洛止琛脸色一红，头微微偏开，“好，你来。” 楚云酥利落地打好结，再次抬眼时，眼中多了几分清醒，“洛止琛，你不必如此。” 她的语气就好像两人只是萍水相逢，洛止琛拉下脸，撂下一句：“再说这种话，我就……”，想了半天，没什么能威胁她的，他独自生闷气，扭头走开了。 就在快要归一宫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主殿中交织的吵闹声。 洛止琛心中警铃大作，他连忙将楚云酥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形遮挡住她。 “小心点。” 他的声音擦着楚云酥的耳廓而去。 一切的发展都和以往的一样，有人哭嚎，有人求饶。 主座上的楚明槐依旧如上次见到的那样俊美非凡，他身形一闪，人就成了尸体。 最终，他也按照这个世界行走的轨迹，做出相应的行为反应。 目中无人的魔君抬抬眼皮，任由宫女们往自己身上套干净的新衣。 他的嗓音如同上好的蜜酒，“门口的，是什么人？” 洛止琛正准备回答，忽然觉得衣角一动，一直藏在身后的楚云酥站了出去。 他几乎是在瞬间变了脸色，“楚……” 更让他感到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楚云酥竟然摘下了披风上的帽子，满头白发如夜幕中的星辰，倏然点亮整个主殿。 原本阴沉压抑的主殿，顿时飞进无数芳华。 楚云酥唇角勾起笑，利落地甩了甩头发，万千发丝如银河流动，璀璨耀眼。 “是我啊，明槐。” 她音调上扬，好像老熟人的开场白。 这突然的变故让整个主殿都安静了下来，楚明槐一拢衣衫，抬手挥退旁边的宫女。 她是谁？ 楚明槐认真地打量着主殿门口的女人。 娇面莹如温玉、双眸轻荡水光，是个别致的美人。 可是自己对她这张脸，好像没什么印象。 楚云酥见对面的魔君迟迟没有动作，干脆飞身而起，直接掠过殿中的层层阻碍，落在了楚明槐眼前。 她嗓音清甜，“现在都没认出来我？” “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楚明槐究竟认不认得出她，其实楚云酥也不知道，但是她赌他一定会对自己的白发红眸有兴趣。 除了魔君，所有殿中人，都在看清楚云酥面容的那一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她竟然拥有和魔君一样的发色和瞳色！ 楚明槐的大脑终于转过来弯了，他眯了眯双眼，食指指尖对准了面前女子。 “我记得你……” 楚云酥一挑眉，看来自己赌对了。 “你是杀死我母亲的那个人。”楚明槐脸上的笑意极速扩散开，看到杀母仇人露出笑容的，他算独一份。 与笑意一起扩散的，还有楚明槐身上的杀气，强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殿中人或多或少白了脸色。 他虽然几百年来都被困在那小小光球之中，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渐渐地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事务。 楚沧海把他当做掌中宝贝一般宠爱，有事无事都会来山洞，对着林露儿絮絮叨叨一些事情。 几百年的光阴，足够让他从楚沧海口中了解到外边世界的大多数规律，但是由于没有真切地感受过，也没有人真正教导过他。 因此，造就了这样一个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性格。 楚云酥和楚沧海针锋相对的那个夜晚，楚明槐的意识也是清醒的。 他将二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虽然不能睁眼，但是耳朵听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他幻想眼前的场面。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女人吸走了母亲所有的魔气，化为自用。 “我本想找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楚明槐笑得妖艳，“既然如此，那就乖乖受死。” 楚云酥没想到这人竟然如何记仇，连忙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林露儿的那个样子，看着像是死了很久的，这个罪过可不能怪在她头上。 但是魔君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手指成爪，一爪子就挠了过来。 楚云酥也不是傻子，一个轻跳躲过这一击。 她心里也有些着急：“喂，你真的没认出来我是谁？”她甚至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看看清楚，咱俩可是……” 楚明槐最讨厌别人唠叨，一掌就打了出去，楚云酥灵活一躲，但她身后的宫墙却糟了殃。 “轰隆”一声巨响，那墙竟被打出了个大洞！ 整个主殿都因为这面墙的损伤而晃动起来，可能下一刻就要坍塌倒下。 下面的宫人们脸如土色，却一个两个不敢动，站在原地当稻草人。 没有魔君的命令，谁敢有所行动？ 第272章 哥哥 楚姓两个人，就这样，在归一宫的主殿中打了起来。 楚明槐吸收了楚沧海所有的能量，论实力，已经是神君级别，加上不懂收敛，每次出手都狠厉决绝。 楚云酥身上有混天珠加成，加上很有战斗经验，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一时竟难分胜负。 就在他们交手的当场，洛止琛想都没想就准备出手，就算得罪了这位新魔君，也要保下楚云酥。 可没想到，楚云酥竟然在打斗中还分出了一丝神，把归一宫主殿的大门给关上了。 仍然站在门外的洛止琛碰了一鼻子灰，楚云酥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别参与，这是我自己的事！” 洛止琛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被烧着了。 什么叫她自己的事？！ 两个人明明都快成亲了，她还说这样的话。坦白身份这件事，更是没有和自己商量，直接做了。 要是楚明槐真的伤到她怎么办？！ 洛止琛越想越着急，狠狠地在门上锤了一下。 主殿之内，两道白色人影打得酣畅淋漓，两个人都是强者，各种法术法诀不要钱地往外甩，时不时就炸开一出地方。 打到最后，整个主殿都快被他们强大的能量炸空了，楚云酥这才有了收手的意思，她身形一转，竟是直接从高空中落下，坐到了魔君主座上。 宫女们心惊肉跳，忍不住在心中大喊：这位高人，你自己想找死可别带着我们啊！ 所有人惨白着脸齐刷刷地看向主座对面的楚明槐。 很好，魔君看起来像是能吃人。 完了完了，今天这主殿里的人看来都难逃一死。 宫人们痛苦地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主座之上的楚云酥，好像是没感应到扑面而来的杀气一般，甚至在座位上挪了挪屁股，拍了拍两边的扶手。 面容娇艳的女子瘪瘪嘴，对这主座的外观、软硬舒适度都不太满意。 她翘起一个二郎腿，对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楚明槐抬抬下巴。 “哥哥，这么硬的椅子，你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这一句“哥哥”成功让楚明槐停下了杀人的步伐。 魔君歪了歪头，好似有点不解。 楚云酥笑了，手指一勾，玩起耳边一缕长发，“你既然记得我抽了林露儿的魔气，那就也记得别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楚明槐终于想起来了，他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妹妹？” 楚云酥扬起笑，“没错，是的。” 楚明槐继续朝她走来，通身的气派，宛如恶魔现身，阴暗又妖冶。 对于楚云酥坐自己位子这件事，他好像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他走到楚云酥面前，颀长的身形让他得以微微垂眸俯视着眼前的女子。 他们的面容好像没什么共同点，但是相同的白发，相似而冷情的红色眼眸都昭示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楚明槐俯下腰，两只手搭在两侧的扶手上，用胳膊撑着自己的上半身。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陡然变得格外亲密，格外近。 没想到，下一刻，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腰腹上。 楚云酥笑意盈盈地对上楚明槐略带吃惊的眼，“哥哥，有没有兴趣，和我一统三界？” 第273章 好哇 从没有人可以离楚明槐这么近，上次这么近的，是已经死去的林傲。 楚明槐的眼中一团浓墨，好像正在进行抉择。 宫人们这下连呼吸都觉得惶恐了，他们一直猜测，魔君一定在想：是杀了她呢，还是杀了她呢？ 弑亲这种事情，魔君又不是没做过。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楚明槐低头，竟然一把捉住了楚云酥那只胆大包天的脚。 他的手掌力量感十足，压在楚云酥瓷白的脚踝之中，轻而易举地就包住了小巧的脚踝。 就是大家以为魔君是要卸掉她一只腿的时候，楚明槐忽然指着自己衣服上的脚印，语气认真道：“脏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楚云酥大概感觉到了，这人还是个洁癖。 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指尖一缕魔气像飞翔的小精灵，擦过那片脏了的衣角，污渍瞬间消失。 杀人不眨眼的楚明槐在这种时刻惊讶地眨了眨眼，“干净了？” “对啊。”楚云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一个法诀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从楚明槐的表情之中，她读到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过这也难怪，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楚明槐，该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能量。也没有人教他一些小的咒语口诀，他就像一块蕴藏着无限能量的璞玉，一开始只会横冲直撞，但只要稍加雕琢，便可以大放光彩。 楚云酥，就是这个雕玉人。 “来来来，我教你。” 楚云酥说着，真就一板一眼地开始了教学，楚明槐收起一声戾气，竟然在旁边乖乖地学。 这副兄妹和睦的情境落在宫人们眼里，大家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等到楚明槐学会这个法诀之后，他对楚云酥的态度也变了。 长发垂腰的魔君眼中漾着好奇的光，他偏头瞧一旁的女子。 “你说的一统三界，好玩吗？” 楚云酥真心实意地笑了，她的目光向着远方眺望，谁也不知道这一刻，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听一道轻笑的声音，“好玩，当然好玩了。” 楚明槐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看到两扇黑金色的大门。 他点点头，“好哇。” - 回岭芜的路上，洛止琛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主神情恍惚，坐在马车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旁的扶手。 他想起昨日的情境，仍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一开始，是楚氏兄妹打起来了，楚云酥将他关在门外。 好不容易主殿安静了，他的一整颗心都悬在半空，迫不及待想冲进去看看战况，没想到却被出现的小宫女告知他可以走了。 走了？那楚云酥呢？ 小宫女摇摇头，只说这是魔君的命令，顺带着，将他给楚云酥的黑色披风也还了过来。 “这是那位姑娘交代的。” 洛止琛原本想冲进去，现在看到披风，倏然一愣，随手偃旗息鼓，独自一人离开了。 他不是一个就纠缠到底，看到披风，也就明白，这是楚云酥的决定。 既然她不希望见到自己，那么就离开。 魔君的性子让人捉摸不透，忽然取消了明日的登基大典。 洛止琛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只能带领下属离开归一宫。 这一次，没有人陪在他的身边了。 洛止琛将所有的步骤都故意拖得很慢，希望可以在住所门口看到楚云酥的身影，不过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一整夜过去了，楚云酥都没有回来。 洛止琛能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但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回岭芜的路上，他甚至无心骑马，窝在马车之中，坐在和楚云酥同样的位置上，一路都在思索。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又为什么会在楚明槐面前亮出身份？ 最重要的是，她有没有受伤？ 回到岭芜之后，洛夫人对于楚云酥的事情也感到十分惊奇。 “一定是你在路上没有好好照顾她！”洛夫人笃定地下结论。 洛止琛却摇了摇头，“不会这么简单。” 满脸心事的少主想了半天，最后抓了抓头发，“太难了，琢磨女人的心思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好在楚云酥是个仁慈的人，她很快就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了洛止琛原因。 十日之后，红衣使者再次来到岭芜，这次，他带来了新的消息。 “魔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封她为魔界女君，日后见到女君，切不可怠慢。” 使者的声音傲慢无礼，听得洛氏一家三口三脸茫然。 未婚妻忽然变成魔界女君，这个变故实在让人接受无能。 红衣使者对着脸色阴沉的洛止琛招招手，“你来，女君托我带话给你。” 洛止琛走过去的时候，每一步都迈的极为沉重，他已经有所预感，带来的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红衣使者先是掏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洛止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接过，停了一瞬之后打开了盒子。 浅浅的红光从盒子中溢出，洛止琛的眼眸在看到盒子之物的那一瞬间冷了下去。 是他从那一瓣红莲魔体。 红衣使者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悠悠然道：“女君说了，谢谢你的魔体，不过她更喜欢坦诚的赠送。” 洛夫人听到这话，气得差点站起来骂人。 当事人洛止琛比她冷静许多，“啪嗒”一下盖上了盒子，一言不发。 他当初选择切下自己的魔体助楚云酥成魔，一是因为喜欢，二是为了除掉玄蟾怨蟒。 他本就天性高傲，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楚云酥，没想到，她现在自己知道了。 不光知道了，甚至将这一瓣魔体切下来还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不过更让洛止琛在意的，是楚云酥现在的情况。“没有了这个，她拿什么当魔体？” 红衣使者又掏出一封信来，“女君早就知道你一定满腹疑问，特意让我把这个也交给你。”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女君的尊重，也不知道楚云酥究竟是怎么做到了，在短短的十日之内，就收服了这些不可一世的下属们。 第274章 下一个更乖 洛止琛接过信，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在原地的红衣使者面色不佳，但是此刻也无人顾忌他的心情。 洛夫人一边想去追儿子，一边想问问使者楚云酥的情况，两边为难，最后竟是被洛怀谷按了下来。 “随他去。”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长叹。 被冷落的红衣使者看了这一出大戏，冷哼道：“情情爱爱的事情还是先放放，我可提醒你们，先看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洛怀谷闻言，心中一凛，正准备再问些什么，红衣使者却不想再说，一挥衣袖，走了。 另一边，洛止琛拿到信之后，直接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一脚踹开门，走进去三两下撕开了信件。 明明可以用传音，但楚云酥偏偏给他写了封信，还托别人带过来。 洛止琛的脸色难看至极，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连和我说话都不愿了吗？！” 他怒火中烧，心像是被人放在油锅上煎烤一般。 洛止琛快速展开信纸，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随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洛夫人在门外敲了敲门，轻声劝道：“琛儿，出来吃晚饭。” 洛止琛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这封信看了一个下午。 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猝然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原有的愤怒与恼火，在看完这封信之后，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怅然与失落。 还有那一丝丝的悔意。 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楚云酥了。 楚云酥的信中把一切都解释的很清楚。 她告诉洛止琛——“我已经知道了你所有的小心思。魔体、情蛊，我全都知道了。” 情蛊的母蛊原本是种在楚云酥身上的，而主神在拿走她心脏时，看到上面有个小虫，想都没想，一口气给吹走了。 洛止琛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母蛊竟然是这么死的。 为了验证楚云酥的话，他切开自己的手腕。果然，子蛊已经死了。 楚云酥说的是真的，她全都知道了…… 所有的把戏被人看穿，洋洋得意的计谋也无处施展。 甚至，将她往反的方向推走了。 洛止琛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茫然而失落。 楚云酥在信中说她已经找到了更为适合的魔体，所以将这一瓣业火红莲取出来，还给他。 ——“我欠你的，应当都还清了。” 洛止琛随手打开那装有魔体的盒子，浅红色的业火红莲轻柔地转动着。 切除魔体的痛苦，不亚于抽筋拔骨，实在很难想象，她那样一个娇气的姑娘，是怎么忍受下那种疼的。 “还清？想用这种方式和我撇清关系？”洛止琛看着魔体笑了，笑着笑着，目光就深沉了几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门外等候许久的洛夫人仍然没听到儿子的动静，心急如焚。 她再一次敲响了门，“琛儿，你还好吗？” 大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洛夫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洛止琛。 他愤怒生气，失落又难过，但是眼神中更多的是坚定。 “母后，我要去找她！” 笃定的言语和认真的神情让洛夫人心口一紧。 她实在是生气，“她都已经和你恩断义绝了，你还去找她做什么！” 洛止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更是淬着幽幽冷光。 “她说断，便是断了？” - 季梓棠倒在雪地上，浑身僵直不能动弹。 他的身上遍布伤痕，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 丸儿从他破碎的袖口处钻出，顺着衣服，一路游到了他的头旁边，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就连它都知道，自己的主人如今命悬一线。 季梓棠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右胳膊，他那血肉模糊的掌心之中，小心翼翼地拖着一个泛着绿光的灵物。 “寒雪叶，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他眼眶一热，差点流出眼泪来。 一个人在极北荒原中，不眠不休地用身体焐雪，只为了找到一个旁人从没找到过的寒雪叶。 这般的孤苦心境，不是谁都能扛下来的。 季梓棠自己都忘记，自己究竟在这冰天雪地里呆了多久。 只觉得全身的修为都快耗尽，性命也快没了。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一刻，天空中的云朵忽然开始翻滚，隐隐的雷声从云层中透了出来。 季梓棠虽然心中大为震动，但是脸色上到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是因为他能藏住情绪，而是因为他的脸已经被冻木冻麻了。 “人生还真是讥讽，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要遭一次天雷。丸儿啊，你说我是不是注定出不了这极地荒原？” 季梓棠的语气散漫，说话的时候音量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断了气一般。 他抬起手认真地摸了摸丸儿的脑袋，和那两个小小的龙角。 “若我死了，找个新主人……” “这六道天雷，我应该是扛不住了。” 丸儿极速游到他脖子上，想为他取暖，它甚至不敢往下游，因为胸口那里全是血。 季梓棠的眼底逐渐黯淡，不是他不想搏了，而是真的没有力气搏了。 谁能想到，费尽所有心神过后，还会迎来天雷呢？ 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今日自己必死的时候，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在这片荒原之中，别说人了，就连鸟都没几个，季梓棠长睫轻抖了一下，睁大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红色的…… 体量有些大，倒是不像鸟。 很奇怪，明明天雷就在头顶上翻滚酝酿，季梓棠却一直留意着天边那个飞行的生物。 到底会是什么呢？ 第一道天雷呼啸着冲下来的时候，丸儿忽然起身，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替季梓棠扛下这一击。 季梓棠顿时一个激灵，伸出手就想抓它。 “丸儿，万万不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季梓棠的指尖还没触到丸儿的身体，就有一道黑气先出现，护住了丸儿的身体。 第275章 救他 季梓棠猛地抬头，终于看清了刚才的红色生物到底是什么。 是楚云酥！ 她怎么来了！ 躺在地上的仙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几分。 楚云酥反手一股魔气，和迎面而下的天雷直面对上，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股力量都非常强，电光混着魔气发出耀眼的光。 楚云酥一心和这天雷缠斗，根本没看到，地上季梓棠的惊讶表情。 六道天雷，对于寻常仙君来说，算得上是生死考验了。 对于季梓棠这种命悬一线的，更是夺命之灾。 但是现在，局面因为楚云酥的到来而彻底扭转！ 雪地上的季梓棠一改刚才的忧愁，挣扎着要坐起身，楚云酥都来了，他决不能用这个样子面对她。 楚云酥入了魔之后，也没和天雷对决过，全神贯注地施展着法术。 季梓棠用近乎贪恋的目光看着她，他怎么也没想到，楚云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上一世，季梓棠是靠着丸儿和桃越给的那块古玉，勉强活下来的。 主神曾问过楚云酥，她究竟想选谁？ 楚云酥给的答案是，谁都不选。 她要走自己的路。 所以她特意选择了成婚之前的时间段，把洛止琛的魔体从体内逼出来，还给他，顺带着解除了那荒唐仓促的婚约。 至于季梓棠，楚云酥从主神那里得知了季梓棠的信息。 她终于知道，那绿油油的寒雪叶到底是个什么用途，又是怎么来的了。 为了做到两不相欠，楚云酥决定直接杀过来，救他一次。 主神不愧是主神，给的时间地点都异常精准。 他甚至在楚云酥出发前，兴奋且贱兮兮地问道：“所以，其实你还是选择了季梓棠对不对？你这么着急去救他，肯定是因为挂念他。” “别想说谎话骗我，你的所有心理活动，在我这里都和明镜似的。” 面对如此八卦的主神，楚云酥只能眼观眼，鼻观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 她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天雷天生克邪物，但是楚云酥吞下了万年怨蟒的兽丹，修为暴涨。 六道天雷对她来说，只是难缠，绝对不是不能应对。 所有天雷都被她用各种方式给消灭了，冷飕飕的雪原上竟然有了焦糊味。 楚云酥终于分了神，回头一望，季梓棠已经坐了起身，他挣扎着想起身，但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起不来。 他现在的模样，是狼狈的。但是，玉色的仙君带着浑身的血坐在雪地上，竟然给人一种别样的脆弱感。 楚云酥注意到他坦露的胸膛，已经被冻成了深紫色，不少地方还渗着血。 说好不心软的，楚云酥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她还是解开了身上的红色披风，往季梓棠的身上一丢。 “你不用这么作践自己，你做的这些，如果我不来，一点都不会知情。”楚云酥硬巴巴地说着。 季梓棠垂下眼眸，他浓黑的睫毛上沾了一点雪。 “我没打算告诉你的，我做这些，都是自己想做的。” 他话说的硬气，但是迟迟没有盖披风。 楚云酥憋着一股气，也不动手帮他。 半晌，柔弱仙君忽然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掌心，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小师妹，我手心疼。” 第276章 缺心眼 季梓棠语气中透露着委屈，一双狭长的眼睛眨啊眨，颇有点孩子气的样子。 看到这人卖惨，楚云酥无动于衷，甚至弯了弯眼睛，“手疼？那心疼不疼啊？” 季梓棠立刻做出一副西施捧心的样子，连连点头道：“疼，当然疼了，小师妹你真是料事如神，这都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心疼，我还知道你为什么心疼。”楚云酥摇头晃脑，模样像极了一个神棍。 季梓棠连忙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缺心眼。” “……” 楚云酥展开披风，披在了季梓棠肩膀上，哗啦一声响，成了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声音，季梓棠的手实在是不能用了，她都看在眼里。 她甚至从口袋中摸出了几张治疗符，贴在了季梓棠的伤处。 “仙魔有别，我没法救你，只能买点低级的符先稳住伤情，你可别挑三拣四的啊。” 她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耐心地贴下每一处符咒。 季梓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一暖，手掌差点就要碰到楚云酥葱白的手指。 楚云酥抬眼，看穿了季梓棠想要靠近的小心思。 她大力地贴下最后一个符咒，力气太大让季梓棠疼得皱了一下眉。 “你真当我是来体贴你的？” 季梓棠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楚云酥在符咒上按了一下，按到了他的伤口处，季梓棠故意长长地嘶了一声，卖惨意味十足。 楚云酥脸上仍挂着浅浅笑意，看起来根本不吃这一套。 “季梓棠，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是对你心软的。” 季梓棠委委屈屈道：“小师妹，难道你就没有一颗普度众生的佛心吗？” 他这话实在是有些好笑了，哪有人会奢望魔物有心的呢。 楚云酥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心室，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对了，我还真的没有心。” 季梓棠以为她在和自己说笑，谁能想到，她真的失去心了呢。 楚云酥站起身，顺带着将地上的季梓棠拉了起来，攀在他袖子上的丸儿看到老熟人，激动地朝楚云酥扑了过去。 楚云酥看到它，想起以往喂它吃草的日子，心一软伸开双臂，任由丸儿扑进怀里。 “小东西，好久没见啦。”白发的魔女眉眼动人，笑意直达眼底。 如果要问季梓棠此刻是什么感受，那就是一个字——酸！ “丸儿，回来！”季梓棠拿出自己作为主人的威严，低声命令道。 快乐摇尾巴的丸儿先是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失宠的主人，然后扭回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快乐摆尾，逗得楚云酥直笑。 季梓棠扶额：“明白了，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了呗。” 楚云酥注意到他怀中的寒雪叶，忽的开口道：“把它扔了。” “什么？”季梓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顺着楚云酥的目光，看到自己胸口处的莹莹绿光。 “我说，把它丢了。”楚云酥语气淡淡道，那双血红的眼睛中，没有多余的情感。 “酥酥师妹，这可是……” “我知道它是什么。寒雪叶嘛，对不对？” 季梓棠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眼前的楚云酥看起来，和上一次见到的模样大不相同，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真的还是“她吗？ 楚云酥最后揉了揉丸儿的龙角，将它郑重地还给了季梓棠。 一人一蛇都觉得有些错愕，楚云酥说：“季梓棠，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真的不要这样做，我现在已经成为了完全的魔族，寒雪叶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我来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阻止你。我不希望看到你为我，连命都不要了。” 季梓棠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他不是不要命，而是…… 楚云酥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言语，“说再多都没有用了。我如今有我自己的路想走，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怎么会忘记呢？ 季梓棠被楚云酥的这番话说醒了，他看着眼前风雪中的女子，心里忽然觉得她真的变了。 像雪山之中的雪莲，不惧风雪，独自绽放。 楚云酥接着劝道：“仙界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我很高兴你们家的冤屈可以被洗刷掉。但是暮日九宫才刚刚重建，你回去好好壮大门派，难道不比浪费在我身上更值得吗？” 她说这话，就让人有些不开心了。 季梓棠拧眉道：“这怎么能叫浪费呢？是我想这样做，是我想要救你！” “救我？”楚云酥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昙花一现的笑容，“既然是和我相关，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问问我愿不愿意呢？愿不愿意接受你这样的施舍。” 季梓棠被问得低下了头，楚云酥本以为他已经被自己说服，没想到他停顿之后，轻声说道：“因为我怕你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兽。 此言一出，才让楚云酥想起了昔日的情景，他们两人的分别实在说不上是友好，甚至在上一世的楚云酥眼里，是那次分别已然是永恒的决绝。 楚云酥忽然扬起笑脸，对季梓棠说道：“我都已经忘了，你也忘了，我们各自都还有各自的路要走，就不多在这种事情上耽搁了。” “从前，有你的不对，也有我的不是。今天我已经救下了你，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走了，你自己也早点回去。” 最平静的道别，反而是真正的诀别。 比起上次，楚云酥这一回真的做到了平心静气，理智分析。 季梓棠当然不会放手，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重修旧好的时机，怎么就这样轻易放她离开。 楚云酥胳膊被人抓住，上好的衣裙上，沾上了他尚未干涸的血迹。 她回头，冷声道：“松手。” “不松！”季梓棠这个时候也倔强了起来。 “不松是。行。” 第277章 强行聊天 楚云酥扬起手掌，作势要给季梓棠一掌，直接给他敲晕了，打包送到暮日九宫门口去。 季梓棠此刻微弱的仙术，在楚云酥面前根本不够看，他也知道自己弱，直接往后一倒，做出一副极度娇柔的样子。 “哎呀，身体实在不适……” 教科书级别的碰瓷，就这样展现了。 “我还没打呢。” 楚云酥见到此情此景，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能想到，仙风道骨的仙君会是这种无赖？ 季梓棠这人，最擅长蹬鼻子上脸，眼看楚云酥这一掌迟迟没有落下，他连忙顺势问道：“你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这样我才好安心，放你走。” 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多余，“当然是回魔界，难不成，还要回到回到天上去吗？” 季梓棠摆摆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是不可以啊，暮日九宫的门永远向你打开。” “多谢你了少宫主。”楚云酥笑嘻嘻地说完，随即猛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冷峻，“没兴趣，不想去，别拦我。” “人各有路，你不要拦着我，我也不会拦着你。” 季梓棠犹如一块忠实的狗皮膏药，再一次抓住了楚云酥的袖子。 什么清高什么矜贵，他通通不要，只希望，她别走。 脑筋从没转的这么快过，季梓棠嘴巴先动了动，着急问道：“小师妹，等等呀。师兄还有一事不解，你分明是仙魔之体，为何现在变成了纯粹的魔？” 楚云酥和季梓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就没见过他这么多话过。 她大概也能猜出季梓棠的心思，不就是不想让她走嘛。 罢了罢了，就当做善事了。 魔女转过头，纷纷落落的雪花坠入她的眉间，可能是因为体温凉的原因，那片雪花迟迟没有化掉。 “季梓棠。”楚云酥用尽了耐心，她明白，如果今天自己不好好的展示一番，那么季梓棠是不会放她离开的。“你看好咯。” 季·乖巧宝宝·梓棠自然是连连点头，犹如初上学堂的小童，乖巧地不像话。 只见白发红衣的魔女伸出掌心，掌心中立刻弥漫出大片的黑雾，在黑雾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动物的身形。 季梓棠收起嬉笑的模样，皱起眉头，冷声道，“是蛇。” 楚云酥点点头说，眼神中甚至有一丝骄傲，“没错，是蛇。它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怨蟒。” 季梓棠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和万年的凶兽之间有关系。 “你杀了它？” 楚云酥合拢掌心，神色中带了似自得，“没错，我拔了它的皮，剥了它的肉，最后吞下他万年的兽丹，化作了自己的魔体。” 她说的轻松，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但是切魔体、炼化魔体的痛楚，终究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懂。 季梓棠觉得不可思议，印象之中，楚云酥明明是这样一个害怕蛇的人，为什么最终会跟蛇牵连在一起呢？ 楚云酥注意到他异样的神色，微微抬起下巴说：“你倒也不用那般怜惜的眼神看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像你一样，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杀掉万年的凶兽、将仙魔之体彻底变成魔体…… 这其中任何一项，都让季梓棠觉得心疼。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楚云酥一挥衣袖，“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实在没理由再拦下我叙旧了。” “季梓棠，昔日的事情我已经释怀了，看到你现在的狼狈模样，我也很解气。” 她骄傲的模样像只小孔雀。 “但是以后，你走你的路，我当我的魔，最好毫无瓜葛，两不相欠。” “或许下次相见，就是我攻打仙界的时候了。”楚云酥说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等季梓棠再说些什么，她纵身跃起，红衣如霞，艳丽夺目。 她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点亮了这一片雪原死去沉沉的气息。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季梓棠仍然保留着仰头的姿势。 他的眼睛甚至不舍得眨动，痴痴地望着那道火红的身影远去。 “她可真美啊……” 良久之后，已经晋位成上仙的季梓棠才喃喃道。 盘在他脖子上的丸儿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它的脑袋刮到了季梓棠的皮肤，上仙哑然失笑，揉了揉小龙的龙角。 “你也这么觉得吗？” 他低头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邋遢。 季梓棠忽然老脸一红，他刚才到底是用什么糟糕的形象去面对楚云酥了啊！ - “呼，总算是处理掉这两个人了。” 楚云酥双脚落到归一宫中，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季梓棠和洛止琛知道自己是“被处理”了的话，脸色一定精彩纷呈。 路过的小宫女们看到她，纷纷低眉行礼，“见过女君。” 没错，她现在已经是魔君御封的女君了，和楚明槐一起，共享这份魔界最尊贵的殊荣。 楚云酥点点头，“起来。” 归一宫中，常年点着白色的灯。 楚云酥后来才从楚明槐嘴里知道，他怕黑这件事是真的。 一个人，若是出身就被困在漆黑潮湿的山洞之中，当他自由了，一定也会觉得怕黑怕潮。 楚云酥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白灯之中，忽然有人轻声在她耳旁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楚云酥被吓了一跳，按照她的修为，已经很少有人能不知不觉地接近她了。 这一扭头，果不其然撞进了同样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里。 楚明槐的脸和她凑的很近，说出来的话更是像成精了一般使劲往她耳朵里钻。 见楚云酥没有反应，魔君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重复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丝性感的沙哑，距离又这么近，听得楚云酥心怦怦跳。 她连忙后退一大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没看什么啊，就是看看那盏灯罢了。” 楚明槐的眉头皱的更深，用略显蛮横的语气说道：“不准看灯，看我。” 第278章 你去哪里了 楚云酥被他这语气弄得莫名其妙，“看你干什么？” 楚明槐理所当然：“我好看！” …… 若是旁人在楚云酥面前说出这种话，只怕会让她笑到捧腹。 可惜这人是楚明槐，天生美貌的楚明槐。 “行，你美你有理。” 楚云酥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反正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楚明槐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所以，也就不费这个劲去猜测了。 她前脚刚迈出去，后面楚明槐就跟上来了。 本以为是两人顺路，楚云酥没多管，没想到走半天了，楚明槐都一直牢牢跟在自己身后。 她终于忍不住，扭身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跟人走这么一长段路，还一言不发的，像个鬼魂一样。 她横，楚明槐更横，直接质问道：“你去哪里了？” 楚云酥惊讶地瞪大了眼，她没想到楚明槐竟然已经闲到来过问自己的事情了。 “我去哪里？我去处理私事了！”她刚才从极地荒原回来，这会儿正冷饿交加呢，只想直奔房里开小灶。 楚明槐直接一个移动，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楚云酥的去路。 他像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得不到答案就一直坚持问。 “你去哪里了？” 楚云酥都快被搞得没脾气了，“行行行，我告诉你。我去极北荒原了。这地方你听过吗？就在仙魔人三界的交汇处，特别特别冷……” 楚云酥话没说完，眼前的男子忽然向自己的方向凑了凑，然后抽了抽鼻子，真的像小狗一般认真地嗅闻了一番。 “确实是有冰雪的味道。” 楚云酥被他逗笑了，“你还知道冰雪啥味呢。” 楚明槐抬起眼，瞳仁中荡漾着璀璨的光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外表有多优秀，所以总能在一些细枝末微之处打动人心。 “我确实知道。” 星海仙宗下过雪，他闻过外面的雪味。 楚云酥忽然有一种带孩子的心累感，她无奈地摊开了手，“看，和我说的一样。我没骗你。” 本以为这下可以脱身了，没想到楚明槐不依不饶地凑过来又闻了闻。 “不对。”魔君脸色有些不悦，“还有，仙族的气息……” 他真的不是犬族的后代？ “私事私事，不想告诉别人，所以叫私事。” 明明她才是妹妹，但是在楚明槐面前，却像个老妈子一样，耐心地教导这位魔君。 楚明槐没说话，只是看着楚云酥的眼睛，看的她眼睛都快干涩的时候，魔君才移开了目光，这就是放过她的意思了。 “太久了。” 魔君冷冷吐出三个字。 楚云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太久了？” 楚明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出去的，太久了。” ？ 她究竟是找了个哥哥，还是找了个宠物？ 楚云酥实在是累了，嘴上应付道：“行行行，下次早点。” 和六道天雷打架，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别闹了啊，我回去修整一下，明天，咱们就出发。” 楚明槐点了点头，“嗯。” 第279章 征讨路上 魔君出行，队伍庞大。 一架宽大的黑金色轿子，被三十几个魔族同时抬着，从归一宫中出发。浩浩荡荡的几百人队伍，将魔君的轿子牢牢护在其中。 说是轿子，但是体积实在是太大了，因此看起来更像是端起了一间屋子向外行进。 抬轿的魔族们长得极为相似，好像复制出来的一样。他们都是矮小的地鬼族，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力气腿脚好，因此被选为轿夫。 地鬼们高高兴兴地抬着轿子，两对招风耳忽闪忽闪的。 之所以这么高兴，主要还是得益于轿子中的人。 楚云酥躺在轿子中，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睡着了。 半眯半醒的时候，冷不丁对上了一旁人的目光，楚云酥被吓得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半撑着身体坐起身，迷迷瞪瞪道：“你老看我做什么？” 在这极尽奢望的轿子里，只坐了两个人，一个她，一个楚明槐。 轿子里面的空间非常宽敞，都够楚云酥在里面滚好几圈，这么大的空间里，楚明槐不仅挨着她坐，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被人盯着睡觉，谁能受得了哇。 楚明槐却好像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问了句：“不能看吗？” 楚云酥无言，她对上楚明槐以后，一般都是落下风的。 “当然不能看了，这不礼貌。”她说着，翻了一下身，将睡觉的姿势改成了背对着他的。 楚明槐感觉到她的不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 织着金线的轿帘随着地鬼们的步伐微微摇晃，楚明槐目光淡漠，忽然出声道：“妹妹。” 楚云酥不明所以，拖长了尾音：“嗯？” “你是我妹妹。” 楚云酥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转了一圈脑袋，想明白了。 他大概是想说，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看着你睡觉天经地义。 被楚明槐这么一搅合，楚云酥也没了瞌睡，坐起身开始教育道：“妹妹也不行，男女有别，你怎么能盯着女子看呢。” 一身矜贵的魔君认真思索了两下，随后回应道：“无聊。” 和哥哥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楚云酥已经习惯他说话只说重点的样子。 “你是说，觉得无聊？” 楚明槐极为乖巧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自从楚云酥进入归一宫以后，她开始试图矫正楚明槐的脾气和性格。 第一点，便是不能再随便杀人了。 或许是因为当仙族太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尚未泯灭的良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阻止楚明槐因为不开心而滥杀宫人。 “哎呀呀，你看地上这血，又要清理，实在是太麻烦了。哥哥，你觉得呢？” 楚明槐看看地，再看看她，最终认同的点点头。 又或者，楚云酥会在他杀人之前，指着那濒死之人道：“哎呀哥哥你看，他抖的那么厉害，像不像只老鼠？现在把他杀了，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楚明槐陷入犹豫。 楚云酥自然是乘胜追击，对着那人道：“愣着干什么，继续抖啊。” 那可怜的小宫人不敢违抗，哭着脸抖动起来了，这和他刚才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抖动又不太一样，楚明槐还真就笑了出来。 “行了，日后每日来魔君面前抖一会儿。还不赶紧退下？” 小宫人闻言，惊讶又感激地抬起头，对着楚云酥的方向哐哐就是三个响头，“多谢女君！” 楚云酥手指朝着旁边轻轻摇了摇。 宫人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对着楚明槐的方向也磕了头，“多谢魔君！小的日后一定每天来殿前为您抖动！” 为我抖动？楚明槐皱着眉想象了一下那诡异的画面，“不要，快滚。” 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楚云酥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方法，阻止楚明槐。 就这样，因为有楚云酥的存在，归一宫的死亡率直线下降，抬脚的地鬼们知道女君在轿中，就知道自己的小命能保住，因此还乐呵乐呵的。 他们的命保住了，楚明槐可就有点无聊了。 他本就没什么爱好，杀人算为数不多的一项，如今这一项也被剥夺，就这么呆坐在轿子里，不无聊才奇怪呢。 楚云酥坐直，从一旁的金器中挑出了一个果子，一边剥皮，一边慢悠悠道：“地鬼们脚程算是快的，再过一会儿就能到暗骨了。” 说话间，果子皮已经被剥除，露出金灿灿的果肉，楚云酥正准备下嘴，一旁的楚明槐忽然一动，一口咬掉了整颗果子。 要是别人，楚云酥现在已经杀人了，但偏偏这人惹不得，楚云酥生生咽下这口气，将果皮丢掉一旁。 罪魁祸首嚼了嚼，还不忘点评道：“有点甜。” 楚云酥终究没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她顺手撩开帘子，轿子已经被地鬼们抬到了空中，巍峨的归一宫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离得很远。 “这次去暗骨，记得听我的话。不该出手的时候别出手。” 眼看目的地即将到达，楚云酥放下帘子，又一遍嘱咐道。 楚明槐是一把双刃剑，他的体内不仅有楚沧海留下的神丹，甚至还有林傲的魔体。 他的实力，估计是整个魔界之中，最强的那一个。 最令人嫉妒的是，这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竟然不打架。也就是说他既可以施展神力，也可以施展魔力。 这可让饱受仙魔之体折磨的楚云酥羡慕坏了。 不过楚明槐目前说话仍然是一段一段的，等他能彻底清楚地表达之后，她再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做到。 和主神的半年之约，牢牢牵制着楚云酥。 主神自己都说了，她的心可能在三界之内，也可能在三界之外。 那不如先从脚下做起，先一统魔界，整个魔界如果都是她的了，发动所有魔族找遍这里的每一块土地，就算不能找到，也能排除一处了。 而一统魔界，靠她自己肯定不行。 楚云酥目光移到一旁的楚明槐身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楚明槐，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第280章 绿坤草 正好，楚明槐也对这种大开杀戒的事情十分有兴趣。 两个人顺利合拍，一统三界的目标就这么轻轻松松定下了。 虽然过程看起来简单，两个人又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物，但是这个计划还真就开始实施了。 楚云酥眼睛滴溜一转，便有了一个想法，“你看，咱俩既然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不如给我个响亮的名头，让我以后出去，也有点面子。” 楚明槐只问：“你想要什么？” “不如，先封我一个女君。哥哥你看，咱俩是兄妹，我的名头若是不高，岂不是给你丢面子了？” 楚明槐其实不太理解所谓的面子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的那声“哥哥”让他觉得极为受用。 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岭芜魔域少主的未婚妻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这个魔界的女君，地位仅在魔君之下。 想要的东西得到了，楚云酥大手一挥，“开始！一统三界！” 统治天下的第一站，便是倒霉的暗骨了。 之所以选择它，还是因为楚明槐。 她初见楚明槐的那日，他出手杀的，就是暗骨的使者们。 暗骨域主名为幸辞，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就算是林傲活着的时候，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更别提，现在是一个黄毛小儿楚明槐了。 幸辞瞧不上楚明槐，便随便派了一队人来归一宫，楚明槐虽然还未完全理解人世间的规则，但是也能感受到幸辞对自己的不尊重。 一个不高兴，便将暗骨那帮人全都杀了。 归一宫和暗骨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楚云酥知道楚明槐心中不满，便把暗骨安排成了第一站。 表面上，是魔君女君出游巡视，实际上，他们是准备来收服暗骨魔域的。 “暗骨的域主听说脾气蛮大的，去了那之后，先观察再动手。”楚云酥又剥了一个果子。 这一次，不等楚明槐动嘴，她剥好之后，主动塞到了楚明槐嘴里，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俊美无俦的魔君嘴里被塞了一个圆果子，无措地眨眨眼，还有点，可爱？ 他吞下果子之后，面色又恢复到冷峻的样子。 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字代表了他的决心。 惹他的人，无需观察，直接处死。 楚明槐自己都感觉，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好了不少。 很少有那种杀红了眼，刺激心跳的感觉了。 但是他竟然，觉得还能接受。 他眼睛一转，又落在楚云酥身上，她正在低头，剥第三个果子，有几率银白色的发丝垂在她的额头前，随着轿子的晃动而微微摇晃。 像银色羽毛落进湖中，引起一阵涟漪。 从她身上传来的气息，有一种触人心扉的温热感，在冰冷的魔界里，显得格外珍贵。 楚明槐忍不住就想往她身上靠，贪恋地汲取她的气息。 楚云酥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剥好果子之后，又对上哥哥深沉的眼眸。 她一脸警惕，“干什么，这个真的不是给你的。” 说完，好像是怕楚明槐和自己抢，她直接张大嘴，一口吞下。 动作太急，差点把自己噎着了。 楚明槐成功被她蠢笑了，眼中多了些温情。 克星，他一定是我的克星，楚云酥使劲活动了一下喉头，终于将果子吞下了。 很快，轿子就停了下来。 林，也就是楚明槐的便宜舅舅，恭恭敬敬地在轿子前，温声道：“启禀魔君女君，暗骨魔域到了。” 他往身后的暗骨地界看了看，脸色又白了几分，“只是……” 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明艳娇润的脸庞，楚云酥瞧着眼前胆小的男子，俏生生问道：“只是什么？” 林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好在先出来的是楚云酥，不然他真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您，您还是自己看。”林扭头，望了望身后的暗骨。 不需要他在说什么，楚云酥抬起眼一看，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派了使者来暗骨，说魔君女君要来暗骨出游，务必接待好。 楚云酥本想着先进到暗骨里面，再搞动作。没想到幸辞竟然留了一手，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却是把暗骨的大门锁的严严实实的。 只见视野范围之内，都浮着一层黯淡的绿光，光组成墙，将楚云酥她们，挡在了外面。 若不是有一块石碑上清楚写着“暗骨”两个字，楚云酥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到目的地了。 “唔，还挺有手段的嘛。”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道人影从轿中飞起，落到了她面前，正是楚明槐。 他在看到眼前绿墙的第一眼，想也没想，直接出手，一道光束刺进光墙之中，本应该彻底穿透它，但是那墙，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往后动了动之后，开始一点点吸收起光束的能量。 楚明槐更生气了，两道浓眉拧成麻花，想都没想，准备再打出一股更强的魔气。 林作为最懂魔界的人，自然知道这光强的诡异之处，他先是看了看前面的楚明槐，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对楚云酥说道：“女君，你有所不知，这绿墙不是普通的法术。” 楚云酥凌眉一挑，来了兴趣。 “你说说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还不忘记提醒前面的楚明槐，“别打了，别打了，过来先听听。” 楚明槐生起气来，不毁点什么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众人以为他一定不会理会楚云酥的时候，冷傲如冰的魔君还真的就回过头来，虽然他还是一脸不悦，浑身的煞气像是能直接憋死人一般，但是他真的收手了。 众人再一次在心里，为楚云酥竖了一个大拇指。 女君，牛！ 楚明槐走过来的时候，林倍感压力，脚下步伐不动声色地朝着楚云酥的方向挪了两边。 他清清嗓子，这才解释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墙其实是由许多个绿坤草织成的。” “绿坤草，那又是什么东西？” 第281章 玩头发 “绿坤草是一种生长在凶兽洞穴前的草，最大的功能便是可以吸收能量。不管魔气再强，撞进草里，都会一点点被草吞噬消化。” “你打出去的能量，就像撞进了棉花里，不仅没有半点用，反而会被它们吸收，为他们所用。” 林解释完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绵延不断的绿墙。 “绿坤草十分珍贵，只有在顶级凶兽的洞穴前，才能找到几株。如今连成这么大的一面墙，说明……” 林滔滔不绝地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楚云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什么？你怎么说话说一半。” 林小心翼翼地看了楚明槐一眼，他不是说话说一半，而是怕自己说完剩下的话以后直接当场去世。 楚云酥跳下轿子，挡在了二人中间，“行啦，现在能说了。” 她背对着楚明槐，跳跃的时候有几根头发擦到了魔君的鼻头。 楚明槐伸出手扒拉了一下，又觉得鼻子有点痒，伸手挠了挠。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钻进鼻子里。 奇怪，她的头发为什么有香味？ 魔君拽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仔细闻了一下。 唔，好像还真是只有她的有。 这个观察，顿时引起了楚明槐的兴趣，他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楚云酥的头发看。 有楚云酥挡在前面，林有了不少勇气，将未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说明暗骨的人，没把二位放在眼里……他们早有准备，就是为了将魔君女君挡在门外。” 林实在是不会说话，幸亏楚明槐现在忙着闻头发，不然可能当场捏碎他的脖子。 楚云酥点点头，她也已经预估到了这种情况，“那这绿坤草有没有什么解除的方法？” 林面如土色，摇了摇头，“若是只有几根还好说，但是这面墙，很可能用光了整个暗骨的绿坤草。” “用光了整个魔域的？”楚云酥饶有兴趣地转过身，看着绿莹莹的墙面，“幸辞还真是，下了血本呀。” 想要获得绿坤草，必须先杀掉洞穴里面的凶兽。 看来他们两个在幸辞眼中，是比千万凶兽还要凶悍的东西。 楚云酥这么一想，还觉得自己挺有魅力。 她扭头的时候，楚明槐正准备拿出她的一缕头发再闻闻看，没想到刚一伸手，她头就动了。 柔软的发丝擦着指腹而去，细细密密的触感，十分奇妙，楚明槐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 什么绿墙，什么暗骨，现在都没有楚云酥的头发好玩。 “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楚云酥双手卷在胸前，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她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位，一直没参与，“哥哥，你在干什么？” 她扭头的瞬间，楚明槐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板起面孔，假装自己一本正经，不是在偷玩头发的小孩。 楚云酥没有察觉到异常，只当他还在生气。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楚明槐的鼻尖有一点点泛红，他一板一眼道：“没有。” 第282章 比赛 楚云酥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楚明槐此刻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她身上，眼神随着她的移动而动，他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 一心想要征服三界的楚云酥岂会被这点小小难题困住，她开始仔细地查看四周，是个敬职敬业的野心家。 她走到绿墙之前，目光穿过这面半透明的墙，望向暗骨魔域。 很奇怪，她只看到了一片荒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魔族也没有建筑。 楚云酥忍不住回头问道：“暗骨怎么没有人？”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林身上。 林好歹也是前任魔君的小儿子，对于整个魔界的信息都了如指掌，可能这也是楚明槐没有杀他的原因。 他的表情很古怪，随即强行压下脸上的表情，解释道：“因为暗骨魔域在地下。” “在地下？！”楚云酥这会惊了，她指着绿墙问道：“那为什么墙在地上？” 林虽然表情为难，但是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却很直白。“大概是欺负你们是外乡人。” “……” “你还真是够坦诚的。” 楚云酥回身，重新打量起半透明的绿光墙面。那张娇艳的脸庞上忽然因为一个笑容而绽放出亮眼的光彩，“想欺负我？门都没有。” 林不知道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君脑子中又冒出了什么稀奇念头，只是下意识地为暗骨人民捏了一把汗。 自求多福朋友们。 “哥哥，来。” 楚明槐长睫眨动了一下，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因为这一声呼唤而变得柔软了。 楚云酥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给幸辞一个下马威。 她指着那绿墙说道：“来，用神力轰它。” 站在一旁的魔族们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她，她竟然敢吆喝魔君？！ 虽然大家都知道楚云酥确实可以在魔君面前说上话，但那也仅仅是仗着魔君宠爱她，没想到，她都到了敢命令魔君的地步了。 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 当事人楚云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楚明槐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任劳任怨地一挥衣袖，好几道白光同时闪出，利刃般割着绿墙。 那绿墙像是有弹性，随着力量的方向不停扭动，想以此减少神力对自己的伤害。 但是仙魔本就是极度相克的力量，绿坤草虽然可以吸收魔气的力量，但是在神力面前，只有被猎杀的份。 楚明槐的那几道神力，宛如最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割杀着草的表面，绿墙痛苦地扭了起来，甚至发出了呜呜声。 楚云酥听着这奇怪的声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草怎么还会哭啊？” 魔界百科全书林认真解释道：“万物有灵。” …… 好一个万物有灵。 楚明槐还想再出手，却被楚云酥拦了下来。 “这样打，太便宜他们了。我们换种方式。” 楚明槐眼眸中亮起光，好似星辰同时睁开眼睛。不过，他眼中的光是杀戮的血光。 楚云酥命令所有人后退，众人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退的老远。 尤其是林，恨不得现在直接退回到归一宫中去。 暗骨的石碑之前，只站着楚氏兄妹两个人。 他们都拥有一头漂亮的银发，在魔界昏暗的光芒下像静谧的月色缓缓流淌。 楚云酥用脚踩了踩地面，做最后的确认。 楚明槐学着她的样子，跟着一起踩了踩。 他现在有点像小儿学步，什么都要跟着模仿一下。 楚云酥被他认真又好笑的样子逗笑了，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彩，像某种红眼睛的小狐狸。 “我数三下，一起开始。” 楚明槐心中翻滚着海浪，他已经快要迫不及待了。 魔君急切地点点头，“嗯。” “一、二、三！”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念出，两个人同时从地上弹射起，犹如两道优美的白光流星。 躲在人群之后的林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震天撼地的力量撞向了大地，地面上的所有魔族们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带着晃动不已。 这不仅仅是地震那么简单，更像是要把地彻底凿开。 气波一浪接一浪地打在林脸上，气流中卷携的小石子们，甚至划伤了他的皮肤。 他现在终于明白楚云酥刚才为什么要让他们退后了。 早知道应该再往后退一些的。 天在旋转，地在晃。林抓住旁边一个魔族的后衣领，自己才没有因为这股外力倒下。 他用自己的魔力打开防护罩，风沙之中微弱的光芒亮起，护住了他。 地震还在继续，林眯着眼，望向空中。 那两个楚姓魔鬼，还在用自己强大到无人能敌的能量轰炸着地面。 一波又一波的白光，混着一股又一股的魔气，像不要钱似地砸向地面。 林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幸辞啊幸辞，你这次是遇到强敌了。 地面的魔族们可怜兮兮地保护着自己，而半空中的两个人却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甚至没有交流，仅从对方的眼中就看到了想要比试一下的想法。 比比看到底谁力气更大，炸出来的坑面积越大。 楚明槐手中幻化出一把巨型的长剑，那把剑看起来甚至比她整个人都要大一倍。 骄傲的魔女双手握住剑，发泄一般地朝地面上插去。 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地面，被一柄裹挟着无数能量的魔气大剑击的粉碎，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响。 林这次干脆躲下了，这样就能少点飞石落到头顶。 楚云酥看着自己的“杰作”——一个硕大无比的巨坑，周围还有道道裂痕，火山喷发、地震都不一定有她造成的破坏大。 她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半空中的俊美男子挑挑眉，那动作俨然在说：“到你了。” 楚明槐眼波一动，唇边勾起一股不服输的笑意。 只见他抬起双掌，瞬间，周围的风都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流动去。 好像天地间的力量，都受到了他的感召，拼了命地想要聚集在他的掌心里。 第283章 使者 楚云酥此时站在地面上，仰望着空中的哥哥。 他一头秘银色的发被狂风卷的躁动不安，但是他的面孔是平静的。 平静之中，甚至带了一丝圣洁。 楚云酥一直觉得楚明槐非常复杂，她甚至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他。 他的身体里一半是神的力量，一半是魔的力量，可能正是因此，他整个人既有神的圣洁，也有魔的残暴。 就像此刻，他明明在做着摧毁一切的事情，但是表情却可以悲悯而苍茫。 宛如一个弑杀的神，最后怜悯地看着这片土地。 狂躁的风在他的脚边，也会变成柔软的猫咪，只敢轻轻掀起他的衣角。 楚云酥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主神真的有实体，那大概会和他拥有同样的表情？ 楚明槐现在可没空关注楚云酥的表情，他一心想要赢得这场比赛，因此神力魔力同时开启，左手中是白色的光球，右手中却是纯黑色的光球。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两个极速旋转的光球已经被砸到了地上。 此时已经不是轰鸣爆炸声了，林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听觉。 四周一切忽然变得好安静，但是下一刻，从耳朵绵延到大脑中，全是不能言喻的痛觉。 林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爆炸了，他捂着头，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魔族们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功力差一点的，直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尘土像沙尘暴一般，席卷了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地方，林屏住呼吸，他的目光在灰尘之中寻找着楚明槐的身影。 楚明槐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漠然地看着眼前被夷为平地的一片土地，地面下，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光。 楚云酥把地上炸出了坑，而他，直接将整个地面的一层都毁掉了。 暗骨魔域是地下的世界，族人们为了保护自己，特意将土层搭的很厚，但是这些，在楚明槐的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已经将整层都炸开，地面上的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正是从暗骨地下世界里冒出来的。 楚明槐像是没看到那些光一般，径直落到了楚云酥面前，他脸上慢慢地浮现了一个笑。 有的时候，上天真的不公平。 给了他如何强悍的力量，还给了他一张称霸世界的脸。 楚云酥忍不住怀疑，楚明槐这张完美无瑕的脸，是由主神亲自捏造出来的。 虽说大家都是神的孩子，但是很显然，楚明槐是最被偏爱的那一个。 楚明槐笑得肆意张扬，微微上扬的音调更是透着胜利的喜悦。“我赢了。” 楚云酥极为捧场地鼓鼓掌，“没错，你赢了。” 她的目光往下看，“很快，我们就能找到进入到暗骨的门了。” 楚明槐能感觉到，楚云酥的关注点一直落在地下，他有些不满地抬起她的下巴，盯着那双血色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赢了。” 得，孩子气又来了。 楚云酥脸上迅速换上一个甜美的笑容，一边拿掉下巴上楚明槐的手，一边虚情假意地奉承道：“我看到啦，哥哥你真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自从进了归一宫之后，楚云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楚明槐就像是终于拿到糖的小孩子，满意地点点头，神情中还带了一丝丝小骄傲。 楚云酥在心中对自己说，不和没长大的小朋友计较。 她正思考着，是继续砸开地面呢，还是用点别的方式的时候，绿墙被人从里面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林第一个注意到墙后的动静，几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阻止继续毁天灭地的楚云酥。 “女君，有人！” 楚云酥耳朵一动，还以为是有人要趁机害自己，目光森然，手中已是一道黑气打了出去。 但是有人的动作比她还快。 楚云酥的魔气还没挨到那出来的暗骨族人，就有另一股力量直接杀死了那人。 那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击碎成了一团黑雾。 罪魁祸首的楚明槐眨眨眼，一副无辜的神情，“他先出来的。” 楚云酥认同地点点头，“没错，都是他的错。” 楚明槐的表情也很满意。 唯有林一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挪动着脚步走到楚云酥身边，“女君，那好像是暗骨派出来的使者……” 楚云酥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没事，还会再有使者的。” 林：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慕了慕了。 楚云酥预估的没错，很快，便有新的暗骨族人从墙后面出来。 这次出来的使者，光是看衣服，都比上一个要齐整些。 没等他说话，楚云酥先开口道：“林，你能看出他的官级吗？” 魔界百科自然是老老实实回道：“回女君，他已经是个下阶小官。” 楚云酥了然地点点头，都不用她说话，一旁的楚明槐抬手收手之间，就已经取了那人的性命。 他眼中的嗜血感越来越重，压抑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又找到了这种杀戮的感觉。 “哎呀，这个暗骨的域主，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楚云酥惆怅地感叹道，鲜艳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却是无情决绝的话，“他这样，只怕要害死更多无辜的族人呀。” 有些疲惫的女君对着身后的地鬼们招招手，命他们把轿子抬回来。 绝美的魔女伸了个懒腰，先钻进了轿子里，“我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和他耗下去好了。” 楚明槐见状，跟着她一起进了轿子中休息，只留下林在外面守着。 每每出来一个新的使者，女君懒洋洋的声音就会从轿子里传出来，“瞧瞧他的官级。” 林则会一一回答：“还是下阶。” 紧接着，轿子中便会杀出一股魔气，直接取了对面使者的性命。 林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麻木，这其中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使者了。 想必，幸辞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开始有所行动了。 楚云酥有意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所有中下阶的使者统统斩杀。 第284章 无趣 自从见过主神之后，楚云酥在面对生死这件事情上，已经想得很开了。 所有她珍视的，或者蔑视的生命，都只是主神的棋子玩具。 只要主神愿意，他随时可以复活任何一个人，同样的，只要他想，也可以杀死任何一个人。 在寻常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或是魔，在主神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般卑微的存在。 看清楚游戏规则之后，楚云酥对生死十分漠然，甚至心如止水。 因此，楚明槐杀掉的这些使者，在她眼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杀到最后，楚明槐自己也有些烦了。 他看着一旁懒得像猫一般的少女，不满地说：“无趣。” 简短两个字，精准表达魔君不爽的情绪。 一直把楚明槐当作是自动杀人机器的楚云酥意识到，机器想要罢工了。 她撑起上半身，发丝如流水一般滑到了身前，“那我们玩点别的？” 楚明槐高傲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才矜持地点了点头，好像贪玩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玩点什么好呢？” 楚云酥正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的时候，楚明槐发话了，“我知道玩什么。” 楚云酥用好奇的眼神看他，楚明槐被她的眼神鼓动，身体很自然地向她靠近。 魔君的眼神锁定在她脖子下面的银发，心中像是有猫在抓一般的痒。 他想要问问她，她的头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楚云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魔君那颗高贵的头颅快要贴进她的发丝的时候，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从外面传了进来，“女君，这次是上阶。” 楚云酥顿时眼前一亮，幸辞终于肯派点骨干人物来了。 她想都没想，一掌就把楚明槐的脑袋打了回去，兴冲冲地下了轿子。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站在轿子旁的林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扭头一看，楚明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用一种想要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林真是欲哭无泪，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魔君要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通报，打断了魔君的玩耍。 幸辞这次派来的，是一位年迈的魔族，看那通身的气派，应该在暗骨里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 对方看着虽然是人型，但是那泛着青紫的皮肤，一看就不是正常的人。 他见楚云酥露了脸，立刻升起一个客气的笑容，“不知魔君、女君前来，恕罪恕罪。” 一开口，便是老狐狸了。 明明一早就安排过的事情，此人却说不知道他们要来，看来是想装傻。 楚云酥如了他的愿，笑意盈盈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那人行了一礼，“小奴乃域主身边的奴仆，特来恭迎魔君女君。域主已在宫殿中摆起宴席，恭候二位光临。” “宴席？”楚云酥直接跳到了所谓的域主奴仆面前，“域主的动作倒是快，这会儿都已经摆起宴席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宴席，是不是一场有去无回地杀人宴呢？” 第285章 奇怪的兄妹 暗骨老奴名为久生，听到楚云酥说出这话，脸上的表情不过崩塌了一瞬间，随即又很快地组成了一个恭敬且不失礼貌的笑容。 “女君说笑了，这场宴席是为二位贵客洗尘，域主绝不会有其他心思的。” 楚云酥知道这帮人，最擅长睁眼说瞎话，也不想多问了，摆摆手道：“走走，去瞧瞧你们暗骨的宴席有多恢弘。” 久生听到她发话了，下意识看了看楚明槐的反应。 毕竟，魔君才是整个魔界名誉上的主人。 令他意外的是，楚明槐竟然一直保持着微微偏头的姿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楚云酥。 久生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 据归一宫中的线人来报说，这新上任的魔君和突兀出现的女君，好像是兄妹。 不止一次，听到她对着魔君喊哥哥。 从外表上看，两人都是银发红眸，确实是同出一族。 可是…… 久生还是隐隐觉得不太对。 这位女君，面容娇润，杏眼圆脸，略微上挑的眼尾让她少了一丝可爱，多了一分冷艳。 而魔君骨骼硬朗，轮廓深邃，眉眼如流畅的山水画，眼型偏细长。 但从眉眼来看，这二人好像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久生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虽说兄妹关系不能确认，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位魔君十分在意女君。 还真是一对奇怪的兄妹。 久生扭头，朝身后的仆人看了一眼，仆人会意，用眼神将命令传递下去。 楚明槐走到楚云酥身边，皱着脸说了一句：“这里的气味，我不喜欢。” 他的身高略高于她，楚云酥回望的时候，先入眼的是一片雪白色的长睫毛。 像新雪落下的时候，染白的羽毛。 她先是一愣，随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兄长的手背，“没关系，他们很快就是死人了。” 明明出口是如此残忍血腥的话，楚明槐却笑得开心。 暗骨的绿墙，随着久生的命令，瞬间崩塌落下。 久生弯下腰，恭敬地说道：“请魔君、女君先行。” 楚云酥没理他，衣袖一甩，钻进了轿子中。楚明槐学着她的气势，也一甩袖子，飞身进了轿子中。 久生朝着旁边一个长耳朵的魔族使了个眼色，那人迅速幻化成了一只小老鼠，呲溜溜地钻进了地下。 暗骨整片魔域都在地下世界中，其中更是有无数条小道。小老鼠动动鼻子，顺着其中一条漆黑小道前进。 灯影摇晃的暗骨宫殿之中，域主正面色焦急地坐在主座上。 因为不见光的原因，宫殿中难免有些潮湿。几十颗硕大的夜明珠摆在四处，到底不是天然的光，显得昏昏暗暗的。 幸辞的胳膊肘压在大腿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 他的真身是一只老虎精，堕落成魔之后，靠着天生的血性，当上了一域之主。 起初听到魔君易主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魔君对于整个魔界而来，像个吉祥物一样，既没有领地，也没有实权。 他能拥有的，不过是一片小小的归一宫，以及三大魔域每年进贡的潦草宝物。 上届魔君林傲，虽然名字里带着傲，但是年纪大了的时候，也傲不起来。幸辞在林傲面前，也是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昂，更别提现在上任的是个外来人楚明槐了。 没人知道楚明槐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不是魔界中人，是那已经失踪多年的林露儿的孩子。 红衣使者来宣告易主的时候，幸辞不过是挖挖耳朵，随后将人打发走。 反正暗骨是他幸辞的天下，魔君是谁，有没有魔君，都不是很重要。 令幸辞没想到的是，这位新来的魔君竟然还要办登基大典，这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幸辞想都没想，就派出几个小喽啰，把这事应付了。 就在他快把这件事忘记的时候，却听到一个震惊不已的消息。 楚明槐当场杀掉了暗骨派出去的所有使者！ 这可真是翻了天了！ 幸辞气得当场就站起来了，虽说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但是楚明槐这么做，就是在打他幸辞的脸！ 幸辞还没想好怎么报复的时候，归一宫的使者竟然又来了，这次带来了新消息——魔君册封了新的女君，两人对暗骨的风光很感兴趣，想来巡游一番。 幸辞冷哼一声，地下的暗骨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他脸上却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哇，恭候两位大驾。” 使者一走，幸辞就命人开始找绿坤草，之所以造出这样一堵墙，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恶心人。 他要让那两个毛头小子知道，暗骨不是好惹的，作为域主的他，更是有仇必报。 就让那堵软硬不吃的绿坤草墙，代表暗骨族人们欢迎远道而来的魔君女君。 计划虽好，但是根据今天的情况来看，实施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一开始，久生来报：“那两人已经来了，现在停在绿坤墙之外。”幸辞一边饮着酒杯中的美酒，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他本以为，这堵墙起码能困住那两人一段时间。 没想到，很快久生就又来了，这一次，他的表情难看了许多。 久生附在幸辞耳边，语气沉重道：“魔君，有神力……绿坤草无法抵御神力。” 幸辞一听，将手中酒杯重重砸在了桌上猩红的酒液溅出来，撒了一地。 “什么！他怎么可能有神力？！” 魔界的魔君有神的力量，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久生同样也不想承认，但是他自己亲眼看到了楚明槐出手的那一幕，他不会认错的。 幸辞眉头紧紧缠在一起，久生心里同样七上八下的，他作为域主最贴心的心腹，承担着为域主排忧解难的责任。 思来想去，久生还是忍不住劝道：“域主，不如，还是按照平常礼节接待他们二人。” 骄傲自大的域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要我向他们低头？！这绝不可能！” 可是很快，一道震天的响动，让幸辞改变了主意。 第286章 心脏墙 虽然宫殿位于整个暗骨区域的核心，但是楚明槐炸地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也波及到了这片区域。 眼前的一切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装着美酒的酒杯，直接撞到了地上，上好的地毯被毁成了一滩脏污。 幸辞惊慌起身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栽到久生身上。 一向狂傲的域主此刻也苍白着脸，声音里有了一丝惧意，“快派人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情了！” 不用他命令，很快就有勘察鼠回来禀报。 原来是那对兄妹，在外面比赛炸地。 幸辞听到传回来的消息，一个白眼翻得，差点把自己气晕过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虎精暴怒不已，没压住本性，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啸。 宫中所有魔族们跪成一团，但这依然不能消除幸辞的怒气。 久生坚持劝道：“域主，还是开门放他们进来！” 幸辞的白眼球因为血丝炸开，差点成了红眼珠。 “不，我咽不下这口气！”他说着，一双眼睛四处乱扫，最后定在了大门边上的一个仆人上。 “你！”他哆嗦着手指指着那个仆人，“你去，你去见他们！” 仆人本来跪的好好的，没想到这倒霉差事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知道域主现在正在气头上，听不得任何拒绝的话。 只好打着颤站起身，他虽然只是小小仆从，但是也知道自己今天怕是有去无回。 大腿发软，差点没站起来，被旁边两个小奴，搀着胳膊拖了出去。 果不其然，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久生又派出了第二人，第三人…… 去的，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十人被杀，幸辞再也无法忍受，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作势就要冲出去直接和楚姓兄妹对阵。 好在久生是个聪明魔，他牢牢地拽住了域主，大声道：“域主，还是让老奴去！” 几乎快要发疯的幸辞，听到这声音，渐渐才有了冷静下来的迹象。 久生对着他摇摇头，“来者不善，他们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 幸辞空有一身蛮力，脑筋却不怎么好使，只好盯着面前的心腹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这口气，我可不能白白受了！” 久生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转了一圈，浓黑的瞳仁颜色吓人，看起来阴恻恻的。 “依老奴看，还是要开门迎客。” “不可能！”幸辞直接扭头，语气强硬。 “域主，你听我说。” 久生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能感觉到，暗骨的命运，甚至是整个魔界的命运，可能会在今日改写。 至于走向是好是坏，只能静静等待了。 幸辞不情不愿地扭回脸，只见眼前的青皮肤魔族伸出三根指头，认真说道：“我给域主您留下三道计策，待我将他二人引进来，您一一使计，应该能将他二人制约住。” 幸辞一听有反击的计谋，顿时来了兴致，他对着久生连连夸赞道：“到底还是你聪明，每次都有主意。” 听着域主的夸奖，久生却笑不出来，扯扯嘴角堆叠起来的紫色皮肤，“为域主分忧，是老奴的职责。” “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 地鬼们抬着轿子，钻进了地下世界。 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却从地面上直接移到了地下深处。 轿子中的楚云酥只觉得身形一晃，再掀开帘子时，外面的景象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昏暗，是楚云酥对这个魔域的第一印象。 比起荒尘的野蛮肆意、岭芜的归整统一，暗骨这里更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在这里，光是珍惜的资源，路上行走的魔族们，全都有夜视的能力，他们行走在漆黑的管道街道里，却如履平地。 光越强的地方，就是能量越汇集的地方。 楚云酥放下帘子，若不是她提前点燃了轿子中的两盏白灯，只怕现在楚明槐会很不舒服。 白灯的灯影随着地鬼们行走的步伐一摇一晃，投在楚明槐那张脸上，更显得他轮廓明朗，下颚线清晰。 魔君紧抿着唇，脸色看起来很是不悦。 楚云酥这才想起，这人是怕黑的。 黑色的影子在他身后摇摇晃晃，楚明槐忽的抬起脸，眼眸中冒着火，嘴上说的，却是撒娇的话。 “我讨厌这里，太黑了。” 他现在是彻底地讨厌上暗骨这里了，讨厌这里的一切，没有光、难闻气味流窜在鼻尖，简直就是臭虫聚集的地方。 他绝对、绝对会毁掉这个世界。 愈发阴郁的楚明槐忽然觉得手背一热，抬眸，对上楚云酥关切的眼神。 “还好？”楚云酥说着，从百宝袋中掏出长明炬，作势要点燃。“这火炬很特殊，一旦点上就不会再灭，我现在给你点上。” 作为一个称职的狗腿子，自然要第一时间满足大人物的需求。 楚云酥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合格的狗腿。 只是她正准备点火的时候，楚明槐却抓住了她的手。 手心手背相挤压，体温顺着掌纹的缝隙交错。 在楚云酥疑惑的眼神之中，楚明槐嗅了嗅长明炬，随后嫌恶地一把打掉。 “哎！你干嘛！” 楚明槐冷着脸，“有他的味道，难闻。” 此时远在岭芜的洛止琛打了一个喷嚏，是谁在骂他？ 楚云酥想起来了，这长明炬确实是洛止琛送给自己的，他还举着照过光，他们因此看到了满面心脏的墙…… 等等！ 满面心脏的墙！ 楚云酥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被瞬间打通了。 那面心脏墙，会不会和自己被拿走的心脏有关联？ 她要找个机会，回去看看。 楚明槐看她蓦然愣住，疑惑地撞撞她的肩膀，还是没反应。 就在楚明槐准备出手的时候，楚云酥倏然回过神来，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楚明槐：？ “一定是那里，一定是！”正高兴着的魔女才不管旁人怎么看她，快乐得几乎要跳起舞来。 感觉自己情绪被忽略的楚明槐彻底拉下了脸。 心里憋着气的他抬起脚，一脚就把地上的长明炬给踢了出去。 第287章 宴席（1） 当轿子停稳的时候，久生默默走到了幸辞身后，他用眼神示意域主，一定要沉住气。 幸辞回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久生看到域主这个自信的眼神，更加觉得不放心了。 林从轿中后面，走到了前面，他垂着眼眸，高声道：“见到魔君，还不恭迎？” 他虽然在姓楚的两个魔头面前，胆小怕事，但是在外面，偶尔拿出积攒的气势，还是能唬住人的。 幸辞听到这声通传，当时拳头就硬了。 林这个胆小鬼，如今都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身后的幸辞一个劲地用眼神暗示，他才压下脸上跳动的肌肉，硬邦邦地行了一礼，“暗骨域主幸辞，恭迎魔君女君！” 所有的暗骨仆从们，跟随着域主的动作，一齐行礼。 楚云酥没有出声，而是直接撩开了帘子，看到一片垂下去的脑袋。 这种被人臣服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她有意搓搓幸辞的锐气，也不开口唤他们起身，就那么饶有兴趣地看着。 幸辞迟迟没有听到他们回应的消息，太阳穴的青筋都跳了跳。 就在他发怒边缘的时候，楚明槐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起来。”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带着不近人情的冷傲，好似在风雪之中滚了一圈。 幸辞迎声抬头，终于第一次，正式地看到了这位新任魔君。 冷。 是楚明槐给他的第一印象。 不是表面上的冷脸冷语，而是那种让人望一眼，就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感。 他的面孔明明那样美，却没有半点亲和的意味。 好似高山仙境中，最孤傲的那匹白色神鹿。 就连幸辞这样的糙汉，也不得不承认，楚明槐的容貌，称得上魔界第一。 谁敢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魔君呢。 幸辞在这一瞬间，相信了久生刚才的话。楚明槐能使出神力，一点不奇怪，毕竟他本身就像是由最纯净的神力凝成的。 但是，身为魔族，他又能感受到楚明槐身上那股同同类的气息。 没错，他是魔。 楚明槐脚刚挨到地面，就觉得有点脏，想收回，眼角瞥到楚云酥的衣角，他还是落下了另一只脚。 久生感觉到空气中紧绷的气氛，好像三把剑，会在同时出鞘。 为了避免现在就掀起腥风血雨，他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域主特意为二人备下了宴席，请魔君女君落座。” 他说完，鼓了两下掌，一旁的仆从们立刻动了起来，端盘的端盘，奏乐的奏乐。 宴会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带了出来，楚云酥脸上也染了几分笑意。 “走，哥哥。” 楚明槐脸上也温和了几分。 久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喝酒吃菜看歌舞，宴会大三标准配置。 楚云酥和楚明槐坐在对立的两个长桌后面，一个高高兴兴地吃菜，一个闷着脸看她吃菜。 楚明槐其实很想问一句，“什么时候才可以杀人？” 不过在提问之前，他忽然想问自己一句，“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要听楚云酥的话了？” 第288章 宴席（2） 算了，看在她吃的那么香的份上，就先不让这个场地见血了。 楚明槐用这个理由成功安抚了自己，他拿起筷子，夹起楚云酥最喜欢的那道菜尝了尝。 久生看到他们二人都吃菜了，心里有点慰藉，起码现在暂时不会撕破脸皮。 他和域主的目光相会，久生轻轻点了点头，是时候实行第一个计划了。 幸辞会意，忽然开口道：“二位远道而来，我特意备下了一份薄礼，献给尊贵的魔君女君。” 楚云酥一听，停下了筷子。“域主有心了，我二人不过路过游玩，却让你这番招待破费，实在是不好意思。” 幸辞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他可没从楚云酥脸上看到不好意思的表情。 域主拍拍手，一直等候在殿外的仆人们连忙抬着东西进来了。 金黄色的大箱子，一个接一个被抬了进来，光是看着，就有一股富贵的气息。 楚云酥动动鼻子，心里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魔石的味道，是金钱的味道。 幸辞从楚云酥那张白嫩的脸上看到了贪婪的神情，他心里冷笑，这不过是久生安排的第一项计策，这两人果然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刚才到底是高看他们了。 黄金箱子被打开，露出闪耀成堆的魔石，每一块魔石都硕大无比，折射着幽幽的光芒，像是能把这阴暗的地下宫殿照亮一般。 楚云酥当然是笑嘻嘻地道了谢，随后照单全收，原本尴尬冷硬的气氛，变得有所缓和了。 幸辞扭头看向身旁的久生，密音道：“这二人一看就是缺钱了，打发掉也就完了，根本不需要用到剩下两道计策。” 其实幸辞说的很对，楚氏兄妹，确实是缺钱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楚明槐花钱过于大手大脚。 归一宫的经济收入主要来源于三大魔域每年的进贡，他们给多少，魔君就花多少。 从前林傲时期，因为年纪大了，也没啥想要的，攒下来些魔石。不过这些，都被楚明槐在短短几十天内就挥霍一空了。 楚云酥看到账本之后，一拍大腿，“再穷不能穷吃喝，再苦不能苦哥哥！哥哥你放心，妹妹这就去搜刮民脂民膏去！” 楚明槐其实压根没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极为配合地点了点头。 暗骨这地方，面积又大，人数又多，最重要的是域主很蠢，简直就是最好的敛财圣地。 宴席上，原本吃的很开心的女君忽然放下了筷子，美目中染上了几分忧愁。 久生暗自用胳膊肘撞了撞域主，“注意，她很可能要暴露来意了。” 幸辞不以为然，“我觉得她单纯是吃饱了。” 容貌艳绝的女君单手捧着脸颊，露出一节光洁白皙的小臂，她神情颇为哀怨，好像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魔族之人本就重色重欲，楚氏兄妹此时在幸辞眼中，已经不足为惧。 老虎精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牢牢地粘在楚云酥那一段藕节似的手臂上。 他像是打量一件货品一般，将楚云酥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貌美声甜，身段看着也柔软轻盈。 如果，能把这所谓的女君收入宫中，也是美事一桩啊。 幸辞眼中涌上一片深色，喉咙发痒，呼吸变快，一个没把持住，先一步问道：“女君为何露出这般神情，可是有什么烦扰之事？” 久生心想：完了，中了美人计了。 果不其然，楚云酥听到幸辞这样问，立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得人心都快化了。 只见女君一点点抬起眼，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中像是蒙了一层山雾，让人捉摸不透但又很想一探究竟。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域主送上这份大礼，我与哥哥也都很感激。只是……” “只是？”幸辞此刻眼中就只有她的一颦一笑了，全然忘记刚才要打要杀的样子。 “只是归一宫里面，缺的不仅仅是魔石呀。”楚云酥说着，极为忧伤地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瞳仁，幸辞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都下起了一场小雨。 他想都没想，立刻站起身说道：“归一宫中还缺什么？女君但说无妨，暗骨能帮衬的，绝对会施以援手。” 女君可怜兮兮的眼中一下子有了光彩，“真的？！幸辞域主果然是魔中龙凤，大气豪爽！” 幸辞还没从被吹捧的快乐中清醒过来，就见楚云酥小嘴叭叭，开始了一长串的报菜名。 “首先呢，最缺的就是宫人了，域主能否先给个万儿八千的？让归一宫度过眼下难关。” “还有就是缺了些药物，像什么还骨丹啦、生肌丸啦都挺缺，你也不必给太多，每样来几百粒就好。 “哦对了，我最近还喜搜罗吃天南海北的灵物，南海蛟龙皮、雪原灵兔肉，听说味道都不错。域主不如先抬几十箱给归一宫？” 幸辞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一般了。 在楚云酥嘴里，这些东西好像路边捡的一样，但其实每一样，都是异常珍贵的。 别说几十箱了，暗骨的存活可能也就几箱罢了。 楚云酥见幸辞绷着个脸，沉默不语，小嘴一撅，开始给人戴高帽，“我知道这些对于暗骨来说都是稀疏平常的东西，可怜归一宫贫苦，什么都没有。域主切莫以为我贪心，我只不过是想让哥哥过上好日子罢了。” 语罢，还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明槐。 突然被点名的楚明槐歪了歪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幸辞深吸一口气，用牙齿间蹦出了几个字，“你倒是会挑。” 楚云酥咯咯笑了两声，捂着脸一甩衣袖，娇滴滴道：“哪里哪里。您作为魔域之主，应该不会诓骗我一介弱女子？” 幸辞差点把刚入嘴的酒给喷出来，他本想喝口酒压压惊，听到这句话，差点把自己呛到了。 他放下酒杯，眼中已经没有了欲念，“呵呵，女君说笑了，你怎么会是弱女子呢？” 你炸地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起自己是个弱女子啊。 第289章 宴席（3） 幸辞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脑筋快速转动，准备开始启用久生叮嘱的第二项计策。 “女君莫急，今日主要是为二位接风洗尘，刚才所说之事，可在结束之后慢慢商讨。我看二位吃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上主菜了。”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人摆明了不想给，开始糊弄了。 她也不着急，继续撑着自己的下巴，很配合地问道：“哦？是什么好东西，让域主留到现在才上？” 幸辞脸上浮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待会便知道了。” 幽暗的宫殿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歌声。 明明只是简单的吟唱，但是却立刻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如歌如泣、如诉如念。 楚云酥几乎是瞬间就被这声音打动了，就连对面的楚明槐也是一副被惊讶到的表情。 见多识广的林连忙传音给二人：“是鲛人，小心有诈！” 一听“鲛人”二字，楚云酥不仅没有升起警惕心，反而兴致来了。 传闻鲛人貌美无双，一把好嗓子更是有迷惑人心的能力，难道，这就是幸辞的杀手锏了？ 从宫殿门口处，忽然开进来一条大船，歌声，就是从船上传来的。 船共有三层，又宽又大，船身涂着艳丽无比的颜色，装饰着无数金银玉宝，一看，就是下了大手笔的。 明明是陆地，但是大船却能平稳驶来，宛如在水中一般。 楚云酥来了兴趣，认真地观察着这艘神奇的船。 比起制造精巧的船只，更令人瞩目的还是是船上的人，三层的船上，下面两层上站着十几位男男女女，各个薄纱附体，面上带笑。 一时间，曼妙的香气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男女的轻笑声混着香气和鲛人歌声，漂浮在每个人身旁。 楚云酥看着这份大礼，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想对他们用美人计啊，就是不知道暗骨里面有没有能够打动她的美人哇。 她忽然有点好奇楚明槐是什么反应，抬头一看，那人竟然在桌底下开始磨刀了！ 可见已经在不耐烦的边缘。 楚云酥连忙对他使眼色，哥哥冷静，可不能在这个时刻露出真面目！ 楚明槐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刀。 大船已经行驶到大殿中央，鲛人动听的歌声还在继续，楚云酥仰起脖子，在一片香粉弥漫中看到了船顶层的情况。 第三层上，只有一个人。 位置太高，楚云酥看不清他的脸，能见到的，不过是一阵又一阵被微风扬起的轻纱。 缥缈勾魂的歌声从顶端不断飘下来，钻进楚云酥的耳朵里，她感觉自己好像脱离了这个阴暗压抑的地下魔域，在不知不觉中，潜入了碧蓝的深海之中。 海浪，蓝天，阳光，还有细软的沙子…… 楚云酥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由歌声营造出的幻境中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条鱼，在海水的环拥之中自由自在地摆着尾巴。鼻子里甚至闻到了一股独属于海洋的咸腥味。 幸辞和久生看到她那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心中都有些喜意，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果然，没有人能躲得掉鲛人的歌声。 “女君，女君？” 久生高喊了两声，楚云酥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般睁开了眼。 她先是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随后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疑惑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鲛人的歌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大船上的男男女女们走下了船，依次从楚氏兄妹面前走过。 幸辞大方地解释道：“这都是我命人四处寻来的极品们，什么种族都有，魔君女君若是有看上的，直接带走就好，就当是暗骨招待不周的赔礼。” 所谓的极品们穿着各色的轻纱，露出大片的肌肤，或冷艳或轻佻，用尽所能勾着魔君和女君的魂。 他们之中，有妖有鬼还有魔，而相貌都是一顶一的绝色，一举一动之中，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面对这样的诱惑，楚明槐面无表情，甚至想再掏出自己的刀，他直接忽略到这帮莺莺燕燕们，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大船。 船的体型太大，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楚明槐一个跃身，直接跳上了船的最高层之上，他没有停留，立刻跳下，想要落到楚云酥的身边。 不过虽然动作很快，他的眼风还是扫到了最高层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应该是那个鲛人？ 可惜他对于除了楚云酥之外的人没有兴趣，因此目光没有停留，连鲛人到底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直接跳下去了。 楚云酥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兽人对自己搔首弄姿，冷不丁一道白色身影落了下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过来了？”柔弱女君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心了，于是也懒得拍了。 “挡住了。”楚明槐的答案一向言简意赅。 楚云酥这才意识到船挡在了两人中间，哑然失笑。 没看出来，楚明槐还是个黏人精。 幸辞派出来的一帮男女们铆足了劲想要引起那对兄妹的注意力，他们本来对自己的相貌都很有自信，以往追捧他们的魔族们更是有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这一次，看着对面银发的两个绝美魔族，他们忽然觉得没有自信了。 两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自带光源，让旁人的注意力根本移不开。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他们吸引呢。 众人想到这里，心里还忍不住有点失落。 恐怕，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们多看一眼了。 这些人虽然相貌不错，但是在楚云酥眼中终究只是庸脂俗粉。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想要的人。 楚明槐的脸色，更是臭的明显，他讨厌旁人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看楚云酥也不行。 有一位身穿蓝纱的男子多看了楚云酥两眼，他想都没想，直接抬起手将那人击飞。 “嘭！” 船体差点被砸出一个大坑来。 “警告。”又是简短的两个字。 第290章 宴席（4） 楚云酥连忙顺顺哥哥的毛，还不忘指责一波幸辞：“域主，你明明有好东西，却藏着不拿出来，你看，我哥哥都生气了。” 楚明槐：？？？ 幸辞：？你哥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楚云酥直接忽略旁人的表情，手朝着大船最高层一指：“那个，我要那个鲛人！” 一旁的久生立刻站出来，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女君，不是我们不想让他下来，只是这个鲛人性格倔强，从不肯轻易见人。严格来说，他并不能算是这份礼物中的一人。” “鲛人珍贵，流泪就成珍珠，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一个，不敢逼他太紧，就怕他想不开……” 楚云酥抬手，止住了久生的啰嗦。 “行了行了，他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勉强了，咱们继续聊聊刚才送礼的事情。” 久生和幸辞的脸色一僵，他们没想到楚云酥的态度竟然可以变化的这么快。 魔族都是骄傲自负的，一般听到鲛人不愿意之后，十个有九个都要强硬一番，一定要看到鲛人。 这个时候，就会上演一出强抢鲛人的戏码，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 楚云酥现在，直接让戏进行不下去了。 反倒是楚明槐，很贴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想看？” “嗯啊。”楚云酥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什么，勾起笑，“再好看能有你好看？” 听到这句话的暗骨族人们脊背一僵，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妹妹调戏，总感觉魔君要出手杀人了。 没想到楚明槐并没有动手，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确实不可能比他好看。 眼看戏就要演不下去，船上的鲛人忽然又开始唱歌。 楚云酥这次已经对歌声有所免疫了，好听是好听，但是总觉得少了点灵魂。 久生连忙捧场道：“鲛人主动歌唱，看来是被二位的尊贵气度折服，可能再过一会儿，就会现身！” 久生言语激动，把鲛人的露面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楚云酥往软垫上一座，姿势十分流氓，“行了，别唱了，想下来就下来，不下来就坐船回去。” 鲛人的歌声戛然而止。 楚明槐往楚云酥旁边一座，学着她的样子支起一条腿，这动作旁人做可能有些流里流气，但是楚明槐硬是靠着通身的气派，做出了风流倜傥的意味。 歌声停止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是安静了。” 这下不仅是久生和幸辞，就连船上的鲛人，拳头也硬了。 等到一会儿事情结束，他绝对要把这两人按在地上打！ 久生仰头唤道：“解语，快下来，见见贵客。” 原来那鲛人叫解语啊，听着就是个菟丝花一般的名字。 船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鲛人解语开始顺着楼梯，缓缓地下来了。 楚云酥尝了一口菜，百无聊赖地看着船上的身影。 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楚云酥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变的有了兴趣。 鲛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种族。 第291章 宴席（5） 先入目的是大片光洁的皮肤，看着比最上等的绸缎还要柔软光滑。 鲛人身形苗条，身上穿着整个魔界中最好的衣料，浅金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像是被夕阳染红的云。 长衫遮住他的腿，不知下面藏得究竟是一双腿还是一段鱼尾。 楚云酥将目光定在他的脸上，鲛人眉眼如画，鼻梁高挺，眉不厚不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好似春天盛放的第一朵樱花瓣，就连下巴弧度十分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种族的关系，当鲛人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楚云酥总觉得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水汽，精神都清爽了几分。 鲛人的性别特征很模糊，然而解语目光冷然，闪着尖锐的光，一看就是一个有骨气的雄性。 解语就那样轻飘飘地走下来，步伐之缓慢，犹如神明再世。 他是久生培养多年的杀手锏，这么多年了，只要他出马，没有人能逃得脱。 他的目光淡淡落到船下兄妹脸上，原本以为又是些奇形怪状的家伙，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两个美人。 解语心中一动，脸上的冷漠缓解了几分。 鲛人天生向往美丽，对待好看的人，脾气都会好几分。 不过再美的皮囊都没有用，解语几乎已经看到这二人惨死的下场了。 会是什么人，竟然想不开，想要和暗骨的主人对抗呢？ 楚云酥眼睛一眨也不眨，就那么盯着解语的一举一动。 天天看着楚明槐这张脸，她早对美人免疫了，真正令她好奇的，还是鲛人的嗓子。 她很好奇，鲛人的歌喉为什么有迷惑人的能力？如果扯下来安在自己身上，还会有这个功能吗？ 久生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注意到她略带痴迷的眼神，青紫色皮肤的奴仆微微低头，嘴角多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原先的两排男男女女们知道自己没有被看上了，带着浓浓的失落重新回到船上，幸辞摆摆手，船默默开出去了。 楚云酥坐回到自己的原位置，那个高傲的鲛人解语在久生的眼神命令下，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楚云酥旁边。 解语在她左侧坐下，他身上那股海洋一般的气息愈发浓郁。 楚云酥很喜欢这个味道，她正准备做一次昏君，好好感受一下美人在怀的感觉，却不想，右边的垫子忽然陷下去了几分。 楚明槐也坐在了她旁边。 他和解语，一左一右，犹如两尊大神一般，守在了她身边。 “这……” 楚云酥凑到楚明槐耳边，“你坐过来干什么？现在船都挪开了，你坐到那边去。” 楚明槐眼风都没给她一个，自顾自地拿起面前的酒就喝了一口。 “哎，那是我的酒……”楚云酥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无可奈何道：“行行，坐这就坐这。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那个东西还没拿到呢。” 想要拿下一个魔域，需要一个核心的东西——域主令。 域主令控制着整个魔域的主要通道，域门何时关何时重启，都是由域主令来控制。 对于魔域中的魔族们来说，他们大多也只认域主令。 域主令在谁手里，谁就是这片魔域的王。 楚云酥之所以现在还坐在这里和幸辞打着哈哈，一是想看看他的底，二是想探探域主令在哪里。 但是楚明槐并不这么想，他偏头，用极为轻视的眼神扫了一眼楚云酥左侧的男性鲛人。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杀光全场人的机会。 幸辞见众人重新落座，又张罗了一波歌舞表演。 楚云酥喝着小酒，脸色都有些发红，好似醉倒在温柔乡中，她看了看左侧的解语，自他下船之后，就再没张口说过一句话，嘴巴像是被人缝上了一般。 “哑巴？” 孤傲的鲛人下巴微抬，“瞎子。” 楚云酥听出来了，这句是在骂她。 她也不生气，伸手就想戳鲛人的脸，他的皮肤看起来很软，估计手感应该不错。 “来，给爷笑一个。” 鲛人板着脸，梗着脖子不让楚云酥碰。眼神更是如刀子一般，像是要把她手上的肉也割下来一般。 得，还是个有脾气的。 殿前的歌舞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楚云酥见他这么抗拒，眉头皱起，一副不悦的样子。 “怎么不笑？” 解语眼中有一道水波轻动，他忽然向着楚云酥的方向凑了几分，认真且严肃地说道：“救我，我就笑给你看。” 楚云酥拿酒杯的手一顿，她的脸颊已经被暖烘烘的酒熏成了浅红色，眼眸中微醺的水光更是像能溢出来一般。 对于鲛人的要求，她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好哇，没问题。” 解语没想到她竟然答应的这么快，身体坐正，眼中闪着狐疑的光。 “你真的能做到？” 楚云酥大咧咧地摆摆手，“这有什么难的，小菜一碟。” 鲛人垂眸没有回应，他心里对于这样的大话，是半点都不信的。 吹牛，谁不会？ 楚云酥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被说中的伤心事，于是主动凑到解语旁边，醉醺醺地问：“你应该是被他们绑来的？” 解语没说话，绷紧了嘴唇，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楚云酥此刻感觉自己正义感爆棚，像一个大无畏的英雄，她怜惜地摇了摇头，“真可怜，你明明属于自由自在的海，现在却被困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 她这番话，让解语很是难受，他没说话，眼眶却已经微微发红了。 这样一个倔强又脆弱的美人，谁能忍心看他落泪呢？大多数人，现在都恨不得手刃了幸辞，直接带他离开这压抑肮脏的地下魔域。 楚云酥最看不得别人委屈，她很好心地倒了一杯酒递给解语，“喝点，暖暖身子。你不属于这个地方，我会带你离开的。” 解语看着这个女酒鬼，心中微微一动，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不过这种动容也只有一瞬。 曾经有不少人，都说过这样的大话，自信地允诺可以带他离开这个阴暗的鬼地方。 但是那些人，自己都没能离开的了。 一半是死在了幸辞手里，另一半—— 第292章 宴席（6） 解语用手指摸了摸掌心里藏着的银针，另一半，则是死在他手上。 骄傲自负的魔族们，贪恋他的容貌和歌喉，一心想把他占为己有，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最后竟然会死在弱不禁风的鲛人手里。 这其实就是久生的第二个计策，利用美丽而稀有的鲛人，勾起猎物们的好奇心占有欲，一旦矛盾爆发，就用看起来最无害的鲛人将猎物无情地击杀。 谁能想到，自己身边这个看起来一心想要回归大海的鲛人，竟已经和这片潮湿阴暗的土地深深缠连在了一起了呢。 歌舞演奏的声音越来越大，楚明槐不知道妹妹在和那该死的鲛人说些什么，只看到两个人越靠越近，像是要贴在一起一样。 他眼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像已经冒出烟的草垛，下一刻就会窜出几尺高的火焰。 就在他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楚云酥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和职责，坐直了身体，放下酒杯开口道：“幸辞域主，其实呢，我们此番前来，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 幸辞浑身一动，“什么目的？” 楚云酥笑了一下，眼皮半抬不抬的，像是喝醉了一样。 “我们，想要你的域主令。” 幸辞这下，连脸上辛苦维持的假笑都要维持不住了。他的手差点就要拔剑而起，却被旁边的久生给压了下去。 老仆人笑呵呵道：“女君这是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他想给大家一个台阶，各自退一步，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没想到，楚云酥竟然噌的一下，直接站起来了。 她这一动，幸辞的手掌立刻握紧了放在一旁的武器，眼中的光也变得森冷。 女君缓缓抬起脸，表情似笑非笑，“我没喝醉。如果你们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 “把域主令交出来。”楚云酥说着，微微扬起脖子，因为酒意而略显混沌的眼眸，在这一刻，清醒的不像话，射出冰冷杀意的光。 她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说道：“现在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久生这次彻底拦不住域主了，幸辞拍桌而起，力气之大，竟是直接将面前的桌子给拍碎了。 一阵尖锐的兵器声响起，战争一触即发！ 幸辞抽出自己的佩剑，胳膊不过刚刚抬起，就见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一凉，随后眼前的世界开始像万花筒一样不停旋转。 头，头掉下来了！ 幸辞一双眼睛瞪到最圆，他的头还在地板上滴溜溜地转，剩下的身体仍然保持着直立的状态。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就连他自己的身体都没反应过来,大股的黑血自缺口处喷涌而出。 凶手楚明槐，则是往后一跳，躲避这肮脏的血，表情甚至十分嫌弃。 幸辞的身体很快变成了原型的老虎样子，楚明槐倒也没忘记再给他的胸口一剑，让幸辞死的干干净净，彻底断了他复活的可能性。 靡靡之音的歌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歌女舞女们被域主滚到地上的头颅吓得半死，短暂的惊愕过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是要把房顶给掀开一般。 楚明槐手中魔气一挥，魔气所触及的所有地方都被齐齐削断。 慌乱逃跑的宫人们吓得跪倒在地，哭喊着向外爬去。 一片慌乱之中，楚云酥身形一动，宛如九天玄女一般，落在了主座旁，她的鞋底沾了一点幸辞的血，好看的眉因此蹙起，甩了甩鞋子。 久生看到落在眼前的魔女，脚比脑袋的反应更快，当下就想逃跑。 “想去哪里呀？”伴随着少女甜腻声音的，还有扎在久生耳边的魔气长剑。 “叮”的一声，牢牢扎进墙里。 楚云酥略一用力，剑刃顺势切开了久生耳旁的几缕碎发。 他不敢再动，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冷静，声音却在发抖。 “女君，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楚云酥眨巴眨巴眼，笑意盈盈，“杀人啊，看不出来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殿中又是几声尖叫，不用回头都知道，一定是楚明槐弄出来的声响。 楚云酥看到久生眼眸中的恐惧，声音更是放轻了一些，仿佛怕吓倒这位年迈的老仆人一般。 “告诉我，域主令在哪里？” 久生瞳仁被拉成一条直线，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又恢复到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女君，你这是在和我说笑吗？我不过是一个奴隶，怎么会知道域主令的事情？” 他伸出手指，指着大殿中那个死不瞑目的脑袋，手上苍老的青紫色皮肤看着松松垮垮的。 “域主令的事情，你应该问域主啊……你现在把他杀了，就没人能知道域主令在哪里了。” “哎呀呀，您还真是为我考虑呢。”楚云酥说着这样恭维的话，语气却冷得像冰。 她正准备有所动作，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一阵微弱的气流变化。 想都没想，一个后踢，成功踢中了一个东西。 一声闷哼，楚云酥回头望去，竟然是面色发白的解语。 她的力量太过强大，把解语整条鱼都撂翻在地，美丽脆弱的人鱼倒在地上，一副受伤严重的样子。 楚云酥有些惊讶，“你过来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 解语将藏着针的那只手往后缩了缩，咬着下唇说道：“我来，我来保护你。” “保护我？”楚云酥觉得有些好笑，这么柔弱的一条人鱼竟然说出想保护自己的话。 解语伸出另一只手，面色痛苦，嗓音更是发哑，“拉我起来，我起不来了。” 楚云酥无奈地摇摇头，“你的身体也太弱了，不过是一脚，就把你踹的起不来吗？” 她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脚步还是很诚实地朝着解语的方向走了两步，顺手给久生身上甩了一个定身的法术。 清丽美艳的女君伸出手，葱段一般的手指，连指甲都泛着莹白的光。 “来。” 解语左手搭上她的掌心，借着她的力量站起了身，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在靠近楚云酥的瞬间，猛地向前一刺。 第293章 宴席（7） 虽然心中有一丝不舍，但这是他的使命。 这般拙劣且卑劣的把戏，虽然不被人认可，但是成功率却很高。 解语自己都记不得，死在自己毒针下的魔族亡魂，到底有多少了。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很奇妙，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过，这也不是她能逃脱死亡的理由。 再见了，白头发的女人。 解语闭上眼，不去看楚云酥死前狰狞而惊讶的面孔，他一向讨厌丑陋的东西。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手里的针，迟迟没有扎进肉里。 鲛人猛然睁开眼，对上楚云酥一张纯真的笑脸。 她明明笑得那样明艳，却让解语浑身冒出了冷汗。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防住？！ 她不是应该毫无知觉的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出自己的破绽的？ 一只冰凉的手，正牢牢捏着他的手腕，楚云酥一点点抬起解语的手掌，眼睛看着那一根细细的针。 “让我猜一猜，这应该也是久生计划中的一环？伪装成弱者来杀人，还真是不错的主意。” 短暂的夸奖之后，她忽然吸了一口气，自我否定道：“不对，不是伪装成弱者。” 解语那双美丽的眼睛，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微微颤抖，他眼睁睁看着楚云酥的表情一点点变化。 从笑容，变成威慑的杀意。 就连她吐出来的话，都像利刃一般，深深扎进了鲛人的心中。“我说错了，不是伪装成弱者，你本来，就是弱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解语顺从地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的死期来了。 一股强力打到他的腰腹上，解语整个人被这种力量撞到地上，脊椎挨到地面的瞬间，嘴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楚云酥一脚踩在他的伤处，痛的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偏偏作恶的人还一脸无辜，真诚地问道：“不是要我救你吗？” 解语睁开眼，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荒凉绝望，没有一丝生气。 “没人能救得了我。” 他原本是大海的孩子，被人捉住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从此，沦落成魔族的玩物，唱不由心，话不由衷。 他也曾向人求救过，甚至苦苦哀求过，但是都没有用。 没人会救他，没人会怜悯这一只可怜的人鱼。 楚云酥看到他眼中浓郁的恨意，歪着脑袋道：“谁说的，万一我可以呢？” 反正今日也要死了，解语不再掩饰自己嘲讽的神情。 “你杀了域主，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 他话说完，眼睛朝着久生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人，才是真正控制住他的人。 楚云酥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身形矮小的老仆人，忽的身形暴涨，变成巨人一般的块头。 青紫色的皮肤被一寸寸撑开，变成狰狞又恐惧的样子。 与其同时，宫殿里大大小小的门窗开始一一落下，“咚咚咚”的沉闷声响，直接砸在了人的心头。 解语笑得开怀，“我说了，你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 第294章 机关启动（1） “就算你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也没用，没有人能离得开这片泥泞的沼泽。” 解语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白头发的魔族挺有眼光，通过一场简单的宴席就看出来，真正控制暗骨的人不是那个蠢货幸辞，而是在他身边一直出谋划策的不起眼奴隶。 所以，杀掉幸辞根本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真正的域主令，在久生手里。 他们的确有点本事，毕竟就连解语自己，也是花了些时间才发现这真正的法则。 不过，再怎么精明，也都晚了。 楚云酥很是不解，她和这个鲛人明明无冤无仇，对方怎么一副想她死的样子？ “瞧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被楚云酥踩在地下的鲛人无力地摇摇头，一头黑发微微晃动，犹如海藻一般。 “我只是，很讨厌你这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解语的眼中黑沉沉的，像是无底的旋涡。 两人言语间，宫殿之中所有的门窗，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封住了，就连苍蝇都钻不进来。 逃出去的宫人们感觉捡到了一条命，没逃出去的则扒在门边上开始哭爹喊娘。 楚明槐嫌他们吵，挥起衣袖，下一刻，宫殿中再也没有尖锐的哭喊声。 外面的光源被彻底切断，宫殿中原有的几十颗夜明珠因为剧烈的震动，掉的掉，碎的碎，留给楚云酥的光芒，所剩无几了。 楚云酥面前的墙上，那道属于久生的影子，也从小小的一团，变成了巨人般的大小。 这便是传说中的，巨魔化。 巨魔化后的魔族，体型和力量会同步增强。 久生的五官被拉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浑身鼓起令人害怕的肌肉，好像一拳就能砸扁所有的仙魔。 楚云酥给他下的定身术虽然能困住他的脚步，但是不能困住他不断增大的身体。 当久生的身体极速膨胀到和宫殿一样高的时候，楚云酥知道，最难缠的东西要出现了。 都到这种时刻了，她竟然还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哦豁，完蛋。” 解语被她从地上拽起来，她刚才没下死手，鲛人只是受了伤，并不会致死。 她指着主座旁的青紫色怪物问：“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解语没说话，眼中的光却忽然激射而出，整个人变得异常激动起来，“杀了我，快杀了我！” 楚云酥不明白他这突然的变化，眼风一扫，只见被困在墙上的巨魔猛地抬起了手臂，向着旁边的域主宝座重重一砸。 他粗如树根的手臂轻而易举就将泛着金光的座椅砸的粉碎，渣滓掉落一地，顺着台阶尽数滚了下去。 鲛人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他一扭头，对上楚云酥不解的眼神，整个人像炸毛的猫一样喊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那是机关！机关一旦被打开，不死光人就不会停下的！” 伴随着他绝望声音的，是机关咔嚓咔嚓启动的声音。 楚云酥环顾四周，几乎漆黑一片的宫殿中，从四面八方长出来数不清的黑色长条，横向上，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了好几层，纵向上，则是将偌大的空间分成了好几块。 这些长条如同笔直的藤条一般，密密麻麻伸展开，更可怕的是，黑条们看似柔弱，实则坚不可摧，无论遇到什么，都尽数摧毁，直接将挡在前面的各种东西撞成碎片。 就连地上幸辞的头，都被那诡异的黑条撞得粉碎。 楚云酥看着都觉得疼，不由地感叹道：“这久生心真黑呀，好歹也是前主子，一点没有怜悯之情。” 解语脸色成了铁灰色，但是他却没有逃，他知道，这场游戏又要以多数人的死亡结束了。 他很不理解，偏头问旁边的人：“你就不害怕吗？” 楚云酥反问：“怕什么？怕这个丑八怪吗？” 解语实在是无话可说，又送了她两个白眼。 其实楚云酥想的很明白，与其一步步缓缓推进，不如直接把事情弄到最糟糕，再彻底解决，轻松又省力。 “行啦，往后站站，我要开工啦。”她语气轻松，眼中闪着雀跃的光。 就在楚云酥准备去把那恶心的巨人怪物处理了的时候，留在原地的鲛人忽然蹲下捡起幸辞临死前掉落下的佩剑。 冰冷剑光一闪，剑刃上闪过他死水一般的眼眸。 楚明槐自远处飞来，顺手一抬，一把细长的银剑便贯穿了鲛人的腰腹。 一声极为微弱的痛呼引得楚云酥回头，她没想到，楚明槐竟然杀了解语。 “你……” 都不需要她问出口，楚明槐用一种极为平常的口吻解释道：“他该死。” 早在刚才，这个鲛人就该为自己的唐突而付出代价了。 鲛人的脸上奇迹般地浮现出一个笑容，这是今晚，他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楚明槐手掌张开，那把要了鲛人姓名的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到他的手心中。 宫殿中仍是地动山摇的动静，夜明珠的最后一缕光也被碾碎。 解语双手捂着伤口，颓然而美丽地跪倒在地，黑色的长发遮盖住他的脸庞，只隐隐约约露出一截鼻梁。 楚云酥忽然明白了，其实他一直在求死，他手里的那把剑，很可能是准备对他自己下手的。 没有鱼会喜欢生活在昏暗的地下。 所以楚明槐的那句他该死，竟也意外的合适。 解语一手压着伤口，一手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丢到了楚云酥面前。 “如果你能逃出去，把它放进海里，就当你……救了我。” 一枚浅蓝色的海螺滴溜溜地转到了楚云酥面前，她矮身捡起，上面沾满了鲛人温热的血。 这一刻，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她太多抒发感情的时间，漫天的黑色长条带着撞碎一切的气势开始相互交错。 就在其中一道黑条刺向她的瞬间，一股力量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起。 楚明槐的声音自耳旁传来，“你也想死？” 楚云酥仰起头，对上黑暗中那双红色的眼眸，“怎么可能呢？” 第295章 机关启动（2） 楚明槐像是生气了一般，将怀中人往外面一抛，声音响彻在四周寂静的空间里。 “别告诉我，你在心疼那个鲛人。” 楚云酥冷不丁被人拦腰抱起，又被人甩出去，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 她正准备反驳，脚还没站稳的时候，身体先一步察觉到朝自己冲来的危险。 女君手中凝出一把黑色魔气之剑，丝毫没有犹豫，就砍向了身后的方向。 果然，她砍中了一条想要偷袭的黑条。 “哥，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解决掉眼前的问题，再想别的事情？” 楚明槐双手在身旁挥砍了一周，身边扑簌簌落下大把的黑条。 “他就这点本事，根本无须担心。” 魔君的自信，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方才的宴席上，当楚云酥看穿久生和幸辞之间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悄悄传音给了身旁的楚明槐。 两个人都不是慢吞吞的性格，当即准备出手。 杀幸辞，囚久生，就是他们两个简单而直白的计划。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鲛人解语，打断了原本的计划，给久生一个反抗的机会。 不过，两人一早就预料到，以久生那种狡诈的性格，一定会留有后手，因此，就算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未知魔物，两个人的心态也十分平稳。 再强的东西，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都能解决掉。 无论阴谋阳谋，尽管拿出来看看。 果然，久生利用巨魔化开启了宫殿中的这道机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氏兄妹的心态出奇的一致。 黑条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挡住了两个人的所有视线，罪魁祸首的巨魔久生更是不知道趁机藏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背靠背浮在半空中，同时挥舞着手中武器，砍向朝自己刺来的黑条。 楚云酥更是两手中都幻化出了魔气武器，同时开工，双倍效率。 虽然他们能量强大，武力值破天，但是奈何这些黑条复生能力极强，无论挥砍掉多少，下一刻，还是会密密麻麻的出现。 他们两个并没有夜视的能力，只能凭借着对四周的感应而挥砍。 两方势力势均力敌，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楚明槐被这些越缠越紧，越缠越密的黑条们弄得很是烦躁，身上冒出浅浅的神光，就在他准备大发神威的时候，眼前的楚云酥却忽然向下猛地一坠。 “啊！” 她惊叫的声音让楚明槐当即慌了神，魔君伸出手想抓，但是四周的黑条们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来，阻碍了他的动作。 只是停顿了一瞬间，楚云酥的身形就彻底从他眼前消失了。 “楚云酥！” 魔君呼喊的声音自头顶的方向传来，但是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楚云酥感觉自己脚上被缠上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蹬掉，那根东西就带着巨大的拖力将她向下拽去。 慌乱之中，人的本能是攀住身旁的东西，奈何周围一片空荡荡，任凭她怎么挥舞胳膊都抓不住旁的东西。 这感觉好像坠入无底洞中，不停地下坠下坠。 她想要自救，但是坠落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在楚云酥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永远坠落的时候，“啪”的一下，整个人摔在了地面上。 “哎哟！”摔在地上的女君毫无形象地喊叫了一声，她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抹掉了脸上的灰，又拍掉了身上的土。“这什么鬼地方？” 四周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但是楚云酥可以肯定，自己现在一定已经掉出暗骨的主殿了。 脚底是黏黏腻腻的触感，像泥土混着泥浆，湿湿嗒嗒的。 楚云酥拿出长明炬点起火，仅有的光亮并没有让事情走向好的发展。在她身边，是几百根缠在一起的黑条们，像密密麻麻的树根，一起纠缠在地下。 这景象看着多少恶心，楚云酥皱着眉头，继续举着火炬向前走。 周围的世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不同于在地面行走的干爽，她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带着黏糊糊的水声。 “哥哥，哥哥你听得见吗？”女君小声地喊道，她试着用密音联系楚明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无法成功，只能转而用这种原始的呼喊。 她现在犹如一个睁眼瞎，就算喊都不敢太大声。 楚云酥举着手中的火炬，一边向前探一边行走，她估计自己与楚明槐应该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呼唤应该也没用，干脆也就不出声了。 久生那个怪物，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奇奇怪怪的黑条们，到底又是什么鬼东西？ 楚云酥心中满腹的疑惑。 在这种孤身一人的时候，她想起了被丢在归一宫的黑蛋儿。 如果黑蛋儿没有进入求偶期就好了，这样这个时候还能有只鸟陪伴着，说不定还能靠它的超高视野，帮助自己早点脱离困境了。 但是鸟儿发情，情绪躁动，楚云酥又找不到第二只四方黑羽来满足他，因此只能将黑蛋儿锁在屋子里，而她自己则要学会独自坚强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楚云酥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绕圈？ 她举起火炬，观察起旁边的黑条，果然，黑条的走向和自己刚才看到的，完全一致。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楚云酥发出第108次灵魂拷问。 很显然，用光照的方法行不通，光的范围太小，根本无法判断脚下的路到处有多长，又会通向何处。 得想个办法才行。 楚云酥站在原地，开动小脑袋瓜，开始苦想。 脑中灵光一闪，她一拍大腿，倏然想起，解语丢给自己的那个海螺。 如果光不能测距离的话，那么声音说不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立刻掏出那个小小的海螺，在海螺上施了一道放声咒，海螺会不停地向外发出声音，楚云酥利用回声的震动大小来判定前方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有了海螺之后，她很快找到了最长的一条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第296章 机关启动（3） 当她走到一处狭小空地时，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周围，有水声…… 还是那种滴滴答答的水声。 楚云酥立刻做出防御的姿态，朝着那滴水声慢慢的前进。 手中的长明炬不知疲倦地亮起光芒，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世界。 当她终于找到滴水声来源的时候，整个人吓了一跳。 “林？！你怎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林整个人被一条极为粗壮的黑条刺穿了肩膀，黑条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钉在了墙面上。 林如缺水的鱼，奄奄一息，就快要闭上的眼睛，在看到楚云酥的时候，终于闪出了一点微小的光。 而她一直听到的水声，根本不是什么水声，而是林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 楚云酥连忙靠近他，向他身上输送魔气，以此保住他的小命。 她想将这该死的黑条砍断，解救出被困住的林。 吸收了魔气的林睁开眼，神志都变得清醒了几分。他看到楚云酥跃跃欲试的动作，连忙出声制止道：“别动！”楚云酥的动作被他喊停，整个人还维持着想要出手的样子。 “怎，怎么了？” 林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皱紧了眉头，嗓音也沙哑至极，“不能砍他们，越砍，只会长出来越多。” 听着他的话，楚云酥终于想起刚才的景象，她惊呼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和楚明槐砍了那么就都没砍出一条出路来。” “不能砍掉这些东西的话，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林脸上冷汗连连，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于是快速问道：“先别管我了，我还能撑一会儿。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 楚云酥用火炬的光把自己上上下下都照了一遍，而后说道：“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林嘴巴都变成乌青了，他简单地提示道：“脚下，注意看脚下。” 楚云酥想要抬起脚底观察一下，没想到，这一抬腿，就发现问题不对了。 她的腿，抬不起来了。 脚下的泥水，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泥沼，开始困住她的脚步了。 林听到她的沉默，就知道她一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吸了一口气，“长话短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暗骨的终极机关。” “终极机关？” “没错，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相关的资料。暗骨魔域之所以在地下，因为整片魔域的魔气都来源自一棵大到超乎人想象的古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古树的根部。而刚才那个宫殿，应该是树的最顶端。” 林这样一解释，楚云酥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这里这么多树根一样的东西。” “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林的声音都变调了。 “什么事？” “机关一旦开启，大树里的每一块空间，都会定时移动。” 楚云酥还没彻底理解，眼前的时间忽然一晃，她被脚下的沼泽，带到了一片新的地方。 第297章 机关启动（4） 楚云酥这下才彻底理解林的话，树条将整个大树分割成许多细碎的小区域，类似于无数个小房间，而这些小房间是会定时移动的，移动过后就会短暂的组成一个新的大房间。 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瞬自己会遇到什么东西，又会和什么样的小房间组成大房间。 楚云酥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就是林，她还想从林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这个机关的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 黑暗之中，女君笔直站着，依靠着手里长明炬的光芒环顾四周。 比起不停传送的空间，不能移动的脚底才是最令人堪忧的。 她的一双脚现在被牢牢粘在地上的泥沼之中，而且能够感觉到，脚下的泥沼在不断的向上攀爬，不知不觉中已经没过了她整个脚面。 如果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摆脱眼前困境，那么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泥沼彻底吞噬。 “没想到，这暗骨里面，门道还这么多的。”女君不满地哼了两声，神情倒是没有太惊慌。 “也不知道楚明槐那边现在怎么样……”她忧心地抬起头，但是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任何一点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移动再次开始，眼前的黑暗扭成一片旋涡，楚云酥的身体跟随脚上的泥沼一起移动到一处新的地方。 眼前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楚云酥蹲下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掉了一只酒杯。 她手指一勾，那个酒杯就飞进她手心中，借着光一看，楚云酥惊讶发现，这支酒杯正是她刚才喝酒用的那一个。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又回到了大树的顶端宫殿。 这么看来，大树内部的移动还真是毫无规律。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逃跑，原本依附在空间里的树条们像是感应到她的存在，瞬间活了过来，齐刷刷向着楚云酥攻去。 女君一手举着火炬，一手挥刀砍树条，可恨的是脚底不能动，只能像木桩人一样原地输出。 没等她打多久，大树的内部移动又开始了，她再一次被传送到一个黑暗且陌生的区域。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活过来的树条来攻击她。 楚云酥结合之前的几次移动，隐隐猜测出来些门道。 “难道只有树的顶端才有树条？” 她再次低头查看，发现脚底的沼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没过脚腕了。 自己是在被树条拉下去的时候才碰到沼泽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顶端和底端的死法不一样。 顶端会被树条捅死，而在底端则会一点点被脚下泥潭吞噬。 久生的声音忽然突兀响起，“二位，还喜欢这份礼物吗？” 楚云酥猛地抬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判断久生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一起冒出来的。 她没有说话，却听久生笑呵呵道：“魔君女君不必着急，再过一会儿，你二人就能相见了。” 楚云酥静下心来，听这个暗骨的真正黑手说话。 她甚至试着喊了两句话，但久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短暂的沉默之后，久生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现在是这场游戏的操控者，有的是时间陪这二位远方的贵客好好玩玩。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魔君出手，替我除掉了域主。虽然我自己也一直想要动手，苦于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魔君这算是帮了我一把。”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是皆大欢喜。奈何二位的眼力实在是太好，竟然看出域主令在我手里。” “这就没办法了，为了我的小命，只能开启这道机关。” 久生的嗓音平静且冷静，缓缓地称述着这一切。 “或许你们已经发现了，机关会让人移动，你们无需挣扎，用不了多久，所有活动空间都会缩小，直到将你们闷死，到时候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会太疼的。” 看来除了被树条捅死，被沼泽淹死，还多了一种新的死法，那就是被缩小的空间活活憋死。 楚云酥脸上没有太多惧色，无论什么机关，一定会有解开机关的办法。 而且她刚刚明明看到，机关开始的时候，久生自己也在宫殿之中，面对突然出现的树条，他也没有直接逃出去。 如果连他自己都在里面的话，他此刻一定也在想办法逃出去。 说不定，这些话都是他用来迷惑他们的战术。 谁先慌神谁就是输家。 楚云酥再一次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继续观察。 她发现，自己的这一方小空间里，树条开始从头顶向下蔓延，甚至开始朝着手中的长明炬爬去。 这些树条根本不怕火，甚至将冒着火焰的长明炬当成了猎物，时刻试探着想要吞噬掉它。 楚云酥挥舞了两下手中火炬，没想到不仅没有吓退那些树条，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树条。她不敢再动了，老老实实站着。 也不知道经过了几次的移动之后，她终于看见了点希望的曙光。 在自己的小空间停稳之后，楚云酥一扭头，看到远处黑成一团的东西里，冒出了点点白光。 这白光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楚明槐身上的神光！ “楚明槐！楚明槐你是不是在里面！” 对面黑漆漆的空间里，露出了更多的白光，像是里面的人在发力挣扎一般。 看到这个信号，楚云酥基本可以确定，里面的就是楚明槐了。 再过一会儿，他们两个的空间就会再次移动，那么下次再遇到就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楚云酥焦急大喊道：“冲出来，快点冲出来！”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那星星点点的白光，心中难得涌现出焦急的意味。 她有点担心楚明槐现在的情况，很显然，他被树条们困住了。 “找准某一点，突围出来！”楚云酥急得脑门冒汗，随着她声音的响动，头顶上的树条又多长出了一根。 但是令人揪心的是，对面的点点白光却突然消失了。 楚云酥的心瞬间就凉了，楚明槐该不会已经被活活闷住了？ 移动的时间就要到了，对面的楚明槐却像是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第298章 机关启动（5） 就在她心中的希望一点点沉入水中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白光刺进她的眼中，楚云酥冷不丁被这光一照，艰难地眯了眯眼。 楚明槐的身形就在白光的最顶端，带着强大的冲力向她冲来。 其实她猜对了，楚明槐刚刚被困在全是树条的空间之中。 他本就是横冲直撞的性格，面对那些树条们，想都没想，就是砍断。 不过他没想到，这些树条砍断之后会迅速再生。楚云酥被拉走之后，他一个人更是着急，加快了挥砍的速度，这样做的直接下场，就是他的空间极速缩小。 缩到最后，四面八方都是拥挤交叠的树条，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一般。 楚明槐的身体，也被树条们牢牢束缚住，他甚至无法蹬直双腿，张开双臂。 手中的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树条搅走了，他像是被困在小笼子里，越来越难动。 空间里一片黑暗，楚明槐烦躁又心慌，他的全身都被树条缠上了，无法使用实力的无力感让他焦躁不已。 魔君的指尖燃点白光，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彻底缠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她在呼喊他的名字！ 楚明槐眼中顿时亮起求生的光芒，对于他而言，楚云酥就是光。 他开始挣扎开始反抗，用意念让指尖的神光在空间中四处流窜。 神魔相克，楚明槐忽然爆发的求生欲让他的神光威力大增。 他也很好地抓住了这个时机，冲去了原有空间的束缚，朝着楚云酥的方向飞去。 空间也在这一瞬间开始移动，楚明槐身形一闪，差点被交错的空间撞飞，他浑身收紧，像一只决绝的鸟，在最后的时刻里闯进了楚云酥的空间之中。 楚云酥深知自己脚下是一片泥沼，谁挨了都要倒霉，因此在楚明槐冲进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张开了双臂。 “别踩在地上，跳我身上！”女君的声音响亮而清脆。 她刚才被强光照着太难受，干脆闭上了眼。本以为楚明槐会撞进自己怀里，没想到等了半天，重物撞击的感觉都没出现。 这才半眯半睁地睁开眼，却发现楚明槐正浮在自己面前，他的脚底离泥沼有一段距离，安安稳稳地浮在半空中，俊美的脸庞上一点没看出来刚才的慌乱感。 要不是听到他的呼吸加重，楚云酥差点就要忽略他刚才的狼狈了。 魔君神力无边，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浮在空中，不需要跳进她的怀中躲避。 楚云酥看到这一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消息是两个人终于相聚了，而坏消息是——楚云酥身上的泥，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楚明槐本就比她高，现在双脚站在比她膝盖还要高的位置，更是比她高出好几个头，她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白玉似的下巴。 楚明槐低头，回想起刚才她张开的双臂，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想让我跳进你怀里？” 他的语气像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真诚的不得了。 楚云酥却听的满脸通红，连忙摆手道：“刚才情况紧急，不过看你有更好的办法，就不需要了。” 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她立刻将两手牢牢贴在身侧，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也不是不可以。”楚明槐忽然的开口让楚云酥一愣。 “嗯？你说什么？” 长明炬的微光，照亮了魔君鲜红色的瞳仁，重见光明的他心里很美丽，眯着眼睛道：“我说，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长明炬的火光忽然被盖灭，整个空间里坠入黑暗之中。 楚明槐的呼吸立刻就变了，楚云酥想都没想，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害怕，越害怕越危险！” 女子特有的清甜声音让楚明槐冷静了下来，他反手紧紧抓住了楚云酥的手，好像从她的身上借勇气一般。 他的力气太大，楚云酥痛的脸都皱在一起了，她用左手拍打他的手背，嘴上不满道：“轻点轻点，别把我手捏碎了。” 楚明槐这才微微松动了几分，不至于让楚云酥的手当场骨折。 黑暗的空间中忽然一片安静，只能听得到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令人慌乱的场景中，两只手紧紧相连着，向对方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楚云酥脑中想象了一下现在的场景，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是哥哥，但是这样手牵手好像也不太好。 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好一点，如果好一点的话……”说着，准备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楚明槐感受到她的意图，立刻收紧掌心，不给她一点出逃的机会。 “没有。” 右手再一次被人牢牢握住，听他的语气好像还挺不满意。 楚云酥无奈地点点头，“行行，那就接着握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楚明槐率先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从出生起就十分高傲的魔君，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了难题。 楚云酥的心态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从一开始的绝对冷静到此刻，也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小腿上冰冷的沼泽，像阴冷的毒蛇一般，时刻提醒她时间的珍贵。 她忽然想起，鲛人解语的话，他曾经说过，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楚云酥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楚明槐不明所以，“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为什么空间会不停旋转了！”楚云酥眼中闪着雀跃的光，“因为，这个机关的最终目的，是让里面的人通通死掉，如果有人恰巧躲过了大树本身的树条和沼泽，那么就需要借用外力来让他死。” 楚明槐没出声，他脑筋还没转过来弯。 楚云酥却十分肯定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一直活下去，就一定会遇到久生！” “哥哥，做好准备，一旦看到他，立刻出手！” 最后这一句，楚明槐彻底明白了，他点点头，没有抓住楚云酥的那只手中冒出一个白色的光球。 只要看到那个青紫色的怪物，他绝不会给他活口的机会！ 第299章 机关启动（6） 正如楚云酥预测的那样，在经过几次移动之后，他们成功地和始作俑者对上了。 青紫色的怪物出现在眼前，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楚云酥如今双腿都无法动弹，眼睛在捕捉到对方巨大身影的瞬间出声大喊道：“动手！” 已经准备多时的楚明槐手臂一挥，白色光球在空中暴涨，带着劈天砸地的气势冲向了怪物。 面对着强大的能量，怪物久生一点没有慌乱，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在他前面，数以百计的树条们齐刷刷涌出来，相互交错，织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网。 光球与树网接触的一瞬间，发出巨大的一声“嘭”，树条被炸飞无数，像残肢断臂一般漫天飞舞。 可是，被神力摧毁的树条们在眨眼的瞬间又重新长了出来，牢牢了护住后面的久生。 刚才的攻击就像没发生一般。 楚明槐的神力虽然强，但是对方的树网实在是太密，生长速度又太快，他的力量根本无法穿透树网。 楚云酥咬紧下唇，大脑飞速想着应对的方法。 就在楚明槐准备第二次出击的时候，久生的声音从树网后传来。 “魔君大人，要我说，你还是少费些力气比较好，你越是挣扎，就死的越快。” 楚云酥听到他这得意的语气，心中警铃大作，她抬头，猛然发现原本缠在上方的树条变得更加密集了，四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些藤蔓一般的东西占领了。 她连忙捏了捏楚明槐的手心，暗示他不要轻易出手。 楚明槐这次选择听她的话，没有再攻击。 久生虽然不能看到他们的动作，但是一直没有新的攻击，他哈哈大笑地嘲讽道：“哈哈哈，你们还是怕了？是不是看到自己周围的空间又小了几分，所以不敢动了？” “什么狗屁魔君、女君的，在我的机关里，你们不过是任我鱼肉的猎物。” 楚云酥听他语气如此猖狂，出言反讥道：“说什么大话呢，这是你的机关？这明明是暗骨的机关，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偷了域主令还不算，现在还要偷机关？虽说是魔族，可以不要脸，但是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属实是有点少见哈。” 久生的笑声戛然而止，挡在他面前的树网猛地打开，露出怪物丑陋狰狞的一张脸。 他那粗壮的手臂抬起，尖锐的指甲上挂着一个绿叶子一般的东西。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他大声喊道：“看到没！这是机关的钥匙！这个机关就是我的！” 楚云酥眼睛一亮，身旁的楚明槐不需要她说，已经冲了过去，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空间忽然开始移动了。 他要是再往前一步，就会被两个空间撕扯开。 楚云酥连忙喊道：“回来！” 楚明槐不甘心地退了回来，久生得意的笑声响彻在整个机关里。 “想抢？门都没有！你们两个就乖乖在里面等死！” “你们死了，游戏结束，我就是这魔界未来的王！” 第300章 逃离（1） 久生得意的笑声渐渐远去，四周的世界又是一片死寂。 狭小的空间之中，长出来更多活跃的树条，楚明槐现在已经不能直起头了。 黑暗之中，他们二人保持着对视的姿势，却基本上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了。 长明炬被树条们缠的一点空隙都不剩，露不出一丝丝的光。 楚明槐的心脏像是被人狠抓了一把，他一向厌恶黑暗，此刻却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有一只手还抓住楚云酥温热的手掌，他此刻一定会崩溃爆发。 沉默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楚云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解语会在看到久生开启机关时急于求死。 因为机关一旦打开，除了拿到钥匙的人，其余的人都要死。 不管是死在这该死的机关之中，还是死在对手手上，不同的方式，一样的结局。 或许久生在一开始时也只是这场游戏的一个玩家，但是他利用自己对暗骨的熟悉，率先找到了机关的钥匙，拿到了生还的钥匙。 楚明槐的呼吸沉重了几分，他此刻要分出一半的精神来对抗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安与恐慌，楚云酥轻轻地抓了抓他的手心。 温柔的女声响彻在小小的空间之中，“别怕，没关系的，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一定还会再遇到他，到时候，直接杀了他，就可以拿到机关的钥匙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一切不过是楚云酥的美好设想。 楚明槐像一个好骗的小孩，听到这话后，食指动了动，轻轻摩挲她柔软的手背。 两个人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尽管这希望看起来十分渺茫。 楚云酥忽然想起一个人——林。 如果这个机关真的只能有拿到钥匙的人活，那么已经身受重伤的林一定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焦躁了。 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空间还在不停的移动变化，内部也挤进了更多的树条，压缩着两个人的生存空间。 楚云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泥沼已经漫过她的大腿，双腿仿佛浸入到深寒的冰潭之中，冷得发麻。 一点点小小的亮光从楚明槐的指尖中冒出。 银白色的光芒极为有限的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他们艳丽的五官在光亮中忽明忽暗。 树条感应到光芒，又向着光的方向伸长了几分。 楚云酥心中一动，她抬眼，看着楚明槐那神祗一般圣洁的面孔，眼中水光微闪。 “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回？” 两双相似的深红色眼睛对上，楚明槐看似平静无波，心中却默不作声地掀起了一阵波涛。 她想做什么？ 几个呼吸之间的时间，楚明槐已经说服了自己，他点点头，“好。” 楚云酥脸上扬起笑容，好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答案一般。 两人说话之间，追光的树条们已经缠到了楚明槐的指尖上，这更让楚云酥相信自己的判断。 “把光熄了。”她的声音虽小，但语气意外的坚定。 楚明槐看了看最后剩下的一点微光，又看了看楚云酥那张认真的脸。 粗糙的树条蹭到他的手背，楚明槐忍不住想，这个妹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算了，就信她这一回好了。 他不再犹豫，熄灭了指尖的神光，整个狭小空间中再次陷入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楚明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握着楚云酥的那只手，加重了几分力度。 沼泽在不断升高，他为了能一直抓着妹妹的手，从站立的姿势换成跪姿，即使这样，他还是比楚云酥要高出一些来。 魔君柔软的银色长发倾泄而下，穿过他的胸膛，腰腹，最后乖巧地依顺在他的大腿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迫不断拉近，楚云酥甚至能感到他的头发就垂在自己的鼻尖之上。 她伸手，抓住楚明槐另一只手，“我数三二一，你跳到泥潭里来。” 即使已经做了些思想准备的楚明槐也没想到，她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魔君有些讶然地问：“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能下水吗？怎么现在又要我往里跳？” 眼看树条们越来越逼近，泥沼也已经漫到了腰腹以上的位置，楚云酥没时间再解答他的疑问，大声念道：“三、二、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明槐两眼一闭，纵身跳进了泥潭之中。 扑通一声，非常爱干净的魔君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把自己弄脏了。 即使是在纯粹的黑暗之中，楚明槐也不忍心看到自己如此邋遢的样子，干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 但正是因为失去了视觉，他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清晰。 双腿上牢牢黏住的泥浆，冰凉而黏稠，楚明槐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她想的到底是什么馊主意？！ 楚明槐几乎是在瞬间就后悔了，他想摆脱这些恶心的泥浆，但是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控制着向下坠，双腿更是像灌了铅一般往下沉。 就在魔君准备暴力出手的时候，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过来。 起初涌过来的，是一股清甜微凉的气息。 那股气息虽然不浓郁，但是仍然压过了空间中的其他气味，率先钻进了楚明槐的鼻子中。 他知道，这是楚云酥身上的味道。 紧接着，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两条纤细柔软的手臂将他环住了。 楚明槐先是一愣，随即彻底忘记了挣扎和抵抗，任由楚云酥把自己圈进怀里。 明明此刻，身体在最肮脏的泥潭之中，楚明槐的心却像是卸了千斤重，有种飘飘然的微妙感觉。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被温暖的能量包围着，宛如在母体之中一般。 楚云酥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感受到。 她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盖在了两个人的头上，随后双臂收紧，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彻底清零。 少女尖尖的下巴戳到了他的肩头，楚明槐一低头，自己的下巴也撑在了楚云酥的颈窝里。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了。 第301章 逃离（2） 楚明槐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了，不是被冻僵的，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心里蔓延出去的僵硬感。 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像一个玩偶一样一动不动的。 楚云酥的声音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耳朵里，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甚至擦到了楚明槐的耳垂。 她说：“别动，很快就好。” 楚明槐只听见别动两个字，至于后面的，都被他激烈的心跳声盖过了。 除了别动之外，她还说了什么？ 算了，都不重要了。 闭着眼的魔君一动不动，抱住他的楚云酥却一刻不停地观察着周围。 一块半透明的绿色东西盖在两个人的头顶，像布匹一样柔软。 就是因为这东西不够大，所以为了能彻底护住两个人，楚云酥只能选择抱住他，将两个人的体积缩到最小。 她一心想要赢得这场游戏，逃出这个机关，压根没注意到快被害羞烧成红虾的魔君。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楚云酥把耳朵竖起，也没听到什么响动。 难道，是自己的猜测失误了吗？ 就在她快要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已经涨到胸口的沼泽不再向上涨，反而开始下落。 楚云酥心中一喜，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想都没想，就收紧双臂，两个人正面完全贴在了一起。 “再坚持一下！” 她说的轻巧，楚明槐却感觉自己快要崩溃，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真的是一动都不敢再动了。 腿上冰冷的泥浆有下落的趋势，楚明槐的心这才被拽回到胸腔里来。 她的方法好像真的有用！ 楚明槐缓缓睁开眼，他清楚感受到困住自己的泥潭忽然开始迅速下落，与此同时，周围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推力猛地从脚底窜起，直接将两人击飞。 楚明槐想都没想，直接搂住了楚云酥的腰。 两个人飞速穿过一片黑暗之中，终于重见光明！ 他们两个被那股大力重新推回到了暗骨的主殿之中，机关解除，一切依旧。 因为有楚明槐的揽腰，楚云酥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魔君脚步轻点，宽大衣袖在空中兜起一阵风，最后以极其优美的姿势落到了地面上。 如果忽略他半身泥泞的话，这画面还是很美的。 两个人脚步刚落下，就见更多的人被机关“吐”了出来，不过这些人，都已经成了死人。 他们是刚才没来得及逃出宫殿的暗骨宫人们。 解语说的没有错，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地面喷了出来，楚云酥定睛一瞧，惊声道：“林！” 她想都没有想，立刻冲了过去。 与其同时，最后一个人也从机关中脱身而出，楚明槐眼眸一眯，是该死的久生。 久生此刻已经恢复到原本的人型，他跳到地上时，脸上还带着满足自信的笑容。 这笑容在他看见那两道直立的身影时消失殆尽。 “怎么会！你们怎么还没死！”久生不可思议地大喊道。 他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绿叶钥匙，钥匙明明在他手里，这两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等他多想，对面的魔君脚步动了几下，整个人已经来到了久生对面。 满脸皱纹的魔族奴仆转身就想跑，却不曾想，魔君的剑比他的脚快出几十倍。 “噗嗤”一声，是利刃穿过血肉的声音。 久生一只脚都还没迈出去，整个人就被楚明槐手中的剑穿透了。 虽然楚明槐身上一半干净一半泥泞，但也难掩他通身的气派风华。 魔君那张精致无比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你想害死我？” 还没等久生回答，魔君手脚同时用力，脚步快速走动的同时，手上的力量通过剑也无情地传到了久生身上。 他的剑扎得更深了，剑把都快钻进久生的肩膀里。 怪物凄惨大叫，“啊啊啊！” 但是魔君却置若罔闻，脚下迈着步子，面无表情地推着剑将青紫色皮肤的魔族逼到了角落。 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掌心往剑把上一拍，剑带着瘦小的怪物飞起，最后竟是直接将那怪物直接钉在了墙上。 久生痛得不停嘶吼，整个身体像虫子一般不停扭动，他想要逃离，但是楚明槐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可怖，脱离了机关的保护，他根本没办法与其较量。 楚明槐冷冷地看着那蝼蚁一般的怪物，甚至一挑左眉，轻蔑道：“这样就算疼了吗？” 另一边，楚云酥冲到林的“尸体”旁，发现他早已经没了气息。 身上还留着在机关里受的伤。 看到林青灰色的脸，她心里有一阵酸楚。 虽然这人胆小如鼠，看起来窝囊又颓废，但是如果没有他在机关里的帮助，楚云酥可能还要吃更多的苦头才能逃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 伸出手，想要合上林死不瞑目的双眼。 就在她的掌心快要触到林的眼皮的时候，“死人”忽然动了一下，这突然的抽动，倒把楚云酥吓一跳。 林猛地睁大眼睛，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半。 楚云酥被他吓得节节后退，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诈尸？” 魔族死了还能变僵尸的？ 正在咳嗽中的林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就在楚云酥以为他要把自己咳死的时候，他终于缓过劲来了，往地上一瘫，大口地呼吸起来。 楚云酥连忙凑过去，盯着林涨成猪肝色的脸问道：“你是魔是鬼？” 林没好气道：“当然是魔。” 他的声音极其嘶哑，嗓子像是被人毁掉一般。 就在楚云酥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到的正是楚明槐把久生钉在墙上的那一幕。 林小脸吓得雪白，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刚刚鬼门关走一回的他感觉自己再次来到了阴曹地府。 还好，还好不是自己惹的事。 第302章 惩戒（1） 两个人走到楚明槐旁边，看到墙上鲜血直流的魔族，楚云酥脸上笑得很满意。 “想不到，我们活下来了。不光是我，就连他——”楚云酥说着，拍了拍林的肩膀，刚复活的魔族身体正虚弱着呢，差点被女君这几掌给拍回去。“也没死。” 墙上的久生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不可能！”他激烈地甩动着双腿，他越是激动，被剑穿过的伤口就越是痛。 楚明槐看他实在是太过激动，手心一抬，一把一模一样的细剑被他抛了出去，这次扎进久生的左腿中，彻底将他钉死了。 墙上的魔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楚云酥皱紧眉头，却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别听，难听。” 简简单单四个字，魔君总结的很到位。 等到久生喊累了，快没气了，楚明槐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开始思索，该对这个该死的魔族用什么刑罚才能安抚自己的怒意。 想来想去，竟然没想出答案。 哪怕是挫骨扬灰，剁碎喂狗好像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楚云酥脚步一动，飞到了久生面前，女君笑意盈盈地伸出手，一副善良友好的样子。 “老东西，把域主令交出来。”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 久生激昂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见楚云酥已经从他身上取下了那把绿叶钥匙。 “哎呀，这不是机关钥匙嘛。” 久生脸色顿时大变，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她手中的钥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楚云酥掌心一合，将钥匙占为己有，嘴上还不忘笑着说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紧张的样子，难道说，这钥匙对你来说很重要？” 久生听到这话，立刻收起自己注视的目光。 殊不知，正是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彻底暴露了他的意图。 楚云酥把钥匙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夸张地问道：“让我猜猜，该不会，这就是域主令？” 久生想都没想，大声反驳道：“这不是！” 他太激动，口水都快喷到楚云酥脸上了。 女君嫌弃地皱起脸，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顺带着问问旁边的林，“喂你说，这钥匙会不会是域主令啊？” 其实她也只是猜测，毕竟久生的反应实在是太明显了。 林也给不出准确答案，“试一试就知道了。” 楚云酥点点头，“你说得对。”她对着楚明槐叮嘱道：“先别让他死了，我先去试试看，这是不是域主令。” 听到她说的话，久生整个魔都快要癫狂了，明明身体已经被钉死在墙上，他仍然做着激烈的挣扎。 “不许去！不许去，你们给我回来！” 他此时的挣扎已经没有半点用途，只会让他自己伤的更严重。 楚云酥没打算理他，准备自己去验证一下域主令，久生的心一点点坠入深渊，他整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慢着。” 濒死的魔族缓缓抬起苍老的头颅，“在杀死我之前，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303章 拿到域主令 “机关里只要有活人，就不会停止的。” 久生暮气沉沉地说道，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三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云酥抿唇一笑，还没忘记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咒，干净整洁的女君又回来了。 她的身后是破碎不堪的宫殿，美食美酒，玉盘珍馐撒了一地，无人问津。 地上躺着无名的尸体，横七竖八。 她拍拍衣袖，宛如恶谷之中长出来的花，“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连这点小问题都看不出来呢？” 久生闻言，眯着双眼，粗喘着气，等待楚云酥的揭秘。 其实就连楚明槐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因而也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只见她从腰间的百宝袋中轻轻一抽，拿出了一块布匹一般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瞧，还是林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是绿坤草！” 经过他这么一喊，久生恍如大梦初醒一般，他瞳孔地震，死死地睁大眼睛，视线从绿坤草上移到楚云酥的脸上。 他不甘心地喊道：“你竟然，你竟然……” “没错。”楚云酥将那绿坤草收进了口袋里，“你在前方带路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绿坤草功能不错，于是顺手割下来一截，原本是想留个纪念的，没想到竟在机关里派上了用场。” 楚明槐紧跟着问道：“所以，在机关里，你是用这个蒙住了我们的头？” 楚云酥点头，“你们所有人都说，没有人能活着从机关里出来。我转念一想，如果营造一种假象，让机关误以为我死了，不就行了？” “说起来，还是你提醒了我。”楚云酥手指向久生，“是你的话让我意识到，当我们有所行动的时候，空间中的树条就会有所感应，从而长出来更多。” “所以我就在想，树条是如何判断我们的死活的呢？” 女君一边说一边走，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她，这细微的声响竟然成为宫殿中唯一的响声。 “是长明炬给了我启发。” 此言一出，楚明槐也瞬间明白了。 “长明炬是先被树条缠上的，而火炬最大的特点就是光和热。因此我猜测，那些生长的树条们应该也是基于这两点判断生死的。” 楚云酥说完，楚明槐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兴味。 楚云酥耸耸肩膀，一脸无奈地看向墙上的久生，“剩下的话我应该不用多说了？你再蠢笨，也应该猜到了。” 她用绿坤草盖在两个人身上，绿坤草不会让任何能量逸散出去，因此也就阻绝了他们身上的温度。 机关判定两人已死，游戏结束。 久生听完，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的脸色像彩虹一般变幻万千。 “不对，你在骗我。”久生的眼中射出怀疑的精光，“绿坤草能够抵御一切攻击，你是不可能把它切下来的。” “怎么不可能？”楚云酥说着，撞了撞身旁哥哥的腰，“老哥，借点火。” 楚明槐十分无奈，一挥衣袖，一道神光乍现，楚云酥拿出那片绿坤草织成的布，迎着神光一挥，传说中根本不可能被碰坏的绿坤草当场被切成了两半。 “啧啧，你瞧瞧，为了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我的牺牲有多大。好好的一块布，硬是被扯成了两块。” 楚云酥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林捂上了眼睛，他感觉墙上的久生都快被女君气吐血了。 “神力……魔君身上怎么会有神力？”久生实在是不甘心极了，他布下的每一步棋局，都自认为无懈可击。 无论是鲛人解语，还是这最后开启的古树机关，都能要了楚云酥的命。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不仅都躲过去了，甚至用自己准备的材料，躲过了自己布下的机关！ 这实在是，实在是太气人了。 久生一口气没喘上来，“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楚云酥见状，连忙飞身到他面前，三两下封住了久生的几个大穴位，让他短期之内不会死。 “你看，我已经解答了你的困惑。现在轮到你告诉我，域主令到底在哪里了。” 她语气平常，甚至带了几分讨价还价的意味。 但是只有久生自己知道，眼前的女人，正用一柄冒着黑气的利器抵在他的喉管上。 他很清楚，自己说或者不说，都是死路一条。 这场游戏，他是彻底输了。 没想到，几百年的蛰伏，最后竟是输在了这里，输给了两个从前压根就不知道的人。 久生不甘心啊，他的双眼上布满红色的血丝，浑身的皮肤隐隐有涨起来的状况。 楚云酥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手中魔气形成的小刀再次向前递了一分，她吐气如兰，眼眸中水光轻摇，“别再拖延时间了，我的耐心可不太多。” 久生犹如一支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尽显颓势，他声音很轻，“你猜对了，你手里的那把钥匙，就是域主令。” 东西已经落入他人之手，就算他有意想隐瞒，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说出真相，换自己一条全尸。 楚云酥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求死的欲望，她有些惋惜地摇摇头道：“那么你也知道了，你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久生甚至来不及躲闪，身上的某处就被彻底击碎，他仍是十分惊讶的表情，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楚云酥轻巧后跳，整个人如同一只乳燕，她落到林旁边，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在楚氏兄妹的注视下，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瓶药药丸。 楚云酥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林有些心虚，瞄了眼旁边同样一脸好奇的魔君，随后小声道，“假死药。” “关于这个机关的解法，我大概知道点眉目，刚好手头有这个，就，就成功了。” 楚云酥长长地哦了一声，眼风掠过楚明槐的脸，她大概知道为什么林身上为什么要准备假死药了。 第304章 域主塔 她撞了撞楚明槐的肩，用一种玩笑语气说道：“老哥，看来你不是很得人心啊。” 楚明槐：？ “好啦，域主令也拿到了，林，下一步应该干什么来着？” 林现在就是他们两人的狗头军师，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他小心地擦掉了额头上的汗，小跑着跟上楚云酥的步伐，“下一步就是去域主塔上，验证域主令，昭告天下，域主换人了。” 楚云酥点点头，手臂一扬，兴冲冲道：“我们征服三界的计划已经迈出了成功的一步，现在，让我们朝着域主塔出发！” 看到她那副高兴的样子，楚明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统三界，这听起来痴心妄想的事情，竟然还真让她走出了第一步。 三大魔域之中，都有一处最高的高塔，高塔之上放着印石，用来验证域主令。 楚云酥原本还纳闷，暗骨是地下世界，是如何建造高塔的？ 等到她真正看到的时候，才发现，暗骨的高塔是倒过来的，最粗的顶端在头顶最上面，然后向下蔓延，高塔的尖端处正对着地面，上面有一个凹槽。 凹槽上布满灰尘，一看就是几百年都没动过了。 楚云酥吹了一口气，凹槽上的灰尘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明槐和林站在她身边，就在楚云酥快要将域主令放上去的时候，林仍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女君，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行吗？”楚云酥反问道。 林面色纠结，“不是不行……而是，你这个域主令一旦放上去，那么魔界几千年的秩序平衡就要被打破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超乎你的控制。” 他试着用最委婉的方式劝说道，毕竟虽然这俩兄妹很强，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旦秩序被打破，不知道会有什么牛鬼蛇神出来搅事。 而且，他们两个人都是才来魔界不久，基本等同于外乡人，让外乡人来统治魔界，恐怕很难服众。 楚云酥看到林这副胆小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你放心，如果真的有危险了，我允许你吃假死药装死。” 林又急又臊，“这不是假死药的问题，而是……” “行了，我已经下定的注意，不会轻易改变的。”楚云酥说着，还对着楚明槐笑了一下，“你说对，哥哥。” 楚明槐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早在楚云酥走出宫殿的时候，整个暗骨里的人都知道宫殿里出事了。 古树有异动，说明机关被人开启了，这道机关，是保护暗骨最后的屏障，一旦它开始启动，说明事情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就在大家惴惴不安的时候，有人从宫殿中逃出，大声宣告道：“域主，域主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炸弹一般，将暗骨彻底炸了个底朝天。 有人急忙问道：“是谁干的？域主怎么死的？是不是和刚才那阵突然的轰炸有关系？！” “是，是魔君！” “他杀了域主！” “他要统一魔界！” 暗骨人听到这些，第一反应是他疯了。可是那人浑身颤抖，眼中全是惊恐，身上还穿着宫殿中的服装。 “你们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躲在窗外，什么都看见了！” “不光是域主，就连域主身边的那位年岁最大的老奴久生，也被魔君杀了。” “不对，不是魔君，而是他身边的女君。他们不仅杀了人，还夺走了域主令，现在朝着域主塔去了！” “魔君，魔君来屠杀暗骨了！大家快跑！” 众人终于明白，原来是那位魔君疯了。 听说还有什么女君？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暗骨族人相互望望，心中都有了想法。 有人当即举起手中武器，“他娘的！魔君是哪号人物，竟然都撒野撒到我们暗骨来了？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每年供他吃供他喝的养着他，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过来反杀一笔？！” “兄弟们，随我去看看！这新任的魔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杀过去！杀过去！” …… 喧闹声越来越大，暗骨族人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域主塔前进。 就在楚云酥准备放下域主令的时候，脚底下忽然开始轻微的摇晃，好像，有一大队人马来了。 林感受到这震动，当即就吓得小脸雪白，他从善如流地躲到楚云酥身后，乌龟一般缩了起来。 “女君，女君你快看，有不少人都来了。” 他说的没错，从四面八方赶来了许多暗骨人，将楚云酥三人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杀意，甚至在不经意中，还露出了獠牙，手中的各式武器，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动着。 楚云酥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她收起域主令，抬起脸，一本正经道：“你们来的正好，省得我再一家一户的通知。” 众人看到她一头银发，一双红眼，又看了看她身侧的楚明槐，一时拿不定注意，恼怒道：“你们谁是魔君？” 楚云酥顺着声音望去，是个满身肌肉的魔族，他两个雪白的獠牙从嘴中伸了出来，差点戳到自己的下巴。 她手指一弹，那个长牙魔族立刻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魔气给贯穿了腰腹。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就踉跄着直挺挺摔倒在原地。 长牙魔族的死突然又吓人，宛如一颗巨石被投入小湖中，挤在一起的暗骨人当场就炸开了锅。 楚云酥面色冷然，宛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谁允许你们对魔君不敬的？” 大家看到她这副凌然高傲的脸，怒火瞬间被点燃，不知是谁先喊道：“杀了他们！” 紧接着，所有魔族们抄起手中武器，喊打喊杀地朝着楚云酥冲去。 林心道一声，“完蛋。”随即认命地闭上了眼。 看来今天是过不去了。 楚云酥合上双眼，静静感受体内极速旋转的混天珠，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轻轻向上飘浮了几分。 众人还以为她是在故弄玄虚，各种剑气魔气同时射出，目标直指楚云酥。 第305章 不服 各种颜色的能量纠缠在一起，像一条条张开大嘴的毒蛇，想直取那白发魔女的性命。 她杀了域主，自己杀了她的话，岂不是就是下一任的域主？ 不少暗骨魔族的脸上都露出不加掩饰的贪欲，他们使出自己最强的力量，就在比谁是第一个杀死楚云酥的人。 浮在半空中的魔女好像一朵柔软的云，谁都能将她撕扯开。 她的眼睛，倏然睁开，紧接着，一股霸道蛮横的力量从她身体中爆发出来！ 糟了，有问题！ 出手的魔族们察觉到了危险，收手的收手，想逃的想逃。 但是所有的胆怯都已经为时已晚。 随着魔女身上爆发出的巨大能量涌出，那些原本射向她的魔气像是遇到了一面镜子，被全数反射了出去。 凝聚着各种力量的气齐齐掉转方向，朝着自己主人而去，昏暗的地下世界里，好像下起了一场烂漫的魔气雨，血腥而美丽。 “噗嗤。” “啊啊啊！” ……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域主塔四周变成一片尸海，不断有魔族倒下，像风吹到稻田一般，轻柔却有力地压倒一片。 楚云酥在空中一个旋身，又有一股强大无惧的能量自她的身体里飞射出去。 站在前排的魔族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各种颜色的鲜血激射而出，甚至有一两滴溅到了楚云酥的鞋尖上。 惨叫声渐渐结束之后，四周安静无声，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动。 原本还气势汹汹地暗骨族人们现在是彻底傻眼了，楚云酥把所有想杀她的人通通都解决掉了，以她为圆心，方圆百寸之内，竟然无一活口！ 尸海外面的魔族们害怕了，胆怯了，开始犹豫了。 他们，好像想的太简单了。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也是，能够杀死域主，抢走域主令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楚云酥像是有点疲惫，轻叹了一声，随后落到了原位。她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却毫无波动。 想来，应该没有人敢再出手了。 一旁的楚明槐闻着这呛鼻的血腥味，不满地皱了皱眉。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上，一颗纯净的白球滚动着。 手掌顺势向上一抬，白球被抛上半空，随即身形暴涨。 忽然乍现的白光刺到了所有人的眼睛，魔族们下意识选择闭眼回避，等到他们再次睁眼时，每一个人先是一愣，随即被恐惧彻底吞噬。 那些原本还躺在地上的尸体们，竟然全都不见了！ 不仅是他们的躯体，就连那些血污，他们手中的武器，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有人注意到，空中飘浮着几颗黑色的颗粒。 正欲伸手去接，却忽然猛地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灰尘，这是……那些魔族的尸骸！ 如果说楚云酥的力量让他们退却，收起想要攻击的心，那么楚明槐的力量，则彻底让所有人恐惧不安，胆战心惊。 跑，快跑！ 脑子下达着逃亡的命令，脚步却因为过分害怕而无法迈出。 魔女的声音苍凉而平静，“还有谁，想反对吗？” 第306章 林玉 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人，全都脸色发白，嘴唇或是因为惊讶而过度张开，或是因为害怕而紧紧抿着。 反对？ 还有谁敢反对？是嫌命不够长吗？ 可以肯定的是，幸辞这个名字，在暗骨里，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在魔界这样一个以力量为王的世界里，拥有碾压性的能量就意味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鸦雀无声的安静之中，楚云酥将耳边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目光澄净而温柔，和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君好像不是一个人一般。 她笑意浅浅，“哥哥，你看，现在大家都同意了。” 楚明槐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轻轻提起，带了几分的笑意。“嗯。” 楚云酥正准备放下域主令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哥哥才是魔界魔君，就算是当域主，好像也是他更合适一点。 于是她顺手将域主令塞进了楚明槐手中，“还是你来。” 楚明槐倒是不在意这些，接过域主令后想都没想，直接摁进了凹槽之中。 一阵微弱的光芒亮起之后，整座域主塔开始发出运作的嗡嗡轰鸣之声。 有几道深紫色的气流从塔尖出飘了出来，组成一块深紫色的面板，林在一旁提醒道：“这是域主塔在认新主呢，需要写上新主的名字。” 楚明槐指尖在虚空的面板上一触，立刻有一道白色的笔迹出现，他心里来了兴趣，指尖三两画就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大大的“楚明槐”出现在面板之上。 林再次提醒道：“还需滴个血，确认绑定。” 楚明槐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伸手将一旁的楚云酥拉了过来，“你也写。” “我也写？” “嗯。” 分妹妹一半天下，对于他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云酥没想到，楚明槐会在这最后关头整这么一出。 她笑了笑，“也行。” 手指刚伸出来，还没碰到深紫色面板时，就被人打断了。 “慢着！” 这道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如此突兀，楚云酥差点被吓得手抖，被人打断的不悦感让她面色阴沉，扭头看看，是谁这么急着找死。 那人不等楚云酥来找，自己很主动地站了出去。 平平无奇的相貌，除了鼻子格外高挺之外，没什么亮眼的地方。无论是扔进魔界还是丢在人界，都会淹没在人群中。 林看到那人的脸，没压住心中惊讶，大喊一声道：“大哥？” 林的哥哥？ 这回轮到楚云酥吃惊了。 她好像隐隐约约想起，洛止琛曾经给她科普过一些魔界基础常识，魔君林傲有好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儿子留在身边之外，其余的都下落不明，不知道游荡去哪里了。 看来，眼下是遇到林的大哥了。 林玉，也就是林的大哥，此时极富正义感地站了出来。 他先是朝着楚明槐的方向行了一礼，“见过魔君。”态度看起来很好的样子，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 楚明槐轻轻颔首，算是认同了。 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准备看林玉打算做些什么。 “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林玉的眼神移到楚云酥脸上，神情顿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魔君原本就是魔界之主，由他来执掌暗骨域主之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你……” 林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那个上下打量的眼神，就足以证明他对楚云酥的轻蔑。 他甚至没有尊称一声女君，而是用的“你”，可见心里是极其不认同楚云酥的身份的。 林听他言语如此猖狂，当时就冲了出去，一把将林玉拽到一旁。 “大哥，你疯了吗？你没看见刚才女君发火的样子吗？你怎么还敢，还敢这么开口？” 林又急又怕，唯恐楚云酥再一抬手，把林玉给灭掉了。 面对弟弟的怯懦，林玉心中也是恨铁不成钢。 “怎么几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怕事的样子！你这样，真是给我们林家丢脸！” 林被哥哥一通劈头盖脸地骂，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应和道：“是是是，我是给你们丢脸了，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那兄妹俩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般大的胆子，让你敢当面挑衅。别的不多说了，你现在，就向女君磕头认错，我再在一旁求情，说不定你还能免于一死。” 林玉听到弟弟的话，气极冷笑出声，“替我求情？林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一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楚明槐，“魔君是我们什么人？他是妹妹的儿子！是咱们的外甥！”林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底气很足。 对于楚云酥，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归一宫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女君，与魔君形影不离。 现在一看，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新封的女君了。 虽然她很强，但是林玉却一点不慌，因为魔君能封她，就能撤掉她的名头。 她再强，能比魔君还要厉害吗？ 林玉打眼一看，楚云酥应该也是白发红眼的南海灵猫族，但是她的长相和魔君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和林家的人更是一点都不像，他因此判定，魔君应该是找了个同族，放在身边逗弄。 他俩，最多算是宠物与主人的关系。 但是魔君是他亲妹妹的亲儿子，这层关系，是带着血缘的，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林玉越想越觉得占理，一把推开想要再劝说的林，面对着楚明槐大声说道：“外甥儿！你自己觉得呢？你是魔君，你当这个域主绰绰有余，为何要将这位置分给这个女人一半？别怪舅舅没提醒你，你这是糊涂啊！” 楚明槐听他说了这么多，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分陌生的称呼，魔君眼睛眨眨，最后用两个字作回应，“你是？” 林玉尴尬地一顿，还不等他多说，那边楚明槐已经将妹妹拽到了自己身边。 “她是我妹妹，你是谁？” 第307章 暗骨搜寻 林玉的脸涨成西红柿一般红，他连忙戳了戳一旁的林，低声责备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诉外甥我的身份？” 林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一把从大哥手中拽回自己的袖子，三两步走开，想和这个蠢哥哥划清界限。 “你自己惹事，别带着我！” 楚明槐是什么人，林再清楚不过了。 林傲究竟是怎么死的，至今没有一个定论，但是林心里明白，林傲的死和楚明槐脱不了关系。 在魔族群体中，是极其注重血缘关系的。 平常魔族，对于力量不如自己的长辈也会有所尊重。 但是楚明槐…… 既不是人，也不是神，更不是魔。 因此，就算是他，也不敢以舅舅的身份自居，而是时刻谨记自己的仆从身份，珍惜自己的小命。 林当即半跪下行礼，“魔君女君恕罪，家兄在外游荡多年，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切莫同他计较。” 楚云酥了然地点点头，十分贴心道：“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 林听到她说出这话，一颗心彻底放回到肚子中，抬起眼，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楚云酥，“多谢女君体谅！” 一旁的林玉听了，却一脸震惊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将地上的林拽起来，大声道：“你清醒一点，妹妹当年的回信中明明说了，她怀了一个孩子，只有一个！现在怎么还会有妹妹呢？！”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林玉面向身后那帮不敢动的暗骨族人们，大声道：“你们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两人长得像吗？” 他的手指极其粗鲁地指着楚云酥的脸，可惜声嘶力竭的呼喊并没有回应。 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敢抬眼看，若不是担心现在动会引来杀身之祸，这帮人早就想溜走了。 即使是好脾气如楚云酥，此刻也要发火了。 拢在衣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勾，一道纯黑的魔气便冲了出去，犹如一把锋利的砍刀，直接削掉了林玉那根指向她的手指。 林玉起先觉得手指一凉，扭头回看的同时，剧痛袭来，鲜血犹如血柱一般喷射出来，林玉张大嘴巴，“啊啊啊”了好几身就是说不出话。 林见状，头疼不已，他脚一踢，正中大哥的膝窝，林玉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缺失的手指上，没有防备，竟被弟弟一脚踹到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已经扑过来，死死地按住他的背部，让他保持一个匍匐在地的姿势。 “女君恕罪！女君恕罪！” 林玉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大哥，他还是要留住大哥一条命的。 楚云酥看林叫的那般凄惨，脖子往后缩了缩，“行了行了，快把他带走。让他以后别在我眼前乱晃了。下次，可不是少根手指头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林闻言，一手捂住哥哥哀嚎的嘴，一手搀扶着他往一旁钻去，脚步匆忙。 这下，终于无人再反对了。 楚云酥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两兄妹同时挤出一滴血，暗骨正式易主。 黑色的域主塔因为两人的鲜血而发出暗暗的红光，在场的暗骨族人们齐齐下跪，高声道：“恭迎域主！” 他们的声音响亮，态度十分真挚，楚氏兄妹已经用自己过人的实力征服了他们，从此以后，他俩就是暗骨的主人，而他们将会是主人最忠诚的奴仆。 魔族们低下自己的头颅，楚云酥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头发，五颜六色的皮肤。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楚明槐，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明槐诚实答道：“没什么感觉。” 除了最初的一小点兴奋之外，他觉得一切都很稀疏平常。他拥有这样的力量，得到这样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小小的暗骨罢了。 楚云酥有些为难地啊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兴趣点。”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土地，“先别着急，我相信，总有一个地方，能勾起你的兴趣。” 楚明槐问：“哪里？” 楚云酥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宛如黑夜中的点点星辰，拥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她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天界。” “天界”这两个字，让楚明槐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了，他顺着楚云酥的目光向上望去，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 “你说得对，我对天界，很有兴趣。” 域主塔通身的亮光散去，域主更主落锤定音。 从这一刻开始，暗骨的新时代开启了，同时魔界也将迎来属于它的大洗牌。 谁是最后的赢家，谁又会输掉所有？ 楚云酥轻轻摩挲着自己流出一滴血的指腹，眼中的光忽明忽暗。 - 女君当上域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封锁了暗骨和外界的全部通道。 “让所有人，去找一个东西。”楚云酥对着林命令道。 林知道事情严重，不敢怠慢，“是件什么东西呢？” 楚云酥伸出拳头比划了一下，“找一个心脏，像我的拳头这么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活的在跳动的。” 她忽然想起那面心脏墙，一拍手掌，“哦对了，若是找到一个地方，里面装满各种心脏，那也立刻向我通报。” 林听着她要找的东西，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费周章，竟然只是为了找一个心脏？ 还有她形容的心脏墙，听着就不好找，他在魔界长到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一面墙。 林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女君，关于那颗心脏，您还有更多的提示吗？毕竟，暗骨这么大，若只是单论找颗活心脏，不知道能找出多少呢。” 楚云酥手心摊开，里面存着一滴鲜血，“找匹配这滴血的心脏。” 虽然只是一滴，但是足以验证了。 “这血是……？”林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垂头，恭恭敬敬地从楚云酥手中接过那滴血，“谨遵您的命令，我这就派人去办。” 第308章 我是谁 楚云酥最欣赏的就是林这股子眼力劲，脑筋一动，忽的想起了上次发生的闹剧。 “哦对了，你那个哥哥，去哪里了？” 听到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林头上掉下来一滴冷汗，他快速地擦掉汗，回身恭恭敬敬地应道：“已经遣送走了……” 至于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应该不会再冒出来说大话了。 楚云酥了然地点点头，点评道：“你那个大哥，倒是挺有意思的。” 林张了张嘴，差点把“我二哥也挺有意思的”这种话说出口，他摸不清女君的心思，只好僵硬地点点头，“还好还好。”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楚云酥放他走。 林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女君，您还有什么吩咐？” 楚云酥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右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说，你们的妹妹回信中说过，只怀了一个孩子。此事，是真是假？” 林听她主动提起这事，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楚云酥没这么好糊弄。 “妹妹她一向都与大哥最为要好，我虽然没看过那封信，但是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无论是神魔，只要水平够，都能感应到生命的数量。 林露儿的话应该是真的，她肚子里怀的，只有一个楚明槐。 楚云酥这下更纠结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和楚明槐是同母异父的关系，可是现在这样估算的话，自己好像也不满足当楚明槐妹妹的条件。 她可以确定，林露儿应该只有楚明槐一个孩子。 仙族早就传开了，林露儿死在暮日九宫的时候，肚子里怀着孩子。 后来她的尸身消失不见，被楚沧海抱回去，将孩子与她剥离，试图复活她，唤醒孩子。 那么，自己到底是谁呢？ 从年龄上来看，她也不会比楚明槐大。 楚云酥有些纠结地拽了拽头发，她眼风一瞥，看到林还惴惴不安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跳下主座之位，落到林面前，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锁住对方的视线。 “你看着我。” “啊？”林被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楚云酥重复了一遍：“你看着我。” “我我我，我不敢啊女君。” 楚云酥这个时候就有些讨厌林的窝囊胆小了，她双手卡住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自己的脸。 林的瞳仁因为惊恐，甚至都有些微微晃动了。 楚云酥无奈道：“我没别的目的，你别怕。你就好好看看，除了眼睛和头发之外，我和楚明槐还有没有相似之处？” 林感觉自己一口气终于能喘上来了，他猛吸一口气，随后开始认真地观察。 久到楚云酥都快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肯定地说道：“没有。您和魔君从外形上来看，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一丁点都没有？” “一丁点都没有。” 楚云酥这下更为苦恼了，她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我究竟，是谁呢？” 作为一个称职的奴仆，第一要义就是为主人分忧解难。 林又问道：“您有尾巴吗？” 第309章 回去查查 楚云酥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神了一下，随后开始绕着自己转圈，好像小猫在追逐自己的尾巴一般。 追了好几圈她确定了，“我没有尾巴。” “怎么可能没有呢？”林有些半信半疑，加油鼓气道：“你再努把力，看看能不能把尾巴憋出来。” “憋出来？”楚云酥还是第一次听说尾巴可以这么弄出来的，她卯足了劲，往尾椎骨用力，脸色都涨的通红了，也不见尾巴伸出来。 “啧，这不对啊，不应该啊。”林一脸难色。 路过的楚明槐看到妹妹满脸通红，屁股还一直往下，颇有点扎马步的意思，于是走过去，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抬手一指，“出恭走那边。” 楚云酥当即跳了起来，红润润的脸因为他的话，更是染上了一层嫣红的霜。 “出什么恭，你才出恭呢！我们仙女不出恭！” 楚明槐后知后觉地奥了一声，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不是出恭怎么这个姿势？ 林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传来，“露儿她和我们几兄弟不是同一母族，她是南海灵猫一族，灵猫灵猫，猫有的东西她都有。如果女君你真是她的孩子，按道理应该有尾巴才对。” 楚云酥又费劲巴拉地往自己尾椎骨上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楚明槐见此处没他什么事，正准备如浮云一般飘过去，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了回去。 妹妹那张布满红霞的脸闯进他的眼眸，“你，你有没有尾巴？”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有些多余了。 楚云酥第一次在星海禁地的时候，就把楚明槐看光光了，他确确实实有一条尾巴。 但是她想亲眼看看，自己和南海灵猫到底差了多少。 “尾巴？有的。”魔君说着，腰轻轻一摆，刷的一下，从背后冒出来一条柔软蓬松的大尾巴。 他的尾巴就像他的睫毛一般，每一根都是柔软的白色，看起来像最纯净的牛奶一般。 不仅颜色纯正，毛色更是看着柔光水滑的，一看伙食就不错。 楚云酥看着那蓬松的像把伞一样的尾巴，没忍住心里的痒痒，伸出邪恶的手想去摸两把。 没想到楚明槐一眼就看出她的不怀好意，巨大的尾巴一甩，啪的一下打在她手背上，那尾巴可比看起来凶多了，直接在楚云酥的手背上甩出一个红印子。 “不准摸。”他说完，像一只真正骄傲的猫咪一样，下巴微微抬起，像藏宝贝一样直接将尾巴收了起来。 楚云酥不满地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不摸就不摸，谁没有似的？” 林小声逼逼道：“女君，你还真的没有。” “行了行了，用你说？”楚云酥一把将人挥开。 楚明槐看妹妹的眼神像是能吃人一般，心中一紧，决定尽早撤退，不然可能自己的耳朵也保不住。 他一走，林的胆子又大了，开始一条一条和楚云酥掰扯。 “女君，你看见没，正宗的南海灵猫族都是有尾巴的！” 楚云酥心里疑惑且焦躁，“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看到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什么族？”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楚沧海曾经说过，养育自己是为了给楚明槐当容器，如果自己真的是林露儿的孩子，他忍心这样做吗？ 想到楚沧海千百年的坚持，她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不，楚沧海绝不会这样做的。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我不是南海灵猫。” 林的表情也十分为难，他指了指楚云酥苍白色的发，“可若是说你完完全全不是灵猫族，你这头发眼睛又作何解释呢？” “就没有别的种族和灵猫一样，白发红眸的吗？” 魔界百科林全书肯定地摇了摇头，“我敢和你打包票，绝对没有。” 楚云酥手撑着下巴，虽然坐在金银玉石堆砌的宝座之上，她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林脑中才勉强想出了一个方法，轻声说道：“女君，要我说，与其坐在这里干想，不如亲自出去查查。” “反正现在暗骨所有的通道都被你封锁住了，暗骨能用的力量也都被派出去寻找你要的那颗心脏，你左右也是等消息，去哪里等都一样。” 他这番话，将楚云酥点醒了。 女君迟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我虽不知道您是从何处来的，但我建议您，先回原处查探一番。” 原处…… 楚云酥脑中瞬间就跳出了星海仙宗山川如画的模样，紧接着，大师兄二师姐的脸跃进脑海，再然后，一个模糊的身影也塞了进来，还不等那人影清晰，楚云酥紧皱眉头，挥瘟神一般将那人挥出脑海。 星海仙宗，她是一点都不想回去了。 不过……仙界是有必要回去一趟。 楚云酥站起身，神情凌然，“你说得对，是该回去查查了。” 她说着，就准备即刻启程离去，林却大喊道：“女君等等，你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林从怀中拿出一个海螺，提醒她道：“你之前特意嘱咐我的，要把这海螺放回到鲛人海里去。可现在，条条路都封锁着，我也不好出去。你既然自己要出门，不如自己将这海螺放回去。”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这段时间胆子是愈发大了，连女君下达的命令，都敢推回去重新还给她。 楚云酥看着那块硬邦邦的海螺，想起鲛人解语的脸。“好，反正顺路，那我就自己去一趟鲛人海。” - 鲛人们居住的地方在人界，他们常年藏身于深海之中，因此人间只有一些隐隐的传说，却很少能有人见到他们的真实面目。 楚云酥这次出行，终于带上了黑蛋儿，黑蛋儿好不容易度过自己鸟生第一个发情期，这会儿精力不振，头也耷拉着，看着没什么精神。 为了让它少些辛苦，楚云酥将它化作一根簪子，别在了发丝间。 白鸟化成的簪子，通体雪白，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簪子头部则是黑蛋儿的侧脸，乍一看，还有点像凤凰。 第310章 鲛人美语 她现在的能量已经足以将活物化形，就连将死物变活，加把劲也能做到。 如今的楚云酥，魔体是万年的兽丹，体内还有岭芜魔域的至尊宝物混天珠，无论三界，都难寻对手。 那些个小神小仙的，在她面前都不算什么。 她离开暗骨，穿过那道魔界大门，梦灵妄还乖乖等在原地，等着主人投喂给他新的吃食。 从魔界前往仙界，原先是有一道直通路的，奈何千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之后，仙界封死了这条路，因此，如今若想从魔界上到仙界，只能先从人界绕一圈。 林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将海螺交给楚云酥。 鲛人海就在人界，她顺路一走，一丢，刚好合适。 楚云酥如今出门在外，不想过于招摇，因此脚下踏着一个飞行法器，悠悠荡荡地朝着鲛人海进发。 这一路上，她看到无数人间风景，山川河流，鸟雀野兽，处处充满生机。 但是她越看，心里就越是沉静。 主神的话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耳边响起，这些生机勃勃的人，各式各样的鸟兽，不过是主神用来戏耍愚弄的棋子。 而即使是她，拥有着所有魔族艳羡的魔气，在主神面前也只如蝼蚁般可有可无。 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挣脱这条窝囊之极的人生路呢？ 楚云酥越是细想，心中就越是心烦意乱。 直到海浪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清晰，海水特有的咸腥味冲进鼻腔，她才从烦躁中清醒了几分。 眼前蔚蓝色的鲛人海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让楚云酥想起了鲛人那条荡漾着水光的尾巴。 安静的鲛人海美得像一幅画，让人忍不住放轻呼吸。 微风在动，但是这片海域风平浪静，好像连风都不想惊扰它一般。 鲛人海的风景美不胜收，楚云酥落到海边的一处礁石上，从百宝袋中取出那块海螺，海螺表面不平，看着就是个有脾气的。 “如今你也到家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下一世，如果还投胎做鲛人，做条聪明的，游得快的人鱼。” 解语在天之灵听到她这话，估计气得都能下来揍人。 风吹起楚云酥的广袖，她一袭白衣，纯净缥缈，宛如天上仙子。 随着手中海螺被抛进海中，扑通一声入水声，鲛人海平整的海面微微动了几分。 很快，海螺沉进海中，鲛人海恢复如常。 楚云酥面向这片迷人的海，不知为何，她的眼眸中掩着一层忧郁。 白衣的绝美女人轻轻叹道：“你是解脱了，就是不知何时轮到我……” 使命完成，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楚云酥身形一转，丢出飞行法器，准备重新坐上法器，悠哉哉地往仙界赶去。 背后传来好大的“扑通”声，楚云酥猛地回头，正好看到了鲛人出海的场面。 一条美丽的人鱼背对着阳光跃出了海面，她身形流畅完美，丰胸纤腰，楚楚动人。腰腹处往下，是一片片水绿色的鱼鳞，在阳光和水光的双重照射下，美得晃人眼。 即使是见过无数美人的楚云酥，此刻见到这条出海的人鱼，也忍不住记下了这绝美的一幕。 美人鱼甩甩自己的湿发，上半身在海面之上，瓷白的肌肤像是能反射太阳的光。 她手里拿着一个海螺，语气娇蛮道：“这海螺是不是你丢的？” 楚云酥在瞬间就想起了河神与斧头的故事，难不成这条人鱼是打算问自己丢的是金海螺还是银海螺？ 品质优秀的女君一脸正色道：“没错，是我丢的。” 鲛人美语朝着她的方向猛地游了一段，再停下时，语气急切：“那你一定知道我弟弟去哪里了！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楚云酥心一抖，“你弟弟……是不是叫解语？” 美语听到弟弟的名字，连连点头，“对，我是他姐姐美语！解语他现在在哪里？” 楚云酥抿直了唇，她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族，却在此刻，面对这条眼神纯净的人鱼时，心里生出了不忍的感情。 不忍拆穿她的幻想，不忍让她落泪。 “他……他死了。” 尽管心中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真正亲耳听到的时候，美语仍然呼吸一窒。 灵动飘逸的鲛人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再没了那股灵气。 美语鼻头一酸，竟是直接哭了出来，她用手背狼狈仓促地擦拭脸颊，触碰到的是一颗颗漂亮的白色珍珠。 鲛人是最有灵的种族，他们的眼泪甚至会变成珍珠。 “我早就猜到了，早就猜到了……当初就不该让他跃出水面，如果他一直呆在深海里，就不会……” 美语一边抹眼泪一边喃喃自责，声音虽小，但还是让楚云酥听了个明明白白。 她冷硬的心，忽然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柔软。 女君坐在礁石上，任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的嗓音轻柔，竟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好啦，别哭了，你们鲛人向来注重美貌，再哭就丑了。” 果不其然，美语听到这话，立刻止住了眼泪。 最后两颗珍珠被她甩进海里，美语吸吸鼻子，拿出鲛人的骄傲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将我弟弟的信物拿回来，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我们鲛人从不欠人人情。你现在，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美语加大音量多嘴了一句，“什么都可以。” 这听起来十分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在楚云酥耳朵里，却还不如耳边的风。 风起码能吹起她的头发，鲛人的承诺却毫无用处。 这世间，她已经无欲无求了。 对面的女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现在轮到美语疑惑了，她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试探着问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说……” 礁石上的白衣女人动了，她嘴角扬起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美语看到她笑，却感受到从心底传来的孤寂与落寞。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想要。” 第311章 再见故人 “什么都不想要？这怎么可能呢？”美语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我告诉你，虽然我并不是最厉害的鲛人，但是我们族里还有其他厉害的……” 她话没说完，就见楚云酥再次郑重地摇了摇头，“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 美语真的想不明白，无论是什么种族，身在这世上，都会有所求。 人想长生不老，仙想羽化成神。 可眼前这个魔族，却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 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你认真的？”美语再次确认道。 楚云酥极为随意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再问就烦了。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美语听到她这语气狂妄的话，气得在水里转了一圈，她最后看了一眼礁石上的女人。“算了，既然你都说没什么想要的，那我也不勉强。解语的事情多谢你了，后会无期！” 鲛人摆动着漂亮的鱼尾，猛然往海中一扎，迅速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洋之中。 楚云酥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声音淡淡的，“嗯，后会无期。” 就在她想要重新站上飞行法器时，过人的听觉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呵，哈！”除了人声之外，还有剑气破空的声音。 有人在练剑，听这声音，还是个女人。 若是平常的声音也就算了，但是楚云酥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好像是她留下的…… 楚云酥腾空而起，目光在空中扫视一圈，迅速锁定到了海另一边的人影。 少女身型单薄，正舞着一把大她不少的长剑，卖力地使出剑式。 可以看出来，虽然她尽力了，但是还是没能发挥出剑式十分之一的威力。 瞧背影，应该是个二八年华的人族女孩。 女孩背对着楚云酥，看不清模样，但是楚云酥可以肯定，她身上，有自己的气息。 人族身上怎么会有我的气息？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楚云酥顺势朝着鲛人海的另一边飞去。 她隐去自己的气息，用法术藏住了自己的身形，用隐身的状态落到了女孩旁边。 那个女孩根本不知道有魔族靠近，仍然在卖力地挥着手中的长剑。 她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汗湿，楚云酥甚至能看到她衣服上渗出来的盐粒。 这么刻苦啊…… 楚云酥正准备夸两句，就发现，女孩练的是除魔剑。 算了，不夸了。 估计又是一个想寻求正道，迈上修仙路的凡人。 随着最后一剑落下，女孩转过脸来，楚云酥迎着阳光，看清了她的脸庞。 女孩眉目清秀，但楚云酥还是没认出来，她到底是谁？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楚云酥能清楚嗅到女孩身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就在她越发疑惑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 她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是燕珊儿！ 在冥河边被她一脚踹去投胎的女配角！ 楚云酥眼中一喜，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老熟人。 第312章 十二岁燕珊儿 楚云酥撤下隐身咒，现出真身。 燕珊儿本在好好练着除魔剑，忽然感应到身旁一股强大而浓郁的魔气，她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剑，朝着魔气出现的方向捅去。 “谁！” 虽然她在家族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小辈，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魔族正面对决。 燕珊儿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神，一颗心几乎快到提到嗓子眼。 对方魔气浓郁，实力很强，燕珊儿用尽全力挥砍出去的一击被她抬手一挥就打了回来。 糟了，遇到强魔了！ 就在燕珊儿凝聚心神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一道清甜带笑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怎么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 这声音清冷冷的，一点不符合丑陋魔族的形象。 燕珊儿心一沉，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声音……是她毕生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三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燕珊儿投胎之后，如今在人间已经成了十二岁的小姑娘，而这十二年的光景，对于魔界来说，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月，因此二人现在才能相遇。 燕珊儿收剑，眼睛定在那魔族身上，不过是一瞬，她就已经认出楚云酥来了。 “是你！” 是当初那个在冥河边帮了自己一把的白发女子！ 楚云酥点点头，“是我。” 燕珊儿闻言，连忙将剑插回剑鞘中，急匆匆地给楚云酥行了一礼。 “上次分别实在匆忙，我甚至没来得及向姑娘道一声谢。”燕珊儿眼中泛起激动的光，“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姑娘！” “姑娘，你的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先受我一拜！” 燕珊儿说着，就要给楚云酥行礼。 “哎！不必不必。” 楚云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伸手将这小姑娘拉了起来。 “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 但是燕珊儿却不这么认为，她虽然目前外表只有十二岁的样子，但是因为楚云酥在冥河边曾经护住她的记忆，因此她如今还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现在心理年龄加起来已经有三十好几了。 “姑娘，我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日。因此这一拜，你无论如何也要接受。” 楚云酥看她语气强硬神情执着，无奈地笑了笑，“好好。” 燕珊儿面露喜色，随后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朝着楚云酥，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娇小纤细的贵族少女，以头碰地，无比真诚地感谢道：“多谢姑娘当年点拨之恩。” 楚云酥摸了摸下巴，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对你而言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哦对了，你如今多大年纪？” 燕珊儿答：“十二。” 楚云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娇嫩的脸庞和扁平的小身板，认同道：“瞧着是挺小的。” 燕珊儿如今一身锦衣，皮肤红润，头发富有光泽，一看便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楚云酥顿时来了兴致，“好了好了，礼也行了，你快点起来，跟我讲讲你这一世是个什么命。” 她虽然不入轮回，但是对凡人的轮回很感兴趣。 燕珊儿被她扶起，开始讲自己这一世的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执念太深，这次投胎竟然意外的顺利。 她依旧投胎到燕家，不过这次不再是穷秀才燕家，而是人界青州修仙大家族燕家。 燕珊儿起先的出身并不算太好，是青州燕家外戚妾室的孩子，因为排行老三，得了个燕三娘的名字。 这种出身，这种稀疏平常的名字，按理说连修仙的边都摸不到。 但是她因为带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早早的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 她先是在某次燕家聚会上不经意地展露过人文采，后来又在家中遇到难事时，献上一记良策。几番过人之举后，这个外戚妾室之女成功引起燕家主族的注意力。 燕家族长长老们齐聚一堂，特意将燕珊儿唤了去，乌泱泱一帮人围着她，出尽各种难题。上达天文，下至地理，就想好好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而当时年仅六岁的小姑娘凭借前世过人才学，愣是全都答了出来。 她虽年纪小，但是气派不凡，面对一众大人的提问，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这下，整个燕家都轰动了。 燕家家主当即拍板，要将这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亲自培养，待年龄合适，就送去各大仙宗门派选拔。 燕家已有百年没有出仙人了，燕三娘小小年纪，却是天才，很有希望成为下一个燕家仙子。 他相信，如此天才定能有不错的成绩。 就这样，燕珊儿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改变了命运。 在进主家时，她主动提出要改名，说梦中有仙人为自己起了新名字——“燕珊儿”。 家主一听，当即认定是燕家仙人祖宗有灵，钦点了这小丫头，想都没想，满口答应。 从此，世上不再有卑微燕三娘，而是多了一位聪慧过人、被寄予厚望的燕三小姐燕珊儿。 听完燕珊儿的故事，楚云酥忍不住鼓了鼓掌。 “你的本事还真不小，人也够聪明。” 一旁的小姑娘害羞地笑了笑，“这一切还是归功于姑娘你，若不是你替我留住前世的记忆，我也不会有今日荣耀。” 楚云酥无意邀功，“这么说，你还保住了燕珊儿这个名字？” “嗯。”燕珊儿点点头，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很重要。 楚云酥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坐在一块冷硬巨大的礁石上，抬起脸，望向平静的鲛人海。 “十二年前在冥河边就告诉过你，陆元青已经洗掉了自己的记忆，就算你还留着这个名字，他也不会记得了。” 燕珊儿不改名的心思，不用猜都能想出来。 贵族少女的明亮眼眸因为楚云酥的这番话而微微黯淡，不过很快她就重振旗鼓，安慰自己道：“就算不记得，有点熟悉也好过完全陌生。” 楚云酥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痴人，纯粹的痴人。 第313章 开收徒大会 “对了姑娘，还不知你如何称呼？”燕珊儿有意想换个话题，便主动开口问道。 楚云酥脑筋转了一圈，最后道：“你就唤我云酥。” 楚这个姓氏，目前看来可能并不真正属于她。 燕珊儿将名字在唇齿间念了一遍，随后轻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不见得。 楚云酥摇摇头没说话，她看的出来小姑娘这是在说客气话。 思虑再三，燕珊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云酥姑娘，有一事，我还想再麻烦姑娘一次……” 咸味的海风拂过女君三千青丝，海风轻柔，宛如一双触感温润的手。 楚云酥回眸，血红色的眼睛里装着太阳余辉的金色光芒。 她抬起掌心，“你不用开口，我都能猜到是什么。你是想问我，陆元青的最新情况？” “可惜啦，你问错人了。”楚云酥张开双臂，白色的宽大衣袖拖在礁石上，“你看我如今的样子，我现在是人人喊打的魔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陆元青了。他的消息，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 燕珊儿还记得，这位云酥姑娘曾说自己是陆元青的师妹，那样说来，她也一定是个仙族。 没想到，如今却到了仙的对立面。 燕珊儿张了张嘴，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多谢姑娘。” 楚云酥从礁石上跳下，脚底踩到一片坚硬的沙地。 她想起刚才燕珊儿练剑的样子，于是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一个人在此练剑？” 提到这个，少女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再过几日，东域仙境中的一个宗门要开收徒大会，家主希望我能够顺利通过选拔，于是便将这块灵气丰盈的地留给了我，允许我在此独自修炼。” 原来是有福气，被家主开了小灶。 楚云酥了然地点点头，“你们家主有点眼光，此处的灵气确实不错。” “你刚说，东域仙境的宗门要收徒？”楚云酥说着，小小地笑了一下，“东域仙境我熟得很，是哪家要开门收徒？” 燕珊儿迅速答道：“是暮日九宫。” 宛如一道惊雷劈下，楚云酥浑身一僵，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落下，整个人就已经僵住了。 燕珊儿看出她的异样，连忙关心道：“云酥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楚云酥收拢衣袖，努力恢复原有的神态，“没事没事，只是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乍一听有点没反应过来。” 暮日九宫竟然要开收徒大会了？！ 季梓棠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开始重振暮日雄风了？ 楚云酥越想，肚子里的疑惑就越多。 燕珊儿看她的表情，心里已经猜到这位云酥姑娘应该和暮日九宫颇有渊源，于是轻声解释道：“我听家主说，这暮日九宫原本是有名的宗门，千百年前曾被人陷害与魔族有染，因而一蹶不振，落了个满门散尽的下场。” “但是现在，昔日掌门宫主的儿子又重新来过，准备重振旗鼓。如今的收徒大会，应该就是第一步。” “这次暮日九宫的收徒大会门槛极低，说是不看灵根看灵性，几乎适龄孩童都能参加遴选。像这种级别的大宗门，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低姿态，因此所有世家都派了孩子去试试。” 暮日九宫虽然如今实力不济，但对于一心向往仙界的人族而言，仍然是向往的存在。 楚云酥闻言，皱眉回味道：“不看灵根看灵性？” “对。”燕珊儿自己也面露苦色，“不光是我，连家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让我先去试试。” 季梓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楚云酥紧跟着问道：“暮日九宫对于年龄的要求是多大？” “十五岁以下。”燕珊儿刚说完，自己就反应过来，微微惊讶道：“难不成，云酥姑娘你……” 楚云酥没想隐瞒，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与暮日九宫有些渊源，此番从魔界出来，也是为求证一些事情。” 当年，林露儿就是死在暮日九宫里的。 说不定，九宫里还有知道些往事的人。 况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季梓棠的父亲和楚沧海还是昔日好友，这其中的关系值得细细查探一番。 反正现在不想回星海仙宗，不如先去季梓棠的老家看看。 楚云酥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说服了自己。 燕珊儿的眼神悄悄打量起眼前的绝色女子，她这张倾倒众生的脸，怎么看也不只是十五岁。 而且，她身上还有如此浓郁的魔气，连自己这样一个小小凡人都闻到了，仙人们肯定也会立刻发现端倪。 “云酥姑娘，你是魔族，上仙界恐怕有点问题？” 燕珊儿话音刚落，就见楚云酥噌的一下站起来，她面色沉重：“你说得对，确实不好弄。” “姑娘对我有恩，不如让我……” 小姑娘话音未落，就见旁边的白衣女子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她甚至还冲着燕珊儿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哪能事事都拜托别人，我这里倒还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等会便知道了。” 不到一会儿，楚云酥就已经准备好了物件。 燕珊儿看着这一地的大石头，困惑而不解，一张小脸皱成苦瓜样，“云酥姑娘，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楚云酥浮在半空之中，衣袖裙摆随着风轻轻摆动，打眼一看，像是海中仙子一般。 不过她脸上那狡黠的笑容，倒是一点不符合仙人出世的气派。 “我劝你，先往后退退，离远一点。” 燕珊儿虽然不明白缘由，但还是乖乖往后挪了好远。 “现在可以了吗？”她隔着长远的距离，冲着楚云酥的背影喊道。 远处空中的白衣女子点点头。 只见她伸开双臂，轻轻向上一抬，纤细手臂空中划出一道浅浅弧度。 四周的巨石们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尽数飞起。 形状各异的石块们气势汹汹，像是能盖住天地颜色一般。 燕珊儿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314章 反悔 这究竟是拥有何等强大的能量，才能轻松移动起如此多数量的巨石们？ 下一刻，更让燕珊儿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楚云酥衣衫微动，那密密麻麻的石块们竟然在瞬间，统一砸进了鲛人海里！ 咚咚咚的入水声，和下冰雹似的，砸的燕珊儿一阵心惊肉跳。 一道道通天的水柱被溅起，平静的鲛人海像是变成试炼场，被炸的乱七八糟的。 不光是水面，就连岸边的尘土沙地也被楚云酥巨大的能量掀开了一部分，燕珊儿终于明白，刚才楚云酥为什么让她尽可能地往后退了。 燕珊儿用衣袖遮住脸，顶着铺天盖地的泥土雨，对着楚云酥的背影大声喊道：“云酥姑娘，你冷静啊！这里可是鲛人海！听说有鲛人的！” 鲛人一族，脸美脾气大，还极其记仇，寻常人类压根不敢得罪。 平时这片地，根本没人敢来，燕珊儿这次，也只是孤身一人前来，想悄悄蹭点鲛人海的的灵气。 没想到好家伙，楚云酥直接用这么多大石块，把鲛人海砸了个底朝天。 燕珊儿简直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她要这么做，刚才自己就应该火速离开。 但楚云酥毕竟是她的恩人，燕珊儿没走，坚持不懈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云酥姑娘！你快住手！别惊动了鲛人！” 骇人的声响终于停下了，燕珊儿清楚听到楚云酥轻松且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就是要找鲛人的。” 嗯？找鲛人用这种方式？ 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怎么地？ 楚云酥十分贴心地开口解释道：“鲛人一般都住在深海里，不用大力气，他们可能听不见。” 楚云酥说的是实话，但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燕珊儿可没她这份勇气。 就在燕珊儿心里打鼓的时候，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如约而至。 “何人在此闹事！” 来了来了，鲛人来找人算账了。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带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燕珊儿如今的肉身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差点被这道强压压吐血咯。 楚云酥听到这声音，不慌不忙地落到鲛人海岸边，“是我，我找美语。” 蔚蓝色的海面上，一条美丽的人鱼浮了上来，美语探出水面，面色带着怒意。 “怎么又是你？” 燕珊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没想到，鲛人真的出现了！ 看到目标出现，楚云酥立刻化身成狗腿子，先送上一个甜蜜笑容，随后轻声问道：“美语姐姐，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美语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想干什么？” “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姐姐你帮我一下。” 美语柳眉倒竖，指着楚云酥鼻子骂道：“刚才无欲无求的是你，现在找事的又是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鲛人很闲，诚心耍我们玩？” “这怎么可能哇！”楚云酥摆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刚才是我不懂事，但我现在是真的有事想求姐姐你帮忙。姐姐，你生的这般好看，心肠也定是菩萨心肠，就行行好，帮我这次。” 第315章 鲛人蜕尾 鲛人一族，虽然美丽，但是常年居于海底，和外界的接触很少，因此很少有机会被外族人夸赞。 美语性情高傲，但是在族内并不是最美丽的鲛人，她心里十分渴望被认同被赞美。 楚云酥这马屁，还真拍在了准确的地方。 “姐姐，都说相由心生，你如此美丽，心地也一定是最美的。” 最美的？ 真的吗？ 美语收敛起一身的怒火，在水面下摆了摆漂亮的鱼尾，她狐疑地看了看岸上的人，不确定地问道：“你当真这么认为的？” 楚云酥眼看有戏，连忙点头如捣蒜，“我说的句句属实！姐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鲛人。” 她到现在就见过美语一个女鲛人，可不是最美的嘛。 美语莹白的脸颊上悄悄爬上几寸红霞，好像有点害羞。 她无措地在水里多游了几圈，最后不情不愿道：“我们鲛人一向信守承诺，刚才既然都给出了承诺，那就一定会做到。” “你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办法，帮我盖住这一身的魔气？” 美语挑眉看她：“好端端的，你盖住自己魔气干什么？” 楚云酥却只是笑，“只是想去仙界走一圈，欣赏一下仙界的大好风光。” “你这魔族倒是有意思，你可知道看了不该看的风景，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云酥明白，这是美语在提醒自己。 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谁叫我就是想看呢。” 美语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拦着。你且在此处等着，我需回去和姐妹们商议一下。” 掩盖魔气这种事情，他们从前还从未做过，毕竟仙界那帮仙族们，鼻子一个赛一个灵，还总是疑神疑鬼的。 仙族混进魔界简单，但是魔想进仙界，可就没那样容易了。 楚云酥当然是乖巧点头，“全听姐姐的。” 漂亮的人鱼身姿一动，宛如流星坠入深海，几下便没了踪影。 燕珊儿缓过来了几分，趁着这个空档，走到了楚云酥身边。 楚云酥见她气血翻涌，小脸雪白，正准备抬手输送些气力给她，忽的想起自己是魔族，只好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还好？” 燕珊儿点点头，她的目光望向了鲛人消失的海面，“云酥姑娘，若是鲛人真的能为你寻来掩盖气息的方法，我一定会助你上仙界的。” 少女眼神坚定，下定了心思想要报恩。 “你再给我讲讲暮日九宫的收徒大会。”楚云酥一撩衣摆，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燕珊儿使劲思索了一番，“其实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初试就在几日后的城中举行。” “不过，家主已经为我打通了门路，我不用参加这次初试。可以在半月后，直接参加复试。” 楚云酥听完，咋舌了两下，“这季梓棠管理手下人的水平属实令人堪忧啊，才开门收徒，竟然就有了关系户。” 燕珊儿面上一红，小声道：“倒也不是暮日九宫这一家，修仙世家的子弟们，是要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多一份气运的。” 所谓气运，无非就是靠着先辈积攒下的财富为自己铺路。 楚云酥没说什么，表情平静，像是在微微出神。 燕珊儿主动道：“我已经想过了，半月后的复试在栖山山顶，到时候姑娘可以扮成我的侍女，随我一同前去。” 她说着，还小心地探了一眼楚云酥的表情，生怕这位生气。 “我知道让姑娘做我的侍女属实有些……但是我年岁尚小，在燕家没什么说话的分量，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无妨无妨。”楚云酥摆摆手，“什么身份不重要，我就是好奇，所谓的‘不看灵根看灵性’到底是什么？” 她必须要承认，她对暮日九宫现在的情况充满好奇。 甚至，或许还可以通过这次机会，远远的看一眼星海仙宗的情况。 尽管她心冷硬如铁，但是夜深梦回的时候，还是会隐隐想起曾经的家。 燕珊儿看她并无怒意，这才放下担忧的心，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不出一会儿，海面上传来响动，两人同时站起身，正对上出水的美语。 楚云酥面上一喜，“姐姐这是有办法了？” 美语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随即身形一动，竟是直接游到了岸边，双手撑在沙地上，像是要出水一般。 燕珊儿看的眼睛都瞪圆了，她还从没见过鲛人出海的样子。 美语腰腹用力，将水下的鱼尾甩到了地面上，闪着光亮的鱼尾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迅速化成两条笔直纤长的腿。 这下，就连楚云酥都看呆了。 鲛人的皮肤很少见到阳光，因而白皙软嫩的不像话。 腿上柔软的皮肤，白的更是晃眼。 两个人的目光随着腿变化的速度一路瞄过去，就在快要看到大腿的时候，美语手臂一挥，一条长裙盖住了美腿。 楚云酥心里不知为何，竟涌现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美语站起身，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她不常上岸，因此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 楚云酥连忙上前，作势要扶住她，却被骄傲的鲛人拒绝了。 “行了，你就站这里别动，我把东西给你，给完咱俩就算两清了。” 美语说着，开始从斜背的包里往外掏东西。 楚云酥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还带了一个包，纯白色的大包，一看就很能装。 先抽出来的是一大段闪闪发光的东西，看着像布，但是又感觉质地很硬。 “过来，拿着。” 美语将东西往楚云酥身上一放，“试试看，这是鲛人的鱼尾。” 鱼尾？！ 美语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丝惊恐，没好气道：“怎么？还嫌弃上了？这可是我找遍全族找到的最新鲜的，刚蜕下来的鱼尾。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楚云酥表情很是古怪，她终于看清怀中的东西了。 深蓝色的鳞片整齐地排列着，虽然好看，但是一想到这是从鲛人身上蜕下来的，她还是有些冒鸡皮疙瘩。 第316章 我也变成人鱼了 除了鱼尾之外，很快美语又丢出别的鲛人部件。 “这是鱼鳍，贴在手臂上。” “这是背鳍，是要贴在后背上的。” “这是……” 美语一边往外丢一边快速说着，楚云酥一件件全都接下，手忙脚乱的。 “等等，等等！”楚云酥大喊暂停，“姐姐，你先告诉我，你弄这么多东西是要做什么？” 美语一拍脑袋，“哦差点忘了。” 她嫌站着有些吃力，干脆往沙滩上一坐，任由背后蔓延上来的海水，打湿她垂到地上的发尾。 “我们全族人聚在一起，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魔族的气息浑浊又浓厚，别说是去仙界了，就是在人间兜一圈都能留下来味儿。” 楚云酥很认真地闻了闻自己的味道，不信邪地问道：“真的有这么重的气味？” 美语一点不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身后的燕珊儿也如实地点了点头，“味儿是挺大的。” 楚云酥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是——” 美语话音一转，“聪明的鲛人们还是想出了办法。” “什么办法？” “那就是用更强的气味盖住你的魔气。” 楚云酥抬了抬手中的“鲛人部件”，不太肯定地问了一句：“该不会是，让我变成鲛人？” “哎呀，算你聪明的。”美语极不走心地夸赞了一句。 楚云酥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嗷，我明白了！论气味，还是你们鲛人族更强一点。好家伙，这一股海腥味，隔着好几里地都能闻到。” 美语：“……” 美丽鲛人的脸色阴沉，像是能吃人一般。 楚云酥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姐姐，您继续，您继续。” 要不是因为她将弟弟的天命海螺拿回来，美语可能现在已经用自己的鱼刺把她扎死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美语直接把一整个包都丢给了楚云酥，“你自己看着办！” “别，别呀姐姐！” 她又花费了半个时辰，将美语里里外外的夸赞了一遍，夸到燕珊儿都听不下去的时候，美语总算是消了几分气。 “行了速战速决。” 美语动作迅速地将各个部件都套在楚云酥身上，并勒令她不许动。 在魔界横行霸道的女君如今坐在沙滩上，一动都不敢动，显得乖巧至极。 她先是被套上了那条鱼尾，随后又被贴上了鱼鳍，最后还喝下了美语递来的神奇药水。 “这是什么东西？”楚云酥话音刚落，就听美语毫无感情地说了一个字“喝。” 行，那就只能喝了。 楚云酥用魔力探了一下，这东西应该是没毒的，不过就算有毒也无妨，以她现在的修为，没什么东西能毒倒她。 好在味道不算难喝，只是稍稍有点怪。 楚云酥喝光之后，嘴巴还在回味呢，就听身后的燕珊儿发出一声惊呼，“云酥姑娘，你，你绿了！” 楚云酥：！！！ “哪绿了！” “头，头绿了！” 很快，燕珊儿又发出了第二声惊喊，“你又蓝了！” “啊？！” 楚云酥迅速抓起自己的头发，原本白色的长发，变成了深海一般的颜色。 由白变绿，绿到发光最后成了深蓝色。 美语揉了揉耳朵，这俩人实在是见识太少，更令人神奇的还在后面呢。 “你看看你的腿。” 楚云酥闻言，立刻看向自己的腿，原本美语只是给她套了一层人鱼尾，她还是可以看到自己腿的形状。 但是现在，喝了那不知名的药水之后，她的腿彻底彻底和鱼尾融为一体了！ 她甩了两下腿，长长的鱼尾在沙滩上扑腾了两下。 “这也，这也……太神奇了！” 楚云酥抬起手臂，那些不属于她的人鱼组织，现在牢牢地和她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她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人鱼。 “怎么样？不光盖住了你的气味，还让你彻底拥有了我们鲛人的特征。是不是感觉很幸福？”美语骄傲地问道。 楚云酥挪了挪屁股，发现自己好像站不起来了。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人鱼药剂。”美语说着，掏出一个小瓶丢进了楚云酥怀里，“往后，一个月只需喝三滴，保证没人能闻到你魔族的气味。” 楚云酥妥帖地收好人鱼药剂，她摆了摆自己的尾巴，鱼鳞折射夕阳的余辉，比最好的绸缎还要美。 她左扭扭，右扭扭，从不同角度，欣赏着自己美丽的鱼尾，觉得新奇又好玩。 “姐姐，那我现在是一条真正的人鱼吗？” 美语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你在想什么？当然不是了。你只是拥有了我们的特征，并不会拥有我们的能力。” 楚云酥一时半会还没想起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们的能力是……？” “美貌。”美语说着，骄傲地甩了甩头发。 楚云酥低下头小声逼逼道：“我看应该是自信。” 新奇感还没彻底消散，地上的假人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后开始努力吞咽口水，一股生理上的缺水感袭击了她的脑袋。 楚云酥的嘴巴迅速变干，唇上起了一层皮，“渴，好渴。” 她用意志力压下心中对水的渴望，问美语：“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美语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连忙将楚云酥往海里拖。 “快快快，你现在极度缺水。” 美语力气小，拉她拉的很吃力，楚云酥极为配合地自己扭了两下，扑通一声入了水。 鱼尾没入海水中的瞬间，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啊，舒服了……” 美语见状，自己也跳进水里，双腿再次变成鱼尾。 “我们鲛人离不开水，你算半个，也需要水。” 楚云酥没想到这人鱼药剂还有这样的副作用，因此苦着张脸，“该不会要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水里？” “那倒没有那么严重。”美语说着，一个翻滚，头扎进水里，尾巴冒出海面，撒了楚云酥一脸的水。 “不过，一天三四个时辰也是需要的。就算在陆地上，你也别忘了多喝水。” 第317章 新脸蛋 “不喝水会怎么样？” “会死。” 听她的语气，一点都没夸张的意思。 楚云酥默默叹了口气：“现在退货来得及吗？” 要不是因为没有腿，美语现在都能在水下踢她一脚，“你还想退货？！你知道这人鱼药剂有多珍贵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 尽管很不满，但美语最后还是尽职尽责的给楚云酥手腕上套了一串莹白的珍珠手链。 “有了这个，你绝不会被人看出本体的。” 楚云酥抬起手腕，白玉似的珍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这该不是你的眼泪？” “是我弟弟的眼泪，也是他留在家里的最后一串眼泪。” 这话有些伤感，勾起美语的悲伤，她声音微哑，“好了，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咱们两清了，以后出了事，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往水里一扎，几下便没了踪影，只留一圈气泡，一个个冒出水面炸开。 微凉的海水滋养着鱼尾，楚云酥凝视着手腕上的珍珠项链，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感动。 鲛人们一个个说话不好听，但是她总觉得他们的心底还是善良且纯净的。 她在水里泡够了时间，原本的缺水感也没有了。 燕珊儿走过来，向她伸出手，“姑娘，需要我拉你吗？” 她说完，忽然发现楚云酥的眼睛也变了，惊呼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也变成蓝色了！” “真的吗？”楚云酥有些不敢相信，这人鱼药剂的威力竟然这么强大，不仅改了她的发色，还能改变瞳孔眼色。 燕珊儿举起一面小镜子让她照。 直到真正看见镜中人那双蓝到发黑的瞳仁，楚云酥才彻底相信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你觉得好看吗？” 燕珊儿微楞，随后诚实点头，“好看。” “那这样呢？” 楚云酥说着，整张脸忽然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待所有五官重新变化好之后，她的面容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燕珊儿难掩惊讶，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你的脸……” 楚云酥抬头看向镜子，那一面小小的琉璃镜中，是一个蓝发蓝眼的美人。 鹅蛋脸多情眼，典型的鲛人长相。 没有了从前的清冷孤傲，也没了那份拒人千里的冷漠，反而多了一丝活泼任性， 她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特意照着美语的脸变的，没想到还是有差别。” 既然这次要换身份上仙界，那不如换的彻底些，将脸完完全全地换掉。 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认出她来。 燕珊儿笑道：“你是你，哪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呢。” 楚云酥想起自己最初的容貌，“这可说不准。” 她水也吸够了，身体也不再难受了，拉着燕珊儿的手上了岸。 深蓝的鱼尾美而闪耀，楚云酥忍不住多欣赏了一会儿。 直到燕家来人来接燕珊儿回去，她才不情不愿地变回双腿。 燕珊儿应付完家中仆从后，转而对着已经隐身的楚云酥说道：“云酥姑娘，半月后见！” 第318章 久违的季梓棠 东域仙境，暮日九宫。 季梓棠坐在书房里，提笔写着些什么，门外传来响动，下属管易轻声道：“主子，遴选弟子的事情有进展了。” 书案前的上仙停下手中的笔，目光顺着正前方的窗户看出去，一片绿色竹海，随着风动而轻轻摇曳。 这是九宫中最美的景致。 “进来。” 管易得令，推开门走了进来。 要说季梓棠现在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了，但是这住所竟然是一间茅草屋，说出去真怕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管易作为季梓棠最衷心的下属，身上的担子也不轻。 如今暮日九宫内部修整已经全部完工，破落不堪的宗门焕然一新，大有曾经荣耀一时的风采。 收徒的事情也在人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整个九宫之中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状态。 管易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 “遴选初试已完成，目前各州郡加起来，共有三千名过初试的小童。” 季梓棠听到这个数字，摇了摇头，“太多，复试只留十分之一。” 管易连忙点头应下。 季梓棠问：“人界各州郡的修仙世家，是否都派家中小辈前来应试？” 管易道：“都核实过了，基本全都来了。也按照您的吩咐，给几个大门户行了方便，免去了这第一关的筛选。” 暮日九宫已经有八百年的消亡，此次收徒，季梓棠最担心的就是无人前来。 他需要新鲜血液，来滋养这座搭建在废墟之上的宫殿。 因此，甚至不惜用了些在其他仙人看来十分不齿的手段。 仙族人人自傲，季梓棠却像个优秀的人界商人，利用凡人想要成仙的欲望，将这次收徒大会开的声势浩大。 “派人去请的那几位道尊天师，有什么进展？” 暮日九宫如今十分缺人，不光缺徒弟，就连能教课的师父也没几个。 论自身实力，季梓棠也不过是个区区上仙，和其他神君坐诊的宗门相比，差了一大截。 因此，他只能在其他方面补上这处短板。 早在决定重建暮日九宫之时，他就已经看好了几位其他仙域里的厉害人物。 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这些人给请来，坐镇九宫。 好在季梓棠的母亲在位时，与人为善，名声极佳。加上季梓棠砸下去大量钱财和珍稀法器，最终效果还算不错。 “西域佛境的那几位，已经答应金秋前来授课三月。樱派那里，桃越掌门全都应下了。” 季梓棠听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只不过。”管易的表情有点为难，“南海和北域那里，几位神君上仙还是不愿意前来。” 季梓棠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无妨，接着坚持就是。无论他们想要什么，统统满足。”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这几个字的背后要付出的，可不止是一点点代价。 幸亏前几百年间，攒下了些本钱，不然真不够他如此挥霍的。 招生授课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管易开始汇报其他事项。 他恭敬地送上一个红色的帖子，“净月城慕瑶仙子送来请帖，请您去参加她与元青上仙的订婚宴。” 这两个名字，让季梓棠微微侧目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那大红的请帖上，连接都没接，直接两个字。“不去。” 风姿卓然的上仙一甩衣袖，像是夹杂了几分怒火。 管易不知道这其中缘由，面色为难，“主子，还请三思。这元青上仙，近来风头正盛，虽说此番的嫁娶颇有些入赘之意，但是他本人仙力出众，根骨又是奇佳。你如果不去，不仅是不给他脸面，更重要的是，很可能会得罪净月城啊……” 慕瑶是净月城城主的独女，陆元青虽然还没娶她，但是身后赫然已经有了净月城做后盾。 季梓棠冷笑一声，“仙力出众，根骨奇佳。这些词，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管易无措地眨眨眼，“这，这不是仙界共识吗？” “元青上仙自从进位上仙之后，一夜之间领悟了水风雷冰四系法术，同阶之间，几乎无人能胜他！” 他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假。 虽然楚云酥夺走了陆元青的第一颗修灵丹，但是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角，陆元青的气运简直是好到冒泡。 和慕瑶在一起之后，慕瑶发现他竟是杂灵根出身，大为吃惊。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慕瑶对他的爱意，反而让她更加崇拜陆元青。 “元青，你如此灵根都能有今日成就，真不敢相信若是拥有上等或者极品灵根，你该是何等的威武风光！” 陆元青平生最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灵根，但眼前人是慕瑶，他不好发作，以无声应答。 慕瑶捕捉他眼中的些许落寞，当即主动道：“元青，我一定会找出法子来，替换掉你现有的杂灵根。” 若是旁人说出这种话，陆元青只当他是在说大话。 但是现在开口的是慕瑶，陆元青的眼眸瞬间就点亮了。 “瑶儿，此话当真？” 慕瑶看到他眼中的光，心情更是激荡，她觉得自己肩负了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不让陆元青这颗明珠蒙尘！ “你放心，我这就回去找爹爹，让整个净月城的人都给你出主意，一定让你的实力不再受杂灵根制约！” 慕瑶信心满满的回去了，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立刻就招来了城主慕声的批评。 “胡闹！灵根乃是修炼根基，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若是真能有什么办法修改灵根，那岂不是人人都是纯灵根？” 慕瑶虽然招来了一番怒火，但是她仍然不死心，缠着父亲慕声撒娇，让父亲一定要想出一个法子来。 陆元青的主角光环在这个时刻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慕声被女儿缠的没有办法，叫来城中门客，要他们去找有没有替换灵根的方法。 这一找，还真就找出了第二颗修灵丹。 慕声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从一个世外高人那里换来了这颗修灵丹。 慕瑶高兴极了，第一时间就带着修灵丹回到了陆元青身边。 第319章 求婚成功 陆元青没想到慕瑶竟然真的做到了，惊喜之后，只觉得爱慕瑶爱得更深了。 这世上从没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多。 陆元青那张八百年都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瑶儿，瑶儿……”陆元青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念着慕瑶的名字。 慕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神热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请你不要说。元青，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需要报答我，也不需要因此感到内疚。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 陆元青的心，因为慕瑶的话而发烫。 这是多么大公无私的女人，这是多么不求回报的爱！ 陆元青眼尾发红，最终竟直接开口向慕瑶求了婚。 “瑶儿，嫁给我！你我结成仙侣，从此之后，不管前路有多艰难，我陆元青发誓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元青！你说的是真的吗！”慕瑶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她脸色发红，看上去一点不比陆元青冷静多少。 “你愿意吗？” 慕瑶一把跳进陆元青的怀里，又哭又笑。“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这简直比我修炼成仙还要让我开心！” 就这样，慕瑶和陆元青的婚事彻底定了下来，经过好长一番时间的张罗，两个人的订婚宴也准备好了。 此番，要不是看季梓棠在短短时间内就重新建好了暮日九宫，净月城是不会邀请他的。 仙界早有流言传动，说这位宫主，其实还有一重别的身份——有求必应屋的幕后主人。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得罪有求必应屋的人，慕瑶和慕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向季梓棠发来一封请帖。 但是季梓棠愿不愿意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管易见主子面色冷硬，心知他已有了决定，自己无论再怎么劝说大概都无济于事。 “小的明白了，会派人回绝的。” “嗯。” 季梓棠的目光被窗外的绿林竹海所吸引，他提步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风景。 暮日九宫宫内是一片金碧辉煌的装潢，唯独季梓棠这里，种了一片竹林，搭了一个茅草屋。 管易心里能大概猜出来主人的用意，他应该是在借着这些景，怀念某些往事。 茅草屋中一下安静起来，只听得到窗外沙沙竹叶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季梓棠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 眼神一瞥，看到门边还立着个大活人，季梓棠拧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管易略显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还有最后一件事未曾和您商议。” “什么事？” “目前已经定下，复试由我主持。但是终试，尚未有决策者。不知主子你，是否要前去主持？” 季梓棠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好。” 这次面向凡间的收徒，估计最终只会录取百余人左右，他理应前去观察一番，看看暮日九宫未来的弟子们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管易听他答应，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旁的事情，脸色还是有些发苦。 季梓棠望他，“还不走？” 逐客令下的非常明显。 管易在原地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还有一件事，小的，小的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大着胆子，来向主子你请教。” “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曾经说过，此次遴选弟子的标准是不看灵根看灵性。可是……”管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恕小的愚钝，我实在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眼下复试在即，还请主子为我解惑，不然弄出点什么差错，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季梓棠的心思，很少有人能懂。 管易摸不透，只能当面问了。 他就差哭着抱住季梓棠的大腿，痛哭流涕地问：“您到底是想选些个什么弟子啊？” 季梓棠看到管易那副为难的样子，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怕什么，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无论选上来什么奇形怪种，都算我的。” 管易听到这话，心算是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那我，去了？” 季梓棠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去。” - 半月之后，暮日九宫的弟子复试如期举行。 此次复试的地点在栖山之上，大陆上各州郡的世家弟子、平民小孩，只要是过了初试的，纷纷前来。 三千人太多，被分成了不同时间不同山头。 此时，晨辉刚现，阳光温热却亮的晃眼。 燕珊儿站在原地，不停地四处眺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在她周围，停了不知道多少辆马车，密密麻麻的，将山脚下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马车洪流之中，又站了无数的人。 有家中长辈跟着来送人的，也有孤苦穷孩子一人前来。 更多的，则是被团团围住的少爷小姐们。 四周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燕珊儿这具身体不过十二岁，身条还没抽开，就算垫着脚，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不知道云酥姑娘来了没有？”她抠着手心，喃喃道。 有仆人走到她身边，轻声嘱咐道：“三小姐，家主命你快些进去。” 燕珊儿回头一看，一辆巨大的华丽马车就停在她身后不远处，车上悬挂着画有燕家家徽的小旗，不用猜都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暮日九宫的人守在山口，一个一个放行。 眼看已经有不少人朝着入口处走去，燕珊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确定没看到楚云酥的身影之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好，我明白了。你去回禀家主，我这就进山。” 仆人应声回去，燕珊儿从另一个丫头手里接过自己的小小包裹，神色忧愁地朝着入口处走去。 想要进山要先验过身份，因此排队的队伍还有些长。 燕珊儿前后左右都挤着人，看他们的年龄和装扮，应该也是来参加复试的。 她好不容易找到队伍末端，刚站定，就听身旁一道熟悉的声音。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第320章 装嫩 燕珊儿猛地回头，视线中出现一个娇俏动人的身影。 在第一眼的时候，燕珊儿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眼前的人，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妙龄。黑色长发尽数缠起，梳了一个可爱且十分常见的发髻。 她脸颊圆圆，红唇粉嫩，笑起来好像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打眼一看，就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小女孩。 这，真的是云酥姑娘吗？ 楚云酥看到燕珊儿那副傻样，笑道：“怎么，换个样子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虽然她的模样变了，但是声音没有变。 燕珊儿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怎么会！我还是看出来些不同的。” 她说完，紧张地往四处看了看，想确定有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楚云酥安慰她道：“别担心，没人能看出来我的功法。” 她可是魔界赫赫有名的大魔头，这点水平还是有的。 别说别人了，就连燕珊儿自己也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的。 燕珊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排队，一双眼睛里雀跃而灵动，忍不住好奇道：“云酥姑娘，你是如何又换了一个模样的？” 不光是外表，就连身高都缩水了几分。 说到这个，楚云酥也有点无奈，“你不是说年龄只要十五岁以下的？我不想太突兀，只好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鲛人的药剂……”燕珊儿大眼睛忽闪忽闪，将声音压得极低。 楚云酥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已经喝了，我现在的伪装是基于鲛人模样之上的伪装，毕竟那一头蓝头发也挺显眼的。” 燕珊儿点点头表示同意，当她凝视着楚云酥双眼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她深黑色的瞳仁周围，有一圈极浅的蓝色弧线。 深蓝与黑的交织，更显得她的眼眸深邃，透露出一股不属于十五年年龄的成熟感。 也是，让一个好几百岁的老妖怪装豆蔻年华的少女，到底还是有些勉强。 队伍行进的很快，不多会就轮到燕珊儿了。 燕珊儿拿出写有自己名字的木牌，放在眼前的小小阵法之中，阵法中银光流动，像银尾鱼一般绚丽。 木牌周围亮起银色光芒，守在门口的两个低阶仙人通报道：“允许通过。” 燕珊儿有点紧张，拉住了身后楚云酥的衣袖，“这是我的仆人，要随我一同上山的。” 此次复试，季梓棠考虑到那帮人族世家子弟的娇贵，特意允许每人带一个侍从。 守卫看了一眼楚云酥的样子，面无表情道：“可以。” 就在他们移开手中长枪，给面前两个小姑娘让出一条路的时候，忽然一道尖锐声音响起。 “燕三小姐，好久不见哇！” 燕珊儿脊背一僵，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卡住了。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低声道：“别管她。”准备继续往前走。 奈何身后的人却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直接一语就将燕珊儿的心牢牢抓住了。 “三小姐，没听见我说话吗？你身后跟着的这位，是谁啊？看着好生面生。” 第321章 左啸崖 说话的人名为吕一沫儿，吕家也是修仙大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个上神，因此腰杆挺得比别人都直。 吕燕两家有几分关系，常有往来，但吕一沫一直瞧不上燕珊儿，总觉得这个妾室的小孩是靠着些旁门左道才入了家主的眼，和她这种天生的贵族小姐相差千万里。 什么天才，什么聪慧，都只不过是燕珊儿的心机罢了。 “三小姐，怎么不应话呀？” 燕珊儿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这么多人排队她都能遇到这个瘟神。 实在没办法转过身来，朝着吕一沫行了一个礼，“吕小姐。” 吕一沫看她礼仪上没出什么错，用鼻孔哼了一声，目光转而定在一旁的楚云酥身上，“这位是？” 燕珊儿迅速扫了一眼身旁人，若是此时说她是自己家奴婢，定会被吕一沫拆穿。 守卫仙人就在身后，万一被看穿，楚云酥可就上不去了。 就在她不知如何应答的时候，楚云酥倒是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姓楚。”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只说姓不说名字，更不说身份。 吕一沫的心里瞬间就敲起了小鼓，脑子里疯狂搜索周围姓楚的世家。 “哪个楚家，是长河郡的楚家，还是跃林湾的楚家？” 楚云酥微微一笑，神秘且自信，“恕我直言，这话还轮不到吕小姐来问。”说完，也不等面前人反应，转而对燕珊儿道：“走。” 燕珊儿提起衣衫，和楚云酥一同迈上了上山的路，她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吕一沫在原地被气得不轻，想要跟上她们的步伐，但是被暮日九宫的守卫给拦下来了。 没经过核验的人，一律不准进来。 燕珊儿脸上笑开了花，这么多年她没少受吕一沫的气，总算也有让她吃瘪的时候。 吕一沫不甘心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三小姐，我们一会儿见！” 楚云酥好奇道：“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让她这般记恨？” “其实也没什么。”燕珊儿小脸忧愁，“就是小丫头之间的攀比，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能和这样一个黄毛丫头计较呢。” 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说别人是黄毛丫头，这画面，看着就十分好笑。 奈何她说的还是真的，楚云酥笑着摇了摇头。 上山的路看似长而曲折，但是路上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两人才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半山腰。 有两位青年仙君守在不远处，他们穿着同样的淡蓝色道袍，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无言高尚的气质。 燕珊儿看的眼睛都直了，这还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到仙人，难掩心中激动。 楚云酥跟在她身后，显得兴致缺缺。 不就是仙人吗？她自己以前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仙子，最有名的事大概就是由仙堕魔了。 两位仙君见到燕珊儿，脸上挂起如沐春风的笑容。 “还请姑娘出示一下通行令。” 燕珊儿紧张地拿出木牌，手心里都冒出汗了。 守卫仙君看向她身后的楚云酥，“这位姑娘，你的呢？” 楚云酥懒洋洋道：“我没有，我是她的奴婢。” 两位仙君有些讶然，他们这一天也没少见主仆组合，但是没有一家奴婢能像这位一样，隐隐透露出一股逼人的气势，比她的主人还要耀眼。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相互密音安慰道：“没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左边的仙君拿起燕珊儿的木牌放进另一个小型法阵中，等到里面闪过一束光，他才将木牌还给了她。 “请姑娘带着自家奴婢前往左啸崖，在那里等待考核。” 燕珊儿接过木牌的时候，惊讶发现木牌背面已经刻上了一行小字：“左啸崖，丙十五号。” “请问仙君，这丙十五有何用意？” 左边的仙族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只管去，自然会有人告诉你接下来做什么。” 他们这帮仙族，面对凡人时，总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要不是这次主子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来这里干活，他们自己肯定不会轻易下凡的。 燕珊儿吃了闭门羹，摸摸自己的鼻头没说话。 楚云酥拽了拽她的袖子，“走。” 在前往左啸崖的路上，燕珊儿的紧张愈发严重，她捏紧了手里的小木牌，牙齿把下唇咬出一道红线。 楚云酥看到小女孩这样，停下脚步问道：“很紧张？” 可能是因为燕珊儿如今只是个十二岁小孩的样子，楚云酥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怜爱。此时看到她嘴唇都快出血了，想要做些什么缓解一下。 燕珊儿点点头，“我，我的心跳得好快。”她凝视着楚云酥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深色的眼睛能够给自己足够的安慰。 “云酥姑娘，你知道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再见到元青。” “我，我这辈子已经努力了十二年。”燕珊儿越说，表情越是激动，“我很怕，怕这次不能被选上。我知道暮日九宫已经算是最破落的宗门了，如果连暮日九宫我都进不去，那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见到元青。” 很奇怪，楚云酥现在听到陆元青的名字，竟然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就是不知道季梓棠听到别人这样描述自家宗门，会不会觉得心堵得慌。 “我明白，我明白。”楚云酥脸上挂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极为轻柔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你的担忧我都明白。你不必太担心，暮日九宫现在正在重建，就缺人呢，你一定可以。” 这么厉害的人都说自己能行，自己或许，真的能行？ 燕珊儿前脚松了一口气，后面忽然猛地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糟了！云酥姑娘，如今咱俩只有一张木牌，你怎么进暮日九宫？” 她这个榆木脑袋，光记得带人进来，忘记了这最根本的大事。 楚云酥压根没报名，也没参加过初试，连通行证都没有。 燕珊儿神情焦急，但是对面的人却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她甚至提步，往上多迈了几个台阶。 第322章 等一个时辰 “谁说我要进暮日九宫了？” 燕珊儿疑惑的啊了一声，连忙迈开小短腿，试着跟上楚云酥的步伐。 “不进暮日九宫，那你为何要来这里？” 楚云酥回头，一头漂亮的黑发甩出优美的弧度，“暮日九宫我是要去的，但我可不会去当弟子。你好好努力，我帮你一把，到时候你顺利进去当弟子，我继续扮做你的丫鬟。咱们俩，各取所需。” 原来是这样。 燕珊儿低头凝思，如果有了云酥姑娘的帮助，自己成功的几率肯定又多了几分。 想到这里，她脸上又露出笑容。 遇到云酥姑娘，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楚云酥大步走在前面，一点没有丫鬟的自觉性。 她此刻脑中想的是：就凭季梓棠那座小破庙，也能让自己当徒弟？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事情。 只怕他见了自己，还要先请自己喝杯茶呢。 左啸崖上，此时已经聚集了十几位，放眼望去，全是锦衣玉冠，一片珠光宝气。 他们都是有名的世家子弟，虽然此刻有说有笑，但是笑容下藏着不少刀子。 表面看是说笑，实则都是在相互试探实力。 若是有谁说漏嘴了，那就真的上当了。 在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仆人，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而在仆人外面，则零星站着几个人，这些人一看衣裳就知道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身边也无人伺候，像局外人一般。 燕珊儿和楚云酥走上来的时候，目光刚好和那帮富家子弟们碰在一起，凉亭里原本有说有笑的气氛瞬间暂停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刷齐聚过来，燕珊儿心里一怯，下意识想往后面退一步，楚云酥却拖住她的腰，不给她退路。 “怕什么，大胆去。” 受到身后大佬的鼓舞，燕珊儿顿时生出不少勇气，迈开步子，往前一迈，站定之后，朝着个人盈盈施了一礼。 “燕家三女，见过各位。” 燕珊儿的出身，在座的十几人都是清楚的。 他们的眼光各有情绪，有的上下打量，有的不屑蔑视，还有的假装没看见。 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衣少女，瞧着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圆脸尖鼻，明明是不错的长相，偏偏眼睛中带有一丝算计，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她朝着燕珊儿走过来，一把攥住燕珊儿的手，好似十分亲昵一般。 “原来是三小姐，许久未见，你的气色真是越发的好了！” “李小姐，许久未见，你也来参加这场遴选啊。” 燕珊儿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了十几年，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两个人脸上都挂着假笑，说着场面话，一起伴着走向了崖边的凉亭。 凉亭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燕珊儿知趣，自己挑了个角落坐下了。 楚云酥也随着她的步伐，站在她身后。 这一次，为了扮演好丫鬟的角色，楚云酥把自己的脸变幻的十分平凡，因此那些个公子小姐的，也没多注意她。 毕竟以燕珊儿的身份来说，还不配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位李小姐，见众人都不在说话，主动开了个话题，“也不知道咱们这里一共要来几个人呢。” 过初试的人太多，一座栖山根本放不下，因此分了批次地点，把人分开测试。 燕珊儿拿出自己的小木牌，“我是丙十五号。” 众人见状，也纷纷拿出号牌，这才发现竟是从一到十五都有排数的。 “九宫的仙人还没现身，说明应该还有人要来。”李小姐道。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入口的地方，冒出来一面油纸伞伞面。 燕珊儿看到这标志性的伞，就知道完蛋了。 她对着楚云酥悄声说道：“糟了，冤家路窄。” 没错，来人正是吕一沫。 好巧不巧，俩人都被分到了吕一沫。 她一来，自然是要吆喝一声的，有几个小姐，平日里就和她是好姐妹，立刻笑眯眯地应了上去。 “一沫，真巧，我们竟是一组。” 吕一沫眼风一扫，看到凉亭边角里的燕珊儿，想起刚才山下的事，原本还有几分喜色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冷笑一声道：“真是不巧，竟会在这里遇到燕三小姐。” 其余人见她上来就这般动怒，一个两个露出了看戏的神色。 有人试探着问道：“一沫，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还有好几位公子哥，吕一沫不想在异性面前丢了面子，只好挥挥手帕，假装大度道：“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今天和三小姐这般有缘。” 燕珊儿站起来，“能和二小姐有缘，是我的福气。” 有了这句话，吕一沫的表情才算舒缓了几分，被人簇拥着走向凉亭中。 吕一沫坐下没多久，就有仙人从天而降。 一窝子金贵小姐公子们，连忙起身站出去，迎接仙人。 “恭迎仙长！”众人齐声喊道。 站在最后面的楚云酥一眼就看出对方不过才是仙君级别的，这帮凡人呀，变脸速度可真快。 就是不知道，等他们发现自己旁边一直有个魔族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楚云酥想到那慌乱的场面，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得不说，和楚明槐在一起时间长了，感觉心里都变态了一些。 远在魔界的楚明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嗯？有人在骂他？ 那位仙人同样穿着淡蓝色的道袍，下巴微抬，头发混着发带，一起在风中飘摇。 地下的凡人们，一个两个垂着头，等待着他发号施令。 仙人扫视一眼，淡淡道：“人已到齐，一个时辰之后正式开始遴选。” 一个时辰？！ 听到这话的众人都难掩惊讶表情。 留这么久的时间干什么？难道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过，在仙人面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问。 一帮少年少女们齐声道：“是！” 仙人一挥衣袖，身影乘着风消失不见，一切好似一场梦。 小姐少爷们在自家奴仆的搀扶下，一个两个直起腰回到凉亭。 大家没说话，都在心里回味揣测着刚才仙人的一举一动。 楚云酥看到他们纠结痛苦的表情，无奈好笑地摇了摇头。 第323章 指教 李小姐见气氛压抑，主动站起来道：“反正也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如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情。” 吕一沫正想得头疼，听她这样提议，觉得有点意思，于是开口道：“玩些什么呢？” 李小姐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眼睛一亮，指着对面的参天大树说道：“不如我们丢出一个物件，看谁家仆人第一个抢到！” 这个游戏，他们平日里也没少玩。 先由东家拿出一件宝贝，随后丢出去，看谁家的仆人能够跑得又快又稳，还能挤掉别人，将宝贝安安稳稳送回来。 这次游戏是李小姐先开口的，因此她主动拿出了一件宝物。 圆形的小珠子，乍看平平无奇，细看下，里面好似有金光隐隐流动。 李小姐的表情中带了一丝骄傲，“这可是东域水灵珠，含在嘴里，有避水之功效。” 众人闻言，一个两个露出惊讶表情。她何时竟这么大方，随手一掏就是这样的宝物？ 其实李小姐心里，也打了算盘。 如今留在这里的十六位，肯定有人能顺利拜入仙门，她此刻出出风头让人记住，将来若是同门最好，若不是，也有个印象。 吕一沫看她出手阔绰，攀比心顿时升起，“那我来加注！” 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看看还能有什么宝贝出来。 吕一沫心一横，从荷包中拿出一块古玉来，“这是我家从老庙中求来的宝玉，能驱邪镇宅，你们若是能赢，这块玉就归你们了！” 那玉隔着老远看，都极富光泽，一看就是掏出家本来了。 其余的人，本就是少年心性，这会儿被激起了胜负欲，全都开始往外掏宝贝，拿出来炫耀之后，不忘嘱咐自家奴婢，“一会儿可要机灵点，务必赢了这场！” 谁若是赢了，所有的宝物都归他。 最终，就只剩燕珊儿了。 “额，这个。”燕珊儿脸色为难。 倒不是因为她拿不出什么上台面的宝贝，而是因为…… 她悄悄看了一眼楚云酥，心里更加不安了。 这些小姐公子们的游戏，都是要奴婢出面的。 她若是拿了东西出来就代表要参加，那楚云酥就要出战了。 别看现在这帮人，人模人样的，真争抢起来的时候，哪里还论男女，扯头发挠脸，都算轻的。 燕珊儿纠结了，她若是参加，楚云酥万一一个不高兴把这帮人全灭了可如何是好？ 若是不参加，这帮人又要叽叽歪歪。 果不其然，吕一沫率先发话了，“怎么？三小姐这么大排面的人，竟是连个小小宝物都拿不出来？” 激将法，十分低级的激将法。 就在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燕珊儿的时候，一道声音冒了出来。 “你们这个游戏，听着有几分无趣呀。” 是谁？敢说这种狂妄的话？ 大家眼睛一转，最后都定在了燕珊儿身后的侍女身上。 她看着虽有几分灵动，但是五官平平，最多算个小家碧玉，上不了台面。 吕一沫冷哼道：“哦？敢问楚小姐有何指教？” 第324章 迎接宝物 楚云酥往旁边的石桌上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上如今摆满了各种赌注，乍一看，流光溢彩的，十分有排面。 这些个东西，在凡间或许还算有点分量，但是在她眼里，和路边的石子没什么两样的。 哦不对，路边石子起码还能砸个核桃，这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估计也就是上面人拿来糊弄凡人的。 她打心眼里没看上这些个东西。 因此尽管有意控制自己的表情，可还是露出了一丝丝不屑。 在场的众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似的，全都捕捉到了她这份高傲。 吕一沫当即站起身，发怒的同时还带了几分讥讽，“楚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这些东西入不了你的眼？” 吕一沫说完，眼睛一斜，等着这不知哪里来的粗鄙丫头给自己赔礼道歉。 没想到楚云酥却真诚且诚实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确实入不了我的眼。” “你！”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就连那些原本看戏的公子哥们，此时也难免多看她两眼。 李小姐刚才费了半天劲，都没能吸引到这帮人的眼光，这个小丫鬟只是说了句大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一口气她自然咽不下去。 “好大的口气，既然瞧不上我们的，那便拿出你的来看看呀。” 李小姐脸上带笑，眼神中的寒意却比刀子还要锋利，直往楚云酥身上插。 楚云酥作为一个道行快千年的老妖怪，岂会和这个黄毛丫头计较，她连眼风都没给那边一个，自怀中摸出了一根羽毛。 那根羽毛纯白无暇，没有一点杂毛。 吕一沫见她就拿出这个来，直接笑出了声，“什么呀，整了半天，故弄玄虚。” 李小姐立刻跟上，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她还不忘旁边人来看。 “你们快来看，顶级宝贝出世了，尔等还不赶紧跪下，迎接宝物出世！” 有好奇的人围过来看，只看到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无炫彩亮光，二无流动灵气，谁知道是从哪只野鸡屁股上拔下来的。 “这也能叫宝贝？搞笑呢？” “就这还想盖过我们一桌的宝物？是不是梦没睡醒？感觉去河边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 吕一沫挖苦还不忘记主人，对着燕珊儿说道：“三小姐，你还不赶紧把人拉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她笑得开怀，燕珊儿一个窝囊废也就算了，现在还带来一个傻子，可真是凑到一块去了。 被点名的燕珊儿站起身，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帮愚蠢的凡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谁。 她到底还是心善，靠到楚云酥身旁低声道：“云酥姑娘，还请你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别发火，给他们留条活路。 燕珊儿想了想，补了一句：“这里毕竟是暮日九宫的地盘，弄出大动静您也不好脱身。” 吕一沫看她神情紧张，眉头紧皱的样子，还以为燕珊儿正在低声训斥楚云酥，于是笑得更大声了。 “燕三小姐，东西都亮出来了，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快让这位楚姑娘给我们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吕一沫说完话，燕珊儿朝她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她以为燕珊儿是被自己拆穿了，心虚了恼怒了。殊不知，对方只是在替她惋惜她脆弱的小命。 楚云酥伸出手，拍了拍燕珊儿的肩膀，靠近她小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随便出手的。” 毕竟她是魔，万一让别人抓到小尾巴，那计划就败露了。 “我这根羽毛呀，虽然瞧着平平无奇，但是呢，它还是有点本领的。”楚云酥说话声音也不大，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一点没有让人信服的感觉。 吕一沫现在连哼都懒得哼了，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别说那么多了，到底是什么你给大家看看。” 楚云酥两根手指轻轻转动着羽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 “对了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她的目光冷不丁落到李小姐脸上，“是不是说宝物出世，跪下迎接？” 李小姐脸上的笑意还没落下，被楚云酥这么一看，感觉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不仅连笑意都没了，甚至因为心底隐隐的恐惧，打了一个微微的冷颤。 “是，是啊……” 楚云酥见她还敢应，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你们话都说了，也不好抚了你们的面子。” 楚云酥两根手指轻轻一动，指尖的纯白羽毛转了一个圈。 这看似轻柔的动作，却无故带来一阵狂风，围在凉亭边的少爷小姐们心里一惊，正准备抬起衣袖遮脸，紧跟着觉得膝窝一痛，竟是齐刷刷地跪下了！ 扑通扑通膝盖砸地的声音，在风声中也十分响亮。 燕珊儿看着眼前一个接一个矮下去的身影，瞪大了眼睛。 而风暴中心的楚云酥表情平平，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羽毛上。 燕珊儿紧张地问道：“云酥姑娘，这样真的可以吗？” 楚云酥语气无辜，“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也没使多大力气。再说啦，是他们要求的，我可不得满足一下他们的小小要求？” 像她这样有求必应的好心人可不多啦。 吕一沫被风沙迷了眼睛，双膝牢牢贴在地上，这阵风来的邪门，自己突然的下跪更是毫无缘由。 一定是那个姓楚的女人搞的鬼！ 她想站起身，大声呵斥，奈何膝盖和地面之间就像黏了糨糊一般，死活拉不开。 吕一沫急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眼中的沙子揉出去，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的小丫鬟竟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着看自己出糗！ “愣着干什么，拉我起来啊！” 吕一沫暴怒的声音终于唤醒了过度惊讶的小丫头，连忙伸手去搀扶自家主子。 奈何这风邪门的很，任凭她如何用力，如何拉扯，就是拉不起来。 吕一沫气得狠掐丫鬟胳膊，怒吼声在风中响起，“燕珊儿，你在搞什么鬼！” 正准备为他们求情的燕珊儿：？ 第325章 换个游戏 比起吕一沫的无能狂怒，另一头的李小姐可聪明多了。 她脑筋一转，几乎是瞬间就想出了一种令人胆寒的可能性。 难道，这东西真是宝贝？！ 狂风还在继续，他们桌上放的宝贝却还稳稳的停在原位，就连身后的丫鬟们，也都还直立站着。只有他们这帮倒霉鬼，是跪伏在地的。 李小姐立刻明白了，这风是朝着他们来的！ 一向最擅长审时度势的她当即弯下腰，双手撑地，对着楚云酥的方向喊道：“仙物在世，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她的声音非常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吕一沫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地，溅起来的尘土把她自己呛到了，在旁边咳嗽了好久。 她其实很想连着李小姐一起骂。“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可惜被风吹了满嘴的土，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出话来。 有了第一个认输的人，很快，其余的世家子弟们，也接连低头，向宝物认错。 “姑娘，是我们有眼无珠，还请让宝物停下这阵狂风！” 再过一会儿就是复试了，若是仙人们下来看到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样子，那还怎么进入宗门修炼成仙？ 他们虽然脾气骄纵，但说到底，也都是不到十五的少年。 这会儿见识到从未见识过的恐怖力量，一个两个脸先吓白了。 “求求姑娘了！” “还请姑娘收了这神通！” …… 守在不远处的两个小仙人也感受到有异动，可惜他们的修为太低，根本无法捕捉到楚云酥因为使用法术而逸散出来的那一丝魔气。 “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刮起风来了？”穿着蓝衣的小仙向下望了望。 “谁知道呢？”另一个小仙打了个哈欠，“本就是山，刮点山风无可厚非。” 他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哦对了，距离一个时辰还有多久？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真不知道九宫里的人怎么想的，选拔就选拔，非要先把人晾一个时辰。” “这不是尽给人添堵嘛。”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的小仙一棍子捅醒了。 “哎哟，你干什么呀你！” 另一位神色慌张，“快，快站直咯！管易大人好像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原本十分懒散的小仙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接管易。 “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两位小仙同时喊道。 管易落下的瞬间，楚云酥捕捉到他身上较为浓郁的仙气，立刻收了手，保证让这些人连点蛛丝马迹都抓不动。 “情况进行的如何了？”管易说着，顺势往左啸崖上去看。他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在左啸崖的上端，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视野极佳，底下人干了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狂风瞬停，地面被刮起一阵轻薄的黄沙。 管易看了一眼，第一感觉是这里的生态不太行，沙土比较多。 那两位看人的小仙其实根本没花心思看，这会儿被问，只能硬着头皮瞎编。 “都挺好的，没什么特别出众的。” “哦对了，他们刚才说要玩游戏来着。” “玩游戏？”管易扭身向下看，他对于他们要玩的游戏很好奇。 而此时，左啸崖上的楚云酥举起手中的羽毛，“怎么样，现在你们知道它威力多大了？” 在她一头乌黑发中，斜斜插着一根纯白的玉簪，簪子头部是一个鸟头，那鸟听到她的话，微微甩了一下脑袋以示不满。 又从它身上薅毛！ 被化成一根簪子的黑蛋儿不甘心地在心中呐喊。 再薅下去，它一定是第一个无毛的四方黑羽。 一个两个被人搀扶着起身的公子小姐们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果然是惊世宝物！” “没错，威力无穷，让我等大开眼界！” “我等甘愿认输，愿认姑娘手中宝物为头名！” …… 楚云酥听到他们一个两个表忠心的话，乐呵呵笑起来。 “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根羽毛，乃是上古神兽的鸟羽，拥有可以杀死魔族的力量。” 她这话可没瞎说，黑蛋儿的猫本就可以穿破魔族的皮肤，给他们脆弱的心脏致命一击。 众人一听，心中皆是一动。 上古神兽…… 还能杀死魔族…… 楚云酥还在接着忽悠，“刚才使出来的力量，不过是它的百分之一。谁若是拥有了它，那便是拥有了无上的力量。” 她的语气充满诱惑性，勾的所有人心痒痒的。 他们牢牢注视着楚云酥手中的那根羽毛，开始了无限的联想。 可以杀死魔族，还能有如此大的威力，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若是我能拥有……岂不是…… 无上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 众人深色的瞳仁，因为贪恋欲望，而变得浓稠黯淡。 楚云酥说的没错，和她手中这个宝藏似的羽毛相比，桌子上那些个东西，连石头都算不上。 众人心生贪欲，都在想着主意，怎么样才能从她手里，抢过这个宝贝来？ 李小姐第一个忍不住问道：“你把它拿出来，是不是也想参加我们的这场赌局？看在它如此厉害的份上，这次倒是可以破例给你开个后门。” 毕竟，像他们玩的这种游戏，一般人是没资格参与的。 她说完，才忽然想起楚云酥好像自己就是燕珊儿的仆从，于是有些为难道：“但是你手底下没有人，就算是想参加，也得自己上阵才行。” 她自以为自己这番话是顶级的恩赐，楚云酥就算不感激涕零，也应该心怀感恩。 没想到楚云酥忽然将羽毛往上一抛，原本还围在她四周的人，立刻露出原本面目，一个两个跳起来，想要抢走这片羽毛。那个猴急的样子，哪还有世家子弟的半分风采。 楚云酥嘴角含笑，看着这群人癫狂的样子。 “所以我说了嘛，要换个游戏才好玩。” 有人一边跳一边大声问道：“换个什么游戏？” 第326章 抢啊 楚云酥手掌一收拢，远处的羽毛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立刻飞跃好几颗脑袋，顺从地落入了她掌心之中，好像自始至终，都只认这一个主人一样。 “你们都想要它对不对？” “对！”众人齐声的吼叫震天动地，他们眼睛猩红，视线牢牢锁在那片轻飘飘的羽毛上。 楚云酥手指轻轻一弹，羽毛受力向远处飞去。 “若是想要，就自己去抢呀。” 她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游戏规则，让高高在上的看官们变成了游戏中挣扎的一份子。 你们不是喜欢看人追球的样子吗？ 不是喜欢看下人之间为了抢一个东西，挤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吗？ 那么这次，不如自己亲身上阵，好好来感受一下这个游戏的魅力。 楚云酥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片纯白的羽毛立刻飞出去好远。 而站在地上的人们，此时已经抢红了眼睛，看见羽毛有动静，当时就朝着它飞行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论男女，一帮人谁都想要拿下这片羽毛，撞得那叫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哎哟，谁踩我的脚！把我的鞋都踩掉了！” “走开走开，是我先看到宝物的！” “谁说看到就是你的了，楚姑娘都说了，谁抢到就归谁！” “别挤别挤，我快被挤吐了！” “谁呀！怎么还扯我的头发呢？快松手！” “裤子，我的裤子要掉了！” …… 穿着华美衣袍的公子小姐们，此时顾不得脸面，一个两个踮起脚，跳着高，只为让指尖，离空中那片羽毛更近一点。 今日就算是不当暮日九宫的徒弟，也要拿下这根羽毛！ 有人阻碍自己，那就打掉他的手，挠花他的脸！ 羽毛静静悬在空中，和所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似触手可及，但偏偏就是摸不着！ 可恨！ 李小姐被众人挤来挤去，头晕眼花，她烦躁地一挥胳膊，大喊道：“别挤啦，挤什么挤！” 人人都离得很近，她这一挥手，毫无疑问地打到了一个人。 吕一沫怒目圆瞪，对着李小姐的脸就骂开了。“你怎么回事啊，没长眼睛？打到我了！” 李小姐定睛一瞧，这不是刚才高高在上的吕小姐吗，原本就烦躁的心，更是直接被点燃。 她丝毫不给吕一沫留情面，张开嘴就是一连串的嘲讽。 “哟我当是谁呢？敢情是冰清玉洁的吕小姐呀，刚不是还瞧不上这片小小羽毛吗？这会儿跟着起什么哄啊，也不怕把自己腰闪着了？！” 吕一沫被说的脸颊通红，刚巧羽毛此时飞到了她头顶。 “懒得和你计较！”她说完，用尽全力跳起身，想要抓住头上的白色羽毛。 李小姐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蹦三尺高，“我的我的，别和我抢！” 燕珊儿看着这群人癫狂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楚云酥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她回头一看，只见那些个下人们此刻都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云酥姑娘，这羽毛你打算给谁？” 楚云酥一个响指，白羽一下飞得老远，任凭底下人怎么喊，也跟不上它的速度。 “当然是谁都不给。” 第327章 现出真身 左啸崖上吵闹一片，管易探出头，将前后经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锁定在凉亭下楚云酥的那张脸上，平平无奇的脸，穿着打扮也没什么出众的。 但是管易很肯定，她一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之所以要在考核前设下一个时辰的安排，就是为了想看看这帮人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这个主意，自然是出自季梓棠之手。 管易的眼睛一亮，他大概知道主子想要什么样的徒弟了。 羽毛无缘无故飘下了悬崖，众人站在崖边，最后努力了一把，伸长胳膊想要够，可惜羽毛没够到，脚下倒是一滑，差点滑下去。 “哎哎哎，别推我呀！” “谁推你了！” 眼看羽毛彻底飘远，大家这才有些冷静，知道是真的追不上了，可惜的同时，仍然心怀不甘。 一个两个都惦记着等会派人下山搜寻一番，那么厉害的羽毛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 正想着呢，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有仙人，有仙人来了！” 大家一听，瞬间打起精神，再不想那根羽毛的事情，集体往凉亭边冲去，想赶着仙人来之前，保持一个还算不错的形象。 管易落下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人人慌乱的样子。 人群之中，有个人不仅冷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也没有过大的惊讶。 这个人，自然就是楚云酥了。 管易之前一直被季梓棠安排在有求必应屋中，楚云酥去过一次，他记得楚云酥的脸，但现在这张易容后的脸，他却是认不出的。 “你也是来参加遴选的？”管易落地后，第一个先问了楚云酥的话。 还在慌乱整理自己的世家子弟们，听到这话皆是一愣，放在衣领旁边的手都停了下来。 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被这个女人白白耍了一圈？ 现在他们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若是那根白羽毛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风将它刮走？ 他们越想越不对劲，看楚云酥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怒火。 这个女人好心机，把他们当猴耍，自己独得仙人青睐。 “仙！”吕一沫带头想拆穿楚云酥的丑恶嘴脸，可惜她第一个音节刚蹦出来，就让管易一道法诀封住了嗓子。 管易拧着眉头，“没问到你的话，不要说话！” 如今的凡人们，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吕一沫出言没讨好，还受了一道法诀，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管易扭脸对着楚云酥，期待着她的答案，按照他的想法，在这一个时辰之中，左啸崖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凡人们为了让自己亮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眼前这个女子，应该也是算机敏的，知道该如何引起暗中观察的考官们的注意力。 面对管易那志在必得的表情，楚云酥摇了摇头，“我不是，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 她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的燕珊儿。 燕珊儿当即站出来，将她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她是我的贴身婢女，此次是随我前来的。” 只是一个婢女，有些可惜了。 管易脸上划过惋惜之情，“如果没报名的话，是无法参加此次遴选的。” 楚云酥一脸我明白的神情，一点不在意的点点头，“嗯，我知道。” “你知道，还？” 管易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了。 他看着楚云酥的脸，忽然感受到一阵细微的异样。 不对，空气之中隐隐流动着一股气味，寻常仙人闻不出来，但管易天生嗅觉过人，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 楚云酥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双眼一眯。 紧接着，一道法诀闪电般射出，竟是直接朝着她而来！ 楚云酥下意识想出手抵挡，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扮演的是菜鸡凡人，不能出手。 于是她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一阵白光落在她的身上，嗯？不是攻击的法诀？ 周围人忽的发出一阵尖叫声，以李小姐为代表，叫声像是要破了天。 吕一沫就算嗓子被封住了，嘴巴也长得大大的，若是她能出声，叫声一定是全场最大。 听到这些个噪音，楚云知道这是什么法术了。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长裙之下，冒出来一小节鱼尾，漂亮的鳞片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比金刚石还要璀璨。 手再一抓头发，果不其然，已经变成了蓝色。 面对那一双双瞪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睛，“鲛人”楚云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好要低调的，你们这样，我真的很难做。” 吕一沫第一次见到鲛人，喊又喊不出来，过度惊讶之下，眼睛一翻，竟是直接晕倒了。 “小姐，小姐！” 管易冷着脸，十分防备的模样，“鲛人？” 他这下知道，刚才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味是什么了，是海水的咸腥味。 鲛人虽美，但身上那股味道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 管易用的法术能够让人现出原形，楚云酥鱼尾站不太住，顺势倒在了燕珊儿怀里，“在你问话之前，能不能让我先泡会水？” 言语间，她的嘴巴像是被火烤过一般，起了一层皮。 管易知道鲛人的珍贵与娇贵，不敢耽误，立刻升起一朵云带着楚云酥找水去了。 旁人看了，除了眼红嫉妒，更多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你们看到了吗，她的脸……” 鲛人的美丽，难以用言语形容。 不过是眨眼间，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人就化身成深海中的精灵，她的容颜以一种极富冲击力的方式冲进了他们的脑海中。 公子哥们一个个都呆住了，脑中使劲回味着刚才楚云酥露出真身的那一幕。 “她的尾巴……简直比蓝宝石还要明亮闪耀。” “她的眼睛，我的天哪，我是看到仙女了吗？不，就算是仙女，也不及她半分的美丽。” “如果能再一次见到她，我一定将她的每一寸皮肤纹理都牢牢记在脑中。” …… 不光男人，就连女人们，也都仍然停在刚才的美貌暴击中。 第328章 换人 “那样的美，真的是人能达到的吗？” “不，她不是人，她是精灵，是万物凝聚而成的精华！” “我何其有幸，竟能瞥见那一闪而光的圣光！” 众人神情痴迷，将刚才的一切不悦都忘记了，脑中回味的，只有那完美如神祗的容颜。 楚云酥要是知道这些人用这种肉麻的词汇形容她，肯定会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众人越是回味，就越是对她充满好奇，最终，将目光全部聚在了燕珊儿身上。 “她是你带来的，你肯定知道她的来源对不对？” 燕珊儿看着这帮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们冷静，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凡人对于美的渴望与追求，超乎仙人的想象。 楚云酥此刻压根想不到燕珊儿被人围攻的情况，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池水中，感受泉水滋养皮肤的触感，甚至还满足地打了个滚。 管易躲在远处山顶，有一个小仙人闪身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献上一根羽毛。 纯白色，没有一点瑕疵，正是黑蛋儿那根被刮飞的羽毛。 “管大人，已经试过了，这羽毛中没什么灵力，不像是什么宝贝。” 管易两指捏着羽毛，一时半会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思前想后，还是将这羽毛给了小仙人，“拿着这东西，去找主子，就说有鲛人现身了，问他要不要来看看。” 若是此次收徒，收个鲛人回去，传出去也有助于暮日九宫打响名声。 小仙人得了令，麻溜地离开了，两人全程交流用的都是密语传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还站在原地的管易苦思冥想，如何劝这个鲛人投入九宫门下呢？ 想了半天，终于有些眉目，管易正准备下去劝说，却倏然发现，季梓棠来了！ 他还穿着便服，头发也没用玉冠束起，一看就是匆匆忙忙来的。 “主子。”管易正准备行礼，双臂却被季梓棠直接抓住了。 季上仙一张俊脸上写满焦急，低声问道：“那根羽毛，是从哪里来的！” 旁人不认得，但是作为帮助黑蛋儿出世的季梓棠而言，他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四方黑羽的毛！ 管易从没见过主子这般失态的样子，惊讶地眨了眨眼，回答也答的结结巴巴。 “鲛，鲛人。” 还好他手指仍然灵活，朝着下面的池子指了指。 鲛人？ 季梓棠原本雀跃心冷却了几分。 怎么会是鲛人呢？ 他拿出那根羽毛重新看了看，没错，是四方黑羽的毛。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只四方黑羽？又或者是这个鲛人在哪里捡到的毛？ 是他太激动了吗，仅仅凭一根羽毛，就疯了一般从暮日九宫冲来，连脚上的鞋都落了一只。 管易也注意到，主子光溜溜的左脚。 他有些为难地低声道：“主子，还是先把鞋穿上……” 季梓棠现在哪有心思管鞋的事情，他以为是楚云酥来了。 “算了，我还是自己下去看看！”他说着，就要往下冲。 “哎哎哎！”管易一把拉住昏了头的主子，“你这样下去算是什么样啊，对方可是雌鲛人！” 雌雄有别，要是闹出什么尴尬事，对谁都不好。 季梓棠冷静了几分，脑筋一动，对着管易说道：“把你衣服脱了。” 管易立刻捂住前胸，目光警惕，“主，主子，我卖艺不卖身的。” 季梓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皱紧眉头：“想什么呢你，我是让你把衣服鞋袜都脱了给我，我扮成你的样子，下去试探一番。” 管易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最终跳着脚，穿着一只鞋离开了。 而易容成管易模样的季梓棠则一个飞身，落到了池水后面的一片树林中。 他背对着池水，一步步往后走，试图靠近。 他希望鲛人能尽早发现自己，于是故意弄出了些声响。 果然，就在他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身后传来鲛人清凌凌的声音。 “喂，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想偷看我洗澡？” 季梓棠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因为这道声音而黯淡了下来。 这不是小师妹的声音。 不过，变声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肯定是轻轻松松，仅凭声音无法判断雌鲛人到底是不是楚云酥。 想通这一点的季梓棠再一次有了信心。 他偏头，模仿管易的声音和可能会有的反应。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看你洗澡，我一直都背对着你的！” 语气急促，耳朵泛红，符合管易老实人的人设。 楚云酥趴在泉水边，单手撑着下巴，鱼尾巴还在水里扑腾。她丝毫没意识到远处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已经换了个人。 “不是想偷看我洗澡，在那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季梓棠这帮手下，素质有待提高啊。 假管易像是极其不好意思，半天连个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楚云酥以为他哑巴了的时候，那边才传来回应。 “我，我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暮日九宫？” 楚云酥没听清，她也不欺负老实人了，“有什么话你过来说，放心我穿着衣服呢。” 假管易扭过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是缓解自己的紧张，随后无声地移到了泉水边。 鲛人果然如她说的那样，穿着一身的湿衣服泡在水里。 她那双湛蓝的眼睛，让人在对视的第一刻，就想到了深邃无垠的大海。 季梓棠估摸着管易此时会有的反应，目光一怔，像是被这双眼睛迷住了一瞬。 随即很快清醒过来，甩甩脑袋，像是把脑子里面的海水都给甩出去。 这一连串的表演十分精湛，楚云酥一点没发觉出有什么异样。 “咳咳，你来栖山的目的，我也不愿意深究了，我现在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参加这场遴选？”季梓棠一边模仿管易的语气，一边观察鲛人的反应。 “啊？”鲛人好像觉得不可思议。 季梓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名额，让你直接从复试开始参加。如果过了，就是九宫的弟子，如果没过，那就无事发生。” 第329章 考试开始 楚云酥看他那副正经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笑眼弯弯，“你就这么肯定，我想进暮日九宫？” 季梓棠眼风一扫，随后自信道：“若是不想来，不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心里很虚，压根没底，先拿这话诈一诈总没错。 楚云酥本想反驳，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是想进暮日九宫里查一查的。 可是，一想到以后见到季梓棠还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宫主”，她浑身都觉得不太对劲。 “你先说说看，你等会复试要考什么？” “书画。” “写字画画？”楚云酥音量微微提高了几分。 季梓棠模仿着管易的神态，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楚云酥还想再问点什么，敬职敬业的管大人摇头，什么都不愿意多透露了，只说：“若是真的好奇，你便自己来参加试试。” “若是不过的话，倒也不必考虑后面那么多事情。” 他这话说得，瞬间就激起了楚云酥那该死的胜负欲。 鲛人从水池中一跃而起，带动的水花在阳光下亮起七彩的光芒，她的尾巴在触地的瞬间变成了长腿，身上的衣服也立刻干了。 “好哇，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去试试也无妨。” 她的突然出水，把季梓棠吓了一跳，脚步微微后退了一步。 鲛人深蓝色的发梢上还带着水，她一甩，飞了季梓棠一脸。 季梓棠默默抹掉脸上的水，继续装作不经意地观察一下鲛人。 无论是脸蛋还是形态，都和楚云酥完全不一致，而且她身上的鱼鳍鱼尾，也全都是真的。 季梓棠心中有些自我怀疑了，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认错人了？ 不过，是不是认错人，一会儿就知道了。 楚云酥泡完水，觉得精力充沛，准备大展拳脚。 她跟着管易一起回到左啸崖上，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变成了原来平平的相貌。 众人见她回来，众星拱月般地凑过来，不过当他们看到鲛人又恢复到丑脸的时候，失落之极。 他们正准备问问缘由，就见一旁的管易冷眼看着他们。 明明是大好的艳阳天，却因为他的眼神，让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心尖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将所有的疑惑都吞进肚子里，默默分散开。 楚云酥不明白，怎么这一群人热切地涌过来，随后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纷纷散开，她扭头回看，身后的管易仍然是那副平静的脸，没什么问题。 她哪里猜得到，季梓棠在她转脸的瞬间，就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好了，时辰已到，复试正式开始。”假管易真季梓棠拍拍手心，空旷的地面上冒出来十六张石桌，桌子上压着文房四宝。 季梓棠悠悠然地宣布道：“此次复试，主考书画，诸位有什么想写的想画的，尽管随意发挥，不设统一答案。” 不设答案，随意发挥？ 听到考题的众人心里敲响了各种小鼓。 这考试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考察些什么呢？ 难道是想考他们未来画符的潜力？ 第330章 考试 十六张桌子，却有十七个人。 季梓棠手一挥，地上多出一张桌子来，他冲楚云酥招招手，“你来。” 他好像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偏爱，变出来的那张桌子漂亮而平整，一看便是上好的木头做的，和旁边那些灰突突的石桌子不能比较。 一旁的凡人们吃惊极了，但是偏偏不敢说出点抗拒的话，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飘在左啸崖的上方。 算了，谁叫人家是鲛人呢，种族不一样，如何比较。 楚云酥走到木桌前，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纸笔砚台，和商店摆摊似的，“这么多，我用不到哇。” 季梓棠顶着管易的脸，语气平常，“无妨，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仙人这么大气，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楚云酥说着，眼神一点点抬起，撞进“管易”的眼眸中去。 两个人都顶着假面目，悄然观察着彼此。 他们的伪装都很完美，从头到脚，几乎没有破绽。 但若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会骗人的，那就是眼神了。 或爱或恨，或痴狂，都会从眼睛中泄露出来。 楚云酥早就注意到了，管易的眼神变了。 变得有侵略性，变得充满探究，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愿离去。 他变化的太快，一些举动前后甚至都不太一样，要了是他脑子在短时间内出问题了，要么…… 楚云酥嘴角慢慢提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要么就是换了个人。 易容术这种东西，仙族哪一个不会哇。 不远处的小仙人“哐当”一下敲响了金锣，这声音太过突然，震得暗中角斗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时辰到，提笔！” 小仙人按照程序做事，嗓门也很嘹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管大人扭头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杀气。 “好啦，仙人，我要开始施展才华了，请你离我远一点，别让别人误会了。” 她本来就是被突然加塞的人，这会儿又被这么特殊对待，周围人的眼神都像火一样，往她身上烧。 季梓棠本想说“与他们有何关系？”转念想起自己的身份，管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为了晚点露馅，他后退一步，木着一张脸，“嗯。” 此次的书画不限主题，想弄点什么都没问题。 世家子弟们从小就经受各种书画熏陶，这会儿抓到机会，卯足了劲开始整。 一个两个拿出看家本领，在纸上挥洒笔墨。 燕珊儿倒是没着急落笔，她心里头一直在琢磨，这个复试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暮日九宫到底想通过这个方式筛选出什么样的人？ 她扭头，看到隔壁桌的李小姐正在细细描画，因为太过认真，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了。 不用猜了，一定不是这种。 她思考的认真，一时半会儿倒真的无法决定要写些什么东西。 左啸崖上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墨水粘连纸页的沙沙声。 楚云酥咬着笔杆子，看着空白的纸张，脑袋放空。 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参加这场遴选，心里不仅毫无压力，甚至想打退堂鼓。 季梓棠那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选徒弟直接测灵根不就好了嘛，这样孰优孰差一目了然。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楚云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明面上，仍然要继续整出点什么东西来。 进度条拉到一半的时候，季梓棠没忍住心中好奇，假装巡视考场，一步一步挪到了楚云酥旁边。 卷面一如既往的空白。 四目相对，她还先豪横了起来，“看什么看？” 季梓棠都没好意思说她，没想到她本人还挺理直气壮的。 “管易”眉头一皱，显得有几分老气，“若是交了白卷，那可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完，眼睛忽然瞥到她发间的簪子。 纯白色的簪子，最外端像是刻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即使缩成那么小一点，季梓棠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他压住心中狂喜，故作冷静道：“姑娘这簪子倒是别致。” 听他主动提起簪子，楚云酥心一惊，下意识用手遮挡住了顶端。 这是黑蛋儿化形而成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簪子。 “朋友送的。”楚云酥扭头，不想让他再看。“仙人，考试还在进行中呢，能否请你一边凉快去？别打扰我写字作画？” 季梓棠又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恼怒，眼中漾起微微笑意，主动离开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当！”又是一声锣响，小仙人高声通报道：“还剩一刻钟！” 一刻钟！ 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环顾四周，别人基本上都进入尾声了，就连燕珊儿桌上的纸也被画了一些东西。 一种紧迫感钻进了楚云酥心里。 堂堂魔界女君不能输给凡人？ 她立刻拿起笔，沾墨落笔的时候想都没想，一气呵成。 好了！完成！ 楚云酥看着自己白纸黑墨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时辰到，停笔！” 楚云酥将笔往旁边一丢，敲锣的小仙人放下锣鼓，开始一个一个收作业。 收到楚云酥这里的时候，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看鲛人的脸。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小仙人直接将最上面的纸页收走，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等到他背对着楚云酥的时候，眉毛和麻花似的扭起来。 这管易大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为何要青睐这样一位举止怪异，目中无人的女子？ 就因为她种族特殊？ 比鲛人还要珍惜的物种多了去了。没必要因为这一个，坏了暮日九宫的名声呀！ 小仙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摇摇头表示惋惜。 所有人的“作品”都被收走了，季梓棠重新回来，宣布道：“遴选结束，三日之内，若有灵鹤飞去家中，就代表通过。若是没有，就不必在等了。”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原本稍微放松下来的心情又被提起来了。 又要三天，这不是折磨人呢嘛。 第331章 搞什么名堂 复试结束，众人满脸疲惫地招呼着丫鬟奴仆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虽然今天看到鲛人很新奇，但是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书画比试已经消耗了他们太过的精力，加上鲛人又变了张平平无奇的脸，那些个公子小姐们，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楚云酥身上，领着下人下山去了。 唯有吕一沫仍然不甘心地向着楚云酥的方向望了一眼。 季梓棠刚才的封音咒还没解除，她又不敢上前问，停步思虑再三，终是灰溜溜地迅速离开了。 燕珊儿主动走到楚云酥身边，轻声询问道：“云酥姑娘，你可有去处？”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楚云酥仍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唇间，“嘘，有什么话我们下山再说。” 燕珊儿连忙捂住嘴巴，害怕再说出点什么秘密出去。 楚云酥走的时候，眼光在“管易”身上打量了一下。 季梓棠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微抬下巴，神情木然，把仙人的骄傲演绎的淋漓尽致。 其实刚才他耳朵竖的老高，想从燕珊儿嘴巴里听到些线索。 可惜山风呼呼作响，他只听到“姑娘”二字，前面说了些什么，可恨没听见。 楚云酥从他身边经过，“再见了仙人。” 季梓棠拿着腔调，微微点了一下头。“再见。” 装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鲛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视线，他立刻叫一旁的小仙人过来。 “快，把鲛人的纸页给我！” 小仙人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他，好好的暮日九宫，可不能招揽这种祸水呀！ 但是手上还是麻利地抽出了楚云酥的卷子，交给了“管易”。 “都下去。” 等到周围无人时，季梓棠立刻展开了楚云酥的卷子，只见米色纸张上，赫然四个大字：空空如也！ 没错，楚云酥就写了这四个字在上面。 别人绞尽脑汁，要么展示自己的书法功力，要么展示自己的画画水平，她老人家倒是一点包袱没有，“空空如也”四个大字送给各位考官。 至于其中有什么深意，你们自去揣摩。 真正的管易靠过来的时候，听见自家主子正对着那四个嚣张大字傻笑。 “不愧是她。” 管易趁机瞄了一眼，怎么说呢，那四个字气势有，但是水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了。 但是季梓棠的表情格外的骄傲，宛如家里孩子考取了头名那般。 管易实在无言，只能假装咳嗽了一下。 季梓棠这才醒过神，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位，立刻藏宝贝似的将那卷子收起来，收进百宝袋中，眼神中还带了一丝警惕。 “你怎么过来了？” 管易：…… 他多想真情实感地说一句：主子，不必如此，除了你，没人把那当宝贝。 但是明面上，只能说，“复试已经结束，主子，你还不回去吗？” 这倒真是提醒季梓棠了，暮日九宫收徒，事情积成山了，他得赶紧回去处理。 “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季梓棠说着，就准备离开。 管易连忙拦住他，“主子，关于这次复试的评判标准，你还没给我个准信呢！” 要录什么样的弟子，不录什么样的，季梓棠通通没说。 其实这场测试，本来是测悟性的，管易会给出一套最基本的气息吐纳招式，看看小孩们谁能最先学会。 但是季梓棠在看到鲛人以后，立刻就改口了，改成了书画。 他们二人还在星海仙宗的时候，楚云酥曾给他写过不少东西，有挑战信，有留言，季梓棠一直没有丢。 她留下的“墨宝”中，有写有画，搞怪又随意。 季梓棠想要验证鲛人是不是楚云酥，他没法明目张胆地试探询问，万一被发现些端倪，楚云酥一定第一时间溜走，逃到他找也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看笔迹。 要么说这两人不愧是同门师兄妹呢，一个两个心里都有点小九九。 一个看眼神，一个看笔迹。 但这可就苦了局外人管易了。 他脸皱成苦瓜，不知道这场考验该如何收场。 季梓棠想了想说道：“你好好的品鉴一下，透过表象看本质，通过他们的字画，查看他们的内心，找到心灵最纯净的几位。” 他说的很认真，煞有其事。 管易却只能无言以对，他甚至想把旁边的桌子掀了。 透过表象看本质？！仙族是会点读心术，但也不能透过一张薄纸就看懂别人的心性啊！ 季梓棠拍拍他的肩膀，“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说完，乘云离开了。 留下管易独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楚云酥和燕珊儿相伴，一起下了山。 往下走的时候，楚云酥忍不住回眸看了几次。 “姑娘，在看什么？” 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 “复试结果还需三天才能出来，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回燕府？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燕珊儿说完，却见楚云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燕珊儿，你觉得，此次比试，你能通过吗？” 面容清秀的小姑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书画并非我强项，选上或者选不上，我自己也没把握。” “姑娘你呢？” 楚云酥微微撅起下唇，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我肯定过不了。不过你说这书画，能看出什么来呢？” 燕珊儿顺着她的话说：“唔，都说字如其人，说不定是想通过书画看看大家都是什么人？” 虽然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楚云酥还是觉得不太对。 应该还有更加强有力的理由。 “说起来，这暮日九宫也真是奇怪，摆个测灵根的东西出来，每个人照一照，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非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楚云酥嘀嘀咕咕。 燕珊儿却是忽然笑了，她一边低头下山，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倒不这么觉得。” “嗯？” “我觉得这一层层的筛选，比一次测灵根有意义多了。” 楚云酥被她的话吸引，盯着她粉白的脸颊，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第332章 恍然大悟 燕珊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郁郁葱葱的山林。 “世人都明白，灵根是修仙的基础。不同的灵根，决定了不同人修仙的终点在何方。” “有人一路平坦，有人却连修仙都够不着。” 燕珊儿说着，眼中忽然多了几分忧郁的神情。 “人人都想成仙，削尖了脑袋想往仙界挤。然而残忍的是，谁能走上修仙路这件事，从人一出生起就被限制住了。” “灵根好的幸运儿，不过岁，就会有各大宗门的仙人上门，要将他带走，领上修仙正途。他甚至可以反选，想去哪里全凭心意。” “然而更多平凡的人，只有中等甚至称不上好的灵根。明明他们的品质、毅力，都不比那些人差，但是差灵根会像拦山虎，挡死他们向上的路。” 燕珊儿的嗓音轻柔，说出去的话却瞬间击中了楚云酥的心。 “暮日九宫虽然测试的花样多了些，意图也让人看不真切。但是我觉得，它这样做，反而是给了平凡人一条路。” 燕珊儿脸上扬起笑容，“就算不能为我们铺条康庄大道来，起码也漏下了点点阳光。” 夕阳最后一点辉光恰好落下，照亮小姑娘一张神情向往的脸。 燕珊儿的灵根并不算差，但也不是绝好，因此她格外珍视这次的机会。 她偏过头，望向楚云酥，随即自嘲地笑了笑，“瞧我都在说些什么。像姑娘你这样的强者，大概很难体会到我们的心情。” 令她没想到的是，楚云酥当即出声反驳。“不。” 不？ 燕珊儿看着面前的人一点点卸下嘴角上的笑意，神情变得认真而严肃。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她说话时音调很轻，山风一吹便散了。 但是燕珊儿却觉得，这几个字配上她认真的表情，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自己的心头。 她明白？她这样的天之骄女为什么会明白？ 楚云酥没有在说话，她的心中此时翻江倒海。 她感觉自己，好像隐隐明白了季梓棠的真正用意。 所谓的不看灵根看灵性，无非就是想给差灵根凡人们一点出路。 楚云酥自己，当初虽然是纯灵根，但也因为那些星星点点的暗灵根，终日惶恐，不得安宁。 因为暗灵根的限制，她无法使出全部实力。 季梓棠因此没少笑她，尤其是种在竹林茅草屋后的那一片草，当她费劲巴拉种不出来的时候，季梓棠没少在她旁边蹦跶，用最平常的表情说最扎人心的话。 “师妹，你真的有灵根吗？我看就是人间种菜的农人，也比你的灵力强。” “哎呀师妹快看，有苗长出来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恩泽呢？” …… 当然楚云酥也没对他客气，经常追着他满竹林跑。 季梓棠是天生光灵根，千万里挑一的顶尖灵根。 这样站在山巅之上的人，竟然也会低头看向山下，感受山下人的痛苦。 实在是有些意料之外。 楚云酥再一次回头，栖山山顶，已经藏进夜色中，阴沉的颜色，看不出什么。 她却忽的笑了。 季梓棠，论鬼主意，还是你的多。 第333章 这都能过 管易的阅卷速度非常快，快到没用到三天，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长脖子仙鹤飞进燕家的时候，整个燕家都沸腾了，好像家里有人得道升仙了一般。 燕珊儿从仙鹤嘴中取下信件，颤抖着手打开，旁边的人眼睛都不敢眨，唯恐错过这最重要的时刻。 展开信件之后，燕珊儿什么话都没说，两行清泪就从眼中流了出来。 她的贴身丫鬟见了，不知为何，跟着一起哭了出来。 完蛋了，小姐没通过。 “小姐，没关系的……没了这次机会，咱们还能去其中的宗门……” 小丫鬟没说完，就听燕珊儿出声打断道：“过了，我过了。” 周围人一听，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和锅炸了一般，喜的喜，笑的笑，丫鬟更是和燕珊儿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快，快去通知家主！三小姐，三小姐入选了！” “以后家里就要多一位仙子了！” 燕珊儿把信看了又看，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是真的能去参加终选了。 燕家家主早就从别处听来了消息，终试一般不刷人，过了复试，基本确定能进暮日九宫当修行弟子了。 上辈子加这辈子，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她努力坚持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梦想的曙光。 燕家三小姐泪流满面，陆郎，很快我就能见到你了！ 燕珊儿的小院里闹腾的和集会似的，把窝在厢房里睡觉的楚云酥吵醒了。 她眯蒙着眼从床上坐起身，先看了看站在床边架子上的黑蛋儿。 黑蛋儿此时已经从簪子变回了鸟，正站在支架上认真地整理羽毛。这段时间，它可憋坏了。 “外面怎么了？” 黑蛋儿歪歪脑袋，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楚云酥脚踩进鞋子，一边揉眼睛一边往外面走。 此时，又有一只仙鹤飞进了燕家。 “小姐小姐！又来一只！” 燕珊儿抬头，顿时大喜。 她本想张嘴吩咐丫鬟，但心里实在兴奋，干脆撩起裙摆，自己冲到了楚云酥的房门前。 “姑娘，姑娘！你的仙鹤也来了！” 她这般大喊大叫，一点没有小姐风范。 但是这种大喜的时候，谁还会在乎这些。 自那日复试结束后，楚云酥自认为无处可去，干脆跟着燕珊儿来到了燕府，小住一下。 燕珊儿把她安排在自己隔壁的厢房，方便消息传递。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有气无力地拉开，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 楚云酥感觉自己眼睛都没睁开，“怎么了怎么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燕珊儿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姑娘，你的仙鹤也来了，快去看看！” 她手朝后面一指，敞亮的院子中心，一只优雅的仙鹤正抬了抬腿。 楚云酥看到那鹤，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 不会不会，自己不会真的还过了？ 从仙鹤的嘴中取下信件，楚云酥展开一瞧，脸色当即变了。 还真过了？！ 燕珊儿看她眉头紧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试探着小声问道：“姑娘，是不是……” 楚云酥三两下折起信，眉头拧成了麻花，燕珊儿还以为她没过，正搜肠刮肚想着安慰的词汇。 “过了。” “啊？” “我说我过了。” 燕珊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直接跳起来了，“太棒了！”她可以和云酥姑娘一起去暮日九宫了！ 小丫头压抑多年的劲在此刻尽数散发，拉着楚云酥又蹦又跳。 楚云酥虽然身体被她扯着一起动，但是脑瓜子却在疯狂运转。 怎么会过了呢？那么敷衍的东西也能通过复试？ 暮日九宫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糟糕，难道自己还真的要去给季梓棠当小徒弟？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副极为敷衍的作品，已经被季梓棠裱好了，挂在书房上了。 上仙穿着齐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四个字的每笔都观察了一番。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很像，和小师妹的字迹很像。 然后，他衣袖一挥，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不少书信纸条，这些都是楚云酥曾经留下来的。 他的计划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验证一下，这四个字到底是不是出自楚云酥之手。 先从第一个字开始。 “空，空在哪里呢？”季梓棠低着头，伸长脖子，仔细寻找。 他脖子白而修长，倒是和送信的鹤儿有点像。 “找到了！” 楚云酥曾给他留了张字条，“师兄，你何时有空？” 空字有了！ 季梓棠如获至宝，连忙将那张纸条举起来，和墙上的“空空如也”仔细对比。 起笔重墨，中段墨痕变浅，落笔时候格外用力。 季梓棠越是比较，心里越是喜悦，这两个字，无论是字形还是下笔力度，都非常相似！ 很可能是她，很有可能是她！ 季梓棠满脸兴奋，寒雪一般的面庞如今像是入夏雪融了一般，充满生机。 他连忙轻手轻脚将那纸条放下，重新开始找下一个字。 “空空如也”还剩“如”和“也”。 “如和也，哪里有如和也？” 管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这副疯癫的样子。 疯了疯了，只要遇到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他就完全疯了。 管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如此深情，也没见人家领情啊。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敲了敲门，“主子。” 沉迷在找字里面的季梓棠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声响。 管易声音微微提高，“主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给那位鲛人发了信。” 季梓棠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鲛人”两个字，立刻扭身过来。 管易又问：“终试，您要去看看吗？” “当然！” 季梓棠的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自从开始重建暮日九宫，管易就没见他如此高兴过。 “管易，快去派人查查，鲛人一族是不是有能够易容伪装的办法？” 季梓棠几乎可以肯定了，那个蓝发蓝尾的鲛人，就是楚云酥！ “还有，终试的时间提前，越早越好！” 管易看着季梓棠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幽怨地叹了口气。 第334章 入选理由 对于这次收徒，暮日九宫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诚意。 终试，会带着每位入选人直接进到暮日九宫中去，实地勘察，童叟无欺。 燕珊儿激动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她睡不着，就喜欢拉着楚云酥聊天。 “云酥姑娘，你说，仙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小丫头发散思维，将那仙界幻想的如梦似幻。 “那暮日九宫又该是如何的恢弘气派？是不是人人仙风道骨，奇花异草满地，玉柱金墙？” 楚云酥费劲回想了一下，她没去过暮日九宫，只偶然路过一次，远远地瞧过一眼。 “嗯……总结起来，就一个破字。” 她记得九宫连个门匾都没有，甚至好像连门都没有。 燕珊儿“啊”了一声，有点不相信。 “这么破？” 楚云酥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破到漏风。” 燕珊儿原本的兴奋消散无影了，委屈地瘪了瘪嘴。“还以为当仙人是如何风光，竟然要住漏风的屋子，那还不如凡间呢。” 楚云酥拍了拍她的肩，一脸过来人的表情：“丫头，戒骄戒躁潜心修炼。” - 按照暮日九宫的意思，所有的入选弟子都需要重新回到栖山，集合整顿之后，一同前往暮日九宫。 栖山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穷有富。 唯一一致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希望与憧憬。 燕珊儿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一位老熟人，她没想到吕一沫也赫然在队伍之中。 人群中的吕一沫也没想到，燕珊儿竟然还没被淘汰？ 两个人目光相对，随即快速分开。 她们的思想在此刻出奇一致：暮日九宫怎么什么人都收哇？真没眼光。 对此，管易可以解释。 吕一沫交上去的作品是一副山水画。 前半部分画的气势磅礴，后半部分却潦草不走心。 管易对此的评价是：可以从此幅画中看出作者的情绪多样，一半张狂一半随性，有大家风范！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实在难得。 他不知道的是，吕一沫画着画着，越发觉得自己得罪了仙人要完蛋。 想哭，可是嗓子又被封住，口不能言，又怒又悲，最后潦草几笔，算是完成了画。 而燕珊儿的画，则和吕一沫的完全不一致。 一副《桃花初开图》美而细腻，管易看到之后，立刻认定作者一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姑娘。 暮日九宫就需要这样的弟子充充门面，当当招牌，大笔一挥，通过！ 燕珊儿不愿在这种时候和吕一沫起冲突，于是收回目光，望向身边的楚云酥，对方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摇了摇楚云酥的衣袖，轻声问道：“姑娘有心事？” 楚云酥眼睛转了一圈，“你不觉得，那位管大人，很是奇怪吗？” 她这么一说，两个人同时看向最前面的管易。 管易正在吩咐事，丝毫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燕珊儿苦思了一下，随后答道：“奇怪倒是没觉得多奇怪，只是觉得这位仙人好像格外在乎你的样子。” “在乎我？” 燕珊儿如实点头。 楚云酥又看了看管易，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你看他今日，可曾和我搭过一句话？” 自从她们二人上了栖山后，管易就一直在忙，根本没和她们有任何交集。 此次最终的入选者共有百余位，他压根就忙不过来，更不会刻意关注其中的某一位。 “姑娘说的没错，但是这很有可能是他的计谋。” 楚云酥一听有陷阱，立刻竖起耳朵，“仔细讲讲。” 燕珊儿捏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最后灵光一闪，猛拍自己的掌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且听我细细道来！” 燕珊儿好歹也是嫁过人的，自认为在感情上经验不少。于是认真分析道：“先热情似火，再冷若寒冰，我猜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男人，都爱玩这种无聊的招数。先是撩拨你，然后又置之不理，等着你上钩，再向他主动投怀送抱。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收服你。” 楚云酥看她说的头头是道，也跟着点点头，看管易的眼神都多了些嫌恶。 呵，诡计多端的狗男人。 “还有还有！”燕三小姐眼中闪着八卦而又闪耀的光。 “你看，复试那次，他先是给了你选拔的名额，又单独给你安排了上好的桌椅用具。这说明什么？” 楚云酥被燕珊儿问住了，反问道：“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他看上你了！” 这个结论一出，楚云酥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瞪掉了。 “你真觉得他看上我了？” “没错！”燕珊儿一副看穿一切真相的样子。 “这不可能！”楚云酥捧起燕珊儿的脸，让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有什么好看的？” 楚云酥为了掩盖身份，在外都易容成平平无奇的凡人模样，仙人们见过那么多俊男靓女，怎么会看上她？ 燕珊儿早就看穿真相，感慨道：“姑娘愚钝呀！他看过你的鲛人模样呀！” 她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楚云酥。 管易确实见过她的鲛人样子，还趁她泡澡的时候来搭讪。 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管易好像连眼神都变了。 楚云酥脸色凝重了几分，“明白了，他被我的美色迷住了。” 燕珊儿露出赞赏的表情，连连点头。“嗯嗯，没错。” “既然他图我漂亮，为何今日不来同我说话？” 燕珊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回轮到她捧住楚云酥的脸了。“姑娘你忘了，你现在是凡人打扮，相貌平平无奇，他怎么会注意到你呢。而且他现在就想吊着你，所以才不来同你说话。” “一语点醒梦中人哇！” 两个少女模样的小丫头同时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的管易，她们心中，对于管易已经有了一个统一且肯定的判断。 “好色之徒！” “贪图美色！” “假正经！” “心术不正！” 正在认真工作的管大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他抬头不解地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 好好的艳阳天，怎么觉得脚底生寒呢？ 第335章 飞船 自认为一身正气的管大人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站直了身体。 “安静。”他用了扩音法诀，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少年少女们听到仙人发话，立刻闭上了嘴，目光望向最前方。 管易表情冷静，嘴角拉成一条直线，他的相貌并不是仙人中最顶尖的，但是几百年的仙气滋养，也足以让他浑身散发着独属于仙族的光芒，让寻常人根本不敢直视，唯恐亵渎了这位仙人。 他的手往旁边一挥，原本的空地上倏然冒出来一条巨大无比的飞船。 船体大而高耸，看起来起码有三层。 凡人们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两个张大了嘴巴，发自肺腑地哇了一声，眼神中充满向往。 这便是仙，能力通天的仙！ 管易神情严肃，对着这群好奇且激动的小萝卜头道：“接下来，被我念到名字的，主动上船，核实完人数之后，即刻出发去暮日九宫。” 被选上来的人虽然都很想装的很成熟，见识过大世面，但是听到管易的话，还是忍不住激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你听见了吗？我们就要去仙界了！” “天哪天哪，就算当不成九宫弟子，去仙界看一圈也值了！”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们一定可以的，一定能成功！” …… 百余个人，人人脸色兴奋期待。 唯独两位，冷静自持。 一位是早就把仙界看烂了的楚云酥楚大小姐，还有一位是得知暮日九宫至今漏风，而失望无比的燕珊儿。 这两人的平静在一帮人的躁动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不错，心性很稳。管易朝她们投去了一个认可的眼神。 燕珊儿立刻用胳膊肘戳了戳楚云酥，“姑娘，看见没，他刚才又偷偷看你，还对你使眼色。” 楚云酥如临大敌，表情凝重,“没错，我看到了。” 管易：？那俩人的表情怎么好像要吃了我？ 大主管定了定心神，开始一个一个念名字。 被念到人急不可耐地上了船，感到既心安，又兴奋。 楚云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管易叫自己。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船，唯独落下她一个的时候，管易才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楚云酥心里明白，这是这个死男人在故意吊着自己。 好哇，还在这里欲擒故纵。 季梓棠这都招的什么人啊？暮日九宫迟早要完。 对此毫不知情的管易最终还是念出了楚云酥的名字——“美语。” “到！”楚云酥抬起自己的胳膊，随后走向了大船。 没错，她给自己取得假名字就是美语，为此，还特意提醒了燕珊儿，在外不能说漏嘴。 “人都齐了。”管易合上小本本，开始新一轮的教诲。 “到九宫之后，每个人都会被测验灵根，根据灵根，你们会被分成不同的级别。” 此言一出，仿佛一盆冷水，浇了全船的人。 看来最终还是逃不开灵根啊…… 大家心里都有些担忧，而最担忧的，还数楚云酥。 灵根？她哪有什么灵根啊？ 第336章 崭新的暮日九宫 有人先一步，问出了楚云酥心中所想。 “仙人，请问若是灵根差劲，会不会被遣送回来？”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所有人心坎上了，谁都不希望走到这一步了，反而被淘汰。 管易道：“不必紧张，只要不是差的太过分，基本都能入门的。只要你有灵根，就有资格入门。” 本来季梓棠下了命令说只收一百人，没想到最近去请的几位仙师都答应来暮日九宫授课，教师力量壮大了，生源也得跟上才行，掌门大手一挥，通过复试的三百人也能收。 因此，终试的门槛才降得如此低。 楚云酥听完他的话，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在心里嘀咕。 季梓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万一收了一帮差灵根的徒弟，暮日九宫的未来岂不是一片茫然。 果然，一个不靠谱的掌门必然会招来一帮不靠谱的小徒弟。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歹同门一场，她还是不希望季梓棠混的太惨。 所有人已经上了飞船，管易纵身一跃，落在了船头上。仙人衣袂飘飘，身形伟岸。 随着他一声令下，飞船整个腾飞而起，朝着云朵深处飞去。 来自仙界的金色光芒落进每个人的眼中，伸手就好像能触到光明的未来。 飞船升至空中，鸟儿在身边飞过。 船上的凡人们发出一声比一声高的惊叹，他们还从未感受过飞翔的感觉。 所有人兴奋且期待，楚云酥被他们的情绪带着，也有点紧张。 离开东域仙境这么久，现在真的要回去了，反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风擦着她的脸颊而去，目光所及之处，阳光与白云温柔依存。 楚云酥仰起脸，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次她离开的匆忙，根本没注意到这一路的风景。 飞船的速度很快，几个时辰之后，就来到了暮日九宫。 燕珊儿看着远处云层之中的华丽宫殿，霞光漫天，灵气充盈。 她缓缓地转过脖子，“云……美语，这就是你口中的漏风破地？” 差一点，她就叫出楚云酥的真实名字。 楚云酥站起身，恢弘的暮日九宫犹如画卷般一点点在眼前展现。 八座宫殿分落在四周，将中心最大的宫殿牢牢环住。 暮日九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宗门之中，有九座大小各异的宫殿。 如今这些宫殿各个华丽逼人，琉璃瓦，金玉墙，贵气迎面扑来。 宫殿与宫殿之间，搭的是云桥彩虹桥，灵泉水瀑应有尽有，美轮美奂。各种珍稀名贵的鸟儿们绕着宫殿飞，长长的尾羽在眼前掠过。 飞船上的小孩们，都被眼前的美景给镇住了。 他们已经吃惊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愣愣的看着这一方仙境。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离开凡间，上了仙界。 有人大喊一声：“凤凰！”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暮日九宫之上，一只火红的大鸟正展翅盘旋，它的羽毛像火焰一般亮眼，好似一团烧起来的火，在空中旋转。 神兽姿态优美，每一根羽毛都极富光泽，美得令人心醉。 周围的惊叹声一声接一声，声声不绝。 站在船头的管易一脸肃穆，“安静，仙境圣地，不可喧哗。” 原本以为，远远看到九宫就已经够绝的了，没想到，当飞船真正驶入暮日九宫之中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美景仙境。 无数奇珍异草四处散落，仙鹤神鹿姿态悠然从眼前走过，仙人们腾云驾雾，只留下衣角的残影。 仙境的空气都好像是清甜的，这批小弟子们猛吸几口，觉得精神大为振奋。 飞船停稳之后，管易率先下了船，面前是一片白玉石砌成的大广场，可同时容纳上千人。 宗门内已经有人布置好了场地，见到管易下船，恭敬地走了过来。 “管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飞船上的小萝卜头们开始下船，燕珊儿和楚云酥同时踏上白玉广场。 即使出生在修仙世家燕家，见过不少珍宝，燕珊儿仍然被暮日九宫的阔气给震住了。 她用脚底蹭了蹭地上的白玉，每一块都色泽莹润，水色饱满。 “这要是挖回去一块，也够普通人家下半辈子生活了。” 楚云酥听到这话，忍俊不禁。 她感慨道：“没想到季梓棠还真是有钱。” 燕珊儿不解问道：“姑娘，你口中的季梓棠是何人啊？他也是这九宫之中的人吗？” 楚云酥微微一笑，“他啊，一个傻子罢了。” “哦哦。” 弟子们都站定后，站在高处的管易朗声宣布道：“首先恭喜各位，走到这最后一关。” “先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本宗。暮日九宫，因门中有九座宫殿，受夕阳庇护而得名。” “九座宫殿分别有不同的研习重点。无论是剑修、符修还是医修，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此次选拔，暂不分宫，但测完灵根之后，将会根据你们的灵根将你们评为三级：甲乙丙。甲级为最优、丙级最次。若是毫无灵根，说明没有半分修仙潜力，我们派人将无灵根者送回原地。” 楚云酥听到这里，基本就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命运了。 看来自己的暮日九宫一日游，很快就能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测灵根，叫上名字的依次上台来。” 在管易的手边，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里面滚动着各色灵气，一看就是个宝贝。 楚云酥看到这测灵根的装备，忽然想起那年，自己曾在星海仙宗陈木大师兄那里测过灵根。 一切故事的起源，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她的眼前，甚至浮现出陈木那张老实诚恳的脸。 好像隔着很远，有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师妹……” 楚云酥打了一个激灵，回神才意识到自己仍在暮日九宫。 燕珊儿听到要测灵根，顿时紧张起来。 楚云酥安慰她道：“没关系，他不是都说了嘛，只要有灵根，就能入选。” “再说了，你也不是为了修仙而来的，你只是为了见到陆元青。” 第337章 甲级弟子 燕珊儿苦着脸，好像十分为难的样子。 思虑再三，还是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不瞒姑娘你说，我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见陆郎一面。可是刚才，坐着飞船一路从人间升上仙界，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实在太过狭隘。” “如今，心底竟然真的有了想要努力修仙的念头。” 她说着，抓住了楚云酥的手，一脸认真道：“姑娘，来了之后，我就不想走了。” “我真的很想修炼，得道成仙。” 有这样的念头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世上，谁不想成神成仙呢？ 楚云酥很理解燕珊儿心口的渴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既然想留下来，那就付出自己的努力。” 当初的她，何尝不曾有过这种憧憬时刻呢？ 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管易照着名单开始念名字，不多会儿就念到了吕一沫的名字。 身穿锦衣的吕一沫先是一抖，随后硬着头皮上了台，站在管易身旁。 她压根不敢抬头看管易，唯恐他再封住自己的嗓子。 管易毫无感情地说道：“把手搭上去。” 硕大冰冷的水晶球，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决定着这些凡人的命运。 吕一沫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面。 一阵七彩光芒一闪而过，吕一沫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管易一字一句宣布道：“雷火灵根，乙级。” 双灵根已经是不错的灵根了，她也成了全场第一个乙级弟子。 下面的人群瞬间沸腾了，就连燕珊儿，也吃了一惊。 “她，她她竟然是乙级弟子？！” 完蛋了，吕一沫的灵根这么强，日后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楚云酥眼前一亮，心里暗叹道：“这季梓棠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还真碰上双灵根的凡人。” 双灵根虽然比纯灵根差远了，但是对凡人弟子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吕一沫怔怔地下了台，一下去就被众人团团围住，道喜的道喜，羡慕的羡慕。 楚云酥看燕珊儿以手掩面的样子，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必担心，灵根不过是修仙的第一步。再说了，九座宫殿呢，你俩不一定能分到一块。” 燕珊儿苦兮兮地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管易就点到了她的名字。 燕珊儿深吸一口气，在楚云酥的鼓励之下走到了台上。 手放上光球，亮光闪过，但管易却迟迟没有说话。 燕珊儿小小地抬起眼，见管易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她心里咯噔一声，心道：难道是仙人会读心，知道了自己之前骂他的事情？ “大人，我……” 管易抬手，止住了燕珊儿的话。 “纯种水灵根。“他顿了一下，用一种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说道：”甲级弟子。” 他说的太快，燕珊儿还没反应过来。 她表情怔怔的，像是迷路的小孩，楞在台上傻乎乎的。 楚云酥实在看不下去，对着她喊道：“燕珊儿，甲级！你是甲级！” 燕珊儿这次终于听到了，喜悦犹如一颗升天的烟花，在她的心里陡然炸开。 “多谢大人！”她快速向管易行了一礼，随即提起裙角，小鹿一般跑下来了台，朝着楚云酥的方向奔去。 台上的管易仍然是那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其实他很高兴，只是觉得很疑惑。 别的宗门收徒弟，一个纯种灵根都不一定能有，今天这才多少弟子，怎么不仅有双灵根，甚至还有纯种灵根。 难道说是上天看他们九宫太苦，特意在徒弟这里多给点好运气？ 但是不管怎么说，发掘一个好苗子，这次收徒已经很值了。 一想到可以完美和季梓棠交差，管易的脸上后知后觉地浮现出笑意。 “下一个。” 燕珊儿和管易是高兴了，有的人可就不高兴了。 原本围在吕一沫身边的人，哗啦一下，把甲级弟子燕珊儿给围住了。 吕一沫看着墙头草般的众人，气得直跺脚。 “纯灵根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是验错了呢！” 另一边，燕珊儿成了新的明星。 “燕三小姐，恭喜恭喜呀！” “三小姐，您竟然是纯种灵根，我听说就算是天生仙体的仙人们，也不一定有纯种灵根呢！” 曾经的混灵根楚云酥感觉有点受伤。 “你可真是咱们州郡的骄傲！” “三小姐，日后若是成仙，可别忘了我们呀！” …… 燕珊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吹捧弄得晕头转向，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挤出人群，走到了楚云酥面前。 “姑娘，我没想到我竟会是纯灵根！”小姑娘双眼里泛着亮光，好像能把天上的星辰也给比下去一般。 楚云酥为她拍了拍手，“你看，我就说，你很有天赋的。悄悄告诉你，陆元青当年也只是个杂灵根罢了。你比他呀，可强多了。” “真的吗！”燕珊儿心潮激动，脸上的笑容落都落不下来。 修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盖过了见陆元青这件事。 有燕珊儿珠玉在前，后面的人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一连几十人，都是平平无奇的三灵根杂灵根，最多最多也是双灵根。 燕珊儿在高兴劲过后，开始为楚云酥担忧。 她不敢说话，怕被人听了去，于是抓着楚云酥的手，在手里写字。“姑娘，你的魔族身份真的不会有事吗？” 楚云酥同样在她手心里回道：“放心，不会的。” 燕珊儿一脸担心，“那魔族会有灵根吗？” “当然没有。” “没有灵根的话，你怎么办？” 如果灵根可以分的话，燕珊儿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半灵根分给楚云酥。 楚云酥虽然是魔族，但是是她的大恩人。燕珊儿一心想为她做些什么，好报恩。 “我本就不是来当徒弟的，没有灵根回去就是咯。” 楚云酥想起原本的念头，认真对燕珊儿密语传音道：“你留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查点消息。” “没问题！”燕珊儿立刻点头。“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只要你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第338章 空灵根 管易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明显一顿，随即念道：“美语。” “美语”本人站出列，向着管易的方向走去。 燕珊儿拽了拽她的衣角，以作鼓气。 楚云酥走上台后，抬眼对上了管易的眼睛。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但也有默契的没有询问。 “把手放上去。” 楚云酥乖乖照做，伸出手掌放在了光球之上。 台下的吕一沫心有不甘，她就不信了，一个燕珊儿是纯灵根，这个跟她一块儿的还能是什么好灵根。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这个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鲛人？看样子平平无奇呀，不是说鲛人都貌美如花？” “她易容啦，感觉不是很想让我们看到真实面目。” “你说鲛人会是什么灵根呢？该不会也是纯灵根。” 旁人正准备接话，吕一沫率先道：“你真当纯灵根是路边的白菜？谁都能弄来的？” 那人小声回道：“可是她是鲛人耶，不是普通的凡人。” 双灵根的乙级弟子不屑地哼声道：“鲛人怎么了？鲛人就注定不凡了？” 见围观的人表情古怪，吕一沫干脆放出狠话。“你们看着，她呀，最多是个乙级弟子，撑破了天！” 台上的楚云酥不知道，下面已经设立了关于自己的赌局。 手放上去很久，管易都没有让她拿下来的意思。 最终，还是她主动说道：“仙人，不知，我是什么灵根呢？” 管易很怀疑是不是水晶球出了什么问题，隔着袖子，将楚云酥的手死死地压在球面上。 但是，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无奈，他只能诚实以告：“你没有灵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没有灵根？鲛人竟然没有灵根！” “看来是把天赋全用在脸上了，以至于没有半点修仙的基础。” “那如果没灵根，岂不是就要离开了？” 吕一沫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满意地笑了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一个两个还不信我，如今明白了？” “亏我还说超不过乙级，没想到连灵根都没有啊，算我高估她了。” 吕一沫那副骄傲的样子，让燕珊儿看了眼里冒火，她直接走到吕一沫面前，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 “没有灵根又怎样？仙人还未发话，你凭什么对她评头论足！” 吕一沫没想到，这个外戚小孩竟然敢对自己动手了，当即想要反击回去。 眼看一场小型内斗就要发生，忽然，一道身影自高空落下，翩然而至。 管易定睛一瞧，立刻跪下行礼，“掌门！” 四周的弟子们听到掌门来了，连忙跟着墩身行礼，齐刷刷的一片。 小萝卜头们心中更是惶恐，也不再争什么口舌，而是学着旁人的样子，跪下行礼。 所有人低垂着头，唯有一个人，站在原地，仰着头。 只听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从上落下，包裹住整个广场。 “谁说她没有灵根？” “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空灵根。” “鲛人美语，封甲级弟子。” 第339章 亲传弟子 连楚云酥自己都没想到，竟会有人睁眼说瞎话瞎到这种地步。 没灵根就是没灵根，还空灵根？ 仙界这么多年，何曾听说过这种灵根。 她抬头，日光勾勒出来人颀长身形，为他翩飞的衣衫镀上一层浅浅光晕，像一尊从天而降的神佛。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楚云酥很肯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季梓棠。 她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嘴角不知何时，也微微扬了起来。 如果是季梓棠的话，那这不着边际的空灵根倒也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极地荒原一别，他们二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现在看到他四肢完好，还能睁眼说瞎话，可见恢复的不错，楚云酥曾经为他担忧的心，也算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伴随着一阵衣袖滚动的声音，季梓棠落到了管易旁边。广场上几百个人，他的眼神却稳稳落在鲛人“美语”脸上，一刻不曾移开过。 鲛人静静与他对视，两人没说话，但是眼神的交流却一刻没断过。 有胆子大的小弟子们偷偷抬起头，正巧就看到掌门鲛人相对视的场面。 这两人，难道是旧相识？ 吕一沫心里憋着好大一口气，跟着旁人抬起头后猛然发现：一袭蓝衣的掌门正盯着鲛人细看，看的太过入迷，以至于好像忘掉还有这么多人在跪着一般。 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噌的一下站起来，手指台上人喊道：“黑幕！绝对是黑幕！空灵根算是什么灵根？” 上次栖山复试，那个鲛人明明连比试资格都没有，却被管易强行加了进来，不仅给了最好的纸墨桌椅，还让她进了终试！ 吕一沫明明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鲛人的答卷都是一片空白。临时拼凑出来的东西，若是没有暗箱操作，能晋级就有鬼了！ 而现在，这所谓的空灵根算是彻底坐实了吕一沫心中的想法。 暮日九宫里肯定有鲛人的内应！没想到不仅是管易，就连宗门掌门都会出来，替鲛人收拾烂摊子。 复试的书画让她通过也就算了，现在这人明明先灵根都没有，怎么还能让她通过？甚至，还封为甲级弟子？！ 暮日九宫的人脑子是让门夹了吗？她偏要骂醒这帮人！ 就在吕一沫气势汹汹地喊完话之后，管易面色沉沉地盯着远处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抬起头，只一句：“带下去。”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这预示着吕一沫的修仙路从今天开始，算是走到头了。 两侧的小仙人们站起身，准备把吕一沫带走。 小丫头这才感觉不对劲，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们，你们别过来！” 眼看九宫的小仙人们就要被她架起来扔出宫外，台上的季梓棠忽然抬起手臂，制止道：“算了，童言无忌，何必与孩子计较。” 上仙微微偏头，把话说给管易听。 他的侧脸线条如刀削斧刻般凌厉流畅，高挺鼻梁更是明显。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自有一股无声的威严。 “是。”管易重新低下了头。 季梓棠的唇角向上提起一个合适的弧度，他的眼神温柔如春水，“诸位，都请起。” 掌门笑容得体，面容更是俊美无俦，让广场上一众小女孩们看得红了脸。 就冲这个掌门，来这修仙也值了。 楚云酥就在他的斜前方，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一直在浅笑。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地撞上了，季梓棠先是一顿，虽然脸上露出一个有礼而疏离的笑容。 “美语，方才见我为何不行礼？” 温柔的掌门，就连责备弟子，都轻声细语的，没有半点仙人的架子。台下的小萝卜头们，再次为季梓棠的个人魅力倾倒。 楚云酥很清楚，季梓棠又在演戏了，这次他扮演的是亲和力极强的掌门。 她跟着装傻充愣，先是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随后用手捂在唇上，双眼中泛起惊恐的泪光。 “弟子，弟子忘记了……掌门勿怪，我这就行礼！” 她说着，就要跪下。季梓棠自然不能让她跪，拖住她的胳膊肘，让她无法蹲下。 光风霁月的掌门眼眸泛波，好似带着神光的神佛。“区区小事，不足记挂。” 台下的小弟子们再一次被掌门的好脾气感动了。 在这样气氛极佳，充满善意温柔的宗门里，自己一定可以修炼成仙，得道升天的！ 楚云酥被季梓棠扶起来，演技到家的她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掌门心地如此善良，实在令弟子佩服。将来，我也一定要成为和您一样的人！” 季梓棠顺势点点头，两个人戏精附体，演得自己都快信了。 众人都起身后，季梓棠开始解释刚才的事情。 “空灵根，乃是我在一本古籍上所看到的新灵根。修仙之人的升仙之路往往都被自身的灵根所局限。但是，空灵根则不一样！” 他说着，目光灼灼盯着一旁的鲛人，语气都高昂了几分。 “空灵根，意味着毫不受限，各个属性的法术都可以研习尝试！美语，希望你勤学苦练，不负我今日的器重！” 季梓棠说的煞有其事，那副认真的样子把台下的小弟子们都唬住了。 楚云酥自然是接的顺畅，感恩戴德道：“多谢掌门教诲，弟子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没想到还真的有空灵根耶，我刚才还羡慕别人的双灵根单灵根，现在看来，空无一物才是最有潜力的！” “唉，这谁能想到呢，我还以为鲛人这次一定会灰溜溜回家呢。” “注意点自己的措辞，你没看出来掌门对她的偏爱吗？” …… 小孩们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楚云酥季梓棠听得清楚。 楚云酥心中暗笑，季梓棠如今还能怎么圆？ 没想到，下一瞬，面色柔和的季梓棠忽的脸色一变，严肃认真：“我思前想后，仍觉得你这样的人才需得我亲自培养。美语，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第340章 树精 楚云酥：？ 季梓棠的脑子，该不会真的在极地荒原里被冻坏了？ 一个没有灵根的鲛人，竟然被他看上做亲传弟子，这事要是真成了，只怕别的宗门会笑掉大牙。 除了她之外，周围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这，这到底是鲛人还是锦鲤哇？ 现在拜一拜，可以早成仙吗？ 至于看不惯这一切的吕一沫，更是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唯有知道一切的管易，面色平静。 尽管之前他已经劝季梓棠劝了好几个钟，让他千万要冷静，但是很显然，季梓棠没做到。 罢了罢了，反正这倒霉孩子注定这辈子都要栽在楚云酥身上了，犯蠢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管易以袖掩面，假装自己隐身了。 楚云酥能感觉到一道比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后背上，感觉后背都能被烧出一个洞来了。 她到底还是不如季梓棠脸皮厚，只能尴尬一笑推脱道：“这倒也不必掌门。” “美语自知身份低微，天赋极浅，不敢痴心妄想亲传弟子之位。” 季梓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正准备继续游说，就见楚云酥兔子一般地跳下去了。 管易及时伸出手，从后面抓住了季梓棠的腰带。 “主子，来日方长，不可过于急切，以防露馅。” 季梓棠前进的脚步停下了，管易说的很对，如果自己表现的太急迫，小师妹很可能会察觉出来自己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纵使心有不甘，季梓棠还是强忍着定住了脚步。 管易适时站出来，高声宣布道：“分级到此为止，接下来会有仙使们带你们回住处。需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目前都还不是正式弟子，三个月之后会有一场仙术考核，只有通过的人才能真正成为九宫弟子。” 原本还喜气洋洋的小萝卜头们被冷水泼醒，高声喊道：“是！” - 管易和季梓棠离开后，广场上出现了几位衣着统一的女仙使们。 “乙级，到我这里来。” “丙级弟子，请到我身边来。” 至于甲级…… 楚云酥和燕珊儿同时望了望彼此，甲级弟子一共就她俩人，根本不需要集合。 一位鹅蛋脸的仙使走到二人面前，“你们，跟我走。我会简单带你们浏览一遍九宫内部，然后再安排你们的住处。” 楚云酥想起刚才的事情，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好在燕珊儿帮着顺了顺气，“有劳仙使了。” 女仙使招来一个小型飞行器，三人一同踏上飞行器，向着九座宫殿正式进发。 燕珊儿是凡人，仙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奇有趣的，一路上，眼睛都舍不得眨，拉着仙使问东问西。 和她相比，楚云酥却沉默的一言不发。 她在琢磨，季梓棠今日的举动，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道是看出她的身份了？ 不可能啊，她自认为伪装的天衣无缝，大罗神仙来了，也最多看出她的鲛人身份。 究竟是为什么呢？ 楚云酥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甩甩脑袋，将注意力放到现实中。 仙使带着她二人飞到了一处林子前。 楚云酥一眼望去，先看到的是一颗巨大无比的古树，树冠犹如花瓣般开的盛大，像是能遮天蔽地一般。 “这是九宫的圣树，据说在九宫建立之初就已经存在了。” 听到仙使的介绍，就连楚云酥都来了兴趣。年龄这么大的树，倒是不少见。 “这树，有什么作用吗？” 仙使缓缓道：“这圣树里住着一个树精，谁也不知道它的年龄。据说，九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只要他见过的，都会记得。” “八百年前的都能记得？” 仙使表情骄傲：“别说是八百年，就是八千年之前的事，圣树精也会记得。” 她看圣树的目光澄净而虔诚，好像在看守护神一般。 楚云酥心中一跳，这不就是活历史吗！ 若是能问问这树精，有关林露儿和楚沧海的事情，那她的身世之谜，也有望解开了！ 她连忙问道：“敢问仙使，如何才能和树精说话？” 仙使眼神古怪，警惕问道：“你为何要同树精说话？” 楚云酥笑得人畜无害，“初来乍到，想多了解些九宫的历史渊源。” 仙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随即说道：“若是想了解历史，可去藏书阁中借书来看。问树精这条路行不通的。树精常年沉睡，一年中清醒的时间不过两三日。” 一年只醒两三天？这是树精还是猪精？ 楚云酥仍不放弃，坚持问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唤醒树精吗？” 仙使的目光又变得古怪起来，“你到底想同树精说什么？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这种小九九，哪里能告诉她？ 楚云酥脸上挂着笑，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弟子不过随口一问，仙使不必放在心上。” 鹅蛋脸仙使虽然不信她这套说辞，但对方现在不过是个还没入门的小弟子，自己也不能做什么。 只能再次警告道：“圣树是暮日九宫的圣物，就算是亲传弟子也不准前来打扰圣树精。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掌门定不会轻饶的。” 楚云酥点头如捣蒜，“谨遵仙使教诲。” 表面看着乖，实际上心里想的是：这圣树精，她一定要来问问看。 把九座宫殿都看完之后，燕珊儿和楚云酥被安排到一个小院中。 明净敞亮的院子里，栽了一树桃花，花瓣如雨般不停落，但树上仍是一片粉莹，一看就知是施了仙术的原因。 仙使最后叮嘱道：“你二人这段时日就住在此处，有什么需求开口便是。” 送走仙使之后，不等楚云酥开口，燕珊儿就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 “你想去圣树精那里对不对？” 楚云酥笑道：“你如今真是越发聪慧了！” 被夸奖的燕珊儿骄傲地抬起了小脑袋，“我刚才一路上都替你看好了，那片树林就在东南宫殿后面。看守的人手并不多，你挑个好时候，去圣树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楚云酥听得连连鼓掌。“真有你的，燕珊儿！” 第341章 文盲哥哥 喧闹了一整天，夜色终于如约而至。 楚云酥坐在桌前，展开了林给自己的密信。 从魔界传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已派人找遍了整个暗骨，都未能找到您说的心脏。”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楚云酥短短的失望了一下，随即打起精神，继续看了下去。 “魔君已回归一宫，暗骨即将重开域门。” “最后一事，不知是否该告诉您，我料想你应该不想知道，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我还是应该如实以告。” 楚云酥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林写了这么长一段话铺垫。 “岭芜少域主，正计划前往归一宫。” 楚云酥的表情，在看完这行字之后，明显的冷了下来。 洛止琛要去归一宫，到底要做什么？ 看来她要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尽早回魔界，继续自己一统三界的宏伟梦想。 楚云酥原以为信件到此就结束了，正准备销毁的时候，忽然发现反面好像还有一行字。 她定睛一看，这行字写的歪歪扭扭，犹如初学孩童一般。 这肯定不是林的字。 “何时归？急，无趣。” 楚云酥看完，立刻明白这丑字出自谁之手了。 是她那个没什么文化的哥哥。 楚明槐既没上过学，也没被父母长辈教过习字，理论上来说，是个纯粹的文盲。 但是他现在竟然会写信，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楚云酥默默下定决心，要早点回魔界，继续征伐三界，不让楚明槐过于无聊。 如果不是无聊的彻底，他一定不会学写字的。 这边有人欢喜，那边有人愁。 季梓棠在自己房中走来走去，脚边的衣角时不时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管易快被他绕到眼花了。 “主子，一切都按照你吩咐的那样。安排她和那位纯灵根的凡人，住进了最好的院子里。” 管易语气无奈，他真是无法想象，一向手段强硬，杀伐果断的主子为什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不像是一宫之主，倒像是深闺中等待情郎的娇娇女儿。 季梓棠又问道：“吃穿用度呢？” “一切都是最好的。” 管易累了一天，这会儿只想躺回床上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他看季梓棠这个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今夜必然是个不眠夜。 “管易，我今日的表现是不是太明显了？”季梓棠的脑子，总是在重播广场上的情形。 来来回回，想了好多遍。 槽点太多，管易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始。 “何止是明显？你就差当面告诉她，‘小师妹，我知道你是谁’了。” 季梓棠听到他这么说，心口一紧，后悔地一拍脑门。 “怎么办？我是不是这几日都不该去见她？” 管易点头，“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掌门宫主，怎么会日日见一个小小的考察期弟子呢？” 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主子，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季梓棠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虽说我不可以，但是，你应该可以。” 第342章 美色误人 暮日九宫重启，面对新招来的这帮小徒弟们，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认真态度。 具体体现在，天还没亮，就有人来叫起床了。 楚云酥眼睛都没睁开，感觉世界仍然是半昏半白的。 有一只手拉开了她的被子，楚云酥心里暗道：“归一宫中竟然有如此大胆的宫人，看来是林没管教好。等我清醒了就骂他。” 燕珊儿的声音传进她耳中，小丫头气沉丹田，一声大喝：“美语，起床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嗓音又奶又尖，听得楚云酥抖了一下。 等等，美语是谁？ 楚云酥的大脑算是彻底罢工了。 等她强撑着精神，清醒过来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何处，自己又是谁了。 她如今是一条叫美语的鲛人，正在暮日九宫里当考察期小弟子。 眼前这个精神抖擞，穿戴整齐，两眼放光的小女孩是燕珊儿。 “天都还没亮，起床做什么？”楚云酥嗓音沙哑，好像三天没喝水一般。 燕珊儿浑身充满能量，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修仙了！ “做早课呀！姑娘你快起来，迟到要被罚的。” 楚云酥扪心自问，好好的魔界女君不做，为什么要在这里当小弟子？ 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她脑子也坏了。 磨磨蹭蹭起床，穿上了暮日九宫统一的弟子服，水蓝色的长衫，从肩到衣角，是渐变的蓝色。 她现在还没易容，墨蓝色的发色配上这套装扮，美得燕珊儿连连惊叹。 “姑娘，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易容了，就靠美貌，镇住外面那些人！” 楚云酥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反正已经进来了，长什么样都无可厚非了。 她忽然想到某个问题，“你觉得，树精会分出美丑吗？” 万一那个圣树精也被她鲛人的容貌所倾倒，那办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燕珊儿摇摇头，“树精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管大人一定能分出来的。” 楚云酥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警惕起来，“对哦，要是管易垂涎我美色怎么办？” 燕珊儿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若是你藏着掖着，偶尔露出惊人美貌才容易让人惦记呢。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每天大大方方露出来，说不定管大人看了太多次，反而厌倦了呢。” 楚云酥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个丫头，“通透！” 等她们二人磨磨蹭蹭来到白玉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今日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弟子服，放眼望去，像海浪一层层掀开来。 新奇修仙的小弟子们交头接耳，诉说着昨日新奇的所见所闻。 楚云酥刚一露脸，果不其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广场上瞬间安静。 有人抽气，有人惊叹，更有甚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短暂沉默之后，是集体的爆发。 “她是谁？！也是这暮日九宫的弟子吗？” “你傻啊，没见她穿的弟子服吗？” “这么说，她竟是我们的同门？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天哪，这便是仙女吗？” …… 议论声不绝于耳，楚云酥顺手将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小片莹白的皮肤，这个动作本稀疏平常，但是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风景，撩人而不自知。 有几个小男孩，直接流出了鼻血。 盛装打扮的吕一沫气呼呼地锤了小桌一下，这条该死的人鱼，这才第一天就露出风骚的本来面目了！ 她起了个大早，拿出了最华丽的首饰和衣服，只为在这第一天给众人留下一个惊艳的印象。 努力是有成果的，但是那点来之不易的目光，被楚云酥轻而易举地拿走了。 最可气的，楚云酥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她环顾四周，问身边的燕珊儿，“我们的座位在哪里？” 有个机敏的小弟子立刻站起身，“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坐我的位置！” 他这个位置是他起的大早抢来的，现在却甘愿拱手让人。 第一个人开了口，第二个立马也冒了出来。 “姑娘，坐我这里！我这视野极佳！” “选我！我最靠前！” “姑娘看我！” “姑娘选我！” …… “肃静！”一道严厉的声音将这帮小萝卜头全都镇住了。 管易黑着张脸，带着压抑的气势走了过来。 小萝卜头们看到他，立刻蔫了，刷刷刷坐下来，安静无声。 燕珊儿看到管易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拽紧了楚云酥的袖子，“完蛋了完蛋了，管大人要吃人了！” 仙人还能吃人？也算是新鲜事一件了。 管易目光如炬，视线聚焦在楚云酥脸上。 看他的表情，楚云酥竟然有种自己惹上大事了的感觉。 下一刻，管大人手一挥，两张独立的桌子摆在了最前方，他手一指，命令道：“你们二人，就坐那。” 原本弟子们和最前方的仙人座之间隔了不短的距离，如今多出来的两套桌椅，正好卡在中间，显眼瞩目。 楚云酥心理状态极佳，带着燕珊儿落座了。 论心态，没人强的过她。 假扮成管易的季梓棠，眼底是一片墨色，他走到最前面的座位上，扫视下面一帮小弟子们。 这帮小兔崽子，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向小师妹献殷勤！ 季梓棠突然很想把这帮人全都赶回凡间去。 “你们为何要来修仙？” “管易”大人语气不佳地开口，一出口就让整个广场冻成冰窟。 小弟子们全都像霜打的茄子，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无人出声应答。 “为仙者，心怀天下，道济万物。眼里装的是三界四境，皮囊美丑，不过过眼云烟。”还没开始正式讲课，季梓棠已经先开始教育弟子们了。 “若你们轻易就被美色夺去目光，扪心自问，又如何配做仙人？” 旁人听着管易的训斥，全都装成鸵鸟样子，面红耳赤，不敢出声。 一片黑峻峻的脑袋中，有一张白净小脸格外亮眼。 这人，自然就是楚云酥了。 鲛人无辜眨眨眼，墨蓝色的眼睛盯着正气凛然的季梓棠。 “管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第343章 转移话题 季梓棠一愣，随即问道：“何事？” 鲛人用右手撑着下巴，目光纯然。 她用一种极为放松的语气认真询问道：“大人刚才说了那么多，我只想问一句：大人觉得我美吗？” 身后响起一阵抽气声，所有人都被鲛人的大胆惊到了。 如果大人现在说她美，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若是说她不美，那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无论答什么，都没台阶下。 她的胆子真是大啊，竟然敢向管易提送命题。 楚云酥脸上依旧维持着纯良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骂开了。 管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明明那日在栖山被自己的美色所迷惑，做出种种不可思议之举。今日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般，竟也有脸端着架子说别人被美色糊住眼睛。 管易的形象，在她心里一落千丈。 真正的管易此时在房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谁，谁又在背后骂我？” 季梓棠没想到小师妹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直接出言问这种问题。 他微微一怔，随后面色认真道：“你自然是美的，星辰明月，也难及你一分光彩。” 众人：？？？ 莫名感觉被塞了一嘴狗粮。 就连楚云酥本人，也被季梓棠这表白似的夸张给整愣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中冷笑。 管易，你可真是一个无耻好色之徒！ 她在心里，将管易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季梓棠如果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估计会冤的哭晕过去。 当然，比季梓棠更冤的，是真正的管易。 季梓棠今日的举动，是不想让别人觊觎小师妹的美丽，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没好到哪里去。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季梓棠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道：“因你们是初犯，我也不再追究。但修仙之初心，为仙者的责任不可忘记。” 小徒弟们自然是高声应道：“谨遵管大人教诲！” “从今日开始，你们将正式开始迈入修仙之途。每日三课：晨课、午课、晚课需一课不落，若有无故缺课者，直接遣回凡间。” “九宫已经为你们安排了最好的仙师，结业之时，需选择一门作为考核科目，过关者才能正式拜入九宫门下。失败者，同样也会被遣回凡间。” 这一番讲解，加剧了众人心头的危机感。 “今日，是蓬莱岛的鱼羡老者为你们授课。”管易说完之后，匆匆离开，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换来一位胡子长长头发白白的老者，开始为他们授课传道。 老者挪着腿坐在垫子上，先捋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 “今日，由老夫我先为你们讲点仙界的规则。” 鱼羡老者慈眉善目，嗓音更是醇厚温和，小萝卜头们从刚开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开始认真聆听。 老者先从仙体灵根开始讲起，这些基础知识，对于楚云酥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了，因此听得没什么精神，神情恹恹。 他讲道：“灵根，是决定一个人仙途长远的根本……” 吕一沫认真地将老者的一言一句都记下来，听到这句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最前面的楚云酥身上。 只听老者接着说道：“若是没有灵根，那基本上可以判定与仙途无缘。” 吕一沫一听这话，眼里放出光，立刻抬手问道：“老者，你可曾听过空灵根！” 老者闻言一顿，接着沉吟许久，一连摸了好几下胡子，最后好奇问道：“空灵根是何物？老夫未曾听过。” 吕一沫听完，简直得意死了。如果她有尾巴的时候，只怕此刻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就在她准备好好为老者讲讲这所谓的“空灵根”的时候，前排的楚云酥忽然举手道：“仙人，个人的灵根能否改变？” 她离鱼羡老者最近，所以一下子吸引了老者的目光。 “当然是不能的！”老者给出了无比肯定的答案。 楚云酥微微一笑道：“可我却听说，这世上有一宝物，名为修灵丹，有修正杂灵根之功效。” 白胡子老人家一听，立刻向前倾身，“竟有此种宝物？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不光鱼羡老祖，其他小弟子们也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鲛人好好讲讲修灵丹的事情。 他们大都数灵根都一般，因此也都格外在意能够修正灵根的宝贝。 “美语姐姐，你快好好说说！” “是啊是啊，这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 吕一沫抗议的声音自然是被淹没在众人的好奇中。 “喂，你们有点出息好不好，她说有修灵丹就真有？长点脑子行不行！” “你们难道没听出来，她这是在转移自己空灵根的话题？！” 任凭吕一沫把嗓子喊哑了，也没人在乎她的声音，更有甚者，嫌她吵，还让她不要出声。 面对四面八方的询问，楚云酥悠哉哉开口，将修灵丹的功能简单介绍了一番。 鱼羡老祖有点怀疑她，又有点怀疑自己，于是追问道：“你说了那么多，你可见过这宝物？” 他问完，就有点后悔了，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白痴了。 眼前的女子，看着年纪尚小，应该也是才上仙界的小孩，怎么会拥有那种宝物呢？ 果不其然，鲛人答道：“修灵丹珍贵，普天之下也没有几颗，我又怎么可能见过呢？” 众人原本喜悦的心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不过——” 众人心口被提起，再一次竖起耳朵，等待着楚云酥的转折。 楚云酥笑道：“不过我却知道，这仙界有一个人，用了这宝物。” 鱼羡老祖激动的差点从桌子上翻过去，“谁，是谁！” “陆元青，陆仙君。” 鱼羡老祖先是一愣，随手猛拍大腿，高声道：“陆元青，陆上仙！竟然是他！” 楚云酥这才想起，陆元青早就成上仙了。太久没关注仙界消息，都忘了这茬了。 小萝卜头们不知道陆元青是谁，一时间相互对视，两眼茫然。 唯有燕珊儿，揪紧了袖口，面色发红。 陆元青如今都成了上仙，那他还会记得凡间的那些约定吗…… 第344章 祸国幺鸡 若是有人问，仙界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那所有人都会提起一桩婚事：净月城城主之女慕瑶与上仙陆元青喜结良缘了。 慕瑶是仙界有名的仙女，因此，连带着将夫君陆元青的名头也带响了。 鱼羡老祖本有点不太相信所谓的修灵丹一事，但是听到陆元青名字之后，还真的信了几分。 一开始，听闻慕瑶要下嫁给一位凡人仙者的时候，仙界之人都很不理解。 直到他们发现，陆元青竟有四系纯灵根。因此，立刻改了口风，人人夸赞元青上仙根骨极佳，法力无边。 毕竟，旁人一个纯灵根都求不到，他却有四个！ 鱼羡老祖本就对此事惊奇，如此听到楚云酥说出修灵丹，瞬间想明白了。 他连连击掌，“果然，果然！” “竟有此等奇物奇事，老夫这就去告诉老友去！”鱼羡老祖说着，就招来云彩，准备乘云离去。 燕珊儿着急唤道：“老祖，早课！早课您还没讲完呢！” “不讲了不讲了！”上早课哪有聊八卦重要？ 老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身形很快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 小弟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茫然无辜。 课讲一半老师跑了，学生该怎么办？ 一片寂静之中，吕一沫知道这是绝佳时机，当即拍案而起，大声指责道：“美语！你引走仙师，是何居心？！” 她的矛头直指楚云酥，喊出去的话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聚到了楚云酥身上。 前排的鲛人回眸一笑，还未出声，就又有几个男弟子开始流鼻血了。 他们多想提醒楚云酥一句：麻烦下次回头之前先提前说一声，不要冷不丁就给出这么大的美貌冲击。 “喂小丫头，说话要凭良心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把仙师引走的？” 明明是那个老头自己走的，这锅也要她背，实在是不合理。 楚云酥话音刚落，别的小弟子们纷纷附和。 “就是啊，你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哎，刚才是不是就是你，大喊空灵根的事？”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家都想起来了。 有人大胆猜测：“我说，你是不是嫉妒美语姐姐的容貌，所以一个劲的针对她啊？” “美语姐姐见多识广，连仙师都不知道的事情她都了解。你要是嫉妒，也先多拿出点看家本领来啊。” 楚云酥没想到，自己突然多了这么多拥护者，一时间还有点惊喜。 不过她也能想到原因，这帮小孩们现在维护她一定也是出于私利。 她笑笑没说话，任由台下乱成一团。 远处，真正的管易指着人群中亮眼的楚云酥，对着另一位仙族说道：“啧啧，看见了吗？这就叫祸国妖姬。” 季梓棠从后面冒出来，二话不说，先给了管易一下，“你才幺鸡！不准你这样说我小师妹。” 管易简直欲哭无泪，就差扑到季梓棠怀中哭诉了。 “主子，你的好师妹都把鱼羡老祖弄走了，这下如何是好？” 第345章 如何计划 鱼羡老祖中途跑走一事，最后还是由管易出面，安抚了学生，解决了这件事。 课堂上的事情虽然算告一段落，但是陆元青和他的传奇故事，这才刚刚开始。 中午休息的时候，暮日九宫四处都在议论着这位四系纯灵根的强者。 “听说他长得又帅，一手仙剑术更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可谓是仙界第一美男了。” “仙界第一美男！那我更想看看了。” “你想看？谁不想看？人家陆上仙马上就要迎娶另一位仙子了，从此以后就是人上人、仙上仙！你还是少做点白日梦。” 陆元青要成亲了的这个消息，迅速在小弟子们之间传开了。 无论是陆元青还是慕瑶，都被传的神乎其神，一个是绝世仙女，一个是仙界第一美男，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令人向往。 楚云酥路过的时候，还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可听说哇，原先有个女的，为了元青上仙，直接入魔了！” “天哪，真的假的！元青上仙果然魅力势不可挡！” “嗯嗯，听别人说，那个女的好像是元青上仙的师妹，姓楚来着，叫，叫什么酥？” “害，什么名字都是小事，反正那个女的现在已经入了魔，说不定早就死在魔界了呢。咱们继续说元青上仙……” 一旁的燕珊儿听见了，担心楚云酥心情不好，小心打量着她的表情。 没想到当事人一脸淡定，甚至悄悄附在燕珊儿耳边轻声道：“看见没，这就是可怜女配角的下场，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燕珊儿不懂：“女配角？什么女配角。” 楚云酥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陆元青要成婚的消息传得风风火火，燕珊儿的表情难掩落寞。 虽然她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和陆元青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但是现在听人说他要迎娶别的姑娘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痛楚的。 “楚……美语姑娘，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陆郎的婚礼？” 燕珊儿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楚云酥一点不意外，甚至动作顺畅地夹起碗中的鱼肉，放进嘴里嚼了嚼。 她白白嫩嫩的脸颊因为那块肉而鼓起来，看起来更是可爱之极。 “唔，你确定想去？” 燕珊儿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吃饭，放下筷子，认真点头道：“嗯，我想见他一面，问清楚当年的事情。除此之外，也别无所求了。” 楚云酥眼睛转了几圈，好像在思索什么。 其实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她的心态变得非常平和。 加上知道有主神这样一个变态的存在之后，她连带着看陆元青都顺眼了不少。 看着燕珊儿充满希望的眼神，楚云酥的圣母心又发作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然都把你送到仙界来了，那干脆送完你最后一程。” 燕珊儿听完，顿时咧开一个笑容，要不是有旁人在场，她都恨不得抱着楚云酥狠狠亲两口。 “姑娘，你在我心里，就是个活菩萨！” 听到燕珊儿这么夸人，楚云酥连连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菩萨知道了要生气的。” 从魔界出来的，那还能叫菩萨嘛，充其量算是还有点良心的女魔头。 “现在就差一个问题了。”楚云酥捏着筷子，一脸认真地分析道。 燕珊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跟着严肃问道：“什么问题？” “我们怎么进去？”楚云酥一边分析，还不忘给嘴里塞口肉。 “你想啊，他现在要娶得是净月城城主的女儿，那阵仗一定特别足，寻常人肯定进不去。还有，我们两个是唯二的两个甲级弟子，每天都被多少人看着，净月城离这里很远，我们一来一回好几天，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楚云酥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哇。” “有的时候，太过有名也是一个负担。”鲛人对影自怜道。 燕珊儿听她说的每句都在理，原本升起的希望又重新变成了失望。 楚云酥咽下肉，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老道地说道：“但是你不要灰心，万事开头难，只要我们找准一个突破口，说不定还真都能成。” “突破口？什么突破口？” 楚云酥的嘴角勾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你只需要听我说的去做，剩下的，都交给我。” 燕珊儿行动之前，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掉头回来问道：“姑娘，他们都说陆郎是仙界第一美男，这是真的吗？” 鲛人那张好看的脸，听到这个称号的瞬间，皱成了一张苦瓜。 “一帮没见识的小丫头，连陆元青的脸都没见过就敢这么瞎说？凭他，也配？” 楚云酥嘴巴一瘪，“要我看，季梓棠都比他好看一点。” 燕珊儿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听懂似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的心里还是很不明白：季梓棠这个名字总是会从楚云酥嘴里冒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可怜的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掌门就是这个存在感极强的季梓棠。 - 经过一天的打听，燕珊儿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在晚上回院子的时候，紧张兮兮地对着楚云酥道：“姑娘，问过了，掌门确实收到了陆郎发来的请帖。” 楚云酥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燕珊儿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自然是立刻跟着夸奖道：“姑娘可真是料事如神，连这种事都能预测到。” “哪里哪里，只是太过了解陆元青的性格，因此判断出来罢了。” 楚云酥想了一下，以陆元青那种苦大仇深的性格，如今一步登天，自然要抓住这个时机，向各方势力证明自己，尤其是曾经那些看不起他的，瞧不上他的。 季梓棠作为陆元青曾经的师兄，肯定也会被邀请去见证陆上仙的高光时刻。 只是—— 燕珊儿打听来的消息中说，季梓棠早就拒绝了，不会去参加陆元青的婚礼。 “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燕珊儿这一天的心情，都和过山车似的，一会儿起一会儿落的。 楚云酥抿着唇，一副认真较劲的模样。 第346章 又见竹林 最后，她一拍脑门作出了决定，“只能去试试了。” 燕珊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想出了什么办法，连忙问道：“姑娘有何良策？” “去好好求求季梓棠！”楚云酥一脸壮士赴死的表情。 就算是很相信她的燕珊儿，此时也发出了一声疑问的：“哈？” 作为一个优秀的实干派，楚云酥迅速开始制定计划。 如今她是还没入门的考察期小弟子，季梓棠却是整个宗门的掌门，想要见他一面，不容易。 “已知，季梓棠每日都在九宫之中的中宫活动。”楚云酥说着，顺手在暮日九宫的地图上点了一下。 这张图不仅仅是一张地形图，还标注了防御力量强弱。 别问地图是哪里来的，问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宫周围一圈，防御力极强，日夜把守。”楚云酥眯了眯眼，最后找出了一个破绽，“只有午夜时分，守卫最少。” 燕珊儿看不懂仙界的兵力分布图，只能跟在后面点点头，做一个合格的小跟班。 “那姑娘，你是打算午夜潜进中宫？” 楚云酥表情有些为难，“这张图上只有个大概，我都不知道这中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燕珊儿立刻想起听到的另一句传言，献宝似地对着她说道：“姑娘！我记得，他们之前聊天的时候曾说过，中宫里，有一个无垢泉，掌门好像每日都会去泉水边练剑！” 小丫头为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振奋不已，楚云酥却眉头一皱，嘟囔道：“练剑？他不是用扇子的吗？怎么还耍上剑了？” 说起扇子，楚云酥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没集齐给季梓棠修扇子的材料。 不过，他应该早就修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道。 燕珊儿提醒道：“不是练不练剑的问题，是那无垢泉！有泉水，你就能藏身了！” 楚云酥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藏进那泉水之中？” 虽然乍一听有点冷，但是这个计划还是很具有可实践性的。 首先，在午夜人最少的时候，楚云酥潜进中宫里，找到无垢泉，然后在里面藏个一晚上。第二天，等到季梓棠出门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不行，费这么大劲不能只为了见他一面，这也太傻缺了。” 楚云酥脑筋一转，最后灵光一闪，“要不这样，我潜进泉水之中，等他现身的时候，我装作是洗澡被他偷看，然后顺势讹他，以此为把柄，让他带我们去陆元青的婚礼上看看！” 燕珊儿一听，连连为楚云酥的智慧鼓掌。 “姑娘，还是你行！” 骄傲人鱼满足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很行。” “可是……”燕珊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洗澡洗到中宫里去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就说我迷路了，身体又太缺水，‘恰巧’进了中宫，又‘恰巧’躲过了一帮守卫，最后‘恰巧’被他撞见。” 楚云酥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拍着胸脯打包票：“我的演技你放心，就在这等我的消息！” 燕珊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个计划，真的能行吗？ 除非掌门是傻子，不然应该不会信这种蹩脚理由的？ 但是看楚云酥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小丫头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双手合十，默默向菩萨许愿：保佑云酥姑娘这次顺利。 - 夜色沉凉，月华似水。 楚云酥虽然不能用魔力，但是好歹兜里还有点稀奇古怪的小宝贝。 靠着这些小法器，一路躲过不少巡逻守卫，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季梓棠的中宫。 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月色清辉笼在鲛人身上，更显得她身形凹凸有致，深蓝色的发上盖着朦朦胧胧的一层光。 明明该是绝美的一幅画面，却因楚云酥蹑手蹑脚，做贼一般的姿态，硬生生毁了这份美感。 她缩着身体，在中宫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之后，迅速闪身进了中宫。 中宫代表这座宫殿在暮日九宫中的位置，楚云偷溜进去之后，先看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宫殿。 大气恢宏，金梁玉砖，十分具有吸引力。 不过她要去的是无垢泉，这里还不是她的终点。 楚云酥提着一口气，几番闪躲之后，终于绕过了那座宫殿。 令她没想到的是，入眼，竟是一片竹林绿海。 暮日九宫之中的建筑景致，都是极尽奢华，在阳光下看，更是金灿灿一片，像是能晃花人的眼睛。 如今，中宫后面竟然会是一片竹林，令人意外。 夜风刮过竹叶，发出飒飒的轻响。 月光依恋着这方土地，每一片竹叶上的浓色都被月色击散了几分。 顺着眼前这条石板小道一路看过去，竟看到一间茅草屋。 简朴的屋子，和这片竹林绿海比起来，宛如尘埃一般。 灰头土脸，毫无存在感。 楚云酥的心却动了。 她想起了某个地方。 某个也有一间茅草屋的竹林。 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季梓棠的意图。 鼻尖微红的鲛人用指甲掐自己掌心的肉，用一种极为不甘心地语气恨恨说道：“季梓棠，卑鄙小人，你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布置这一切，故意还原成星海仙宗的竹林，故意让她想起这一切。 风凉夜深，竹林入口处的鲛人轻轻闭上了眼，纵使她压住了心中一切翻涌的情绪，也没能阻止心口那股酸涩感。 要不是现在不能暴露身份，楚云酥真是恨不得冲进去，好好给季梓棠几拳，问问他到底是何居心。 鲛人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眼眸中波涛暗涌。 最终，她还是选择和风一起，消失在这个寂静无声的竹林之中。 此时已经没有亮光的茅草屋中，床上的季梓棠忽的睁开了眼。 小师妹来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那股鲛人的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季梓棠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睫毛，看来自己真是魔怔了，连气息都能出现幻觉。 其实他没有闻错，只是楚云酥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小的声音入了水，让气息不再外延。 第347章 主神的叮嘱 楚云酥钻进泉水中的时候，心是滚热的。 她希望这寒凉入骨的泉水可以让她冷静一番。 修长的双腿化作鱼尾，在水中伸展开来，一头墨蓝色的发，更是像海藻一般，在泉水下轻轻浮动。 有好奇的小鱼想向她靠近，摆着尾巴朝楚云酥的方向游了过去，却在离她有段距离的时候就不敢靠近，像是怕惊扰了她的美丽。。 楚云酥闭着眼睛，一点点往下沉。 就在她的大脑快要清醒的时候，一道声音追命般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你在做什么？” 楚云酥再睁眼的时候，毫不意外，她出现在主神的空间里。 周围一如既往是祥云彩霞，没有实体却俊美非凡的主神坐在一朵蓬松的云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在干什么？”主神再一次重复道。 楚云酥愣了一下，随即诚实回道：“泡澡。” 主神：…… 主神收起表情，冷着脸问道：“你可知道，你浪费的每时每刻，最终都会报应在你自己身上。” “你最近的表现让我对你很失望，仙界魔界都平稳的如一潭死水，毫无乐趣。” 云朵上的男人神情不悦，看起来极为不满。 “不要以为你这样消极对付我，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楚云酥连忙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可别瞎说啊。” 主神噌的一下站起来，“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付出了哪些努力？” 楚云酥想了想答道：“我这不是在努力挤进陆元青的婚礼嘛。” 这个答案，倒还算令人满意。 主神装作不经意地打探道：“你去那里以后打算做些什么？抢亲，还是杀了慕瑶？又或者，把那两人全都杀了？” 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开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 唯有这种激烈的冲突，才能让他产生兴趣。 “把陆元青杀了，这个世界不就没有主角了？” 主神闻言，十分不屑地冷哼道：“没了就没了，我再造一个就是了。” 楚云酥长长地“哦”了一声，她算是明白了，原来陆元青也不过是个工具人。 主神面前皆棋子。 这么一想，心里竟然多了几分平衡。 其实她想说的是，陆元青和慕瑶她都不想杀，她最想下手的人，恰恰就是主神。 只可惜小命如今还在别人手里捏着，她甚至不敢多想，让这个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 “行了，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你可别忘了，自己身上的使命，和你所剩无几的时间。”主神倨傲地命令道。 楚云酥点点头，“知道了。” 意识像是被人猛地一推，重新回到水中的身体里。 水下的人鱼睁开眼，一时竟不知此时到底是什么时候。 泉水变得更为明亮，更为温暖，楚云酥抬起眼向上看去，晨曦的光芒在水中摇晃，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已经度过了一夜？ 看来是主神帮她调快了时间，直接让她来到第二天早上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楚云酥瞬间警觉。 有人要来了，她的大戏也要拉开序幕了！ 第348章 扑腾错人了 当脚步声停下的刹那，楚云酥找准时机，一跃而起。 美丽的鱼尾弯成月牙般的形状，深蓝色的头发甩出颗颗水珠，晨光在此刻恰到好处的打在她的身上，一切只为营造出美人鱼出浴的绝美场景。 楚云酥头发一甩，她自己都能想象这一幕有多美。 季梓棠就算是路过，也一定会被自己所吸引。 到时候再碰瓷栽赃，那都不是个事。 自信满满的楚大小姐缓缓睁开眼，朝着岸边看去。 这一看，就把自己给卡住了。 无垢泉旁边，站了十几只大小不一的灵兽，有鹿有兔子，还有一对花猪，看身形，应该是母子。 小花猪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妈妈，那个眼神好像在问：妈，水里咋有这么大一条鱼突然窜出来了？ 猪妈妈哼唧两声，以作回答。 灵豹看着这条破水而出的鲛人，则是激动地流下了口水。 刚好许久没吃肉，还有鱼肉送上门的？ 楚云酥和这十几只灵兽，大眼瞪小眼。 而主角季梓棠，则站在几尺之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池中水灵灵的鲛人。 “你这是？” 季梓棠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就彻底打破了这原有的尴尬局面。 楚云酥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灵豹压低身体，目光瞄准鲛人的鱼尾，蠢蠢欲动。 没想到这次诱惑计划的对象物种都变了，效果却意外的很好，引诱的很成功。 楚云酥哀嚎一声，觉得实在没脸见人，捂着脸，把自己沉进了水里。 岸边的季梓棠大概猜出了一二，短暂的沉默之后，直接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掌门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中宫。 小师妹她竟然也有翻车翻得这么厉害的一天，属实是可喜可贺。 要不是仙界不让放鞭炮，季梓棠现在估计已经点了两挂鞭炮，以示庆祝。 沉在水底的楚云酥听到外面的笑声，又羞又恼。 这杀千刀的季梓棠，坏自己好事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笑得这么大声？！ 被怒火占领大脑的楚云酥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哗啦”一声出了水面，娇声呵斥道：“笑什么笑，你笑什么笑？！” 她如果真的只是一个考察期的小弟子，现在这么和掌门说话，估计很快就会被遣送下山了。 季梓棠眼眸含笑，如果说他本来的眉眼是一副浅淡的山水画，那么如今他眼眸中的点点笑意，就如同亮眼的色彩，滴进水墨画中，让单调的黑白画散发出另一种艳丽的美感。 “我说，你这条小鱼，倒真的是胆大包天。”季梓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提醒楚云酥现在的身份。 楚云酥闻言，还真的恢复了几分理智。 嚣张气焰少了大半，整条鱼垂头丧气地往池子里一坐，噘着嘴生闷气。 绕着无垢泉的那一帮灵兽们，见今日的喝水计划被打乱，成群结队离开了。 它们都是季梓棠养了许久的灵兽，起先是被养在星海仙宗的，后来季梓棠离开，也没忘记把它们带上。 虽然季上仙如今已经是一派掌门，但是他仍然会按照以往的习惯，每日清晨，带着一些灵兽集体喝水。 今天早晨，他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没想到，灵兽们还没低头喝到水，无垢泉里就突然冒出条矫揉造作的人鱼。 看她那动作和神情，应该是在极力散发魅力。 只可惜，对象搞错了。 小花猪离开的时候，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妈妈，我讨厌鱼。” 大花猪也哼哼了两声——“妈妈也是。” 等到灵兽们纷纷离开之后，季梓棠走到泉水旁的石块上坐下，侧身望着池水里的鲛人。 他先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随即对着水里的鱼伸出了手。 “清晨水凉，出来说话。” 其实这句话完全暴露了季梓棠，鲛人从小生活在海水中，这点凉度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楚云酥此刻忙着生气，根本没顾上这点。 一身湿透的鲛人气呼呼偏过脸去，双手挽在胸前，一副“别理我，气着呢”的表情。 季梓棠想了想，“要不这样，你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配合你。” 楚云酥耳朵一动，随即肯定道：“一次笑话看不够，你还想看两次？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季梓棠简直冤死了，窦娥都不一定有他这么冤。 “我古道心肠，却被你这般误会，实在荒唐。” 坐在石头上的仙人终于想起自己的掌门身份，站起身来，端的一副波澜不惊，凌然高傲的样子。 “行了，如实交代，你这番模样是为何？” 楚云酥抬眼，艰难地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蒙混过关。 但是如今局面太过不利，她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季梓棠见她一副明显的思考模样，心里早已猜到，小师妹定是在想什么鬼主意。 于是他故意冷着脸，沉声打断道：“大胆！你是不是在想如何糊弄我！” 泉水里的鲛人心一横，猛地从水池里飞起，落到地上，成了一位翩翩美人。 她以极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随即盈盈行礼，身段柔的像是一朵云。 “掌门大人！” 鲛人如泣如诉，一声轻唤含情带怨，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季梓棠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端庄的掌门连连后退好几步，“有话好好说，别这样。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楚云酥眼看戏演的有点过，连忙收敛了几分。 她眼中含着些许泪花，低垂着眼，修长的脖颈犹如天鹅一般。 “掌门，弟子知错，还请您责罚。” 季梓棠这人，她再了解不过了，对待女人，心肠最软。 从前在星海仙宗，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他不心软都不行。 楚云酥自认为非常了解季梓棠，因此上来，先摆出一副柔弱姿态，让他无话可说。 季梓棠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倒不是被楚云酥的演技打动了，而是不知道，小师妹那颗小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奇怪的主意念头。 第349章 究竟算是对谁好 楚云酥一字一句，将燕珊儿和陆元青的凡间故事转述给季梓棠听。 她想过了，无论什么谎言都不足以打动季梓棠，唯有最真实的故事，才最有说服力。 “事情就是这么一件事情，我那傻妹妹，一心想再见陆上仙一面。可我们身份卑微，根本没资格去婚礼现场。听宫内姐姐说，掌门你曾经收过上仙婚事的请柬，我们姐妹俩走投无路，这才出此下策。” 楚云酥越说到后面就越是真心话，季梓棠的表情也好似冰川融化一般松动了。 他已经有八成的相信了。 仙风道骨的上仙望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女子，心中长叹好几口气。 小师妹哇小师妹，怎么到如今还如此爱多管闲事。 魔界如果要办一个最爱管闲事大赛，头名非她莫属。 她与那凡间女人，本就没什么瓜葛，却一路护着她来了仙界。 季梓棠的心底忽然有点嫉妒燕珊儿。 他又想起星海仙宗的苏曼烟。想起楚云酥曾经为了她奋不顾身的挡天雷。 他自己的白面扇到现在都破着呢，楚云酥却又开始拯救别的女人了。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生气。 楚云酥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季梓棠的神色。 只见掌门的表情和彩虹似的，一会儿明朗一会儿阴沉，楚云酥心里敲起小鼓，这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半晌之后，季梓棠终是木着脸道：“知道了。” “以后不许你再做此荒唐事。” 楚云酥刚才已经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计划步骤说了出来，包括她是如何溜进中宫，又是如何在水里泡了一晚上，总之，能说的不能说了，都说了。 看起来冷酷无比的掌门忽的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楚云酥一听，左手护右手，整个人肌肉都收紧了几分。 “掌门，你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打我的手心！” 季梓棠扯了扯嘴角，“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吗？” 楚云酥本来想点头的，转念一想，到底还是应该给他留点面子，于是在点了一半的时候又猛地摇头。 “不是，绝对不是！” 她语气越坚定，就越有股此地无疑三百两的味道。 季梓棠无奈，一手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张开右手掌心。 虽然隔着一层衣袖，季梓棠仍能感觉到楚云酥泛凉的体温。 这个傻子，竟然为了这点事情就在水里泡一个晚上，真把自己当鱼了是不是？ 掌门两记眼刀射来，吓得楚云酥往后一缩，差点又把手藏回去。 季梓棠却没有给她机会，牢牢抓住手腕不松开，手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火红的珠子，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塞进了楚云酥的掌心里。 “这是……” 红珠子和掌心相触的刹那，一股浑厚的温热触感顺着手腕一直传进了心里。 季梓棠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蕴火珠，取取暖你。” 楚云酥微微怔住，好像有点理解不了，为什么掌门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她现在明明只是一个毫无灵根的鲛人，季梓棠为何这般呵护自己？ 就在她快要想明白的时候，对面的仙人忽的松开手，一切回归原位。 掌门微抬起下巴，用一种施舍怜悯的语气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亲自选出的甲级弟子，若是因为这种蠢事患了病，那真是把暮日九宫的脸丢尽了。” 蠢事的始作俑者羞愤难当，却又有点明白了，原来是怕自己丢他的人。 可是……之前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楚云酥想不明白，干脆问了出来：“掌门，其实弟子一直有一事不明。” “何事？” 楚云酥攥紧手中蕴火珠，一股暖洋洋的能量不断传进身体里，舒服极了。 她拧紧眉，认真问道：“我明明没有灵根，你为何非说我是万中无一的空灵根，还指派我为甲级弟子？” 先前光顾着新奇了，压根没想起来这事，如今细想，全是漏洞。 季梓棠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这会儿正是机会说出。 上仙长袖一挥，带起一阵强风，楚云酥被突然刮起的风吹了眼睛，半眯半睁地看着风中的季梓棠。 “仙界收徒，讲究的是一个缘字。你我有缘，无论你是何资质，我都该竭尽所能，为你创造最好的条件。” 不知为何，楚云酥从这段话中听出了父爱如山的感觉。 她咋舌，“那掌门又是如何看出你我有缘的？” 季梓棠却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止住了楚云酥的话音。 风落下的那一刻，上仙泼墨一般的三千青丝也随之落下。 眉眼如画的仙人眉头轻锁，指头左右摆动了几下，“缘分，妙不可言。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楚云酥：？ 怎么感觉他像个神棍？ 什么天机不天机，季梓棠这个花心大萝卜一定是因为看上自己这副鲛人皮囊了。 楚云酥又在心里把季梓棠骂了三百遍。 其实她忘记了，季梓棠脸盲，一般情况下分不清女子的。 无论美丑，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绝不会因为鲛人的美貌，而多看两眼。 而她虽然易容了，但是身上的种族特征依旧明显，季梓棠就是靠着这点线索，记住了她鲛人的脸。 一个脸盲，硬生生多记住了一张脸。季梓棠差点要被自己感动了。 楚云酥点点头，想起正事。 “掌门既然说了要给我最好的，那陆上仙婚礼一事？” 她拖长尾音，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季梓棠的表情。 掌门忽然有些忧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如了你的愿。” 楚云酥一听，当即喜笑颜开。 “多谢掌门！我替燕珊儿也谢谢掌门！” “小小事情，何足挂齿？” 不知为何，当季梓棠离开的时候，身形都伟岸了几分。 楚云酥抛起手中的蕴火珠，喃喃自语道：“季梓棠这样做，也算是对我百依百顺了。” 她原本是喜悦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鲛人美语。 顿时又不高兴了。 花心萝卜，见色忘义！ 楚云酥目光含火，恨不得把蕴火珠扔出去砸一下他的头。 第350章 往事如风 婚礼的事情顺利办好了，燕珊儿心潮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两世人生，几十年的等待，终于望见了曙光。 每每想到此处，她心里都会涌上一股无尽的酸涩艰苦之意。 好在，所有的努力就要开花结果了。 楚云酥不想打扰她，说完这个消息以后，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燕珊儿的事情算是办的差不多，那么自己的事呢？ 院落中的女子抬起脸，昏黄光芒照亮她那张娇润莹白的脸。她好像有点迷茫，在天地中寻找自己的方向。 她究竟是何人？父母又是谁？ 楚云酥呼吸忽的乱了，最终，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决定了，今晚就去会会那个老树精！ 当夜色再一次来袭的时候，楚云酥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圣树前面。 她望着眼前这颗似乎要通天的树木，纠结地摸了摸下巴。 暮日九宫中的人说，很少有人能唤醒圣树精，那么她有应该如何唤醒这老树精呢？ 作为一个优秀的夜行者，楚云酥先是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基本无人会来之后，躲在了圣树的阴影处，试图用这一小片的阴影，挡住自己的身形。 她先是手捏成拳，在树干上敲了敲。 “树精，你在家吗？” 千万年的古树，树皮又粗糙又硬，和一块铁板似地，楚云酥才敲了两下，指节已经被磨红了。 大树里外，都是一片安静，无人应声。 看来这种敲门式召唤法没用。 楚云酥不甘心，又从百宝袋中翻找了一番，最后找出一张符纸，她二话不说，将符纸贴在树上，嘴中念念有词，开始念咒。 符纸上，金色光芒闪了又闪，楚云酥口中的咒语更是说了好几段，基本上她会的，感觉能用的，都说了一遍，但是老树稳如泰山，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云酥定然不死心，折腾了大半夜，都没弄出点动静来。 她不由得有点泄气，靠在树下，手挣着下巴，下巴撑在腿上。 “这可如何是好呢？” 楚沧海和林露儿的事情，在仙界已经被人熟知。 楚沧海死后，暮日九宫沉冤昭雪，许多当年不敢出声的仙人们，也纷纷讲出了从前往事。把他们的话语凑在一起，就能拼出一个大概的故事轮廓。 当年，身为仙人的楚沧海与魔族公主林露儿相爱，并带着林露儿悄悄上了仙界，藏匿在星海仙宗之中。 后来，楚沧海和季梓棠的父亲季萧寒闹掰，心一横，干脆利用自己的魔族爱人，栽赃季萧寒，诬陷他与魔族有染。 林露儿死在了暮日九宫里，死人不会说话，无人可替季萧寒辩驳。 暮日九宫的罪，就这么的，落了下来。 有人说，当时一剑杀死林露儿的，正是楚沧海自己。正是因为他那般狠厉无情，所以没人想到，他才是林露儿真正的情人。 而林露儿直到死，都一直维护着楚沧海，不曾怨恨，不曾透露出半点真相。 后来，楚沧海将林露儿的尸身搬回星海仙宗，他惊讶地发现林露儿竟然怀有身孕，楚明槐因此而来。 第351章 美丽武器 如果这些传闻都是真的，那么，楚云酥又是从哪里来的？ 古树下的少女，愁眉苦脸，苦思冥想。 她侧过头，还是觉得应该从这棵树的树精里找到突破口。 树精在这里存活了这么多年，一定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振作起来！”楚云酥小小地给自己打了个气，随即站起身来，继续召唤树精之旅。 念经唱咒，贴符做法。 她折腾了半夜，天都快蒙蒙亮了，眼前这棵粗壮成熟的大树却依旧毫无反应。 再好的耐力用到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楚云酥实在是累了，还有一会儿，守卫就会巡视到这里来，双重压力之下，她只能选择离开。 “古怪老树精！”气呼呼的小姑娘临走之前，还不忘唾骂一句。 就在她离开之后不久，一晚上纹丝不动的大树忽然晃了晃树枝。 从树干中传来一个古老沧桑的声音：“罗里嗦的小丫头，吵死老夫了！” - 暮日九宫的入门培训仍然在继续，楚云酥因为一连两晚上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了。 燕珊儿被她这副“烟熏妆”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 “姑娘，你这是……又改种族了？” 人鱼变熊猫？ “什么改种族！我只是没睡好罢了。” 楚云酥说完，更烦了。 “你说那树精是不是年岁太大了，耳朵已经聋了，所以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叫醒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直接把那树劈开，我就不信这样，树精还不出来！” 燕珊儿闻言，小声问道：“原来你昨夜未归是做这件事了呀，我早就听闻那圣树精不轻易露面，你一夜不成功也很成功。姑娘，千万别泄气呀！” 她倒不是泄气，就是有点泄力。 今早的课程是和画符有关，楚云酥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个天赋，这会儿，台前的仙使讲话又慢吞吞，更是引人入睡。 楚云酥的眼睛从睁到半睁，从半睁又变成了彻底不睁，最后，脸往桌上一趴，直接进入了梦乡。 季梓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甲级弟子，正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 台上的仙师刚好讲完了课，起身对着季梓棠行了一礼后，又回头看了看彻底睡过去的楚云酥，思虑再三，还是应该和他禀告一下。 “掌门。”仙师走到季梓棠身旁，压低声音道：“此次招揽来的凡人弟子，除了那位纯灵根燕珊儿之外，其余，都不是可造之材。” 仙师说完，着重看了看楚云酥，“特别是前排的那位鲛人美语，更是朽木不可雕也。空有一副美貌皮囊，却无半分进取之心。” 季梓棠听完他的话，轻笑道：“仙师此言差矣。” 清秀淡雅的掌门抬起眼，正对上仙师疑惑不解的目光。 “美丽，也是一种武器。” 季梓棠说完，施施然离开了，一点没给仙师反应时间。 古板的仙师就那么看着季梓棠一步步走到鲛人课桌面前，然后以一种极为轻柔的力度，敲了敲她的课桌。 那种力度不像是要叫醒她，更像是做给旁人看的。 仙师忽的一下明白了刚才季梓棠话中的意思。 所谓的美丽也是武器，不就是…… 你看上人家了嘛！ 老流氓，说话还文雅的不行！ 仙师越想越生气，一挥衣袖，气汹汹地走了。 老师虽然走了，但是又来了一个掌门，小萝卜头们不敢轻举妄动，仍然留在各自的座位上。 他们等了老半天，掌门都一心关注着熟睡的鲛人，后排的小弟子们开始试着活动起来，季梓棠还是没有注意到他们。 等到身后的小弟子们全都进入下课状态时，坐在楚云酥旁边的燕珊儿仍然乖乖坐在座位上。 她三番两次都想偷偷叫醒楚云酥，可是季梓棠的眼神太好，她刚准备动一下手，掌门慈祥和蔼的眼神就看了过来。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眼神中还带了一丝警示。 好像在说——“别打扰她睡觉。” 行，你是掌门你有理。 燕珊儿无奈，只得收拾了东西，先行一步离开了。 四周的环境从小小的喧闹转为安静，所有人都离开了，楚云酥还在睡。 安静无声的环境里，她耳朵一动，捕捉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嗯？有人在自己旁边？ 楚云酥清醒了几分，就在她准备起来的时候，季梓棠却收到了管易的密音。 “主子，你这也太明显了！” “周围都没人了，就剩你俩，你还在这里等她睡醒？别说她了，我都看出来你的意图了！” 季梓棠眼眸闪烁，面前的楚云酥却忽然有了要醒来的架势。 他连忙给管易回道：“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是觉得你无论怎么办都完蛋！” 管易的声音刚落下，楚云酥就直起腰，正对上眼前的人。 季梓棠的易容易形就发生在上一瞬间。 “管大人，你怎么在这里？”楚云酥看着眼前的“管易”，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偌大的课堂里，已经没有别的学生，只剩她和管易。 此时的管易当然不是本人，而是心虚的季梓棠化形而成的。 而真正的管易看到主子又扮成了自己，捶胸顿足，感觉一世英名被毁了个彻底。 面对楚云酥的疑问，季梓棠摆出一副严肃表情：“我是来给掌门传话的。” “什么话？” 季梓棠自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请帖，“这是陆元青和慕瑶的请帖，时间就在三日后，到时候掌门会和你们一起去。” 嗯？季梓棠也要去？ 楚云酥虽然没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的念头。 季梓棠看到她一副很为难纠结的样子，心里一沉，“还有什么疑虑？” “掌门也会和我们一同前去？他老人家事务繁忙，还是不必了。” “老人家”季梓棠闻言不悦，哼声道：“这帖子是下给暮日九宫的，他不去，凭你们两个小丫头，就能代表暮日九宫了？” 楚云酥瘪瘪嘴，“好嘛。” 第352章 发功 季梓棠说完事，准备离开了。 楚云酥却忽然一停，脑中闪回了方才的画面。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面前人从袖中取出请帖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一个翠绿的镯子。 管易这种老古板老正经，会戴镯子？ “管大人。” 季梓棠的脚步因为楚云酥这一声而停顿了下来，他回头，“还有何事？” 不远处的少女巧笑倩兮，看起来人畜无害，好不可爱。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季梓棠遍体生寒。 “刚才瞄见大人手腕上戴着个镯子，瞧着像是翠玉的，我从小就喜欢这种玉石，能否请大人摘下来，借我一看？” 季梓棠心口一抽，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袖口。 那根本不是什么镯子，而是小青龙丸儿。 眼下正是龙族蜕皮休养的时节，为了好生照顾，时刻观察，他干脆将丸儿化成了手环，挂在手上。 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错了一步。 季梓棠脸上挂上无可挑剔的笑容，用管易的脸摆出这个表情，实在令人惊恐。 “管大人”摇摇头，“不行，此乃家传宝物，不能外露。” 他本想让楚云酥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眼睛一亮，亲亲热热的凑过来。 “既然是宝物，那更该给弟子看一眼长长见识了！” 楚云酥此时宛如嗅到骨头味的小狗，扒着季梓棠不撒手。 季梓棠当然不会愿意给她看，这一看，万一被她认出来，那所有的谎言可就泡汤了。 管大人假装不经意地挠头，实则是抬高了手腕，不让楚云酥碰。 “实在不是我小气，而是家族机密。” 楚云酥心中冷笑，还从没听说过那个家族把手环当机密的。 撒谎都不会，属实笨蛋一个。 两个人你抢我夺了几下，最后还是楚云酥先停了手。 “看来管大人这镯子属实是个宝贝，半分光都见不得呢。” 季梓棠假笑两声，随即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及时溜走。 他前脚走，楚云酥后脚就冷脸了。 尽管没有碰到那所谓的镯子，但是刚才她施放了一点点法术，感应到了活物。 不出意外，那手环应该是个什么东西变成的。 楚云酥顺手摸了摸自己发间的白色簪子，里面的黑蛋儿正乖乖沉睡着。 难道，那东西也是个灵兽？ - 是夜，九宫中的古树下，那位不速之客又来了。 楚云酥今日又带着百分百的信心来了，她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不达目的不罢休。 古树里的老树精其实昨夜就已经被她吵醒了，本想着自己不回应，让这丫头知难而退。 谁曾想，这丫头又来了！ 不知道，她今天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 老树精眼睛一闭，自闭装死。 要说楚云酥今天是真的没什么招了，但是眼看马上就要离开暮日九宫，以后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因此，必须在这最后的三日里，抓紧时间，唤醒树精。 面容艳丽的鲛人撩开衣裙，往树旁边一坐，大有一耗到底的气势。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才会醒，但是我呢，最讨厌别人在我睡觉的时候说话，所以我猜测，我多说几句话，你说不定就醒了。” 楚云酥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 树里的老树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最讨厌别人吵还来吵别人，这良心，真是大大滴坏！ 她清了清嗓子，甚至从怀中掏出一包糖，对着大树介绍道：“瞧见没，专门为今夜准备的，不仅能补充体力，还能润润喉。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自信道：“我就不信，还真的叫不醒你了。” 里面的老树精也来了脾气，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定力更足，谁的耐力更强。 他一个千万年的老树精，难道还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楚云酥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激起了树精的斗志。 她掏出一个传音筒，将筒的一边对准自己的嘴，一边则牢牢贴在树皮上，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声音完完全全传递给树精，还能让外面的人听不见。 “咳咳，那我就开始了。先从哪里说起呢，先从千年之前的仙宗说起……” 楚云酥开始追忆起自己的儿时，一边想一边把故事说给树精听。 “我原本是仙宗之中的大小姐，我爹是掌门，而我是独女，风光了好几百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的命好……” 想起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楚云酥的音调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就算这一切，都只是主神一场无聊的棋局，但是作为棋子的她，在最初的那段时光里，也曾感受到真切的爱。 越是回忆，精神就越足，楚云酥好似不知道累一般，还就真的说了一整夜，说到天光熹微，晨光破晓。 老树精只觉得自己脑子嗡鸣，混沌不堪。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又在做什么？ 他的脑袋里，如今全是楚云酥的故事，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 “行了，今日的故事就到这里了，我该准备准备上早课去了。”楚云酥站起身，拍拍衣裙，用一种和老友道别的语气说道。“不知道你觉得我的故事怎么样？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今晚还来。” “不感兴趣的话……我今晚也还会来。今晚就给你好好讲讲我那个表里不一的爹。” 楚云酥说完，拿起已经空了的糖袋，身形一跃离开了。 就在她的身影离开之后，原本一动不动的老树开始猛地摇动树干树枝，像是发怒了一般。 老树精被迫听了一晚上的故事，此刻心情非常烦躁。 “季梓棠怎么回事？招的都是什么徒弟啊！” “好好的一条人鱼，不好好在水里待着，跑到仙界来干什么！” 老树精一脸骂了好一会儿，说到最后，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深色的树枝迎着风摆了摆，一树的绿色微微闪动，折射着太阳金色的光芒。 “不过，这小丫头口才还挺好，说的故事倒也不错。” 第353章 还真成功了 楚云酥怎么也想不到，老树精其实已经惦记上她的故事了。 毕竟她的故事都是真实的，虽然藏去了姓名，但故事本身依旧精彩异常。 有男女情、父女情还有同门情。 老树精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没见过，但老了老了还是喜欢听故事。 楚云酥说到做到，说好了要把老树精啰嗦起来，就一定会履行诺言。 又是一天夜里，她再一次来到树下，准备今日的故事会。 不同于昨日的是，她今日除了糖，还带了根鸡腿。 鸡腿的香气飘散而出的时候，她还不忘和树精老友解释一番：“今日晚课下的晚了些，肚子饿，带点吃的垫垫肚子。” “你先别急，先容我填个肚子。” 老树精无语，心中暗道：“到底是谁急？反正他不急。” 不知是风，还是她的错觉，楚云酥好像看见古树上的叶子齐刷刷的动了。 她心里一乐，觉得有戏，但是很快，叶子又都停了。 一动一停之间的变幻太快，让她分不真切。 “你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了！”树下的少女惊喜问道。 老树精一动不再动，继续装死。 楚云酥一口撸完了鸡腿上的肉，擦擦嘴正式开始今日的故事。 “昨天说到哪里来着？对，说到我那个倒霉爹了。”她犹如一个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我原本以为呢，我爹是个不错的人。因为他对我从小就十分宠溺，我要太阳，他就绝对不会给我月亮。宠来宠去，宠的我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可笑的是，宠到最后，竟是一场梦。” 楚云酥说着说着，情绪忽然上来了，一拍大腿道：“就连我自己都万万没想到哇！楚沧海他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想拿我当容器！原来他的千般宠溺万般好，都是为了他那个儿子做嫁衣！” “我和他好歹也有几百年的父女情分，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 楚云酥话音未落，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说什么？楚沧海？！” 楚云酥还没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接道：“对，就是他！” 她说完才冷不丁想起来，四下无人，这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该不会是……老树精？ 她一点点挪了视线，定睛一瞧，夜色下，黑漆漆的树干上，赫然有一张皱巴巴的脸。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冷不丁这么一瞧，还是有点吓人。 鲛人捂住心口，往后一跳。 “你你你，你醒了？” 老树精听她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什么叫恬不知耻，这就是！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费劲千方百计，想把我叫醒的吗？” 他愤怒的时候，所有的树叶都跟着一起颤抖，发出的沙沙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楚云酥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不是，有事有求于你嘛……” 老树精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种法子，也能叫有求于人？” “别扯别的了，我就问你，你爹是不是楚沧海？” 楚云酥想了想，“曾经是。” 第354章 落长风 老树精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气得整棵树都抖动起来了。 “楚沧海那个王八蛋！当年一剑斩落我大半树根，让我时至今日都没有康复！”树干上那张皱巴巴的脸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 “幸亏你不是他的亲女儿，不然现在，我早削你了！” 大树繁密的枝丫在楚云酥眼前抽了一下，带起一阵尖锐的风声，老树精似乎是想用这个方式，告诉楚云酥自己的实力。 楚云酥瘪瘪嘴，不仅没有被吓倒，反而来了兴致。 “你快讲讲，楚沧海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她的眼睛里闪着亮光，迫不及待想听到答案。 冷静下来的老树精费劲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面前的漂亮女子。 “我先告诉你啊，我是看在你和我同病相怜，都被楚沧海那个老混蛋害过的份上，才来和你说话的。” “要是别人，别的事，我肯定动都不动。” 楚云酥连连点头，“您老心善，我们又同仇敌忾，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自然应该相互分享。” 老树精问道：“你先告诉我，楚沧海那个老混球，如今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楚云酥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酝酿了一下语气，随后慢慢说道：“实不相瞒，他，他已经死了。” 夜风中，气氛安静了一瞬。 老树精反应过来，一声惊叫：“死了？！” 楚云酥点点头，“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半是我杀的。” “你杀的？！”老树精听了连连说好，“不错，有气魄！够狠心！不愧是楚沧海养到大的！” 楚云酥越听越觉得不太对，“你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老树精呵呵笑两声，忽略了这个问题。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楚沧海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了？他如今死了，没有人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你说一点过往的事情，说不定我还能从中找到些线索。若是我真的找到了父母，一定回来好好谢谢你。” 楚云酥自认为真情实感，老树精却哼声道：“你说的谢谢我，该不会是在我耳边念经？” “你一连来了好几天，每天都和个小和尚似的，絮絮叨叨不停嘴，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你这样的小弟子摧残，实在是可怜。” 老树精干脆把这几天积攒的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楚云酥闻言，明白这树精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你对他越柔，他反而对你越刚。 她也不再伪装了，抬起脚踢了一下树，“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卖惨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在里面装死，我怎么会这么折腾？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是先怪起我来了。” 老树精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嘚瑟，当即脾气就上来了。 不过很快，脾气就又下去了。 楚云酥一手拽着他的树枝，一脚踩在他的树干上，十足的流氓模样。 “你也知道，我的心不比楚沧海的弱。他当年能一剑斩落你的大半树根，我现在就可以两下拔光你所有的枝丫！” 老树精重重地哼了一声，用极为不甘心的语气道：“我说就是了，你把手松开。” 这每一根树枝，都是他柔顺靓丽的秀发，若真的让这小丫头拔光了，日后还怎么见人？ 虽说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爱美之心一点没减。 “我先问你，楚沧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老树精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楚云酥问住了，这么多年下来，她好像对楚沧海也没什么透彻的了解。 “唔，就是一个死变态老头？” 老树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他凭什么当上星海仙宗的掌门？” “凭他够变态？” 老树精听到这个答案，更是气得要死。 “你给我把嘴闭上，我来说！” “您请。” “楚沧海、季萧寒，当年都是星海仙宗的弟子。和他们一块的，还有一个，三个人青年才俊，是星海有名的‘三剑客’”。 老树精讲故事的时候，楚云酥乖乖坐在树下，微凉的风抚在她的脸上，好像真的把她带回到曾经的那段时光之中去了。 三位星海剑修，手执长剑，凌然潇洒。 男子艳羡，女子爱慕，一时风光无限，自在逍遥。 “那第三位剑修叫什么来着？”老树精自言自语道，就在楚云酥觉得他头脑不中用的时候，老树精激动的一拍地面，“想起来了，落长风！” 楚云酥对于他的激动有些不能理解，撇撇嘴没说话。 老树精却忽然看着天上的明月，开始感慨道：“当年风光无量的三剑客，如今死了两个，还真是令人唏嘘啊。” 楚云酥顺口问道：“那第三个叫落长风的呢？如今在做什么？” 老树精追忆了一下，“他啊，他如今已成为有名的剑修，在南边，好像还被封为剑圣了呢。” “剑圣？那看来是有两把刷子啊。” 楚云酥忽然想到，如果这位落长风实力这么强劲，那么当年，和他并肩的季萧寒和楚沧海，应该也都不差。 只是可惜，曾经的风光伟岸，如今都成了一场烟。 老树精感慨道：“落长风已经有多年不曾露面了，他和夫人恩爱，一心只想在家里照顾妻子。” 楚云酥眼睛一眨，倒是不曾想到这种结局。 “他不是都被封为剑圣了吗？怎么还安心在家照顾妻子？难道是孩子没长大？” 老树精摇摇头，“非也非也，落长风膝下无子。我听闻，早些年间，他夫人曾经有孕，然而生下来的却是一个死胎。落长风的妻子不能接受这件事，郁郁寡欢。你也知道，仙族本就不易生育，两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感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好。” 楚云酥听完，对这位落长风有了很大的兴趣。 这个人真奇怪，明明拥有那么厉害的实力，却能安心在家陪媳妇。旁人若是有这样的剑术，恨不得打遍仙界，扬名立万。但这人却真的不出世，安安静静守在妻子旁边，以至于楚云酥压根都没听过他的名号。 第355章 旧事重提 “哎呀跑题了，说的是楚沧海，一不小心拐到落长风那里去了。” 老树精拍了一下自己树干，有点懊恼，竟然在这个小丫头面前露了点笨，实属不该。 他轻咳一声，拽回话题，“继续楚沧海的事情。”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季萧寒带着他来的。那个时候，季萧寒一心想追求小宫主司君，但是又不敢一人前来，因此总是带着兄弟楚沧海一起。” 楚云酥有点意外，她很难想象，那个时候的楚沧海是什么样子的。 “他当年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个，有点骄傲，但实力不错、潜力无限的年轻人。” 楚云酥听着这个描述，在脑中想象了一下楚沧海的样子。 一张淡薄冷峻的脸，纯黑的眼眸下，藏的是炙热的欲望火焰。 “青年时期的楚沧海，看着，还真挺人模人样的。”老树精说着，不知不觉中就忆起了当年的情境。 千年之前，有两个穿着同样弟子服的青年，相伴来到了暮日九宫中。 正值青年的楚沧海抬起脸，望着眼前不同方位的九座宫殿，向着身旁人询问道：“你可知，那位司君少宫主住在何处？” 在他旁边站着的，正是未来的宫主夫君——季萧寒。 季萧寒五官深邃，面容俊气逼人，明明是耀眼的长相，脸上却带了几分粉红的羞怯。 他倾慕司君已久，今日终是鼓起勇气，前来表白心意了。 只可惜司君是暮日九宫的少宫主，未来九宫继承人，身份显赫，家世雄厚。 而他，不过是星海仙宗一个小小弟子，虽说一手仙剑术还算出众，但是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差了司君一大截。 这样的他，真的会被司君接受吗？ 楚沧海偏头一看，季萧寒果然一脸纠结地站在一旁，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此时的楚沧海，还没有多年之后的沉稳严肃，他推了季萧寒一把，语气轻松道：“你看你，又在瞎想了不是？司君前段时间不是送你了一个剑穗吗？她既然送了你，心里应当就是有你的。” 说到这个，季萧寒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你说得对，她若是心中没我，怎么会给我剑穗呢。” 楚沧海鼓励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用一种虔诚的语气说道：“你要相信，爱情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坚定无比的神情。 因为此时，他已经遇到了林露儿，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仙魔这道万丈深渊，但是爱情的甜美滋味，已经让他昏头转向，顾不得这些了。 现在看到季萧寒也要步入爱河，作为“前辈”他自然是要给好兄弟一点鼓励的。 季萧寒还真的被他所说的话打动了，少年捏紧手中的剑，剑穗的尾端擦过他手背上的皮肤，正是司君送的那一个。 “沧海，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季萧寒手指九宫中偏东的那一个，“司君就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去找她！我要告诉她，我此生非她不娶！” 司君所住的宫殿前，栽了一棵树，谁也不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时候种下去的，只知道它一年四季，枝繁叶茂，从不衰败。 就在这棵长青树下，季萧寒拿出毕生的勇气，向司君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而司君，一早就看中了这块木头。 这对神仙眷侣，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 而见证全过程的那棵树，正是如今的老树精。 “没想到，季梓棠的父母竟然有这一段这么浪漫的爱情。”楚云酥听完老树精的描述，深深地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一个傻小子，一个娇小姐，那个蜜里调油的劲，可是把老夫我的牙都给甜倒了。” 季萧寒与司君的爱情，老树精是从开始看到了最后。 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少宫主下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傻小子，但是老树精却觉得，他们一定会幸福。 因为只要司君出现在季萧寒的眼里，那个傻小子眼里就会冒出光彩来。 对他来说，光明从来不是来自太阳，而是来自司君。 楚云酥闻言笑道：“你还有牙呢？” 老树精不满地摆摆树枝，“瞧不起树是不是？等我生气了，一口就把你吞吃了！” 楚云酥不想和他计较，摆摆手道：“那楚沧海呢，他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树精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曾经的事情，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道：“他？他自然是站在旁边，只有羡慕的份。” “我再次见到楚沧海的时候，小宫主已经成了暮日九宫的主人，季萧寒算是入赘进来，做了宫主的夫君。婚礼上，我曾远远地见过楚沧海一面。” “那个时候的他，表情已经不再像是第一次来时，那么简单易懂了。” 楚云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树叹了一声，“天下三界，人族魔族皆向往成仙，好像只要是成了仙，便能受世人敬仰，万世流传。殊不知，仙界的尊卑规矩，不必凡间魔界差。” “那楚沧海原本是和季萧寒平起平坐，同为星海仙宗弟子，同样的贫苦而富有天赋。” “但是，季萧寒娶了司君，成了暮日九宫的半个主人。而楚沧海呢，仍然还是仙宗的弟子。这般的落差，一般人都无法接受。” “更何况，楚沧海还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楚云酥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那时候的暮日九宫风头正盛，比星海仙宗强了不少。 两人从前是兄弟，但是一转眼，一个成了宗门主人，一个仍是小徒弟，再好的关系，也经不住这样蹉跎。 若是再加上林露儿的因素，只怕楚沧海心里会更加不平衡。 季萧寒的妻子是一宫之主，但他的爱人却是见不得光的魔族。 “我现在理解楚沧海为什么会那么做了。”楚云酥撑着下巴感慨道。 嫉妒、怨恨、不甘、还有隐藏在水面下的艳羡，这一切，都是促使楚沧海陷害暮日九宫的动力。 第356章 故事真相 “但是楚沧海后来，自己不也挺成功的嘛。还当上了星海的掌门。” 老树精冷笑一声，“他当掌门这事，蹊跷的很呢。” “当年是没觉得，但是如今回忆起，却恍然发觉，星海仙宗那年的怪事不少。” 楚云酥连忙问道：“都有些什么怪事？好好给我说说。” “那时的星海掌门岁数大了，想要归隐，临走之前要选出继任者来。星海三剑客彼时声名鹊起，众人都觉得，未来掌门应该从他们三人之中产生。” 楚云酥此时已经听戏听上瘾了，“所以，那位掌门从他们三个之中选了谁？” “起先是选了季萧寒的，奈何季萧寒娶了九宫宫主，这位子就不能给他了。” “第二个人选，是落长风。落长风这人，虽然剑术一流，但是缺了点野心。听闻掌门有意将位子传给自己，竟是当堂拒绝了！” 老树精说着，音调拔高了几分，当年的仙族们，都觉得落长风此人必没有大出息。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竟然还给拒绝了。 果然，现在还在家里陪老婆呢。 “所以，这掌门之位，算是没人要，最后才到楚沧海手里的？”楚云酥试探着总结道。 没想到老树精仍然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落长风拒绝之后，老掌门没有将位子传给楚沧海，而是从其他长老那里筛选出一批精英弟子，打算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个。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楚云酥这下彻底理解楚沧海的心情了，惊呼道：“这都轮不到楚沧海？！” “如果是我，肯定要气吐血了！” 老树精摇摇树枝，“要不说你是楚沧海半个女儿呢，这坏性子一模一样！” 楚云酥没理会他的挖苦，“然后呢然后呢？楚沧海最后是怎么拿到掌门之位的？” “虽然有一批精英弟子当候选，但是老掌门仍然不放心，因此想出了一个集体历练的法子，让他们去仙音谷里历练一番，再从他们中的表现里，选出最佳的那一位。” 老树精想起当年往事，语气沉重了几分。 “但是这批弟子，在仙音谷里，全死了。” “全死了？”楚云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楚沧海干的？” “那批弟子是被魔族杀害的，仙音谷本就是充满凶兽的地方，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魔族的出现是偶然。时至今日，我才发觉，当时杀掉那批弟子的魔族，很有可能就是林露儿。” “林露儿……” 楚云酥倒吸一口凉气，洞穴中那样一个纯净不染世俗的绝色美人，竟会如此狠辣。 为了一个楚沧海，杀了那么多人，值不值得？ “那么多人都死了，没人想到会是楚沧海干的？” “仙音谷里本就危险重重，出现魔族也不奇怪。更何况，当时的楚沧海好歹是三剑客之一，斩妖除魔从来都在最前方，谁能想到，他会和魔族有染呢。” 楚云酥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有理。” 她忍不住感慨道：“楚沧海这前半辈子，还真是……” 第357章 你不是傻子 楚云酥忽然觉得心里划过一丝荒凉的感觉。 她明明被楚沧海养了那么多年，今天却发觉，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残忍狠绝，心性坚韧野心不小，但同时又有着极坏的运气。 楚沧海是个纯粹的坏蛋，他能够当着众人的面，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再栽赃给自己最亲密的兄弟。 但同时，他又有着奇异的魅力。 他顽强，他隐忍，他还能通过各方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有林露儿这样一个魔族小公主，竟然会愿意为他做那么多事。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些事。 楚云酥看不透，脑子里冒出来许多个楚沧海的脸，她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老树精，你觉得，楚沧海一剑刺向林露儿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老树精重重地哼了一声，摆动着枝叶反驳道：“小丫头会不会说话？我是圣树！叫我圣树精！” 楚云酥散漫地点点头，“知道了，老树精。” 树精后悔了，姓楚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不该露面的。 “你问楚沧海杀林露儿的时候在想什么，那你不如问问，他一剑斩向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起千年之前的痛楚，老树精心中仍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怒火。 楚云酥这才想起还有这事，扭头问道：“奇怪，你不过是棵树，楚沧海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 提起这个，老树精更加暴躁了。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秘密！” “当时他和林露儿前后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林露儿身上的魔气太重，把老夫我都给熏醒了，我不过是打个喷嚏，就被楚沧海注意到了，直接劈头盖脸给了我一剑，差点把我的树根全都斩断了！” “那可是我几千年的根基，要不是因为我命大，这会儿已经成了一棵枯树了！” 老树精越说越委屈，差点就要落下几滴泪来。 楚云酥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摸了摸大树粗糙的树皮，“论倒霉，还是你倒霉呀。” 老树精猛地摇了摇顶部的树枝，像是在点头一般。 当年楚沧海生怕自己会败露，因此挥向老树精的剑用了十一成功力。 直接打散了树精千年修为，树精元气大伤，只能安静休养，别说说话了，就连精怪的形态也无法维持住。 然而，他虽然内里受损严重，外部却还是和以往一样，因此，没有人发现他的问题。 其实这么多年来，老树精自己也时常会自责。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当年的反应快一点，或者小心一点，不被楚沧海发现，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找准别的时机通风报信？ 又或者，如果自己的实力强劲一些，被楚沧海重伤之后仍然能说出话，哪怕是一句话，那么是不是暮日九宫就不必遭此劫难？ 司君和季萧寒就不用死。 季梓棠，也就不必经历此生所经历的那一切。 多少人的命运可以被改写。 只是世上从来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就算如今暮日九宫已经重建，他也不能饶恕自己，终日沉睡避世。 这是老树精一生的心病，但是他从未告诉过旁人。 要怪就怪今晚星辰太亮，寒风太凉，对面的丫头又实在聒噪，这才让他心中愁绪渐起，忆起往日种种。 “行了，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老夫觉得全身都累得很，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你要是想继续查自己的身世，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老树精粗声粗气地说道。 楚云酥露出一个浅笑，手轻柔地拍了拍大树，“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老树精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 就在他准备闭眼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慢着。” 楚云酥准备离去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还有事？” “我一早就觉得你面熟的很，之前天色太黑，一直没想起来。现在终于有点印象了。你是不是这届新生弟子中的一员？” 前几日仙使带着弟子们游览的时候，曾经在这树前停留过。 老树精脑中的记忆越发清晰，想起了那日的种种。 “就是你！老夫虽然年岁大了，但是记事一点不差。你这一头深蓝色的头发，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楚云酥反问道：“你不是常年沉睡吗？怎么会知道我来过？” “老人家睡眠轻，一有动静就会醒。” 这个理由倒是意外的合理。 老树精的表情变得深沉而严肃，看向楚云酥的目光了多了些审视的意味，和刚才的老顽童形象大不相同。 “小丫头，你明明是楚沧海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弟子的身份。据我所知，这次的收徒是针对凡人的。” 楚云酥笑嘻嘻答道：“我仙骨被人抽掉了，只能从凡人开始，重新修炼。” 上一世陆元青确确实实抽掉了她的仙骨，不算说谎。 老树精活了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谎言。 “呵，你要是接着和我扯谎，我这就喊人过来，拆穿你的身份。” 楚云酥一听，连忙道：“哎！你这就不对了，有话可以商量的嘛！” 今天这一晚上，也总算有他占上风的时候了。 “哼哼，不想让我告诉别人，你就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 楚云酥跺脚，“我不是都说了吗，我是来查自己的身世的！” “就这？”老树精的表情里就写了俩字——“怀疑” “你是楚沧海的女儿，暮日九宫的死对头。你如今又是凡人之身，竟然还有胆子来这里查自己的身世。要么你是傻子，要么你有底气。瞧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后者。” “快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老树精声音洪亮，他声音要是再大一点，就会把附近的守卫招来。 楚云酥知道这老头难缠的很，心一横，“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确实有靠山，我呀和季梓棠的关系不一般呢。” 第358章 飞剑 老人家最爱的八卦终于出现了！ 老树精眼睛一亮，伸长了树枝对着楚云酥勾勾手，“快过来，细细讲讲！” 楚云酥感觉自己隐隐看到了老树精燃烧的八卦之魂。 她无奈地摇摇头，非但没有走近，反而往后退了好几步。“老家伙，你想要的答案我也已经给你了。我劝你最好是赶紧睡觉，不然，把我惹急了，我做出的事可不比楚沧海手软哦。” 老树精一连哀叹了好几声，姓楚的果然没有好东西，随即委委屈屈地收回树枝，不停地唉声叹气。 “罢了罢了，老夫这就睡觉去了。几千年的伤，还没有好齐呢。”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柔软的树枝都重回主体，变成了僵直的状态。 树干上，那一张皱巴巴的脸也消失不见，粗壮的树干上只剩平整而粗糙的树皮。 楚云酥一点也不怕老树精通风报信，反正她有一千种装傻的办法，而且，明日一过，季梓棠和她就会启程离开，前往净月城参加陆元青的婚礼。 鲛人身体轻柔一摆，整个人好似一阵轻柔的烟雾，消散在原地。 就在她离开之后，古树下黑沉沉的阴影中，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光看影子，他身材颀长，宽肩窄腰，风流俊才。 原本已经陷入沉睡的老树精也再一次睁开了眼，一改之前的活泼状态，那张和树干融为一体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身为长者的慈祥。 “小季呀，刚才那丫头说，和你的关系不简单呢。” 季梓棠那张白玉似的脸庞，一点点从阴影中露出来，被月光亲吻。 他的脸上带着常有的笑容，此刻偏长的眼睛更是因为想笑而微微弯起。 “嗯，确实如此。” 老树精都不需要抬眼看他的表情，光听这个语气，都知道这小子如今是一副什么样子。 “哼，现在的年轻人，花花肠子一个比一个多，老夫我啊，是什么都看不懂了。” 季梓棠闻言，转身对着身后的大树说道：“是我的不对，特意为她唤醒您，害你陪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 这话倒是不假，老树精心安理得地受下了。 早在楚云酥来树下的第一天，季梓棠就知道了。 为了满足自家未来媳妇的愿望，季梓棠硬生生将沉睡休养的老树精给唤醒了，让他务必要对楚云酥有所回应。 老树精是看着季梓棠长大的，现在见他又是为了女人求情，来了兴趣，答应了他。 但是毕竟旁人都说过，树精轻易不会醒，因此老头还特意陪着楚云酥演了一下。 “要说你小子，眼光也真是够奇怪的，你竟然会看上那样一个罗里嗦的丫头。”老树精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想到楚云酥那副又狠又狡诈的样子，他心里忍不住为暮日九宫的未来感到担忧。 季梓棠故意叹了一口气：“唉，我也不想呀，要怪就怪命运捉弄人。” “好了，老夫是看不惯你们这帮小年轻了，睡了睡了，不要再来烦我了。” “好的。” 圣树精这一次是真的陷入了沉睡中。 季梓棠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被风吹散了几分。 原先他一直好奇，小师妹为什么会来这里，心中甚至有过几分期待与幻想，会不会是为了自己来的。 可惜，如今的事实让季梓棠明白，这一切是他多想了。 她是为了来查明自己身世的，和自己无关。 思虑至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总觉得，这次去净月城，又会有一场风波。 - 约定好出发的那个清晨，燕珊儿早早地起了床，楚云酥自然不用说，赖床赖得很彻底。 燕珊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从床上拖起，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房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小院的桃花树下，坐着一位青衣仙人。 他背对着二人，正在疏疏的桃花雨里，静静地品茶。 有一朵樱粉色的花瓣掉落进茶杯中，季梓棠眉眼一动，站起了身。 “起来了？” 燕珊儿的嘴巴都被吓成了“o”型，一是因为掌门竟然坐在这里等她们，二是因为他竟然掐着点，精准地转过身来，好像已经预估到了一切。 站在燕珊儿身后的楚云酥揉揉眼，也看见了小院中的人。 “季……掌门？” 季梓棠随手丢下一件长剑，剑身暴涨，宛如一叶扁舟。 “时辰不早了，也该走了。若是迟到的话，只怕会惹得新人不高兴。” 季梓棠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燕珊儿胆战心惊，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早就发现了，掌门是只笑面虎。 他脸上越是笑，就越是危险。 她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季梓棠行了一礼，“还是掌门您先请。” 季梓棠没说话，手指一动，旁边的飞剑忽然动了起来，直接往燕珊儿脚底下钻，燕珊儿以为这剑要刺自己，吓得跳了起来，这一跳，还真就跳到了剑上去。 季梓棠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顺势落到了身后的楚云酥身上。 楚云酥很自觉地点点头，走到摇摇晃晃的燕珊儿身后，准备和她踏上同一把剑。 但是当她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把剑十分短，只够燕珊儿一人站立。 “掌门，这？” 季梓棠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脸上却仍然是端庄的模样。 “莫慌，还有一把。”他说完，又丢出了一把飞剑。 楚云酥不疑有他，站了上去。 等到她站上去以后，隐隐发觉有点不对。 自己站的这把，好像比燕珊儿那把，长了不少，也宽了不少。 难道，季梓棠是故意的？ 就在她心里敲鼓的时候，季梓棠也开始了自己演戏。 青衣上仙先是做了一个往外丢剑的动作，随即讶然道：“哎呀，我的飞剑呢？” 这一声冒出来，楚云酥就知道，这人在装。 果不其然，上仙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最后，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知怎么得，就看向了楚云酥脚下的飞剑。 “美语，我瞧你这一把飞剑宽大有余，不知可否，让我同你共乘一把？” 第359章 成婚 既然有人要演，那楚云酥只能奉陪到底了。 飞剑上的鲛人跟着“哎呀”了一声，好似十分惊讶又为难的样子。 “竟会少了一把剑？这可如何是好呢？” “虽然这把飞剑上还有余位，但是孤男寡女共乘一把，让旁人见了，总归不太好。倒不是我介意，是怕毁了掌门清誉。”楚云酥看着季梓棠的脸，做出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 季梓棠看了，忽然很想磨磨自己的后槽牙。 鲛人对着旁边的人招了招手，“燕珊儿，我看你的御剑术很不稳，女子身形又小，刚好你过来，和我共用一把。” 她说完，还不忘记对着掌门笑道：“掌门您身份尊贵，自然应该独乘一把打头阵。” “你看这样，不就将飞剑问题完美解决了吗？您说呢？” 季梓棠看着楚云酥那张笑容，忽然觉得刺眼之极。 他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好极。” 某人谋划半天的事，就这样泡汤了。 季梓棠登上了那独一把的飞剑，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女弟子，“走。” 两柄飞剑，犹如两道流光一般，从小院中腾起，飞向天边。 - 此时，净月城中，是一片喧闹喜庆。 陆元青身着一身火红喜服，他的脸庞本就英俊冷情，如今一身红衣倒将他衬的鲜活了几分。好似火山盖在了沉雪之上了冰火交加，更显神秘。 慕瑶身边的小丫头走了过来，看了红衣陆元青一眼，顿时羞红了脸。 今日的陆上仙，也俊美异常，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小丫头定了定心神道：“姑爷，小姐说，请您现在去前厅接待客人。” 陆元青是第一次成婚，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大型城池中，对于诸多礼仪习俗，都不大明白。 慕瑶放心不下，特意命自己的贴身丫鬟来传话。 陆元青闻言，先是体贴地问了一句：“瑶儿她现在可好？” 小丫头不敢抬头，轻声答道：“小姐一切都好，就，就等着成婚了。” 这话听着有些许大胆，好像在说慕瑶急着嫁人一样。 好在陆元青这一根筋压根听不出来，他点点头，紧抿着的薄唇也微微上扬了几分。 “好，我这就前去。” 慕瑶的父亲慕峰，如今就坐在前厅里，面对源源不绝的客人和喜礼，慕峰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慕城主，好福气呀！得此乘龙快婿！日后一定福泽绵厚，气运不绝！” 慕峰闻言，先是摇摇头，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婿不过区区上仙，成神之路还漫长的很呢！” 区区上仙，这话也就只有他能说的出口了。 正说着话呢，陆元青出现了。 他一袭红衣，脸蛋又是出众的俊雅，刚露出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上仙！” “陆上仙来了！” 净月城和其余仙城差不多，城中多得是没羽化成仙的凡人，这会儿见到一个上仙，就和看见什么宝贝似的，一窝蜂似的拥了上去。 陆元青不喜人多，更不喜这样氛围，冷着一张脸后退了几步。 第360章 进城 云层之中，季梓棠站在飞剑上，站在前方领路。 他身姿挺拔周正，御剑本领更是出神入化，好像不是在踏剑，而是穿了一双属于自己的鞋。 在他后面，跟着两个女弟子。 更为宽敞的飞剑上，楚云酥站在前方，燕珊儿站在后面，牢牢地搂着她的腰，双眼紧闭，腰微微弓着，全身上下都写了俩字——紧张。 毕竟她以前没有搭过这种全方位360度漏风的空中交通工具。 远处，白云渐渐散去，隐约露出一座城池的模样。 楚云酥拍了拍燕珊儿箍在自己腰上的手，“睁开眼睛看看，就快要到净月城了。” 燕珊儿的手臂猛地收紧，尽管风依旧刺眼呼啸，胆小的小丫头仍然费劲地睁开了眼。 净月城主色是白色，从里面的建筑到外面的墙面，都是纯白色。 从远处看，宛如一口白色的大碗，浮在半空中。 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这座白色的城市，多了几分圣洁。 三人在城门前落下，一落地，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喜庆气息。 无论是墙上，还是四周店铺，都是张灯结彩，红灯高挂。 在他们周围，每个人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兴冲冲地准备往城里挤。 有人高声喊道：“搞快些！若是晚了，就看不到慕小姐和他的夫婿了！”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可得先去找个好位置！” 楚云酥顺手抓住旁边一个准备冲过城门的路人，“你们这么急吼吼的，是要去哪里？” 那人本来就十分着急，这会儿忽然被人抓住了，心里火气噌噌往上冒。 “干什么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楚云酥那张绝色的鲛人脸庞。 话语截然而止，他张大着嘴，什么目的都忘记了，只知道痴痴盯着美人的脸。 这是，这是仙子来了？ 楚云酥见他一脸痴迷的模样，心中不喜，“喂，你有听我讲话吗？” 路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给拽到一旁去了。 季梓棠手上用力，将痴呆路人推出去老远，换他出现在楚云酥面前。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净月城城内的规矩，新婚的小姐和夫君会在城中高塔上洒下瓜果喜糖。他们这会儿估计都抢破头，想去争个好位置呢。” 季梓棠说完，敏锐地发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都停下了脚步，齐刷刷看向他们三人。 他眉头一皱，顺势抓住了楚云酥的手臂。 “此地不宜久留，走。” 就在他准备动用仙术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燕珊儿，于是停顿了一下，左手也抓住了燕珊儿。 “注意，要飞了。” 楚云酥只觉得从脚下倏然冒出一股力量来，将她托到了半空中。 上到高处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上面还设置了一道城门。 不同于下方的熙熙攘攘，这道城门门前只有寥寥数人，楚云酥一眼就看出来，那几个人都是仙族。 季梓棠带着两人飞到城门前，落地之后松开了手。 “净月城有两道门，一道仙人门，一道凡人门。每当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仙人门就可以走专属的通道。” 楚云酥抬眼看着眼前这道更为宽敞恢弘的城门，无声地笑了笑。 仙凡到底还是有差别。 “不对呀。”聪明的鲛人忽的想起一个问题，“掌门，既然有两道门，为何刚才不直接来这里？” 季梓棠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若我说我忘记了，你信吗？” 楚云酥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当然信，这事由你做出来，一点不奇怪。” 她语气诚恳，季梓棠却听出一股嘲讽的意味。 三人走到门前，由季梓棠递上了请柬，待守卫核验过后，一起穿过那扇白色巨门，走进了净月城中。 一进城里，一股扑鼻香气迎面而来。原来是城中的千树万花同时盛放开来，各种植物香气飘散在空中，几乎快将人熏晕了。 城内的景象犹如一幅盛大的画卷，渐渐在三人眼里展开。 街市丛立，人头攒动，火红的灯笼和绸缎，如潮水一般，铺满了整个城市。 慕峰这次应当是下了血本，将整个净月城都布置的一遍。 白色的墙体和红色的喜物交织相衬，将全城都烘托的热闹温馨。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朝着统一的方向走着跳着。 他们都期待着今日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大婚礼。 楚云酥看到眼前这一切，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羡慕慕瑶。 为`什么大家同为女配角，但是拿到的剧本差的这么多？ 怎么想，都觉得是作者的问题。 思绪至此，楚云酥重重地叹了口气。下次要是再见到主神，一定要让他给自己改改命。 季梓棠察觉到她情绪的微微变化，轻笑一声，“你也想这般？” 楚云酥把自己代入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受不起受不起，比起这种，我更喜欢的那种温馨少人的。” 季梓棠揣摩了一下她的想法，然后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小师妹不喜欢大场面，喜欢小而温馨的婚礼。 如果说楚云酥只是小小地将她和慕瑶做了一个对比，那么燕珊儿，则是真心实意地羡慕了。 在羡慕的同时，心中的自卑感也冒了出来。 从前，光是听城主之女这个名号，她根本想象不到慕瑶的身份会是多么高贵，而这场婚礼又会有多么绚烂盛大。 直到自己亲眼所见，看到全城的人都因为这场婚礼而兴奋，她才终于清晰地明白，自己和慕瑶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原来要这样的家世身份，才能配得上陆郎。 而她，就算如今千般努力，也不及人家一分。 燕珊儿心里有了胆怯，她问自己，是否还真的要去问陆元青。 俩人如今已经是云泥之别，陆元青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用她的卖身钱才能进城的人了。 相反，如今换做是她仰望上仙。 得她又如何？不记得她又如何？ 第361章 师兄弟见面 就在燕珊儿意志低沉的时候，有一只手握住了她发凉的手。 楚云酥笑得温暖，嗓音更是柔和，她像是看穿了燕珊儿心中的自卑感，轻声安慰道：“别多想，你不必慕瑶差不多。” 大家都是女配角，没啥大差别。 燕珊儿看到她眼底的温柔，心中也涌上一股暖流。 有云酥姑娘陪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嗯！”燕珊儿扬起一个笑容，还不忘夸赞一句，“姑娘，你真好！” 楚云酥被她夸的有点脸红，手腕一摆，“哪有哪有。” 季梓棠用余光看到两个可爱女孩的互动，嘴角也悄悄勾起浅浅弧度。 想要在净月城中找到城主府，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所有的人流都在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楚云酥三人跟随着人群，到了城主府门口，雪白色的城主府门口，是一片花海灯海，无数的红色，几乎快要将白墙淹没。 这次婚礼十分豪华盛大，慕峰更是一口气邀请了好几百位仙人来。 为了排面，也为了安全起见，他一共设置了三道关卡，第一先简单核验姓名仙阶，第二再核验请柬，最后还会再次确认宾客身份，并将客人按照尊贵程度分流。 有名有姓的走正门，其余的走偏门。 季梓棠再怎么说，也是一派掌门，因此被分到了正门处。 操心的掌门带着两个小徒弟，一路走一路查，越往里走，就离外面的喧闹越远，但同时，城主府中那泼天般的喜气也就越来越浓厚。 等到三道关卡都通过了的时候，他们才被府中下人引着主厅走去。 而此时，陆元青正站在主厅门口，和慕峰一起接待着来此处的仙族宾客们。 燕珊儿和楚云酥并排走着，远远就看到一道正红色的身影。 下人小声介绍着：“站在门口的那位，就是我们净月城的新郎官……” “新郎官”这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穿透了燕珊儿脆弱的神经。 她整个人瞬间收紧了几分，看起来紧张又忐忑，连下人剩下的话都没有听见。 脚下的步伐一步步朝着主厅门口靠过去，燕珊儿的心也越跳越快。 楚云酥同样也非常兴奋，她很想看看，陆元青如今是一副什么光景。 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和他比划比划，来一出魔女大闹上仙婚。 反正陆元青最后也不是和慕瑶在一起，自己帮他们一手也不是不可以。 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她本人了。 季梓棠一路上都非常关注楚云酥的表情，上仙看似走的平稳，实则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看她的表情。 小师妹苦恋陆元青好多年，这件事季梓棠心里很清楚。 虽说后来三宗会武，把陆元青打的奄奄一息的也是小师妹，但是季梓棠还是很想知道，楚云酥如今对待陆元青是个什么态度。 然后——他从楚云酥眼神里读出了杀气。 上仙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有杀气，不错不错。 陆元青抬眸，先看到的，是正朝着他走来的季梓棠。 他如今见到季梓棠，心里的感觉也十分微妙。 在星海仙宗的时候，他是十分瞧不起季梓棠的，七个字总结，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后来处决楚沧海，季梓棠又站在了楚云酥那一方，更让陆元青瞧不起了。 包庇魔物，能是什么好仙？ 如果不是慕瑶执意要请季梓棠来，陆元青是不会发出这张请帖的。 陆上仙那双淡漠的眼眸，落在季上仙白净的脸蛋上，毫无感情。 算了，来者就是客，让下人简单招待就是了。 他打死都想不到，他最讨厌的魔物——楚云酥此刻正跟在季梓棠身后，大摇大摆走来，甚至在想如何在他的婚礼上闹腾一番。 慕峰见到季梓棠，先一步热络地笑了：“哎呀呀，稀客稀客，季掌门！” 季梓棠快步上前，脸上挂起客套的笑容，“慕城主，恭喜恭喜呀！” “哪里哪里！”今天一整天，慕峰上扬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他对着陆元青介绍道：“这位是暮日九宫的掌门季梓棠，年轻有为，仙力深厚！” 陆元青闻言，表情森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慕峰见状，心中不悦，正准备说陆元青两句，却听季梓棠唤了一声，“陆师弟，好久不见。” “陆师弟？”慕峰说完，自己忽然想起来了，两手一拍大笑道：“哎呀，我竟忘了，二位师出同门！” 慕峰说着，语气更加热络了，同季梓棠说了好些套近乎的话。 之所以这般热切，是因为他收到了小道消息，消息说：这季梓棠很有可能是有求必应屋背后的主人，无论是掌门，还是屋主，慕峰都不想与他为敌，甚至想套近乎点，日后好行事。 眼下，有了同门师兄弟这层关系，更是好办事。慕峰心中乐着，可说了半天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准女婿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比刚才接待其他客人，还要冷淡。 慕峰拧起眉头问道：“元青，见到师兄为何不说话？” 陆元青虽是上仙，但是吃穿用度，甚至是那颗改变他命运的修灵丹，都是净月城提供的。 眼下，他又娶了自己的女儿，慕峰自认为算陆元青长辈，他理应听自己的。 没想到，陆元青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闻言一句话都不说。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还是季梓棠主动开口道：“都是昔日往事，他不愿忆起也情有可原。”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不错，自从楚沧海死后，星海仙宗的名声一落千丈，门下弟子更是跑的跑，走的走。没人愿意主动告诉旁人，自己是仙宗弟子。 星海仙宗在仙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哦对了，此次前来，带了两位小徒弟。美语，燕珊儿，来见过慕峰慕城主。” 燕珊儿听到掌门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当即心口一紧，迅速抬眼看陆元青的表情。 只要他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心里就有燃起一丝丝的希望。 然而可惜的是，陆元青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好似听到的是路人甲的名字。 第362章 他真的不记得 就连他的目光也只是被蓝发蓝眼的鲛人吸引，看了一眼之后，似乎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立刻收回目光。 但无论怎么变化，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燕珊儿的方向投去过一个眼神。 燕珊儿心急了，于是先一步站上前去，对着慕峰行礼道：“韶流郡燕珊儿，见过慕城主。”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的方向，向着陆元青点头道：“见过陆上仙。” 韶流郡是前世的地名，之所以现在提，就是为了勾起陆元青的回忆。 然而，对这个地名感兴趣的，不是陆元青，而是慕峰。 “韶流郡？那是何处？” 燕珊儿连忙道：“是人界地名！就在五洲大陆上！”她说完意识到自己有点冒进了，于是笑了笑：“偏僻地方，您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她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陆元青却还是像一方冰潭一般，一点反应没有。 燕珊儿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楚云酥适时地开口道：“暮日九宫弟子，美语，见过二位。” 慕峰见此女貌美非凡，发色瞳色更是奇特，不由得问道：“你来自何处？” 楚云酥微微一笑，“鲛人海。” 慕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竟是鲛人一族！” 转而对着季梓棠说道：“季掌门，好福气呀！鲛人这般傲气的种族，竟也会拜入你门下。” 方才听了那么多句吹捧，就这句听得最舒心。 季梓棠眯着眼睛，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城主所言极是。” 他的手掌轻轻压在楚云酥头顶拍了拍，“有此徒儿，实属我三生有幸。” 楚云酥感觉到头顶那只作乱的手，心中有些不满，奈何现在还在人前，不好发作，只好干笑两声道：“呵呵，能拜入暮日九宫门下，也是我的福气。” 后面来了新的宾客，季梓棠带着两个徒弟向主厅内走去。 燕珊儿像是丢了魂一般，还是被楚云酥拉着，才踉跄地走了两步。 进到主厅后，楚云酥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因为他没认出你来？” 燕珊儿感觉自己此刻都没有力气说话了，“姑娘，我原先一直不相信，如今，却是信了。” “陆郎是真的，不记得我了。”燕珊儿越说，声音越小。 她转世以后，成为燕家妾室之女，如此稀烂的开局，硬是让她闯出了一片天地。 靠的，就是那口悬着心口的气。 如今终于如愿见到故人，陆元青却实打实的不记得她了。 燕珊儿仿佛觉得，那根一直支撑她前进的柱子，轰然倒塌了。 楚云酥一向不擅长安慰人，看到燕珊儿如此落寞的表情，也只能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坏心眼的魔女灵机一动，搂着燕珊儿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我说，你想不想，给陆元青来点刺激的？就当是我们，给他的婚礼送上一份大礼！” 燕珊儿不明白，“什么刺激的？” 楚云酥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脸上的笑容直白地写出了四个字——“不怀好意” “当然是，让他刻骨铭心，永世不能忘的大礼。” 第363章 了解她了解你 在下人的引导下，季梓棠一行三人走到了他们的位置上，放眼望去，尽是宾客。 人潮熙攘，仆从如云。 楚云酥感慨一句：“这排面还是真够大的。” 季梓棠施施然坐下，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慕峰的女儿嫁人，自然是要有这么大的声势。” 说到底，这场婚礼已经不仅仅是慕瑶和陆元青的婚礼了，更是净月城向外界展示实力的一次机会。 旁边人听到他的话，主动凑过来道：“这位仙友所言极是，我可是听说了，慕峰这次甚至把剑圣请出山了，好像是想让自家这个新女婿直接拜在剑圣门下呢。” “剑圣”这两个字，顿时吸引了楚云酥的注意力。 “敢问仙友，你所说的剑圣，可是落长风？” 搭话那人一拍大腿，“正是！” 楚云酥心神一荡，她原本还想去找找落长风了解一下当年情况，没想到误打误撞，落长风也来参加这场婚礼。如果这样，那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 看来她需要想个办法，找到落长风，吸引他的注意力。 听到落长风也会来，季梓棠的神情也有几分惊讶，“慕峰这是下了血本？竟也将剑圣请来？” 剑圣落长风，心里只有自己妻子，已有很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慕峰好大的本领，竟能请到他来撑场面。 “可不是说嘛！现在，仙界谁不羡慕陆上仙？自身本就够璀璨，还搭上慕瑶仙子这条大船，想不青云直上都难啊！” 那人感慨完之后，连连叹气摆头，陆元青真是走了狗屎运，让慕瑶仙子对他一片痴心。 如今功名利禄，美人家世，全都有了。全仙界还有谁的命，能比陆元青还要好？ “不过说起来，陆上仙这份女人缘，一般人还真是羡慕不了。从前他还在星海仙宗的时候，不也把仙宗大小姐迷得五迷三道的？” 楚云酥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没想到那人还在接着说，“我听说，那楚大小姐直接为陆元青入了魔！啧啧，这份痴情，可真是感天动地了。就是有点可惜，陆元青没看上她……” 楚云酥这次忍住了，生生将嘴里的水咽了下去，才不至于喷那人一脸。 她正欲开口说两句，却听旁边的季梓棠先一步开口道：“如此荒唐言，仙友也信？那楚大小姐早就和陆元青划了界限，又怎么会为他堕入魔道？” 楚云酥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 八卦的仙友感到很意外，“这事儿仙界都传遍了！怎么会有假呢？小子，你又是何门何派出来的？为什么要为一个魔族说话？” 原来纯粹的八卦分享会开始变得剑拔弩张了。 季梓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哗啦一下打开，遮住半张脸，那双幽深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八卦仙友，好似在无声中嘲弄他的无知。 “在下不才，陆元青的同门师兄，季梓棠是也。” “陆元青的同门师兄？”那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脑筋转过来的时候大惊失色。“少宫主！你，你是暮日九宫的少宫主！不对，你现在已经继了掌门位……季掌门！” 那人撩开衣袍，就要向季梓棠行礼，“在下曲水洞岳山，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掌门见谅！” 季梓棠自然是拖住他的手肘，脸上是一片慈祥温和的神色，“哎，仙友不必如此，今日来者，皆是净月城的客人，何必在意这些虚名。” 岳山被他扶起身，脸上臊得慌。本来只不过是想和旁人分享一下小八卦，没想到竟被正主师兄打了脸。 暮日九宫虽说才重建不久，但是这位季掌门财大气粗，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将暮日九宫内外部整修的焕然一新。 这般财力魄力，不是一般人所为。仙界人人都在预估，季梓棠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甚至有人大胆猜测，他和有求必应屋关系密切。 仙族可以看不起季梓棠，但没人敢看不起有求必应屋。 岳山心中越想，越觉得后背湿汗连连。 在季梓棠的强力搀扶下，岳山好歹是站起来了。他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没想到季梓棠却凝视着他的眼睛嘱咐道：“岳山小友，江湖险恶。若是再听到些旁的风言风语，可不要再信了。尤其是……关于那位楚大小姐的。” 明明是大好的晴天，岳山却感觉自己掉入了季梓棠眼中的旋涡之中，一股剧烈的寒意从脚底传到心底。 他结结巴巴应道：“我，我明白了，日后再听到这些话，一定制止传话的那些人！” 季梓棠听到他的表忠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最后还拍了拍岳山的脑袋，“如此甚好。” 岳山再次坐下的时候，唇无血色，好像被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看完整场戏的楚云酥心情很好，其实她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别人如何议论自己，更何况他们议论的，还是老早之前不成熟的楚大小姐。 但是季梓棠这般直接出面维护她，还是令人高兴的。 小丫头故意戳了戳季梓棠的胳膊，一脸纯然无辜地问道：“掌门，那位楚姑娘是何方神圣？您为何要这般维护她？” 季梓棠听她问这个问题，停顿了一瞬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盯着楚云酥的眼眸，潜台词是：这背后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 楚云酥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一跳，连忙往后缩了缩，“是我多嘴了，就当我没问过。” 季梓棠恢复春风拂面般的笑意，对着楚云酥答道：“自然是因为她值得。” “事实本就如此，我根本不需要维护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她最真实的念头。” “哦？”楚云酥拖长音节，“这么说，您还挺了解那位姑娘的？” 季梓棠这时露出了一个略带骄傲的笑容，眼里的光彩更是如春水映桃花。 “那是自然，我与她乃是同门师兄妹。” 季梓棠的眼睛说着说着就又对准了楚云酥的眼睛，他语气蛊惑，像妖精一般勾人摄魂。 “我了解她，就如同我了解你一般。” 第364章 落伯 楚云酥右眼皮惊跳一下，季梓棠这是看出自己的伪装来了？！ 她压下心中惊动，表面上装的不动声色，假装天真无辜道：“可是掌门似乎也没有很了解我呢。” 季梓棠轻笑一声，“是吗？看来你我之间，还需消耗些时日，‘好好’了解一下彼此。” “呵呵，来日方长。”楚云酥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想的却是：拜拜了您嘞，用不了多久，我就走了。 季梓棠目光温柔，“最好如此。” 远处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剑圣来了！” 场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齐刷刷朝着入口看去。 楚云酥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扭头，充分演好了一个无知好奇的少女。“哇，剑圣来啦！” 季梓棠望着她的侧脸，哑然失笑。 在心中暗暗埋怨了一句：小骗子。 已经骗我这么久，还想继续下去？难道真的要骗我一世才满足？ 抬起眼眸，远处走来几道身影。 落长风跟在净月城的仆人身后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极为老旧的衣衫，无论是布料还是裁剪，都非常普通，就连初级仙君都看不上的那种。 若不是有人提前声明，真想不到这人会是鼎鼎有名的剑圣。 他还带着一个硕大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小节胡茬满满的下巴。 他个子很高，身形单薄，虽然有几分消瘦，但又隐隐透出强大的力量感。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后背着一把长剑，但看这一身装扮，只怕一般人会把他当作是凡届的莽夫或是渔夫。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平平无奇的“粗人”，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原本还有人交谈的主厅中鸦雀无声，很多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到这位剑圣。 落长风微微偏头，甚至没有抬起眼看众人，对于突如其来的安静他也没过多在意，径直走自己的路。 主厅中的座位也是按照主次安排的，季梓棠因为不被陆元青喜欢，所以座位偏外。但是落长风不一样，虽然他都不认识陆元青是哪号人物，但还是被安排在最里面最好的位置上。 楚云酥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跟着落长风的背影一直到了他的座位上。 落长风坐下后，刚好是背对着楚云酥的。 楚云酥衡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倒也不算远，也就是千山万水，十几桌罢了。 怎么样不动声色地跨过这段距离，去和他搭话呢？ 季梓棠发现了她的目标，随即问道：“你认识剑圣？” “怎么可能？”楚云酥闻言，脸上立即挂上标准的迷妹笑，“我只是很仰慕剑圣他老人家的大名罢了。不过，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不敢在他老人见面前晃。” 季梓棠好似明白了一般地点点头，随后用一种极为轻松的口吻说道：“你若是诚心仰慕，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楚云酥惊了，“你连剑圣都认识？” 季梓棠笑了，“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连剑圣‘都’认识？落伯伯和我家几千年的交情，又何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差点忘了，季萧寒也是三剑客之一。 季梓棠直接站起来喊了一声：“落伯！” 坐在前面的落长风还真就扭头了，楚云酥也成功地看到了落长风的眼睛。 那是一双冷到极点，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好似所有事情，都只是随风飘散的云朵烟雾，不值得在他的眼底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但是不知为何，楚云酥看到这双眼睛，心中升起微妙的熟悉感。 这双眼睛，好眼熟啊，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没等她多想，落长风已经冲着季梓棠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扭了回去，继续装是木头人。 季梓棠低头问道：“要不要去见见他？当面表达一下仰慕之情？” 楚云酥这会儿还想着办法呢，于是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身份卑微，岂敢打扰剑圣他老人家。” 她怕季梓棠坚持，立刻扭身对着右手边的燕珊儿说道：“来来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待会儿要做的事情。” 季梓棠看她这副小怂包的样子，也不再强求，坐下喝茶，等着婚礼开场。 落长风掀起的风浪，很快就因为他本人的沉默而沉寂了下来。 很快，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仙人，主厅座位越来越满。 楚云酥拍了拍燕珊儿的手，“记住我的话，不要有任何的担心，出了事情我替你担着。” 燕珊儿咬紧下唇，眼神中满是坚定，“好的姑娘。” 眼看日头一点点抬上天空中央，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进来高声宣布道：“吉时快到，新人即将入场！”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主厅中又涌入一大批佣人，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只等着婚礼开场。 “吉时已到，礼开！” 有人高声唱着，话音未落，负责演奏喜乐的仙人们立刻开始吹拉弹唱，动听喜庆的乐声顿时飘荡在主厅之上。 先走进来的是慕峰，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客人们齐齐起身，对着他说尽了喜气话。 慕峰进场后，先是一阵寒暄，随后重点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前座的剑圣落长风。 只可惜，虽然慕峰说的卖力，但是落长风没什么太过热烈的表示，只点点头算是听见了。 岳山小声嘀咕道：“剑圣真的会收陆元青为徒？看他老人家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不太像哇。” 季梓棠并没说话，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慕峰说完话之后，司仪开始宣布新人进场。 先走进来的是陆元青，上仙一袭正红喜服，丰神俊朗，耀眼如东方启明星。 他刚一露面，在场所有的女仙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眼睛像是沾了胶水一般牢牢黏在他的身上。 燕珊儿则是双眼发红，鼻尖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红。 唯有楚云酥一人，看到老冤家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极为随便地翻了个白眼。 用余光瞄到这一幕的季梓棠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小师妹，满场女子，唯有她一个眼睛不瞎。 第365章 花瓣雨 很快，新娘也在众星拱月中出场了。 她穿着隆重华丽的嫁衣，红盖头虽然盖住了她的脸庞，但是盖不住通身的贵气。 宛如一朵娴静的兰花，在这个极为重要的日子里，用尽全身力气，绽放出自己全部的美丽。 陆元青看到自己的新娘来了，那张冰封不动的脸上也犹如寒冰化水，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只是一个笑容，就足以让在场的女客们倒吸凉气。 “天哪，上仙竟然笑了，我真是羡慕死慕瑶了！” “如此俊朗又体贴的郎君，天上地下哪里去寻？” “呜呜呜，要不是打不过剑圣，我现在就起来抢亲了。” “抢亲？你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你拿什么和仙界有名有姓的美人慕瑶仙子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虽然不是对着燕珊儿说的，但是她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一分。 经过一段冗长的礼仪，慕瑶终于走到了陆元青的面前。 心情激动的新郎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好似对待一件无上珍宝。 喜乐动听轻快，环绕在净月城上空。 就在陆元青牵起慕瑶手的瞬间，无数七彩飞鸟从云朵中冲出来，发出愉悦的鸣叫。 所有人抬头望去，天空中似乎有一道隐隐的彩虹，好像是上天对这两位新人的祝福。 飞鸟们在天际翱翔，缤纷五彩的羽翼舒展开来，比那道彩虹还要梦幻。 一种名为幸福的微妙感觉弥漫在众人心头。 天上的鸟儿们几个盘旋之后，有一道仙术打上天空，无数花瓣像落雨一般，扑簌簌向下落。 粉的白的，黄的蓝的……应有尽有。 宾客们被这一场浪漫的婚礼打动了，就连楚云酥也因为好奇而抬起脸，柔软花瓣雨落在她的脸颊上、额头上，甚至是鼻尖上。 她像一只贪玩的小猫，在花瓣雨中打滚撒欢，从而沾了一身的花瓣。 旁人都在看天，唯有季梓棠在看她。 密密的花瓣雨中，上仙抬起手臂，细心地抓住过长的衣袖，露出一小节白玉似的手臂。 他抬着胳膊向前伸了伸，随后双指捏住楚云酥鼻尖上那一瓣粉色花瓣，替这只小花猫取下来了。 之所以要微微撩开一些袖子，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的衣衫刮到她的脸庞。 楚云酥感觉到了一些异动，睁开眼，正巧看到季梓棠往回撤胳膊。 她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季梓棠答：“你鼻子上有东西，我替你拿下来丢掉。” 上仙那只捏了花瓣的手缩进衣袖中，在他紧握的掌心之中，赫然有一朵樱粉色的花瓣。 楚云酥半信半疑地瞄了他一眼，心里不太相信。 就在这一片浪漫唯美的氛围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咻”声。 那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打起精神，顺着声音出处望去。 是落长风，落长风拔剑了！ 剑圣怎么会在婚礼上拔剑？他要杀谁！ 落长风面前，一道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 旁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楚云酥的瞳孔却皱缩。 是玄蟾！ 第366章 不灭血凤 玄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云酥的大脑飞速转动，试图把这一切串联起来。 心脏墙、魔域，如今又出现在仙界，这只丑蛤蟆到底想做什么？ 落长风的动作极为敏捷，在玄蟾朝他扑来的那一刻，就拔出了手中的剑反击。 此时，他背后的那把长剑已经完全出鞘，神剑出世，光芒万丈，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落长风身形矫健，翩若惊龙，一出手便是无上神威。 花瓣雨还在落，他长剑直指蟾蜍头部，只需要再靠近一分，便可以劈砍掉这丑东西的头。 主厅之中，所有宾客仰头，看剑圣出剑，英姿勃发。 眼看剑光就快要追上玄蟾，忽的，一只飞鸟从下方猛地冲上来，长嘴叼住玄蟾，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了一下，随即飞向远方。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但大家看得清楚，剑圣的剑竟然落空了！ 众人惊讶不已。 慕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剑鸣和抽气惊讶之声，她心急如焚，下意识想要揭开盖头，却被陆元青牢牢压住了手。 “瑶儿莫慌，有我在。” 陆元青偏冷的音调里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竟真的将慕瑶安抚了下来。 她反手握住陆元青的大手，声音带了些颤意，“好，你自己也要小心。” 大鸟展翅离去，剑圣收剑，斗笠挡着脸，看不清神情。 无人敢说话，甚至不敢出大气。 楚云酥小声问道：“掌门，那是什么鸟？” 漫天花雨中，季梓棠伸手，用仙力吸来空中一根留下的鸟羽。 血红色的羽毛落在他的掌心，这位灵兽饲养员只需要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灭血凤。” 季梓棠的声音不大，但是此时全场安静，因此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岳山第一个惊叫道：“什么？！竟然是不灭血凤？！” 他嗓门齐大，顿时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 慕峰一脸严肃地跟着问道：“季掌门，你所说的，可是真的？刚才那只大鸟，真的是不灭血凤？” 季梓棠还未开口，一直没开口的落长风说话了。 “是。” 如果说一个季梓棠还不足以令人信服，那么加上剑圣，就足够了。 楚云酥隐隐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现在为了隐藏身份，什么都没说。 岳山喃喃道：“不灭血凤……不是上古圣兽吗？万年的仙魔大战前，被魔君一箭射中，但因为不死的本性，所以一直藏在某处疗伤。” “它怎么会突然出世？” “而且。”岳山扭脸，对着众人问道：“你们刚才看到那团黑影是什么了吗？被不灭血凤衔走的那个黑影。” 无人应答，岳山只得看向剑圣，毕竟，出手的是他。 落长风早已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他感应到来自身后的目光，于是偏过脸，对着众人解释道：“是一只蟾蜍。” 全场哗然，一只蟾蜍竟然想杀剑圣？疯了吗？ 楚云酥因为这句答案，心里也掀起滔天波浪。 真的是玄蟾，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勾搭上圣兽血凤？ 难道说死了一条蟒蛇，就可以搭上一只鸟了吗？ 楚云酥皱眉思索的时候，有人出声提醒道：“诸位仙友，你们闻到了吗？空气中似乎有魔气。” 这话如同炸弹，瞬间将寂静的主厅炸的人仰马翻。 “闻到了！” “确实有！” “有魔族来袭？！” …… 楚云酥被这帮激动的仙人给弄得吓一跳，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破绽。 季梓棠也看向她，看她明明心思慌得要死，面上却强撑着的样子。 “小鲛人，你怎么了？” 前面三个字一出口，楚云酥就松了一口气。 呼，应该不是自己。 楚云酥抬起脸，用一副紧张的表情说道：“掌门，我初出茅庐，根基都没打下，现在听说有魔，吓得瑟瑟发抖呢！” “真的吗？我可没见你有发抖的趋势。”季梓棠眼中写满玩味。 楚云酥没办法，只好抖了两下，季梓棠这才笑着点点头，“看来是真的怕了。慌什么，有掌门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楚云酥露出一个巴结的笑，“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突然出现的魔族让原本喜气的婚礼变得紧张兮兮。 慕峰脸色难看，安抚道：“诸位仙友莫慌，这空气中魔气稀薄，应当不是什么强悍的魔族。” 他说着，朝落长风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落长风接着说道：“这魔气应该是刚才那只蟾蜍身上的，切莫惊慌。” 众人一听是蟾蜍身上的，皆松了一口气。 但是转念一想，落长风刚才的剑都没能伤到那只魔虫，那只蟾蜍得是个什么级别的魔物哇。 这样一想，众人的担忧不减反增。 落长风微微抬头，朗声道：“刚才那只魔虫是冲我而来的，虽不知为何，但是诸位无需有不必要的惊慌。” 他说完，对着慕峰的方向抬了抬手道：“婚礼继续。” 楚云酥把落长风的话翻译了一下，大致意思应该是：那玩意的目标是我，和你们这帮人没关系，不要过度担心。 剑圣发话，慕峰又卖足了力气开始热场子，众人这才将视线一点点移到了那对新人身上。 陆元青和慕瑶已经被晾了一阵子了。 慕峰指挥着奏乐的乐师们，“继续继续！” 音乐声再次响起，带了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在慕峰的眼神示意下，司仪高声喊道：“婚礼继续！请新人进堂行礼！” 红盖头下，慕瑶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委屈了。 她微微垂着头，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吉时已过了……” 旁人听不见她的这一声嘟囔，陆元青却听的一清二楚。 被那只死蟾蜍耽搁到现在，吉时都过了。 他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看到即将嫁给他的娇娇儿如此难受，陆元青的心里也不好过。 “瑶儿，我定亲手杀了那该死的畜生，以解今日之仇。” 陆元青的密音传进慕瑶耳朵里，仙子抬起头，轻轻地点了下头。 第367章 就是不认识 按照仙界的规矩，新人拜堂之后，还需向着来客们行一礼。 陆元青和慕瑶拜完堂之后，最后齐齐转过身来，对着宾客们的方向准备行礼。 陆元青先一步拱手，难得的说起了场面话：“感谢诸位……” 他这番话说完之后，两个人再一起行礼，就算是礼成了。 一直沉默的燕珊儿就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站了起来。 “慢着！” 陆元青话被人打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悦地皱起眉头。 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恼人的东西出来搞事情？ 慕瑶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不过是想成个亲，怎么就这么难？ 燕珊儿喊完之后，在场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其中夹杂着一些小小的议论。 “哪里来的小丫头？敢坏了净月城的好事？” “穿着弟子服，我知道了！是暮日九宫的小弟子！” “看着年纪尚小，怎么这个时候冒出头来了？季梓棠也不管管？” 季梓棠本人，此时正一边悠闲品茶一边快乐吃瓜，一点没有身为掌门的自觉性。 慕峰气得都快锤人了，怒斥道：“你是哪家的小辈！竟然如此无礼！” 慕峰说完，想起来这人应该是季梓棠门下的，眼神如同两道利剑一般刺向了季梓棠，奈何季掌门心大如船，还在品茶，压根没抬眼。 “嗯，这茶，唇齿留香，属实不错。” 就在慕峰准备发火的时候，燕珊儿一鼓作气，对着陆元青喊了一声：“陆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这一声陆郎一出口，整个主厅立刻掀起了滔天的海浪。 燕珊儿眼尾发红，泫然若泣，手指紧紧抠着掌心，整个人像一张崩到极致的弓，就快要崩溃或者是爆发。 就凭她这副样子，旁人都不会怀疑她言语中的真实性。 这小丫头看着用情至深的样子，难道又有瓜要吃了？ 看不出来啊，陆上仙看着清高的，原来是喜欢这一款的。 …… 众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中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慕峰气抖冷，正准备命人将这找事的丫头拖下去的时候，落长风却转过身来，看了燕珊儿一眼。 这一看，可就出大问题了。 慕峰这次费足了力气才把落长风请来，为的就是想给准女婿陆元青铺条路，在剑圣面前好好露一手。 如今问题出现了，如果他二话不说就将那小丫头弄走，先不说季梓棠答不答应，落长风恐怕也会觉得这其中有鬼。 为了陆元青的前途，慕峰咬着牙道：“丫头，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燕珊儿回头看了一眼楚云酥，艳丽不可方物的鲛人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给了燕珊儿莫大的鼓励。 她毅然决然地朝着燕珊儿走去，虽是小小的身体，但是走出了义无反顾的决然气势，两边的宾客们还真就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慕瑶再也忍不住，双手一撩，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清雅的小脸。 只可惜，那张脸上如今满脸的愤怒，破坏了原有的美丽。 陆元青看到她掀开了盖头，有几分焦急，“瑶儿，不可。” 慕瑶气得呼吸都快了几分，胸膛上有明显的起伏。 “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有多少牛鬼神蛇，要阻止我们！” 仙子说完话，一双美目直接盯上了燕珊儿。 燕珊儿感觉这姑娘的眼神像是能吃人，不过想起楚云酥为她出的主意，燕珊儿稳了稳心神，用同样锐利的眼神回望慕瑶。 慕瑶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还敢看自己。 她倒要看看，小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燕珊儿在陆元青面前站定时，陆上仙面若寒霜，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你是谁？”陆元青冷声问道。 尽管在脑中已经幻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陆元青可能会说的话，但是当上仙薄唇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燕珊儿仍然觉得心口一滞，一股无法言喻的痛楚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落在了她身上。 燕珊儿拿出一粒丹药，吞了下去。 陆元青以为她要死在自己面前，不悦地皱起了眉。 那其实是一粒易容易体丸，楚云酥给的。 燕珊儿吃下去之后，整个人的身高开始陡然拔高，身形也开始向着一个成年女性变化。 陆元青摸不透她的想法，甚至把手按在了剑把上，顺带着将慕瑶往身后拉了拉，大有保护妻子的架势。 燕珊儿自然是将他的动作一五一十看进了眼里，但是此刻心已经麻木了，情绪上到没有太大的波动。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捧起瓜吃了起来，大家都很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变化之后，燕珊儿的脸和身材，都变成了前世的燕珊儿。 这样一个她站在陆元青面前，却没能在上仙眼中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陆元青的手捏紧了剑把，若不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早就出剑了。 慕瑶看不懂燕珊儿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出声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意？” 她说话，燕珊儿却没有理会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陆元青的表情。 “陆郎，这样的我，你也认不出来了吗？” 陆元青听到她这过分亲昵的称呼，心里却没有特别的反感，反而有一丝的熟悉感。 这个信号让陆元青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他真的和眼前的女子有一段过往？ 慕瑶作为陆元青的身边人，在他情绪变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捕捉到了异样。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质问道：“元青，你当真认识这个女子？！” 陆元青又仔仔细细地将燕珊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平平无奇的脸庞，平平无奇的身材，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自己怎么会记得？ 他声音哑了几分，最后一遍问道：“你是谁？” 燕珊儿的一腔热血，逐渐凉了下来。 她凄然一笑，那张原本称不上出众的脸上因为这个表情，焕发出一种凄凉的美感。 燕珊儿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似将这人界冥界几百年的光景一起吐了出去。 第368章 秘密武器 楚云酥起先说要送给陆元青一份大礼的时候，燕珊儿是不同意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伤到陆元青。 但是现在，路已经走到了这步，她已经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所以，只能那样做了…… 燕珊儿动作缓慢，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明明只是单薄的一页纸，却让陆元青心口猛跳。 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燕珊儿轻轻展开那一页纸，慕瑶按捺不住，先一步将纸抢了过来。 她捏纸的力气太快，差点要将纸页都捏碎了。她倒要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慕瑶定睛一瞧，只见那页纸上，清楚写着：“陆元青，今日欠下燕珊儿一段恩情，他日定还。” 署名：陆元青 慕瑶和陆元青恩恩爱爱，被看添香，她见过不少陆元青的字。 因此，一眼便看出，这份欠条信，确实是陆元青写的。 她拿着纸页的手微微发抖，感觉心肺齐裂。 仅凭这一行字，其实不足以让她对陆元青产生怀疑，真正让慕瑶心寒的，是陆元青的隐瞒。 慕瑶声音都沙哑了几分，喃喃道：“这，这……” 陆元青看到慕瑶这副反应，当时心就慌了，连忙从慕瑶手中夺过那页纸，自己自上到下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的惊讶程度不比慕瑶小。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都是有点本事的神仙，千里眼小小的开了一下，就透过纸页的背面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尤其是落款上陆元青的名字。 哦豁，吃到大瓜了。 季梓棠问楚云酥：“这也是你的手笔？” 楚云酥怎么会承认呢，连连摇头道：“掌门冤枉！不关弟子的事呀！” 季梓棠心想：若真是想撇清关系，就先把你脸上得逞的笑先撤下来。 楚云酥移开视线，继续看着陆元青那里的状况。 陆元青看到信之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一封信。 然而事实是，这信上的字迹就是他的。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陆元青抬眼，感觉周围的人都好像用一种嘲弄的眼光看着他。 明明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是要看不起他！ 陆元青的眼神越发阴郁，最后将视线对准了面前的燕珊儿。 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移到了燕珊儿面前。 燕珊儿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陆元青掐着脖子抬了起来。 被愤怒不甘冲昏头脑的陆元青手指收拢，燕珊儿双脚离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告诉我，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燕珊儿眼中冒出了生理性的泪花，她的脖子被掐住，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 楚云酥再也忍不住了，拍桌而起。 “陆元青！你放开她！” 她这一出声，立刻又成了全场人的焦点。 季梓棠知道，又有一场风雨要出现了。算了算了，既然小师妹想玩，那就随着她去。 喝茶的掌门放下茶杯，换上一副严肃脸庞。 “陆元青，你放开她！” 第369章 打起来了 陆元青的眼睛，从季梓棠的脸上移到了楚云酥的脸上。 哪里来的蓝头发女人，自己甚至不认识她，凭什么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陆元青将眉头对准了季梓棠，“季梓棠，这是你门下的小徒弟？今天，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他说完，手指更加用力，感觉下一瞬就要把燕珊儿当场掐死了。 慕瑶看到父亲使劲给自己打手势，于是连忙劝道：“元青，冷静！这都是旁人的圈套，你一定不能上当啊！” 慕瑶的话让陆元青冷静了几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决不能让这些蝼蚁臭虫坏了他的好事。 慕瑶见陆元青虽然没在用力，但是也没有要松手的架势，只得上前小声道：“元青，剑圣还看着呢。” 这句话，可比上一句有用多了。 陆元青当即将燕珊儿放回到了地上，终于喘上气的燕珊儿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的脸都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憋成了紫红色。 燕珊儿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她看不到，但是旁人都看得真切，她的脖子上，青紫色的五指印可怕至极。 有人小声议论道：“上仙这手下的可真是狠呐。” 有人替陆元青说话，“还是这丫头自己找死，自找苦头吃。我刚看了一下，不过区区凡人，就赶来惊扰上仙喜事，胆子属实大了些。” “我倒不这么觉得。你们没看见刚才陆元青那五彩盘一样的脸色嘛？我觉得呀，这丫头应该真和陆元青有点关系，说不定还是段仙凡恋呢！” 满堂宾客，窃窃私语，陆元青脸上挂不住，一转身，先是对着落长风行了一礼。 “剑圣，今日之事……” 他话音未落，落长风直接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剑插回到背后去。 “今日之事，不论来由，都与我无关。” “我本就只是受慕城主之托，来见证这一场喜事。如今，若是婚礼不成，那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处了。” 落长风说着，作势准备离开。 慕峰一看，大惊失色。好不容易请来的人，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元青，快，使剑！” 现在露一手仙剑术，说不定落长风还真就对陆元青另眼看待了呢！ 岳丈的命令进了陆元青的耳朵里，他老人家都发话了，陆元青只得拔剑出来。 落长风想走，谁也拦不住，只能靠这一手旁门左道，让陆元青凭借自己的优异表现，获得落长风的青睐。 剑是已经拔出来了，可是，该朝着谁呢？ 陆元青眼风一瞟，目光锁定了季梓棠。 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今天他又派人来搅黄自己的婚事，拿他开刀，再好不过了！ 陆元青意念一动，手中仙剑挽出漂亮剑花。 “季梓棠，接招！” 季梓棠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般的飞来横祸。 楚云酥也没想到，这一手操作最后竟然让季梓棠和陆元青打起来了。 这两个人，都是上仙，一个使剑，一个用扇。一个勤勤恳恳修炼，一个天天养灵兽喝茶。 谁输谁赢，不用猜都知道了。 楚云酥用五指盖住双眼，其中两指分开，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场上的动向。 季梓棠要是输的太惨，她这个曾经的师妹，脸上也有点难看的。 陆元青长剑刺来的时候，季梓棠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手从腰间那么一抽，手中就多了一把折扇。 “四师弟，你这是何必呢？” 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仙人，季梓棠从座位上飞起，在半空中接下了陆元青的这一击。尽量，不伤及无辜。 两道仙力相撞的刹那，季梓棠那面纸扇牢牢卡住了陆元青的剑尖，一阵强大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激荡了出去。 下面的仙人们一个两个升起防护罩，不让自己受到波及。 看到半空中那不分伯仲的二位，他们还不忘现场点评。 “陆上仙这一手仙剑术，确实不错，起手凶猛，犹如猛虎下山。” “哎，此言差矣，我倒觉得季上仙的防守更有看头，以扇困剑，简直妙哉！” …… 楚云酥听着这帮八卦仙人的解说，一点不怀疑这帮人等会直接在这里开个赌局出来，看到底谁能赢。 令人意外的是，落长风离去的脚步还真的因为陆元青的主动出击而停了下来。 “你们看，剑圣真的停步了！难不成是真的看上陆上仙的这一手仙剑术了？” “有戏有戏！你们瞧慕峰的脸，都快乐成啥样了！” 慕峰听到这话，连忙收拢笑意，假装正严肃观战着呢。 不过他的心里，自然是美开了花。 自己的这个女婿，估计马上就要成为剑圣的徒弟了！ 剑圣这么多年都不曾收过徒，陆元青要是拜入他的门下，就是大弟子！ 以后的风光，那简直是无法想象！ 瑶丫头这次，眼光真不错。 慕峰一边想着，一边欣赏半空中陆元青和季梓棠的对战。 两个人仙阶都不差，又都是仙气飘飘的俊美仙君，就算是打起来，也是仙气四溢，仙光闪烁。 再加上，陆元青有意想在剑圣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高超技术，季梓棠想在楚云酥面前维持形象。 因此，这场打斗，更像是二位的双人秀。 一位想拿出看家绝学，一位力求身姿优雅。 看得台下人连连鼓掌叫好，甚至开始品评。 楚云酥对这帮人简直无语，她径直跑到了燕珊儿面前，凭借仅有的一点点仙术，给燕珊儿治疗脖子上的伤痕。 燕珊儿泪眼涟涟，好像喉管已经被伤到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楚云酥流泪。 她的嘴巴动了动，楚云酥认出来了，她在说：“姑娘对不起，是我没用。” 楚云酥拿出手帕，擦开她的泪水，轻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又有什么错呢？” 她将燕珊儿轻轻揽在怀里，拍着小姑娘的背顺气。 一旁的慕瑶见到这一幕，十分不屑，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张陆元青的欠条信。 陆元青刚才将纸扔到了地上，谁也不敢碰。 第370章 别抢我的戏 慕瑶将纸捡起来以后，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当着燕珊儿和楚云酥的面，将纸撕的粉碎。 “想用这种手段阻碍我和元青的好事，你们想都别想。” 在慕瑶的眼里，这两个小弟子心怀鬼胎，她们不知是从何处拿到这张荒谬的欠条，就敢来在此处碰瓷。 现在，她撕碎了这张纸，看她们还有什么手段。 慕瑶仙子的脸色冷得似冰，撕完之后，一道火光烧起，将那些碎纸页烧了个一干二净。 她冷冷勾起唇，“那东西已经烧了，你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燕珊儿看到慕瑶的举动，激动得想要伸出手抓那些灰烬，只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燕珊儿张了张嘴，发出破碎的“啊”声。 楚云酥的脸色同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抓回燕珊儿的胳膊，用强硬的语气说道：“别急。” 泪水满脸的燕珊儿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随后用袖子擦了擦泪。 既然姑娘让她别急，那她就不能急。 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楚云酥身后，一颗心里装满苦涩与后悔。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在冥界苦等的几百年，原来都是一场自作多情。 云酥姑娘说的都是真的，陆元青早就洗掉了自己的凡间记忆，只记得自己在仙界的光彩辉煌。 她这种凡人，只是他成仙路上，那些阴暗的影子。 不值得被提起，不值得被铭记。 只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就让今日的场面变得如此难看。 掌门为了她，和陆元青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起来。 云酥姑娘也为了她，和慕瑶对上了。 燕珊儿心里，满是自责。 楚云酥像母鸡护小崽一般，将燕珊儿护在自己身后，转而对着慕瑶说道：“我说慕姑娘，你好歹也算是名门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慕瑶见眼前的女人一头蓝发，身上一股海腥味，就知道这人应该是鲛人一族。 鲛人狐媚，面容姣好，嗓音更是诱人，在他们这些名门正派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 “你又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慕瑶拿出大小姐的架子，语气淡漠且不屑。 楚云酥倒也不恼火，只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说话，你可能还真得听。” 慕瑶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这般撕毁证据，不就是心虚嘛。要说你们这对夫妇，还真是绝配。一个敢做不敢认，一个还替他擦屁股。你们现在还没成婚呢，你就这么护着他。要是真在一起了，那估计有你受的呢。” 楚云酥说的畅快，慕瑶的脸色却已经黑如锅底。 仙人都自诩高雅，哪里听得“擦屁股”这种污糟话？ “住口，你这粗鄙鲛人！这里是净月城，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慕瑶怒极，甚至想抬起手，使出仙术，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通，没想到出手的仙术竟被楚云酥轻松躲了过去。 穿着喜服的美丽仙子双眼一眯，压低嗓音道：“你到底是谁？” 楚云酥脸上依旧带着笑，“我都说了，我是谁不重要。” “不过，我手上的东西，可能会比较重要。”鲛人的手一抬，指尖捏着一张纸，赫然就是慕瑶刚才销毁掉的那张。 慕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已经被烧掉的东西，怎么还会复原？ 楚云酥看她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快活极了。右手一挥，赫然又多了一张。 她甚至往慕瑶手里塞了一张，“你要是想烧，尽管来烧嘛！反正我这里多得是呀！” 慕瑶听到她这么说，心中的震惊已经不足以用言语形容。 一身红衣的新娘怔怔地拿起手中那张纸页，果然如楚云酥所说，和刚才被她烧毁的那张，一模一样。 慕瑶双手发颤，嘴唇也哆嗦着。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仙女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把正在看戏的宾客们都引得回头看。 就连正在激战中的陆元青，也忍不住扭身回望。 他看见慕瑶身体发抖，摇摇欲坠，心中一慌，顿时没了战意。 “瑶儿！” 上仙如同天神降世一般，带着一身的杀气落到了慕瑶身边，用双手稳稳地扶住了自己娇弱的妻子。 慕瑶顺势依偎在丈夫怀里，像一朵快要枯萎的玫瑰花。 “瑶儿，你怎么了！”陆元青焦急呼唤道。 这回轮到慕瑶说不出话来了，仙女抬起纤纤玉指，直指楚云酥的鼻尖。 “她，她……” 陆元青想都没想，抬起剑尖直接对准了楚云酥的心口，他双眼发红，犹如被激怒的野兽。 “你把瑶儿怎么了！” 季梓棠从天而降，那把看似没什么用的折扇轻轻一拨，竟是将陆元青的剑给拨到了一边。 “四师弟，拿剑指人，属实不礼貌哇。” 陆元青现在恨不得把眼前这三人一起给劈了！ “季梓棠，这里没你的事情，滚开！” 季梓棠表情讶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四师弟。她俩是我暮日九宫唯二两个甲级弟子，怎么能不算我的事情呢？” 他那个表情好像在说：我就这两个独苗苗，你可不能给我伤着咯。 陆元青的长剑上，剑气暴涨，带了绝杀的恨意：“你们，都给我滚！” 季梓棠正准备替身后两个小丫头挡下这一击，却不想，肩膀被身后的人拍了拍。 上仙扇面一转，升起一面气墙挡住了陆元青的猛烈一击，他自己，却转过身偏头问道：“什么事？” 都这种时刻了，他竟然还扭头关注别的事情？！ 陆元青见季梓棠如此敷衍自己，更是觉得气血直冲大脑。 今天这三人，都要死在这里！ 拍季梓棠肩膀的，正是楚云酥。 鲛人一脸不悦道：“掌门麻烦让让，你抢了我的戏份了。” 季梓棠犹如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连忙道歉，“哎呀对不住了，我这就离场。” 这二人，和演双簧似的，一唱一和，看的陆元青更是生气。 要不是今天来客众多，又是他大喜的日子，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第371章 纸雨 前面有季梓棠替她挡着，后边有大片的吃瓜群众。 楚云酥觉得，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她咳嗽了两下，拉着燕珊儿的手，飞到了主厅中央。 “各位，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哈，经典年度大戏，你错过不是我的过，而是你的错。” 仙子仙女们何尝见过这种架势，一个两个竖起耳朵，提高注意力，一起关注着中间的楚云酥。 慕峰本想派人把暮日九宫这三人全都轰出去，但是一来陆元青没能把季梓棠摁在地上打，甚至隐隐有种打不过的感觉。二来，此时的落长风也抬起了头，好奇地观望着。 剑圣有兴趣，就算是家丑，慕峰也只能老老实实掰开给他看。 所以，面对仆人们询问的眼神，慕峰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不要出手。 眼看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自己，楚云酥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刚才是什么，让今日的新人脸色大变？”她对着众人询问道。 虽然没人真的出声回答她，但是那一双双渴求八卦的大眼睛，早就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楚云酥笑道：“虽然呢，我们的慕瑶大小姐，烧掉了那份重要的证据。但是——” 空中的鲛人忽然做了个抛洒的动作，顿时，从天上落下了无数张相同的纸页。 “但是，我准备了不少呢。” 哗啦啦，纸页划破空气，像雪花一般不停落下。 如果说刚才的花瓣雨是浪漫，那么现在的纸雨，就宛如一张张的刀片，把陆元青和慕瑶刮得满身是伤。 偏偏始作俑者还站在原处，美貌无双，姿态优雅。 “慕小姐，麻烦你啦，有本事，就把这些全都烧掉。”楚云酥笑眼弯弯，看起来纯良无害。 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的心到底有多狠有多黑。 仙人们老早就想知道纸上写了什么，这会儿都飘到头顶了，岂有不看看的道理？ 季梓棠也伸出手，抓住了一张，他定睛一瞧，随后一脸惊讶地对着旁边的陆元青说道：“嚯，看不出来啊四师弟，你还欠人家小姑娘恩情的？” 陆元青从齿间憋出两个字，“闭嘴！” 季梓棠无所谓地笑了笑，将那纸折了折，最后竟然还揣进了袖口里。 “你可以堵住我的嘴，但是你能堵住全场人的嘴吗？尤其是——剑圣他老人家的。” 季梓棠这人，嘴巴也是毒的要死。别人不爱听什么，他就非要说什么。 陆元青闻言，立刻全场找落长风的位置。 落长风虽然不在意这些男男女女的俗事，但是被主厅中央的楚云酥吸引了。 他有点好奇，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因此，也捉了一张纸，展开瞧了瞧。 看到这一幕的陆元青心如死灰。 完了，今日的一切都算是完了。 “大家应该都看完了？”楚云酥还在煽风点火。 “我知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力，竟然让我们净月城的女婿，陆元青陆上仙欠她这样一份恩情？” 第372章 临摹欠条 所有人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虽然没人应答，但是大家渴求八卦的眼神都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仙人身份限制着他们，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起哄，催促楚云酥快点讲了。 鲛人一撩头发，深蓝色的发丝像海浪一般铺开。她化身为茶楼的说书先生，开始缓缓讲起故事来。 “这一切呀，还得从我们上仙的出身说起。” 楚云酥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直接对上了陆元青想杀人的视线。 出身是他的死穴，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伤疤。 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上。 陆元青眼神阴狠，手已经压在了剑把上，好像下一刻就会冲上去，把楚云酥脑袋削掉一般。 楚云酥一点都不怕，甚至冲他眨了一下眼，然后手指向一旁的落长风。 她的表情好像在说：别激动，你看，谁在哪里呢？ 陆元青修仙一路，吃过苦受过累，但是从没经受过这种羞辱。 他双目喷火，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手中的力气没意识的加大，被他握住的慕瑶忍不住叫出了声。 “元青，疼……” 陆元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慕瑶捏疼了，连忙松手，顺带哄哄自己的小娇妻。 “对不起瑶儿，我，我太激动了。” 慕瑶一双眼里写满了善解人意，“这不是你的错，元青。”慕瑶的目光落到了楚云酥身上，脸色立刻变得阴暗了些。“都是这些宵小之徒的错，等到剑圣收你为徒离开以后，我们有大把时间和他们算账！” 最好将这帮人挫骨扬灰，践踏成泥！ 陆元青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瑶儿，现在不能同他们置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话说陆元青陆上仙，当年只是一个凡间穷小子，口袋里一穷二白，连出发去都城的钱都没有……” 楚云酥讲故事的时候声情并茂，有松有紧，表情更是生动得不得了，将陆元青和燕珊儿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仙人们听。 起初大家只是当听故事一般随便听听，但是听着听着，情绪还真被楚云酥给带进去了。 尤其是说道燕珊儿把自己卖了给陆元青凑路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那点点钱财在仙人眼里，比浮云还不如。 但是很难想象，一个凡间的未婚女子竟然能为另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连带着，看向燕珊儿的目光里都带了丝丝怜惜。 主角燕珊儿此刻揪紧衣袖，垂着头，像个小媳妇一般。 她望向身旁人的眼神里充满信任，就算是在众人面前被揭露伤疤，她也心甘情愿。 她对陆元青的感情，是一份注定落空的爱恋。所以更多的，是一种寄托。 燕珊儿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陆元青身上，但是他却带着这份寄托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楚云酥趁热打铁，将那份欠条抖落了出来。她还不忘贴心问了句：“诸位手里应该都有这个欠条？大家看看啊，陆元青陆上仙当时还算是有点良心，写下了这张欠条。” 众人低头，将欠条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这无疑是又将陆元青当面鞭打了一遍。 “你们肯定以为，故事发展到这里，后续应该幸福美满。别的不说，陆上仙起码应该知恩图报，回到凡间报恩。” 楚云酥把气氛烘托的太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现场竟然已经有人附和了。 “没错！” “是应该报恩！” 陆元青感觉如今吐出去的气都是滚烫的，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这帮吃闲饭的仙族们，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 难道他们每个人都记得旁人的恩惠吗？！ 陆元青虽然心中怒火攻心，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毕竟这帮人里，有不少是他得罪不起的。 慕瑶听到这里的时候，属实忍不下去，开口喊道：“姑娘！这欠条是不假，但是你怎么知道元青没有报恩？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他？！” 陆元青一听，双眼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茬。 他抬起眼睛，施压道：“无知鲛人，若是没有什么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今日你坏了我的喜事，如果你现在住口下来，向我磕头道歉，或许我还会考虑免你一死。” “哎呀呀，我真是好怕呀。”楚云酥抱着自己的肩膀，夸张地抖了抖。“你们快看呀，这对夫妻还没礼成，已经心连心，一致对外了。” “你们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刚才说到哪里了？”楚云酥跺脚，一脸不满，“都怪你俩，打断我思路了！” 慕瑶这种好脾气，都快被这该死的鲛人气吐血了。 她生生咽下这口气，心中一直安慰自己：再忍忍，再忍忍，等会把她的头砍下蹴鞠。 “我第一次见到这傻姑娘的时候，是在冥界。”楚云酥继续说书。 “当时鬼差一个一个询问，要不要投胎，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她。”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季梓棠的眉头一挑。 小师妹这是打算做什么？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然以她鲛人的身份，是如何进入冥界的？ 众人听说她进了冥界，一个两个表情更是微妙起来。这个鲛人，看来也不是简单人物呢。 “她那时已经在冥界苦等了几百年，等一次与陆元青的重逢。一个凡人，为了一个承诺，耗费了几百年的光阴，魂魄就快消散了。” 楚云酥低头看向手中的欠条，“这东西，按理说是几百年的凡间东西，早就消散成灰了。之所以现在还能看见它，是因为燕珊儿在死前，怀里都揣着这张纸。” “怨念太深，欠条被带到了冥界，她每日除了等待就是临摹这上面的字，一笔一划，一年又一年。最后，她自己都会临摹了。” “所以……”楚云酥望向慕瑶，“慕小姐，你现在明白了？无论你撕多少次，我都能再给你造一沓出来。” 慕瑶怒极，“临摹的？！”气愤的仙女一把拽下头上的盖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假东西出来糊弄我们！” 第373章 跳舞 她面向宾客们，大声喊道：“诸位！这种口无遮拦，信口雌黄的卑鄙小人如何配与诸位同桌？我现在就派人将她撵出去！” “哎哎哎，你这话不对哈！”楚云酥叉腰呛声道：“临摹的怎么能是假的呢？陆元青确确实实写过呀。再说了，你和你那倒霉相公不都没看出来吗？” “你俩自己都认了，现在可不要反悔哇！” 楚云酥现在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就连燕珊儿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浓郁的杀气，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姑娘，要不算了……我们改天……” “不用改天，今天一鼓作气。” 她正准备继续讲故事，没想到慕瑶已经按捺不住，顺手抽过陆元青腰间别着的长剑。 “刷”的一声，宝剑出鞘，光华万丈！ 慕瑶的仙剑术也不差，运气之后，带着开山之势，劈向了楚云酥。 “哎呀，自己没理怎么还开始打人了呢！”楚云酥轻松一转，躲过了这一劫，她还没忘记带着燕珊儿一起转。 两道长裙在空中同时旋转起，宛如两朵盛开的花。 慕瑶的眼睛和她身上的嫁衣同样红艳，一刻不停，提着气继续追杀。 但是楚云酥就如同一只灵活的小鸟，旋转跳跃闭着眼。 任凭慕瑶怎么砍，都伤不到她半分。 慕瑶本就在气头上，难免失了些准头。几道剑光下去，一点血没见，还让她气得半死。 楚云酥一边逃一边喊道：“杀人啦杀人啦，堵不住悠悠之口就要动手啦！” “陆元青，你算什么男人？自己犯下的错，让人家慕小姐替你杀人？” 她那一张嘴，和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不停，句句扎心，字字扎人。 慕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知道今天算是丢人丢大了。 他看着在半空中撒野撒泼的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城主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陆元青身上。 丧门精！还没成婚就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当初真不该同意这门婚事，这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就是净月城的吸血鬼！ 现在还让自己的乖乖女儿在众仙家面前丢尽了脸面，真是该死！ 楚云酥逃的时候，还带着燕珊儿一道，两个人和跳舞似的，用最优雅的步子，躲避最凶狠的追杀。 燕珊儿感觉也要哭了，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后面的慕瑶不管不顾，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气，好几次，那剑光就擦着燕珊儿的胳膊过去，吓得她花容失色。 “姑娘，姑娘慢点……” 楚云酥摇头嬉笑道：“慢不得慢不得，再慢可就要掉脑袋了。” 她脚下步伐一扭，又带着人躲过了慕瑶的攻击，这位嚣张的鲛人甚至探出头，对着慕瑶一顿嘲讽。 “慕小姐，想杀人灭口，准头也要有哇！” “你给我去死！”慕瑶使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狠厉的一道剑气。 眼看剑气直冲那俩人脑袋而去，慕瑶眼中冒了几点喜悦的光芒。 就要成功了！ 没想到，下一瞬一道凌厉的剑气自旁边而来，嘡啷一声，将慕瑶的剑打歪了。 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落……落前辈？” 所有人都没想到，落长风竟然出手了。 对付慕瑶这样的小丫头，他根本就没用力，他甚至都没有拔出剑，只是用剑鞘挡了她的剑。 落长风将剑鞘重新放到背后，斗笠遮住他的脸，看不清神情。 “她不过是个还没成仙的鲛人，你为何要下此杀手？” 落长风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不管怎么说，一个仙子出剑伤一个小辈，确实有点不好看。 “前辈！你难道没看见……”慕瑶气得气息都粗了几分，一双带泪的美目更是楚楚动人。 可惜落长风斗笠太大，他压根就没看到这凄美的一幕。 “看见了，也听见了，但事情是真的，你没有理由伤她。” 落长风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说的在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身份。 “剑圣老人家说得对，陆上仙欠了人家的恩情就该还。” “虽说对方是凡人，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罔顾诚信。” “咱们仙族，本就应该给凡人做出表率，不然以后，如何服众？如何让凡人信服？”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群情激愤。 慕瑶抹着泪回到了陆元青身旁，而陆元青本人，现在只想大开杀戒，把这帮人的喉管全都刺穿了。 他抬起胳膊，拍了拍娇妻的背，“瑶儿，你受苦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躲在我身后，没人可以伤得到你。” 慕瑶抬起眼，感动万分，“元青，你我已经是夫妻，怎么会让你一人独自承担？我……” 她话没说完，陆元青的手指就已经抵在她的樱唇之上。 “瑶儿，是我没用。我……” 陆元青正准备进行一番真情实意的表白，却听不远处，楚云酥一声高喊震破天。 “陆元青！知恩图报四个字你可会写？” 她的力量引来一阵狂风，吹得头发衣袖一起飞起，看起来好似玄女下凡。 季梓棠情难自禁地看了起身，牢牢盯着半空中的小师妹。 楚云酥扬起笑容，朗声道：“你拜入星海仙宗第一个月，就洗掉了自己的凡间记忆。这件事，你应该记得？” 仙人洗记忆，不是全洗空，相反，只是擦掉一些自己不想记住的，所不齿的。 陆元青洗记忆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你以为洗掉记忆，就能完全摆脱凡人出身吗？你做梦！” 楚云酥的话再一次掀起议论狂潮。 “凡人修仙，却洗掉曾经他人所赐予的恩惠，怪不得是杂灵根呢。” “怎么说话呢？人家已经靠自己未来的岳丈，翻身成了四系纯灵根的上仙！” “上仙怎么了？品性恶劣，难成大器！” “净月城竟然招来这样的女婿，实在是倒霉……” 眼看越来越多的黑历史被翻出来，陆元青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到不到，咬牙切齿问道：“你究竟是谁？” 第374章 露出面目 “你很好奇我的事情吗？”楚云酥明眸皓齿，笑得灿烂。“那不如这样，你现在跪下，在我前面嗑三个头，我可以大发善心，告诉你我是谁。” 楚云酥这话，其实就是刚才陆元青的翻版。 她一边蹦跶，一边抖搂出更多陆元青的过往。 “星海有个外门弟子苏曼烟你记不记得呀？你抢了人家的机缘，却没有一点羞愧的意思。我要是你呀，早就老脸通红啦！” “哦对了，还有你，慕瑶。”楚云酥对着慕瑶笑嘻嘻道：“你可别以为自己当上陆元青的正妻了，他的正妻才不是你呢。” “够了！妖女，住口！” 陆元青感觉自己受够了这一日的耻辱，想都没想就出招上前。 “不管你是谁？现在都是死路一条！”他的剑还在慕瑶那里，因此只能空着手冲了上去，上仙手中凝起光球，二话不说，朝着楚云酥砸了过去。 楚云酥刚才的躲闪，用了不少技巧，因此没有露出自己的魔气。 但是现在，陆元青这个杀招单靠技巧是没办法躲过去的，楚云酥先是把燕珊儿拦腰抱起，丢给季梓棠。 “掌门，接住！” 正在专心欣赏师妹英姿的季梓棠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团黑影就已经抛过来了。 燕珊儿的尖叫响彻云霄，季梓棠没办法，硬着头皮飞身上前将她接住。 季某人欲哭无泪，轻声呢喃道：“小师妹，不能总把麻烦丢给我呀。” 楚云酥丢给他的麻烦，还真是不少。 不过算了，谁叫他心甘情愿呢？ 就在同时，陆元青的杀招也已经逼到了楚云酥眼前。 就在众人以为这条美丽人鱼要暴毙当场的时候，忽然一团黑气拢住了那深蓝色的鲛人。 一股强烈而浓郁的魔气，直冲大脑。 众人骇然，“魔族！是魔族！” “那个鲛人是魔！” 仙族们没想到，如此森严的净月城里，竟然有魔族，齐齐掏出自己的武器，准备开战。 所有人都是惊恐交加，唯有季梓棠一人，会心一笑。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季梓棠将燕珊儿安置在一旁，自己也时刻准备着，准备动手，替楚云酥拦下这帮饭桶仙人们。 陆元青的光球遇到那团魔气，直接被魔气吞了进去。 他眉头紧皱，表情严肃，“是你？！” 如此针对他，仇恨他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来得正好，我今日叫你有去无回！” 楚云酥银铃般的笑声从魔团之中飘散而出，大肆嘲弄着这帮人的无知，尤其是陆元青。 “就凭你？” “你忘记上次叫我打到半死的时候啦？” 魔团似云雾一般消散开来，露出里面白发红眼的魔族。 她血红的眼像最艳丽的玫瑰花，饱满的唇更是如沾了血一般。白发如同最好的绸缎，无声地飘动着。 诸位仙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只有一个感受。 太美了……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仙族的美丽，像最诱人的毒药，色泽诱人，却剧毒无比。 有人甘愿自取灭亡，有人摇摆心醉。 楚云酥勾勾手指，“来呀，废物。” 第375章 嘲讽 废物？她怎么敢这么叫我！ 陆元青此刻所有理智的弦都已经崩断，一个飞身，从慕瑶手中抢回了自己的剑。 他一言不发，但是整个人就像地狱中走来的杀神，目标，是远处那个该死的魔族。 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冲向空中的魔女。 楚云酥仍然站在原地，笑靥如花，好似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一道剑光擦着她耳边碎发而去，威力无穷。 楚云酥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陆元青的身后，并反手给了他一鞭子。 震天响的鞭子抽破了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 “想杀我的话，这点实力可不够啊。” 她已经完全露出了自己的魔族形态，无论是面容还是实力，都变成了魔界的女君。 说话的时候，还一脸苦恼的表情，好像是在替陆元青思考一般。 陆元青缓缓闭上眼睛，维持着上仙最后的体面。 事已至此，今日，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了。 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很生气？很恼火？” 楚云酥迈着轻快的步子，绕着陆元青走了几圈。 倒不是陆元青不想出手，而是她的速度实在太快，陆元青想一击杀死她，所以不愿意轻易出手。 看似沉闷不语，实则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观察着魔女的举动，只等找到她的弱点，强势出击！ 没想到楚云酥竟然后跳了一大步，跳离了陆元青的攻击圈。 “该死……”就算是自诩修养极佳的陆元青此刻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个女人完全不按照常路走。 魔女脸上的表情戏谑且嘲讽，“还不来杀我？等着我给你送人头嘛？陆元青，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陆元青的脸色由青到紫，由紫到红，最终变成灰白一片。 他心里深刻地意识到，今天的这场婚礼算是凉了。 “你既然求死，我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上仙眼神冷漠，杀意如海浪，翻涌在眼眸中。 他拿出了毕生所学，给剑上注入了一道最纯粹的仙力，他是四系灵根，这会儿用的是冰系。 宝剑外面附上了一层冰霜，看上去更是寒意凛凛。 “受死，魔女！” 陆元青冲向天边的魔女，两个人打成一团，魔气与仙气纠缠不清，各种法术逸散而出。 落长风没有抬头去看，但是上面两人打斗的场景他全都感知到了，他们用的招式，力度，都不能逃出他的神识。 季梓棠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边看戏，一边挪到了落长风身边。 “落伯，你也很想看看这俩人谁能赢？” 落长风没说话，他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季梓棠对此也见怪不怪。 “你老人家该不会，真的动了收徒的心思？” 落长风听到这句话，才抬起了斗笠。“收徒，我怎么不知，自己有此念头？” 季梓棠笑道：“慕峰可是放出风声了，说是你这次来，是要挑徒弟呢。”他说着，手指向空中，那正在激烈打架的二位。 “怎么样，有没有看上如意的徒弟？” 落长风嘴角勾起笑，“徒弟？”他抬起了头，“真要收徒的话，我倒是更青睐那个丫头。” 此时正在和陆元青打的难舍难分的楚云酥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获得了剑圣的青睐。 季梓棠闻言，啪啪地鼓起了掌，“伯父好眼光，一挑就把我们九宫的好苗子给挑走了。不过，她已经拜入我门下，怕是不能回报您的厚爱了。” 落长风很熟悉季梓棠的脾性，“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再伪装了，这丫头，是你旧相识。” “旧相识”这三个字，很合季上仙的心。 他像吃了蜜糖一般点点头，然后纠正道：“远不止如此。” 落长风摇头，“你和季萧寒一样，都是……” 这个久违的名字被提起，两人同时一顿，落长风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言语的瞬间，楚云酥已经抽了陆元青好几下了。 上仙一袭红衣被抽烂了好几处，胸前背后，甚至是胳膊上，都有隐隐血痕。 慕瑶看在眼里，痛在眼里，但是剑圣没动手，谁也不敢先动手。 这帮人就那么愣愣看着，看着她心爱的郎君受苦！ 慕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跑到爹爹身边哭诉道：“爹！你快想想办法呀！元青他，他都伤成这样了！” 慕峰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女儿啊，不是爹不愿意出手，但是剑圣他老人家都没做什么表示，我们这些人谁敢妄动。” “还有，他陆元青若是连一个小小魔族都降服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当我们净月城的女婿？” 慕峰这话把他的心思表露了几分，楚云酥刚才那样一闹，如果陆元青现在不能争口气反杀，那么，丢的不仅仅是陆元青自己的脸，更是他慕峰、整个净月城的脸。 好在陆元青和慕瑶的礼还没完成，两人还不算夫妻。 从这个角度来说，慕峰甚至想握住楚云酥的手说一声谢谢。 谢谢她挑了这么准的时机出面。 慕瑶没想到爹爹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关头改变主意，心里又急又燥，环顾四周，这帮吃闲饭的，还真是全都在围观，指指点点，就是不出手！ 慕峰拍拍女儿的肩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考验。而且瑶儿，若是那个魔女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可真要好好考虑这桩婚事。我们净月城从不需要忘恩负义之徒……”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瑶急切打断了。 “爹，你怎么能相信魔族的话！她们，她们都是嫉妒，嫉妒元青！”慕瑶说着，激动得抓住了慕峰的手臂，“爹，元青在净月城这么长时间，你还没看清他的人品仙品吗？你说的这话，真的太伤我的心了。” 要说慕峰，心里其实对陆元青也有点吃味。 自从陆元青来了净月城，慕瑶一门心思就扑在他身上，就连以前最敬重的慕峰，都有些忽视了。 慕峰看自己女儿天天和小蝴蝶似的，绕着陆元青转，这心里也不是很舒坦。 所以如今他只能说：“再看看。” 第376章 替夫出征 话说天上的那二位，此时一个苦大仇深，一个喜笑颜开。 满脸笑意的那位，自然就是楚云酥了。 她在魔界历练了这么久，无论是杀人还是打架，技术都称得上是一流。 陆元青虽说四系灵根，但被慕瑶保护的很好，基础理论很强，但是实战还是不如她这种魔窟出身的老油条。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仙界，混天珠能吸收的魔气比较少，她早就把陆元青压在地上，打的他哭爹喊娘了。 楚云酥想到那一幕，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但她也忘记手中的凶狠鞭子，又是一鞭落下，裹满魔气的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陆元青的小臂上。 就算是非常能忍疼的陆元青，此刻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楚云酥还很贴心地给了他一脚，正对着心窝，送他回家。 陆元青心口又被一踹，整个人体力没跟上，向后倒去，慕瑶见状，连忙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将他拦下。 “元青！” 陆元青苍白着脸，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拿着剑，看到慕瑶的脸，自责极了。 “瑶儿，对不起，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不是你的错。”慕瑶看他一身的伤口，虽然伤在他身，但是全都疼在她心里。 她搀扶着陆元青落了地，立刻催动法力，为陆元青疗伤。 楚云酥此时仍然浮在半空，白色的发梢随着通身涌动的魔气而微微起伏。 打了这么久，她浑身上下非常齐整，除了额头有些出汗之外，没有一点打架的痕迹。 陆元青这会儿被媳妇扶着疗伤去了，她自然也不会闲着，开始嘴炮输出。 “小陆呀，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长进？遇到事情先往女人后面躲？” “你还不赶紧对着燕姑娘磕三个响头，毕竟若是没有她的聘礼，你哪能修上仙呐。要我说，慕姑娘，你要是真心疼陆元青，要不你们小夫妻一块磕头？” “做人都讲究一个知恩图报，更别说做仙了，你说是不是？” 她用一种长辈教育小辈的口吻对着陆元青喊道，季梓棠听了只想笑。 见落长风有些不解，季梓棠很好心地解释道：“陆元青，是她曾经的师兄。” 落长风听完，跟着笑了，“这丫头，胆子倒是大得很。” 楚云酥每说一句，陆元青体内血气翻涌就强一些，慕瑶差点都没压住他的躁动。 落长风从前欠了慕峰一个人情，这次参加这场婚礼，就是想还了人情，从此之后两不相欠，莫要再打扰他。 但是现在，看了这一出大戏之后，落长风忽然对那个空中的丫头有了兴趣。 虽然是魔族，但是她看起来生机勃勃，像一株不败的太阳花。 方才她与陆元青打斗的时候，落长风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招式之上。 虽然杂乱无章，一看基础就不扎实，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将陆元青虐的节节后退。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吃过苦头，实战大于经验的。 真是难以想象，这竟然还是个有故事的小丫头。 落长风对楚云酥有了兴趣，决定延长一点在外的时间，等会儿再回家陪娘子。 剑圣老人家终于缓缓抬起头，望向空中还在嘴炮的楚云酥。 从脚尖到脸庞，落长风的目光一路向上，再看到楚云酥那张脸的时候，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对，不对劲。 季梓棠没想到落长风竟然真的抬起头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还很认真地盯着楚云酥在看。 “落伯父，您这是……” 落长风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好像在思考着严肃的问题。 他沉声问道：“你认识她对不对？她是谁家的女儿？” “她……”季梓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她是楚沧海的女儿。” “楚沧海！”一向沉默不出声的剑圣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落长风脑中迅速将一切线索串联起来，最后笃定地对着季梓棠说道：“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将她保下来！” 季梓棠先是“啊”了一声，随后机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眼中放出亮光，“您的意思……该不会是……” “没错！”落长风迅速将视线再次放到楚云酥的脸上，“像她，真的像她！” 季梓棠此时心里可以说是乐开了花，如果允许的话，他甚至想跳一段舞。 “伯父，不用您说，我也一定会护住她的。” 楚云酥终于说累了，插着腰不满地吐出两口浊气。 净月城的医修匆匆赶来了，慕瑶将陆元青交给医修，自己柳眉倒竖，准备出征。 “魔女！你口出狂言，血口喷人，坏我喜宴，今天，我是不会叫你活着出去的！”慕瑶义愤填膺，气愤不已。 没想到楚云酥的视线直接从她的脸上划过去，落到了一旁休养的陆元青身上。 “喂，陆元青！你行不行啊！怎么打架这种事情，还让未婚妻上啊！” 医修怕陆元青被气吐血，连忙给他上了个闭耳咒，让他远离外界的喧嚣。 楚云酥咋舌道：“还真是个吃软饭的。” 这话陆元青听不见，但是却没有逃得过慕瑶的耳朵。 仙子决定替夫出征，锵的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剑，“魔女！就让我来会会你！” 楚云酥苦着一张脸，“你别来啊，咱俩好歹也算是同病相怜之人，为何要自相残杀呢？” 大家都是女配，就算不能做朋友，也不要动手的嘛。 爱好和平的女君心里这样想道。 而慕瑶听到她将自己归为同类人，反感至极，也不废话，准备冲上去决一死战。 没想到，一个女人却突然现身的，挡在了慕瑶面前。 “不许伤害她！”一道清脆的女声冒了出来。 楚云酥定睛一瞧，那个拿着暮日九宫统一发放的低阶铁剑，挡在慕瑶面前的，不是燕珊儿还是谁？ 燕珊儿此刻，犹如一只长大了的小鸡，勇敢地站在了老鹰面前，护住老母鸡。 楚云酥见状，感动的不行，觉得自己这次暴露，很值。 燕珊儿目光决绝，“明明就是陆元青欠我的！你伤及旁人作甚！有本事，就让他来！” 第377章 两军对阵 “好！”楚云酥一点没吝啬自己的掌声。“说的非常好！” 这丫头争气，总算是认清现实了！自己这一通折腾不亏！ 燕珊儿受到鼓舞，又将那张欠条拿了出来，“说话算话，是凡人都懂的道理，难道你们这些仙人，还不如凡人吗！” 丫头的脸涨得通红，情绪同样激动。 她不想一直躲在楚云酥身后，被云酥姑娘保护。 慕瑶盯着眼前的女子，像是想用眼神杀死她一般。 燕珊儿如今只是个凡人之躯，她若是真出手，反而显得自己掉价。 这么多仙家看着，慕瑶拉不下这个脸来。 但是不动手，这个倔丫头又牢牢挡在她面前，义正言辞，仿佛把自己当成一个英雄。 慕瑶无语，一个烦人精不够，还要再来一个。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一向疼她爱她的父亲终于看不下去了。 慕峰振臂一挥，高声喊道：“来人！将魔女及其同党拿下！” 他这一声命令一下，不用慕瑶动手，自然就有旁人来将燕珊儿处理掉。 慕瑶心中一喜，父亲到底还是疼爱自己的。 早就等候多时的净月城卫兵们齐刷刷从正门处奔来，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穿着统一的白色盔甲，气势汹汹。 他们一上来，就准备拿燕珊儿开刀。 楚云酥心中忍不住骂道：“无耻老贼，单挑不过，就搞群架。” 她自己倒没什么，就是怕燕珊儿有什么问题。 空中的女君正准备拔下簪子，放出黑蛋儿，就听一人出声道：“慢着！”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阻挠净月城城主的命令？ 众人目光齐转，最后对准了剑圣旁边那位仙风道骨的上仙。 季梓棠通身气派高雅，脸上还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像个凡间贵族公子。 “慕城主，事情还没解决，就先着急解决人，这就是你们净月城的处事原则？” 他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众人，陆元青的事情还没完呢。 慕峰还没说话，慕瑶先一步站出来骂道：“季梓棠！平日里看你是元青曾经的师兄，我敬你，喊你一声季掌门。没想到你竟然早就和魔族勾连，为害仙界！” “今日，还带着魔族来闹我的婚礼，你到底是何居心！” 季梓棠看着这位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如今变成了泼妇一般，心里感慨道：爱情还真是使人晕头转向，逼得慕瑶都开始骂人了。 “慕瑶仙子，你先深吸两口气，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呵，你也配？！”慕瑶不想跟这种人废话，振臂一呼，高声道：“所有卫兵，听我命令，将魔族拿下！” “无论死活，不计代价！” 季梓棠一听，好家伙，这女人心狠起来，可比男人还要狠呀。 他偏头向着斜上方一看，正巧对上楚云酥的目光。 上仙玩心大起，对着楚云酥做了一个口型，楚云酥没看明白，皱了皱眉。 季梓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白费力气了。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拿出扇子来，轻轻一摇。 “都出来。” 第378章 我来 随着季掌门的这一声令下，从四面八方的天边，压过来一道又一道人潮。 好似天兵压境，大军来袭。 不同于净月城统一的卫兵们，这些人的服装个头都千差万别。其中，有城中小贩，还有寻常仙人。 不过，他们也有统一的特征，那就是人人手持武器，面目冷峻。 季梓棠只是摇摇扇子，就有这么多随从出现，在场人都觉得冷汗连连，心肉惊跳。 大半天空都被这帮人给挡住了，天上的光明少了许多。 慕峰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事情变得尖锐了。 “季掌门，暮日九宫重建不久，凡人弟子不过百人，这些人手，又是从何而来的？” 慕峰这个老狐狸，故意高声问这句话，就是希望在众人面前，让季梓棠承认自己的多重身份。 季梓棠却不上他的当，淡淡道：“人嘛，只要有钱，总能招来的。” 言下之意，花钱雇的，临时演员。 慕峰再次抬眼，将上面那一圈人潮扫了一遍，这些人每个人都平平无奇，丢进净月城里，一个都挑不出来。 但就是这么一帮人，像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藏在净月城里，只等着季梓棠的这一声令下，冷不丁冒出来护主。 连带着，他看季梓棠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慕峰的眼里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轻视，这个季上仙，瞧着软软糯糯的，来净月城就带了俩人，好似谁都能踩他一脚似的。 但是实际上，却暗自在净月城埋伏了这么多人，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慕瑶的婚礼，净月城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戒严，可疑人员根本无法进入。 慕峰越想，就越觉得心寒。 他猛地意识到，季梓棠的手早就伸过来了。 季梓棠，这个草包掌门，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维护那个魔女吗？ 魔女本人，如今突然看见这么一大帮子人出现，也吓了一跳。 趁着天上地下，两军对阵之际，她悄悄闪身到季梓棠身边，密语道：“季……” “哎，不对。”季梓棠顺手拿起纸扇，挡在了她嘴面前，对上楚云酥不解的眼神后，上仙高深一笑，“该叫我什么？” 楚云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眼前人，甚至都忘记用传音密语了，压低声音问：“你该不会，想让我喊你一声师兄？” 季梓棠露出一个极为受用的享受表情，就好像楚云酥已经这么喊了是的。 “没错，就是这样，舒服~” 主厅里形势严峻，所有人都安静无声，就算是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大家心弦都紧绷，时刻开始这场大战，但是始作俑者之一的季梓棠却仍然还有心情，纠正小师妹的称呼问题，这份心态，天上地下，舍他其谁？ “呵呵。”楚云酥送他俩字，“休想！” 楚云酥说完话之后，忽然感觉到一直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一看，竟然碰到了剑圣落长风热烈的眼神。 落长风没有再低头，用斗笠遮住脸，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楚云酥的心，也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剑圣的外表，无疑也是硬朗俊逸的。 偏瘦的脸庞，让原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瞩目，浓眉凌厉，一点不拖泥带水，看着就让人心生敬畏。 那一双黑亮的眼睛，此时正热切地望着自己。 楚云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整的有点疑惑。 刚才剑圣压根都不抬脸的，自己连他老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现在，一扭脸的功夫，他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 楚云酥脑筋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一定是看肥肉的眼神。 就好比猎人出门打猎，见到肥老虎一般。 剑圣常年不出门，一出门就遇到了自己这块大肥肉。 自己如今也是魔界鼎鼎有名的大魔头，若是将自己斩杀了，那更是为剑圣的荣耀上添了光辉一笔！ 楚云酥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聪慧，看落长风的眼神里充满警惕。 别想拿我当猎物，我可是不好惹的！ 落长风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魔女一下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自己还有点茫然。 他什么都没做啊？ 对峙还在继续，没人说话，就没人敢动。 季梓棠忽然一脸温柔，对着楚云酥问道：“小师妹呀，今日的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局面，这样僵持着可不太行，你不能让人家婚礼办不下去呀。” 众人：……让人家婚礼办不下去的不就是你吗？ “来。”季梓棠抬起手，用扇子指向了对面的慕峰，“你告诉慕城主，陆元青的事情你想怎么解决？早点解决，也能早点回去喝杯茶，你说呢？” 喝茶？慕峰父女现在只想把热茶泼到季梓棠脸上去。 奈何…… 天上那帮人现在还没有准备离开的架势。 慕峰看了一眼自己的卫兵，从人数上，输了不少，胜算不高。 在净月城医修们的通力合作下，陆元青终于恢复了大半元气，他站起身，面色苍白，目光却炯炯有神。 “岳父大人……”病弱的美男仙人拖着步伐走到了慕峰旁边，“此时因我而起，理应也由我结束。” 慕峰瞄了一眼陆元青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想，你也知道是因你而起，只是如今这个局面，不是你一个小小上仙能够解决的了。 但是看到自家女儿那满眼心疼的样子，慕峰究竟是没把难听话说出口，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你去，和他们谈谈。” 陆元青得了城主的命令，微微颔首，他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脆弱的宛如一盏精美的琉璃灯。 慕瑶正欲上前，准备劝解几句，就被陆元青轻轻推了回去。 “瑶儿，此时不解决，我日后又如何在净月城立足呢？” 又如何在你父亲面前立足呢？ 陆元青虽然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但是慕瑶却理解了，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一脸严肃的父亲，最后无奈地点点头，“那好，你去。” 第379章 报恩 陆元青感觉自己宛如一个孤勇的勇士，在两军对阵的时候，迈着义无反顾地步伐走出了阵前。 他目光寒凉如冰，视线从对面的楚云酥、季梓棠脸上缓缓扫过去，最后，落在了落长风身上。 “剑圣！”陆元青高声唤道，“接下来的纷争，是我和魔族以及魔族同党之间的新仇旧恨，你老人家若是方便，不如做个见证。” 慕峰听到他说这话，心中对着小子有了点欣赏的意味。 不错，知道先和剑圣沟通。 他们今日的对局，谁先拿下剑圣谁就赢了。 按照剑圣以往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参与到这种俗事纠缠里的。他老人家先退场，打起来以后也不用顾及什么，往死里杀也没问题。 如果剑圣破天荒地参与进来，一定也是站在仙族，站在净月城这边的，那他们的胜算就又大了一些。 无论事情什么发展，都对净月城有利，慕峰唇角勾起笑意，心中仿佛已经吃下了定心丸。 落长风听到有人又喊自己，不悦地用斗笠挡住了脸。 自己正在细致观察楚云酥呢，这帮人，就知道添乱。 斗笠遮住了剑圣不悦的表情，没人知道他老人家现在火气正大着呢。 陆元青左等右等，不见落长风回应，于是又喊了一嗓子，这下子，是真的把落长风惹怒了。 剑圣抽出自己的剑，清脆的一声兵器声，响亮而清晰。 “这场纷争，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 慕峰心中大喜，剑圣这是要亲自下场了！说不定反手就是一剑，杀了那可恨的魔女和惹人厌的季梓棠！ 陆元青闻言，心中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皱起了眉头。 “你们若想动手，也需先问问我的剑。”落长风说着，两根手指在发亮的剑身上轻轻划过。 他的动作是轻柔的，但是宝剑的寒光却让人心生恐惧。 不过，最让人心寒的，还是落长风的态度。 慕峰呼吸都浑浊了几分，他万万没想到，剑圣竟然，竟然叛变了！ 如今的对决，是仙魔之间的对决，季梓棠和他父母，早就有投靠魔族的先例，虽说已经被证实是假的，但是传了这么多年的消息，假的也成真的了，所以季梓棠站在魔女那边，众人一点不意外。 可是…… 怎么连落长风现在也要站在魔族那边？！ 他可是剑圣啊！是仙族人引以为傲的圣贤！怎么能轻易就投奔了魔族！ 陆元青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责任与压力又大了一分。 他看着对面已经拔剑的剑身，甚至想试着和他动动手。 看今天这个样子，落长风是不会收自己为徒的了，那么，如果和他比剑呢？ 刚才被楚云酥打成那个样子，已经让他在诸位仙子仙女们面前丢尽了脸。 如果现在能将落长风打败，自己不仅会找回丢掉的脸面，甚至还能在仙界一举成名！ 陆元青心中的躁动，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跑了出来。 慕瑶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未婚夫的不对劲，她快步上前，挽住了陆元青的手臂。 “元青，你冷静一点，他可是剑圣啊……” 陆元青心中不屑，剑圣？呵，几百年都不怎么出来的老顽固，担得起这个盛名吗？ 方才一只小小蟾蜍，他都没杀掉。 落长风的实力究竟还剩几分？没人知道。 万一他现在只是个花架子呢？ 刚好，现在落长风自己主动站到了魔族那边，自己就算是动手伤了他，也合情合理，甚至会受到仙族的夸奖。 打赢剑圣，那他陆元青就是新的剑圣了！ 陆元青越想，就觉得很有戏。 可是慕瑶的眼神太过炙热，他只得安抚道：“瑶儿你不要多想，我不会做出冲动之事的。” 慕瑶听他如此许诺，才松了一口气，默默退了回去，将战场留给他们。 陆元青心中已经有了谋划，这会儿表情也松了几分，显得风淡云轻，好不高雅。 “魔女！你大费周章，勾结众人，究竟是何目的？如今局面僵持，你将你的想法尽数说来。” 正在和季梓棠嘀嘀咕咕的楚云酥忽然被点名，还是老熟人陆元青。 她忍不住笑了笑，顺手把一旁的燕珊儿勾进了怀里。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人做好事不留名的。我所求呢不过一事。” “那就是……”楚云酥顺手抖了抖那份令陆元青耻辱万分的欠条，“好好履行你几百年的话，报恩。这就够了。” “恩人呢，如今就在这里，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燕珊儿一下子又成了核心焦点，有点紧张地舔了舔下唇。 楚云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紧张，有我在，万事周全。” 季梓棠看到那边俩丫头亲昵的模样，心中的醋劲一阵一阵的。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陆元青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好啊。” “不就是报恩吗？我陆元青说话算话，从不食言。”陆元青说着，脚步开始朝着燕珊儿的方向迈去。 楚云酥觉得不太对劲，陆元青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她没有放松警惕，时刻戒备着对方的动作。 在无数吃瓜群众的瞩目下，陆元青一步一步走向了燕珊儿。 上仙身上仍然穿着今日华贵的喜服，一针一线都蕴藏着高贵典雅。如果不是身上有好几道口子，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新郎官。 燕珊儿盯着陆元青的脸，若是之前，她看到如此模样的陆元青，心中一定激动不已。 这感觉就像是新郎陆元青朝着她走来了。 但是现在，清醒过来的傻丫头目光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戒备。 燕珊儿的位置靠前，她身后站的是楚云酥，季梓棠和落长风，如左右门神一般，守在楚云酥旁边。 陆元青的余光早就瞄准了燕珊儿斜后方的落长风，心中计算着，如何出手就能将剑圣一剑挑下。 神色漠然的陆上仙在燕珊儿面前站定，“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 他的语气高傲，所说的字字句句不像是报恩，反倒像施舍。 第380章 符纸 “我想要你的仙途，你可以给我吗？”燕珊儿双眼中冒着光。 此言一出，不光是陆元青，就连楚云酥都有些吃惊。 在她的印象中，燕珊儿一直都是唯唯诺诺，有些怕事的小姑娘。对待陆元青，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 但是现在，她却说，想要陆元青的仙途？ 胃口一下变得大了不少呢！ 陆元青原本只是想随便将她打发了，将重心全都放在偷袭剑圣上，没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丫头竟然还真敢说出口，他只得收拢回多余的心思，专注应对眼前的燕珊儿。 上仙面如寒霜，沉声问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燕珊儿道：“我当然知道。”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纸，对着陆元青解释道：“这里面，有我关于你一切的记忆。虽然我不能让你的记忆复原，但是也能让你明白，当初你究竟欠了我什么。” “这符纸，你敢不敢接？” 挑衅，十足的挑衅。 陆元青抬起手腕，却迟迟没有去接。 他忽的缩回了手臂，冷声问道：“圈套，这符纸里面一定是你的圈套。” 后排看戏的楚云酥都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瓜子一摔，“陆元青，你是不是男人？你背后还有净月城呢，不过一道小小符纸罢了，还能叫你灰飞烟灭了不成？” 说起灰飞烟灭，楚云酥就又想起当初陆元青让她灰飞烟灭的事情，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 如果不是刚才的瓜子壳丢了，她现在估计会用瓜子壳砸这个伪君子的脸。 陆元青回头望了一眼，慕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慕峰却点了点头。 如果连一个凡人的符纸都不敢接，说出去实在是丢脸。 陆元青扭回头，一把从燕珊儿手中夺走了符纸。 “陆某做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今日就应你的要求。”陆元青说着，将符纸贴在了脑门上，开始读取符纸中的记忆。 仙风道骨的上仙，脑门上贴着一张橙黄的符纸，楚云酥一点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旁边的季梓棠也想笑，但他还留着几分作为仙人的礼仪，用胳膊肘戳了戳小师妹的胳膊。 “小声点，维持点女孩子家的形象。” 楚云酥要是听他的，才有鬼了。 潮水般的记忆涌进了陆元青脑子里，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接受，到最后，将燕珊儿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浏览了一遍。 这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很久。 陆元青起先是闭着眼睛的，当他全然接受所有的记忆之后，脑门上的符纸能量耗尽，一点点黯淡下去，而上仙也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眼里的情绪，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纯粹的高傲与厌恶了。 燕珊儿直视着他的眼睛，“陆郎，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百年之前，你是杂灵根的凡人，却凭借着男子身份，被星海仙宗选了去。” “我如今被测出也是纯灵根，天资不比你差。百年之前，若是我拿着那锭金子求仙，那么现在，我才是仙族，而杂灵根的你，什么都不配。” 第381章 刺杀 燕珊儿说完话之后，全场一片死寂。 陆元青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很古怪，脸色像翻书，所有的神情都是一闪而逝，让人捉摸不透。 他好像有点醒悟，又好像十分厌恶，眼中浮光点点，似乎有万般情绪都向外涌，却最终被一片乌色全都压下。 高傲的上仙抬起下颌，似高高在上怜悯世人的神。 燕珊儿也没想到，自己脑子一热，竟然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仙凡之别，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却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羞辱一位上仙，这在全场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当她全都说出来以后，心中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呼，几百年的积怨，在这一刻全都吐出了口。 陆元青眯了眯眼睛，薄凉的唇微张，吐出四个字：“你可知罪？” 知罪？ 燕珊儿瞳孔微微放大，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到底还是她想多了，以为恢复记忆的陆元青会有所变化。 上仙就是上仙，是没有错误，尊贵无比的仙人。 燕珊儿心中泛起苦涩，就在她愣神的片刻，眼前剑光一闪，陆元青拔剑了！ 他果然准备下死手！ 早有预感的楚云酥立刻伸手，将燕珊儿往后一拉，同时挥出右臂，一道魔气打了出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陆元青的剑尖竟然是冲着旁边去了。 他的目标不是燕珊儿。 燕珊儿被身后人大力一抓，最终撞进了楚云酥怀里。 陆元青整个人如同一道开封的利刃，朝着落长风而去，楚云酥挥出去的那道魔气，只擦到了他的衣角。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楞了。 陆元青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竟然挥剑向剑圣？ 他就这么急不可耐想找死吗？ 就连楚云酥和季梓棠也很惊讶，他们没想到，剧情会是这个走向。 全场唯有最了解陆元青的慕瑶不意外，早在刚才，她就从陆元青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虽然她已经提醒了，但是显然陆元青并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娇媚新娘的脸上也难掩焦灼神色，陆元青这一出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陆元青的剑，又快又狠，带着绝杀的阴毒。 他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道光一闪而过。 “锵！” 尖锐的武器相撞声，楚云酥松了口气，陆元青应该没有成功。 听到响动，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交火的地方。 陆元青仍然保留着他进攻的姿势，双手握着剑，向前刺去。 双臂举起，火红的衣袖如秋日枫叶一般垂挂而下，像一把燥热的火。 落长风就站在他面前，一身牙白单衣的剑圣宛如高山寒雪，红对白，火对雪。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一阵风刮来，陆元青的发梢甚至能缠住落长风身前的黑发。 剑圣的剑还背在身后，很显然压根没有出剑。 他只伸出了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陆元青这致命一击。 锋利、势不可挡的长剑动弹不得，光滑的剑身上甚至倒映出剑圣那布满老茧的手指。 剑尖离落长风的脸颊不过几寸，好像下一瞬就能见血。 寒光在冷兵器上一划而过，令人胆寒。 陆元青的动作再快一点点，或者落长风的动作再慢一些，剑圣的名号此刻就已经易主了。 落长风缓缓抬起眼眸，用非常平静的眼神扫了面前这个毛头刺客一眼。 “你怎么敢？” 陆元青没说话，但是他手中的剑率先开始发抖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自己出剑的速度角度都是绝佳，落长风更是毫无防备，无论怎么预算，自己都是绝杀的胜率！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在他看来，完美必胜的这一击，被落长风双指给挡住了。 陆元青觉得心口又闷又堵，到最后竟化成了一声质问：“你，你为什么不出剑？” 落长风手腕一转，陆元青的宝剑应声而断，这下陆元青更是惊讶心痛，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这把宝剑是慕瑶送他的，珍宝级别的武器，整个净月城里不过一把。 可是落长风只用手指，就将剑给折断了。这个男人，实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落长风懒得回答陆元青的弱智问题，他不出手只有一个原因，对手不配。 被突然这么一出搞得心情糟糕的剑圣，再也不想隐忍，手腕一甩，原本夹在双指中间的剑尖被他丢了出去，直直插进了陆元青的肩膀。 陆元青好似一只遭遇强风的火红风筝，整个人被寒雪风高高刮起，随后重重落下。 慕瑶的呼喊从下面传来，“元青——” 陆元青看到自己左肩上插着的剑尖，凄然一笑。 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要偷袭剑圣，却被他折了剑，剑尖还插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咚！”的一声巨响，陆元青摔落在地，慕瑶和净月城的医修们连忙一拥而上，将重伤的陆元青团团围住。 身为一城之主的慕峰，回头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准女婿，摇了摇头。 虽然陆元青此举非常幼稚，但同时，却给了净月城一个机会。 慕峰提步上前，脸上再也不是巴结剑圣的嬉笑，严肃庄重，不言苟笑。 “剑圣，您这是何意？” 落长风没说话，斗笠向下一压，遮住了表情。 伯父不说话，发言人小季主动站了出来，笑着指了指陆元青的方向，“慕峰城主，这话你应该问问你的好女婿，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慕峰这次，都没回头看，而是拿出了城主的威严，冷哼一声道：“季梓棠，你身为仙族，公然与魔族为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此刻还敢在我面前叫嚣！实属胆大妄为！” 慕峰的目光移到了落长风身上，沉声道：“剑圣既然已经选择与魔为伍，那就是与整个仙族对抗，陆元青身为净月城中人，一心除魔卫道，保卫本城，甚至不惜付出性命与剑圣相搏，乃是纯善正义之仙！他的付出，值得铭记！” 第382章 厮杀 要说真不愧是一家人呢，慕峰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本事，可是一点不比陆元青逊色。 楚云酥觉得不太对劲，这慕峰怎么突然这么狂傲起来了？ 她抬头望半空中看了一眼，季梓棠的人还乌压压地在呢。刚才还求和的慕峰怎么一扫常态，变得有自信起来了？ 难道是……有了新招式？ 她的预感实在是有点准，只见慕城主举起自己的令牌，大声命令道：“净月城精兵，听我令，击杀魔族及同党，无论仙魔！” 楚云酥脑袋里面神经一抽，预感不妙。 主厅里，虽然站了不少净月城的卫兵，但是这些人的数量有限，和季梓棠的人相比，差了不少。如果真的打起来，毫无胜算。 季梓棠耳朵一动，道了一声：“不妙。”随即顺手搂着楚云酥的腰，脚下一点，向上飞起。 “哎——你干什么！” 风吹起了季梓棠的黑发，顺带将上仙的声音送入了楚云酥耳里。 “当然是救你了。” 两个人一边向上起飞，一边向下看。 主厅中的卫兵们忽然变得勇敢无畏起来，一个两个飞上了天，开始和季梓棠的人对打。 楚云酥腾空之后，才知道慕峰的勇气从何而来。 原来，就是刚才陆元青拖延的这段时间里，慕峰暗地里派人将全城的兵力全都给调来了。 此刻，城主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是白色盔甲的净月城精兵。 主厅里早就乱成了一团，慕峰仍然觉得不够，对着来客们喊道：“诸位仙友，除魔是仙家职责，如今暮日九宫季梓棠与剑圣落长风皆已投入魔族阵营，你们如果再不动手，净月城会将你们视作是魔族同党，一齐诛之！” 来做客的仙人们哪里会想到，自己来参加个婚宴也有生死之忧。 虽然慕峰本人的仙力并不是很强，但是…… 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净月城精兵们犹如潮水一般不断汇入，他们这帮仙人就算再强，也不能打赢这么多人。 慕峰见没人主动出手，最后一次警告道：“今日，你们或与剑圣为敌，或与我慕某为敌，剑圣孤身一人，但慕某身后却有一城支撑，选择谁，相信各位心里都有数。” 慕峰此言，既搬出了仙家大义，又一点没隐瞒的表露出自己的威胁。 宾客们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现在想走更是不可能了。 他们以后还想在仙界混下去，所以得罪净月城是不可能的。 宾客之中，有人先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除魔卫道本就是仙家职责，击杀魔族，刻不容缓！” 有人带头，就犹如野火掠过春草，更多的仙人们选择站在慕峰这边，跟着旁人一起喊道：“击杀魔族，刻不容缓！” 有了这些仙家的加入，净月城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落长风并没有像季梓棠一样，飞空而起，而是留在主厅之内，将燕珊儿拉进自己的保护圈，开始对付身边涌上来的卫兵们。 刚才他清楚看到楚云酥很宝贝这个小丫头，所以他也不能让燕珊儿有事。 慕峰的人想要冲上来，直取楚云酥的人头，季梓棠的人马们立刻发挥用处，用身躯拦住上升的卫兵们。 在二人的脚下，是一片激烈的厮杀。 就连打扮漂亮的仙女们也硬着头皮参与到这场仙魔大战之中来了。 兵刃声，惨叫声，喊打喊杀声，以及割破血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织成一个充满杀戮的深渊。 主厅之中，无数人齐齐围攻落长风一个。 桌椅早就被掀翻，准备许久的餐食花露也早撒的满地都是。 慕峰紧紧盯着落长风的动作，今天势必要让他死在这里，不然，若是等落长风再卷土重来，一定不会绕过偷袭他的陆元青，以及净月城。 忙着照看陆元青的慕瑶，也被眼前这突然的战争搞懵了。 她的婚礼，她期待这么就的婚礼，就这样被毁的彻底了…… 悲凉之后，慕瑶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净月城的卫兵们，在围攻剑圣！ “爹爹，你这是要做什么！”慕瑶激动得扑到父亲身边，“那可是落长风啊！你如果今天真的杀了他，我们，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什么麻烦！”慕峰不悦地打断，“他落长风除了一个病歪歪的娘子，还剩什么？” 他这话倒是说的不错，落长风每日只知道围着媳妇转，这么多年了，除了个剑圣的名号，剩下的，什么都没留着。 就算是现在杀了他，也没有人会为落长风报仇，到时候，再给他扣一个投靠魔族的名号，整个仙界都会无话可说。 剑圣这个名头，也就能留在净月城里了。 慕峰的眼神坚定无比，“今天，落长风一定要把命留在这里！” 脚下的世界混乱不堪，云层之中的楚云酥静默地看着那喧闹的一切，她好像很平静，好似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明明是仙魔之间的对抗，她这个唯一的魔，却被人层层保护，安然无恙。 季梓棠就在她身旁，见她一言不发，开口问道：“小师妹，你们魔族，喜欢这样的场面吗？” 楚云酥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好像是在笑“你们魔族”这四个字。 “季梓棠。” “嗯？” “你觉得，我究竟是仙还是魔呢？” 季梓棠有些意外，小师妹为什么会在此刻问出这种问题。 上仙浅浅一笑，“你就是你，可仙可魔。” 楚云酥就知道，这个滑泥鳅肯定会给出模糊的答案，她看着脚下净月城中绵延不绝的厮杀，忽的笑了。 “季梓棠，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活在一个书中世界里。” 楚云酥说完，扭脸看身旁人的表情，她很期待，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季梓棠先是微微吃惊，随后用肯定的目光回望她，“然后呢？” 他看起来好像接受度很高的样子。 “你和我，都是可怜的配角。而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他。” 楚云酥指向陆元青的方向，季梓棠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拖长了尾音，“原来是他啊。” 第383章 是仙是魔 季梓棠的反应出乎楚云酥的意料，“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不意外？”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所针对的人，自然就是主角了，这并不难猜。”听季梓棠的口吻，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 楚云酥的倔强劲又上来了，她今天非要看看季梓棠大吃一惊的样子。 魔女用一种小孩子攀比的语气说道：“我还见到主神了，就是这一整个世界的神，他通晓万事，掌控万物。” 季梓棠这下终于有了一点感兴趣的意思，“那你有没有问问他，你我之间的事情？” 楚云酥皱了皱眉头：“你我之间的事？什么事？” 季梓棠脸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看似温和雅致，实则藏着坏心眼。 “当然是你我之间的亲事，我们何时成亲？又有几个孩子？” “呵呵。”楚云酥二话没说，一巴掌糊到了季梓棠的脑门上，“看不出来呀，你长得不美，想的倒是挺美的。” 季梓棠捂着自己通红的脑门，有些委屈，“你说主神知晓一切，我就想问问嘛。” 楚云酥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我明确告诉你，我们没成亲，而且你最后是死在我手上了。” 她本是想用这句话吓唬吓唬季梓棠，没想到他听完之后还挺高兴。 上仙用扇子敲了敲手心，用一种向往的口吻说道：“能死在师妹你手里，也算是幸事一件了。” 他这个随意的样子，一点不像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楚云酥心口憋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喂季梓棠，你真的信了我的话吗？” “当然。”季梓棠诚恳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其实从你刚才的表情里，我已经察觉出一些端倪了。”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紧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我什么表情？” “漠然。” 季梓棠说出这个词之后，成功在楚云酥眼里看到了波澜。 “你看，那么多人因为你我而死伤，但是你的表情却是漠然的。如果你是仙，你定会忍不住下去阻止这一切。如果你是魔，那你心中一定有嗜血的欲望蠢蠢欲动，早就下去喝光那群傻仙人的血了。” “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 季梓棠此刻，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师妹，你早就变了。” 楚云酥心中一动，她很意外，季梓棠既然有这样一颗敏锐通透的心。 没错，她早就变了，变成这个世界的局外人。因为知晓结局，所以漠然无畏。 季梓棠的眼眸望着楚云酥，笑着说道：“刚才那个是仙是魔的问题，我想我已经有了新的答案。” “你既不是仙，也不是魔，你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 楚云酥反驳道：“第一，我不喝血。第二，我说了，主神并不是我，我和你一样，都是小小配角。” 季梓棠不赞同她的看法，摇了摇头。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可能会甘愿，做一辈子的配角呢。” 第384章 马甲掉了 是啊，骄傲的大小姐、高傲的魔界女君怎么会甘愿做一个小小配角。 “不甘心又怎样？这个世界的主神若是想要杀我，就如同杀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我再也有野心，也逃不脱这个世界的轨迹。就像下面的陆元青，我想尽办法堵他的路，他还是变成了四系纯灵根的上仙。” 楚云酥故意这样说，就是想看看季梓棠能给出什么破解之法。 这话其实也是她心里的一个困扰，在明白自己的棋子身份之后，楚云酥也有过自暴自弃想法。 她斗不过天，斗不过神，就连心脏都不属于自己。 可是心里一直有一口倔强的气，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因此到今天，还在苦苦支撑。 此刻，她将一小块心结露给季梓棠看，更多的是基于一种信任。 她甚至有点坏心眼地想：若季梓棠知道他身为棋子的命运，又会作何反应呢？ “怎么会斗不过？”季梓棠眉眼温润，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主神有多么不敬重。 “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阵法，最严密的仙家秘方，也都会被后世人解开。所有的未知，所有的困境都是暂时的。摆在你面前的难题，也总一天会解开。” 季梓棠这一碗浓浓的鸡汤熬下去，差点把楚云酥给喂饱了。偏偏他的表情那样认真，让人说不出反对的话。 楚云酥笑问道：“季梓棠，究竟是何等的自信，让你能说出这般的大话？” “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季梓棠摇摇脑袋，“我哪里是自信，我是对你有信心。” “我的小师妹，无所不能。” 楚云酥不想笑，但又憋不住。“一段日子没见，你拍人马屁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强了。”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解释。”楚云酥伸手捂住了季梓棠的嘴，“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至于以后的事情，还是要看我自己的造化。” “对了，你不如先给我解释解释，下面这帮人是从哪里来的？” 楚云酥早就猜到，季梓棠的身份不简单，刚好遇到这个绝佳的机会，干脆问出了口。 季梓棠右手捏成拳，抵在唇前，不大不小地咳嗽了一声。 “小师妹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说……” 楚云酥两眼弯弯，一把将他逃避的右手给拽了下来。 “我天生愚钝，不是很明白呢？” 季梓棠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种小辫子被人揪住的感觉。 “没错没错，这些人，都不是暮日九宫的人。” “是有求必应屋的，对？”楚云酥抢先一步问道。 季梓棠惊讶道：“你知道？” 楚云酥的鞭子，不知道什么出现在手里，她一边摆弄着鞭子，一边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这么说，东域城里，那个逼我喝酒的面具男，就是你咯。” 季梓棠没想到，这陈年旧事，竟然还没被楚云酥忘掉。 他干笑两声，“哎呀师妹，你的这个记忆力，实在是不错呢。” 楚云酥一双偏长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她故意用清甜的嗓音说道：“季上仙，我不光记忆力好，抽人的功夫，也不差呢。” 季梓棠的心猛地惊跳了一下，他一寸一寸挪动脑袋，看着魔女手里一下一下轻拍着手心的鞭子。 缠绕着狰狞魔气的鞭子，抽在身上，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疼了。 季梓棠突然有点委屈，从随身的百宝袋中掏出了另一把扇子。当着楚云酥的面，呼啦一下，展开了扇子。 破破烂烂的扇面，残缺不齐的扇骨。 正是当年那一把白面扇，为楚云酥和苏曼烟挡下一道天雷的那一把。 楚云酥心里那点仅剩的怒火，也被这把承载着旧日记忆的扇子给浇灭了。 “你还没有修好？” 季梓棠听见她这么问，顺势将白面扇塞会到出她手里。 “你说要替我修好的，我怎么会越俎代庖，擅自做主？” 楚云酥捏住扇子，“可以啊季梓棠，记忆力确实不错。” 女君将扇子收进百宝袋里，“既然我当年答应过你，要帮你修好这把扇子，我就一定不会食言。等着，过段时间，会有人送到你手上的。” 季梓棠眉毛一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亲自来送？” “你想得美。” 哀伤的上仙眼眸微垂，睫毛遮住了一半瞳仁。 “行了，闲聊到此结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解决他们。”楚云酥说着，低头去看脚下的混乱世界。 仙魔阵营的冲突还在继续，有人倒地，有人还在拼命。 “你想怎么解决？”季梓棠偏过脸，观察着小师妹的表情。 如果他注定是一名配角，那么他愿意做小师妹的配角。 楚云酥手心向上，从掌心里冒出来的魔气相互纠缠，最后凝固成了一把长剑的样子。 魔女的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你猜猜看，从配角升到主角，最快的路径是什么？” 季梓棠都不用猜，就已经理解了楚云酥的想法，他笑道：“你胆子可真是大。” 楚云酥挥了一把手中的黑色魔气剑，“还好，没比你大多少。你可是连净月城城主府都敢包围的狠人。”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季梓棠拱拱手谦虚道。 楚云酥握着剑一挥，一道浓郁的魔气灼烧了四周的空气。 魔女眼睛盯着下方的目标，用最寻常的口吻说道：“听说他一手仙剑术出神入化，我得去讨教讨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顺手拔下发间的白色簪子，往空中一丢。 刹那间，白簪子变成一只硕大的白鸟，被禁锢太久的黑蛋儿发出激动的叫唤，在楚云酥脚下开始盘旋飞翔。 那一撮原本被簪子挽起来的白发，因为没了簪子的束缚，全数露了下来，好似寒川融化，冰雪做成的瀑布开始通融。 季梓棠想用手去接，但是楚云酥却一跃而起，整个人宛如一道黑夜流星，向下坠去。 她的几缕白发，擦着季梓棠的指腹而去，只留下轻微的瘙痒。 季梓棠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表情模糊而朦胧。 第385章 爱了 烈风吹刮着楚云酥的脸，有着微微的刺痛感，但是她那双红眼中，却因为激动而变成了血红色。 身为魔族的那种嗜血感，在她深入战场的瞬间，彻底被激发出来。 她体内的魔气躁动不已，每一缕都叫嚣着想要更多的死亡与鲜血。 空中的净月城卫兵注意到她的下落，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大锤向着她砸来。 楚云酥看都没看他，手中的剑向卫兵的方向一甩。 魔气剑在极速前进的时候，自动分化开来，变成一张黑色的丝网，丝网如饿虎一般，一口咬住卫兵甩出的大锤。 在卫兵惊恐的瞳孔中，丝网包着大锤，朝着他自己抡来。 “不——不！” 一声尖叫之后，卫兵已经被砸飞了。 而丝网像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收拢成长剑的样子，乖乖飞向了楚云酥的手里。 下落的狂风吹散她的发丝和衣角，魔女对准白鸟的脊背，以一种极为优雅的姿势，落在了上面。 双脚站稳的时候，恰巧长剑也归来，楚云酥抬起胳膊，牢牢握住了那把千变万化的魔气之剑。 “黑蛋儿，往下去，往人最多的地方去。” 黑蛋儿得了命令，长鸣一声，双翼完全展开，鸟头向下，俯冲下去。 它的翅膀带起丝丝气流，翅膀上每一个白羽都被风吹得抖动不已。 一路上，有无数净月城卫兵注意到了这只大鸟，以及鸟上的罪魁祸首，全都暂时放下了眼前的敌人，握着武器朝着楚云酥冲来，想要阻止她的行为。 最好是直接将她杀了，这样，慕峰城主一定大大有赏！ 贪欲和爆棚的自信，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但现实很快教会他们做人。 楚云酥甚至都不屑于出力，手中的剑甩出去，犹如割麦子一般，刷刷刷割下了不少头颅。 无数喷涌而出的血柱点亮了苍白的天空，残忍而绚烂。 净月城中的人忽的抬头，城市上方开始下起了血雨。 季梓棠看到楚云酥利落的出手，抬起手腕，露出翠绿的手环。 “丸儿啊丸儿，她真的变了。” 上仙嘴角一勾，“小师妹都在进步，那我们，也没理由拖她的后腿对不对？” 绿色的手环上金光大闪，光芒过后，一条青龙在季梓棠面前一点点神展开来。 它的龙尾因为兴奋而微微摆动着，整条龙的身体更是扭来扭去，一时不停。 还不等主人的命令，丸儿已经扭头，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对着半空中的净月城卫兵们，一口一个。 季梓棠看它那个积极的样子，哀愁又无奈，“你到底是谁养的？对待她的事情这么主动上心。” 丸儿正忙着清理这些敌对卫兵们，哪有时间回答季梓棠的问题。 季上仙衣袖一挥，自己也加入到这场混战中去了。 要说剑圣不愧是剑圣，以一当千，在城主府的主厅里，打了这么久，愣是没让人破防。 燕珊儿缩着脑袋，如同一只小鸡仔一般，躲在落长风身后。 在她眼前，举着武器的卫兵们各个面目狰狞，杀红了眼，前仆后继地朝着她的方向扑来。 而落长风的剑已经完全出鞘，以燕珊儿的那点功力，根本就看不清落长风的动作，只觉得剑光闪闪，眼花缭乱，在她眼睛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们就已经先一步死了。 偶尔有一两股鲜血喷涌而出，燕珊儿只得伸出袖子挡住自己的脸上。 在她前面的落长风，身上早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血。 落长风的剑，就如同菜刀切黄瓜一般，又快又均匀。 有太多人死在他的剑下，因此在他四周，堆积了不少尸身，像一座座小山一般。 落长风嫌这些尸山碍事，手中仙气打出去，尸身顿时如秋风扫落叶，一通飞舞，将许多准备扑上来的卫兵们给压了回去。 燕珊儿看了，既兴奋又激动，甚至想拍手叫好。 可是，眼前的卫兵们就像源源不断的海水一般，打退一波又来一波。 净月城是仙域中数一数二的大城邦，城中的卫兵不知道有多少，这么打下去，落长风总有力竭的时候，到时候，局势就要完全反转了。 就在燕珊儿忧心忡忡的时候，天上一道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容，甚至盖住了整个主厅。 前进的卫兵们也被这突然的阴影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两个抬起了头望向了天空。 这一望，就又为落长风提供了击杀的机会。 “咻咻咻——” 利刃划破空气，也划破了他们暴露出来的喉管。 落长风十分专注，一点都不曾因为好奇而仰起头，他专心出剑杀人。 仰起头的燕珊儿被光刺得眼睛微痛，但是很快，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挡住了许多阳光。 她定睛一瞧，似乎看到了一只大鸟。 燕珊儿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鸟，看起来像是挥挥翅膀就能将她扇飞一般。 最恐怖的是，那鸟正头朝下，向着他们俯冲而来。 燕珊儿惊叫一声：“剑圣小心！” 可惜鸟的速度太快，话音刚落，鸟就已经扑了过来，她甚至能看到它不断放大的血红瞳仁。 燕珊儿以为自己死定了，脖子一缩，双眼牢牢闭紧，等待死神的降临。 “哗啦”是大鸟挥动翅膀的声音。 想象中的死亡迟迟没有降临，燕珊儿先是睁开了一只眼，只见大鸟已经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如一艘停稳的船，没有再下坠的意思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雪色的发像纯白的墨水，微微摇动，勾画出一幅独特的山水画。 燕珊儿瞳孔变大，又惊又喜：“姑娘！” 楚云酥偏头，露出半张侧脸给身后的燕珊儿，“别慌，我能带你来，就能带你走。” 她的声线并不强硬，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过重的语气，但是燕珊儿心中的希望却哗的一下被全部点燃。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燕珊儿喜极而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剑圣虽然很强，也没有让她受伤，但是只有楚云酥，能给她这种绝对的心安。 第386章 血色之宴 关于接下来的事情，在燕珊儿的记忆里，只有一片血红。 鲜血，像喷涌而出的泉水，一股接一股。 又像是绵延不绝的海水，从远处，蔓延到她的脚下。 刀光剑影不断在眼前闪回，她都有些麻木了。 楚云酥的白发，是血红中唯一的颜色，亮眼而瞩目。 她像光，又像是刀，她手中的黑色武器，变化出万千形态，用种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要了别人的命。 杀戮是血腥而残忍的，但是她的步伐却是优雅而冷静的。 她的身体，时而飞起，时而落下，白色的巨鸟知道她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一人一鸟，共同舞出了这场残杀的表演。 她是最残忍的魔族，嘴角却挂着最迷人的微笑。 燕珊儿看痴了，她甚至觉得，这些人用生命献祭出来的这场血色之宴，是值得的。 落长风的剑，不知何时也停下了。 他和燕珊儿一起，目光牢牢钉在楚云酥的身上，看她手臂挥舞，身体轻如蝴蝶。 落长风作为仙族，面对无辜的同类，出手终究留了一些慈悲，他只会杀那些冲过来的敌人。 但是楚云酥不一样，她是冰川之中的寒风，会席卷所有陆地上的侵袭者。 魔气如藤蔓，如毒蛇，四处逸散，咬断白色卫兵的喉咙。 心中震惊的同时，他忍不住想：这个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分明是杀人凶手，落长风却为她担忧。 楚云酥就是有这样的魅力，邪恶而艳丽。 不仅是眼前，上空之中，也有动静。 燕珊儿抬头一看，看到的是一条青色的龙和它身上的季梓棠。 季梓棠和楚云酥两个人，一个冲锋，一个收尾，谁都没有想配合的事情，但却非常的默契，打出了极佳的配合。 燕珊儿不禁在想：整个净月城中，究竟还有人能拦住他们？ 这个问题，同样出现在慕峰脑中。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如一张张薄纸，被楚云酥的魔气击飞落下，溅起一阵猩红。 魔女手中一把变形的黑剑，宛如杀神一般，杀出了一条通往慕峰的血路。 慕峰心惊肉跳，吓得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只是手抖得厉害，快要握不住沉重的刀。 这就是魔族的力量吗？ 不可能……他也曾参与过讨伐魔界的战争之中，寻常的魔族根本不会有这般可怕的力量。 她究竟是谁？ 她究竟是谁！ 眼看楚云酥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慕峰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他握紧手中的弯刀，时刻准备着迎战。 有一道人影，挡在了慕峰前面。 慕瑶看着满脸冷汗的父亲，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爹，让我来。” 女儿说的轻描淡写，慕峰心里却是惊天骇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可是魔族，杀人不眨眼的魔！” 慕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一寸寸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她的剑轻巧，剑身长而细。 “爹，你不用拦我。”慕瑶的剑尖指向了前方。 大家闺秀在此刻，也露出了她的刺。 “这本就是我和她之间，必然会发生的决斗。” 第387章 决斗 决斗？ 慕峰不理解，自己娴静雅致的女儿为何会有这般粗莽的念头。 他想阻止，但慕瑶的表情太过认真，他知道就算出口，也是无用，因此缄默不语，任由她去了。 慕瑶单手持剑，神色凌然。 楚云酥就快杀过来了，慕瑶却意外的冷静。 最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一股身为救世英雄的使命感，侵袭了慕瑶。 她提高音量，用了仙术将声音扩到最大，让整个净月城上方都响彻着她的话。 “魔女，你住手！我知道，你今天的目标是我们，何必对着无辜的人下手？” 楚云酥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顺手从一个白衣卫兵身上拔出了自己的剑，血喷涌而出的时候，她身上的魔气自动反弹掉那些脏污的血迹。 原来是正义的大小姐在找她。 楚云酥歪歪脑袋，看到了一脸决绝，用剑尖对着她的慕瑶。 “慕大小姐，有何指教？” 和慕瑶不一样，楚云酥的声音很轻，甚至带了几分堕怠，好像连说话都懒得多说一般。 她拎着自己的剑，一步一步从尸山尸海中走出来。 背后是血流成河，但是她从头到脚干净如初，银白色的发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圣洁感，好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救世主，用自己的善良拯救迷途的人们。 但是慕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本质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同。 魔女就是魔女，不会因为外表的纯洁而改变本质的肮脏。 她是最恶毒的魔，最残忍的鬼！ “今日，我一定会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慕瑶咬牙喊道，目光扫视周围，这里是她的家，这些人也都是为她拼命的人。 如今婚礼被毁，死伤无数。她想起自己身上的职责与使命，自己也是时候站出来，扞卫净月城的尊严了！ 楚云酥脚步不紧不慢，脸上还带着几分嬉笑之意。 “慕瑶仙子，怎么用剑指着我？难道，你是要单独和我决斗吗？” “没错！”慕瑶声音震天，“我知道你一直嫉妒，嫉妒我和元青之间的爱情。你这个肮脏的魔族，爱慕不成，就想尽办法毁掉！现在你已经毁掉了我的婚礼，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任何一个人！” “如果你真的爱元青，你应该祝他幸福，而不是出手毁掉这一切！” 慕瑶说完，脸上浮起讥笑，“不对，我忘了，你是没有心肝的魔族，又怎么会体会何为爱，何为真情。” 楚云酥眉头一蹙，正准备反驳一下，忽的想起自己确实是没有心的，于是只好接下慕瑶的这一记言语攻击。 季梓棠此时已经停手了，他侧坐在丸儿身上，看着主厅里的故事。 听到慕瑶的话，他觉得十分有趣，摸了摸丸儿的鳞片，“从前倒是没发觉，这位慕瑶小姐口才倒是不错。” 打架之前，先扣一顶大帽子，这样，再无理也是有理。 主人之间的对决即将拉开，小喽喽们也就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再进行无谓的送死。 城主府中一片安静，主厅里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慕瑶和楚云酥身上。 净月城的士兵们，听到大小姐如此体恤自己，还勇敢站出来保护净月城的一切，心中感动不已，对那该死魔族的厌恶更深。 楚云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有太多仇恨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论打嘴炮，还是输了这帮仙人一大截。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一仰头，坐在龙身上的季梓棠还冲她挥了挥手。 丸儿见到她倒是兴奋，只不过迫于季梓棠的淫威，没敢俯冲下来，只兴奋地动了动龙角，可爱又有趣。 楚云酥有苦说不出，只好传音给季梓棠，“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不过是来看场热闹，现在又成反派了。” 她现在是仙界正义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光是这些目光都快把她烧着了。 季梓棠看师妹一脸可怜样，心中于心不忍，顺手丢下一个东西，楚云酥双手接住，发现是一颗小球。 她不解，季梓棠用密语传音解释道：“这可是我的逃命宝贝，臭鼠球。是我提炼了几百只臭鼠的胰腺凝练而成的，碰到撞击以后，就会散发出巨臭无比的气味，亲测有效。实在打不过，就将球丢到她脸上，臭晕她！然后撒开腿就跑，放心，师兄替你断后！” “不过你得小心点，别在自己手里把它挤炸了。臭鼠球的威力非同小可，小心点哈。” 楚云酥看着手里黑乎乎的球，现在只想把玩意丢回到季梓棠脸上去。 这人到底还有没有仙人的样子？？ 有正经仙人打架有臭鼠球的吗？她这个魔族都看不起他！ 慕瑶见季梓棠丢给楚云酥一个小球，脸上还带了必胜的自信，顿时紧张了起来。 娇喝道：“季梓棠，你身为仙族中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帮助魔族，送出宝物，你实在是愧对‘仙族’二字！” 楚云酥连忙伸出手，将“宝物”捧给慕瑶，“这宝物我不要，你要想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 她表情真挚，一点不想在弄虚作假。 慕瑶却觉得，这是魔女的戏弄，顿时怒火中烧，“魔女，受死！” 手中轻巧长剑如蛇一般抖动出击，慕瑶一出手，就对准了魔族的死穴。 “好家伙，怪凶的。”楚云酥说着，抬剑一挡，接住了慕瑶这一击。 慕瑶双眼一眯，左手迅速凝出一个仙球，想直接拍在楚云酥的腰腹上，没想到魔女的长剑忽然融化了一半，有一半像流动的水流一般，缠住了慕瑶的胳膊，还有往脖子蔓延的趋势。 这种魔物，若是真的缠上了脖子，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慕瑶呼吸一滞，左手的光球都没打出，惊慌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红衣仙子连忙抽回自己的剑，往后起跳，想离那黑色的东西越远越好， 楚云酥没有杀她的想法，所以也没有追击，流动的魔气重新变成了坚硬的剑身，变化太快，如果不是慕瑶亲身感受过，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否发生过。 第388章 好冤枉啊 楚云酥见她像兔子一样，跑的比谁都快，摇摇头道：“仙子，这样胆小可不行啊。” “你看看刚才那些卫兵们，可是敢直接用手接我的魔气。你如果真的想保护你的子民和卫兵，起码也该拿出几分勇气？” 楚云酥这话一出口，慕瑶又羞又恼，脸上一片飞红。 不过她确实太过于警惕，少了几分视死如归的勇气。 毕竟，在心中幻想自己是英雄是一件事，真正冲上去和大魔头打架又是另一码事了。 不知是不是心虚，慕瑶总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里多了些嘲讽，她连忙挺直腰杆，“魔女，休要出言辱我！我们直接动手见分晓！” 楚云酥挑挑眉，“求之不得。” 慕瑶带着百分之两百的气势冲了出去，拿出毕生所学，将当年研习过的剑法十八式全都耍了一个遍，像是想通过这次的出手洗刷掉刚才的窝囊。 她剑法招式缜密连贯，出自名家之手，如一阵细密风雨往人脸上直扑来。 楚云酥一开始觉得有趣，加上慕瑶红衣飘飘，带着几分绵柔的美感，心里想多看慕瑶多转几个圈，因此也就没怎么出力，随手应了几下，跟她纠缠了几回合。 你别说，嫁衣配冷剑，别有一番韵味。 楚云酥感觉自己化身为一个画家，正在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美人美景。 但慕瑶却不知她的心思，眼中倏地亮起光芒，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有戏，连忙加紧攻势，细雨开始往的趋势转。 只要保持住现在的优势，再打一会儿，她肯定能赢！ 燕珊儿不懂剑术，只看见楚云酥节节后退，而慕瑶却是越战越勇。 她紧张地攥起手，甚至大着胆子，主动向一旁的剑圣搭话道：“那个，剑圣，姑娘她这是要输了吗？我们需要，帮帮她吗？” 越说，燕珊儿的声音就越小，染上一层浓浓的担忧。 落长风轻嗤了声，“不需要，她想输，很难。” 燕珊儿第一次还没听明白，细细将剑圣的话品了一下，想输很难？那就是很容易赢咯？ 可是……云酥姑娘打了这么久，一直在往后退哇。 燕珊儿干着急又不能做些什么，一双眼睛牢牢看着远处的楚云酥，最后只能安抚自己道：“剑圣都说了没事，那就应该没事。云酥姑娘一定能赢的！” 慕瑶最后一招“寒雨飞雪”打出来，无数剑气化作冰刺，齐齐向着楚云酥扎去。 楚云酥的眼中有一抹讶色，没想到慕瑶还能有这么大的气势，看来，果然只要给予鼓励，就能激发出人无限的潜力。 慕瑶见魔女脖子向后仰去，眼中还有惊讶的神色，心中一喜。 难道她就要赢了？果然邪不压正！ 只可惜，慕瑶的喜悦还没持续几下，就见白发的魔女侧身一转，手臂一抬，一张严密的魔气网忽的拔地而起，挡下了慕瑶所有的冰刺。 楚云酥手掌合拢，面前的魔气网也同时合拢，将那些冰刺全都碾碎成粉。 慕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以后，眉头拧成了麻花。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道：“你在耍我？！” 刚才的一切感觉，原来都是错的！ “哎，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慕瑶仙子你刚才的舞姿实在动人，我想多看两眼。难道欣赏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吗？”楚云酥真是觉得委屈。 面前的魔气网化作千万缕魔气重新钻回她的身体里，慕瑶方才甩出去的利器们全都变成细碎的粉末，哗啦啦的往下落。 慕瑶看着那些细碎的粉，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碾压成了粉。 仙子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在她闭眼的瞬间，划过脸颊，犹如流星划过夜空般凄美。 她心里很清楚，净月城今日要完了。 慕峰的修行本就一般，陆元青如今又被剑圣重伤。净月城的卫兵们只会送死，那帮胆小如鼠的来客们，早就在混乱的打斗中逃的逃跑的跑。 她是净月城最后的希望，而如今，就算她拼尽全力，也不能伤及魔女一丝一毫。 可恨的楚云酥竟然还把她的剑术当做供人观赏的舞蹈，这实在是不可原谅！ 但是…… 慕瑶睁开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但是她无法抵抗。 楚云酥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只要她再往自己的方向走几步，就能一剑穿透自己的喉咙。 魔女脸上是自得，是骄傲，俨然是一个胜利者。 慕瑶眼中蓄满泪水，不甘心极了。 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天理？怎么能让魔族赢呢？ “你怎么哭了？”楚云酥看到慕瑶的泪，一头雾水，现在的仙子们流行打不过就哭？ “别哭啊，搞得像我欺负人似的。” 虽然是魔族，但是也不欺负小姑娘的。 楚云酥为表示自己的诚意，甚至收起了自己的剑。“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的嘛。” “知心大姐”楚云酥上线了。 没想到慕瑶却一点不领她的情，大声哭喊道：“楚云酥，你少惺惺作态了！” 惺惺作态楚某人一下顿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不就是想杀了我，毁了整个净月城，最后抢走元青吗！”慕瑶神情癫狂，脑袋上漂亮的金钗都被甩到地上了。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慕瑶喊着，举起剑，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一般朝着楚云酥冲来了。 没有任何的技法，也没有任何的招式，有的只是一腔孤勇，和同归于尽的决绝。 楚云酥被慕瑶的疯狂吓了一大跳，解释的话都没说出口，就看见身着红衣的新娘犹如一颗红色炸弹一般，朝自己冲来。 说心里话，她是真的不想伤害慕瑶，虽然仙子现在心里眼里全都是陆元青，视她为仇敌。 但是，比起杀死慕瑶，她更想看到，将来的某日，慕瑶自己看清真相之后的模样。 原来深情爱慕的元青，不过是大梦一场，那个时候的慕瑶，表情一定会异常精彩。 楚云酥没打算出手，心里计划着慕瑶冲过来的时候，大不了把她打晕，再去找陆元青算账。 第389章 烦人 但没想到的是，有两道身影同时动了，都打算把慕瑶拦下来。 一个是慕瑶的老爹慕峰，他老人家哀嚎一声，肝肠寸断，快步跑起来，想要拦住傻女儿的送死行为。 另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则是陆元青了。 俊美的上仙一把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医修们，用尽全力飞身而起，从空中扑向前进的慕瑶。 “瑶儿，不！” 因为他的这一声呼喊，慕瑶生生在半路停了下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空中，陆元青像一朵红色的枫叶，盖在了她的心头。 慕瑶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元青，她的元青来了！ 陆元青从空中落下，一把拥住慕瑶，像两团热烈的火烧在一起。 “我的傻瑶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傻事！”陆元青牢牢搂住怀中的人儿，痛心不已。“都怪我，怪我没有守护好你，守护好净月城！” “元青，你在说什么傻话！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慕瑶流着泪摇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陆元青怀里退了出去，“你的伤，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刚才陆元青被落长风一剑捅穿了肩头，血把喜服都染成了深红色，恐怕有生命之忧。 如今他却为了自己，不顾安危，冲了出来。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陆元青苍白着唇色，却扬起一个笑容来安慰慕瑶。 “我没事，真的没事。但是，你不能有事。” “哐当”一声，慕瑶丢下了自己的剑，完全投入了陆元青的怀里。 …… 那边两人黏黏糊糊，楚云酥看的只想当场嗑瓜子。 这怎么回事，打一半搞起爱情来了？把她这个大魔头忘记啦？ 季梓棠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打趣问道：“师妹这是什么表情？羡慕了？还是嫉妒了？” “我想杀人了。” 季梓棠煽风点火，“那就快动手师妹，我支持你！”他也一早就看那秀恩爱的俩人不顺眼了。 楚云酥默默掏出一个球状的东西，抬起眼，对上了季梓棠的视线。 季梓棠看到这熟悉的球，心里一惊，连忙劝道。 “师妹，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球炸他们？这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呢，现在甩出臭鼠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楚云酥幽幽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谁说我要对他们用了？” “那你是……”季梓棠说完，敏锐地发觉气氛不太对，脸上的笑容也不太挂的住了。 他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对我用这个球？ 楚云酥没说话，但是抬起的手臂已然说出了她的答案。 季梓棠大惊失色，放出丸儿，跳上龙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丸儿，快跑！” 楚云酥对着季梓棠的背影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但其实没扔出臭鼠球。 她叉着腰，不满道：“烦人，我打架你掺和什么呀！迟早有一天要把你臭晕！” 十分恼火的魔女扭头一看，对面的有情人还在腻歪呢。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手腕一抖，掌心中多了一把黑色的剑。 “陆元青，你给我死！” 第390章 杀主角 由配角快速晋升的途径到底是什么？ 楚云酥大胆猜测，是杀死主角。 虽然主神曾经说过，陆元青做的不好，但毋庸置疑，他的主角光环依旧还在。 楚云酥现在就想试试，如果杀死陆元青，那么自己会不会荣升主角。 所以她刺出这一剑的时候，用了最大的气力，尽可能地挥出了所有体内存在的魔气。 陆元青抬眼，只觉得一阵浓到扑鼻的魔气直冲自己而来，慕瑶第一个有了反应，一把推开陆元青，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火红的新郎官被大力一推，后退着踉跄了几步。 楚云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在空中硬生生转化了一个角度，依旧朝着陆元青而去。 陆元青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手中光影一闪，现出了自己的宝剑。 他眼睛里闪过危险的精光，同样将楚云酥当做了自己的猎物。 剑上仙气灼灼，像奔腾的火焰。 百年间的恩怨情仇，早就该以一人的死亡为结尾了！ 一红一白，两道剑光，同时亮起，“嘭！”的一声巨响，两把剑抵在了一起，剑刃相对，谁也不能伤了谁。 两个人直视着对方，鼻尖对鼻尖，最危险的敌人就近在眼前。 陆元青眯了眯眼，语气有些不屑。“仅凭这样就想伤我，决不可……” “噗嗤”一声，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楚云酥依旧还是那副带笑的模样，翻滚着黑色魔气的剑也依旧抵在眼前。 如果不是腰腹处传来过于明显的疼痛，陆元青根本不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他像是慢动作一般，一点点低下了头，只见一把小巧的黑色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肚子里。 上仙双眼睁的浑圆，嘴中低声喃喃着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楚云酥没听清，但也没必要听清。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和你比剑？”楚云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那个故作疑惑的语气，配上她嘴角带笑的表情，看得陆元青血液倒涌。 “别忘了，我可是魔族，最不讲信用，最不可信的魔族。”楚云酥踮起脚尖，凑到陆元青耳边轻声在嘱咐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将左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向里面推了一把。 陆元青惊痛交加，眼睛眨都不眨，宛如一个硕大的铜铃。 直到这一时刻，他仍然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的仙剑术，明明，明明…… 濒死的上仙眼中写满不甘心，手心里的剑先一步掉了。 “哐当”一声，宝剑落入凡尘，溅起一阵尘灰，覆于其上，光芒不再。 陆元青就如同自己掉落下的剑，一同摔进了尘土之中。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虽然在脑中设想过这种场面，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的时候，季梓棠仍然觉得十分惊讶。 楚云酥，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是星海仙宗里，围着陆元青四师兄长、四师兄短的娇蛮大小姐。 还是眼前这个缓缓回眸，杀人也漠然的魔头？ 季梓棠忽然觉得，自己和楚云酥之间的距离，隔得好远。 他想起楚云酥方才的主神言论，到此刻，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配角，那么自己现在，在正确的道路上吗？ 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如果世界早就设定好规则，那么他对楚云酥的爱，究竟是因为这个世界强加给他的，还是发自真心的？ 季梓棠终于在这一刻，糊涂了。 或许，整个世界里，仍然清醒理智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楚云酥回眸的时候，眼光像滚动的阳光掠过云彩一样，从季梓棠吃惊的表情上掠过。 她要找的人，是燕珊儿。 魔女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脸惊恐的燕珊儿身上。 她朝傻愣着的姑娘勾勾手指，“过来，帮你实现愿望了。” 燕珊儿是恨陆元青的，但是这份恨意并没有到达看希望他死的地步。 是，陆元青确实不是东西，他抢别人的机缘，抱女人的大腿，甚至还忘恩负义。 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上仙了，是实实在在的仙族。 作为凡人的燕珊儿，心里对仙族依旧有那一份敬畏之情。 这世上，有谁敢弑仙啊？就算是人间的帝王，见了仙族也得三跪九拜，敬畏这一份超凡的力量。 然而现在，弑仙这件事情真真切切在她的眼前发生了，“罪魁祸首”还一副极为冷静的样子，喊她过去。 燕珊儿只觉得心跳如鼓，头晕目眩，四肢都像不属于自己的了。 陆元青倒下去的时候，四周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一幕给吓到了。 慕瑶更是彻底楞在原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已经彻底癫狂，化身为一个复仇的女疯子。 “啊！”慕瑶持剑，猛冲过来。 楚云酥蹲下，握紧陆元青腰上的那把小刀，她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发疯的慕瑶。 就在疯女儿快要扑过来的时候，冷血无情的魔女淡淡道：“他还没死，但是你再过来，可就不一定了。” 这道声音明明极轻，但是却带了神奇的力量，一下子止住了慕瑶前进的步伐。 疯女人一下被定格，剑气收不住，直接将挡在前路上的一切物件给劈开了。 慕瑶痛苦不已，“你到底要怎样？楚云酥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你若是爱他，我把他让给你就是了，只求你别杀他！” 慕瑶泪流满面，为了陆元青的安危，她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爱情，将爱人拱手让人。 但楚云酥这个没心肝的，却只觉得她聒噪。 “你给我好好站在那里，不要动。” 慕瑶吸了吸鼻子，没想到楚云酥竟然是这个要求。但她既然已经发话了，自己也只能站在原地了。 “燕珊儿，燕珊儿，过来！”楚云酥一连喊了好几声，远处的小姑娘都是一副怔怔的模样，她嫌她墨迹，手腕轻挥，立刻有一阵狂风将燕珊儿刮了过来。 燕珊儿的身体就如一片落叶，被风轻而易举地带到了楚云酥身边。 第391章 仙族天职 “姑，姑娘……” 燕珊儿怕极了，甚至都有些结巴。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眼前的一小块地方，那是陆元青的一片鲜红色的衣角。 她不敢抬起眼睛，不敢看楚云酥血红的眼，更不敢看血泊中的陆元青。 陆元青刚才被落长风伤了，现在又被楚云酥刺破了腹部，大量血液流失，他已经晕厥了过去。 楚云酥注意到燕珊儿整个人都直打哆嗦，身形摇摇欲坠，昔日饱满的唇，更是苍白的可怕。 水灵灵的姑娘，像鲜花一般枯萎了。 她极为贴心地问了一句，“第一次见杀人？” 想想也是，燕珊儿两世为人，都是文文弱弱的闺中少女，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楚云酥想到这一点，意识到自己处理的不对，于是极为友好地抬手，挡住燕珊儿的双眼。 “唔，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以我现在的功力，我没办法把他身上的仙力转到你身上……” 她话还没说完，同样蹲着的燕珊儿就像被电了一般，猛地跳起来。 “姑娘，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要，我真的没想要！刚才所言不过是我置气的话，我一介凡人之身，怎么能肖想仙族神力！” 燕珊儿真的被楚云酥的大胆惊到了。 楚云酥“啧”了一声，“别太惊讶，你听我把话说完呀。” “我不能把他的功力给你，但是我可以，让他失去那些不属于他的。” 楚云酥觉得自己这个方法极好，甚至因为想给燕珊儿一个交代，她都没有直接杀了陆元青，而是吊着他一口气，先给燕珊儿实现一下愿望。 然而，此言一出，慕瑶第一个受不了，她很想冲过去把该死的魔女撕的粉碎，但是楚云酥的威胁却又萦绕在耳边，于是她只能站在原地，大喊道：“楚云酥，你究竟是何居心！你怎么能，如此狠心肠的毁掉别人几百年的根基！” “我知道，你自己本也是仙族，你最清楚，仙族修行的来之不易。” “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凡人，凭什么因为她的一句话，你就要毁掉元青的修为！” “你就算是魔族，也不该这般不讲道理。” 慕瑶一头黑发，因为她的悸动而不停甩动摇晃。 傲慢的仙族，从不肯正视卑微的凡人们，却异想天开地想和魔族讲道理。 楚云酥，怎么会是讲道理的人呢？ 燕珊儿听了慕瑶的这一席话，低下头沉默不语。 如今的局面，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小凡人能够决定的。 但是她心里的情绪，也从刚才的绝对卑微，有所变化了。 楚云酥瞥了一眼燕珊儿的表情，转而对着慕瑶接话道：“因为，决定权在我手上。” 慕瑶胸膛起伏，整个人宛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连连。 楚云酥极为贴心地指了指陆元青腰上插着的那把匕首，“听闻慕瑶仙子冰雪聪明，应该也能猜到，那把匕首不是什么凡物？” “你问我，凭什么因为凡人的话，就毁掉他的百年根基。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因为我的实力，足以跨越仙魔，仙凡的鸿沟。所以，你们，甚至这个世界，都要听我的。” 楚云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头对着天，好像也是在对着天上的人说话。 剧烈情绪波动过后的慕瑶，脱了力，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净月城的人连忙上前，搀扶住了自家小姐。 慕峰更是迅速跑到女儿身边，从卫兵手中接过了软成面条一般的女儿。 慕瑶仍然不死心，指着楚云酥的方向小声道：“爹，求求你了，快救救元青，决不能，让那个魔女得逞……” 但令她失望的是，慕峰回避了她炙热的眼神。 权衡利弊之后，城主缓缓道：“瑶儿，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个魔女，今天是铁了心要了陆元青的命。反正你和他之间的礼还没有齐全，这婚礼还不作数。不如，就算了……” “算了？”慕瑶眼中绽出不可思议的光，“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除魔卫道，难道不是我们仙族天生的使命吗？如今魔族就在眼前，你却因为一时的胆怯就要退缩，甚至要放弃元青？” “爹，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 慕瑶的眼里浓浓的失望。 慕峰真是很难解释，他叹了一口气，“除魔的前提是，能打得过魔。你自己和她交过手，应该也知道，这个魔女不简单，不是普通的魔族。” “瑶儿，来日方长，我们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他日，再杀去魔族，为陆元青报仇雪恨，行不行？” 眼前的主厅，早已被各种打斗毁了个彻底，楚云酥再努力一把，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这里是净月城，是慕家几代的心血才有今日的辉煌，决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陆元青尽数全毁。 慕峰说完，立刻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一个脸色，卫兵们会意，当即七手八脚抬着慕瑶就准备离开。 慕瑶想挣扎，却被亲爹一道仙术封住了动作和言语。她不能说话，也无法挣扎，只能任由着士兵们将自己带离现场。 仙子的眼角，滚落了一滴又一滴的热泪。 确认女儿离开后，慕峰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楚云酥说道：“魔女，这是你和陆元青之间的恩怨，他如今已经被你操控了姓名，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只有一点要求，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慕峰这话说的正义凛然，俨然是打算牺牲一个，护住一群。 楚云酥探头看了看，“你女儿呢？” 慕峰拉下脸，“这与她无关。我刚才说的话，你若是答应，现在就可以带陆元青走，若是不答应，我净月城也不是容人撒野之地！” 最后的音调上扬，透出了几分城主威严。 “我没说要带他走啊？”楚云酥一脸无辜，“他不是你的女婿吗？慕城主你，倒也意外的狠心。” 慕峰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狠心？他这是为了保全大局！ 他不说话，楚云酥也就当他刚才是打嘴炮，没放在心上，继续盯着陆元青腰上的匕首， 第392章 主神现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元青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些深黑色的线条，给他那张白玉似的脸蛋，增加了一丝诡异。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楚云酥揪了揪燕珊儿的衣衫，指着脸色白黑交接的陆元青，解释道：“瞧见了没？魔气已经钻进他的体内，开始侵蚀了。”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好像在和别人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燕珊儿注视着陆元青的脸，心里的情绪激荡在一起，无数声音同时在心中呐喊，让她头疼欲裂。 楚云酥问道：“你想要他多少年的仙力？一百年，还是五百年，全要也无妨。” 脑海中天人交战结束的燕珊儿，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极为诚恳地对着楚云酥说道：“姑娘，他欠我的，是一锭金子的恩，你只需按照这个量，消除他的仙力就好了。” 燕珊儿心里的善意，无论到何种地步，都无法被完全消除。 楚云酥摸了摸下巴问：“那你等待的那些时日呢？” 面前的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那不过是我自己的执念，与旁人无关。” 她笑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种禅意的娴静，这让楚云酥真的相信了，她心里确实放下了这段执念。 “好，既然是你做的决定，那我尊重你的意愿。”楚云酥说着，掌心收拢，陆元青腰上的匕首顿时化成一阵烟雾，被冷风吹散。 见到此情此景，燕珊儿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这样没死人的结局，对谁都是好的。 然而，下一瞬，楚云酥的行为，就让她的心跳重新提了起来。 魔女双手握住剑，剑尖朝下，对准陆元青的胸口，用力地往下一顿！ 燕珊儿的债陆元青还完了，现在该轮到她自己实践了。 究竟，杀死主角，会有什么后果？ 楚云酥眼中藏着一抹笑意，迫不及待想看到结局了。 剑刺下去的瞬间，没有人能阻止她。 眼看着主角就要命丧黄泉，忽然，楚云酥的动作停住了。 不光是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飞鸟青龙，仙族人族，甚至是呼啸不绝的风，全都停了下来。 熟悉的男声出现在耳朵里，好像是发自内心的声音。 “楚云酥！你到底在做什么！” 伴随着暴躁怒吼的，是心口一阵尖锐的绞痛。 楚云酥知道，这是主神在惩罚她的任性。 明明心口疼得让人快要昏厥，但是她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主神虚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楚云酥疼到无法握剑，整个人顺势往后一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想躺在地上看天空，但是主神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楚云酥感觉自己的四肢腰杆完全不听使唤，自动从地上坐了起来。 不用想，这一定也是主神的意愿。 楚云酥坐直后，对上主神暴怒的脸庞。 他那张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就连发怒，都是美丽的画卷。 如果可以的话，主神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女人给捏碎。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楚云酥收拢起笑容，眨眨眼，“不知道。” 第393章 主神的怒火 “你！” 主神那只没有实际形状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像是要把楚云酥捏死一般。 被撂倒在地上的魔女顺从地仰起脖子，宛如一只求死的优雅天鹅。 眼看主神的五指就快要挨到她的脖子，楚云酥睁开眼睛，眼里透着几分戏谑。 “你不会下手的。” 主神神情冷的像冰柱，他缓缓收回手，“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看向楚云酥的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掌控。 这个棋子，这个玩具，看起来像是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甚至开始与自己对抗。 如何掐灭这团火，如何让她继续臣服，是主神迫在眉睫的问题。 他想要听听楚云酥的想法，从而找到征服她的角度与方向。 楚云酥双臂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直起了腰。 周围的场景和刚才一切，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元青，远处不知在想什么的季梓棠，还有围观的白衣卫兵们。 整个场景都像是被冰冻起来一样，唯有楚云酥可以动。 还有眼前这个，没有实体的主神。 “我为什么笃定？因为我自认为已经有些了解你了。”楚云酥笑得灿烂，好似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主神也恢复了如常的状态，不再像刚才那般急迫。 刚才的他，确实有些失态了。 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已。 “了解我？呵。”主神笑得轻蔑，“这个世界，没有人了解我。” “你知道我自哪里出现，最终又会如何消亡吗？” 楚云酥摇摇头，“对于你的这些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但我对你的了解，并不是因为知道你的起源或者是结局，而是基于你的种种行为。” “我的行为？” 楚云酥血红色的眼睛，清澈明亮，主神甚至能从那双眼中，看到自己虚无的倒影。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中有一点慌张。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害怕被看出真实面目。 “说说看，我的什么行为让你了解了我。” 楚云酥从地上起身，不忘拍拍掌心的土。做完一套整理之后，她才指着一旁的陆元青说：“你想保住他的命。” 她的手指又指向自己，“你也不想让我死。” 魔女歪歪脑袋，“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奇怪。据你所言，你无所不能，掌控着这整个世界。你想要看一场精彩的戏剧，所以安排了我的复活，还是两次。” “这一切看似能够自圆其说，但是，还是存在一些漏洞。” 楚云酥推理的时候，神情认真而自信，她的话确确实实让主神有了一丝的慌乱，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冷漠的模样。 那双无形的手甚至都能做什么动作，楚云酥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送”到他的掌心里。 他就像一个凶狠的屠夫，掌心收拢，掐住楚云酥细长的脖子。 楚云酥能够感觉到，来自神的杀意。 只要他的手再用力，或者，压根就不需要出力，就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仍然不害怕，表情坦然的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渺小的蝼蚁，不要试图违背我的意愿。乖乖做一颗棋子，搅乱这个世界，让我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和更多有趣的故事。” 主神没有动嘴，但是他的话语在楚云酥脑中清晰的响起。 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了楚云酥的大脑中，让她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楚云酥粗喘着气，却仍然不服输。 依然有胆量，笑着说道：“你不会杀我。掐脖子，是仙族人族的方式，作为主神的你，根本无需用这种方式。” “所以，你一定是在吓唬我。用这个世界里的方式，恐吓我。” 主神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楚云酥说的没错，神要是想杀一个人，根本无需动手，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够让别人灰飞烟灭。 他确实是因为想让楚云酥恐惧，所有用了楚云酥所熟悉的方式——掐住她的脖子，让她产生濒死的恐惧感。 主神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小家伙，你真的很聪明，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不喜欢太过聪明的玩具。” 他说完，手一松开，楚云酥犹如软绵绵的面条，倒在了地上。 当她被掐住脖子的时候，其实她是真的害怕。 尤其是当她看到主神那张无情的脸，更是觉得自己今天死定了。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那种死亡就要来临，但却不知道何时降临的恐慌感。 楚云酥不知道主神什么时候会收拢五指，扭断她的脖子，所以她的心还是在所难免的慌乱了。 之所以后面说出那些话，无非是一种猜测，赌一次。幸运的是，她猜对了。 主神并没有真的要杀她的意思，只是想教训教训她。 脖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云酥一摸，一手的鲜血。 被主神手指按过的地方，变得血肉模糊，这也算是神给她的小小惩罚。 “你的领悟力，超过了我的预估。”高高在上的神，脸上浮现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还知道，你已经派人将暗骨魔域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遍。” 这个世界是由他创造的，别说是楚云酥这么大的动作，就算是每一棵树的生长，主神都了如指掌。 他讥讽道：“虽然你真的很努力，但是很可惜，你的心脏并不在那里。小家伙，你还得再努力才行。” 楚云酥刻意忽略脖子上的伤，挺直腰杆，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就算再努力，也逃不脱你的掌控，不是吗？” 魔女神情凉薄，“反正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小小玩具，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也不惧怕死亡。所以，我根本不怕你，不怕你对我的控制。你想要我挣扎给你看，我偏不。” 她抬起脖子，大片伤痕之下，血成片成片的流，流进她的衣领之中，将上半身都染得血红。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玩具，也不想再努力讨你老人家的欢心。来，直接杀死我，无论什么方式。” 第394章 做出你的选择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让你消亡吗？”主神的话语中，再一次染上了压抑的怒火。 他用的词语不是死亡，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灭亡。 楚云酥摇摇头，“你是神，你的心思我猜不透，也不想再猜。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她开始学习季梓棠耍无赖的那一套。· 主神的脸忽的一下就贴了过来，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牢牢锁住楚云酥的眼眸。 他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却拥有让人从心底发寒的力量。 “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 楚云酥回望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但我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神的怒火。” 主神因为她的答案而笑了，“被动接受？我看你根本没有乖乖听话的意思。你心里的挣扎和反抗，我全都能清晰感知到。” “小家伙，别再伪装了，你在我眼里，完全是透明的。你的心思，你的念头，甚至你的每一次呼吸，血液的流动，我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主神往后移动了几分，脸上的表情恢复到最开始的高傲与不屑。 还是被他看穿了。 楚云酥心中暗自恼怒。 这不是她的错，是神的力量太过强大。 而她的这一次情绪波动，再一次被神捕捉到了。 主神笑得冷漠，他又找回到了那种对万物的掌控感，方才的失控，不过是个小小插曲。 “你最近做的很糟糕，我想我有必要惩罚你。” 楚云酥一听“惩罚”两个字，心中暗道不好。 主神却如同幽灵一般，从她的身旁飞过，声音里带着嘲笑：“我能感知到，你害怕了。原来你害怕惩罚。” 楚云酥纠正道：“不是害怕惩罚，而是害怕未知。” “原来如此。”主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着笑着说道：“准备好了吗？惩罚就要开始了。” 楚云酥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 作为神的子民，她完全无法反向推测主神的奇怪念头。 他究竟想做什么？ 楚云酥难得有些紧张，主神却因为她的紧张而变得异常松弛。 这样的局面，才是神与仆从之间的正常关系。 主神满意地闭上眼睛，随着他意念的产生，世界里的一些东西也发生了变化。 先变的，是季梓棠。 原本站在远处的季梓棠，忽然闪现到楚云酥眼前的位置。 他还是僵直不能动的状态，整个人宛如一只僵硬的木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眉头轻蹙，眼帘半垂。 很快，第二个木偶出现了。 一道人影出现在季梓棠左边，和他站在同排。 楚云酥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心中猛地一跳。 洛止琛！ 没错，此刻，季梓棠左边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正是本该身处魔界的洛止琛。 俊美妖冶的少主一袭黑色锦衣，表情不悦，但相同的是，他的表情动作同样被定格了。 楚云酥甚至怀疑，这个洛止琛到底是真是假？ 主神听见了她的心声，“大发善心”地问道：“怀疑我弄假人来骗你？” 神的一个响指，洛止琛忽然活了过来。 他先是看到了楚云酥，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楚云酥！你怎么在这里？” 敏感的少主很快发现周围环境的异样，环顾四周，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所有人都不动了？ 而且，他刚才分明是在魔界，怎么一眨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还不等洛止琛继续细想，他的身体忽然像遭遇了雷击一般，颤抖了两下，随后又变成了木偶的样子。 身体僵直，表情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惊讶模样。 主神的声音忽远忽近，“现在应该相信了？你眼前的人，就是真的洛止琛。” 楚云酥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很快，这个糟糕的预感，就成真了。 主神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楚云酥眼前。 他的嗓音里充满兴奋与期待，好像已经等不及，要看这场好戏。 “来，小家伙，做出你的选择。” 楚云酥试图让自己镇定，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什么选择。” 主神绕着楚云酥走了一圈，随后走到了季梓棠和洛止琛二人中间，手分别搭在两人肩上，语气玩味。 “在他们两个人当中选一个。” 他只是说选一个，却没说因为什么而选，选择之后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楚云酥心口抽了一下，她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主神的笑容越扩越大，“上一次在岭芜，他们两个同时出现，那个时候我就很好奇，你会选择谁。” “是这位爱你却用了计谋的魔界少主……” “还是这个爱你却没有和你统一战线的仙族上仙？” 楚云酥听到他这样描述这俩人，微微低头叹了一口气。 听什么话，最讨厌后面有个“但是”了。 主神摇摇头，有点遗憾。 “可惜了，上一次你竟然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谁都没选。” 吃瓜群众表示不满。 “所以，这一次，我在让你重新选择一次。选季梓棠还是洛止琛？” 楚云酥简直搞不懂主神的脑回路，“你让我选择到底有什么用？” “别用那种憎恨的眼神看我，我可是为了你好。”主神一脸无辜，左右摆头。“我看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这两个人，想必心里难以抉择。我好心好意，帮你一次。” “你选择你爱的那一个，剩下一个，交给我解决。” 楚云酥下意识觉得不对，“解决？你要如何解决？” 主神的笑容意味不明，楚云酥却从他完美无瑕的笑容里读出了几分狠毒。 “就是你想的那种解决，彻底消除你的后顾之忧。” 楚云酥终于忍不下去了，大喊道：“你疯了吗？！为什么要给我出这样的选择！他们是独立的人，他们的生死不该由我来选择。” “他们不是！”主神高声打断她慷慨激昂的话语，“他们在我眼里，同样是随意操控的棋子。” 楚云酥彻底被激怒，这个不可理喻的神，她绝对不会如他的愿！ 第395章 又多了一个 既然要玩大的，那么她奉陪到底！ 楚云酥手中凝结出一把剑，对准自己的喉咙，毫无犹豫地下了手。 希望能够血溅当场，当场去世。 当然，主神不会让她如愿。 “你想死？不可能。”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楚云酥手里的剑融掉了，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但手中武器空空，自然脖子也没有事。 她犹如一头暴怒的小兽，直接叫骂道：“你这个卑鄙的神，你根本不配做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没想到，主神听完之后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鼓起掌来。 “不错不错，小家伙。你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看看你这副鲜活的样子，这才是我最喜欢的状态，继续保持。” 楚云酥被气得头晕，主神监视着她的动作，甚至监视着她的意念。 她无法在脑中想出一个留有后手的解决方法，因为一切念头都会被主神洞悉。 这种时候，只有靠冲动行事。 楚云酥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挡主神对她意志的入侵。 “他们两个，我谁都不爱！你抓住他们两个，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对于这个答案，主神有些意外，他试图摄取楚云酥脑中的真实想法，但她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奇怪的念头层出不穷，倒真的让主神分辨不出话中的真伪了。 “谁都不爱？”主神伸开双臂，两把无形的匕首同时架在季梓棠和洛止琛脖子上。 “如果答案真是这样的话，我只能把他们都杀了。” “杀杀杀，你快杀！最好，连我一起解决掉！”楚云酥大小姐脾气发作，满脸嫌弃暴躁。 自己就应该在上一世，死的干干净净，虽说有些窝囊，但也好过被这个奇怪的神摆弄。 “就像你说的，虽然他们爱我，但是却都做了让我无法容忍的事情，我凭什么还要坚持爱？” 这话，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现在没有在爱任何一个人。 想象中，楚云酥要死要活，决绝选择的画面没有出现。 主神难掩神情失落，手中的匕首也一点点消失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怎么感觉没有握住她的软肋？ 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楚云酥拧眉，语气不悦：“你又知道什么了？” 主神笑道：“漏了一个。” “这段时间，你早就认识新的朋友了，这两位，已经不能再吸引你了。我差点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楚云酥听到这种言论，当即就觉得不太对劲。 “你别乱来！”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那个人影还是出现了。 季梓棠右边，多了一个白发红眼的男子。 同样的木偶状，看动作，像是正在闭眼假寐。 主神移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欣喜道：“看看，你哥哥也来了。” 新出现的这个人，正是楚明槐。 楚云酥现在只想提刀把主神砍了，她无奈又生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了我的目的。选择，我要看你的选择。” 第396章 你的名字是 楚云酥被气笑了，“你知道吗？尽管你是神，但我还是要说，你真的很无聊。” 这点语言攻击，对于主神来说，甚至连挠痒痒的感觉都没有。 “谢谢你如此高的评价，那么，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选择。他们三个人之中，你必须选出一个来。” 主神感觉此刻自己就像坐在赌局前的人，他的目光在三个男人之中来回游离，口中喃喃着自己的判断。 “季梓棠，虽然之前是真情实感的喜欢过，但你好像对他已经心死了，所以大概率不会是他。” “洛止琛，你对他的动心，是模糊的，而且你复活之后，甚至都没有想念过他，所以也应该不是他。” “至于楚明槐，他虽然是你名义的哥哥，但是你也已经猜出来了，你和他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没有哥哥这一层关系，他在你的眼里，好像也没有很重要的样子。” 主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同样难以抉择一般。 楚云酥无语，“既然你对我的思想了如指掌，为什么还要我自己作出选择？以你聪明的脑袋，一定能猜出来？” 主神笑着摇了摇头，“小家伙，别想着给我下套。我虽然知道你所有的思绪，但我不能够替你做决定。” 他太过自负，以至于没发现楚云酥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这句话侧面说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就算是神也一样。 “最后，我还是想押季梓棠，你不是一个一点不念旧情的人。”主神说完之后，对上楚云酥冷漠的视线，“好了，到你揭晓答案了。” 楚云酥站在原地，淡薄而冷漠。 其实她也知道，眼前的三个男人，其实也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稀疏平常的棋子，和那些死掉的小喽啰们差不了多少。 让谁死，不让谁死，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可是…… 主神说的对，她与每个男人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些回忆，成为了束缚她的枷锁。 那些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他们是活生生的仙魔，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那么，到底该选择谁？ 楚云酥咬紧下唇，逼迫自己选择。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做不到。” “嗯？” “我不爱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但同时，我又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楚云酥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念头，“所以我无法抉择，你可以将他们全都杀了，或者，让我消亡。” 主神蹙了蹙眉，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结局。 当他在思考自己脑袋中的问题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分心去注意楚云酥的，因此，他错过了楚云酥脑中的念头。 一个狡猾的念头。 “我知道你喜欢有趣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办法按照你说的去做，但是我可以，在别的方面，找一点小小的乐趣。” 主神闻言，眼睛一亮，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哦？你说说看，是什么乐趣，如果真的有趣，那么或许你可以放弃这一次的选择。” 希望的一点曙光穿透云层，露出了一点光芒。 楚云酥强压下心中所有的念头，她不能让主神通过读心的方式，读懂她心里的想法。 “我们来打个赌。你不是号称知晓万物吗？我们就赌，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情？”主神来了兴致，很显然，他对这个问题有了兴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不可能，无论是仙魔人，还是死物，我全都知晓的透彻。” 主神脸上的表情自信。 他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怎么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楚云酥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你觉得不可能，那就大胆和我赌。如果我问出了一个，你无法回答的问题。那么就是你输了，我就可以不用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个。” “如果我回答上来了呢？”主神反问。 “那我就乖乖听话，做出一个选择。”楚云酥神情平常，既不像胜券在握，也不像是一时的谎言。 主神试图感受她脑中的想法，但可惜的是，什么也不读不出来，因为楚云酥现在是放空的状态，脑袋空空。 “好，我和你赌。”主神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上当了。 他看着楚云酥的眼睛，“你现在可以向我提问了。” 他倒要看看，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楚云酥的脑袋里，这个时候才开始思考。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问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 “我问你，你的名字，姓氏，是什么？” 主神闻言，彻底怔住了。 “名字？姓氏？”他下意识想说“我怎么知道”，但是如果真的问出来，那就是楚云酥赢了。 所以他只能暂时将这话压在了心中，憋足了劲想要回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主神依旧没有答案，他甚至已经开始踱步，显然心中是焦躁的。 他的名字是什么？ 他的姓氏……他有姓氏吗？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楚云酥看主神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快要赢了。 她双手挽在胸前，终于出言打断道：“如果你还不能说出来，那就算我赢了。” 主神不悦，“不要打断我的思路，我就快想出应对的答案了。” “别想了。”魔女的语气淡淡，像是已经预料到结局一般。 “你根本就没有名字，又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主神停在原地，没有实体的身体看起来轻的像一朵云。 楚云酥的话点醒了他，他好像真的没有姓名。 “名字，是用来区分族群内部的个体，是工具，是代号。但是你是这个世界里最孤独的神，你没有同类，你也没有族群，所以，你怎么可能有姓名呢？” 楚云酥话说完之后，主神垂下了眼眸，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你不光没有姓名，你甚至没有面庞。” 第397章 我赢了 现在，轮到楚云酥掌控全局了。 她绕着主神转了一圈，伸出手指想要触摸，但是很显然，她的手指什么也戳不到，主神没有实际的身体，因此也无法被触摸，被感知。 楚云酥抬头，对上主神隐隐发怒的脸，她大着胆子，继续用一种同情的语气说道：“你瞧瞧你，连一具身体都没有。所以这张举世无双的脸，应该也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你现在有四肢，有脑袋也有身体，你的外表完全是按照人的模样来勾画的，但你根本不是人。所以我猜测，这压根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你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真是可悲啊，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你虽然自诩是主宰世界的神，但是我觉得，你只是一个没有脸，没有名字的无名者。或许，你就像这世间的风一般，我隐约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但是我不会对你有半分敬畏之情。” 楚云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压趴在地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带有重量感的海水自四面八方压过来，压得她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挤出来一般。 现在的魔女，模样狼狈极了，她躺在地上，像一只脱水的鱼。 但是她却笑了，笑容中甚至有几分得意，双臂撑着地面，一点点支起自己的上半身。 “生气了？” 主神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再告诉楚云酥：她触碰到神的逆鳞了。 嘴角的鲜血划过下巴，最终滴落在地上，像小雨从屋檐上淅淅沥沥的落。 楚云酥用手背潦草地抹掉了血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间也全都是血迹。 神的怒火，没有人能承受，哪怕是强大的魔族也不行。 主神甚至没有出手，就已经让楚云酥受了重伤。 但是她就像是不怕死一般，继续站起来说道：“我承认你是最强大的神，拥有着随时要我性命的力量。但同时，你也是最可怜的存在。除了我，这个世间，还有谁知道你的存在？” “庙宇里供奉的神像，没有你。人世间传颂的歌谣里，没有你。三界的史书，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没有你。你没有姓名，没有脸庞。你窥视着这个世界，却永远无法融入进来……” “够了！”主神终于听不下去，大声呵斥道：“楚云酥，你不过是个小小棋子，怎么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我马上，就会杀了你！” 究竟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她真的什么都不害怕吗？ 楚云酥点点头，她完全地站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永不折腰的大树。 “没错，我是小小棋子，但同样的，我也赢了。我不需要再做选择了，你可以将他们三个放回到原位了。” 不远处的三人，依旧如同僵硬的木偶般一动不能动。 洛止琛的表情还是被定格之前的惊讶，他的眼神刚好看着楚云酥的方向，像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一般。 楚云酥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第398章 你是谁 主神并没有按照楚云酥要求的那样，将三个男人放回去。 他明明可以一步就挪到楚云酥的眼前，但是他却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一点点朝着白发的女人走去。 无声的博弈，自两人之中拉开。 主神脸上不再是方才的失态恼怒，而是挂上了如沐春风的微笑。 他的面孔，本就是几千几万年之间，最完美的那一张，因此这个笑容，宛如一杯清甜醉人的酒，只是单单嗅到味道，就足以让人迷醉了。 “你的小聪明，确实帮助你赢了这一场。你说得对，刚才的我，是没有名字的。” 主神的目光扫视四周，好似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他眼神中的高傲，无人能企及。 “天上地下，所有的一切，任我操纵。你的小小把戏，不过是我的一点小趣味，可千万不要，真觉得自己赢过了神。” 这句话就是在敲打她了，可不要因为一时的，短暂的胜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 楚云酥低头浅笑，“怎么敢呢。” 因为低着头，所以她的笑容藏了一半，让人并不能完全读懂她笑容背后的深意。 “就在刚才，我已经为自己取好了名字。”主神走到楚云酥面前，勾勾手指，就让她顺从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是一片虚空，没有任何情绪，看得楚云酥心里发凉。 “祸，就是我为自己新取的名字。”主神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 祸？ 楚云酥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好奇怪的名字。 她的表情并没有逃过主神祸的眼睛，“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楚云酥摇了摇头，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你确实是个祸端。” 祸笑了，难得的没有发怒，“我允许你这一次的冒犯，下不为例。” 主神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会有那么一天，你会有幸看到我的脸。” 楚云酥大概能猜到这一天是什么时候，“应该是我死的那一天？” 死之前，看到主神的尊容，是神的赐予。 主神笑笑没说话。 “现在你已经有了名字，能放了他们三个人了吗？”楚云酥的眼神略过眼前的祸，向着后面的三个人看去。 “很着急？”主神挑眉。 楚云酥摊开两手，“这是你的世界，时间也由你掌控。” 她看起来好似不甚在意，但心中是焦灼的。 他们三个人一刻没有活过来，她就会担心。 不管怎么说，这三个人，也是帮助她最多的人。她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而失去性命。 祸看穿了她的心思，大发慈悲道：“今日的游戏结束，希望你玩的开心。” 主神的身形突然在眼前消失，楚云酥心中一慌，就这么轻易结束，有点太简单了。 果然，祸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之中。 “我想要做到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败过。” 楚云酥起先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她就理解了。 原本被暂停的世界，一下子开始重新启动了。 季梓棠、洛止琛还有楚明槐也都活了过来。 万物都开始鲜活，只有楚云酥心慌了。 她在心中把主神祸骂的狗血淋头。 果然是个祸端！名字一点没起错！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面对一个人就已经很难了，现在要她一下面对三个，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楚云酥匆忙一瞥，陆元青仍然气若游丝。 反正陆元青的修为已经被她毁掉了不少，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 现在逃命更为重要。 楚云酥想都没想，拔起腿就开始跑。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好像是打了一个迷迷糊糊的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世界甚至有点不太真实。 慕峰揉着脑袋，醒来过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一抬眼，就看到楚云酥像一道闪电一般冲了出去，感觉像后面有狗在撵她。 他再往后面一看，怎么季梓棠旁边多了两个人？ 而且，好像是魔族？！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魔女向他们施展了什么法术吗？ 慕峰全身开始警惕，时刻准备战斗。 洛止琛复原过来之后，只觉得眼前有一道光一闪而过，因为刚才主神曾经让他动了两下，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那道光是楚云酥。 他没有时间解决别的问题，也不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只想，抓住她！ 念头冒出来的同时，洛止琛脚下也动了，朝着楚云酥逃窜的方向追去。 于是场上，就只剩下了有点懵的季梓棠和非常懵的楚明槐。 四周的仙气同时涌向楚明槐的身体，在魔界呆的时间太长，他的神力一直没有得到滋养，眼下，终于能吸收一些仙气灵气了。 舒畅的感觉在半个身体内流淌，魔君干脆闭上眼，享受起来。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倒不是很在乎。 季梓棠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楚明槐，忍不住出声道：“你是谁？” 楚明槐听到有人说话，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猩红的眼睛像是忽然绽放开来的红日。 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眸同样凝视着季梓棠，“你又是谁？” 魔君心中有些生气，本来享受的好好地，却冷不丁被人打断了。 季梓棠的眼神用极快的速度将楚明槐上下打量了一遍，同样的白发红眼，和楚沧海极为相似的面庞。 他惊愕道：“你是……楚明槐？！”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周围的气氛瞬间下跌了一大截，像是有冰雪而过，冻住了整个城主府。 慕峰现在只想晕倒过去，怎么走了一个女魔，又来了一个男魔？ 他的净月城难道就要在今天，彻底被毁吗？ 楚明槐有点意外，这个看起来弱鸡一般的仙族，竟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你是谁呢？”魔君难得好脾气地重复了一次。 没想到季梓棠仍然没有回答，他的嗓音低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离开。” 第399章 没机会 楚明槐觉得好笑，天上地下，仙凡魔三界，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该来的？ 但是心高气傲的魔君并没有打算说话，能动手的时候，他绝不多废话。 于是在净月城的上空，乌云压住了所有的颜色，魔君眸色低沉，冷冷吐出四个字：“多管闲事。” 季梓棠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气，慕峰更是快要昏厥过去。 落长风见到事情变得这么棘手，抬起了斗笠，一场仙魔混战，就这么突然拉开了序幕。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慕峰回想起今天，仍然用哀叹代替了言语。 所有人没有想到，一场婚礼，竟然会招来这么多魔族，最后竟然让净月城被毁掉大半，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季梓棠和楚明槐打起来的时候，楚云酥还在向外跑，身后的少主紧追不舍。 “站住！”洛止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有些咬牙切齿道:“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抓住你！” 楚云酥听到这话，这才不甘心地停下了步伐。她扭身没好气道:“你追我干什么？” 洛止琛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追你，你心里难道不明白？” 周围是层层的云朵，楚云酥的头发几乎快和背景融为一片。 她其实明白，洛止琛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先是在归一宫里把我撵走，后来又派人送来决绝信。楚云酥，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说丢就丢的玩具吗？” 洛止琛说话的时候，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找她。他去了归一宫，又去了暗骨，但是每一次，都会差一步。 越是找不到她，洛止琛的心里就越来越慌张。 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遇到了她。 洛止琛觉得，这或许是天意。或许是上苍知道了他的想法，所以将楚云酥送到了他面前。 所以，他更是不能够放弃这一切的机会！ 洛止琛俊美的面孔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樱粉色，他的眼神好像在做无声的控诉。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说：渣女，哪里跑！ “渣女”楚云酥无奈地扶额，“洛止琛，我派人送去的那封信上，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你的那些小动作，我已经全部知晓。你不坦诚，我不真心，我们没有必要再在一起。” 洛止琛听到她又提气往事，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新的应对之策。 “楚云酥，我是魔，你怎么能要求一个魔道德高尚呢？” 这话，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魔族恶劣的天性，就是他们最天然的屏障。 楚云酥摇摇头，“你说的对，我不可能要求一个魔品性高尚。但是……”她抬眼，直视着洛止琛那双同样鲜红的眼睛，“在爱情里面，我的爱人应该对我绝对的坦诚与尊重。” “你可以爱好杀戮，因为我自己的手上也沾满鲜血，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同类。” “可是，洛止琛，我从来没在你我之间的事情上骗过你。”楚云酥眼神平静，用一种极为安静的口吻叙述着这一切。“而且，我也不接受任何感情上的隐瞒和欺骗。” 亲耳听到她说这些话，洛止琛默默地低下了头。 在遇到楚云酥之前，他是岭芜魔域最骄傲的少主。领地、美人、财富，他能拥有的太多，以至于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珍惜。 遇到楚云酥后，他恶劣的本性再一次暴露无遗。 贪婪、欲望、占有、试探、怀疑…… 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爱着她。 骄傲的少主动了动嘴唇，声音弱了下来。 “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明白，我做这些的原因吗？我，我是因为……” 楚云酥抬起手掌，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那样的爱是错误的。” 魔女望着远处的风景出了出神，这熟悉的仙界气息让她想起了些什么。 “或许，我骨子里还有一些身为仙族的本性。抱歉，但是你这样的爱，我无法接受。” 在魔界呆了这么久，楚云酥很了解魔族的思维。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真心和爱都是那样的珍贵。她不能要求一个魔族变得像仙人一般高洁，就像她不能禁止老虎吃肉一般。 洛止琛没做错什么，他本就是魔族，心狠手辣才是他的本性。 只是，崇尚纯洁爱情的楚云酥不能接受罢了。 洛止琛听到她绝情的拒绝，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想靠近，楚云酥却因为他的动作而往后退了。 她那警惕的眼神，拧起的眉，都在告诉洛止琛一个信息：别再过来了。 洛止琛的心，就快要碎成碎片了。 他伸出一条手臂，试着去触碰远处的人：“能不能，让我们重新开始？” 骄傲的魔族，从不肯低头，哪怕被敌人砍下头颅，也绝不松口认输。 但是洛止琛必须要承认，在楚云酥面前，他溃不成军。 无论她要什么，说什么，他都能接受，只要，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少主血红色的眼眸里写满祈求，这副脆弱的样子是最珍贵的画面。 楚云酥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她那双冷静的眼眸好似雪山下潺潺流过的泉水，由冰雪融化而成，所以格外冰凉，像是能沁进骨子里一般。 她笃定地摇摇头，微弱的动作幅度却击碎了洛止琛最后的希望。 “抱歉，但是我并不想给你这次机会。” “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洛止琛闻言，下意识上前一步，“你要做什么？” 他其实想说：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但是现在他不敢说出这么主动的话，唯恐被楚云酥再一次拒绝，甚至开始提防他。 楚云酥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看得洛止琛心里发毛。 她对着他招了招手，这突然的亲近让洛止琛既欣喜，又有些措手不及。 他走到楚云酥面前，两双同色的眼睛对上视线，一个平静，一个热烈。 楚云酥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说道：“来，试着感应一下？” 第400章 动手 洛止琛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么刺激的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实在是摸不准女人的心思，前面刚和他保持那么远的距离，现在却又要他动手…… 洛止琛触电般缩回了手，声若蚊蝇，“这，这不好？” 楚云酥看到他红彤彤的脸，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问号。 洛止琛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云酥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终于明白了缘由，她又好气又好笑。 最终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要你用魔气感应，不是让你用手感受！” 洛止琛知晓她的用意之后，脸又红了一大圈，这次直接红成了西红柿的样子，像是能直接滴出血来。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冲刷掉。 现在的他根本不敢看楚云酥的眼睛，就连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的颤颤巍巍，像老大爷手抖似的。 楚云酥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没好气道：“快点。” 洛止琛死死低着头，掌心中冒出几率魔气，钻进了楚云酥的心脏处。 随着时间的推延，他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脸上的潮红，像是被一场大雨冲刷，逐步消退，恢复成了正常的肤色。 他不敢相信，加大了魔气的输入，对楚云酥的心脏进行了全方位的勘察。 最后，洛止琛一脸的震惊，抬起眼，牢牢盯着楚云酥过分平静的脸。 “你的心脏呢！” “被人挖走了。” “是谁？！”洛止琛咬牙切齿道，眼中的怒火让人相信，只要楚云酥给出一个名字，他现在就会冲出去杀人。 楚云酥耸耸肩，“行了行了，别太激动。短时间之内，我暂时还不会死。但是半年之后，还是没拿回心脏的话，我应该就彻底没了。” 洛止琛二话没说，直接抓住了楚云酥的手腕，“走，我们一起去找他！一定把你的心脏拿回来！” 楚云酥被他这热血沸腾的样子逗笑了，“你就这么自信？去了就能拿回来？” 洛止琛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能拿走你的心脏，那人的实力一定是顶尖的。你一个人胜率太小，加上我，会更有希望。如果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都不足以战胜他，那么我还可以召集岭芜魔域里的强者。岭芜不够，我就在其他两个魔域里也发布招募令。我就不信，倾尽整个魔族的力量，还赢不了！” 洛止琛越说越激动，他的信心和决心，都是真的。 但是楚云酥却笑着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但是你都赢不了。”她说着，将手从洛止琛手里抽了回来。 “就算是仙界和魔界联合起来，也无法对抗他。” 洛止琛不相信，追问道：“这不可能！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世间有这样一位强者的话，我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楚云酥笑道：“他的名字？他刚好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祸’。” “祸？”洛止琛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在脑中搜索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这么一位人物。 第401章 净月城炸了 “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洛止琛不确定地问道。 “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是他的新名字。”楚云酥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他的另一个名字，或许你会更熟悉一点。” 洛止琛竖起耳朵，神情专注，就想知道这位强者是谁？ “主神，操控这个世界的，唯一的真神。” 和楚云酥一开始的反应一样，洛止琛狐疑地皱了一下眉头。 “神？仙族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神？他是个哪个宗门的？是哪个仙域中？” 楚云酥一一否决，“你还是没理解。洛止琛，想象一下，把我们所处的世界想象成一个球。” 为了让他更好理解，楚云酥手中凝聚出了一个黑色的魔球。 她指着球说道：“球里面，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三界，万物都在这个球里。再厉害的神或者是魔，都逃不脱这个球。而主神，则是控制这个球的人。” “就像现在的我，我想让这个球变大，它就可以变大。想让它变成方形，就能够变成方形。” 楚云酥说话的时候，手中的球也随着话语而变化，操作起来十分顺手。 “如果我想让这颗球，或者球里的人毁灭……”魔女掌心收拢，轻轻一捏，球瞬间消失不见。“也都是很简单都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你明白了吗？拿走我心脏的人，是主神，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掌控者。无论我们修炼多久，研习多少种功法，在他眼前，都是无用功。” 洛止琛没说话，利落的双眉长久地皱在一起。 他在思考，思考楚云酥说的每一句话。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你确定，主神真的存在吗？” 楚云酥反问：“你什么意思？” 洛止琛心里已经有了思考的结果，“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你关于主神的一切认知，都是假的？是其他仙族或者魔族的障眼法，他们故意用这种方法，迷惑你的心智，让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自救，只能听从他们的指挥。” 他和季梓棠到底还是不一样。 无论楚云酥说什么，季梓棠都会相信，但是洛止琛不是这样的，他不太相信楚云酥刚才关于主神的言论。 毕竟这太不可思议，太过匪夷所思了。 几千年几万年来，都没有人提过这个词语，描述过有这样一位神存在。 洛止琛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楚云酥被人骗了。 “我也曾经怀疑过，但是他证明了自己。” “怎么证明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楚云酥这个问题，让洛止琛哑口无言，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魔界中一下出现在仙界中的。 楚云酥看到他略带自我怀疑的表情，就明白了。 她开口解释道：“是主神将你放到这里来的，他不需要用任何一种仙术或者邪术，只需要想一下，你的身体就会出现在他希望你出现的位置。” “所以我说，就算是集结三界的力量，也无法与他对抗。” 楚云酥叹了一口气，顺道着还拍了拍洛止琛的肩膀，“我明白你对我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情，仅仅靠蛮力，是没办法解决的。” 楚云酥的这口叹气，像是叹在了洛止琛的心口。 “不，我们一定还可以有别的方法的。”洛止琛心里燃起希望之火，规劝道。 虽然他仍然不相信这种超脱现实的力量存在，但是当务之急是为她找到心脏。 楚云酥点点头，“确实有办法。” 他连忙问：“什么办法？” 楚云酥眼睛滴溜一转，“我的心脏很可能就被放在魔界，暗骨我已经找过了，但是岭芜却没有……” 剩下的话，压根就不需要她说，洛止琛立刻接道：“我立刻去找！” “我现在就去找！” 风风火火的少主二话不说，就准备走。 楚云酥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却不成想，洛止琛又掉头回来了。 他一手拉住了楚云酥的手腕，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你，跟着我回去找。不然，那么多心，我怎么知道哪一颗是你的？” 这话倒是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楚云酥不傻，要是真的跟他回了岭芜，估计第二天他们的婚事就会办起来了。 就在她思考着如何再想办法拒绝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嗡鸣声。看方向，应该是净月城的方向。 无数仙气魔气被炸开，在仙界四处流窜。 楚云酥和洛止琛都感受到了这股波动，顿时觉得不太妙。 “糟了，楚明槐还在那！” 把一个性情不稳定的魔君放在全是仙族的地方，无异于把炸弹丢进了火堆里。 楚云酥暗道不妙，听这响动应该是打起来了！ 洛止琛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去找楚云酥的时候，没少被楚明槐刁难。现在见到楚云酥这么在意那个人，他更是不满意，手里加大力度，捏紧了楚云酥的手腕，“不许去！” 霸道的魔族恢复了本性。 楚云酥当然不会听，一用力，愣是把手缩了回来，如今情况危机，她没有时间再磨蹭了。 她深吸一口气，“洛止琛，你听好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办，你拦我是拦不住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岭芜帮我找找心脏，万一找到了，我就欠你一段救命恩情。” 她说完，割破指尖的一寸皮肤，滴出了几滴血，“拿着，有了这个，就能确定是不是我的心了。” 洛止琛接过，看着楚云酥急切的表情，内心复杂。 为什么，她总是对别人这么好？目光却不曾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一瞬？ 楚云酥忙着去查看净月城的情况，一声口哨，召唤来了黑蛋儿，她轻轻一跃，动作行云流水地跳上了鸟背。 大鸟扑扇翅膀，卷起一阵狂风，带着主人离去了。 只留下洛止琛还留在原地，神情黯淡。 少主在心里安慰自己，当务之急，是找到她的心脏，救楚云酥一命，旁的事情，等她好了，有的时间处理。 洛止琛眼神坚定，喃喃道：“你的心，一定是我的。” 第402章 邀请 狂风吹乱楚云酥的头发，她骑在鸟背上，迎着云朵和大风一起向着净月城飞去。 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冒黑烟的净月城。 原本红白色的美丽城市，此时仿佛已经变成了黑色的一坨。不用想，就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城市中，居民的尖叫声绵延不绝，所有人都在仓皇逃窜。 楚云酥听到那些呼救的声音，心中更是大感不妙。 “糟了，这下动静搞大了。都怪我，刚才不该那么着急跑掉的！” 她本以为有季梓棠在，事情应该不会太出格，但很显然，这次预测出了很大的失误。 自责不能改变眼前已经发生的一切，楚云酥拍了拍黑蛋儿的羽毛，“快，再飞快一点！” 雪白的大鸟扬起脖子，长长地鸣叫了一声，随后一个猛子扎下去，朝着净月城冲去。 云朵极速在眼前掠过，楚云酥眯着眼睛，牢牢盯着自己的目标。 就在距离不断缩小的时候，突然，几道光影如闪电，在楚云酥身边刷刷刷闪过！ 楚云酥眉头一紧，拽了一下黑蛋儿的羽毛示意它停下。 空中的大鸟来了一个急刹车，差点没刹住。身上的羽毛都炸起来了。 等到稳住黑蛋之后，鸟上的楚云酥冷声道：“谁？别装神弄鬼的，速速现身！” 面前的云朵之中，还真的出现了一个身影。 硕大的斗笠，削痩的身形，以及背后那把标志性的长剑。 楚云酥惊讶道：“落长风？” 落长风抬起下巴，目光灼灼，“净月城，现在已经不能去了。” 楚云酥心中的糟糕预感越来越强烈，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季梓棠和一个白头发的魔族打起来了？” 落长风歪了一下脑袋，挑了一下右边的眉毛。“你怎么知道？” “额。”楚云酥哑口无言，她总不能把主神的故事告诉所有人。 “你就说你现在拦在我面前，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去？还是要和我约架？” 落长风被最后一句逗得露出了小小的笑意，他低下头，用斗笠挡住了这一点笑容。 等剑圣老人家重新整理好表情之后，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道：“我不是来阻拦你的，我是来邀请你，去我的洞府里做客。” “啊？” 楚云酥万万没想到，剑圣竟然会搞这一出。 “去你的洞府里做客？你家里有什么？” “有……我的娘子。” 这话倒是说的一点不假，落长风的娘子名为白轻忧，多年来，身体不是很好。 对待这样的妻子，落长风一守就是几百年几千年，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唯有守在妻子面前，才是他的使命。 不知有多少人替落长风感到惋惜，他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闯出一番令天下人艳羡的事业。 但是他偏偏守在一个病秧子旁边，丝毫没有长进。 更可气的是，落长风倔强的像头牛，无论外界的声音骂他或者是嘲讽他，他只当是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 但，若是谁说了白轻忧的坏话，那么第二天，脑袋和身体，就得搬家。 痴情的剑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正巧，楚云酥也有话想问问落长风，因此，对于他的邀请并没有直接拒绝。 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看看。 “去你的洞府，不是不可以。但我想先去净月城看看，我刚才听到那里传来好大一声响动，魔气和仙气的波动也很大，我得去看看，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季梓棠被打伤了。”落长风语句凝练。 楚云酥这下直接抓住了脑袋上的头发，“他被打伤了？！” 虽然觉得很惊愕，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个小小上仙，对上魔界魔君，那只有挨打的份。 “伤的重不重？有没有致命伤？还有，那个白头发的魔族现在又在哪里？” 楚云酥一连串问题，和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如果不是因为落长风挡在这里，她早下去查看情况了。 落长风耐心地解释道：“有我在，伤得不重，至于你说的那个魔族，现在已经不知踪影了。” 打赢了就跑，是楚明槐的风格。 楚云酥急得脚下像是烧起了火，“季梓棠都受伤了，你还不让开？我要去看看！你不是季梓棠的好叔叔吗？怎么现在不让我去？” 暴躁的魔女并不能通过发脾气，就让剑圣改变心意。 落长风执着地站在黑蛋儿的前方，挡着他们的去路。 “你现在去了，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反而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你无需担心季梓棠，他的手下们已经将他带走疗伤去了。你的魔气先前已经让仙界察觉到了，如今又多了一位魔族，逸散而出的魔气恐怕已经惊动了整个仙界。”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仙家正在朝着净月城赶来，你现在去净月城，不仅什么都看不到，反而只能是单纯送死。” 落长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如今一口气说这么多，只想让楚云酥改变主意。 冷静下来的魔女收敛了怒容，转而变成一副思考的神情。 落长风说的对，如今季梓棠和楚明槐都不在净月城了，她下去看看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但是，落长风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呢？ 警惕性极高的魔女，用眼睛上下打量眼前的剑圣，“所以说，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就为了带我去你的洞府看看？” 落长风诚恳地点点头，“若是要走，现在就要赶紧走了。一会儿，就会有大批仙族人马赶来，到时候就算你有几分能力，也不能活着逃出去。” 楚云酥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她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而是狐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落长风的这次露面，分明就是想救她。 落长风顿了一下，随后快速说道：“等你去了蓬坞岛，你就知道我的意图了。” 蓬坞岛，就是他和白轻忧的家。 这对神仙眷侣，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过着自己的快乐生活。 第403章 逃出来 楚云酥想了一下，如果仙族全都被引过来了，那问题还真挺严重。 她本就对这片仙域又不太熟，贸然逃走，万一乱走会和那帮人撞上，或许还真的不太好脱身。 不如就先听落长风的，跟他去蓬坞岛躲一躲。 落长风这么多年，在仙界积攒的威严，应该能抵挡一阵。寻常仙族一定不敢去他的岛搜查。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看起来比较可行。 “好，我答应你，我们现在就去你的洞府看看。你在前面带路，我骑鸟在后面跟着你。” 落长风见她答应了，在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他又瞟了一眼楚云酥的脸，心中隐隐露出几分激动。 不知道，轻忧见到这个女孩，会不会有几分欣喜？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的时候，忽然一道浓郁的仙气由远及近地飘过来。 应该是有仙族在接近！ 听声音，绝不只是几个人，最起码也有十位。而且闻这股仙气的纯度，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 楚云酥立刻俯身，对着黑蛋儿小声道：“不能再叫了，听到没。” 黑蛋儿乖巧点头，表示自己收到命令。 落长风放出自己的仙气，感应了一下周围的能量。压低声音说道：“立刻动身，现在情况很危险，这几个都不是简单仙族。！” 楚云酥也知道眼下情况很紧张，只要露出一点马脚，被这批仙族抓住了，那么就算是有落长风，也保不住她。 魔女缩紧身体，试图让黑蛋儿的羽毛尽可能多的盖住她身上的魔气。 “走。” 剑圣在前面御剑，楚云酥在后面跟着飞。 两个人动作都十分谨慎小心，除了微小的气流声之外，没有其他的响动。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暴露了一些线索，毕竟楚云酥身上的魔气，是没办法消除掉的。 “诸位，你们嗅到了吗？这气味……是魔气！” 楚云酥听到这声音，判断出来自己与那帮人的距离很近，周围只有几朵蓬松的云，若是他们寻着气味穿过云，就能发现她。 “好像还真是，难道这附近有魔族？” “气味好像是从东边传来的，走，一起去看看！” “很有可能是从净月城作乱，逃出来的魔族！诸位仙友们，这魔族猖狂，我们必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没错，没错！” 那一帮仙族们，越说越是激动，感觉下一刻就要大战魔界了。 就在楚云酥准备招呼黑蛋儿快跑的时候，落长风冷不丁出现在黑蛋儿屁股后面，一道剑气挥出，精准打中黑蛋儿的屁股蛋，它吃痛，想叫又不敢叫，整只鸟如离弦的箭，“咻”的一下冲了出去。 落长风又刻意施展了不少仙气，将楚云酥的气味压下，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往后退，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云朵后面。 除魔的那帮仙人们此时已经穿透云朵，来到了楚云酥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咦，怎么气味淡了？难道是我们方向错了？” “再闻闻，应该不会错的？” 几个仙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没有发现楚云酥离开的背影。 落长风这才悄然隐去，追着楚云酥的脚步而去。 凭借着超强的御剑术，他不仅赶上了楚云酥的步伐，甚至飞到了黑蛋儿的前面带路。 黑蛋儿泪眼汪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声地控诉着前面那个戴斗笠的坏人。 虽说落长风的那道剑气控制的十分精准，并没有让它受伤，反而激发出了黑蛋儿自出生以来的最快速度，但是屁股隐隐作痛的黑蛋儿没打算原谅他！ 作为主人的楚云酥，自然第一个知道自家孩儿的念头。 她使劲搓了搓黑蛋儿的毛，安慰道：“好了好了，下次不会了，不生气不生气。” 落长风听她把灵兽当成孩子一般哄，无声地笑了笑。 这个性子，和轻忧多像啊。 落长风想的越多，就总是忍不住回头看，确定她还跟在后面。尽管有斗笠压着，他身后的头发还是一阵阵地乱飘。 楚云酥被剑圣的“过分”关心弄得心里有点发毛，总怀疑这人要把自己带到无人孤岛上拐卖。 这一路，并无平稳，但落长风总能凭着自己超强的感应能力，带着楚云酥躲掉了一波又一波的仙族。 虽然有几次情况十分惊险，差点就要和准备去净月城除魔的大批人马对上，但好在有落长风的带路，最后都有惊无险躲了过去。 飞过云边，掠过河流湖泊，碧海代替蓝天，占据了楚云酥的视线。 如今已经飞出了净月城所在的仙域，他们应该不会追到这里来。 白云好像是往事，渐渐往身后而去，楚云酥望着蔚蓝且一望无边际的大海，高兴地欢呼了两声。 “逃出来了！安全了！” 落长风回头，望着楚云酥毫不掩饰的笑脸，心中意外有了一种慈爱的感觉。 这事虽然还没确定，但是他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了。 回想起八百多年前的往事，落长风更是觉得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他不断地对自己说：“慢慢来，慢慢来。”这才保持着面容上的冷静。 黑蛋儿同样高兴，一边飞翔，一边学着狼族的声音嗷呜嗷呜了两声，楚云酥笑它没出息，一魔一兽之间的气氛非常和谐。 “剑圣，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已经飞了许久了，落长风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若是累了，可以躺在鸟上休息片刻。”落长风嗓音没有刻意温柔，但是潜意识里，他对楚云酥说话比对别人，还是更用心了一些。 楚云酥晃了晃腿，“我要是睡着了，黑蛋儿万一没跟上你，跑偏了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一个圆圈一样的东西，就从落长风手中飞了出来，直接套在了黑蛋儿脖子上。 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我用绳索将它套住牵着走，就不会迷路走失。你可以安心睡了。” 楚云酥两道眉毛拧成了麻花的模样。 这落长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对她怎么好？ 第404章 蓬坞岛 “喏，就快到了。”站在剑上的落长风手往前一指，楚云酥顺着看过去，只见清澈深蓝的海水之中，坐落着一座小岛。 岛屿上似乎长了不少仙树鲜花，姹紫嫣红的颜色十分好看。 越是靠近，就越是能看到缤纷五彩的植物们。 蓬坞岛上，除了两个仙人之外，就只剩下这一片片，一簇簇的花草了。 落长风露出一个笑容，忍不住开始对着楚云酥讲解道：“这些花花草草，都是轻忧种的。她说，真正好看的花草，不是喝仙露长大的，而是靠充足的阳光，所以我们一滴仙露都没有撒，让它们自由自在的生长。” 一提到有妻子的生活，落长风仿佛变成一个话痨，字里行间都是关于白轻忧的故事。 楚云酥看他嘴角压不住的温柔笑意，心里已经明白了他夫妻二人的感情是如何的好。 有了落长风的向导，两个人完美落在了岛的东边。 东边有一大片沙地，和海洋连接，看起来柔软又浪漫。 黑蛋儿觉得新奇，岔开两条腿，在沙滩上乱踩，溅起一坨坨的沙土。 楚云酥本想教育它两下，没想到鸟的脾气更大，直接扑棱着翅膀，越跑越远。 落长风笑道：“就让它撒会儿野，你先和我来。” 楚云酥无奈，只能扭头跟上了剑圣的步伐，从边缘朝着岛屿中心走去。 其实两个人若是用了仙术，一眨眼便能到了。 但落长风却选择慢慢走过去。 这一路上，他没少给楚云酥介绍蓬坞岛的现状。 但是一切事情都加了个前缀——“轻忧” 就比如，楚云酥看到一棵高大古树，落长风就会兴冲冲解释道：“这树是三百年前，轻忧自别的岛拿到的种子，别人都说不好种，但是轻忧非不信，说自己可以……” “这花，也是轻忧培育出来的，她甚至还弄出一个新的颜色呢！你看，是不是很美？” “那里的凉亭，也是轻忧的主意。亭子里放置的一套茶具，也是她先想出来，请人做的。” …… 楚云酥多想告诉他，“够了够了，吃的真的很撑了，不能再吃狗粮了。” 落长风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注意到楚云酥有些无奈的表情，用几分严肃的语气说道：“在见她之前，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楚云酥来了兴趣，问道：“什么事？” “关于楚沧海的事情。” 一提到这件事，落长风心里的疤痕就再一次被揭开。 剑圣抬头，望向远处的花草，这才有了开口诉说的勇气。“不知道旁人有没有和你讲过。我、季梓棠的父亲季萧寒，还有楚沧海，我们三个，都是星海仙宗曾经的弟子。” 楚云酥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讲起了这段往事，这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们三个，曾经也算是兄弟一场。八百多年前，我得了一套至上剑法，需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那时，轻忧怀孕，出于对楚沧海的信任，我将她送去了星海仙宗。” 第405章 相无剑法 落长风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我应该用真面目来面对你。” 剑圣伸出他那一双有些沧桑的手，当着楚云酥的面，郑重地摘下了斗笠。 仿佛一场戏剧拉开帷幕，落长风的脸完完全全的展露出来。 瘦长的脸，五官中自有一股英气，两颊向内微微凹陷，更是显得精瘦干练，有种修剑者独有的气度。 一双有神的眼，此时正盯着楚云酥看，眼中好似有万语千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楚云酥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她并不想回避，甚至被他眼中的热切感染。 “怎么，怎么不说了？”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落长风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好似一叶浮舟原本飘在湖面，眼下因为她的言语而动荡摇晃起来。 “你可知，接下来的故事若是再听下去，你就没有回头路了。那段往事不仅仅是和我有关，更是牵扯了许多仙族。” 落长风就像是一把被拉开的弓箭，到此刻也保持着紧绷的状态。 他将选择权交给楚云酥，也是给她一个考虑的机会，毕竟落长风从不强迫别人，哪怕她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楚云酥没想到都到这个关键时刻了，落长风竟然还想的挺多，忍俊不禁道:“我都跟你上岛了，哪里还有跑路的机会？” 落长风因为这半是玩笑，半是打趣的话，也跟着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听听我和轻忧的故事。” 八百多年前的星海仙宗，楚沧海已经当上了掌门之位。 落长风搀扶着自己身怀六甲的娘子，走到了楚沧海面前。 彼时的两个男人，都还是青年的模样，同样的神采，同样的意气风发。 落长风面色显得十分为难，英气逼人的吗浓眉微微拢着，“三弟，我……” 他们三人，曾在星海仙宗内结为异性兄弟。落长风年岁最大，因此是大哥。季萧寒排行老二，楚沧海则是老幺。 楚沧海见兄长为难，立刻接话道：“长兄，无需多言，你只管将嫂子交给我，我定会将她照顾好。等你出关之时，就已经为人父了。轻忧仙子本就是仙族出身，你的剑术又如此出众，你们俩的孩子，一定是天生仙体，前程无量。” 他说的热络，落长风却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放下心，他的眉头依旧缠在一起，好像就松不开了。 落长风仍然觉得自责，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本应该守在妻儿身边，但是那套剑法，又太过重要。 一旦错过眼下时机，传授剑法的相无剑者就会离开，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研习了。 落长风爱剑如痴，好不容易才得此机缘，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舍弃这个机会。 轻忧转身，偏头看向自己的夫君，一张娴静温柔的脸，令人难忘。 她身上散发着为人母的光辉，笑容也柔和的像一池春水，如果楚云酥能看到这一幕的话，会发现，她和轻忧有着极为相似的一双眼睛。 “长风，没关系的。”轻忧抿唇一笑，更是说不出的优雅。她反手握住夫君粗糙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你就安心去，你和三弟可是有这么久的交情了，他现在又是星海仙宗的新任掌门。”轻忧说道这里，朝楚沧海投去一个信任的眼神。 楚沧海顺势笑了笑，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轻忧重新望向自己的夫君，继续宽慰道：“这里是你成仙的地方，你最好的兄弟还是掌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倒是这次剑法的机缘，百年难得一见。你若是真的因为我没去，我会一直愧疚的。” 轻忧这话说的是心里话，落长风有多爱剑，旁人不清楚，她却是最了解的。 星海的前任掌门原本是想将掌门之位传给落长风的，但是落长风一点不乐意，觉得这些俗事耽误他追求极致的剑法，直接出言拒绝了。 于是掌门之位又落到了季萧寒身上，偏偏季萧寒一早就爱上了暮日九宫的宫主，高高兴兴入赘去了。 最后，掌门不太情愿地将位置传给了楚沧海。 毕竟他的天赋在剩下的弟子里，算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楚沧海想要这个掌门，用尽了各种办法，让旧掌门看到了他的决心。 并且，楚沧海还曾对着掌门立下重誓，自己一定会将星海仙宗发扬光大！ 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掌门只能传位给他。 轻忧原先不太喜欢楚沧海，从她见到楚沧海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虽然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但是眼中的光，是黯淡的，甚至带了一丝阴毒，让人不太舒服。 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下一刻就会扑出来撕咬无辜的人。 她也曾将自己的担忧告诉过落长风，但是一心痴迷剑术，且心眼非常大的落长风一点感觉没有，并对妻子说：“不要想那么多，我三弟人不坏，就是有时候急功近利了一些。” 和楚沧海来往了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轻忧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次来星海仙宗，是落长风先提议的，暮日九宫那里，最近有些不太好的传言，好像说是和魔族有染。 落长风虽然不相信，但是为了妻儿的绝对安全，还是将妻儿送到星海仙宗来。 轻忧那边并没有什么更合适的选择，因此也就同意了。 瞬息之间，轻忧已经将这段时间的因果想了一遍，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拍着落长风的手背安慰道：“你就放心，我和女儿一定会好好的，在这里等待你回来。” 一提到孩子，轻忧脸上就忍不住浮出笑意。 落长风看着妻子隆起的肚子，硬朗的男人也跟着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仙族可以感应到比自己弱的仙族生命体，所以他们一早就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儿。 希望这个小公主能够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界。 落长风和轻忧眼中满满都是爱意，好像将周围的空气都暖化了一般。 第406章 怨恨 楚沧海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恨。 他们一个个，都幸福美满，怎么没有人看到角落里的他？ 落长风，明明因为剑忽略周围的一切，但是所有人都夸赞他剑术高超，用心专一。 掌门师父认为他专注认真，可以担当大任，于是倒贴着都想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他的妻子，轻忧仙子。 出身高贵，天生仙体。和落长风结为仙侣之后，更是一心一意爱慕着他。 现在自己怀孕了，拖着大肚子来人生地不熟的星海仙宗，也要让落长风去学剑术。 凭什么？ 凭什么落长风除了剑之外什么都不懂，却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而他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八面玲珑，也不得人心。 掌门不信任自己，轻忧更是看不起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提防。 当初说好的仙宗三兄弟，一个马上要在剑术上取得滔天的建树，一个俨然成了暮日九宫半个主人。 唯有他楚沧海，拾人牙慧，捡着他二人不要的星海仙宗掌门之位，就这，还是他付出了旁人无法估量的努力，才得来的。 楚沧海越是想这些事情，心中的怒火就越是压不住。 眼前夫妻和睦，一家和美的情境更是让他不舒服极了。 好在落长风终于又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剑术，开始和妻子道别。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相互体贴的话，楚沧海知趣地退到一旁去了。 他看似是有礼，其实是不想再听这些黏黏糊糊的话。 好不容易捱到落长风离开了，楚沧海看着轻忧久久未动的背影，心里终于舒坦了几分。 轻忧一直看着落长风远去的背影，直到层层云朵遮住她的视线，她仍然固执地站在原地。 虽然说，刚才她百般安慰，让落长风放心，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是说实在的，她也是第一次怀孕，第一次为人母，又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轻忧忽然想起，楚沧海好像还在身后等着呢，于是连忙收拢好一切忧愁的情绪，转过身对着楚沧海说道：“抱歉，三弟，耽搁你的时间了。”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微微红的耳尖，低垂的眉眼，看起来像一只乖巧小鹿那般温和。 楚沧海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纳闷：如此高贵美丽的仙子，怎么就能看上落长风那个呆子？ 论相貌，自己也不比落长风差。论情趣，论为人处世之道，自己更是比他圆滑了不知道多少。 除了在剑术上差了些之外，自己并不比落长风差了多少，怎么所有人眼里，就是看不见自己呢？ 他笑了笑，语气温柔而体贴，“无碍，嫂嫂想必也是第一次同大哥分开，心中眷恋不舍也是应该的。” 轻忧听他这么说，心里对楚沧海的印象好了一点。 “嫂嫂，我已经派人给你备好了厢房，走。” 轻忧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落长风离去的方向，点点头跟上了楚沧海的脚步。 第407章 历经险事 楚沧海在外面的形象一向是极佳的，君子仁厚，谦虚有礼。 如今他和轻忧同行，为了照顾这位大肚子的孕妇，他更是放慢了脚步，和轻忧一步接一步，慢慢走着。 这一路漫长，轻忧不想让气氛太过沉闷，于是主动开口，想聊一些和楚沧海有关的话题。 想了又想，脑子里还真就冒出来一件事。 轻忧道：“对了三弟，听长风说，去年，你在魔界遇了险？” 楚沧海听到“魔界”两个词，脸色变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客气地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除魔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引到了魔界里，吃了些苦头。” 楚沧海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轻忧却知道，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我听长风说，你被困在魔界有一个月余，身上可有受什么伤？” 楚沧海低头笑了笑，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但是轻忧却没有注意到，又添了句：“啊对了，说是二弟当时和你一起去的呢！” 她本只是无心之话，但这件事，越说越让楚沧海心中生厌。 他挤出一个假笑，“确实如此，当时我和二哥带了些人手，去追杀一个潜入仙界的魔族，却不想，除魔不成，反被他引入了魔界。” “二哥仙术在我之上，为人又机敏，因此成功从那里脱身了。我天性愚钝，年岁又小，进了魔界之后，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此，就让魔族给擒了去。” 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轻忧心中的惊讶就越大。 “天哪！这么说，二弟当时逃回来了，你却被魔族抓住了？！” 楚沧海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轻忧懊恼道：“这么大的事情，长风压根没和我细说，只说你在魔界遇了险。我要是知道这事这么不简单，当时一定会来看看你的！” 楚沧海接话道：“嫂嫂有这份心，就够了。你看，我现在，不也安然无恙地脱险了吗？没什么大事的。” “怎么会不是大事？！”轻忧反驳道：“这可是关乎生命的大事情！要说这二弟也是的，当时为何不带你一起呢？” 轻忧从小养尊处优，想事情也非常简单。 她哪里能想到，当时情况紧急，季萧寒自己都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余力再拽上楚沧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沧海心里再次加深了对季萧寒的怨恨，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嫂嫂，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轻忧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到底是有些替他觉得不值得。 从魔界死里逃生，哪里是简简单单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能概括的了呢？ “要说我还应该谢谢二哥呢，若不是他后来带人来救我，我可能这会儿还被困在魔界呢。” 楚沧海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轻忧果然更加心疼了。 “下次若是见到二弟了，我定替你说他两句！怎么能把兄弟丢下呢。” 楚沧海淡淡一笑，“嫂嫂说的是。” 轻忧哪里知道，根本不需要她教训季萧寒，楚沧海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 提到季萧寒，轻忧难免想到一件事，她有些忧心，小心试探着问道：“三弟，我听闻，最近暮日九宫不是很安宁……” 不光是轻忧，整个东域仙境都知道，暮日九宫最近出的事。 说是有人感应到，九宫里魔气浓厚，好像有魔族。 甚至还有传言说，暮日九宫里出现两具魔族的尸体。传的神乎其神，不知是真是假。 楚沧海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悄悄藏进暮日九宫里的两具尸体，拖长了音说道：“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太平。不知道二哥到底怎么搞得。” 他的表情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明明他就是始作俑者，偏偏表情不可挑剔，让人挑不出错。 轻忧根本不知道，陷害暮日九宫有魔族的凶手，就是旁边这位看似无害，甚至和季萧寒称兄道弟的楚沧海。 她脑筋一转，猜测道：“三弟，你说，会不会是昔日的魔族仇家找上门来了？” 楚沧海没想到，她还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自己说的越多，就容易露出更多马脚。 于是应付道：“应该不会，二哥把我救出来的时候，可没放过那些魔族。” 这话可是一点不假，季萧寒自己从魔界逃出来之后，对于没能把楚沧海拉出来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人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带头闯了魔界，将楚沧海救了出来。 只可惜，楚沧海只记住了恨，倒是没记住季萧寒对自己的恩情。 眼看轻忧还在琢磨这件事情，楚沧海当即改口问道：“嫂嫂，你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预计还要多久出世？” 提到孩子这个话题，轻忧的重心立刻就转移了。 仙族的寿命长，因此怀孕的时间也比凡人要长。 虽然她现在肚子已经不小了，但是还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分娩。 轻忧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兴冲冲解释道：“估计还有半年，孩子就能出世了。” “长风此次闭关，不知道要多久。他说，少则一年，长则年。”轻忧难掩神情落寞，声音也越说越小。 楚沧海连忙宽慰道：“嫂嫂无需担心，就算大哥不在，我也一定会替他好好照顾你们的。” “等大哥出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出生了。到时候他既学了无上的剑术，又能看见自己的孩子。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羡煞旁人呐。” 轻忧听到这番恭维的话，心里难免开心，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落下过。 她在心里，憧憬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幸福好像就在前路朝她招手。 她太沉浸于关于未来的幻想之中，以至于忽略了，楚沧海一点点落下去的笑意。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太不公平。 有人得到了一切，有人却什么都得不到。 就像此刻，怀孕的轻忧可以走在阳光之下，而他的林露儿，却只能藏身在幽暗的洞府里。 第408章 追太阳的人 安置好轻忧仙子之后，楚沧海立刻提步朝着星海仙宗的禁地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这一片山林洞穴，原本并不是禁地，自从将林露儿从魔界接来之后，楚沧海为了藏住她，找了一个由头，将这片地封禁了起来，处处下了他自己的禁制。 除了他之外，旁人只要靠近，就会被他发现。 楚沧海走到一片幽暗的密林前，他的仙力可以感知到附近没有人，但他还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扭回头四处看了看，只有这样，才能是最纯粹的心安。 林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有一道水波纹一般的光幕。 楚沧海将手放在上门，水波被搅乱，这道光幕的锁也就打开了。 眼前出现一个极为细小的缝隙，他必须缩紧全身的肌肉才能够穿过这个缝。 因为这道屏障本就是为了掩盖住林露儿的魔气，所以只能开一个小口。 楚沧海钻过去以后，迅速反身封住了光幕。 封闭空间之中，弥漫着林露儿身上的魔气，偶尔还有几缕，淘气的从楚沧海身边飘过。 他抿着唇，英俊的面孔表情阴郁。 躲在山洞里的林露儿，一早就感应到了。 她抬起头，眼眸中亮起光，高高兴兴地往洞穴门口跑去。“阿楚！” 恰巧楚沧海也已经到了门口。 洞穴口的地方还有一层禁制，也是楚沧海下的。 说来也奇怪，林露儿在魔界肆意驰骋了不少年头，现在却愿意，被束缚在这一个小小洞穴里。 如果一定要说个缘由的话，那一定是因为爱。 出于对楚沧海的，纯粹的爱。 银发的少女站在山洞门口，有些苍白的脸上因为雀跃，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粉色，看起来更是娇艳动人，十分可爱。 “阿楚！你怎么来了？”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林露儿心里是高兴的。 现在的天还是亮着的，楚沧海从不会在白天来找她。 虽然有些反常，但只要他来就好啦！ 楚沧海抬手，解除了洞穴门口的禁制，一旦没有了阻碍，林露儿立刻像一只激动的小鸟，扑进了他的怀里，牢牢搂住楚沧海的腰，说什么也不放手。 魔族的体温比仙族要凉不少，林露儿投入怀里的时候，楚沧海只觉得全身都被一股凉气侵袭了，但是他喜欢这种微凉的感觉，被困在魔界的时候，就是这种带着清香的凉意，一直陪伴着他。 楚沧海抱着怀中的可爱女孩，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洞穴，脑中想起方才自在随意的轻忧，心中更是自责，忍不住说道：“对不起，露儿，将你困在这里。” 洞穴中有明珠，还有不知道多少根蜡烛，但是林露儿没有点几根，因此，只能靠着几颗明珠悠悠的光芒，照亮这一小方天地。 林露儿感受到楚沧海的难过，有些不解。 她从楚沧海的怀中退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身后的昏暗洞穴。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林露儿笑着，明亮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忧愁的滋味。 她是魔界受尽宠爱的三小姐，从不知愁苦是何滋味。就算如今来了仙界，处处受限制，但只要有爱，她也觉得是甜的。 楚沧海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林露儿的话而好转，银发红眼的小姑娘想了想，拽着他的衣袖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介绍道：“你看，这是你上次送来的狐狸垫子，我垫着睡，感觉可舒服啦！又暖和又好看，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还有这盆花，也是你前几天送来的。虽然我有在尽力养，但是它好像有点娇贵，一直不开花，甚至还有点蔫蔫的。” 她说话的时候，模样十分认真，天真无邪的样子，看得人心肠跟着软了下来。 “真是奇怪，在我们魔界，只要播了种子就能有收获，但是这花就是不听我的话。” 楚沧海盯着她白皙的侧脸，声音都轻柔了几分，一身的戾气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散尽了。 他轻声说道：“是不是没给它晒太阳？” 林露儿惊讶道：“它还要晒太阳的？” 楚沧海哑然失笑，“当然，仙界的花花草草，都需要阳光的。” 林露儿闻言，立刻抱起那盆花，蹭蹭蹭几步跑到了门口，找准太阳的方位，放好了花盆。 “每天中午的时候，这里的阳光最强烈，放在这里，应该是最好的。” 少女拍拍手掌，很满意自己找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那里阳光最好？” “观察的呀。”林露儿扭身回望，“白天你总是不来找我，我没什么事情做，就观察太阳的动向。光啊，一开始先是在这里出现——”她说着，指着东边的方向。 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最后指着西边，“然后，快到晚上的时候，会从这里消失。” 魔界没有太阳，因此也没有阳光，这在旁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是林露儿自己发现的趣事。 楚沧海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你每天难道还跟着太阳跑吗？” 没想到林露儿竟然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没什么事情做，只好一直看太阳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沧海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他走到林露儿的身边，坚定地，用自己的大手包住林露儿微凉的一双手。 “露儿，这段时日委屈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足够强大，就可以带着你正大光明走在外面了。” 这话，他不知道都说了多少遍了，但是林露儿每次都会欣喜快乐一次，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崇拜地看着楚沧海。 “我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 林露儿每天都被关在这小小洞穴里，虽然楚沧海为她准备了许多小玩意，但是她是活生生的魔族，玩具再多，也还是觉得无趣。 不过她并不会在楚沧海面前表露这一点，因为她知道，楚沧海也很艰难。 他如今才接掌门位不久，根基不稳，宗门中更是有人不服，时常挑衅。 第409章 魔界往事 林露儿压下自己所有的小性子，不想给楚沧海添一点麻烦。 两个人坐在狐狸皮上，相互依偎着，夜明珠的光芒将他们模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林露儿牢牢抱住了楚沧海的手臂，乖巧的像一只白色的猫。 楚沧海给她讲起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说到轻忧的时候，多说了一些，说她的肚子看起来已经很大了。 “那我如果以后怀孕了，肚子也会变大吗？”林露儿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问道。 楚沧海正准备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道：“露儿，我们，我们可能不会有孩子……” 林露儿立刻抬起头，“为什么啊？” 楚沧海哑然失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不伤到爱人的心。 他盯着两个人牢牢握住的手，想了许久之后怅然道：“因为你是魔，而我是仙，” 这个话题，是两个人之间最不能被碰的话题。 林露儿被他提醒，眼中的光彩都消散了几分。 她低着头，语气闷闷的，“你说的对，我差点都忘了……” 日子过得太过舒心，就会将那些关键问题遗忘掉。 以为自己现在身处在仙界，就是仙族了。 洞穴之中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石壁上正在燃烧的一根蜡烛啪的一下，爆了灯花。 林露儿被吓得抖了一下肩膀，楚沧海连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搜刮了所有的知识储备，最后找到了一种还算不错的方式安慰怀中人。 “露儿，你听我说。虽说神魔结合是不可思议的，也是不被天命允许的。但是露儿，我爱你的感情并不会因为这道阻碍而改变，相反，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说不行，我才更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可以！”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翻阅星海仙宗所有的古籍，找到一种能够让我们拥有我们的孩子的方法。” “你因为我，孤身一人来到仙界，我一定会尽我所难保护你，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楚沧海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露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阿楚，别说这样的话，你好好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喊他阿楚，那就是眼前这个柔软且微凉的女孩。 楚沧海用力抱紧了林露儿，如果能选择一生中的一瞬间永恒，楚沧海会选择这一刻。 他们深爱着彼此，并重视着对方。 他感激地抱住怀中的娇娇儿，一刻都不想撒手。 “露儿，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好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林露儿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你很好？我怎么都不知道？” 楚沧海回想起在魔界的那段往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在魔界的时候，若不是你护着我，我早就被那帮魔族们扯成碎片了。他们人人都想要我的命，证明自己的实力。只有你，不光不杀我，还将我救了下来。” 那时的楚沧海跟着季萧寒一起去除魔，却不曾想，魔没除掉，自己却误入了陷进，一脚踩进了魔界中。 季萧寒成功逃出，只留楚沧海一人面对未知的世界。 当时的他心如死灰，面对着被他的仙气吸引来的魔族们，楚沧海甚至能预感到自己的身体也要死了。 魔族们面目狰狞，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们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吸收掉他所有的修为，还要将他的骨头制成玩具，告诉家中的孩子们，这是用仙人骨头做的。 就在楚沧海心灰意冷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少女跳动的时候，一头雪做的头发也跟着身体一起晃动。 她笑着喊道：“爹爹，你快看，这里好像有仙族！” 仙族一旦被魔族人抓住，十有八九是要做奴隶的。 魔族们就喜欢用一些奇怪的方式，让奴隶们记住自己的耻辱与过往。 楚沧海宁愿死，也不愿意受折磨。因此不悦地瞪着林露儿，想用眼神的气势吓退这个看起来就是贵族小姐一般的姑娘。 当时的林傲，在魔界还有几分威严实力，因此还能惯着林露儿。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仙族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这些时日，你见到的仙子仙女们还少吗？若是真的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爹全都满足你。” 林露儿听到父亲的允诺，更是满心欢喜。 她朝着楚沧海的方向走了几圈，后者却因为害怕而不停后退，已经开始流血的伤口在地上拖行，流下了更多的血液，让周围的魔族们差点发了狂。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脑袋里面在想什么鬼主意。”楚沧海见对方是个小姑娘，口气也硬了不少。 好脾气的林露儿也不恼怒，而是蹲下来和他对视。 模样精致的魔女歪歪脑袋，认真说道：“你好看，我就看你咯。多看几眼也不会掉肉，怎么就不能看了？” “我见过不少仙族，但是像你这么……”林露儿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答案，最后勉强用了一个词代替。 “像你这么冷静的，还真是少见。” 楚沧海哪里是冷静，他怕的都快哭出来了。但是凭借着高超的演技，愣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甚至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思。 平心而论，楚沧海的面容俊秀精致，很对林露儿的胃口，所以她才会多看两眼，后来发觉这个仙人不吵不闹，也没有胡乱用仙气打架，这才站出来宣告主权。 自信满满的魔族小公主，手指着楚沧海，对着所有人宣布道：“从此以后，他就由我来照顾了。我可警告你们，谁要是敢打他的注意，我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露儿板起面孔故作高深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周围的魔族们相互看了看，随后无奈地摇摇头。 林露儿一般不会明确表达自己喜欢什么东西，但若是她看上的东西，旁人别说是碰了，看都看不得。 今天和小公主碰上了，算他们倒霉。 第410章 阿楚 林露儿听他又提起从前的事情，安慰性地拍了拍楚沧海的肩膀。 “好啦阿楚，那都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如今我和你，一起在这个充满阳光的仙界里。你还是这偌大仙宗的掌门人，我们未来的生活，只会是越来越好的。” “只要等到你实现你的梦想，找到让我们拥有孩子的方法，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仙界漫步，等有了孩子，还可以带着他一起看太阳！” 林露儿畅想未来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都舍不得落下，在她的眼前，那些快乐，幸福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 楚沧海的表情却没有她那么高兴，他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小声问道：“露儿，上次的事情很成功。所以，这次……你能不能再替我，引诱一些魔族出来？” “啊？” 林露儿有些不解，“上次你说只需要两个，我就找来了两个魔族的尸身。怎么现在还要啊？” 楚沧海见她有些不愿意，连忙搂住她百般哄劝。 “你听我说，现在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很多人都开始怀疑暮日九宫里面有魔族了。我们的方法很有用！” 林露儿这次没有再靠着他身上，而是微微将他往远处推了推。 她声音小小的，但却很坚定。 “不是我们的方法，是你的方法。我和暮日九宫里的仙人们根本就不熟，没有理由要害他们。” “这怎么能是害他们呢！”楚沧海不悦地反驳道：“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激动的他，在提到“代价”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露儿连忙拍拍他的胸膛，给他顺气，“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这都是暮日九宫那些人伤害你所需要的代价。” 一连说了好几次之后，楚沧海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几分。 “阿楚，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本就是魔族，将那些魔力低下的魔族们诱出魔界，再让你把他们杀掉，用他们的尸体栽赃给暮日九宫。这种伤害同类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想做。” “虽然我已经和你来了仙界，也是你的人了，但我终究还是魔族啊。我们魔族虽然毒辣，但也不会没缘由的残杀同族。你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 林露儿说着，微微偏过头去。既是躲避楚沧海的目光，也是想表露一下自己坚决的态度。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楚沧海又岂会给她后悔的机会？ 掌门伸出双手，牢牢压在了林露儿的肩膀上，他低声道：“露儿，再帮我一次好吗？事情就快要成功了，季萧寒也就快要为他当日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千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问题啊。” “现在仙界都觉得暮日九宫和魔族有染，如果我们不能乘胜追击，等季萧寒和司君反应过来，查出来是我做的手脚，那到时候，你和我，都要被毁掉！” 楚沧海言辞恳切，更是将结局渲染的十分可怖，只为了让林露儿继续帮他。 果然，林露儿一听说被查出来楚沧海会很惨，立刻就动摇了。 第411章 嫉妒 “阿楚，你就不能再想想别的法子吗？”林露儿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知道，你非常恨那个姓季的仙族，可是，你想想，如果当时他将你带离了魔界，那你我就不会再遇到了。所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沧海厉声打断了。 “住口！你根本就不懂我心中的恨意，又凭什么在这里对我说教！” 林露儿被楚沧海这个凶狠的模样给吓住了，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楚沧海看到她受惊的表情，心中暗自懊恼，想重新将她搂在怀里，林露儿却像是触电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 “露儿……”楚沧海语气无奈，他低垂着眼眸，显得十分落寞。 “你听我说。我对季萧寒的恨意，绝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而已。” 林露儿知道楚沧海一直有心事，但他很少和她深切地谈起，或许，今天是一个机会。 “那，你和我说说。或许听完之后，我就能理解你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缓和，楚沧海脸上闪过一个笑容，他重新捉住林露儿的手，带着她坐回到石床上。 他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从出生的时候开始讲。 楚沧海的父母，是住在仙域之中的凡人，虽然从凡间升上了仙界，但一直没有成为真正的仙族。 因此，他一出生就被给予厚望，成为全家迈入仙途的希望。 楚沧海自己天赋也不错，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彼时东域仙境的四大宗门里，最强的是暮日九宫，但是他瞧不上暮日九宫的女宫主。大乘佛宗又要出家，自然也不是楚沧海的选择。选来选去，唯有星海仙宗最适合。 楚沧海成功通过了选拔，成为了仙宗的弟子，同年，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两个人：落长风和季萧寒。 落长风出身仙域名门，家中长辈有不少成仙成神者，就连掌门，都要多关照他几分。 虽然家世天赋都极佳，但是落长风身上却一点没有名门之后的骄傲，相反，他心思单纯，一心修剑，格外的好相处。 楚沧海接近落长风，是精心选择之后的结果。他本想搭上落家这座大船，助自己快速成仙。却没想到落长风是个榆木脑袋，压根不开窍，看不懂他的暗示。 楚沧海一开始为了巴结落长风，出面帮了他不少的事情，虽然落长风并没看出他的意图，但楚沧海长久的付出还是打动了他。 落长风觉得，此人心善，可以深交。所以意外的，俩人还真成了朋友。 比起楚沧海的步步计算，季萧寒和落长风之间的关系更为自然。 季萧寒是个凡人小子，是从凡间的选拔中脱颖而出的，仙域出身的凡人们瞧不起他，他自己倒是乐得清闲。 他和落长风一样，都爱剑，两个人爱好一样，心思也同样简单，很容易就走在了一起。 落长风与楚沧海熟识之后，将他介绍给季萧寒认识，三兄弟就这样聚集在一起。 最初的时光总是快乐的，他们三人根骨都不错，脑袋更是灵光，各项考核，总是同期弟子之中的前三名。 楚沧海心思细腻，八面玲珑，尤其擅长人际交往。 落长风和季萧寒则更加注重自己的生活，不太在意别人的声音，因此，得罪了一些弟子同门。 在这种时刻，楚沧海就会出面，帮助两位兄长主动化解这些俗事。这也让另外二人迅速地接纳了他。 楚沧海在给林露儿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隐去了很多不好的内容，把自己的心机全都模糊化了，只留下三人看似无比美好的过往与故事。 林露儿听完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们三兄弟在一开始的时候，关系都非常好。你大哥落长风仗义心善，二哥季萧寒洒脱有趣，而你，反而是最稳重成熟的那个，替他们处理了许多麻烦。” 楚沧海脸上露出笑容，顺手摸了摸林露儿的脑袋。 “可以这么说。” 林露儿撅起嘴唇，更是不太明白。“如果你和他们的关系这么好，为什么现在这么又这么恨季萧寒呢？他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楚沧海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轻吐了一口气。 “因为，我把他当做好兄弟，他却从来没有这样认同过我。” “露儿，你知道，修仙是一件苦事。我从前一直在想，我这么刻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沧海如今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仍然有微微迷茫之意。 “是为了你父母的期待？” 楚沧海摇头，“他们是凡人，年岁早就到了。” “那，是为了长久的寿命？” 楚沧海还是摇头。 林露儿拽拽他的袖子，略微不满道：“说什么你都摇头，你还是自己说。” “是为了成为人上人，仙上仙。” 林露儿听到之后，笑道：“那你现在已经做到了呀，你如今是一派掌门，万人之上。” “非也。”楚沧海又摸了摸爱人的头。“这些，不过只是刚开始的脚步。我想要的是，是整个天下三届，都能感受到我的威严与力量。” 林露儿听的似懂非懂，但是大概猜出来，楚沧海的野心非常大，大于她的想象。 “我吓到你了吗？”楚沧海见她不说话，出声询问道。 “没有，这怎么可能呢？追求力量，一直也是我们魔族的宗旨。你能有这么大的野心，我觉得很好。” 这就是楚沧海最爱林露儿的一点，她永远支持，永远为他着想。 楚沧海看着眼前，畅想着未来。 “露儿，等我征服三界，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携手相伴。再也不会有仙凡之隔，你也再也不会，被困在这一方小小世界里。”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句梦想，但是林露儿那一刻，心中也涌现出无数的暖意，她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嘴角不受控地上扬起来。 “只是……阻拦在我们面前的，还有太多。” 楚沧海的话音一转，打破了林露儿短暂的美梦。 “你永远都不知道，嫉妒会让人变成什么样。” 第412章 孩子出世 林露儿以为，是季萧寒嫉妒楚沧海，心中为阿楚打抱不平。 但其实，楚沧海深知，那个最嫉妒的人，是他。 他嫉妒季萧寒的自信，嫉妒落长风的天赋，嫉妒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甚至，嫉妒季萧寒的那份风流。 仙宗的女弟子们都喜欢他，他甚至可以凭借这份被人喜爱的能力，勾搭上暮日九宫未来的主人。 楚沧海在一开始的时候，心中是有一份自信的。他觉得三人之中，季萧寒的出身最差。因为这份自信，所以他可以蔑视季萧寒。但是，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季萧寒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人巴结的大人物。 楚沧海不甘心，季萧寒只是有一张不错的面皮，和一张会哄女人的，花言巧语的嘴。 他凭什么反超自己？ “若只是嫉妒，为何会有这么深的仇恨？难道说他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若真是这个样子，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林露儿此时已经脑补了一系列的故事，觉得她的阿楚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可怜人。 “我的傻露儿，他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楚沧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眸子情绪闪烁，像是不想说太多的事情。 林露儿只当他忆起往事心中感慨无数，不等楚沧海说话，自己先一步说。 “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省的我听了生气，现在就出去杀人。” 林露儿对于亲近之人的维护，那是出了名的不讲理。 她这么一说，倒是省了楚沧海多余的解释。 他偏过头，对白发的少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眼中透露出丝丝的祈求。 “露儿，那么你现在能够再帮我一次吗？” 林露儿的心情开始挣扎了，刚才的拒绝已经变得有些动摇。 一方面，虽然魔对于同类，没有什么怜悯的心，但是她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上次，楚沧海要的是尸体，这一次，应该要的就不是死魔了。 另一方面，她又很爱楚沧海，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因此，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良久的思虑之后，林露儿一拍大腿道:“好，为了你，我再回魔界一次。” 楚沧海眼中亮起光芒，激动得一把抱住了身旁人。“谢谢你，露儿。你永远是我灰暗人生之中唯一的那一缕光芒。” 在魔界就是这样，在仙界也是如此。 林露儿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话语，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于阿楚而言，非常的重要，且无可替代。 时间流转，白云苍狗。 一眨眼，暮日九宫覆灭，最直接的证据是因为有人在里面亲眼看到了宫主夫君季萧寒与魔族妖女亲密相缠。 这个人，就是楚沧海。 而那个被正义之士当场击杀的魔女，也是白头发红眼睛的林露儿。 很快，星海仙宗里，一个婴儿出生了。 这个孩子生产的很辛苦，轻忧因为力竭，听到孩子的哭声以后，就闭上了眼睛。 侍女抱起这个刚出世的小婴儿，只见她正皱巴着脸正卖力地哭着。 哭着哭着，忽然抽了一下气，随后就不哭了，睁开眼睛，对着侍女笑了一下。 仙族的后代和人族不一样，刚出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短短的头发，脑袋的发育也比人族更完善。 侍女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宝宝，同样笑了一下，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宝宝黑色的头发。 “轻忧仙子，你生的也是个可爱的小仙女呢。” 只可惜，已经陷入昏迷的轻忧没有听到这一句话。 侍女抱着婴孩走出门外，掌门楚沧海正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原本还嬉笑的小婴儿也感受到这股压抑的氛围，收起了笑容，皱起眉头，好像下一瞬间就要哭出来似得。 侍女走近的时候，发觉掌门的表情不太对劲。 他眼底发红，手捏成拳，眼睛甚至都没有聚焦，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连一个新生儿的出世，也没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侍女吞了一口口水，犹豫再三，还是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掌门，这是轻忧仙子生出来的孩子。” 第一遍小声的话语，并没有唤醒楚沧海的注意力。 侍女抱紧了孩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掌门！轻忧仙子诞下了一个女孩。” 楚沧海的头这才微微地动了，冷列的目光扫过来，让侍女的后背瞬间被汗打湿。 她硬着头皮将孩子托举着，献给尊敬的掌门。 “轻忧仙子如今因为脱力，昏迷了，这孩子的仙体还没有测，您看，要不然就由您来……” 楚沧海的意识，因为侍女的话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他混沌的脑袋，也从亲手杀死林露儿的痛苦中一点一点反应了过来。 落长风和白轻忧的孩子出世了，他必须表现的很正常，不然被有人之人看到了，会察觉出他的异样。 想到这里，楚沧海犹如变脸一般，迅速扬起笑容。 “快来，让我看看。”掌门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孩子抱走，侍女心中正纳闷着呢，却也不敢多言。 仙族的孩子出世以后，会由他的父母先测一下孩子的仙根，重要程度不亚于凡间小孩看性别。 眼下，孩子父亲还在闭关，母亲还在昏迷，因此，只能由楚沧海来做这件事。 楚沧海用极其僵硬的姿势抱着这个孩子，柔软且温暖的小小婴儿，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孩子虽然小，但是眼神中已经有了打量的意味。 楚沧海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琉璃一般的易碎品。 就连那颗冷硬的心肠，也微微变得柔软了一些。 他猛然想到，林露儿冰冷的尸身中，也有一个孩子，属于他们，却不容于世的孩子。 楚沧海想到这里，心如刀绞，悲痛不已。 他也是在将林露儿的尸体偷偷摸摸带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如果，如果他早一点就知道这个消息，他绝不会让露儿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更不会，更不会……亲手杀了她…… 侍女眼看着掌门盯着婴儿，一副要哭的表情。 第413章 测出仙体 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道:“掌门，该测仙体了……” 楚沧海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调动自己的五官，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点。 “我只是，看到我长兄的孩子出世，情绪有点激动。是我失态了。”楚沧海解释了一番，给自己找了一套说辞。 小侍女了然地点点头，想起这段时间里，轻忧在这里的点点滴滴，跟着感慨道:“是啊，这真是不容易，轻忧仙子近几个月，因为这个孩子，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出世呢。” 楚沧海敷衍地笑了笑，随后伸出手，开始测孩子的仙体。 他宽大的手掌挡在小婴孩的脸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仙气不断被注入体内，孩子开始扭动了几下，像是觉得不太舒服的样子。 侍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日的掌门格外诡异，虽然她才抱了孩子一下，却生出了想保护孩子的念头。 “掌门……”侍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心都揪了起来。 “这仙体测得如何？虽然轻忧仙子仍然昏迷着，但是她带过来的贴身丫鬟还在等着孩子仙体的结果呢。” 轻忧家世雄厚，更是掌门的嫂子，星海仙宗里无人敢轻视她，连带着对她的贴身侍女，也不敢得罪。 小侍女心里敲着鼓，想让楚沧海快点说出结果，自己好交差，毕竟她们这些丫头之间，也分高低贵贱。 她之前也曾看过别家仙子的孩子测仙体，好像没有用这么久哇。 这小小侍女哪里知道，楚沧海此时心中正翻滚着惊天巨浪。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收回了手掌。 “这孩子的体质，有些特殊。”楚沧海说着，将小孩交给了侍女。 “你抱着她，跟我来，我得需要用宝物来仔细测测。” 侍女抱着孩子，不疑有他，回头看了一眼产房的方向。 “要不要，和轻忧仙子那里的人说一声？” 楚沧海拉下脸训斥道:“放肆！星海仙宗里的事情，难道由你做主吗！” 这莫名其妙的一通火，让侍女吓得低下头了，连连说自己不敢。 好在现在孩子在她怀里，她有着安全感。 怀中抱着的小婴孩委屈地撅着嘴，像是受了委屈。 小侍女不敢出声哄她，怕惹掌门生气。 只能用手指逗了逗她，然后小跑着跟上了楚沧海的步伐。 轻忧仙子那里，她本就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来，眼下她昏迷，侍女一心一意关注着自家主子的情况，难以分心关注小主子。 再加上，出于对楚沧海的绝对信任，轻忧的人没有跟出来查看。 楚沧海快步朝着仙宗里走去，他的心里发出痛苦且不甘的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人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最好的一切？ 落长风的那个孩子，又是该死的天生仙体！ 难道就因为她的父母都是仙族，所以这个孩子就可以轻易地获得这一切吗？ 楚沧海那一刻，心里想了很多。 他想到因为出身而苦苦挣扎的自己，又想到自己那未出世就死掉的可怜的孩子。 仇恨，像一把烈火，将这个男人烧的浑身发烫。 第414章 算是半个孩子 侍女跟在他的身后，绕来绕去，不知快要走到哪里。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树木跃入眼中，小侍女的心不免加快了速度。 “掌门……这，这里感觉快到禁地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 四处环顾，植物的绿色已经蔓延到了天际，像一张深色的网，一点点往下压。 侍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束缚住了。 正在前面带路的楚沧海闻言，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她。 这个眼神空洞且阴森，看的小侍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说得对，确实走错了。”楚沧海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伐轻轻地动了。 小侍女听到这话，还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真的走错了啊，“那我们是不是该……” 她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已经横劈而来，将她的脖子切开，脑袋飞远。 在鲜血弄脏婴儿之前，楚沧海先一步从侍女手中接过孩子，身上亮起防护罩，将那些温热而汹涌的血液挡在外面。 侍女身躯倒下的时候，楚沧海已经旋身背对着她，身上的仙气凝固成罩，散发着仙族的光辉。 麻木不仁的掌门微微动了动嘴唇，“你该走的，是黄泉路。” 怀里的婴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浓郁的血腥气熏到了，张开嘴准备大哭。 刚才还冷血的楚沧海立刻慌乱了手脚，手忙脚乱，轻声哄道：“别哭，别哭。” 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快发生，婴儿哇的一声哭的响亮。 “不许哭！” 小婴儿从不讲道理，别人越是凶，她就哭的越响亮。 “哇！”的一声，震天动地。 这下楚沧海是真的脑袋懵了，杀人都没能让他皱眉头，但现在小孩子的哭声却让他头疼不已。 他嫌恶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认定是这个侍女的错。 抬手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全都清理掉以后，又给孩子身上加了一个防护圈，阻隔掉周围泛着血腥气的空气。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笨手笨脚地抱着孩子颠了两下，脑子里费劲地思考了一下母亲一般都怎么哄孩子的，想来想去就是抱着孩子晃两下。 他一边朝着禁地里走，一边晃了晃怀中的小孩。 小婴儿觉得这种感觉十分新奇，笑得咧开了嘴。 她笑了，楚沧海也跟着笑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天生仙体的女儿。”楚沧海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单单只是“天生仙体”这几个字，就足以令他开心愉悦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林露儿分享这件事。 “走，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娘亲。” 禁地之内，所有的禁制依旧还在，楚沧海抱着孩子穿过层层禁制，走到了林露儿所在的山洞之中。 此时的山洞之中，和楚云酥几百年后看到的，相差不大。 漂亮的魔女躺在冰棺之中，安静且沉默。她那一头纯白的发，不似以往那般的耀眼而富有光泽，反而因为没有新的魔气滋养，变得黯淡无光。 尽管楚沧海费劲千辛万苦派人找来了一具能够冻住尸体，防止腐烂的冰棺，但林露儿的死，已经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因为躺着所以能看得出来。她有身孕了。 这件事，也是在她死后，楚沧海才发现的。 冰棺周围一圈，摆放了不少聚气的宝贝，暂时护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未来的楚明槐。 其中有一件摆放的位置有些偏，楚沧海立刻用法术将它放回原位。 他如今的一切，都想告诉别人，他是真的爱林露儿，也是真的觉得愧疚。可惜这场精彩的表演，无人知道。 楚沧海半跪在地上，将怀中的小孩展示给冰棺里的人看。 他的嗓音格外轻柔，好似惊扰到熟睡的魔女。 “柔儿你看，这个孩子，多可爱啊。” 婴儿感受到四周弥漫的魔气以及寒气，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瘪瘪嘴巴准备大哭一场。 楚沧海这次没有再惯着她了，拉下脸训斥道：“不许哭！哭什么哭！这是你娘，给我笑！” 小婴儿哪里知道他的意思，嘴巴一张就准备哭。 楚沧海直接一道法术，封住了她的声音，无辜可怜的小婴儿开始无声地痛苦，眼泪不断从眼角流出，打湿了包裹她的小被子。 冰冷阴森的洞穴之中，没有任何的声音。 楚沧海刚一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自己的回声。孤孤单单，就连声音中都透露着几分萧瑟。 “露儿，我知道你恨我，你是该恨我的。”楚沧海忆起那天在暮日九宫中发生的事，一阵悔意涌上心头。“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是，可是我哪里知道，你怀孕了呢……” “你总是这样，心里装着事情，不肯告诉我。我猜你没说，是想告诉我一个惊喜，只怪我是个傻瓜，害了你，害了孩子……” 楚沧海说着说着，鼻头一酸，竟是留下了两行浊泪。 自从踏上修仙这条路以后，他再也没有哭过，眼下在这个幽闭，充斥着冰冷气息的小小洞穴里，楚沧海终于流下了这迟来的泪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露儿，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回你，救回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仿佛有一道希望的曙光照进他的心房之中。 楚沧海再一次举起还在哭闹的孩子，小婴儿两腿都在乱蹬不好控制，楚沧海干脆又给她下了一道法术，让她四肢都不能动弹，孩子哭得更惨了，不过因为发布出声音，也影响不到别人。 楚沧海先容灿烂，脸上还挂着泪滴。 他兴奋地说道：“露儿露儿，你看，这是一个天生仙体的孩子。”楚沧海的视线挪到林露儿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等我想办法，救出我们的孩子，到时候我再把这个小孩的仙体抽出来，安在我们孩子的身体里。这样，我们的孩儿就也是天生仙体了！” 楚沧海的眼中亮着诡异的光芒，“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像你我一样，不被主流认可，受尽非议。他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仙人！” 第415章 孩子没了 楚沧海把自己感动到之后，低下头看向哭闹不止的孩子，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极为诡异的表情，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孩子的父亲。 他郑重允诺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将你抚养长大，让你成为整个星海仙宗里最受人尊敬的大小姐。你想要的的一切，我都会给你。没有人会比你还要耀眼。” 婴儿听到他说话，忽然停止了哭泣，好像是在好奇，这人在说什么？ 楚沧海看她给了自己反应，心中大喜，更是认定自己和这个孩子有缘。 他抬头望向洞穴外，外面天蓝云白，是个晴朗明媚的一天。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楚沧海的女儿了，就叫你，楚云酥。” 婴儿楚云酥眨眨眼，把自己的手指往嘴里塞，看起来纯真可爱。 楚沧海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对着旁边的林露儿说道：“露儿，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孩子了。” “我会将她抚养长大，然后……” 剩下的声音，隐藏在了洞穴外呼呼的风声里。 新得了一个天生仙体女儿的楚沧海很高兴，但是还有很多复杂的事情需要他解决。 其中最令人困扰的，就是白轻忧了。 白轻忧在众人的细心照料下，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就四处找寻，最后一把抓住了贴身侍女的袖子，着急忙慌问道：“阿兰，我的孩子呢？” 她的身体明明还很虚弱，但是这一抓却用了很大的力气，心更像是放在油上煎烤一般。 阿兰连忙安抚自家主子，“小姐，别紧张，孩子是被送到楚掌门那里去了，要测测仙体。” 白轻忧原本应该松口气的，但是不知冥冥之中有感应，还是别的理由，她的心口没由来的一抽，疼的她眉头紧皱。 阿兰紧张道：“小姐你怎么了！” “无事。”白轻忧强撑着身体要坐起来，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挥阿兰，“快去，去把孩子给我抱过来。测仙体的事情，我自己来。”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论孩子有没有仙体，都不重要。 白轻忧现在就想把孩子搂在怀里，喂她一口奶。 阿兰得了令，不敢耽搁，掀起裙子就准备往外跑、偶老婆· 没想到有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白轻忧定睛一看，正是楚沧海。 男人此时左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厚实的小被子遮住了婴儿的身形和脸蛋。 白轻忧下意识喊道：“孩子，快到娘这里来！” 但是楚沧海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白轻忧仍然保持着伸出双臂的动作，她的心因为楚沧海的反应一点点凉了下去。 “三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快！快把孩子给我！” 白轻忧说着，就要下床，但是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还没动两下，整张被汗打湿的脸，就已经变成了番茄一般的颜色。 周围的其他侍女见了，连忙七手八脚将白轻忧给放回了床上。 “夫人小心，你如今的身体，不能下地。” “夫人，还是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夫人，小心些。” …… 白轻忧的好脾气，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眼下，她却发起火来。 “都住嘴！” 楚沧海的沉默让她心慌不已，“你们都给我住嘴！” “三弟，楚沧海！快点把孩子给我！”她连楚沧海的名字都喊了出来。 阿兰听到主人声嘶力竭的喊叫，立刻上前，想从楚沧海手里把孩子抢过来。 没想到门口的男人，忽然抱着孩子跪下了。 这“扑通”的一声响，犹如最后一把无情且沉重的大锤，将白轻忧砸的支离破碎。 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晕过去了，但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晕倒，如果真的倒了，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沧海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一副自责懊恼的表情。 “请嫂嫂降罪！” 宛如天空劈下一道惊雷，直接打在了白轻忧的身上，雷电从她的身上过了一遍，四肢五脏六腑都疼的让人无法呼吸。 白轻忧声音发抖，要在别人的搀扶之下才能举起手。 “楚沧海，你这是什……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男人终于肯交出自己手里抱着的小包袱，一旁的阿兰见状，立刻上前抱住了包裹和里面的孩子。 当阿兰看清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她的脸色也有明显的僵硬与震惊，就连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白轻忧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她大声喊道：“快给我，快把我的孩子给我！” 阿兰不敢耽搁，立刻将孩子抱了过去。 放到白轻忧怀里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婴儿”了。 包裹里包着的，是一块黑如焦炭的东西，隐隐约约能看出原本的人性。 白轻忧只觉得大脑中轰隆一声，意识和心脏同时炸开。如果不是还有一丝丝的理智，她已经把这个东西丢出去了。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白轻忧惊叫道，平日里的优雅冷静再也不复存在。 楚沧海忽然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整个人趴伏在地，激动地喊叫道：“嫂嫂，是我无能！让那些个魔族，发现了你和大哥的孩子！” 白轻忧的眼泪就如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一般，大股大股地往下流。 她如今是抱紧孩子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魔族？你星海仙宗里怎么会有魔族！” 白轻忧厉声质问道。 楚沧海闻言，用头撞地，给床榻上的女人磕响头。他如今已经一宗之主，这么重的礼，白轻忧受不起。 心如死灰的仙子伸出手指，有几缕魔气，从她那已经没有人形的孩子身上飘出来，落在了她的指尖。 测过了，确实有魔气，是魔族下的黑手。 白轻忧想到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就成了一具不能说话的死尸，心痛到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她最终还是牢牢抱紧了包着孩子的小包裹，嚎啕大哭道：“楚沧海，这里可是你的星海仙宗！到底是哪里来的魔族？为何独独要了我孩儿的命！” 第416章 食粮 白轻忧泣不成声，哭喊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 阿兰跪在床边，跟着自家小姐一起哭。 她们哭，楚沧海也哭，声泪俱下道：“都是我无能！嫂子若是有怨气，尽管冲我来，我楚沧海绝无怨言！” “我不要你的道歉！”白轻忧喊道：“我只要我可怜的孩儿能够活过来……” 憔悴的女人心碎成一片一片，抱紧所谓的孩子不撒手。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都断断续续的，好似下一刻就喘不上来气一般。 楚沧海低着头，沉默不语，十足的认错模样。 白轻忧却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她，她猛地站起身，三两步走到楚沧海面前。 二话不说，抬起脚就是一踹。 按理说，她一个刚生产完的仙子，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但是此刻，身为一个愤怒的母亲，白轻忧身上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楚沧海被她踹倒在地，一点也没有反抗。 “嫂嫂，你打我，你骂我，甚至是杀了我，我都没有怨言。” 白轻忧眼泪大股大股的流，像是一场倾盆大雨。 她摇着头哭道：“杀了你有什么用，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她视若珍宝，辛苦怀孕的孩子啊，说没就没了。 “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我的孩儿！今日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让长风毁了你这星海仙宗！” 落长风此时仍然在闭关之中，因此才没有陪着妻子生产。 楚沧海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了，改成了跪姿。 他低垂着脑袋，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不知道嫂嫂你可听说了，暮日九宫的事情？” 白轻忧起先是皱起了眉头，心道：暮日九宫？这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魔族，暮日九宫里被人发现有魔族！ 楚沧海悄悄抬起眼，观察了一下白轻忧的表情，见她一副震惊的样子，猜到她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于是趁热打铁道：“当日，在九宫之中，我与那些魔族有一场大战。其中一个白发魔女，更是被我亲手斩杀。但那女子，似乎是魔族之中的首领。” “我猜测那些魔族们，并没有逃回魔界，而是一直潜伏在仙界，甚至就藏身在我这星海仙宗里！” 白轻忧不甘心地问道：“就算是和你有仇，又为何害我的孩儿？” 楚沧海张了张嘴，就快要说出答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说！”白轻忧情绪激动，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嫂嫂，你可知道，仙界新出生的小仙子，是魔族最爱的食粮……” 食粮？食粮！ 白轻忧根本不能接受这个词，两眼一翻就快要晕倒过去。 阿兰眼疾手快，及时地接住了自家主子。 楚沧海的声音还没有停下，他接着说道：“当时我我正在给孩子测仙体，忽然一群魔族将我围住了，以他们的修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他们却拿出了一个神秘法器。法器一开，孩子的精魂就被吸走了……最后，就成了那副样子。” 第417章 故事结束 白轻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而无神。 以她现在的模样，根本称不上是一个仙子，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时间好似将她定格在了原地，定格在这一瞬间。 阿兰看到主子这个样子，也悲伤的不能自已。 白轻忧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像僵硬的雕像。 阿兰上前，轻轻地搂住了白轻忧的肩膀，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但声音中还是有一丝哭腔。 “主子，保重身体要紧，地上凉，你又光着脚，还是先回床榻上再说……” 阿兰说着，自己都想哭。 白轻忧的泪水，又开始往下落了。方才是大股大股的流，现在则是一滴一滴的落。 她缓缓闭上眼睛，用漆黑一片代替了眼前的世界。 “阿兰，你听见了吗？他说我的孩子，被魔族当成食粮了。” 阿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随着白轻忧的话，瞬间流淌了下来。 “小姐……”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可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楚沧海出言道：“这些魔族，都是藏匿于暮日九宫的那一批。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日狠下心来，将九宫里所有魔族全都绞杀！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苦楚了……” “若是刚刚，我能豁出性命保护孩子，也不会让那些魔族得逞……” 楚沧海说的情真意切，感觉自己也要哭出声了。 白轻忧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空荡荡的，任冷风刮过。 她闭着眼睛，“三弟，别说了。这其中，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你的错。” 这一切，也有季萧寒的错。 如果不是他包庇魔族，那么仙界之中就不会出现魔族。 楚沧海更不会因为杀了魔而被其他魔惦记上。 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成为这场争斗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白轻忧从前是很欣赏季萧寒的，但此刻，她却恨不得带头冲锋杀了他！ 这也就是导致后来，季梓棠向他们求救的时候，夫妻俩并没有出手相助。 白轻忧说出这句话之后，感觉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犹如一片轻飘飘的叶子，往后倒去。 阿兰惊讶的喊声在耳旁炸开，但白轻忧太累了，根本无法睁开眼。 算了，反正孩子都没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呢。 自那之后，白轻忧大病一场，楚沧海搜罗了无数灵丹妙药，都没能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白轻忧剩最后一口气，是因为想见落长风。 她想亲口对落长风说一句对不起。 是她没有照顾好孩子，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而落长风出关之后，本是喜悦骄傲的。他练成了这套无上剑法，无论修为还是剑术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他迫不及待地冲到星海仙宗去，想和自己的妻子孩子分享这一件大喜事。 没想到，见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妻子，至于孩子，已经被大乘佛宗的弟子们超度了。 他心神俱灭，宛如五雷轰顶。 巧的是，渡劫的天雷在此刻出现了，已经是上仙的落长风，只要度过这一劫，就能化神了。 “但我那时根本就不想化神，我不在乎到底是仙还是神，我甚至希望天雷能劈的准一些，一下将我劈的魂飞魄散，神魂俱灭就好了。” 落长风想起那段痛苦不堪的往事，脸上的神色是一片衰败的落寞感。 听完落长风夫妇故事的楚云酥紧跟着说道：“但是你还是挺过来了，不然也就不会今天的你我了。” 落长风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你说得对，我扛过来了。孩子虽然没了，但是轻忧还在。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下去。” 落长风夫妻之间的感情，好的没话说。 “等我渡劫之后，我不再想做任何事，我只想将轻忧带回去，好好疗伤，用一生一世的时间去治愈那段无法愈合的伤痛。” “她不能死，她死了我也无法独活。” 仙界闻名的剑圣，出手凌厉，令人闻风丧胆。 但只有他心里知道，他对妻儿的亏欠，是这一生都无法偿还清楚的。 “轻忧总说孩子没了是她的错，但我心里很清楚，这全都是我的错。因为我过于痴迷剑术，所以才没有陪在她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无法接受。”男人脸上流露出哀伤的表情。 落长风讲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楚云酥的情绪也进入到了他的故事里。 她的表情跟着也有点悲伤，“所以，你是因为孩子没了，内心愧疚，因此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守在妻子身边，也不出世，也不再继续修炼？” 落长风坦率地点了点头。 “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也是恨二弟三弟的。二弟藏匿魔族，三弟没有护好我的孩儿。但我后来明白了，所有的错误，都是我的错。” 楚云酥惊讶道：“你竟然真的信了楚沧海的话？觉得是暮日九宫逃出来的魔族，要了你孩子的命？” “或许你今日听来漏洞百出，但当时，我和轻忧确实接受了楚沧海的说法。” 落长风想起昔日往事，心中感慨万千。 “直到后面，暮日九宫的冤屈被洗刷干净，楚沧海的真面目被揭露，我和轻忧才意识到，原来当年我们都错了。” 楚云酥听了这一段故事，也唏嘘不已。 落长风和白轻忧，当时并不知道真正藏魔的人，是他们最信任的楚沧海。 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实是被楚沧海藏起来了，而那具焦黑的小孩尸体，不过是个道具。 落长风说了这么多，看向楚云酥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 楚云酥发现了这一点，指着自己问道：“你说了这么多，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其实我是你们的女儿？” 剑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正是这个意思。” “你的眉眼，虽然已经不是仙族的模样，但是神态，和轻忧太像了。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就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 第418章 她的背影 “楚姑娘，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可思议。但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妻子。如果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她的身体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养好，我总觉得，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云酥听完之后，心里的感觉也很微妙。 她自出生起，就没有娘亲，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娘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她太需要一个母亲，以至于看到冰棺之中的林露儿时，心中都有些激动。 很可惜，那不是真正的娘亲。希望落空，又要继续等待。 可是如今，当这个可能性真正摆在她面前了，她心里却无端生出几分怯意来。 “你就这样带我去见你的妻子，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呢？”楚云酥说着，一把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依我看，你我还是直接滴血，看看我们是不是父女。” “如果你真是我的父亲，那我就跟你去见她。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那就算我去了，也只是徒增她的悲伤罢了。” 这分明应该是一个极佳的办法，但落长风却沉默着摇了摇头。 “你是魔族，我是仙族，我们的血液一触碰就会相斥，凭这个方法，根本无法验证你我之间的血缘关系。” 楚云酥一拍脑门，心想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仙魔之间的差距太大，方方面面上都相斥，寻常的认亲方法根本没法实行。 “那怎么办？就没有办法判断你我之间的血缘？” 其实这件事，落长风老早之前就想过了，刚才带楚云酥回岛的一路上，更是快要想破了脑袋。 但可惜的是，以他现在的知识，还真的不知道。 毕竟仙和魔，都不能成为同类，更别说是有血缘了。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找出其他办法的。” 落长风叹了一口气，看向楚云酥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楚姑娘，我很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因为，轻忧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落长风那明显焦急的神情，楚云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怎么了？” “她的状态很不好。” 落长风这话说的委婉，但楚云酥能想到，白轻忧的情况应该很糟糕。 “这么多年以来，她心里一直不能放下这件事，郁郁寡欢，落下了一身的病痛。我请了多少医修，都治标不治本。桃越曾告诉我说，这是心病，药石无可医。我也明白，能治好轻忧的，或许只有那个孩子。” 落长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来，我和她心中都抱有一丝幻想。觉得我们的孩子应该没有死，他或许只是被魔族掳走了，而不是死了。” “虽然听起来可笑，但这却是我和轻忧活下去的理由。我们无数次潜进魔界，试图找到我们的孩子，但最后，都无功而返。” “直到前段时间，外面传来消息，说楚沧海死了。” 落长风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眼中冒出热烈的光，“所有人都在说他才是幕后凶手，暮日九宫当年也是被他栽赃嫁祸的。我和轻忧听到之后的第一念头，就是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其实没死？” “但是……” 落长风又有几分失落，“后来又听说楚沧海的女儿暴露本性，露出了魔族真身。仙人们都说星海仙宗的大小姐是楚沧海和魔族的孩子，我和轻忧的希望落空，心中更是觉得，我们的孩子八成当年真的是被魔族吸食了。” “多年来的精神支柱一下坍塌，轻忧的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我能感觉到，她对这世间已经无所眷恋……”落长风的目光定在了楚云酥身上，“所以，你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楚云酥的血液一下加速流动起来，一旁的池水印出她的身形。 长而雪白的发，身上浓郁的魔气，怎么看，都不该是剑圣的孩子。 “你真的觉得，我会是吗？”楚云酥小声问道。 其实她也渴求这一份失去了太久的爱，但同时，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害怕是迷梦一场。 落长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我的判断。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验证的方法，请你相信我。” 楚云酥垂下眼帘，仔细地思索了一番。 最终，希望大过于失望。 她咬紧下唇，认真道：“那好，既然你这么相信自己，那我就跟你去看看。” 落长风闻言，心中的喜悦直白地在脸上显露了出来。 枯瘦的两颊也无法掩盖他激动的神情。 “那我们快走！” 落长风不再戴着他的斗笠，也不再高深莫测，而是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往蓬坞岛内部冲去。 楚云酥摸了摸发间白色的簪子，黑蛋儿又化成簪子别在了她的头发里。 她有些紧张，所以想找些相熟的东西稳稳心神。 “黑蛋儿，你觉得，这次我能够成功吗？” 黑蛋儿虽然没有办法说话，但是簪子还是亮了一下。 楚云酥感应到它的力量，手握成拳头，“不管了，先去试试！” 在认亲这件事情上，冷硬的剑圣和嚣张的魔女竟然出奇一致，紧张而又忐忑。 蓬坞岛的风景很美，清池碧荷，水光粼粼。 扑鼻的花草香味，让楚云酥的心情松弛了几分。 能打理出这么漂亮环境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她跟在落长风身后，跨过泉水溪流，走过长廊小道，最终来到了岛上的核心处。 那里比楚云酥想象的，还要简单。 一颗参天的古树，一处宁静简易的院落，院子周围，种满了花草瓜果。看着不像是仙人的住处，倒更像是凡人的住所。 还是那种，农户家的院子。 在花草之中，站着一个女子。 她很瘦，单单是看背影，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她手里正拿着水勺，一勺一勺的舀出旁边木桶中的仙露，细心地浇灌每一株花草。 身为仙子，做这种事，只需要一道法术就可以。 但是她却执拗地用手来做。 第419章 她是谁 楚云酥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出了神。 在她长久的想象之中，母亲不该是这样瘦弱的形象。 但同时，就是这个过分单薄的身影，却让她的心为之一颤，久违的脆弱感，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像是一只看到归处的鸟，终于可以停下疲惫的脚步。 落长风的声音宛如流水，轻轻淌进了楚云酥的耳朵里。 “就是她。” 这声音提醒了楚云酥，她眨了下眼睛，目光更是一动不动。 远处，沉浸于自我世界的白轻忧忽然嗅到了不太对劲的气味。 魔气？ 她瞬间紧张起来，好好的蓬坞岛上，怎么会有魔气？ 仙子丢掉手中的木勺，指尖凝点光芒，往后转的时候也做好了与魔族战斗的准备。 令白轻忧没想到的是，她转过去之后，先看的是自家夫君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缘由，白轻忧的眼中又闯进来另一道身影。 一个女子。 白发红眼的女子。 那一瞬间，白轻忧可以肯定，这个女孩是魔族。 自己所嗅到的魔气，应该也是从她身上散出来的。 可是白轻忧手里的那道仙气，在看清楚女子脸庞时，无论如何也打不出去。 楚云酥很清楚自己的相貌，白轻忧也很清楚。 当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对方五官带来的那种熟悉感，犹如一阵惊天巨浪，拍在了两个人身上。 白轻忧的嘴巴不知何时微微分开，这是她吃惊到极致的表现。 指尖的光芒也熄灭了，所有的戒备也全都放下了。 楚云酥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从白轻忧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模样。 仙族青春长留，面容上几乎看不出年岁。 但是那份气度，却会清楚地显现出每一个仙族所经历的岁月。 楚云酥和白轻忧，拥有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虽然瞳色不同，但是眼睛的形状大小却几乎算的上是一模一样。 不光如此，她们的嘴巴，也很像。 甚至她们惊讶时候的表情，都如同是复刻出来一样。 在场三人之中，最激动的，其实还是落长风。 这对沉默的女子虽然没说话，但是她们的反应却好像已经告诉落长风答案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三两步走到了白轻忧的身边，牢牢地包住妻子的手，激动地说道：“轻忧，你看，她是谁！” 白轻忧听到这话，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喉咙发哑，轻声问道：“长风，你告诉我，她是谁？” 泪水已经模糊的白轻忧眼前的世界，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唯恐吓跑了眼前的女孩，更是怕叫醒自己，醒来发现，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好在，还有丈夫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手背。 落长风的声音也微微发抖，“她，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孩子”这两个字，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白轻忧。 她胡乱抹掉眼泪，睁大眼睛去看楚云酥。 第420章 魔族的孩子 “但，但她怎么好像是魔族？” 白轻忧秀眉一皱，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了自己的夫君。 落长风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白轻忧倏地想起一件事，连忙接话道：“对！她当时就是被魔族掳走的，一定是这样！”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告诉自己，孩子没有死，很有可能只是被魔族带走了。没想到现在这种设想竟然真的实现了！ 此刻，她心中的狂喜只有做母亲的人才能体会到。 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方法可以验证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是白轻忧已经顾不得旁的了，她昏暗的生命中忽然冒出一缕希望的光，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了。 她热切地望向楚云酥，甚至想要往前迈出几步，慢慢的接近眼前人。 楚云酥如今的情绪，非常复杂。 她很清楚，单凭这十分相似的外貌，自己八成估计就是白轻忧的孩子。 但是越是要到这快要相认的时刻，她却忽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白轻忧眼中充满期待与希望，楚云酥却往后退了一步。 心中那份积压了百年的怨恨，此时犹如野蛮生长的草，迎着风雨瞬间长满心房。 如果他们当时多一份提防，防着楚沧海一天，那么自己就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有缺失了几百年的母爱，不会被楚沧海推入深渊…… 如果落长风没有选择自己的剑法，如果白轻忧心里多一份警惕，那么他们一家人也不会被生生拆散这么多年。 越是这么想，心里的恨意就越往外涌。 “等等。” 楚云酥皱着眉头，脚步往后挪了挪。 她绷着面孔，一字一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先别过来。我需要时间冷静。”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对父母，这对感情淡漠的楚云酥来说，接受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好像是有熊熊的烈火在炙烤她的全身，楚云酥觉得自己脑袋都发烫。 白轻忧自然是被她这拒绝的姿态给伤到了，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半空之中。 落长风及时出现，把白轻忧往后拉了拉，轻声解释道：“轻忧，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从她的身世来看，她不是被魔族掳走了，而是，被楚沧海藏起来了……” 夫妻俩至今仍然不知道，楚沧海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在听说他出事之后，隐隐有过猜测。 白轻忧的双眼睁到最大，双手死死捏住落长风的衣角，“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她早该知道的，早该看穿楚沧海那张虚伪至极的面孔！ 怒火犹如喷发而出的火山，将白轻忧全身的皮肤都浇的通红。 仙子原本清澈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如果不是楚沧海已经死了的话，她现在就会提上剑去杀人。 可是，惊怒之后，白轻忧瞥到楚云酥那张紧绷的脸，自责与懊恼压过了她的怒火。 最可怜的，还是她的孩子啊…… 自出生起，就被养育在仇家身侧，楚沧海自己抚养他，也没有母爱。 如今，更是变成了魔族。 白轻忧越看楚云酥身上魔族的特征，就越是觉得自责。 她宁愿自己来受这一切的苦楚，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历经这些磨难。 气氛尴尬，每个人都陷入纠结与痛苦之中。 白轻忧想率先打破这僵硬的局面，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叫楚云酥？” 在白轻忧生下孩子的几十年过后，楚沧海才向外界宣布，自己得了一个女儿。 因为时间跨度有些大，所以落长风夫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其实是自己的。 白轻忧当时因为生产落了一身病，失去孩子之后，更是心病满满。所以，尽管楚沧海发来了请帖，他们二人也并没有去星海仙宗看过。 至于楚云酥的名字，白轻忧也只是偶尔听人说起，刚才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了。 楚云酥本想点点头的，但是自己忽然也有几分迷茫。 “我应该叫这个名字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落长风夫妇听得也有些哽咽。 他们当年也曾为孩子起过名字，但这个名字后来渐渐成了一个不能被提及的话题。 落长风道：“你当然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你应该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轻忧盖住了嘴。 落长风疑惑，却见妻子轻笑一声道：“名字姓氏不过都是代号，你若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那就是这个名字。” 白轻忧的退步让楚云酥心中一暖，原先一身的刺也收敛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柔和与包容。 纯粹的，不掺有杂质的爱。 楚云酥心肠软下来之后，主动开口道：“我曾经测过，我本是纯种土灵根，但是纯灵根上有黑点，混杂了暗灵根。因此，现在成了魔族。” 魔女用手指勾起自己的一缕白发，“白发红眼，是魔界灵猫一族的特征。楚沧海藏起来的那个魔族媳妇，就是灵猫族。” “其实我自己也很疑惑，如果我不是仙魔结合的后代，那为什么我身上会有魔族的特征？还刚刚巧，是楚沧海相好一族的特征。” 她说出的问题，也同样令落长风夫妇疑惑。 如果楚云酥如今是一个纯灵根的仙体，那基本就可以完全肯定，她的身世。 但是这奇怪的暗灵根，显眼的灵猫特征，他们无法解释。 恐怕，只有楚沧海才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楚沧海曾经说过，之所以留下我，是因为要拿我给他仙魔之体的孩子当容器。他也曾经亲口承认过，我不是他的孩子。” “我承认，我和你们在五官上，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身世上的故事，也很契合，我极有可能就是你们的孩子。” “但是，现在不能滴血认亲。并且，关于我的身世，我自己也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我想，如果解不开这些疑惑，认亲仍然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她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目光望向对面的夫妻。 第421章 扫兴 不光是她，落长风夫妻俩心中也有这些疑惑。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落长风站出来主动道：“楚，楚姑娘。”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只好用了这个最生硬的方式。 “你有的这些忧虑，我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剑圣凌厉的眉毛微微皱着，显然也深受困惑。 明明女儿就在眼前，却没有一个完全可信的方法来认亲，这事实在是令人头痛。 不过，严谨点也是好的。 毕竟…… 落长风望向妻子黑亮的眼眸，如果真的有一环节出了问题，楚云酥并不是他们的孩子，那妻子好不容易才升起的希望，就又重新落空，那才是真的致命的打击。 白轻忧不像落长风那样，谨慎细致，她只知道，自家女儿现在就在眼前。 “孩子，你看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光站着，还没请你进去喝杯茶呢！” 仙子说着，收起地上的浇花工具，主动朝着楚云酥走来，二话不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指，拉着楚云酥就要往里走。 楚云酥没想到，这看起来内敛含蓄的仙子竟然会直接抓住自己的手。 短暂的错愕之后，是一阵绵绵的暖意，透过指尖传递过来。 楚云酥的嘴角轻轻地朝着两边提起，她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眼前的这一片花田，是白轻忧这么多年以来精心栽培的，在漫长的生命中，慰藉她孤寂的灵魂。 此时，这里的花花草草终于又有了新的意义。 白轻忧心里激动，想和楚云酥搭话，眼前的花草们就是最好的媒介。 她拉着楚云酥的手，不停地介绍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紫藤仙草，长大了之后会开出紫色的花，一小朵一小朵特别好看！” “那边那个是冰心果，结的果子是酸酸甜甜的，以后摘给你尝尝。” “还有这个……”白轻忧说着，干脆蹲身摘下了地上的花，像小孩一样迫不及待地分享给楚云酥看。 她正准备介绍，却在看到楚云酥那张脸的时候，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相近的距离，相似的面孔，她的女儿竟然真的出现在眼前了。 这是真的吗？ 白轻忧眉头一皱，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楚云酥见仙子欲言又止，主动接过那朵白色的花，“这是什么？” 白轻忧张开朱唇，音节都还没发出来，身体忽的一软，接着往后倒去。 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落长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倒下的妻子。 楚云酥也有些慌张，“她这是怎么了？” 落长风用仙力护住妻子心脉，紧张地查探了一番后，脸色才平稳了一些。 “老毛病了，可能是见到你太过激动，身体没扛住。” 倒在落长风怀中的白轻忧面容恬静，闭着眼安静且美丽。 楚云酥心中一动，伸出手指，拨开了仙子脸颊上的一根发丝。 这种举动对她来说，算是不可思议的亲昵了。 落长风横抱着妻子一路走过花田，楚云酥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处是一望不到边际的蓝天，近处是姹紫嫣红的花草，中间一对神仙眷侣。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以至于让她心中有都些动容。 如果她从小就出生在蓬坞岛的话…… “不可能。” 脑中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楚云酥站在原处，恨不得现在把自己的脑袋摘掉，这样就不用听见这恼人的声音了。 她几乎没怎么反抗，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拉回到一个独立的空间里。 主神祸，正在那里等着她。 依旧是在漫天的云彩之中，一个男人坐在最大的那朵云上，懒懒散散地靠着。 他全身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一副坐拥天下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拥有全世界。 楚云酥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心。 虽说少了一颗心，但是她最近的情感波动还挺大的。 祸感应到她的念头，笑道：“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有心无心都差不多？” 楚云酥点点头，“我反而觉得，自己没有心之后，心反而更满了。” 祸挑了挑眉头，“这么说，我还帮你忙了？这可和我的本心不太一样。” “唔。”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因为落长风和白轻忧？别忘了，这个世界是我捏造的。你眼前的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梦。” “我发现你是真的很爱给人泼冷水，在我好不容易对这个世界提起一点兴趣的时候，又迫不及待的告诉我这是假的。”楚云酥皱了皱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见过猫逗弄老鼠吗？它们抓到猎物之后，并不急于吞食，而是用爪子不停地拨弄那些可怜的猎物，抓了又放，放了再抓，直到自己玩腻了之后，才会给老鼠一个死的痛苦。” 楚云酥明白了，“我就是那只老鼠。” “可以这么说。”祸还是很欣赏她身上的这一点点为数不多的小聪明。 楚云酥双手合十，对着祸假模假样地拜了拜，“那么，尊贵的猫，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痛快呢？” 祸很喜欢看到别人对他服软，眉眼睁开，他读取了楚云酥的念头，随后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对，你在骗我。你的意识告诉我，你开始贪恋眼前的一切了。你想成为落长风和白轻忧的孩子，在蓬坞岛上长久地生活下去。” 祸的手指在柔软的云朵上弹了弹，好像是在笑楚云酥的自作多情。 “别忘了，这只是一场美梦，如果我想捏碎它，我的孩子，你的梦也就醒了。” 楚云酥听着这熟悉的警告，心中忽然多了一些不一般的念头。 为什么主神总是在自己快要沉浸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给自己泼冷水。 如果他的能力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用言语，而是直接调整这个世界运行的轨迹。 比如，此刻，如果祸直接将落长风和白轻忧杀了，那么自己也就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而是会一心一意的为他卖命，完成他交给的任务。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第422章 真相如何 楚云酥感觉自己隐隐触碰到了打开主神这扇神秘之门的钥匙，但是她不敢多想，怕主神继续窥探她的意识。 在祸开口之前，她主动道：“行行行，我知道你想找我说什么，你就是想告诉我，我的时间不多了对不对？” 主神手掌一挥，面前出现一份老黄历，他的手指翻了翻，“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好像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 “三个月之后，若是再找不到你那颗心脏，这场游戏，可就真的结束了哦。” 楚云酥无奈地摇摇头，“你的提醒可真是及时呢。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就离开蓬坞岛，干正事去。” 对于她的识趣，祸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楚云酥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注视着云朵上的男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多年。 自出生起，她就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楚沧海宠她，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但并不是爱她，反而是想利用她，毁掉她。 当她见到林露儿的时候，心潮澎湃，还以为自己终于要见到生母了。 但可惜的是，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 找不到自己的根源，无论是仙魔，都有种两脚悬浮的感觉。 主神第一次从楚云酥的脸上看到那般认真的神情。 认真之中，甚至带有了一丝渴求。 他也难得的心软一次，毕竟这只“小老鼠”已经被自己玩弄太久了。 “是的，按照我的设定来说，他们确实是你的父母。” 当祸说出实情的时候，楚云酥的心里瞬间掀起一阵巨浪，就连呼吸，都快了好几倍。 但是很快，浪落下了，她比自己想象中冷静的太多。 她转回身子，淡淡一句“知道了”就打算离开。 她的反应，出乎祸的意料，以至于他不甘心地问道：“你就打算这么着就走了？” 楚云酥再次回头，反问道：“那不然呢？” 主神冷不丁被她噎了一次，抿了抿嘴角，他想起一件事，胸有成竹地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林露儿和你之间的关系吗？” 楚云酥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的，反正你已经告诉我了我答案，白轻忧才是我的生母，就算我和林露儿之间有些联系，也没有我和我娘之间的关系深。” 她越是满不在乎，主神反而心里挠痒痒似的难受。 他想看楚云酥哀求他，求他说出事情的真相。但是对方好像根本不吃这一套。 就在楚云酥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祸自己忍不住了。 “停下！” “嗯？还有事？” 魔女表情无辜，看得祸更是火冒三丈。 “林露儿好歹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你如今就一点不念着她的好？”祸故意将话头说出来，就想引着楚云酥上钩。 没想到魔女压根就不在意，用一种十分坦然的语气说道：“她做的再多，难道能比的过生我的亲娘？再说了，她早死了八百年了，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第424章 真好 “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快些走，别耽误了你为数不多的时光。” 祸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连连催促楚云酥快些离去。 离开之前，魔女深深地看了主神一眼。 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很显然，他在遮掩，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出他的弱点。然后—— 摧毁他。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之后，楚云酥立刻将它压了下去，脸上依旧是一副不满生气的神情，让祸无从察觉。 从独立空间回到仙界，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 眼前的景象倏然切换成了美丽的花田，楚云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走在前面的落长风转过身，看着和自己隔了很远的女儿，轻声哄道：“别害怕，我已经看过了，她没什么大碍，放心跟过来。” 俗话说久病成医，白轻忧病了这么久，落长风也快成医圣了。 他以为楚云酥是被吓到了，所以才落在后面那么远。 楚云酥收拾好心情，迈开脚步跟了过去。 蓬坞岛上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纯朴的，落长风夫妇所居住的院子也不是什么仙宫大院，反而只有几间简单的屋子，凑在一起，成了院子。 院子门口挂了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汀风”二字。 落长风解释道：“闲来无事，便刻了些小东西。” 虽然屋子简单，但是里里外外的装饰都不简单。大到家具，小到屋里的装饰品，都是白轻忧精心选择之后添置的。 落长风先是将白轻忧安置到了主屋，楚云酥想了想，还是没跟着进去。 他很快就走了出来，看到仍然站在屋外的楚云酥。 “有个东西，我想带你看看。” 是一间屋子。 一间专门为他们孩子准备的房间。 从外面看，别没有什么不同。 落长风站在房门前，却没有进去，而是对着楚云酥说道：“这些，你应该自己看会比较好。” 楚云酥站在朴素的房门之前，心跳意外的快。 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落长风，对方鼓励地对她点了点头。 楚云酥这才注意到，原来落长风发间已经有白发了。 仙族和人族一样，也是会衰老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仙术青春永驻，或者选择定格在哪个年龄段。 像落长风这样，很显然是没在意这些，因此也没有刻意保持。 楚云酥脑中天人交战，有一个声音说：“别看了，看了也没用，这一切都是祸的陷阱罢了，他就在等着你掉入这个名为亲情的陷阱里，然后好看你的笑话。” 但是另外一道声音却说：“看看，这是他们为你准备的礼物。” 落长风看她长久地停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道：“姑娘，你不必觉得为难，若是不想看，便不看了。” 没想到他的退步会激发了楚云酥的斗志。 她偏要看，就算因此动了真感情，被主神嘲笑，她也认了。 楚云酥没碰到门，门却已经自己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精美的珠帘，一颗颗小而精巧的珠子，被串在一起，挂满整个视线。 楚云酥伸手去摸，入手是一片温热。 她知道，这珠子是什么。 是一种极为名贵的宝石，清莱石，好像只有在某个珍贵灵泉下面，几百年才会产生几颗。 但是眼前，却是一道清莱石珠帘。 楚云酥忍不住低头浅笑，仅仅这道帘子，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落长风夫妇中的分量。 虽然心里再三的劝自己，不要邀功，不要给孩子压力。 但是落长风见楚云酥对那帘子很感兴趣，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这帘子，是她一颗一颗串的……” 作为一个内敛的男人，他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剩下的，就全凭楚云酥自己感悟了。 她回眸，“嗯，我看出来了。”珠子上面的孔洞大小不一，很显然是用手一颗颗钻出来的孔。 楚云酥透过这幅帘子，仿佛看到了白轻忧这千百年来的光阴。 体弱的仙子半倚在床上，捧着珠子一颗颗的磨，再一颗颗的串。 落长风肯定会劝她，“别做了，伤眼睛。” 而她也一定会说，“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想到这里，楚云酥脸上的笑都跟着温柔了几分。 撩开珠帘继续往里走，是一个小小的厅，无论是座椅还是柜子，无一不是仙品圣品。 外表平平无奇的屋子里，别有一番洞天。 楚云酥坐在椅子上，把手搭在旁边，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手掌的弧度，竟然和椅子扶手的弧度完美契合了。 或许，是因为有个人总是坐在这里，手掌摩挲，所以才有这样的弧度。 柜子上放着一个白玉瓶，瓶里淡紫色的花朵正静静开放着，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来自它的清香。 楚云酥看的出来，这花并没有被施以仙术，因此也会衰败掉落，但是此刻它却是最璀璨的状态，说明应该有人时不时来这里，换掉瓶中的花朵。 伴随着清甜的花香，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放松，陷在了椅子里面。 落长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魔女好像丢掉了一身的戾气，化身为最平常的少女，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就好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在外面跑累了，回来马马虎虎的就在客厅中睡下了。 落长风那颗缺失一块的心脏，因为这一幕，好像被补回来了。 心脏终于完整，努力而卖力地跳动起来，世界因此才有了鲜艳的颜色。 落长风没有哪一刻，更希望时间能够在这里静止。 楚云酥虽然闭着眼，但是她能够感受到房间中的气氛，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落长风此刻在笑。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即感慨道：“真好。” “嗯？”落长风有些没听清。 楚云酥掀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犹如一把小扇子似的。 她血红色的眼睛变成了落日深红的颜色，不知里面装了多少情绪。 “我说，这样真的很好。” 第425章 散修也中招 楚云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里，心思静的像深山之中最无人打扰的那片湖。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却熟悉的像是找到了自己长久的归处。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充满了爱意。 回顾她的人生，有被逼到绝境的挣扎，也有大获全胜的喜悦，好像每一刻都在努力的活着。 唯有此刻，她的心才最是安宁。 她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男人，如今反而发觉，其实自己和他也有几分相像之处。 落长风看她满意，自己也跟着心生欢喜。 只是，楚云酥下一刻说出来的话，就打破了这份喜悦。 “我要走了。” 她用尽力气站起身，像是从温柔乡中奋力站起身一般。 落长风的心瞬间冷了回来，他连忙问：“要去何方？” 楚云酥也没打算瞒着他，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心房，“我的心，被一只臭蛤蟆挖走了，我得去找回来，不然要不了多久，我的小命也就要玩完了。” 落长风一听瞬间紧张起来，目光当时就在楚云酥身上打量了一圈。 “心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楚云酥回答，着急的父亲连忙追问道：“你的心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给你找回来！” 楚云酥眼看剑圣就要拉着自己的袖子启程了，连忙投降。 “等等，你先听我解释。我现在没事，还能活一段时间，不用着急。” 落长风很想说“怎么可能不着急？”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却遇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他怎么能放心的下？ 但是他知道自己此刻需要冷静，剑圣下意识摸了一下伸手的剑把，然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好，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被一只臭蛤蟆给害了。”楚云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 怎么会有人爱挖人心的蛤蟆呢？ 落长风深锁眉头，“蛤蟆？” 楚云酥想起净月城之中的事情，一拍手掌道：“对，就是蛤蟆！在慕瑶的婚礼上，它还试图袭击你来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出剑了，但是却没有伤到它。” 经她这么一提，落长风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原本以为只是个小东西，没想到竟然没杀掉它。” 楚云酥见落长风困惑，于是一五一十地把玄蟾怨蟒的事情讲给他听了。 剑圣越是听，眉头就皱的越紧。 一是心疼孩子在外面受了苦，二是觉得此物将来必成大患。 联想到后面出现的那只大鸟，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难道原来的蟒蛇死了，所以那只蟾蜍就找到了新的宿主，然后继续自己的攻击？” “可是，为什么它要收集心脏呢。你有没有查过，被它挖心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楚云酥自己也被这个问题困扰的很严重，掰着指头开始数。 “最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受害的是魔域的域主。然后，我的心就被挖了。现在，轮到了你。”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落长风忽然道：“还有旁人。” “还有谁？” “散仙圣人，吴明非。” 楚云酥在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名字，虽然时光有些久远，但依稀还有些印象。 “你是说那位散仙之圣？” 落长风点头，“正是。” 仙界之中，有人走正途，也有人走一些不被正派所重视的歪路。 散仙就是其中一种。 这个仙种原本是被仙族瞧不起的，但吴明非的出现，一改散仙之前的糟糕形象。 他好像什么都会，却又不是纯正的剑修符修，在潇洒的同时，有很有力量，令人艳羡。 许多人为了追随他的脚步，纷纷抛弃原来的修仙路，学着和他一起，当一个云游四方的散仙。 楚云酥没想到，连那个传闻中很厉害的散仙圣人都会是玄蟾的目标。 她继续细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也是机缘巧合，恰巧前段时间他来这里做客。酒醉之后，随口说了一句。说是有一日遇到一个奇怪的蛤蟆，趁他喝醉的时候，往他胸口扑，吓得他当时酒就醒了。” 听完落长风的描述，楚云酥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俊不禁。 “那蛤蟆没成功？”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他没有提及。”落长风想起最近关于吴明非的消息，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不过，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难道……” 楚云酥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你最好给他去封信，问问他的近况。若是被挖了心却不知道，那可真是死的悄无声息。” 落长风立刻将这件事记下了。 受害的人，明面上，已经有好几位了。 “我们几个人，有什么共同的特征吗？”楚云酥在脑子里，把几个人排成排。 先从性别上看，有男有女，没什么偏爱的。 种族上，更是有仙有魔，玄蟾也没有厚此薄彼，纷纷光顾了。 落长风跟着女儿一起琢磨这件事，凭借直觉而言，他总觉得，仙界将要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 而事情的根源，很可能和那玄蟾有关系。 一阵沉默之后，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了，二人目光对上，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都是强者。” 楚云酥说完之后，落长风赞同地点点头。 “没错，这也正是我所想的。” 这几个被玄蟾盯上的人，无论是仙还是魔，实力都不容小觑。 玄蟾根本没有攻击那些小仙小魔，而是一上来就挑着很有分量的角色下手。 楚云酥忍不住疑惑，“它挑中我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落长风比起这个，更在意另一件事。 “不管它到底想做什么，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的心脏！” 楚云酥十分上道地拍了拍剑圣宽阔的肩膀，试图讲道理。“我知道你为我心急，但是这件事根本急不来的。你若是有心想帮我，不如在仙界替我查查情况，看看玄蟾最近有没有出没，有没有仙族见到过一面满是心脏的墙壁。” 第426章 不去看他 落长风听完之后，狐疑问道：“仅仅是做这些？”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聪明的脑袋和深厚的人脉。 如果要是有聪明的头脑，现在就能想出应对之策了。 若是他手下也有许多人的话，现在也可以发动手下一起替女儿找心脏了。 偏偏这两样，他还都没有。 没错，尽管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他已经把楚云酥当成了失散多年重新找到的宝贝女儿。 楚云酥眨眨眼，“当然不只是这些！” “还有，你自己更是要注意。若是下次那只臭蟾蜍再来，你要好好护住自己。可别像我一样……” 落长风听完，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它上次伤我没有得逞，必定还会再来。” 楚云酥极为配合地点点头，“所以你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守好自己。若是遇到它之后将它抓住，那真是再好不过。” 落长风在心里默默将这一项列为了重点任务。 他没忘记楚云酥刚才的话，语气有些焦急地问道：“那，孩子你又要去何处？” “我打算统一魔界，统一之后在那里找找。” 楚云酥的语气非常平常且理所当然，好像一统魔界就和出门买白菜一样简单。 果不其然，落长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这……” “你别想的太复杂，其实这事儿呢，也不是很难。”楚云酥越说，落长风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现在已经拿下一个魔域了，剩下两个，估计也不会很难。我知道你难免担心我，但是这事儿你还真的没办法参与，所以就老老实实在仙界守株待兔。” 她的语气太过老练，让人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家长。 楚云酥秀眉微微拢起，“要是遇到玄蟾，千万要小心。它可不是一般的邪物。” 落长风听着女儿的叮嘱，心里淌过一阵阵暖意。 尽管十分舍不得，但是为了将来长久的相聚，只能舍弃此刻。 楚云酥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回头扫视了这间为她准备的屋子，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好了，我也该回魔界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传信给我就好了。” 相聚来的突然，分离更是仓促。 落长风眼看着她就要提步离开，终究还是伸手臂拦了一下。 楚云酥歪头，“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剑圣的表情有几分古怪，像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来。 楚云酥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半晌之后，落长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了。 “你在离开仙界之前，不去看看他吗？” 楚云酥还没太理解他的意思，脱口而出道：“他？哪个他？” 正在房中疗伤的季梓棠此刻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季梓棠。”落长风说出名字的时候，楚云酥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惊跳了一下。 “当时你离开之后，他和那个半仙半魔的交手，受伤很重。” 楚云酥心里有点自责，毕竟此事是因为她而起的。 第427章 重回暮日九宫 她有些犹豫，“季梓棠如今身在何处？” 虽然不知道当时楚明槐与季梓棠之间，到底发生了何种的冲突，但是此事确实是因她而起，对于季梓棠而言，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受伤之后，被九宫的人抬走了。” 落长风心中，对于季梓棠也是有不少愧疚之情的。当年上了楚沧海的当，误以为是季萧寒藏匿魔族，造成自己的孩子被魔族杀害，从那之后，对于暮日九宫以及季家，夫妇俩一直是抗拒且冷漠的。 季梓棠走投无路之时，曾经来找过落长风，希望这位曾经对他友好且照顾的伯伯可以帮自己一把。 但落长风拒绝了他。 楚沧海死之后，落长风终于明白当年的举动是错误的，原来他误会了自己的二弟，也没有好好帮扶二弟唯一的孩子。 这让他感觉痛苦且自责，最终在白轻忧的牵线搭桥下，他去暮日九宫见了季梓棠一面，开始重新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季梓棠对于楚云酥的爱护，明眼人都能发觉。更别提净月城中发生的那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 落长风能猜到他的心思，因此，也想着帮他一把。起码，把二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下。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看他一眼的。” 和落长风简单告别之后，楚云酥又去看了看昏迷的白轻忧。 离开蓬坞岛时，她突然有了一种淡淡的离别愁绪。 明明在这个岛上的时间很短，却有种，对眼前一切都眷恋喜欢的感觉。 临行之前，落长风像一个第一次面对孩子远行的父亲，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孩子可能用上的东西。 但是想了一遍之后，又自己都否决了一遍，最后拿出一颗掩气珠送给了楚云酥。 “你身上魔气浓郁，这一路路程也不短，用这个遮遮气味。” 楚云酥大闹净月城的时候，落长风对于她的功力有一个基本的判断，他其实明白，如今的仙界，能走路上遇到的仙族，都不会是楚云酥的对手。 但是操心的老父亲还是希望女儿一路平安，尽量不和人交手。 掩气珠原本是仙族用于潜入魔族的时候用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魔族拿来反过来用。 楚云酥将珠子收好之后，不忘叮嘱道：“我走之后，你讲蓬坞岛上的气息也净化一遍。省的有人顺着魔气追过来，找你的麻烦。” 落长风闻言，不屑道：“尽管来就好了。” 有实力的人说话就是硬气，楚云酥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 在飞向暮日九宫的途中，楚云酥也没忘记给楚明槐传去一封信。 她坐在黑蛋儿宽阔且柔软的脊背上，琢磨着该如何简单明了的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若是措辞太过复杂，楚明槐一定会不理解。 思来想去，最后写下了几个字：“在哪？几日内将归，继续大业。” 这么短，这么明朗，楚明槐应该能理解的。 捏了个小鸟叼着信走了以后，楚云酥往黑蛋儿身上一躺。 她的脑袋里面就像是被施了仙术一般，不停地重播重回仙界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脑袋乱，心更是乱。 直到黑蛋儿飞到暮日九宫门口，鸟背上的人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 黑蛋儿抖动了两下翅膀，提醒主人到站了。 楚云酥身子被晃了两下，这才直起腰环顾四周。 “啊，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她抬起胳膊给黑蛋儿顺了顺毛，“辛苦你了，黑蛋师傅。” 马车夫黑蛋师傅很喜欢这样的表扬，骄傲地昂起了大脑袋，要不是脖子不能反过来扭，它现在已经顶着脑袋开始和楚云酥撒娇了。 将黑蛋儿重新化作簪子别在发间，楚云酥躲在云朵后面变了个身。 也不知道仙界的消息流通的有多快，但是估计她鲛人的身份应该已经不能用了。 楚云酥又不能顶着自己的真容大咧咧地走进暮日九宫里，想来想去，最终变身成为她最熟悉的一个人。 燕珊儿。 白发魔女摇身一变，变成了黑发的人界少女。 楚云酥眨眨眼，衣袖一挥，面前就多了一面镜子。 她依靠着自己的记忆，对着镜子左扭扭右扭扭，力争伪装的滴水不漏，就连燕珊儿新剪的刘海长度都变得分毫不差。 确定外在形象一点问题没有以后，她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确实一点魔气都闻不出来。 幸亏有落长风给的掩气珠，不然还没等走到暮日九宫门口，就被人抓住了。 再三确定应该没什么露馅地方之后，楚云酥整理好衣衫，走到了暮日九宫大门口。 九宫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满目荒凉的破败宫殿了。 如今门口两道通天柱，一排的卫兵，看起来气派十足。 楚云酥一点也不慌张，大摇大摆就往里面走。 卫兵虽然认得燕珊儿，但是程序还是要走的。 不等他们开口，楚云酥就掏出自己的甲级弟子牌，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看。 弟子牌是不能造假的，过门的时候会发出淡淡的光芒。 楚云酥虽然形象是假的，但是牌子却是真的。因此非常的有恃无恐。 这还要多谢季梓棠，若不是他老人家好心给了自己甲级弟子的名头，恐怕今天这关还不好过。 卫兵见弟子牌亮起了光，点点头，放她通行。 “燕姑娘，你方才不是刚进去吗？怎么这会儿又进来一趟？” 楚云酥原本都准备抬脚往里走了，冷不丁被人问了一句。 卫兵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楚云酥的身形却因为这个问题僵硬了一下。 不过，她好歹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替掌门跑腿罢了，刚才出去拿了点东西。” 楚云酥的嘴角恰到好处地抿了一下，将小弟子被差使又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表现的很到位。 卫兵点点头，在楚云酥通行之后，小声嘟囔道：“掌门都那样了，也不说好好休息一下。” 他声音虽小，但话还是尽数进了楚云酥的耳朵里。 季梓棠怎么了？难道快要不行了？ 她这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第428章 金尹 楚云酥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要冷静。 重新回到住了一段时间的暮日九宫，她的心情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怀念。 四面的风景如常，不时有小弟子从面前走过，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 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是感慨。 真是物是人非啊。 不过没有很多时间给她悲伤秋月，她要尽快找到季梓棠，看望一下这位伤者，然后就要启程回魔族了。毕竟，一统魔界的大业还没有完成呢。 就在她准备飞身前往季梓棠所在的主宫时，忽然看到有一队樱派的小姑娘们举着托盘，叽叽喳喳地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樱派弟子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让人意外，肯定是桃越来了。 楚云酥藏起气息，悄悄跟在樱派弟子后面，偷听她们讲话。 女弟子们都在往前走，没人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那帮年轻女弟子，年岁都不大，都是活泼热闹的年纪，走在路上，一刻不停地聊着天。 “你们说，这个季掌门，怎么天天一身伤啊？前段时间才从极北荒原回来，奄奄一息，如今不过是参加一场婚礼，回来又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苦了我们这帮小弟子，天天跟着桃掌门往这暮日九宫里跑。” “你懂什么呀，那可是陆元青陆上仙的婚礼，季掌门要没有这一身伤，才叫奇怪呢。” 众人闻言，一个两个兴奋起来，“快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哎呀，还不就是因为那位，就是那位呀。”她向众人递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小弟子话音还未落，就被另一道声音教训了。 “嘴欠的丫头，季掌门的事情也是你可以议论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向桃掌门禀报？” “还有你，你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就不要跟来！败坏了我们樱派的名声，得不偿失！” “哎，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败坏门派名声了！” 眼看小丫头们吵了起来，一个大师姐一样的人停下了脚步，扭头训斥道：“都住嘴！掌门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们嘴碎议论吗？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么出言不逊，立刻给我滚回去！” 大师姐发话，小师妹们自然是不敢在言语。 楚云酥没想到樱派里还有这么厉害的医修在，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 就在她在心里默默感慨的时候，前面的樱派大师姐金尹，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了楚云酥身上。 金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甲级弟子燕珊儿怎么跟在她们后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这里的，将刚才的话听了多少。 她心中惊怒，对着手下一帮不争气的丫头发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丹药给掌门送去！” 小丫头冷不丁被大师姐这么一呵，肩膀都抖了三抖，纷纷低着头，滴溜溜地跑了。 剩下金尹走到楚云酥面前，行了一礼。 “不知姑娘在此处，失礼了。” 楚云酥呵呵一笑，这个大师姐，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这会儿估计是来套自己话呢。 “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还不等金尹继续说话，楚云酥先一步道：“哦对了，刚才听闻你们要去给掌门送药，刚巧，我这里收到了一封给掌门的急信，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她之所以这么所就是想看看金尹会是个什么反应，以此，就能知道季梓棠的状况和地点了。 果然，金尹听完之后，两道秀气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不解。 “季掌门如今仍然昏迷着，姑娘这信恐怕是送不到了。” 楚云酥长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故意装作很着急很为难的样子，顺着金尹的话开始往下说。 “我也猜到他状态应该不太好，只是这封信件真的十万火急，且十分重要，需要他老人家做主。” 论编瞎话，楚云酥或许不是仙界最强的。但是要论系统的编出一套连贯的瞎话，她还是有一手的。 “这么重要的信啊。不如你给我，我替你转交给我们桃掌门。等季掌门行了，再拿给他看。” 楚云酥当然不会同意，“这不太行，信件内容涉及我们暮日九宫的宗门机密。不是我不信任姑娘，而是实在不方便。” 金尹了然地点点头。 “这样，我先跟你去看看掌门的情况，再做决定。” 楚云酥给出了一个中立且合理的解决方法，金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姑娘，走。” 等到金尹七绕八绕把楚云酥带到一间宫殿厢房的时候，楚云酥才知道自己选择跟金尹走，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季梓棠的伤势太严重，桃越亲自挑了一件最适合的屋子，把他放进去好好安置了。 若是楚云酥还按照着原先季梓棠的住址找，必然是找不到的。 宫殿门口，站着好些樱派女弟子们，有的在交流药材，有的在叮嘱师妹干活，一片忙碌的景象。 楚云酥忍不住咋舌两声，季梓棠这待遇，真是不错。这么多莺莺燕燕围在这里，就为他一个人忙碌，这份待遇，天上地下又有几个。 就在她心里吃味的时候，金尹已经走到了门口，同一位站岗的师妹说了几句话。 得到回复之后，金尹重新回到楚云酥身边。 “燕姑娘，你来的真是时候，季掌门刚刚醒呢。” 楚云酥有些惊喜，没想到自己也有这种好运气的时刻。 “好，多谢姑娘了，我这就进去看看。” 暮日九宫如今并没有多少人，因此大家都知道燕珊儿这个甲级弟子。现在见她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阻拦。 “若是出了事情，姑娘记得喊我们。” 楚云酥就这么名正言顺地走上了台阶。 在进去之前，她想起一件事，转而对着守在门边的两个樱派弟子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掌门，烦请诸位去远处等一等。” 弟子们看了她一眼，认得燕珊儿这张脸，点点头下了台阶。 楚云酥向她们道了谢，最后推门进去，反身关上了门。 第429章 聊天 房间中，是一片昏暗的景象，应该是施了法术，外面刺眼的光并没有照进来。 屋子里面一股子浓郁的药味，还有一丝挥散不去的血腥气。 楚云酥低下头往季梓棠床榻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的季梓棠，听到有动静，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上仙此时极为虚弱，原本就单薄的唇，如今更是毫无血色，看起来好似一盏快要枯萎的玫瑰。 脸色太白，就显得睫毛和眉毛格外的深，黑白交错，水墨画一般的美。 他抬眼，看向来人。 随后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声：“你来了啊。” 无论还是语气还是语句，都是分外熟悉亲昵的样子。听得楚云酥脚步一顿。 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燕珊儿的外貌，季梓棠这话是说给燕珊儿听的。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关系如此亲近了？ 明明之前在九宫之中，二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楚云酥心里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些事情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她生硬地回答道：“是我。” 季梓棠接着说道：“我当然知道是你。” 楚云酥走了过去，看到季梓棠一张虚弱的面孔，表情却是很自信。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没忍住呛声道：“掌门如何知道是我？我曾听闻，掌门你患有某种奇怪的毛病，分辨不出女子的长相。怎么现在就能认出我来了呢？” 楚云酥当然知道，以燕珊儿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的。她反正等会就会自报家门，现在先解气，露出马脚也无妨。 没想到，她略带怒气的言语却让季梓棠笑出了声。 不过刚笑了一声，就扯到了伤口，疼的季梓棠龇牙咧嘴，不敢再笑。 他的模样分明是惨的，楚云酥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季梓棠见她笑了，也顾不得身上的疼，委委屈屈地解释道：“师妹你这话，真是误会我了。” 楚云酥眉头一挑，“嗯？你看出来了？” 季梓棠给自己施了一道止疼术，随后面色平静地靠在床边。 “自然知道是你，不然也不会打那一声招呼。” 这话到时让楚云酥惊奇了，原来从她刚进来的时候，季梓棠就知道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季梓棠冲她招招手，“过来，走近些。我声音不大，怕你听不清。” 楚云酥乖乖地往床的方向走了两步，随手扯了张椅子，很顺当的坐下来了。 “说，我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季梓棠苍白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楚云酥脑袋的方向。 “嗯？”楚云酥抬手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根热乎乎的簪子。 她明白了，是这根黑蛋儿化成的簪子，暴露了她。 不过，季梓棠是怎么知道这根簪子的事情的？ 会不会，在更久远之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簪子，甚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楚云酥没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将内心活动体现的淋漓尽致。 季梓棠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师妹了，安抚道：“别着急，我们可以慢慢聊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第430章 神的弱点 眼看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了，楚云酥干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黑色的发舒展开来，在呼吸的瞬间变成了雪一样的白。五官瞳色也以极其快的速度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季梓棠直视着她，欣慰地点点头。 “还是这样看比较顺眼些。” 楚云酥挑眉，并没有说话。 季梓棠又坐直了一些，平视着眼前的小师妹。 他从前一直觉得楚云酥没变，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最初的星海仙宗小师妹。 但是如今再细细看来，季梓棠终于意识到，楚云酥身上，一切都变了。 她的外形，她的气质，甚至她观察别人时的神色，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季梓棠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想到来看看我？” 因为卧床的缘故，他的头发并没有规规矩矩地梳起来，而是闲闲散散地绑成一团，搭在肩膀前面，看起来好似一条流动的黑色河流。 “听人说，你受伤了。事情因我而起，我总该来看看你的。” “唔，还算有点良心。”季梓棠极为配合地点点头，楚云酥看他那个很有理样子，立刻后悔说出刚才的话。 就不该承顺着往上爬。 她不满的小表情自然不会逃过季梓棠的眼睛。 上仙微微一笑，“这么说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个白头发的魔族会突然出现在净月城里了？” 楚云酥顿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点头。“对，不瞒你说，他之所以出现在那里，完全是因为我。” 季梓棠没有说话，而是注视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楚云酥抿了抿嘴，“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主神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 “这次的事情，就是他的一场恶作剧。” 楚云酥将过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但是她略去了主神让她选择的过程，把楚明槐的出现归结于主神的发神经。 季梓棠是何等透彻的人，听出来这其中的逻辑漏洞，但是却没有反问。 他知道，小师妹隐瞒一定有她的理由，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不是他的风格，安静无声地听着。 楚云酥越是讲述，自己都觉得这件事过于神奇。 她也曾给洛止琛讲过，他一点也不相信，虽然季梓棠之前表示自己相信，但是谁有说得准他是真的信了呢？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有违常识，但事情真相确实是这样。楚明槐的出现，是主神的力量造成的。” 季梓棠听完，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他叫楚明槐。” “嗯？”楚云酥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季梓棠继续道：“倒是个和他形象不太符合的柔弱名字。” “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重点根本不是楚明槐的名字，而是……” 楚云酥耐心地想再说一次，但季梓棠却已经了然道：“我明白，你想说的话我都明白。” “小师妹。”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你的认知，也相信你的判断。我从来没质疑过，你口中关于主神的阐述。” “其实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们眼前这个世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由什么力量创造而成的，又终究会走向哪里？” “主神的出现，给了一种答案。”季梓棠声音轻柔，却吸引了楚云酥全部的注意力。 “世界是由一个孤寂的神创造的，怪不得这世间的一切，到最后都有几分寂寥。”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话说到后面，声音都变得缥缈了。 楚云酥从他的语气中，忽然体会到一种直达心灵的孤寂感。 那是一种体会到世界本源之后，由内而外感受到的寂寥。 创造世界的神是独立且孤独的，他所创造的世界，就算表面上再热闹喧嚣，内核也是一股无言的寂寞。 脑中电光一闪而过，楚云酥被季梓棠所说的话点醒，她一拍大腿，激动道：“我知道了！” 季梓棠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挑，正准备问怎么了，楚云酥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他床前开始转圈走路。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季梓棠看着楚云酥一圈圈地绕，心中有了一个十分好笑的念头。 他胆子也是真的大，直接开口笑道：“小师妹，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真的很像一头勤勤恳恳的拉磨驴。” 楚云酥正兴奋着呢，压根不想和他计较。 她停在季梓棠面前，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 “你的话正好提醒了我！”她直起腰，开始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原先一直以为，主神是无所不能的。我想过要反抗他，但是苦于没有办法。他看起来根本没有弱点，甚至没有肉身，想用法术攻击他都不行。” “但是你说对了！”楚云酥难掩心中澎湃，“他是有弱点的！他的弱点就是——”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嗯？是什么？” 楚云酥微微一笑，“不能说，也不能想，因为会被他发现我的念头。” 就算她不说，季梓棠也大概能猜到些眉目。 孤独可能就是主神的弱点。 楚云酥看他一副在思考的样子，连忙凑过来小声道：“你也不能想！脑袋里动了这个念头，就会被他发现！” 季梓棠连忙止住了念头，微微睁大眼睛笑道，“好，知道了，不想也不说。” 一想到反攻主神的事情有希望，楚云酥眼睛里都泛着一层光。 不过她知道情绪上不能有太大波动，万一被祸发现了，就失去了一次进攻的机会。 得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她的目光在季梓棠的脸上游走了一圈，这才发现有几处皮肤比原来的还要白皙几分。 应该是伤口愈合之后，新长出来的肉。 她终于想起自己来的最初目的，是来看望伤者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楚云酥先是清了一下嗓子，随后有些刻意地关心道。 开口的时候，甚至有点别扭。毕竟这样的关怀，她很少会做。 “还可以，身子骨还算硬朗，几百年之内死不了。”季梓棠一开口，愣是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第431章 真的打不过 楚云酥睨了他一眼，直起腰双手挽在胸前，冷哼道：“都伤到躺床上了还贫嘴，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又是为什么要动手？” 季梓棠苦思冥想了一下，试图回忆起当时的情境，但好像记得不太清楚了。 “仙魔相遇，那就是仇家碰面，分外眼红。自然是要动手的，哪里会分什么先后？至于原因嘛，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就突然一下，我俩同时出招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让楚云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其实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楚明槐虽然不讲道理，但不是一个莽撞冲动的二百五。 他是嗅到季梓棠身上隐约有楚云酥的气息，因此质问了两句。 “你是谁？怎么会沾染她的气息？” 季梓棠也不是什么乖乖听话的主，四个字“与你无关”送给了楚明槐。 魔君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两个人对话没超过三句，就轰轰烈烈地打起来了。 在楚明槐使出神力的时候，季梓棠就已经猜到，他应该就是楚沧海那个被注入了神力的仙魔混合体孩子。 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仇恨，但是他俩父辈之间却有血海深仇。 不打一架真说不过去。 楚云酥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后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没打过他？” 季梓棠自嘲一笑，“岂止是没打过，若不是有落伯父在，我可能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楚沧海的神力加上魔族的强大力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抵御的。我不过一介小小上仙，哪里能打得过呢。” 楚云酥赞同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凭你的实力根本不是楚明槐的对手。下次再遇到他，还是先拔腿跑。” 季梓棠简直要哭了，“小师妹的提醒，我记在心里了。” 房间中，忽的安静了下来。 楚云酥咬着下唇，最终还是开口轻声问道：“你在净月城帮我的事情，有没有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她从不后悔自己的任何举动，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她揭露身份之后，会给别人带来不少的麻烦。 首当其冲的，就是季梓棠。 且不说她一直藏在暮日九宫里，又是跟着季梓棠去的净月城。 单单凭季梓棠为她对仙族同族下手这件事，仙界就应该就会将季梓棠除名了，甚至直接封了暮日九宫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女也有些头痛。 “确实有些麻烦。” 楚云酥一听这个回答，心里咯噔一声。 却见季梓棠面色如常，唇角带笑，她忍不住问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季梓棠悠悠然道：“稍安勿躁，听我细细给你说来。” “虽然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但是仙界目前，并没有将我视为你的同党。” 楚云酥惊奇道：“仙族的人都傻成这样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 这帮仙人看来是越活越回去了，仙界果然要完。 上仙摇摇头：“非也，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主要还是归功于师妹你。”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432章 季梓棠的自白 季梓棠感慨道：“师妹你凶猛善战，将净月城中的卫兵杀了个七七八八，不剩几人。看见的人都死了，也就没有剩多少人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额这个……” 楚云酥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用如此蛮横的方式，让目击者们闭上了嘴。 “而在侥幸活下来的那批人里面，也都见识到了师妹你无敌的力量，不敢声张些什么，唯恐惹怒你，再引来一场祸端。” 楚云酥听着他的描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我好像也没有凶猛到这种程度？” 季梓棠立刻反驳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在净月城人心里，就是这般凶神恶煞之徒。” “行行。”她也懒得纠正了。 “尤其是净月城的慕城主，不知是被你打怕了，还是实在要面子，又或者二者皆有之。反正他没有站出来说一句关于你的事情，这就少了很大一部分的威胁。” 楚云酥觉得不太对，“慕峰不敢说我可以理解，可是去的不还有那么多宾客吗？怎么一个个都没声音，没站出来揭发我呢？” 季梓棠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师妹很想被全仙界的人追杀？”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我这大闹了一场净月城，但是好像一点水花都没掀起来似的。” 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没有留在仙族心里，总觉得有些吃亏。 季梓棠简直要无言了，“你可真是，泼天的蛮猴。” “哎，你怎么说话呢。”楚云酥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抬起脚踢了一下季梓棠的床脚。 季上仙也一点不怕的样子，反而往后一靠，悠然自得。 “他们当然也想站出来说出真相，可是后来出现的一个人，哦不对，是一个魔，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楚云酥反问道：“你是说，楚明槐？那帮仙人们很怕楚明槐？” “没错，正是如此。”季梓棠现在回想起来那场婚礼上，仙族们的表情，仍然觉得有趣。 “本来一个你，已经够令人害怕的了。后来又多了一个楚明槐，我俩碰巧又打了一架，两股力量相碰之后的气浪，不知冲飞了多少上仙仙君。” 楚云酥没想到，主神那不可思议的操作，竟然还帮了她和季梓棠一把。 “楚明槐出手之后，落伯父也在身后助我。魔界，他们不敢惹，剑圣，他们也惹不起。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说起来还要谢谢师妹你，如果不是你将楚明槐带到净月城，我和他就不会交手。正是因为后来赶来援助的仙族们，亲眼看到我被楚明槐打飞，我才得以平安顺利的回到大本营来。” 季梓棠抬眼望向床边的人，眸中带笑。 这次受伤其实也很划算，不仅没有让人怀疑他和魔族有染，反而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除魔卫道才受的伤，是仙界典范，掌门楷模。 楚云酥重新坐回到凳子上，闷声道：“我知道你又在挖苦我，表面上说谢谢，实则心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季梓棠惊奇地睁开了眼睛，“难道师兄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龌龊不堪的存在吗？” 这回轮到楚云酥诚实地点头了。 “好。”季梓棠泄了气，“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无法挽回了。” 他说话的时候，伸出手臂想拉拉盖在身上的被子。 楚云酥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他袖子下面隐隐露出的那抹翠色。 她身子往前一探，精准地抓住了季梓棠的左手手腕，然后顺势抬起他的手，衣袖往下滑，露出腕上翠绿色的手环。 “果然是你，季梓棠。” 在假扮鲛人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有个人的举动一直很奇怪。 暮日九宫的管事—管易。 她也曾经在管易的手上看见过这个绿色的手环，现在想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楚云酥的面色十分不悦，她牢牢抓住季梓棠的手腕质问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季梓棠见她目光灼灼，也不打算隐瞒，点头道：“也不算太早，只是在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回想了一下这一路从凡间走上暮日九宫的过程，楚云酥咬着牙道：“在凡间左啸崖遴选的时候，你就知道？处处护着我，为我说话，甚至选我当什么所谓的甲级弟子，原来也都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 “季梓棠，你的心思何时才能通透一点？” 面对小师妹咄咄逼人的质问，季梓棠显得冷静极了。 “师妹，正是因为通透，我才没有戳穿你。你扮做鲛人，出现在我们暮日九宫选弟子的地方，甚至还拿出了四方黑羽。若我想拆穿你，从一开始就可以做了。但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目的。”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 楚云酥听完他的话，心中也明白，是自己隐瞒在先，抓着季梓棠的那只手，渐渐地落了下来。 “虽然是我瞒你在先，但是你明明知道，却装糊涂，还扮成管易来和我接触。你的错处，不比我少。” 季梓棠低头感慨道：“是啊，我确实是错的太多了。” 听他这个语气，好像不仅仅是指这一件事。 楚云酥眨了眨眼，观察着季梓棠的动向。 上仙先是一笑，随后抬起头，对上了楚云酥的视线。 他的眼神温柔，将一切错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酥酥师妹，这段时日，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对于你，我是否过于强求了。” 楚云酥的心像是受了一记闷拳，这样子的季梓棠，她还从没见过。 魔女假装镇定，声音却又几分哑了。 “你说的是哪件事？” “每件事。” 楚云酥没说话，季梓棠继续道：“在星海仙宗里的时光，于我而言，是昏暗压抑的。我背负血海深仇而来，心思肮脏，做事谨慎。假装爱酒嗜睡，实则夜里睁眼的时光比谁都多。” “我是有目的来的，所以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除了——遇见你。” 第433章 倾慕你 “或许你并没有同我一样的想法，但这确实是我内心的念头。”季梓棠凝视着她，慢慢的，把自己心里的全部想法告诉她。 “你可能觉得奇怪，我们两个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在乎你？别说你了，其实我自己也很不明白。” 季梓棠说着，表情也是略带苦恼的模样。 “从前我一直觉得，当我真正逃离苦海，离开星海仙宗之后，一定不愿再回忆起在那里的时光。毕竟那对我而言，是耻辱，对整个暮日九宫而言，也不是好事。” “可是……” “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竟然奇迹般地压过了所有昏暗，牢牢映在我的脑海里。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季梓棠一边说，一边静静地注视着楚云酥的眼眸。 两个人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在今日的这样一个下午，面对面地随意闲聊。 楚云酥两手交叉，低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们打架的时光可比友好相处多了去了。” 他们两个谁都不服输，总是想着法子互整对方。 “没错，是这样的。”季梓棠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印着一层浅浅的光。 “我心中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苦于没有勇气，总是压在我心里。今天，虽然时间地点都不是最好的，但我觉得是时候要说出来了。” 季梓棠语气轻柔，楚云酥却猛地抬起了头，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眉目，心跳咚咚咚开始加速。 “小师妹，我倾慕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当季梓棠真正说出这句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长久以来的积压倾泻而出。好似冰川融化，流下来的泉水却是温热的。 窗外的光明明被法术封住了进不来，但是屋子里的温度，好像达到了燥人的程度。 因为这句话，魔女的瞳孔犹如被针扎了一般骤然收缩。 一直以来朦朦胧胧的情感，突然被他这样直白的揭开，然后她的心跳也跟着快了。 楚云酥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被烫到了，她眼睛眨动的频率快到不像话，紧张而无措。 而这一切所有的反应，都落入了季梓棠的眼中。 他明白，全都明白。 楚云酥舔了一下嘴唇，狠下心来，正准备回复，却听季梓棠开口道：“你无需说些什么，其实我早就知晓答案了。知晓你我之间，已无可能。” 前一句还是那般热烈的话，这一句，却冷得像冰。 楚云酥的心被搅得一团糟，她甚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皱紧眉头说道。 “季梓棠，你知道的，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儿女情长，并不在眼前的考虑之内。 季梓棠却并不这么想，“现在不说，该到什么时候说呢？等我死了，还是等到世界毁灭？” “师妹，真的不必感到困扰。”季梓棠提高音量，先一步挡住了楚云酥的话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没有别的念头。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 无论仙凡，每一次试探，每一次豁出去，都是心中存了那一丝丝小小的希望。 就像凡人抬手触碰天，明知道根本摸不到，却还是会伸出去试探。 就算不能相触，接近也是好的。 季梓棠想装作冷静自持的样子，但是他快速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心中的慌乱。 “该说的话说完了，也算是我们之间，彻底地了结。从此之后，我不会对你有多余的念头。你爱谁或者是不爱谁，我也都不会再去关注。小师妹，我会做一个合格且守礼的师兄。” 一旦拉开这条界限，就真的再也没有相触碰的可能。 季梓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但同样的，他也明白，楚云酥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深厚。 与其苦苦纠缠，不如守礼克己，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楚云酥不知道这种时刻究竟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与季梓棠对视。 她能清楚看到对方眼中情绪的变化，像一团被搅乱的浓墨，种种情绪都纠缠在一起。 她其实也在心里问自己，在过往的时光里，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季梓棠呢？ 仙族情感淡漠凉薄，寿命又实在是长。情情爱爱，对仙族来说，累赘多于收获。 但是那并不代表，男女情爱就真的不存在。 楚云酥微垂着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深色的阴影。 “季梓棠，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呢？” 她问的声音很轻，但问出口之后，却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楚云酥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季梓棠想抬手摸摸她的头，给她一种安慰，但是想到当下的情境，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这个举动。 半晌过后，他自己也说道：“这可能是注定的。” 注定我们有吵吵闹闹的开始，但却没有幸福美满的结局。 楚云酥嘴角一扯，“注定？我从不信这个。” “直到现在也不信？” “不信。” 楚云酥扬起脖子，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是我们的选择，造就了今日的结果。” 她说得对，是他们相互一步步渐行渐远的。 季梓棠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盖的被子上。 他若有所思道：“你所说的那位主神，拥有操纵这个世界的力量。我时常在想，若是让我遇见了他，定要问问，可不可以让时光倒转？让故事重来一次。” 楚云酥想起自己两次重生的经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重来就可以改变结局的。该犯的错误，该丢失的东西，一个都不会少。” 季梓棠抬眉，“听你的语气，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楚云酥没打算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他，因此解释道：“不说别的，单说重来一次，你看到我和你最憎恨的魔族在一起，你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吗？” 季梓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声地摇摇头。 他不会。 他的家族是他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他不会因为爱楚云酥，而抛弃自己的立场。 毁掉暮日九宫的魔族，是他永远的敌人。 第434章 你养的好龙 楚云酥对于他的答案，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抿唇一笑道：“季师兄，天命或许可以改，但是我们的本心，是不会变的。” “虽然我现在，不能回应你的爱慕。但是我也承认，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是美好且快乐的。” 她说着，将白色的簪子取下，放在了掌心之中。 有一缕头发因为她的动作滑落下来，犹如春日里，白粉色的樱花瓣顺着风飘落而下。 楚云酥手指一点，簪子开始变形，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鸟模样。 “我还记得，它当年就是在你的指导下，孵化出来的。” 虽然此刻的身形很小，但是黑蛋儿已经被解开禁制了，它像一只小麻雀似的，在楚云酥掌心里蹦蹦跳跳，看到季梓棠以后，显然有点惊喜，想跳到他的手臂上。 这么多年以来，季梓棠不知道养了多少灵兽。但每一只的性格和样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更别提这只分外有特色的四方黑羽了。 他伸出胳膊，黑蛋儿极其自然地跳上来，顺着胳膊一路往上跳，感觉甚至要跳到季梓棠脸上去了。 季梓棠双手一合，抓住了调皮的小鸟。 “不能啄脸哈，啄坏了可就没有了。” 楚云酥听到他这个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论自恋，季梓棠论第二，暮日九宫没有人敢排第一名。 黑蛋儿能听到他的话，开始往季梓棠被子上蹦，和一挂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的跳。 它太久没有见到老熟人了，有一肚子话想说呢。 季梓棠宠溺地看着它，忽的想起还有一位老朋友，于是顺势褪下了手上的手环，手掌里冒出一片光，很快，绿手环就像是烧化了一般，变成软绵绵的样子。 楚云酥知道，这是小青龙丸儿。 果不其然，她还没看清，恢复原形的丸儿就已经朝着她飞扑过来。 要是以前怕蛇的楚云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尖叫着躲开。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魔界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生物，就连玄蟾怨莽她都敢贴脸攻击，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生物，是能够把她吓到的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成长。 丸儿甩着尾巴，一个飞扑挂在了楚云酥的脖子上。 它的龙鳞非常坚硬，又很冰，贴在楚云酥脖子上，凉的她肩膀都耸起来了。 “哈哈，好痒。” 楚云酥伸手想抓住调皮的小龙，但是丸儿可能是太久没见到她过于兴奋，不仅不让抓，反而开始在她身上不停游荡，一会儿缠着胳膊，一会儿缠腿的，动作太过灵活，以至于楚云酥根本抓不住它。 “这俩小东西，撒开野了。”楚云酥手忙脚乱地感慨道。 灵兽饲养大师季梓棠一边顺着黑蛋儿的羽毛，一边看楚云酥触电一般不停在自己身上抓龙的搞笑场景。 楚云酥气不打一处来，“季梓棠，你就光看？也不说帮帮忙？瞧你的好龙，就知道往我身上钻！” 她说着，双手一扑，想要抓住缠在腿上的丸儿。 第435章 不会再爱了 没想到丸儿的动作太快，像一阵烟雾一样，呼吸间就消失了影踪。 楚云酥扑了一个空，心中更是烦闷。 而它那毫不知耻的主人竟然还点头道：“你这话说的没错，我养的灵兽，自然是格外喜欢你的。” 楚云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多大年纪的人了，说话没个正行。怪不得养出来的灵兽也和你一样！” 埋怨完主人以后，楚云酥觉得脚踝处一阵冰凉，一定是丸儿跑到脚上去了。 她猛地俯身，想一鼓作气抓住淘气的龙，没想到动作太猛，椅子和床的距离又很窄。 只听一声响亮的“咚！”，楚云酥脑袋撞床上了。 在仙魔两界撒野耍酷的魔女，在这小小床榻面前，栽了跟头。 “啊啊啊啊！” 她惨叫连连，又想哭又想笑。“季梓棠，你这个卑鄙小人！” 季梓棠连忙掏出手帕，压在她受伤的额角上，听着楚云酥震天响的嚎叫，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劝道：“小点声，若是让外面的樱派小孩听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楚云酥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她单手捂着脑袋，抬眼看向季梓棠，“哦对了，燕珊儿呢？那日你们打起来之后，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季梓棠现在无法用法术给楚云酥治病，只能用手捏着手帕，蘸一点仙魔都能用的普通药膏，然后压在楚云酥被撞红的那块。 听完楚云酥的问话，他酸溜溜地说道：“师妹，你要是有一半这么关心我，我也不会哀怨这么久了。” 魔女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大男人，哀怨什么？别像个怨妇一样。” 季梓棠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楚云酥的伤口，“为何男子就不能哀怨？人家还常说女子心细如尘，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吗？” 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拌嘴，这才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燕珊儿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季梓棠细心处理着她的伤口，分心道：“她好得很，没受什么大伤，你别瞎操心。说起来啊，还要谢谢师妹你给我引来的这个徒弟。干活麻利，心思也纯净，天赋更是十分不错。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把她封为暮日九宫的大弟子。” 楚云酥听到这些，衷心地为燕珊儿感到高兴。 “她努力了怎么多年，可算是有点回报了。” 话音未落，季梓棠的手帕就碰到了她的伤处，楚云酥一声哀嚎，直通云霄，吓得丸儿都不敢再玩闹，乖乖游回到季梓棠手边。 楚云酥见到她，两眼冒怒火，“小东西，被让我逮到你，把你炖了，喝点龙汤补补。” 丸儿听见以后，吓得直往季梓棠怀里钻。 上仙被这突如其来活跃的龙给弄的吓了一跳，身体扭来扭去，想把龙抓出来。“好了好了别闹了，乖乖出来。” 主人发话，丸儿这才不请不情愿地重新缠在季梓棠手腕上，因为害怕被魔女炖汤，它光速化成手环，假装无事发生过。 楚云酥被丸儿这惊人的速度逗笑了，又好气又好笑。 “你瞧瞧你，把威风赫赫的龙族给养成什么了？” 季梓棠往被子上看了一眼，“别说我了，你看你把牛气哄哄的妖兽养成什么样了？” 楚云酥虽然还没看，但是她很自信，“就算养的再差，也一定不会比你的龙更糟糕！” 她说完，扭头看向黑蛋儿。 正在舔自己羽毛的黑蛋儿突然觉得有两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它不解地歪歪脑袋，好像再说：“瞅我干啥？” 楚云酥心里先是咯噔一声，暗道一声，糟糕，好像并没有比那只龙好到哪里去。 可是黑蛋儿此时茫然的神情又太好笑，楚云酥被它这个天然呆的样子逗笑，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季梓棠跟着也扬起嘴角。 “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撞了一下而已。”涂好药膏的季梓棠收起帕子和药，又看了两眼魔女白里透红的额头，确认无碍。 楚云酥想揉又不敢揉，只能僵着脖子。 季梓棠感慨道“你啊你，粗心莽撞一如既往。” 骄傲的楚大小姐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小小地哼了一声，“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个什么情况？” 楚云酥眼睛朝外扫了一眼，“你自己一身的伤也就算了，让那么多女弟子在外面候着，就等着伺候你一个。就你这股骄奢淫逸之风，根本没有立场指责我。” 季梓棠的眼睛睁圆了，连忙喊冤。 “师妹，话可不能这样乱说。我清白一世，何曾有这样的污名？” 楚云酥眼睛一转，“都这样了还狡辩，真有你的季梓棠。你敢说外面那帮樱派弟子，不是为你了来的？” “唉，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解释一下。她们呀，纯属是来拿我练手了。也不是我叫她们来的。是桃越看我受的伤太多，有心想给我个教训，同时呢又想给她的弟子们一个实战的机会，所以都叫来了。” “毕竟，如今的仙族，身上很少有这么多魔气造成的伤了。如今好好学习，配制出解药，以后若是真的打起来了，也有办法医治。” 季梓棠眼神无辜，语气更是诚恳。 楚云酥想了一下，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她不可能服软的，因此接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她们要是愿意多研究研究，我现在就能用魔气在你身上多弄点伤出来。” 季梓棠连连摇头，感慨道：“心寒了，情淡了，不会再爱了。” 楚云酥才不会被他这个假象骗，哼了一声。“最好说到做到啊，这一生都别爱。” “师妹你好狠的心肠，不爱我就算了，竟还要我孤独终老。”季梓棠感觉自己都有点心绞痛了。 楚云酥眉眼弯弯，“你自己说的事情，可不要怪我啊。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而已。” 第436章 吃药 季梓棠最知道，他的小师妹一向嘴硬心软。 上仙眼眸半垂，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跑了出来，擦着他的耳廓落下。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楚云酥正准备接话，忽然瞥见季梓棠的发根上，有一点显眼的白色。 她眼神一动，伸手碰了一下。 季梓棠想扭头，却被警告道：“别动。” 楚云酥从他头上揪下来一根白发，惊讶不已。 “季梓棠，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季梓棠比她冷静多了，有点微微的吃惊。 “白头发？” 楚云酥怕他不相信，手中捏着那根头发给他看。 还真是一根纯白的头发，只有发梢处有一点微微的黑色。 季梓棠眨眨眼，他以前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真的是我的头发吗？不是从你脑袋上拔下来的?” “别想否认了，我的头发都是纯白，你这一根，末端还有一丝黑色。” 季梓棠见证据摆在面前，这才承认。 “那可能真的就是我的头发。”他伸手，想从楚云酥手里接过那根白头发，楚云酥不想给，面色严肃。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都到这种地步了吗？” 仙人的衰老，起码要等到几千岁接近一万岁的时候才会开始。 而衰老的第一个特征，就是长白发。 季梓棠年纪在仙族并不大，说是青年也不为过，但是他却已经开始长白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开始走向衰老了？ 面对小师妹的质问，季梓棠最终还是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一缕白发，比起楚云酥的激动，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想随手将头发丢到地上。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白头发，不用在乎。”季梓棠扫了一眼楚云酥一头的白发，笑着打趣道:“你看，我不过是一根，你一头都是呢，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楚云酥听他这么说，有点生气。 “你少在这里糊弄我，这性质能一样吗？我这头发是天生的，但你的白发却是糟糕的开始。” 季梓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你言重啦，我只是懒得用法术遮住，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这么说，楚云酥当然不会接受，只用一种冷漠而生气的眼神看着他。 季梓棠只好继续解释。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告诉你就是了。做掌门，操持一个门派的时候本就不容易，操劳一点，长点白头发，稀疏平常的事情罢了。” “你要是觉得看着不顺眼，我这就用法术遮起来。”季梓棠说着，就准备动手，楚云酥却制止了他。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门外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季掌门，刚才制好的药丸，需趁早服用。” 樱派的弟子们在外面已经等了半天了，本以为燕珊儿进去说话大概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没想到这一进去，就好像不出来似的。 她们可以等，但是刚做好的药丸却等不得，不得已，只能出声提醒。 季梓棠先是看了一眼楚云酥，魔女当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一道光芒闪过，坐在掌门窗前的人就变成了燕珊儿的样子。 季梓棠确认没有什么差错以后，才扬声道:“好，请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送药的，正是樱派的大弟子金尹。 她极其敏锐地发觉房间中气氛不太对。 不过她不敢多看，端着盘子径直走到季梓棠床边，行礼以后温声道:“掌门，请用药。” 精致的小碗中放了不少大小颜色各异的药丸，就算是要一个一个生吞，也有花费些时间。 季梓棠伸出双手，对着金尹示意道:“就这样给我，我会吃的。” 金尹觉得奇怪，季梓棠以前都是当着她的面直接吃光的，今天倒是有点反常。 难道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金尹极为迅速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楚云酥，魔女此时面色不佳，看着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燕珊儿平时都是温和有礼的形象，今天和以往看着不太一样。不过，金尹也不敢多言，行礼过后乖乖退下去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季梓棠开始乖乖吃药，就算是吃药，他也有自己特殊的顺序。 先从最大最难以吞咽的大药丸开始。 上仙指节分明，手指和消瘦的身体一样没有多少肉。 他捏起药丸，吞下一颗以后，换了个话题和楚云酥聊。 “对了师妹，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回摩界？” 楚云酥听见他的话，心里也知道季梓棠不想再讨论刚才那个话题。既然他都不想再说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强求。 她变成原本的样子，顺手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碗，往正在努力吞药丸的上仙递了一下。 “喝点水，别把自己噎死了。” 季梓棠也不生气，接过茶杯，以极其优美的姿势喝了几口。 楚云酥借着这个空档，随口回复道: “再过一会儿，我就走了。先回魔界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心脏，再和主神大战三百回合。” 季梓棠喝完水之后，吃药的速度更是和嚼糖块似的，一口一个。 迅速吃完以后，他才继续和楚云酥谈论正事。 “你的心脏？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云酥两三句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季梓棠的脸色随着她的讲述而越发凝重。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毫不知情，真是不应该。 季梓棠当即决定，“我这就派人在仙界找一找。” 他说着，甚至准备撩开被子下床，楚云酥立刻阻止了他，“你这是做什么，自己的伤都还没好全，逞什么能。” 季梓棠向来都是顺着她的，唯独这次，执拗地想要下床。 “这怎么能是逞能？这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情！对了，落伯父知道这件事吗？你有没有和他提起过，他又是怎么说的？” 季梓棠神色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开始行动。 楚云酥却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到床上去，“行了行了，如果仅仅是派几个弟子就能找到的话，我早就找到了，魔族的数量，可比仙人们多。这件事我已经告诉落，落伯父了。” 第437章 猜想 楚云酥思索了一下，自己该如何称呼落长风，直接叫父亲，总觉得好像有点奇怪，但依旧还叫剑圣的话，又有些疏远。 想来想去，只能跟着季梓棠一起喊落伯父。 落长风在她离开以后，第一时间给季梓棠传了信，激动地告诉他自己好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了，这个女儿，就是楚云酥。 不过，现在唯独还缺一个根本性的证据。落长风不想让楚云酥有过重的心理负担，特意叮嘱季梓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问这件事。 季梓棠本来做的还挺好，唯独听到楚云酥没了心之后，一个慌神，漏了点口风。但是好在，楚云酥好像也没听出来。 她接着解释道:“他老人家也说了，会帮我留意一下。不过你想想，主神费这么大劲，会把我的心藏在一个容易找到的地方吗？” “他的心里一定憋着什么坏主意，想对我使呢！” 楚云酥的话，让季梓棠跟着一起冷静了下来。 “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楚云酥单手撑起下巴，也开始思索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我想不出来，他看上去好像只是想逗弄我，戏耍我，以此为乐。但是我总觉得，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季梓棠虽然对于主神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他冥冥之中也有一点奇异的感觉。 他拧着眉头，对楚云酥说:“你再描述一下，主神的样子。” “描述他的样子？” 楚云酥虽然很不解，但是看在季梓棠十分认真严肃的份上，还是开了口。 “他的脸，非常的俊美，是一种没有性别的美，虽然没有实体，但是依旧美的令人……” “停！”季梓棠忽然出声打断。 楚云酥不明所以，“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这里有问题。” “什么问题？” 季梓棠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你刚才说，主神没有实体？” 楚云酥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点点头道：“对啊，他是神嘛，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创造的，他那么高贵，又怎么肯愿意拥有和我们一样的身体？” 季梓棠却不这么认为，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猜测，他不是不屑于拥有和我们一样的身体，而是不能。” 楚云酥脑筋一动，“你的意思是说，没有肉身这件事，其实反而是他的一个缺点？” 看似无所不能的神明，正在一点点暴露他的缺陷。 季梓棠想到楚云酥之前的话，对着她招招手道：“你凑近些，我小声告诉你，万一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 楚云酥其实很想说，主神不用听，他只需要读取每一个人的念头，就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不过，季梓棠的话同时也提醒了她。主神也有自己的缺点，万一，凑近说他就真的听不见了呢？ 楚云酥身体向前倾倒了几分，季梓棠对准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他做的这一切，会不会是想让你死掉，从而占领你的肉身，寄生为人？” 第438章 想通了 季梓棠这个念头，实在是有些过于大胆，楚云酥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睁圆。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季梓棠反问。 楚云酥眼珠一转，正好对上了季梓棠深沉的眼。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过贴近，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他的眼眸之中。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楚云酥喃喃自问道。 季梓棠接着询问道，“再和我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当时到底是谁拿走了你的心脏？” “是玄蟾。”楚云酥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季梓棠为了保护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玄蟾的攻击。 只不过，那丑蛤蟆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她来的，所以即使他以身护住自己，也没有用。 可是这一切过往都已经被神抹掉了。 她忽然意识到，季梓棠压根就不记得这件事情，所以这段过往，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回忆。 楚云酥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随后说道：“原先在魔界的时候，我曾经追杀过一对邪兽，玄蟾怨蟒。蟒蛇已经死了，但是蟾蜍却逃走了。后来这只蟾蜍趁我不注意偷袭了我，直接挖走了我的心脏。” “这只蟾蜍只针对你吗？还是说它之前也夺取过别人的心脏？”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这只蟾蜍非常奇怪，好像总是喜欢挖掉别人的心脏，不仅仅只是我。魔界的域主，仙族的散仙都是它的目标。哦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在陆元青的婚礼上有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袭击了落长风，那个东西，就是它！” 听完她说的话，季梓棠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观点。“你想想看，你的心明明是被蟾蜍挖走的，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主神的手中呢，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楚云酥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忍不住继续思考。 “难道说那只蟾蜍只是一个工具，是被操控的？” 季梓棠非常赞同这个观点，点头说道：“根据我这么多年来养育灵兽的经验，从来没有听说过，某种灵兽是靠吸食心脏而活，更别说目标心脏之中，有仙有魔。” “所以对于玄蟾而言，挖心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是出于别的目的。” 楚云酥被他的话彻底点醒，她的脑袋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那蟾蜍，该不会是被主神操控的……” 这个念头从脑袋中冒出来，以后犹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 不过她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不可能。他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借用一只小小蟾蜍的力量？” 季梓棠笑着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把主神幻想的过于强大了，就拿最简单的事情来说。如果他真的无所不能，那为什么不直接掌控你，而是要通过心脏来控制你？制造你的恐慌，让你感到害怕。如果他真的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那么完全可以随时结束你的生命。不会给你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小师妹，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和他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想一想他所展露出来的那些蛛丝马迹。反正我总觉得，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季梓棠的这番话，被楚云酥完完全全听进去了。 魔女眉头微微蹙起，上嘴唇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唇。 她将和主神之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又重新想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主神最初的言论中，复活她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乐趣。而很显然，在事情的后续发展中，楚云酥并没有让主神如愿。 但是主神并没有惩罚她，只是时不时地出现于她的脑海里，用言语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要乖乖听话，而所有的威胁，都是和那颗被蟾蜍偷走了的心有关。 楚云酥越想，嘴巴张开的弧度就越大。 季梓棠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关键性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我先问你，从你的内心来说，你是顺从主神，还是想要违抗他的命令？” 楚云酥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反抗他，我怎么可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季梓棠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他说：“这就对了，真正操控一切的神，怎么会允许他的子民拥有反抗他的念头？” 楚云酥心里咚咚咚直跳，“可是他真的可以读懂我的念头。我亲眼所见的。” “读懂和控制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们现在，在讨论着极其不利于他统治的话，但是却没有人来阻止我们。这是不是就可以从侧面说明，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季梓棠的话有理有据，让楚云酥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与反思之中。 她甚至抬起头，往天上的方向看了看。若是主神真的感应到了，此刻应该已经将她喊去警告了。 但是，头抬了半天，脑子里也没有出现主神那熟悉的声音。 楚云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自嘲一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极其有主见的，从没有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上了主神的当。 一个没有实际身体的神，一个只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神，真的具有他所描述的那种力量吗？ 楚云酥咽了一下口水，她的精神因为两人今日的对话而非常振奋。 “你说得对！是我太过胆怯，先一步认输了。事情或许不是这样，我还有机会，可以打败他！” 季梓棠微微一笑，冲着小师妹挤了一下眼睛，“不过，先别高兴的太早，被他发现端倪可就糟了。” 楚云酥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所有话都堵在了心中。 整理好思路以后，她才凑到季梓棠耳边，小声说。 “季梓棠，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的目的了。他所做的这一切，操控蟾蜍挖掉众人的心脏，很有可能是为了最后达成某件事情。”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发觉他真正的秘密。” 第439章 别忘记最初的本心 “我相信你。”季梓棠回望着她血红色的双眸，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向来都是信任她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智。 楚云酥此时的心中，是充满喜悦以及期待的，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打败主神，她就觉得血液好像都在燃烧似的。 如果真的打败了祸，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会变成一幅崭新的模样？ 关于未来世界的可能样子，楚云酥脑中开始进行无限的幻想。 季梓棠忽然从百宝袋中取出了一把白色的扇子，递给了她。 扇子看着平平无奇，但是上面浮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楚云酥能感应到，这是一把神器。 她越看，越觉得扇子眼熟。 “这，这不是你的祖传白面扇吗？” 季梓棠点点头，“难得你还记得它，确实是它。这扇子陪伴我许多年，现在我想将它送给你。算是给你加油助气。” 楚云酥想起以前的事情，疑惑道：“可是，这把扇子不是在替苏蔓烟挡天雷的时候，被毁掉了吗？我当时还说要替你修好，这是那把坏掉的扇子吗？” “就是它。”季梓棠看着扇面，想起自己以前在东域城同楚云酥开的玩笑，“你当时说要替我修好扇子，结果进了有求必应屋以后，直接和魔气打起来了，好像忘了还有这回事似的。” 他回忆起当时的事情，仍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楚云酥气呼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时故弄玄虚，戏耍我，怎么会把这件事耽搁这么久？明明你自己就是那有求必应屋的幕后主人，却还给我出难题。” 季梓棠举手投降，“我承认，都是我的错。你看，我这不是自己修好扇子了么，现在把它赠与你，当做是赔罪了。” 楚云酥低头看那把白面扇，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摇头道：“这扇子我不能要，这是你们家祖传的宝贝，给我一个外人，这不合适。再说，把它给我了，你用什么呢？” 季梓棠哗啦一下展开扇面，纯白的扇面上除了褶皱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印记。 “你听我说，你如今的使命重大，这扇子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和那主神发生冲突，它可以替你挡下一击。你现在是魔族之身，比你强的仙气对你的损害是非常强烈的。” “这东西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本领，但好歹也是一件神器，对于仙气的抵挡效果，可比魔界的宝物要强多了。” 楚云酥虽然知道他说的很在理，但是心中仍然不是很好要。 她如今和季梓棠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家族宝物。 季梓棠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把扇子塞进了她手里。“拿着。” “我不能……” “小师妹。”季梓棠那张总是没个正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正色。 “你在魔界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们说你残暴冷血，杀人从不手软。在净月城的时候，我也亲眼看到了，看到你眼眸中冷血的模样。说实话，那个时刻的你，让我感到了陌生。” 楚云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现在被他提起，她心里竟然有些许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家长发现了的那种感觉。 季梓棠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我能明白，你之所以那么无情，一方面是因为魔族的天性，但是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你已经与这个世界抽离开了。” 楚云酥小声问：“你什么意思？” “直说。在我看来，你的心态其实已经和那高高在上的神一样了。” 季梓棠的话直白且迅速地击中了楚云酥的心。 “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世界中的神仙或者是魔，其实都是棋子。因此，你下手的时候，一点不曾手软。”季梓棠语调柔和，像是在陈述一件平淡的事情。 但楚云酥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没错，他说对了。 在经历的两次重生之后，楚云酥感觉自己渐渐从这个世界中抽离出去了。 她不再是其中的参与者，而是站在高处俯视世间的神。 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的过往，她多少都能看到猜到。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变成了和主神祸一样的心态了。 “将这把扇子给你，还有一个原因。你将它留在身边，看到的时候或许就能想起，从前那个热烈无悔的你，那个真真切切活在世间的你。” “小师妹，就算世间一切都是被某个神创造出来的，但生活在其中的我们，也都是活生生存在的。” “我们会哭会笑，会经历，也会遗忘。而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世间的一份子。” 季梓棠说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你或许会觉得我说这些都是废话，对你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师妹，你一定不要成为，你最厌恶的那种神仙。” 楚云酥没有说话，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上仙。 季梓棠的唇色仍然是惨白一片，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偏偏他眼睛里亮着光，表情也是格外的郑重严肃。 她伸出手，最终还是接下了白面扇。 纯净的扇面之上，开始播放她曾经的过往。 那个时候的大小姐楚云酥，莽撞无知，为了救一个命运相同的女配角，甚至不惜用身体去扛天雷。 换作现在的楚云酥，她一定不会做这件事情。 她会站在原地，看着惨剧发生，然后对自己说，这个配角的命运就是如此，不必出手拯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像冷漠的主神一般无情了呢？ 楚云酥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祸带偏了。 “你说得对，我不能成为我最不喜欢的那种神仙。” 季梓棠很高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从前的那种光芒。 “小师妹，希望你以后的路，是带着初心走下去的。” 楚云酥耸耸肩膀，无奈地笑了笑，“但愿，这倒也是一种考验呢。” 第440章 重回归一宫 从暮日九宫出来之后，楚云酥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被泉水清洗过了一番，舒畅又清晰。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暮日九宫。 宫殿藏身在云朵之中，若隐若现，金色的光晕搭在云朵上，看起来更是美轮美奂，好似一场梦。 季梓棠说自己累了，她也就离开了。两个人的分别并没有太难过的感觉，反而是各自最好的选择。 她没有再去见燕珊儿，也没有过多留念暮日九宫中的一切。 因为她明白，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她要打败主神，掌控自己的人生。 魔女决绝地转身，走到无人角落的时候，拔下了簪子，召唤出了黑蛋儿。 她跳上鸟身，拍了拍自己帅气大只的鸟。 “走，先回归一宫。” 黑蛋儿听从主人的命令，展开双翅，雪白的羽毛铺满视线，乘着风远行而去。 楚云酥如今看清了，自己的初心。 她就是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神仙也好，魔族也罢，一切的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外界强加给她的念头。 有了目标之后，在看这世界的一切，都觉得无比清晰。 楚云酥很清楚，就算主神有缺点，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地打败他。 所以，她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统一魔界，甚至是一统三界，尽可能的吸收更多的力量，才有那一线希望，和世界的主宰对抗。 如今暗骨已经被她收服，接下来，目标就是荒尘或者是岭芜了。 老实说，岭芜魔域，她现在并不是很想去，那里有洛止琛。 如果只是单纯寻找心脏的话，她相信，洛止琛会找的比她自己还细致。 那就只能把目标设置成荒尘了。 那是她第一次到魔界的时候看到的地方，没想到自己现在却要去攻打那片魔域。 楚云酥躺在黑蛋儿的脊背上，感受着风吹拂脸颊的感觉。 脑子里在谋划，如何才能拿下荒尘那一片魔域。 和暗骨岭芜都不一样，荒尘是自由散漫的代名词。 楚云酥甚至一时半会都想不起来，荒尘的域主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原本是想，直接带着楚明槐，带着魔族士兵们，一路碾压过去收服荒尘。 但是，在和季梓棠谈完话之后，她的念头变了。 如果靠蛮力收服，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就算最后成功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得想个别的法子。 想着想着，她竟然闭上眼睡过去了。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熟悉的归一宫里了。 楚云酥坐起身，黑蛋儿见她醒了，才鸣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把你安全送到了，快夸我！” “哇，黑蛋儿你也太棒了！” 魔女翻身，一个轻跳就落在了地上。转过身给黑蛋儿好好地顺了一下毛。 “真不愧是我的宝贝，飞的又快又稳。” 黑蛋儿非常喜欢这样的夸奖，一连叫了好几下。 归一宫的宫人们看到女君回来了，如同炸了锅一般。 集体高呼道：“恭迎女君回宫！” 楚云酥抬头，看到昏暗的魔界天空，心里意外的觉得很踏实。 她笑了笑，晃晃脑袋，想把这虚幻的念头赶出脑中的世界。 有衣袖被风鼓动而起的声音，听这动静，应该是有人朝着自己飞过来了。 楚云酥抬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楚明槐。 魔君今日穿的是广袖衣衫，此刻飞在半空之中，袖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头发丝也随之飘扬，看着，倒像是个神仙踏风而来似的。 楚明槐精准地落在楚云酥面前，拧着眉头，开口就是质问。 “你去哪里了？” 楚云酥太清楚他的脾气了，当即伸出手，揉了揉魔君的头顶，像是安抚一只小狗狗一样。 她轻声哄道：“处理了一些事情，回来晚了。” 原本憋着一肚子火的楚明槐，因为楚云酥的举动，奇迹般地消了气。 他自己也很疑惑，怎么一下子，心里就不闷闷的了？ 魔君想不明白，还用手掌拍了拍前胸的位置。 楚云酥没明白他的举动，歪着头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明槐指着自己的胸口，认真解释道：“以前，很闷很难受。见到你，不闷了。”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闲着无事，跟着旁人学了些字，如今说话表达，都连贯了不少。 楚云酥惊喜道：“可以啊你，现在说话都这么顺溜了！” 楚明槐知道她在夸自己，小小的，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林听到下人传报，女君回来了，当时就扔下手头的一切，朝着大门口冲了过去。 但是没想到，魔君的速度可比他快多了。 等到林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兄妹情深的场景。 女君正用手摸着魔君的头顶，像是在给他顺毛一般，嘴里还念着，“哎呀，哥哥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哇。” 而令整个魔界害怕颤抖的魔君，此时则是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被摸的舒服了，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与肯定。 楚云酥没有楚明槐高，因此还是垫着脚尖摸的。 林看到这一幕，以手掩面。 谁敢相信，这看着人畜无害，脸上带笑的两个魔，是整个魔界中最令人胆寒的二位呢。 就在他思考怎么不动神色地过去，和楚云酥打个招呼的时候。 楚云酥先一步看到了他，“林？你怎么也来了？” 林尴尬一笑，“女君，这个‘也’字我听着就不太舒坦了。我们做下人的，看到主子回来，当时是要马上出来迎接。” 楚云酥无奈地摇摇头，“一段时间没见，你还是这么……” 狗腿啊。 后面的几个字没说出来，怕打击下属积极性。 楚云酥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边往归一宫中走，一边对着林吩咐道：“和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楚明槐看她停下了动作，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不过不满归不满，他还是乖乖跟在楚云酥后面，朝着归一宫主殿里走去。 第441章 准备拿下 “女君，我可是听说了，您在仙界，大闹净月城的英勇事迹！”林一边走，一边没忘记吹捧主子。“听旁人说，净月城里面算是被您全毁了！” 林语气兴奋，楚云酥却感觉不太对，听他的语气，怎么感觉自己是个大坏蛋？ 但是林压根没意识到主子情绪的变化，坚持不懈地吹捧道：“听说哇，那城里的人到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吃哑巴亏！真是一帮软骨头的仙人。” “哦对了，还听说他们请了不少救兵，结果在您面前，那都是和蚂蚁一样。都不用您亲自动手，他们看到你，就吓得自己跑了！您真是咱们魔界的骄傲。” 楚云酥终于听不下去了，挑眉问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拍马屁拍错了位置，还以为是力度不够，一拍大腿，继续高声宣扬道：“嗨呀，女君你不必谦虚。你的光辉事迹，早就在魔界传遍了。” “哦对了，还有魔君。” 楚云酥和楚明槐同时停下脚步，看向林。 “关他什么事？”楚云酥问道。 林看了一眼那二位老爷的表情，心一狠，准备来一次大吹特吹。 “女君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魔界都传开了，您二位强强联手，把仙界好几位上仙都打飞了！还有那个，剑，剑圣！” 林表情夸张，“堂堂神级的神仙，在你们面前，也不过是手下败将。现在，魔界三域都知道您二位强大的实力了！我看啊，不光是统一魔界，咱们统一三界都有戏！” 他吹着吹着，把自己说的都信了。 楚云酥有些无言，“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还用听呐，到处都在议论呢！”林的脸，都因为激动而泛着鲜红色。 “都是假的。”楚云酥冷淡地下了结论，随后继续往主殿走去。 留在原地的林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追上去，想再问问，没想到女君微微偏头，“下次，你如果再相信这种虚假的话，我会怀疑你的能力是否可以胜任现在的主管之位。” 林听出了她话中的警告之意，当即闭上了嘴。 楚云酥扫了僵硬的林一眼，“有听八卦的时间，不如多干点正是。我问你，关于荒尘，你知道多少？把有关它的书籍卷宗，都给我搬过来。” 主子发话了，林不敢耽搁，连忙应了一声是，小跑着往藏书阁去了。 楚明槐望着身旁的妹妹，“你，想要荒尘？” 楚云酥很自然地点点头，“不是说了吗？一统魔界。如今手里只有一个暗骨，未来的征途还远着呢。” 白发的魔君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血红色的眼睛里跳跃着嗜血的光芒。 楚云酥看见他的表情，撞了撞他的胳膊，出声提醒道：“这次，我可没打算用武力。” “不用武力？”楚明槐不懂了。“不用武力怎么打？” 第442章 枯岁 “看看能不能通过一些别的办法，和平地拿下荒尘。” 楚云酥幻想的很美好，实干派的楚明槐却不并这么认为，他用了一个新学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妇人之仁。” 好不容易大发一次善心，但却被无情反对的魔女十分不满，叉腰反驳道：“哎！这怎么是妇人之仁呢，这是有一颗仁善的心！虽然咱们都是魔族，但是，但是你好歹身体里还有一半神仙血液。” 楚明槐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一种嫌弃的目光看了看自己。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喜欢神仙血脉？” 楚明槐停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不喜欢。” 如果这话让别人听见了，一定会感到疑惑。 又能做神又能当魔，多么好的事情。 但同样经历过神魔交错的楚云酥，却很明白楚明槐的心思。 仙魔之体，听着好听，实际上，是不仙不魔的怪物。 她没有猜错，楚明槐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名为落寞的神情。 就在楚云酥想要安慰两句的时候，林来了。 “女君，你要的东西，我找来了！” 楚明槐像是林中被惊飞的鸟，迅速收起脸上原有的表情。 楚云酥也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林捧着东西来了，魔界喜欢搞研究的魔族实在是不多，所以搬来的卷宗不过是稀稀拉拉两三本。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面对楚云酥，尴尬地舔了舔唇道：“实不相瞒，我找遍了书库，就找到这几本。” “没关系，有总比没有好。” 楚云酥接过之后，手指不过摸了一下，指腹上就蹭了一层灰。 她拍了拍灰尘，皱紧眉头道：“这到底是多少年之前的老古董？” 林挠挠后脑勺，“我，我也不太清楚。但肯定是有些时日的。” 楚云酥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以前在仙界，仙族总是瞧不起魔族了。 这帮不爱学习不爱看书的种族，肯定是没什么前途的！ 她随便翻了翻手上脏兮兮的书，都是些过时的东西，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楚云酥抬手，将书往旁边一丢，“算了，还是你给我们讲讲，说说你对荒尘了解多少。” 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的楚明槐也难得坐下，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盯着林。 魔君的长发垂落在肩膀，像飞流的瀑布被冻成冰川。 他眼神专注，红色的瞳仁既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同时又有几分勾人。 林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连忙扭头看向楚云酥。 虽说女君的目光也没有带有善意，但起码能让人喘一口气。 林深吸一口气，开始为二位老板讲起荒尘的故事。 “荒尘的面积是三域之中中等的那一个，民风的话，用一个字总结就是‘乱’。那里没有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守卫力量，无论是域民还是域主，都是懒散乱糟糟的。” 楚云酥一听，觉得不太对劲，“连守卫都没有？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打进去？” 林闻言，连连摆手，“女君，且不可有这么轻敌的念头。那荒尘魔域，就和林中沼泽一样，你看着像是没什么危险，但若是脚踏进去了，再想收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楚云酥听他这样描述荒尘，心里反而来了兴趣。 “你把它描述的那样恐怖，可我自己也去过荒尘，知道那里的情况。” 楚明槐扭头，用同样的眼神望向楚云酥，好像在等着她讲故事一般。 楚云酥道：“那个地方的魔族，看着都像是窝囊废，除了吃喝嫖赌，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兴趣。感觉就是一滩滩乱泥，不能打也不能扛。” “那么无趣？”楚明槐皱了皱雪白色的眉毛，“不想去了。” 林急忙解释道：“女君你换个角度想想，荒尘里的魔族都烂成那么样子了，怎么还没有被另外两大魔域吞并呢？它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 “其实，荒尘里面之所以弥漫着现在的风气，是因为有一个最核心的人物。” 并不是真正兄妹的楚氏兄妹齐声问道：“谁？” “域主，枯岁。” 楚云酥没听过这个名字，楚明槐却拽了拽头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的。 林开始认真地讲起了这位传奇域主的故事。 “枯岁，原先只是魔界之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花精。后来因为有几分姿色，被荒尘的前域主看上了……” “不对，等等！”楚云酥抬头打断了他。 “有几分姿色？你是说，这个域主是女的？” 林点头，“没错，不仅是女的，还是个艳冠魔界的美人。” 楚云酥又觉得不太对，“你刚才不是说只是有几分姿色，怎么现在又成艳冠魔界了？” 林着急死了，“女君你别急呀！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这枯岁，一开始，确实只是有点颜色的小花精。进了荒尘后宫之后呢，却变得一天比一天美丽，前任域主虎王本就是重色之魔，看到枯岁的容貌一天比一天艳丽，对她是宠爱有加，差一点，就娶了她。” “虎王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搜罗美人。而当枯岁美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虎王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接受那些寻常的胭脂俗粉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了一件事。” 楚云酥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小声问道：“什么事？” 林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宛如一个讲恐怖故事的说书人。 “那就是——他的后宫里，少了一半的美人。” 楚云酥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肯定和枯岁脱不了干系。” 林击掌大声道：“没错！” “虎王一开始并没有将目标对准枯岁，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宫女哭着跑到他面前，说自己亲眼看见枯岁一口吞下了她的主子。她那主子原本也是后宫美人之一。” 楚云酥两道眉毛缠的和麻花似的，心跟着一抖。 第443章 拼接的美人 “啊？怎么还是一朵食人花啊。” 林闻言，吃惊极了，连连鼓掌喝彩道：“女君真是冰雪聪明，枯岁就是一朵食人花！” 误打误撞的楚云酥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楚明槐朝着林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魔君显然已经被这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吸引到了。 “虎王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呢，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因为那些美人，都不如枯岁美。活了死了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如今死掉一片，反而是为他省掉一半口粮呢。” 楚云酥心中感慨：雄性，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只听林接着神乎其神地说道：“荒尘后宫中剩下的另一半美人，开始人人自危，都觉得枯岁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而且她们某一日忽然发现，枯岁的美，是一种拼接式的美。” 楚明槐不理解这个词，林试着用另一种方式为他讲解。 “就是说，她们发现，枯岁的五官，身材，甚至是气度，都和最开始刚进宫的她不一样了。不是一般不一样，而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不一样。她的眼睛，和曾经被封为宫中第一美目的眼睛一模一样，而她的嘴唇，鼻子，也都是宫中最好看的那一个。就好像是将许多美人们最出众的五官部分拿出来，拼在一起，拼成了枯岁全部的样子。” “而这些美丽五官的主人们，无一例外，都死了。” 林的嗓音刻意压得很低，配上他刻意阴森的表情，感觉一阵恐慌，听得楚云酥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随手摸到一个东西，朝着林丢了过去。 “讲故事就讲故事，你脸这么阴沉干什么？” 林委委屈屈地捂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地方，随后道：“这不是为了让你们更切身的体会一下嘛。” “少来这套，你就直接告诉我，枯岁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单单的吃人可不会有这种神奇的效果。 林点头，“女君你猜的没错，枯岁确实有和其他妖魔不一样的能力，那就是，可以运用吞下去的能量。” “因为她将那些美人全都吞了，所以她可以使用她们的力量，还可以拼接她们的五官。” 楚云酥从没想到过，还有这么变态的能力。 “那域主虎王，怎么还把她留在身边？就不怕自己有一天也被枯岁吞食掉吗？” 林又拍了一下手，“女君，你又说到点子上了。虎王一开始，过于自负，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宠妾会压在自己头上。他只当是那些女人过于柔弱，打不过枯岁。因此，死了也算是活该。” “而且呢，他觉得，自己对枯岁这么好，作为一朵依附他人的菟丝花，枯岁根本不可能会伤害他。如果真的害死了他，那么新的域主出现，对枯岁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楚云酥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他应该是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第444章 食人花 林沉重地点点头，“是的，到最后虎王毫不意外，也被枯岁吞吃掉了。吞下虎王之后，枯岁继承了他的力量，一跃成为荒尘之中最强大的魔族，她打败了所有觊觎域主之位的人，自己当上了荒尘的域主。” 楚云酥第一次听闻，这魔界还有这么厉害的女魔，听得只想鼓掌。 “这小花精，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都想去荒尘看看她，看看她拼接出来的脸庞到底有多美。” 林脸上带着苦笑，“女君，你的胆子可真大，你没听我说嘛，她是会吞魔的！越美丽的花就是越是有毒。万一再把你吞掉了，那真是……” 他没敢往下接着说，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楚云酥觉得有一件事不太明朗，“那照你这么说，枯岁现在谁都能吞的下。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吃掉虎王，还非要准备这么久？” 林道：“这世间哪有这么牛气哄哄的能力啊！要是这样，枯岁现在早就将整个魔界都吃了，自己当魔界唯一女魔头了。” “食人花的肚量和她的能量有直接的关系。枯岁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朵小小的食人花。别说是人族魔族了，她连吃饭都费劲。” “后来，这小小食人花一点点长大，嘴巴也越长越大，吃一般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她了。于是她开始试着吃人。荒尘后宫那么多人，就是最好的粮库。先从最差的吃起，然后再一点点试试更好的，到最后，目标就成了虎王了。” “她一边吃一边发现自己的修为随着吃的数量越多而暴涨，这更是坚定了她继续下手的决心。” 楚云酥咋舌道：“倒是个有野心的。” “那，她当上域主之后呢？有什么政绩吗？”楚云酥认真问道。 林都被她这个问题逗笑了，“女君，一个靠吃人登上位子的魔，能有什么政绩哇。她不吃荒尘域民，都算是仁慈之事了。她胸无大志，整日只知在宫中饮酒作乐，享受最好的供奉。”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域主，所以，现在的荒尘才会这般，如一滩沉水，尽是些肮脏腐烂之事。” 林说着，仿佛想起了荒尘街道上的那股臭味，嫌恶地摆了摆手。 楚云酥现在算是大概了解荒尘的情况了，她撞了撞楚明槐的肩膀。 “对这个女人，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楚明槐扭过头来，目光森冷，只三个字，“杀了她。” 楚云酥道：“怎么还是这个主意？你没听林说嘛，那个花精可不是什么简单魔族。还没等你施展些功夫呢，人家先一步把你吞了，还继承了你的力量，你想想那个场景，可怕不可怕？” 楚明槐并不是很相信她的说辞，转而望向林，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林不敢藏私，诚恳回道：“女君说的没错，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前去，恐怕会被花精一口气全吞了。到时候，如果她再继承了我们的法术，那可真是仙界魔界的新一场灾难。” 征服荒尘的计划，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死胡同里。 楚云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枯岁如今的能力，都已经能将我们几个吞下了吗？” 她还不太清楚，枯岁食人花的大嘴巴，到底可以张开多大。 林给出了答案，“不一定，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枯岁吞虎王，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她的发展如何，又吃了多少无辜魔族，这些我们都不曾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般魔族，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楚云酥摸着下巴，作出了决定，“派人去荒尘找枯岁，就说我们想去看看她。” 这招，上次去暗骨的时候也用了，而暗骨的结局，魔界有目共睹。 林接下命令之后，心口憋了一点话没来得及说，表情也是犹犹豫豫。 楚云酥直言道：“林，你这个便秘了一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就是了。” 林侧着脸，看了一下旁边的楚明槐。 “女君，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 楚云酥笑道：“当你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说明这件事真的需要你说出口。” “……” “好！”林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开始郑重地对楚云酥汇报。 “女君，如今暗骨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楚云酥心口咯噔一下，连忙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和我说说！” 楚明槐盯着林的脸，用略带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但是林并没有注意到，他忙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暗骨虽然是收下来了，那些个妖魔鬼怪也都处理了。但是，最近暗骨里面，出现了一个新的组织。叫反叛者。他们认定，是你和魔君毁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一切。所以，他们一直想找个机会来复仇。” 对于这种情况，楚云酥之前就想到过了。 毕竟，打破一个旧的组织，建立一个新的组织，必然会引起一部分原住民的不满。 “反叛者们的势力很强大吗？” 林还未开口，楚明槐先一步站了起来，魔君脸上有些不悦。 “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林闻言，将头低的快要挨到了地面。 楚明槐转而对着身旁人说道：“不要听他的，不过是些蝼蚁，踩碎了就结束了。” 楚云酥用余光看向林，果不其然，对方小小地摇了一下头。 她扬声道：“林，你说，大胆的说出来。” 被点名的林先是抬起头，看了一下脸色不佳的魔君，又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女君。 最后还是偏向了楚云酥。 “女君，其实魔君说的，对也不对。” “这对的地方就在于：对于他而言，那帮反叛者们，确实水平如蝼蚁，一踩就碎了。可是，最令我感到担忧的，是他们正在谋划的事情。” 楚云酥立刻问道：“他们在谋划什么？” 林抬起眼眸，“谋划着偷袭归一宫，暗杀你和魔君。” 第445章 有事想说 “暗杀？” 楚云酥念着这两个字，眼神游移了几下。 若是直接刺杀倒还好，就怕这种偷偷摸摸的暗杀。 倒不是怕自己真的会死，而是害怕这帮反叛者们突如其来的行动打乱她的计划。 楚云酥手捧着右半边脸颊，嘟囔道：“还真是恼人。” 她正思量着该如何安排一下守卫力量，就见楚明槐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到林面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 魔君不悦道：“多嘴！” 这一脚又狠又准，直接将林整个魔踹翻了过去。 林被踹倒之后，也不敢言语，捂着心，脸色发白，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楚云酥也很惊讶，冲到楚明槐面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这是做什么？他不过是好心提醒我，何至于伤人？” 楚明槐回头，“都说了，蝼蚁不足为惧。” “他，太聒噪。” 楚云酥简直无言了，她试图压下心中怒火，用一种较为委婉的语气说：“楚明槐，你是不是太自大了一点？” 魔君眼中的微光闪了闪，他没说话，而是甩开了楚云酥的胳膊，转身离去。 楚云酥望着他的背影，自己也有点生气，没去追也没有拦。 倒是地上直打滚的林，挣扎着出声道：“女君，魔君他应该，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楚云酥没好气道，“甩我手还能是为我好？”她蹲下，用自己的魔气给林疗伤。 魔气注入，林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他缓缓地从地上坐起来，“在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魔君一人击退了好几拨的反叛者。他，他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想让我住嘴。” 楚云酥何尝不知楚明槐的那个别扭劲，心中也微微动容，她搀扶着林缓缓站起身。 打趣道：“你明知道他不想让你讲，却还是跟我说。几日不见，你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啊。” 林虚弱一笑，“不敢不敢。”他的表情倏地变得严肃了几分，“只是反叛者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队伍也越来越壮大，我实在是担心，所以才……” “嗯，我明白你的忧心之处。反叛者的事情，是该考虑考虑了。” - 楚明槐走出主殿大门之后，没走多远，迎面撞上来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步履匆忙，低着头走路，压根没注意到魔君出现了。 楚明槐见她直愣愣地往自己身上撞，正准备抬手将她打飞，忽的想起什么，心肠柔软了一瞬，用魔气将小宫女往后推了一步。 宫女被一股突然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惊恐万分的时候抬眼一看，竟然是魔君！ 她心中的怒气瞬间被更为强烈的恐惧压过了，连忙跪伏在地，“魔君恕罪！” 若是从前遇到这种情况，楚明槐一定不会轻饶了她，但是这一次，即使心情很差，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让开！” 宫女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以后，连忙避让开了，跑的和一阵小旋风似的。 四周已经没有人了，楚明槐仍然保留着原来的站姿，他偏头，对着斜后方说道：“出来。” 楚云酥现了身，“你怎么知道我在？” 楚明槐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脸。 “我能闻到。” 刚才的那一幕，楚云酥自然是看到了。她夸赞道：“可以啊你，几日不见，变得这么善良了，实在是我没想到的。” 楚明槐听到她的称赞，稍微有点小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他虽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中还是闪过一点自豪。 楚云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解释一下，“刚才在里面，确实是我的不对。” 她只打算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正常人应该都能体会到。 但是楚明槐不是正常人，所以他执着地盯着楚云酥，“还有呢？” 楚云酥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一点没有觉得自己不对，甚至现在的表情还非常的占理。 她不开心了，推了一下他，“还有什么还有，没有了！” 她扭头想走，楚明槐却拽住了她，魔界表情是少有的认真与坚持。 “道歉，应该说完。” 好家伙，这段时日不在，小伙子学东西还一套一套的。 楚云酥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眼睛刻意地弯了弯，最后三个字送给他。 “想得美。” 魔君不好惹，但是女君脾气也不小，她就像刚才在主殿里发生过的那样，抬起袖子甩掉了楚明槐的手，自己走了。 但是楚明槐却不像她那样好说话，长臂往前一探，再次拽住了想走的楚云酥。 “有事，想告诉你。” 楚云酥一听他有事，停下了脚步，“什么事？” 楚明槐使劲地思索了一下，随后开始讲述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情。 “某天，忽然出现在仙界，好多仙族围着我，臭烘烘的。” 他说着，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楚云酥差点笑出声来，仙魔气味不同。仙族一向讨厌魔族的气息，觉得低贱肮脏。 没想到楚明槐现在却说，仙族臭烘烘的，不知道那帮仙人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吹胡子瞪眼。 “但是，有一个人，身上有你的气息。”楚明槐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 那个人，自然就是季梓棠了。 “我问他，他不说，我就……” 楚明槐的表情很纠结很苦恼，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更不明白，那里为什么会有楚云酥的气息。 不过好在，后来，他把那些人全打伤了，自己顺利地回了魔界。 “你们就打起来了？”楚云酥问。 楚明槐点头，最后不忘补充一句，“我赢了。” 他骄傲的表情好像一只等待被夸奖的小狗。 楚云酥心想，我自然知道是你赢了。 但，孩子现在也大了，不好糊弄了，得像个可信的说法，和他解释发生过的那件事。 “你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你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操控了。” 楚明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紧接着，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什么邪恶的力量，比我还要邪恶吗？” 第446章 荒尘金殿 楚云酥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比你还要邪恶，恶千倍百倍，简直是世间第一恶棍！” 本以为楚明槐问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没想到他竟然来了兴趣，开始追问。 “他在哪？带我去看看！” 楚云酥无言，怎么还有了胜负心呢？ “他就在……天上！” 楚明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天空，“仙界？” “嗯嗯没错。” 魔君的眼中燃烧起跃跃欲试的火焰，想要和这位天上的邪恶份子分个高低。 他还想知道更多信息，于是追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楚云酥没想到，楚明槐的兴趣会这么热烈，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解释。 于是她含糊其辞地糊弄了几句，在魔君还想问点别的的时候，先一步抢话道：“哦对了！那个，马上就要出发去荒尘了，你最好先做点准备！” 楚明槐不解，微微歪头看她，那眼神分明在问：准备什么？ 楚云酥一时也想不出答案，急吼吼道：“额，就是，修点稳固心神的功法，我听说那个食人花精样貌极为美丽，你最好定定心神，别让她把你魂勾走了。” “哎呀，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一溜烟地跑走了。 楚明槐看着她急忙逃走的背影，默默说出了新学的一个成语。 “落荒而逃？” - 荒尘，金殿。 “报！” 殿堂之中，有一道身影因为这一声而转了过来。 她的身姿曼妙，此刻正侧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转过来的刹那，妖艳到无与伦比的脸，足以让所有人忘记言语。 前来通传的下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于是提前低下了头，不去看那太过耀眼的女人。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扰了我大好的梦。” 从床榻上传来的声音，绵软又勾人，像是用羽毛轻轻扫过心脏与皮肤，激起一阵阵难忍的战栗。 下人躲过了容貌攻击，但是依旧没抗住这媚态十足的声音，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 “呵呵。” 床上的人觉得很有意思，轻笑出声。 下人定了定心神，趴倒在地上的同时，没忘记举起手中的传信。 “域主大人，归一宫来信。” 在荒尘中，被称为域主大人的，也就只有吞掉旧域主的新域主，枯岁了。 她听到“归一宫”三个人的时候，精致的眉头先是蹙了一下，鲜红的唇张张合合，嘟囔道：“归一宫？找我做什么？” 她身旁的男侍从从下面人手中接过信，转而交到枯岁手中。 床上的美丽女妖终于肯坐起身了，她身子微微立起来的时候，绵软顺滑的虎皮从她身上一点点滑落。 鲜艳的花色，漂亮的花纹，都衬的女妖艳丽无双。 枯岁随手从男侍从手中接过信，本想打开看看，却又觉得麻烦，将信重新丢回到那人怀中。 “你给我念。” 侍从不敢违抗，连忙接住，展开之后，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枯岁听着听着，表情反而有点迷瞪。 第447章 吃了 “归一宫那俩人要来荒尘做客？”她有点不太相信信中的内容，“是不是练功反噬了脑子，没事干不在自己的归一宫里待着，乱出来晃什么？” “我每日如此忙碌，哪有时间招待？真是恼人。” 她发泄完不满之后，侍从假装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域主，今时不同往日了。您忘了吗？归一宫吞并了暗骨……” 归一宫里面的魔君，再也不是从前那些胸无大志的君主了。 经男侍从这样一提，枯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长长地“哦”了一声。 “哎呀，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归一宫早就易主了，瞧我这脑子。” 枯岁勾唇一笑，虽然模样很美，但是唇角分明是嘲讽的笑意。 “那对兄妹，如今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把主意往外打了。” 她说完，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好似在回味曾经吃过的，虎心的滋味。 那一双妖媚的眼睛里，水光粼粼，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打算。 她像是觉得有点疲惫了，又想往床上靠，周围其他的男侍见状，立刻上前为她拢了拢枕头软垫。 “域主，还请小心。” 枯岁看都没看，直接就侧躺下了，比软垫更柔软细腻的，是她泛着玉色光泽的皮肤。 她笑着，伸手刮了一下那个小侍从的鼻头，“你有心了。” 小侍从不敢看她，但是绯色从脸颊一路上延到了耳后，红的像是能滴血一般。 枯岁的容貌，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以至于，已经能够迷惑魔的心智。 多看两眼，就丢了魂失了魄。 最后…… 变成了枯岁的口粮。 但是今天，枯岁心情不佳，没什么胃口，因此没有下口。 小侍从身后的同伴连忙拉了他一把，将他拽回到原位。 枯岁缓缓闭上了眼睛，思索道：“你们和我说说，归一宫的那两位，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有，到还可以考虑一下将他们请来吃掉。 若是没有，那还是不搭理为好。 在她床榻周围，围着一圈的美人，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衣服，面容却是各种风情。 这些人，都侍奉于枯岁。 他们渴望自己能被域主看见，从美人堆里脱颖而出，这样，荣华富贵，宝物功法，就都有了。 但是同时，他们又非常害怕，被枯岁选中。 枯岁喜欢美，追求美，她若是看上某个人身上的某个部件，为了拿来为自己所用，就会直接将那人生吞下去。 不到一会儿，她的五官，就会有新的变化。 之前曾有一个漂亮的女妖，在枯岁身边侍奉了一段时间，要什么有什么。 按照规矩，只要再过一日，她便可功成身退，拿走在金殿中所得到的一切。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顺顺利利离开金殿，没想到就在最后这一日，枯岁突然捏住了她的脸，十分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女妖吓得魂不附体，惊恐连连。 连声求饶道：“域主大人，我的五官身体，都不及您万分的美丽啊……” 枯岁认真观察着她的脸，听到这话，赞同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这眉眼，嘴唇鼻子确实都不如我现在拥有的好看。” 枯岁从不说假话，女妖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下一瞬，枯岁动听的声音却吐出一句令人魂飞魄散的话。 “但是我看你这颗泪痣，长得还挺有意思。” 枯岁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但女妖的脸色却白的像雪。 她大脑一声轰鸣，想都没想，就准备割下自己眼下的那颗泪痣，献给枯岁。 虽说是少块肉，但总归还是活着的。 但是枯岁不这么想，她突然张开嘴巴，整个魔从人形变成了一朵巨大的，艳丽的食人花。 一口就将女妖吞了！ 周围人看到之后，大气都不敢出。 眼前活生生少了一个魔，人人自危，人人心慌。 唯有恢复成人形的枯岁，对恐惧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先是打了一个嗝，随后顺了顺肠胃，点评道：“修为太低，都不够塞牙缝的。” 一旁的侍从们听了，两腿都发颤，唯恐她没吃饱，再挑一个修为高的垫肚子。 好在枯岁只是说：“把镜子拿来。” 男侍从立刻双手捧着镜子，献到她面前。 枯岁捧起镜子，仔细地看着镜中的女人。 她微微侧过脸颊，左眼斜下方，赫然多出了一颗小小的泪痣。 痣的位置大小，甚至是颜色，都和刚才妖女脸上的，一模一样。 枯岁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痣，感慨道：“全身上下，就这颗痣还有点用处。” 这是她对上一顿食物的评价。 “但是总感觉，位置有点向下了，要是再往上一点估计会更好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自那日起，所有荒尘中的妖魔，脸上长痣的，一律动手割掉了。 唯恐自己的这一点被域主看上，连带着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吃掉。 不过，也有些胆子大的，主动露出自己脸上的泪痣，希望能够得到域主的青睐，一飞冲天。 至于被不被吃这个问题，他们自信的认为，凭借自己的魅力，一定可以从枯岁嘴下活过去。 听到域主的问话，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有一人出声回答道：“回域主，我听闻，魔君和女君二人，都是灵猫一族。” “猫？”域主抬起身子往后看了一眼，心中在设想多一条猫尾巴之后，自己的样子。 她摇摇头，“我不是很喜欢猫，还是算了。” 场下的猫妖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又有人献言道：“域主大人，灵猫一族不同于普通猫妖。他们还有一个特征，白发红眼。” “哎呀，我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枯岁勾了一缕自己的黑发把玩起来，绕了两圈之后，脸上明显出现了一点点笑意。 “白发？”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头发，“我好像也很久没有换过发色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食人花枯岁对着下面的人吩咐道：“那好，就请他们兄妹二人过来。” “我要，好好地，招待他们。” 第448章 兵力如何 林找来的时候，楚云酥正在翻阅一本书。 宫殿里的火盆烧得正旺，她雪色的发上跳跃着红光。 魔界是阴冷的，魔族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楚云酥却觉得冷，因此总会在寝殿里摆满火盆。 楚云酥看的认真，面容显得格外恬静。 林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不忍打扰，连脚步都轻了几分。 “哗啦”一页书翻过。 林墩身行礼，“女君，荒尘那边有消息了。” 那本书好像格外的好看，楚云酥头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们怎么说？” “同意了，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楚云酥终于抬起头了，合上书页，“三日之后？这么快，他们准备的过来吗？” 筹划一场大型宴席，三天可不够。 林尴尬一笑，“他们应该，没打算好好准备。” 楚云酥笑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打算好好招待，那就是要好好对抗了。 女君的手指敲着旁边的小桌桌面，她基本上已经猜测到枯岁的念头了。 “那个食人花精该不会是想试试，能不能一口气把我和楚明槐一起吞下去？” 林不敢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她越想越觉得，枯岁的念头应该就是如此。 目光瞥到书页上，那是一本关于魔族种类的书，里面介绍了食人花精，看来看去，却没找到弱点。 食人花一族族人甚少，很多花精在年幼的时候过于柔弱，早早就死在其他魔族手下。因此关于它们的记录非常少。 能活下来的，都是花中佼佼者。 和这种越变越强的种族对上，十分令人头疼。 看来不能直接像暗骨一样，直接攻克域主，最后拿下整个魔域。 得想个其他的对策。 “林。”楚云酥放下书，出声唤道。 下面的男人抬起眼，“小的在。” “暗骨现在，有多少兵力可以为我所用？” 座位上的女人忽然站起身，神情肃穆，偏红色的眼眸被火光点亮，眼中跳跃着火苗。 林被她这突然的气势给镇住了，心肉一跳，随后垂头回道：“女君，魔族本就是……” “别和我说这些，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数字。”楚云酥利落地打断了林的话。 林大脑飞速转了一圈，随后道：“真正臣服于您，且愿意为您战斗的，可能只有两万。” 楚云酥又问：“那荒尘如今又有多少魔族？” 林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大约四十万的魔族。” 这数字的差距，差的可不是一点点。 想用两万的兵力，打下四十万的魔域，说出来好似天方夜谭一般。 林悄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君，她嫣红的唇色如一朵鲜艳欲滴的花朵，当下，竟还微微笑着。 女君这是被吓傻了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楚云酥走下座位，拍了拍林僵硬的肩膀。“别忧心，我不是要用两万人攻打荒尘，我只是在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如果，我和荒尘那婆娘打起来了，没办法和平拿下荒尘，那到时候，就得用点武力了。” 林嘴角抽了抽，“女君，不是我说。而是，您这条退路，看起来还不如主路靠谱。” “哎，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食人花精虽然实力难测，但是怎么说她都是一个人。若真是两个魔域之间打起来了，牵扯到的，可太多了。” 林面色忧虑，“别的不说，若是我们的暗骨和荒尘打仗，隔壁的岭芜怎么可能不想过来分一杯羹？往远处想，还有仙界那帮神仙。他们巴不得魔界越乱越好，万一到时候再搅合进来，这三界恐怕就要乱了。” 他的这番话，本意是希望楚云酥三思，没想到魔女听到之后，脸上笑意更明显了。 “搅乱三界？那正好啊！三界力量重新洗牌，说不定我就成为唯一的王了呢。” 她就差拍手称快了。 林却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又或者说，他觉得楚云酥是在说大话。 在魔界，或许她的力量是顶尖的，但是仙界那帮神仙，一个赛一个阴毒，谁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招呢？ 一个刚成魔没多久的小女孩，拿什么和那帮仙人争斗？ 不过林的话却提醒了楚云酥。 岭芜，是个问题。 就算她有心想回避，但是如果一旦拿下了荒尘，那就必须要正面解决这个问题了。 想到上一次在岭芜发生过的种种，红嫁衣，白羽毛，楚云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和洛止琛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了。 洛止琛现在在何处？应该是在岭芜里帮忙找自己的心脏。 嘴巴里明明没有任何的东西，却能感觉到一种苦味。 楚云酥抿了抿唇角，睫毛半垂，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林注意到，女君突然变得安静了，她的表情像是在追忆什么往事，他不敢出声。 就在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楚云酥忽然动了。 “这次去荒尘，你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去。” 林领命，“是。” “我们离开之后，你立刻召集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如果到时候我没能除掉枯岁，这场战场，就必须要发生了。” 林心神一震，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三天之后的宴会，将会是改变魔界格局的一场宴席。 至于谁是赢家，谁又是输家，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三日时光过得飞快，一眨眼，楚云酥和楚明槐就要准备出发了。 和上次一样，排面首先要到位，几十名宫人在前开道，宽大豪华的轿子也安排好了。 楚云酥特意换了一件新衣服，黑红色交织的锦袍，配上她那张绝色的脸，别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楚明槐看到她的新衣，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他钻进轿子里，坐到一边，先是好好欣赏了一下女君的英姿，随后想起一个问题。 “为何穿黑色？” 魔界虽然没什么礼仪约束，但是楚云酥出去赴宴的时候很少会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楚云酥回道：“唔，这个颜色，方便行凶杀人。” 第449章 二进荒尘 浩浩荡荡的归一宫队伍乘着一团又一团的黑色云雾，降临到荒尘魔域之中。 楚云酥一路上闭着眼睛假寐，楚明槐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轿子里面过分安静的氛围，让外面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在队伍走进荒尘中的时候，就有仆从禀告道：“魔君女君，荒尘到了。” 楚云酥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楚明槐则是心生好奇，撩开轿帘，向外张望。 大概知道归一宫的两位君要来，荒尘的街道上一反从前的喧闹，铺子全都紧闭，摊位也都收起来了。 路上只有零零散散一些魔族在游荡，更多的，则是躲在暗中的角落里，观察着他们。 楚明槐想象之中，热闹非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反而，死气沉沉，毫无乐趣。 他放下帘子，问道：“你说过，这里很有趣的。” 楚云酥第一次到魔界的时候，来的就是这里，那时候街上非常热闹，拥挤吵闹。 她曾经和楚明槐提过一嘴，没想到他竟然记到现在。 听到楚明槐略带不满的声音，楚云酥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瞳孔适应光线，一点点放大。 外面的声音确实安静的不像话，她坐到窗边，顺势撩开了帘子。 肮脏的街道拥挤的建筑都还在，唯独少了许多魔族。 楚云酥笑了笑，“看来，枯岁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坦然的嘛。” 楚明槐不懂，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手指一收，帘子放下。楚云酥解释道：“我原本以为，花精应该自信坦然，就算知道我们有吞并她的意图，也不会过于慌张。甚至可能提前挖好一个大坑，让我们往里跳呢。” “但是你看，如今街道变成这个样子，说明荒尘的域民知道些风声了。他们有点慌张，所以才闭门不出。子民都如此紧张了，域主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楚明槐大概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面孔依旧是板着的。 本以为来这里可以看看热闹，没想到变得比归一宫还要沉闷，实在无趣。 轿子继续一路往荒尘金殿而去，归一宫的宫人们沉默着往前走。 忽然，一道吼叫打破了原有的沉默。 “魔君，还请一统魔界，还我们一片安宁！” 这声音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楚明槐和楚云酥同时朝着声音出处扭了头。 “停下。”楚云酥出声命令道。 归一宫浩荡的队伍停下来了，宛如一头巨兽停下自己的脚步。 有一个鬼魂一般的东西，飘到了队伍最前方，对着轿子的方向冲了过去，毫不意外被宫人们拦住了。 “大胆！魔君轿辇，也敢冲撞？” 鬼魂虽然被拦住，但心有不甘，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复仇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因此，他再一次高声喊道，“魔君，拿下荒尘，统一魔界！” 楚明槐准备掀开门帘，下去看看。 楚云酥却拉住了他，“先别出去，看看情况。这荒尘里古怪的东西很多，可别上了他们的当。” 谁知道，这是不是枯岁安排的一场戏呢？ 第450章 杀牛 鬼魂见轿子迟迟未到，心里如猫抓一般焦急。 他想往里闯，却被归一宫几十个宫人们牢牢拦住了。 无奈，只能用声音表达自己的愤怒。 “魔君，女君，金殿里那个花精，残暴无度，毫不讲理！她生吞了我一家老小，连我们的魂体都不放过！何其无理，何其暴虐！ “大好的荒尘魔域，在她手下变成了如今糟糕透顶的样子，还请二位，拿下花精！收复荒尘，最好一统魔界，重振魔族威严！” 鬼魂的话说的激烈，楚云酥耳朵一动。 “这事倒是新奇，竟然还有魔族请我们统一魔界的。” 归一宫的名声，在如今的魔界，可是不太好的。 三大魔域的子民，都很排斥归一宫。没想到现在，出现一个异族来。 楚明槐听到了来龙去脉，兴趣也就不大了。他很清楚，是因为鬼魂一家死在了枯岁手里，所以鬼魂才这么亢奋激动。把自己当做救世主。 但是他，是邪恶的魔，从不是大发善心的救世主。 楚云酥见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心里也能猜到个大概。 就在她准备出手，用法术堵住鬼魂嘴的时候，又有另一波声音从外面冒出来了。 “叛徒！竟然对归一宫摇尾乞怜！实在是荒尘耻辱！” 楚云酥听到这震耳朵的声音，就知道今天这条路，不好走了。 “看来，还是得下去看看。” 楚明槐的好奇心被勾起，听到她同意之后，立刻欠身下了轿子。 只见队伍最前端，除了鬼魂之外，还冒出来一堆面目狰狞，形容可怖的魔族们。 同样都是魔族，楚明槐相貌周正，五官精致，而那群大吼大叫的魔族们，长相方面，就有点随心所欲了。 皮肤粗糙，体型硕大，有耳朵有角，还有十分粗壮的尾巴。 粗气一喘，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 一看，就是猛兽妖族堕落成了魔。 那群兽妖看到楚明槐小白脸一般的长相，心中的不屑更甚。 其中打头的黑牛精直接大肆嘲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归一宫如今多硬气，多牛气了呢，原来还是个毛头小子当家。” 暗骨魔域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虽然说此事令人震惊，但是自大的魔族普遍认为，是暗骨自己有问题。 域主性格太过软弱，让手下人夺走了域主令，给了归一宫可乘之机。 如今，归一宫要来荒尘了，那个心思大家其实都明白。 不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实在是有违荒尘的待客之道。 只是没想到，先冒出来一个二傻子，竟然哭着喊着要归一宫杀了域主，真是蠢笨，无可救药！ 黑牛精和手下的兄弟们气不过，决定站出来，出这口恶气。 对于他的嘲讽，楚明槐根本就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这帮兽人千奇百怪的外表上面。 丑东西们，长得还挺别致。 黑牛精见楚明槐也不说话，而是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自己，和兄弟们。 他心中更是恼火，直接挑衅道：“喂！小白脸！你也别去金殿，打扰我们域主了。直接和我打一架！” 正说着呢，轿子上又下来一个人，小脸白净，银发飘飘，瞧着还是个女的。 黑牛精有了旁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几分猥琐。 当他和楚云酥对上视线的时候，整个牛更是激动了起来，双眼牢牢地钉在了楚云酥身上。 “哟，没想到你小子艳福不浅，还有女的陪！” 黑牛精跃跃欲试，眼中喷着火，“我说小白脸，咱俩不如现在就干一架，你输了，就把你身后的女人给我！我还从来没玩过白头发的魔。” 他的兄弟们听到大哥的话，又注意到楚云酥那张脸，一个两个跟着一起躁动起来。 “大哥，快上！把那娘们绑过来，兄弟们一起乐乐！” “是啊大哥，别和那小白脸废话了，快动手！” 兽妖们眼中闪着欲念十足的光，看起来口水都快滴下来一般。 楚明槐生气了。 虽然他表面上没有展露太多的表情，但是他的动作，比以往要更快。 众人还能看清，只觉得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随着一声清晰且响亮的“噗嗤”，血腥味顿时弥漫而出，钻进每个魔族的鼻子里。 黑牛精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发生变化，依旧是猥琐中带着一丝猖狂。 但是他的兄弟们，心脏却猛地跳动起来。 “大，大哥……” “大哥你，你身上，破了一个洞。” 黑牛精闻言，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相信。 “我身上有洞，我身上哪里有……” 他话音未落，双眼就已经看到了肚子上一个空荡荡的血洞。 原来，那浓郁的血味，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鲜血泼洒而出，将他全身都淋湿了。 黑牛精张了张嘴，正准备发出求救的声音，只可惜，喉咙里刚发出一个音节，那道伤他的白光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是从头顶降落而下。 “咔嚓” “咚！” 掉了脖子的黑牛精整个身体轰然倒下，溅起一阵尘土。 直到死去，他的眼睛都没有完全闭上，而是瞪得很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站在他身旁的其他兽妖们，一个个脸白如纸，心慌意乱。 他们终于意识到，刚才的白光，不是光，而是魔。 是那个小白脸。 站在他们身后的楚明槐依旧没有开口，兽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铡刀就快要落下了。 楚明槐看到自己袖子上溅到的一滴血，皱紧眉头，嫌恶道：“恶心。”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前面的兽妖们听到了。 没了主心骨的兽妖们猛地转身，看到身后的楚明槐之后，犹如见到鬼一般。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楚明槐懒得解释，身形动起来的刹那，掌心中的魔气也刺了出去。 他霸道而强烈的魔气，像割韭菜一般，哗啦一下，割掉了眼前一排的脑袋。 在鲜血再一次沾染他衣衫的时候，魔君已经落到了楚云酥身边。 第451章 枯岁来了 “气味有没有刺鼻？” 杀完魔的楚明槐仍然不忘记贴心询问楚云酥的感受。 “还可以，习惯了。”楚云酥唇角含笑，这对伪兄妹就好像是出门踏青的贵族子弟，路上遇到风景，下来游览游览。 语气轻快，表情轻松。 远处，兽妖们的脑袋犹如葡萄落地一般，骨碌碌地掉落在地上滚成一团，暗红色的血撒的四处都是。 归一宫的宫人们沉默不语，只是觉得，昔日的魔君似乎又回来了。 但是，荒尘看热闹的魔族们，可就没有这么冷静了。 躲在暗处的魔族们，一个两个缩了缩脖子，好像那光刚才差点就要割伤自己一样。 他们虽然也有听闻，新魔君有两把刷子，但是谁都没亲眼见过，还以为是谎言。 如今真切地看到了，方才觉得心惊肉跳，冷汗连连。 “快去通传域主，这二人不简单。” 枯岁安排的探子低声说道。 旁边人得了命令，化作一阵烟雾飘走了。 全场最高兴的，莫过于最先开始掀起这场战场的鬼魂了。 楚明槐的出手，让他看到了复仇的极大希望，若不是气氛过于沉重，他现在就要拍手叫好了。 “魔君威武！”鬼魂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大喊道。 但是楚明槐对于他的吹捧并没有什么大反应，甚至冷冷道：“闭嘴。” 鬼魂被怼了这么一下，顿时没了声音。 “上去，继续走。” 从始至终，楚云酥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澜，好像压根没被这些事情吸引。 就在她准备迈腿上轿子的时候，耳边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回头一看，队伍两边黑压压一片，好似乌云从两边压来，吞噬光明。 原来是魔族们从黑暗之中现身，挪着步子一点点朝他们逼近了。 兽妖们的死，激起了这些魔族内心中的愤怒。 归一宫的魔君，来到荒尘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未免太过猖狂了些。 若是今日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荒尘日后如何在魔界立足？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连过耳的风声都变得清晰了。 楚明槐的目光从那帮魔族的脸上一一扫过，心里在估量着，同时将他们杀死，需要多大的能量。 楚云酥望着他们，“怎么？想动手？” 魔族们没有说话，但肢体都表现出十足的僵硬，感觉下一刻就能掏出武器决斗。 站在归一宫队伍最前面的鬼魂，上下飘浮的弧度都变小了，他看魔君没声音，自作主张想要给归一宫壮壮胆，同时，也很想唤醒这帮被迷惑的魔族们。 于是他大喊道：“枯岁怎么统治荒尘的，难道你们都没感受吗？荒尘自她称王以来，金殿之中死了多少无辜魔族？你们是都瞎了吗？如今魔君来拯救荒尘，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你们还不跪下臣服？！” 楚云酥都被这鬼魂的激昂给整懵了，一抬眼，对上了楚明槐同样迷惑的眼神。 他们好像，也没打算拯救荒尘来着…… 鬼魂悄悄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以为魔君女君是默许自己这种行为。 心中更来劲了，准备好好演讲一番。 “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一点生而为魔的骄傲？你们现在，都成了枯岁的狗！任她玩弄，丢弃的狗！” 鬼魂越喊越是激动，开始哭诉自己一家遭遇的悲惨故事。 “我阿爹阿妈阿姐，无一不被那个花精吃了。仅仅是因为她没尝过我们魂族的味道。” 他脸上浮起一个可笑可悲的笑容，“留下我一个，勉强逃出生天。” “你们知道我等一天，等了多久了吗？你们扪心自问，难道就没有亲近之人，死在枯岁嘴下吗！” 他撕心裂肺地质问过后，场上又是一片死寂。 魂族的体量很小，像一团没聚好的乌云，颜色灰白，形状也不大，看着就很好欺负。 楚云酥原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现在倒是提高了点注意力。 像魂族这样底层的魔族，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受欺负的那一个。 也难得这个魂，竟然还有勇气站出来拦轿子。 他就不怕自己被楚明槐杀了吗？ 他肯定是怕的。 只是，比起怕，还有更为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他。 “你……”楚云酥正准备开口问他话，倏然，一朵巨大的花朵出现在不远处鬼魂身后。 楚云酥甚至都没来得及出言提醒，那朵大花已经张开血盆大口，花苞里面，藏着的是数不清的利齿，看起来格外骇人。 鬼魂毫不意外被食人花一口吞下，从头到尾，只不过是眨次眼的工夫。 楚明槐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聒噪的鬼魂，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别人可以在他面前，直接杀死鬼魂。 巨大食人花吞食掉小小鬼魂之后，身形一闪，花朵消失，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周围的魔族们看到她模糊的轮廓，心里有喜有忧。 喜的是，域主站出来为荒尘主持公道了。 忧的是，害怕自己离她太近，会被一口吃掉。不过她刚吃完一餐，应该不会这么快饿？ 昏黄色的光雾之中，一个身材完美的女人一点点走出来。 她的双腿笔直纤细，腰身更是不盈一握，光是看着，就让人心中生出些旖旎的心思了。 继续向上看，饱满的胸脯，修长的脖颈，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 即使是见过不少美人的楚云酥，在看到枯岁第一眼的时候，也微微地吸了一口气。 实在是……太完美了。 三庭五眼的绝佳比例，大眼高鼻，浓眉艳唇，每一片肌肤都像是主神精心雕刻后的杰作。 楚云酥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看花眼了，因为每一处都好看，反而让人找不到视线焦点。 枯岁的美丽，不是那种特色鲜明的美。别的美人，或艳或纯，或端庄或魅惑，总会有一个自己的特点。 但是枯岁最大的神奇之处，就是没有错。 她的五官脸蛋，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出错。 但是，越是完美的东西拼在一起，就越显得她不够真实。 就像水桶如果装满了水，就不能摇晃，一晃便会溢出来。 第452章 肉盾 枯岁没有穿鞋子，莹白的脚背宛如一件上好的玉器，柔弱无骨。 抬脚，落脚，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吸引了两旁无数人的目光。 就连归一宫的宫人们，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球，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枯岁身体的细节。 枯岁好像很享受这种被万人注视的感觉，脸上挂着得体怡然的笑容。 她眼眸带笑，迈着优雅的步伐，一点点朝着楚云酥楚明槐走来。 挡在她面前的归一宫宫人们，被美貌迷惑了心智，自动往旁边退开，给她让出一条宽敞道路来。 “不知魔君女君大驾光临，是我的失职。” 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在场的雄性魔族脸上都浮现出一种陶醉的神情。 就好像是身体被泡进温热的蜜酒罐子里，又甜又舒服。 在他们之中，楚明槐算是一个例外。 他的目光确实是在看枯岁，但眼中没有半分痴迷，反而有几分认真。 他其实，正在心中计算，用什么东西，能卡住这朵大花的嘴。 或者，用什么法器可以封住这朵花的嘴。 毕竟嘴，是她最有利的武器。 枯岁感受到魔君炙热的目光，心道：这个小白脸，定力也不过如此嘛。 脸上笑意更加肆意，说话的时候，身体更是微微扭动，风华无限，勾心摄魂。 “刚才那一点小意外，二位就当作是一首小小插曲。我已经让他付出代价，二位都是魔力高强的魔族，应该不会被那小小鬼魂三言两语就给唬了去？” 枯岁眼睛微微睁开，瞳仁更是流光溢彩一般浮着点点光芒。 明明是在阴暗的魔族里，楚云酥却觉得这朵花好像在发光，全身上下，都泛着那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仙族都做不到这么亮眼的地步，但是这朵花做到了。 眼看她就要走过来了，楚明槐的身形忽然一动，整个人宛如利刃出鞘，直接朝着枯岁劈头盖脸砍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魔君会突然出手。 面对迎面而来的危险，枯岁下意识想要变回原形一口吞掉他，但是她曾找人调查过楚明槐的来路。 半神半魔之体，吞了以后，她的纯魔之体扛不住。 好在平日里养的随从们派上了用场，自发地组成了肉盾，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枯岁前面。 楚云酥也出言劝阻道：“等一下！” 等到楚明槐真的听话停下的时候，枯岁身前所有的人肉盾牌们，已经全都身首异处。 半空中的魔君生生停下杀戮，回头不悦道：“拦我？” 楚云酥飞身而起，将他给拽回了轿子前面，小声道：“域主令都还没拿到，现在出手，就算是真的杀了她，于我们而言，也是麻烦事情。再等等。” 稳定好楚明槐情绪之后，女君转而对着枯岁说道：“哥哥他一时技痒难耐，所以想和域主你切磋切磋，没别的意思。” 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可以说是越来越强了。 在场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在胡扯，但是偏偏还要装作一副相信了的样子。 第453章 馋猫 枯岁完美的面具脸庞微微崩了一些，随后依旧维持着笑容，“原来是这样的。女君你说笑了，魔君法力滔天，技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若是二位不介意，可否让我先食用一番呢？” 美人表情无辜又认真，还带了一点点乞求的可怜，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楚云酥一开始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枯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年轻的女君好好地上了一课。 那些为她而死的魔族尸身们，此刻还散发着热气，对于她而言，就是热腾腾新鲜出炉的饭菜。 尽管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眼前还有个想要杀她的楚明槐。 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食人花爱吃贪婪的天性。 只见枯岁忽然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之后，犹如饿虎扑食一般，将地上新鲜的血肉们扫的一干二净。 动作之快，力度之大，让在场所有人无不惊叹感慨。 原本的美人突然变成一朵庞大血腥，甚至带着一丝狰狞的食人花，这个心理冲击，立刻唤醒了那些被她美貌所迷惑的魔族们。 冷风伴着血气，一股脑地刮在脸颊上，四周的魔族们眼神中终于透露出几丝清明。 他们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随后清醒认识到： 他们的域主不是什么身姿曼妙，脸庞精致的美人，而是实打实的，被食欲支配的食人花精。 枯岁一点都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和眼光，花朵形态的她甩着自己格外粗大的舌头，将地上的尸体们尽数卷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一阵令人胆寒的咕叽咕叽声从花苞里发出来，楚云酥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等到吃的干干净净之后，枯岁再次恢复成美人模样。 大概是这次食物的量有点太多，美人枯岁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个饱嗝。 “嗝。” 楚云酥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给惊到了。 不愧是三大域主之一，一举一动皆是不落俗套。 生性喜洁的楚明槐，则是十分反感这种粗鲁的行为。 眉头锁在一起，犹如两根纠缠的麻花。 如果不是楚云酥拦着，他刚才说不定就已经除掉了这朵贪吃恶心的花。 现在留她一条命，反而把自己恶心的不行。 枯岁娇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点点害羞的神色，脸颊上飘起两朵淡淡的红云，好似朝霞拥来，霞光无数，再一次晃瞎了众人的眼。 “实在不好意思，吃的有点多了。在你们二位面前，露出如此丑态，实在不该。” 枯岁此时的神情，就如同一位因在众人面前打嗝而尴尬不已的贵族小姐。 娇羞之中，还透露着一丝美艳。 若不是刚才亲眼所见，她吃人时的勇猛姿态，谁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位美人，和刚才那朵血花，是同一个东西。 楚云酥应付地笑了笑，“您言重了，不过您胃口之大，倒也是让我涨了见识。” 枯岁不好意思地掩面一笑，“女君取笑我。” “哎呀，看我这记性，咱们站在这大街上聊什么呀。二位快跟着我回金殿，我可是好好地准备了一场宴席，想要献给你们呢。” 枯岁说话时，眉宇间眼波流转，好似雨后霞光穿透云朵，闪出光芒。 “啊原来域主早有安排。”楚云酥故作惊喜道，“都快这帮奴才脚程太慢，耽误了这些时候。不然，我和哥哥，估计早就已经坐在宴席中品酒言欢了。” 她说着，还惋惜地摇了摇头，连带着，瞪了归一宫那帮下人们一眼。 将一个无脑的笨蛋女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其实这番话，将刚才的一切都隐去了，营造出一种无事发生的假象。 枯岁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她看出来了，这个女君，也是个有心思的。 不过，再有小聪明也没用，只会成为自己的盘中餐。 枯岁的目光，不时在楚云酥身上流连，一会儿觉得楚云酥的发色不错，一会儿又觉得她的腰身也不错。 等到自己吃掉她之后，就又可以拥有新的，漂亮的外壳了。 一想到这里，枯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对着轿子前的两人道：“魔君女君，还请跟着我的坐骑，我带你们，直接去金殿。” “好哇，真是叨扰您了。” “哪里哪里。”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打着哈哈，听的旁边的楚明槐一个劲的犯困。 他只想早点拿下域主令，早点回归一宫睡觉去。 枯岁召唤出一头花色漂亮，身形巨大的老虎，那便是她的坐骑了。 大老虎刚一出来，就气势汹汹地吼叫了一声，那声音震天动地，威风十足。 枯岁骑在虎背上，两条美腿压在老虎金黄色的皮毛，更是夺目。 美人配凶兽，别有一番风味。 “走。”她骑着老虎，掉头朝着金殿行进。 楚氏兄妹也上了轿子，一切事物又重新走上正轨，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钻进了轿子里，楚云酥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吃饱之后的枯岁，整个人的皮肤都好像更加饱满通透了。 但是一想到这一身的好皮肤是出自哪里，她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恶心，抖了抖肩膀。 就算是替天行道，她也要除掉这朵食人花。 枯岁骑着老虎走在前面，眼神浓稠成墨色，也不知在打算着什么。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老虎顺滑的皮毛，心中却一直在回味刚才楚明槐出手那一刻，产生的巨大能量。 那种强大的力量，比曾经的虎王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真是令人垂涎的力量。 若是能吃了他，继承神力，该有多好啊…… 从此之后，她就再也不会被局限在魔族之内。仙子仙人，也都能成为她可口的食物。 一想到那个场景，枯岁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不能这样，她定了定心神。 楚明槐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得想个万全的办法，安全地吃了他。 枯岁回眸，漂亮的眸子牢牢盯着身后的轿子，看着看着，她用舌尖舔了舔嘴巴，像一只馋嘴的猫。 第454章 还真倒了 “开宴！” 随着荒尘侍从的一声高喊，金殿之中的盛大宴席，正式开始了。 这次的规格，和上次在暗骨那里可就大不一样了。 虽说只准备了三天，但枯岁的表面功夫，做的还算可以。 眼下，美酒美食，美人美景，一个不差。 金殿之中本就是金碧辉煌，如今加了不少玉石金银做装饰，更是将整座大殿，装扮的亮堂堂的，犹如白昼。 枯岁笑道：“二位从归一宫远道而来，我特意派人准备了些歌舞，时间仓促，准备的草率了些，希望二位海涵。” 营业达人楚云酥，自然是快速接话道：“哎！域主你言重了，你能有心准备，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说了些假惺惺的话，听得楚明槐直打哈欠。 歌舞表演的时候，美人香风，衣袖飘飘，整个场子都热了起来， 楚云酥心里倒也是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一旁侍奉的男子见了，急忙要自己上手替她倒酒，楚云酥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楚明槐见那侍从过分殷勤，眼眸之中闪过几分不悦，他传音给正准备喝酒的某人。 “你就不怕酒里有东西？” 楚云酥眉头一抬，意外道：“你还知道这种门道呢？小瞧你了。” 楚明槐更是不开心了，“你当我是傻子？” “不敢不敢，魔君饶命。”楚云酥悠哉哉地喝了一口酒，“我想这花精多少应该是有些头脑的，这么无趣的把戏，她应该不会……” 话音未落，咚的一声闷响，楚云酥脑袋砸到桌面上，没意识了。 楚明槐先是一惊，随后心中感觉有一万句脏话可以骂出来。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愚蠢！” 他猛地站起身，拍案而起，长袖飘扬，准备直接取了高座上花精的狗命。 歌舞因为他突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场上变得异常安静。 黑光从他袖中闪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高座上的枯岁。 就在楚明槐的魔气快要击穿枯岁眉心的时候，妖冶的美人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杀了我，她可就再也醒不过来咯。” 此言一出，利箭一般的魔气生生地停住了。就差一寸，魔气就会刺穿她的眉心。 楚明槐眯了迷眼睛，嗓音更是冷得像冰：“威胁我？” 枯岁终于抬眼，向发怒的魔君投去了目光。 她的眼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精致与美丽，因此，就算眼神是嘲笑玩弄，也十分的好看。 “您是魔君，我哪敢在您面前甩把戏呢。” 她站起身，一边朝着楚明槐的方向走去，一边慢慢说道：“这事实在是不怪我，要怪就怪女君她贪嘴，敌人给的毒酒也敢喝。” 这话说的在理，楚明槐一时竟无法反驳，只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射脸朝下不省人事的楚云酥。 她杯中的酒撒了出来，蔓延开，快要浸湿她的发和脸。 楚明槐看不过去，一道止水诀打过去，止住了水流。 枯岁看到他的动作，故作惊讶地感叹道：“魔君实在心细如尘呢，看来对这个妹妹，心里也是多有爱护，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想必肯定也是非常难过？” 楚明槐最讨厌别人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不等枯岁走过来，自己飞身而起，袖中一道光芒飞出，直接缠住了枯岁细嫩的脖颈。 他落在枯岁面前，“她若是死了，你会比死还要痛苦百倍。” “告诉我，你究竟耍了什么把戏？” 楚明槐能感应到，楚云酥的气息还在，说明人还是活着的，只是没了意识。 莹白的光圈像一个颈圈一样，缠在枯岁的脖子上，这是由楚明槐神力做的，魔族天生讨厌这种感觉，枯岁也微微仰着脖子，不想皮肤和光圈沾上。 只要沾上一点，她的皮肤就会被神力腐蚀。 即使处境如此危险，枯岁的表情也很淡定，甚至还有心情同楚明槐打哈哈。 “哎呀我真是怕极了。不过，若是现在有面镜子就好了，你就能看到，你脸上那副慌张的表情。” 她说着，甚至笑了出来，十足的嘲讽。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用心的把戏，只是给这酒中下了一点我的花粉，解毒的东西，只有我身上又。你如果现在杀了我，那她可就彻底没得治了。” 楚明槐两道秀气的眉毛快要凑在一起打结了。 他现在，很想把楚云酥暴打一顿，也想直接杀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可惜，他都不能做。 枯岁的脚轻轻抬起，迈着缓慢的步伐，一点点向楚明槐靠近。 “魔君，现在能救她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了。” 花精语气魅惑，动听的声音更是处处透露着勾人。 楚明槐强压下心中恶心与怒火，对上花精的目光，“你说，要什么？” 枯岁眼中闪过惊喜与笑意，“不愧是魔君，这般的聪慧，一眼就看出我的目的。” 对于这种低级的夸奖，楚明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快说。” 不知何时，风姿摇曳的花精已经走到了楚明槐面前，她的手指好像就快要挨到魔君白皙的皮肤。眼中的欲望更是不加掩饰。 “我想要……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条巨大的舌头忽然从美人嘴里甩出来，难闻的腥臭扑面而来。 楚明槐眉头一皱，意念操控着项圈收紧，神力碰到皮肤，响起一阵滋啦啦的声音。 枯岁很想用舌头尝一尝仙族的味道，但是脖子上的束缚实在是太疼了，她用手去抓，手却被神力烫的皮开肉绽。 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收回了舌头，同时也放下了挣扎的手，美丽的脸庞痛苦，没了那条夸张的舌头，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楚明槐可不是什么怜花惜玉之人，仍然在收紧她脖子上的光圈。 在生死之间，枯岁嘶哑着声音说道：“住，住手。” 楚明槐哪里会是听她说话的人，继续收紧。 眼看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大，枯岁心里慌了，她手指楚云酥，“再不停止，她，她就会死。” 第455章 我装的 就在枯岁感觉自己快要断气的时候，楚明槐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没有下死手。 美人天鹅般修长的脖子，如今变得血淋淋的，暖玉色的脸，也因为没气而血红一片。 她没有了往日的美丽，但是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癫狂。 “我就知道，你不会杀了我的。” 此话一出，楚明槐的意识瞬间动了，枯岁感觉情况不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楚明槐抬起手掌，枯岁脖子上的项圈，随着他手指的收缩而收缩。 他已经快要没有耐心。 “我说了，我想要你。”花精的眼神亮闪闪的，像被注入了光，配上她的脸色和鲜血，显得有几分可怖。“你答应娶我做魔妃，我就让她醒来。” “魔妃？那是什么东西？“” 枯岁看到他略显疑惑的表情，心里有了几分打算。 她试探着问道：“难道，你不明白？” 楚明槐心中警惕，但是确实又没人告诉过他什么是魔妃，因此他心里也是有几分纠结。 通过他的表情，枯岁大概已经猜到了，脸上扬起笑容，“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住嘴！” “哎呀呀，恼羞成怒了。”枯岁脸上的笑容在下一瞬就因为项圈的收紧，而消失不见了。 不过她也不慌，反正自己手里有楚云酥这张王牌，楚明槐根本不会杀她。 “松开……松开我……” 楚明槐不甘心地松开了手，项圈也随之变大，给了枯岁喘息的空间。 不过花精现在也不敢再搞别的幺蛾子了，她粗喘着气，说话的时候部分音节都无法发出。 “魔妃，就是魔君的妻子。你不是想要荒尘吗？只要你娶我，我就将这荒尘拱手相让。” 她的表情诱惑，“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的一笔交易。想一想，只要娶了我，就可以获得这大好的魔域？你还不心动吗？” “我知道你想要一统魔界，和我结亲之后，你就只剩下岭芜了。到时候，你手握暗骨荒尘两大魔域，我也会帮着你，一起拿下岭芜，多好的事情？” “但如果你不同意，拒绝我，那么，不光是她会死，我也会让我的族民们攻打暗骨，到时候，我们谁都别想好过。”枯岁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透露着十足的暗示。 楚明槐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他对嫁娶这种事，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好像是某种仪式，但是至于嫁娶背后的内涵，他其实根本不太明白。 “娶了你？” “对。” “复杂吗？” “不复杂。” 他在心里做了一个简单的估算，如果真像枯岁说的这样，一件不复杂的事情就能解决当下这个复杂的局面，那么，答应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楚明槐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酒桌上，那颗白色的脑袋忽然动了。 不光是他，枯岁也觉得很意外。 楚云酥双手撑在桌子上，一点点把头抬起来了。 她额头上因为刚才砸的有点狠，所以有点鲜红的印迹。 楚明槐想都没想，立刻跑过去扶起她的胳膊。 枯岁更是瞪大了双眼，她根本就想不明白，楚云酥为什么会清醒过来。明明酒里有她下的毒花粉，没有自己的解药花粉她是不会醒过来的。 抬起脸之后，楚云酥动了动自己的五官，还伸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额头。 “嘶，用力有点猛了。” 楚明槐瞪了她一眼，眼中情绪万千。好像在嘲讽：你也知道？又好像在心疼。 趁兄妹二人对视，无人关注自己的这个空档，枯岁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件法器，一边抵住楚明槐拴在她脖子上的项圈，一边小心且快速地从圈里面退出来。 那两人都没注意到自己，她必须抓紧这个机会。 取下来了！ 枯岁大喜过望，想都没想准备先逃之夭夭。 就在她迈出步子的那一刹那，一道黑线从她身后追来，精准地缠在她的脚腕上。 枯岁慌张了，用力想要挣脱，没想到，那黑线的力量可比她这点挣扎大多了，黑线被一股强力扯动，带着她整个人一下趴伏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只听身后的楚云酥笑道：“跑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食人花心中含恨，回头狠狠瞪了楚云酥一眼。 白发的魔女此时已经站起了身，手中扯着的，正是捆住枯岁的那根黑线。 很显然，楚云酥早就猜到她想逃，一开始就没给她机会。 “你没中毒？”食人花不甘心地问道。 楚云酥露出一个十分欠扁的表情，反问道：“我该中毒吗？” 她说着，还和楚明槐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同时浮起笑容，更是欠打极了。 枯岁脑筋终于转过来了，“你装的？” “不然呢，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那么蠢？” 枯岁没说话，但是她快要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 恨，实在是恨。 这对兄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可憎可恨！ 楚云酥收力，将花精往自己的方向拽，枯岁挣脱不得，只能被她拽着在地上滑行了一段。 “放开我，放开我！” 楚云酥一脚踩在了她的脚踝上，止住了她的挣扎。 魔女脸色看似平静，实则平静的海面下，藏着欲来的暴风雨。 “想弄死我？” 她踩下去的时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一脚，而是带了力量的一脚。枯岁本就受了伤，如今受了这一脚，更是疼的龇牙咧嘴。 她下意识就想甩出舌头，将楚云酥吞吃入腹。 可惜见识过这一招的楚明槐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她伸出舌头的刹那，直接抬手挥砍。 吓得枯岁迅速收回了舌头，楚明槐的白光贴着她的舌尖而过，差点削掉她的肉。 楚明槐皱着眉头，没忘记认真提醒道：“小心点，她有口臭。” 枯岁听到这句话，气的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你，你们……” 她心中如今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恨了，她要杀了他们！ 吃了他们！ 楚云酥听到这话，又将枯岁往外踢了一脚踢远了，好像是在防着她的口臭。 第456章 那又如何 “好歹也是一域之主呢，怎么也不好好刷个牙？” 枯岁感觉心中的怒火都快自己烧成灰了，她愤怒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对白发的兄妹。 “要你多管闲事？！” “本以为你好歹是个纯良之人，没想到心也是一样的黑，竟然还装作中毒，算我看走眼了！” 枯岁曾经略有听闻，这个女君好像是个堕仙。从仙族堕落而来，心中应该还有几分纯良？ 没想到，楚云酥的黑心程度，一点不比正统魔族差。 楚云酥摇摇头，“是你先想黑我一手，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怎么能把骂名扣在我头上呢？不该不该。” 楚明槐闻言，转而问道：“你知道有毒？” “那杯酒里，有她身上的气味。我一闻，就觉得不太对劲。” “那你为何还要喝下？”楚明槐不解。 楚云酥解释道：“我并没有喝，只是假装喝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杯加了料的酒，到底是什么功效。不过，先装晕应该是没错的？” 这件事，还真让楚云酥撞对了。中了枯岁花粉毒以后，第一个症状就是昏迷晕倒。 楚明槐还是不太明白，“为何要装？” 楚云酥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的枯岁身上。 原本勾人心魄的美人，如今狼狈不堪，头发和衣衫都滚成一团，从脖子上不停流出的鲜血，早就将她的美丽毁了个七七八八。 精致的面孔，也因为害怕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有几分狰狞。 “因为……我想看看，她到底准备了什么好礼给我们。” 楚云酥语气中带着笑意，但是望向枯岁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枯岁的心像是沉入了冰海之中，寒凉入骨。 “你……” “没错，我早就猜到，你会有一些小动作的。只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好骗，轻而易举地就说出自己的阴谋。你这么配合，也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 楚云酥露出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枯岁咬着牙，干脆撇过脸去，不再看那对兄妹。 楚明槐犹如一个好奇宝宝，追问道：“她有什么阴谋？”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问题，楚云酥有些吃惊，“你没看出来，还是没明白？” 楚明槐乖乖摇头，“都不明白。” 楚云酥惊呼：“天哪楚明槐，你难道没看出来，她想占你便宜吗？！” 邪气俊朗的魔君眉头一敛，眼神纯净的不像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问道：“哪里？” 哪里是要占我便宜？ 这一惊，楚云酥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下去，不光吃了，还几乎快要咽不下去。 她哪里知道，楚明槐是因为压根不知道嫁娶为何物，所以才疑惑的呢。 “她她她，你你你……” “嗯？” “她想要你娶她！”楚云酥睁大眼睛，试图给楚明槐理清枯岁的目的。 没想到楚明槐反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楚云酥都快被气笑了。 “不过就是一个仪式，有何不可？” 楚明槐此话一出，楚云酥才豁然开朗。 第457章 何时成亲 她委婉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明白嫁娶的含义？” 楚明槐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清晰地表露出一个观点：有什么含义？ 楚云酥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如此纯情的魔头。 要说这楚沧海也真是的，在星海仙宗的时候，也不进行一点胎教，让楚明槐如今这么天真。 日后在江湖行走，那就会被人骗的团团转。 楚云酥决定好人做到底，给年轻的楚明槐上一课。 “咳咳，你仔细听着哈。” “你娶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楚云酥化身为小小夫子，开始为楚明槐解释这些事情。“你娶一个人，一个魔或者是一个仙。一定是因为，你喜欢她，爱她，想要和她长久不分离，所以才会娶她。” “而不是一些别的，被动的原因。她刚才对你的诱骗，就是想占你的便宜。” 楚明槐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下，随后不解问道：“娶了她，我们就真的能不分离吗？” 他的问题简单而直接，配上魔君那副虚心学习的脸，还真是让人心里怪怪的。 当然不，这是楚云酥的第一反应。 但是，望着楚明槐那双纯净的眼睛，她还是决定换种手法，委婉一点。 她咽了一下口水，随后摇头诚实道：“不是的，就算成婚，还是有可能会分离，或者被分离。”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痴男怨女，爱而不得，分离难守。 楚明槐心中更是不解，“既然无法保证，为何还要成婚？” 难道世人都是傻子吗？ 楚明槐的这一个个问题，意外的扎心。 本来以为是个不懂事的笨蛋，没想到他其实是一面澄净的镜子，反射出，那些不能被轻易察觉的细节。 “因为，因为这是两个人的约定。约定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爱护彼此，永不分离。” 楚云酥说着说着，语气都不自觉地缓和了起来。 她拉了拉手中的线，给楚明槐展示：“看到了吗，爱就像线，将相爱的两个人缠在一起，不让他们轻易分开。而成亲，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两个人正在相爱。” 原来如此，听起来也很简单嘛。 楚明槐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直白地问：“那我们何时成亲？” “啊？” 楚明槐以为她没听清，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问，我们何时成亲？” 他表情坦诚而认真，清澈的眼底映着楚云酥吃惊的表情。 她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但是楚明槐两次重复让她意识到，她没听错。 “这怎么可以？我们是兄妹，我们不能成亲……” 说着说着，楚云酥忽然意识到，她和楚明槐之间，好像并没有血缘。 她的心中疑惑与惊讶并存，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反倒是楚明槐，眼睛都没有眨动，一直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见楚云酥表情古怪，他主动解释道：“你说过，要一起一统三界，时间会很长，所以我们是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你，爱护我。我同样，爱护你。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相爱。” “我们应该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大业，所以，为什么不成亲呢？” 他的念头直白而清晰，楚云酥听了却想发笑。 原来是这样的逻辑。 “我们并没有相爱。” 她抬手拍了拍楚明槐的肩膀，“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楚明槐自然不明白。“什么东西？” “爱就是，为了她你会愿意付出一切。你的神力，你的魔力，甚至你这张脸，你的性命，都愿意为她而付出。” 听到爱的定义，楚明槐第一念头是：“这不可能。” “魔族不可能会为别的魔，付出这么多。” 魔族修炼多年才拥有的力量，美丽的面孔与珍贵的生命，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爱字，而付出这一切。 虚无缥缈的爱，在楚明槐的意识中，还没有杀人来的有吸引力。 见他脸色不悦，楚云酥转而笑道：“没有爱，就没有嫁娶。现在，你明白那花妖的目的了吗？” 楚明槐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她，想夺走我的一切？” 虽然理解上有点偏差，但好歹是解释清楚一点了。 楚云酥双手一拍，“哎，对了！就是这个意思。她想嫁给你，然后拿走你的一切！侵占你的房间，用你的力量，甚至可能要睡你的床！” 楚明槐哪里受得了这个，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不可原谅！ 魔君眼中既是厌恶，也迸发出愤怒的光，手一挥，就要直接取枯岁的性命。 枯岁为了保命，直接化成了原形，硕大的，带着舌头牙齿的花苞猛地朝着二人的方向吐出一阵毒雾。 楚明槐双眼一眯，打出去的神力在雾中迷失了方向，并没有击中那该死的食人花。 楚云酥随手一摸，竟意外地掏出了季梓棠送给她的扇子，没时间考虑太多，她将扇子甩出去，抵挡扑面而来的毒雾。 带着神力的扇子在打开的瞬间，就和食人花的毒雾发生了反应，发出一阵滋啦啦的声音。 趁这个空档，枯岁又掏出一件珍藏的宝物，使劲一挥，切断了楚云酥绑在她腿上的线。 顾不得别的，她幻化成人形，拔腿就跑。 原本热闹的金殿，早就在刚才就变成了空荡的、凌乱的大殿。 等到毒雾散去，楚云酥收回扇子，地上哪还有那花妖的影子。 “倒是让她给跑了。”楚云酥喃喃道。 楚明槐此时心中，还是挺生气的。 只要一想到楚云酥刚才说的话，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小小花妖，竟还想嫁给他然后夺走他的一切。 实在不可原谅！ 楚云酥不知道他还气着呢，问道：“你说今天这件事也挺惊奇的。那花妖什么都不图，竟然图你。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楚明槐现在听到“花妖”这两个字，就觉得生气。 “不管，杀了。”魔君简单两个字，直白粗暴。 楚云酥点点头赞同，“希望她跑的够远够快，可别让我们抓到了。” 不然，等待她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第458章 对楚明槐的兴趣 可能因为楚氏兄妹恶名在外，他俩从荒尘金殿走出来的时候，倒也没有人敢拦。 那帮魔族们甚至吓得四处逃跑，唯恐自己遭殃，死在俩魔头手上。 楚明槐本想在这里搜寻一番，找到枯岁直接将她捏成碎片，但林传来急信，说暗骨魔域有大规模反叛者集结，可能要闹事。 归一宫人手不够，请求魔君支援。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暗骨看看？”楚云酥问。 楚明槐摇头，“小事情，我常做，自己可以。” 楚云酥不在的时候，楚明槐没少收拾那帮躁动的魔物们，这种情况对他而言，基本如同家常便饭。 “那好，我回归一宫，继续找找有关食人花的书来看看。我就不信，真就找不出她的弱点来。” 楚明槐点头，有文化的人看书，没文化的人动手，分配合理。 定下日程之后，两个魔就那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荒尘。 回到归一宫之后，楚云酥还真就陶醉在了书海之中，她所要了解的信息，不仅仅只是和枯岁有关。 就在这几日里，思女心切的落长风也送了信过来，仔细给楚云酥介绍了一下散仙圣人吴明非的情况，若是她有空，可以安排他们二人相见。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楚云酥对于那玄蟾更是好奇极了。 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可惜，把归一宫的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楚明槐此时正在暗骨收拾反叛者呢，林这个大管家也忙得团团转。 夜色深深，藏书阁中仍然点着明灯。 各种各样的书堆放在地上，像一座座小山似的。 楚云酥坐在中间，一会儿拿起这本翻翻，一会儿又拿起那本看看。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但是几乎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唉。” 她实在是累了，将手头的书往旁边一丢，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仰头看着藏书阁顶端，眼神空洞发着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那些谜团呢？” 就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地上的白簪子忽然动了，幻化成鸟形，一只雪白的鸟出现了。 黑蛋儿控制着自己的身形，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太大，它踩在楚云酥的头发上，伸展伸展翅膀，羽毛尖戳到楚云酥脑袋上，像针扎的似的。 “哎哟。”楚云酥喊了一声，身体没动，脑袋偏了偏，望向罪魁祸首。 “小东西，你想干什么，造反是不是？” 黑蛋儿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连忙踮着脚跳开了。 乍一看，甚至有点像一只雪白的鸡。 就在楚云酥准备起身的时候，她敏锐的嗅觉先一步闻到了一股熟悉且泛着腥臭的味道。 她心中一动，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身体往旁边一滚。 下一瞬，一条巨大无比的舌头砸在了地上，正是她刚才躺着的地方。 楚云酥利落地站起来，抬眼一看，只见拥挤的藏书阁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子。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相貌与身材，硕大的嘴和泛着臭味的舌头，正是枯岁。 花妖见这次偷袭没有击中，心中也能想到，自己和楚云酥正面对打，应该是打不过她的。 但是，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真的不行呢？ 枯岁咬紧牙齿，双眸眯起。 很快，一阵浓郁的毒雾从她变形产生的巨大嘴巴中喷出。 藏书阁可活动的地方本就狭小，她这样一喷，所有气雾都对着楚云酥脸去了。 要说别的也都还好，就是这股臭气，让楚云酥接受无能。 她一边甩出扇子抵挡毒雾，一边催化自己的魔气凝结成武器，准备拿下这讨厌的花妖。 季梓棠的扇子虽然能够抵挡住毒雾的侵蚀，但是不能将雾散开。 枯岁趁机将自己的身形藏在浓雾之中，准备在楚云酥看不到的地方下死手。 但是楚云酥也不是傻瓜，要不是藏书阁中还有不少书，她早就将这里炸开，让枯岁无处遁形了。 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口水声，楚云酥意念一动，想都没想，扭身对着那个方向甩出了手中的鞭子。 恰巧此时，枯岁的长舌头刚刚伸出来，她感受到一阵强大的魔气，立刻将舌头缩了回来。 楚云酥的鞭子落了一个空，但是她也不着急。 静心屏气，观察着四周。 她知道，枯岁一定还会再找自己的弱点，然后用尽全力攻击的。 很快，左耳边又有一阵细微的气流声，楚云酥立刻挥鞭攻击，没想到这次枯岁学聪明了，使的是声东击西的本事，舌头从右边，向楚云酥袭去。 “进步还挺快的啊。”迷雾中的魔女不慌不忙，左手同样幻化出一柄长剑，朝着枯岁伸出来的舌头刺去。 枯岁没想到，楚云酥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快，她连忙收回舌头，同时用尽全力，将积攒的毒气尽数喷出。 在迷雾中迷失方向了可怜黑蛋儿，发出了一声哀鸣。 楚云酥手中一道法诀打出去，将黑蛋儿重新缩成了簪子，顺手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枯岁见她法术高强，知道自己今天想硬吃应该是吃不了的。 得找出她的破绽来才行。 枯岁的舌头重归原位，顺带着舔了舔自己的水红色的唇。 隔着层层的迷雾，她对着楚云酥说道：“看来一时半会之间，我杀不掉你，你也出不来。不如我们好好谈谈？” 听到花精的话，楚云酥一点没有放松警戒，但脸上却扬起了笑容。 “哦？你还有这个想法。可以哇，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 枯岁的声音从混沌的雾气中传来，“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成为敌人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楚云酥挑眉，“那你觉得，我们用什么样的关系会比较好？” “合作。” “怎么合作？” 枯岁沉默了一下，随后道：“在金殿的时候，想必你也听到了我和楚明槐之间的对话？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对于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听着枯岁话音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欲望，楚云酥眉头一皱。 “你什么意思？” 第459章 小偷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 枯岁没有明说，反倒让楚云酥自己去琢磨。 “你说过的话……”脑中灵光一闪，楚云酥找到答案了，“你是说，你还是想做他的魔妃。” “正是。” 这就有点让人迷惑了。 “他都把你伤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想嫁给他？” 楚云酥现在的思维，完全是仙族的思维。 枯岁反问道：“有何不可？正是因为他法术高强，所以我才要嫁给他，以此获得庇佑。” “想必你也调查过我，知道我这个域主的身份是怎么得来的。” 楚云酥笑道：“确实知道，是靠你吃来的。” 枯岁心中有些恼怒，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对，没错，是因为我吃了前任的域主，才坐上了这个位置。今天我想和你合作，所以拿出点诚意来。” 楚云酥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你应该也能猜到，荒尘之中，想取代我，反抗我的魔数不胜数。我虽然拥有了前任域主的力量，但是，心中总是担忧，害怕某一日，就死在那金殿之中。” 枯岁的声音婉转动听，配上这略带哀愁的语气，更是令人心肠寸断，和她同样忧愁。 “但是我见识到了魔君的力量。”枯岁的音调开始转高了，语气中藏着一丝喜悦。 “我嫁给他，可以拿荒尘当做嫁妆。礼成之后，我可以受到他的庇护，而他可以拥有荒尘。三大魔域都拿下两个了，剩下最后一个还算回事儿吗？统一魔界，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知道，他很听你的话，好像也十分在意你。所以我今天来，是来和你商量的。你觉得怎么样？” “难道你不想看到，魔君重登往日光辉吗？”枯岁的语气诱惑，宛如毒花卖力地散着香气。 她的话冷不丁一听，好像还挺合理。 但是楚云酥依旧不信，她的目的会这么简单。 “呵，你真当我脑袋不灵光？会信了你这样的鬼话？我看，你是觊觎楚明槐身上的力量。若是真的让你当了魔妃，你每日想的应该就是怎么吃掉他？” 楚云酥点破了花精内心的想法，枯岁一时词穷，没有回音。 就在楚云酥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话，对也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枯岁动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想吃了他。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的神力制约着我。别说吃掉他，就是靠近他，都折我的寿。” 这一点，她没有说谎。 楚云酥点点头，接着问道：“然后呢？既是如此痛苦，为何还要嫁给他？” “因为……我们是同类。” 同类？ 楚云酥没有说话，这让枯岁的信心更足了。 “女君，我大概能猜到，你心中看不起我。因为我的力量不是靠我自己修炼来的，而是吞食了别人的力量，好像一个小偷，不招人待见。” “但是，楚明槐他，和我一样啊，他也是一个窃贼。我们两个，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第460章 疑惑 楚云酥沉默，但是心中却很疑惑。 为什么枯岁会说楚明槐是小偷？ 楚明槐偷什么了？ 虽然心里不解，但是她并没有问出口，若是在这里漏了怯，枯岁一定会大做文章的。 楚云酥抿着唇，眼睛观察着四周，毒雾在一点点消散，再拖一点时间，她就可以找到枯岁的藏身之处。 “你怎么不说话？是同意我的观点吗？”枯岁声音带笑。 “我当然不同意你的观点。”楚云酥装作一副自己也很懂的样子，理直气壮道。 枯岁笑道：“看来你真的很维护你这个哥哥呀，只不过，他都做过那种事情了。你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他手里吗？” 听她的口气，好像知道些什么事情。 楚云酥的心，难免开始动摇了。倒不是不相信楚明槐，而是十分的好奇。 枯岁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楚云酥的回复，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随即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说完，想起了什么事，高声道：“对哦！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魔界还没有什么女君呢。” 这句话中，枯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 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楚云酥并不知道那件事，因而心里更是得意，忍不住出言嘲讽。 楚云酥不想和她废话，对准声音的来源，抬手就是一鞭子。 伴随着“啪”的一声鞭响，魔女脸色难看，低声道：“啰嗦。” 这一击太突然，差点伤到了枯岁。 她后退防御的同时，没忘记吐出一大口毒雾中，继续模糊楚云酥的视线。 “喂！你干嘛突然出手！”花精不满呵斥道。 楚云酥缓缓收回鞭子，神色也是懒洋洋的，“我想打就打，还需要提前知会你？你刚才偷袭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先和我打声招呼啊。” “哼！”枯岁不甘心落入下风，高声道：“我劝你，先看清楚身边，谁是敌谁是友！今日我来同你商议这件事，是看在你对楚明槐有几分影响力的份上。你若是不识好歹，那就等着死在他手上！” 花精说完，身形化作一阵烟雾，流窜而去。 待毒雾散尽的时候，林才带着归一宫的卫兵姗姗来迟。 看到藏书阁中，一片打斗的痕迹，林当时就慌了神，颤着声音道：“女君，女君！您没事！是不是有反叛者，前来偷袭了？” 楚云酥此时还在想着枯岁刚才说的话，眉头紧皱，脸色不悦。 林还以为是女君遇到袭击，心情不佳，因此也不敢大声说话，连忙闭上了嘴。 他见楚云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藏书阁中好像也没有别人，刺客应该是已经走了。于是，对着伸手的卫兵们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等到藏书阁里，只剩下他二人，楚云酥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动了两下。 林连忙上前询问：“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来归一宫行刺？” “荒尘域主，枯岁。” 听到这个名字，林原本还义愤填膺的语气瞬间蔫了。 “哦哦，原来是她啊。” 楚云酥察觉到他语气上的变化，抬眼看他，“怎么？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觉得害怕了？” “怎么会！”林立刻发挥自己的狗腿属性，“那枯岁再怎么猖狂，不过也是小小花妖一个，怎么能和女君您相比？有您坐镇归一宫，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下次，你和我一起去荒尘金殿会会她。” “啊这。”林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尴尬。 楚云酥挑眉，“不是有我坐镇就不害怕吗？我带你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林脸上露出苦笑，“女君，你也知道，那花妖的嘴巴，奇大无比……我怕她，把咱俩一口气，都吞了。那到时候，归一宫只剩魔君一人，他多寂寞啊……”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 林脸上赔笑，“哪有哪有。” 楚云酥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她问道：“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陪在楚明槐身边的？” 林先是一愣，随后问道：“女君为何突然问这个？” 楚云酥双手环胸，眼中闪烁着些许光芒，“那个女人今天过来说，楚明槐和她是同类，都是偷拿别人力量的小偷。我不太明白，她的话是在指什么？” 林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瞬间就变得僵硬且难看起来，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楚云酥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他的答案，于是扭头看他，发现林似乎是想逃避这个问题。 她心中一动，语气低沉，“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 林将脑袋死死地低着，不敢抬头对上楚云酥的目光。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他心中有鬼。 “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事？” 就在楚云酥想要伸手抓住他的时候，林如滑泥鳅一般，往后滑了一大步。 “女君！此事真的不该由我告诉你！你若是真的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魔君。” “林，你胆子大了是不是？”楚云酥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红色眼眸中弥漫出几分冷冽。 一向胆小如鼠的林，此刻却突然变得异常坚定，拔腿就往外跑，不给楚云酥一点盘问的机会。 一边往外跑，还一边大声喊着：“女君饶命，女君饶命！” 楚云酥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同时心中也是更加不解。 什么事情，让林都怕成这个样子。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开始认真琢磨这件事。 花精说楚明槐也是小偷，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力量。 仔细想想，楚明槐身上的神力确实是从楚沧海手上继承的，不是他自己的。 可神丹是楚沧海自愿给的，怎么能叫偷呢？ 而且，枯岁不过一个小小魔族，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仙族秘事。 等等，楚云酥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神力是楚沧海的，那魔力呢…… 当初楚沧海是想把自己打造成容器，承载楚明槐的身躯。 但是，如今自己并没有成容器，楚明槐又为什么可以自由活动呢？ 第461章 带走一个 楚云酥终于在此刻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而问题的答案，只有楚明槐才能够告诉她。 看来需要一个机会，好好和他谈谈了。 楚明槐这一次的行动，并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很快就回来。 过了三日，魔君依旧没有回宫，楚云酥将林召来，询问情况如何。 “这一次的反叛者，数量庞大，而且还极有组织性，感觉背后有力量在支持他们。魔君因此，处理的也就费劲了一些。” 楚云酥听完，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 没想到，林却将她拦了下来，“女君！不可！” “为何不可？” 林支吾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原因。 “魔君传过信回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去暗骨。”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他是不是自己快被打趴下了所以不想让我看见？” 楚明槐好面子这个特性，真是千百年都改不掉。 “可能是……但是，这是魔君的命令，他命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去暗骨，所以……” 林话没说完，但是眼睛里先弥漫上一层水雾，看着好可怜的样子。 “女君，你若是现在去了，倒霉的可就是我了。” 一个壮硕魔族摆出这种表情，楚云酥真是遭不住。 她皱着眉头，身体不自觉往后仰了仰，双下巴都快挤出来了。 “好好说话，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女君发话，林只有听话的份，他委委屈屈地啜泣了一下，随后硬生生把眼眶里那点小小水汽给憋了回去。 “我好了，那女君你也要答应我，不去暗骨。” 楚云酥翻了个白眼，双手挽在胸前，“行行行，不去就不去，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喂，楚明槐现在应该还好好的呢？” 林听见她答应自己，瞬间咧开了嘴，“魔君他很好，你就放心！虽然这次问题有点棘手，但是相信以魔君的实力，一点可以很快解决，再给他时间就是了。” 楚云酥听完，点点头，“既然你们都不让我去暗骨，那我得去个别的地方。” 林睁大眼睛，“这么重要的关头，您要去哪里？” “去人间。” 林还想在问，楚云酥却已经丢出了黑蛋儿，乘着大鸟飞走了。 楚云酥还是仙族的时候，就对人界充满好奇，可惜楚沧海不给她下山的机会。 后来成了魔族，确实到了人界，但却只是路过。从来没有好好的欣赏游历过。 这次的人界之旅，她不是要去游玩的。 而是因为落长风来信，说吴明非如今在人间修养，她若是有什么想和吴明非交流的话，可以去人界找他。 楚云酥对于这位散仙之圣，早有耳闻。 反正现在楚明槐不让她去暗骨观战，她一个人呆在归一宫，就是活靶子。暗骨的反叛者和那个恼人的花妖，估计会一波接一波的烦她。 与其这样，还不如去人界走一趟。 要去人间，会路过魔界大门，楚云酥远远看见那门洞，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第一次进魔界的时候，好像曾在这里收服过一种叫梦灵的东西。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还在不在。 哦对了，自己好像还给它起名字了，叫妄。 把它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好像都没好好用过。她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或许，这次又用得到它的地方。 楚云酥拍拍黑蛋儿的脖子，示意它在魔界骨门之前停下。 第一次到这骨门下的时候，梦灵们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新人，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入幻境，想要吸食。 如今，她再一次站回到原位，却没有一只梦灵敢来打扰她。 女君的气度不凡，身上的魔气醇厚且浓郁，凡是长了眼睛的魔族，都不敢来招惹她。 楚云酥等了半天，也没进入梦灵的幻境。 她丢出一股小小的力量，如游蛇一般钻入了巨大的骨门之中。 不出一会儿，一团雾状的东西出来了。 楚云酥嘴角勾起笑：“妄，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没错，那一小团烟雾状的东西，正是妄。 他在此刻留守了这么久，还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忘记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再次出现了。 妄幻化成人形，往地上一站。 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赫然是季梓棠的脸。 楚云酥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心里咯噔一下，随手准备出手教训一下妄。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再用他的脸？” 妄一拍脑袋，用季梓棠的脸作了个表情，“忘记了主人，我这就改。” 说着，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楚云酥知道他的力量不够，往他的身体里注入了一点魔气。 “走，和我走一趟。” 吸收了大量纯正魔气的妄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不忘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呀主人？” “跟我走就是了。” 第462章 笼子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喧闹不止。 “哎，来看看我的鱼，早上才从河里捞出来的咧！”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包子要不要，新鲜出炉的肉包了啊！” …… 人群之中，一位黑发少女格外令人瞩目，她肩头站着一只雪白的鸟，像鸽子又不像鸽子，一双红眼四处观望，好像很好奇的样子。 再看那少女，脸庞白净，身条也不错，只是可惜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五官淡到让人见过就忘记。 从背面看，心生旖旎，一转到正面来，就总觉得不够味道。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楚云酥了。 她换了张脸，遮盖住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和发色，力争不被人注意到。 原本只是打算在人界路过一趟，没想到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被这满满的人间烟火气给吸引了。 楚云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脸上写好了好奇与雀跃。 黑蛋儿却兴致不是很高，时而啄啄自己的羽毛，时而转头瞪一瞪那些偷看它的人。 “看一看，竹藤鸟笼，漂亮的鸟笼咯。” 楚云酥被这个叫卖声吸引，走到摊位前看了起来。 只见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鸟笼，看起来都崭新崭新的。 摊主见她主动走过来，连忙招呼道：“姑娘，来看看这鸟笼。”他注意到女孩肩膀上那只异常乖巧的鸟，笑道：“姑娘这鸟看着眼生，是什么品种的鸟？” 楚云酥思索了一下，然后胡诌道：“山里抓来的，不知道什么品种。” 黑蛋儿一听，自己从神兽直接降格为山里野鸟，顿时耷拉下脸来。 没想到更气人的还在后面，摊主一听是野鸟，立马接话道：“若是野鸟的话，那我愿意出些钱买下姑娘这鸟。” 黑蛋儿眼睛都瞪直了，自己可是无价之宝。 楚云酥反问道：“你出多少钱？” 摊主思考了一下，开始挑黑蛋儿的不是，“此鸟虽然毛色雪白，但是体型小了些，羽毛好像也不是很柔滑的样子，这样，就当交个朋友了，我出十文。” 十文？？？ 黑蛋儿虽然不知道人界钱币是怎么算的，但是它刚才清楚听见，一根糖葫芦卖三文，它堂堂上古大鸟，竟然只值三个糖葫芦？ 它气得，想飞起身来，狠狠地把摊主啄两下。 楚云酥却按住了它想要展开的翅膀，“不卖。” 她准备走的时候，摊主有点着急，开始加价，“姑娘别走啊，二十文二十文你看怎么样？” 楚云酥越走越远，身后摊主的价也越来越高。 “五十文，一百文总行了！” 少女摇摇头，一边顺着怀中鸟儿的毛，一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人间种种，都鲜活而生动。 她抬起脸，望向天空之上。 这个世界，真的只是由一个自恋高傲的神所创造的吗？ 四周的喧闹声不停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色。 有人忙碌，有人忧愁，还有人快乐活泼。 这世间有多少的生灵？怕是数也数不清，如果全部都由主神操控，他如何做得到呢？ 就在楚云酥脑袋里胡想乱想的时候，口袋里的梦灵小声催促道：“主人，我们不是要去见什么人吗？怎么还不动身哇。” 他这一说话，就叫醒了正在神游的楚云酥。 她眉头一皱，低声道：“啰嗦。”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脚步开始朝着某个地方去了。 - 吴明非此人，乃是仙界的一大传奇。 修仙之人，从开始踏入修仙路途的时候，就会迫不及待地选择自己的方向。 灵修、符修、剑修…… 也有人什么都不选，每个都修一点，这种就被称为是散修。 散修看似什么都会，实则每个都不精，因而，只有那些没有明显天赋的人才会选择做散修。 在仙族，散修是被人瞧不起的。 但是吴明非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固有印象。 他不仅什么都会，而且还很强，因此被仙界尊称为“散仙之圣”。 因为过于出名，所有有大批一事无成的散修想要找到他，请他指点指点自己。 然而吴明非是天生的懒散人，最讨厌别人来烦他，因此他的踪迹，总是飘忽不定，很少有人能够找到他。 那日落长风传信来，说吴明非如今正在人界休养，楚云酥深知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因此，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按照落长风给的位置，找了过去。 翻过了两座山，又跨过了一条河之后，楚云酥终于找到了。 眼前是青山绿水，溪水叮当。 一座小小木桥横在小溪上面，脚踩上去的时候，有明显的下陷感。 其实完全可以飞过去的，但楚云酥却觉得这还挺有趣，低着头，认真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跨过小溪之后，入眼的便是一座草木屋，屋顶上盖的是毛毛糙糙的稻草，房子周围光秃秃的，没有栅栏也没有门牌。 嗯，确实是散仙的做派。 虽然看着，这房子周围一点防御都没有，但是当楚云酥的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一道金光刷的一下，朝着她的脸直刺而来。 楚云酥微微侧身，金光擦着她的鼻尖而过。 “嗯？魔族？” 有男人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 楚云酥也不慌，坦然地点点头，“是我。我来你这儿，是想和你打听一件事的。” 吴明非依旧没有出现，但是他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什么事？” 楚云酥掌心一翻，一团魔气在她手心中翻滚，须臾之后，变成了一只蟾蜍的样子。 正是玄蟾。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所为何事了？” 吴明非收起了所有笑意。 一阵风过来，茅草屋的门自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穿着纯白色的袍子，脚上踢踏着鞋子，多少显得有些邋遢。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提起了手里的东西。 “你要找的，是它吗？” 等到他的身形彻底在眼前显现，楚云酥这才看清楚他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光铸成的笼子里，赫然有一个丑东西。 “玄蟾！”楚云酥惊叫道，看向吴明非的眼神充满了惊讶。 “你竟然抓住了它？” 第463章 灵智未开 相较于楚云酥的惊讶，吴明非显得冷静多了。 他的表情懒懒散散的，轻轻皱了皱眉，“想要捉到这东西，确实费了我一些力气呢。” 楚云酥的身体忍不住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她虽然没说话，但是眼中的那份专注与渴求，是实打实的。 吴明非将目光转移到了面前女孩的脸上，用一种十分迷瞪的语气说道：“你和落长风是什么关系？瞧你俩的面容，竟还有几分相似。” “我在此处的消息，想来也是他告诉你的？” 他说着，表情似笑非笑，“他那个老头子，几百年都懒得露面一次，这次竟然为了你主动找我我，可见你对他来说，确实是十分重要之人。按照他的吩咐，我已在此处等了你几日。” 吴明非和落长风，都不是一心得道的仙族，两个人脾性相投，多年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好友。 多亏了他们之间的这一层关系，不然，楚云酥想要找到吴明非，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我与剑圣，确实关系匪浅。”楚云酥说着，注意力仍然放在他手里的笼子里，她想了以后该如何称呼吴明非，最后决定喊一声前辈，毕竟，还有落长风这层长辈的关系在。 她行了一礼，严肃道：“敢问前辈，这玄蟾你是如何抓住的？” 吴明非有些惊讶，“它还有名字？” “是的，不光有名字，还有搭档。原先的搭档已经被我宰杀，上次在净月城见到此兽，它已然寻到了新的庇护。” 光看吴明非的表情，楚云酥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淡淡的，好像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这可能，就是强者的自信。 “这东西，自从好几个月前就已经跟上我了，明里暗里偷袭了我多次，直到我忍无可忍，用计将它抓住了。” 一想起那些日子，吴明非仍然觉得头疼，他本就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但是玄蟾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尤其是晚上，又想睡又不能睡的，实在是痛苦。 越想，吴明非就越是不悦，“如今我已经把它抓住了，听落长风说你对这东西颇为了解，给我讲讲，我也好想出一个办法，把它处理了。” 这个念头，和楚云酥的想法不谋而合。 对抗世界之神，如果只靠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必然是不可能的。 她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吴明非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动弹。 山风吹起二人的发，飞舞起来犹如一场雨丝。 就在楚云酥以为这人已经石化了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依照你这么说，这东西已经害了不少人？连魔族也不曾放过？”吴明非看了看笼子里面的蟾蜍，低声嘟喃道：“我还以为是我身上有什么宝物，吸引到它了呢。” 楚云酥接道：“前辈，你别看它相貌丑陋，体型微小，实则本性狠厉，喜欢夺人心脏。” 吴明非点头，“没错，确实很爱往我胸上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呵呵，没什么。”吴明非及时的止住了这个话题。 他主动走到了楚云酥面前，将手里的笼子递给了她，“看起来，你对它的了解比我更多，还是你拿着。” 楚云酥有些惊讶，眼睛都变圆了。 “这……” 吴明非未免也太信任自己了？难道这就是关系户的方便之处？ 她想都没想，立刻给笼子外面加了几层禁制，并给黑蛋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牢牢看住笼子里面的东西。 黑蛋儿点点脑袋，表示遵命。 吴明非笑道：“你这灵兽倒是有趣。” 黑蛋儿自豪地抬起了脖子，楚云酥见它又来劲了，无奈地摇摇头。 吴明非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了，双腿一盘，脚上的木屐拖鞋十分明显。 他老人家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双手往兜里一插，“说，你打算如何处理那物？我之前已经探过了，虽然有几分邪力，但是灵智未开，论聪明劲还不如你这只鸟儿呢。” 灵兽虽然是兽类，但是有些兽或是因为天生灵智，或是因为受到主人灵气滋养，会开灵智，能够听得懂人言人语。楚云酥的黑蛋儿以及季梓棠养的丸儿都属于开了的。 很显然，眼前这个又丑又凶的东西，并没有开化出来这种功能。 楚云酥皱着眉头看玄蟾，玄蟾两个硕大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看着好像是安静，实则是准备时刻冲出牢笼。 “没开化灵智，就基本上等于没脑子。” 楚云酥原本是指望，从玄蟾身上下手，获得一点信息，没想到玄蟾看着气势凶，实则是个没脑子的傻货，压根不能交流。 这就有些令人头疼了。 吴明非看出了她的念头，拍了拍大腿道：“我明白，你是想通过些法子，撬开它的嘴。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念头基本可以消散了。” 明明现在已经把凶兽抓到了，但是却一点办法没有，楚云酥心里也有几分焦急。 直接杀了它，线索就断了。 不杀它，却也没机会问出更多的线索。 这可如何是好？ 吴明非见她僵住了，主动开口道：“要不然这样，寻个懂灵兽的来，让他把这蟾蜍的脑子取出来，看能不能炼化点什么东西出来。” 第464章 蓝色烟雾 楚云酥沉吟许久，难道，自己要去找季梓棠？ 就在她下定念头，准备说出自己计划的时候，袖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道极为细微的声音。 “主人……这事儿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不光是楚云酥，就连吴明非也听到了这道声音，散仙神情一动，“你身上还装了什么奇怪东西？” 眼见着已经被人发现了，楚云酥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她挥动衣袖，将梦灵妄放了出来。 只见一团浓雾聚了又散，在她身边，多了一个人出来。 相貌平平，身形看起来也弱不禁风，实在是没有什么长处。 吴明非将妄上下看了一圈，随后了然道：“原来，竟是个魔物。也难怪，你是魔，出门口袋里揣个魔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 “不过……” 吴明非说着，像是对妄来了兴趣，站起身准备走到妄面前去好好看看。 楚云酥适时地站出来，挡在了妄前面，“这是我养的东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 吴明非闻言哈哈大笑，“小姑娘，你多虑了，我只是见他能量薄弱，大脑空空，所以很是好奇罢了。” 吴明非所说的大脑空空，并不是说妄没有脑子，而是说他脑容量不是很足，不像是一般正常的魔族会有的大小。 楚云酥偏着脸，对身后的梦灵命令道：“有什么想法，就快说出来。” 妄听令，低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我虽然不能让这蟾蜍开口说话，但是我可以潜进它的意识里，让你们看到它的记忆。” “记忆？！”楚云酥闻言，又惊又喜。“真的吗？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比让它开口说话还要有用。” 妄嘿嘿一笑，笑完之后脸色又有点难看，他打量着楚云酥的表情，最后犹犹豫豫道：“我，我也有事想求您帮忙。” “说。” 梦灵瘪了一下嘴，随后低声请求道：“若是我真的做到了，你能否，把我放生呢？” “我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是我们梦灵一族先缠上的你，但他们都死了，我也没了自由。现在我出力，你就当我将功赎罪，放我一马，如何？”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把蟾蜍脑子里的东西弄出来让我们看。” 楚云酥说完，心中又有几分怀疑，妄是真的能做到，还是说大话，为自己的逃跑做打算？她不由得多留了一个心眼，关注着梦灵的一举一动。 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自由就在此一举。 他从楚云酥手中接过笼子，双眼专注地盯着玄蟾。丑陋且体积庞大的蟾蜍同样睁着眼睛，无声地回望着他。 就在楚云酥以为，这俩要对视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妄突然化作一股细长的蓝色烟雾，直接钻进了笼子里。 笼子没有了外力的把持，径直往下坠落，幸亏楚云酥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笼子顶端。 蓝色烟雾钻进笼子后，顺势钻进了蟾蜍的眼睛里，玄蟾一开始感受到异物的入侵，立刻躁动不已，发出极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但是很快，当妄完全钻进它眼中时，玄蟾反而不叫了，甚至乖顺了下来。 吴明非虽然没有看到这个过程，但是他也大概猜到了原因，“小丫头，你这本事还真是不少，身边竟然还养了这种侵蚀灵智的邪物。” 楚云酥没有说话，而是抿着唇，专注地观察着笼子里的动向。 很快，玄蟾的眼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撑开了，它瞪着幽绿的眼睛，一下也没有眨动。 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主人，抛出一面镜子来，我就可以将它的记忆投到镜子上。” 楚云酥闻言，立刻从自己的百宝袋中取出一面宝镜，将笼子和镜子同时抛向空中，为的是让吴明非也看看接下来的情况。 很快，从玄蟾眼中射出两道蓝色的光芒，光芒打进镜子里，玄蟾的记忆开始放映。 可能因为实在是没有脑子，它的记忆都是碎片式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出现，一会儿它在仙界，一会儿又在魔界。 当鲜红色的一幕闪过时，楚云酥忽的高声喊道：“停！” 妄铆足了力气，压制住了玄蟾的意识，让这一幕停留在镜子上。 楚云酥看着镜面，表情严肃，吴明非看到这一幕，坐姿也不由得端正了一些。 没错，他们看到的，正是挂满心脏的墙面。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吴明非惊声道，连鞋也不穿了，连走了好几步，凑到镜子面前，仔细观察。 “这，这是毁灭世界的东西。” 楚云酥的语气，平淡的可怕。 那么多颗心脏里，不知哪一颗会是她的？ 她不愿放过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希望可以找到这面心脏墙的地点，但是遗憾的是，她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第465章 模糊 吴明非的表情仍然是吃惊不已，他本以为蟾蜍偷心脏之事只是小范围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这邪物到底是何人豢养？”他指着笼子里的玄蟾问道。 楚云酥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阻止它。” 吴明非不再说话，绷着唇，脸色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在意。 他闲云野鹤了不少时日，自认为修行这一路以来，见过不少奇景，但镜子中满满的心脏，仍然令他不安。 “继续。” 楚云酥冷声道。 镜子上投射的画面再一次变化，宛如走马灯一般。 这一次，就连吴明非也打起精神来，睁着眼睛看，不愿意错过一点重要的片段。 可惜虽然闪过的画面众多，但都是些两届风景，甚至大部分画面都是在怨蟒嘴里的时候。 镜面上充斥着血肉，血红一片，看得楚云酥眉头直皱，甚至有点犯恶心。 妄还在继续入侵玄蟾的意识，楚云酥心里更是多了一丝焦急的意味。 她和吴明非两个人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犹如两座雕像，眼睛也舍不得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镜面。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侵蚀天地，他们二人根本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依旧抬头注视着。 初晨的阳光再一次冲破黑夜，悄然来临。 楚云酥和吴明非身上，甚至挂了些许露水，很显然，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 他们二位都不是什么凡俗之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都是常事。 两个人一点没觉得疲惫，坚持不懈地看着。 直到黄昏再次来临，夕阳的金光反射在镜面之上，反光遮住了部分画面。 楚云酥眉头一皱，随即捏了个法诀挡住了多余的阳光。 “继续。”这两个字，她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但是这一次，妄却继续不下去了，蓝色光芒闪了几下，最后无力地熄灭了。 浮在空中的镜子又变成了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妄身形化作一道清淡烟雾，从玄蟾眼中散了出来，化为人形，站在了地上。 不过他还没有站稳，身形就已经开始摇晃，似乎是体力不支，快要撑不下去。 他原本就是魔力不太深厚的小小妖精，这次入侵玄蟾大脑一天一夜，已经是他的极限。 若不是为了能够恢复自由，他根本不会如此卖力。 眼看妄就要倒下，楚云酥指尖打出一股魔气，缠在妄的身上，既支撑着他，又同时给他输送了一部分的力量。 “主人，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妄的脸色白的可怕，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事薄成了纸片的模样，感觉马上就能归西了。 楚云酥二话不说，又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他一点，女君霸道醇厚的魔力打进身体里，妄既享受又觉得很痛苦。 因为他知道这些力量都不是给他的，而是要他继续输出。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重新回到玄蟾体内，继续扒开它的记忆给主子看。 又过了一夜，就在妄以为自己差点就要死了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楚云酥叫了一声停。 此时已经又是一日的清晨，楚云酥一半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另一半则是在阴影之中。 半人高的镜子里，是一团模糊。 吴明非盯着看了许久，并没有看出那一团模糊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转而望向楚云酥，对方却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楚云酥的嘴巴微微张开，因为太久没有合眼而略微干涩的眼睛此时却瞪得浑圆。 吴明非疑惑了，她看到什么了？他扭头再次看了一眼镜子，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难道说，她的眼睛和自己的还不一样？ “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从镜子里，你看到了什么？” 吴明非说着，想要靠近楚云酥，但还没等他走过去，楚云酥却忽然两眼一闭，摔倒在了地上。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的嘴巴微微动了动。 吴明非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楚云酥自己知道，她只说了一个字：“神……” 没错，那团模糊里，是楚云酥曾在祸身上看到的隐隐神光。 第466章 又见面了 “你就这么想，反抗我吗？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却还是要踏上……” 一道男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如一阵烟雾，钻进了楚云酥的耳朵里。 她的意识是混沌不明的，五感也根本没有打开。 唯有这道声音，冲破了层层阻碍，在她脑中响彻。 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受的，是主神祸。 这一次，也不例外。 楚云酥想要作出回答，但是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意识回归大脑，眼睛能睁开，鼻子也能嗅到气味了。 她缓缓地掀开眼帘，入眼的是一团浅金色的混沌。很显然，她的意识又被抓来了。 在镜面中，反射出来的玄蟾的记忆，也是这样的景象。 所以，她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是神的光泽，在照耀笼罩着她。 楚云酥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微笑。 她此时躺在云端之上，身体更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一般柔弱无力。 祸很意外，“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笑？”他试图攫取楚云酥脑中的想法，但感应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楚云酥眼睛聚了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祸背光而立，身体微微弯向下，正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她。 他的表情悲悯而动人，像是渡人的佛。 但吞口而出的话，却一点没有神的品格。 “你输了。你自以为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其实，我都知道了。” “我的孩子，你真的很聪明。你是这几万年几十万年中，我最聪明的玩具。” 祸感慨着，更是直接蹲了下来，语气更是有一点不舍与留念。“可惜，可惜你遇到的对手是我。永远战胜不了的对手。你太过调皮，又太想赢，我不能一直留下你。” 楚云酥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了背后的意义。 祸其实一直都在玩弄着她们这些棋子，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和她的命运相同。 不管她们经历过什么，如今的下场必然是可悲的。就像，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一样…… 对于魔族而言，没有死亡，只有魂飞魄散地消亡。楚云酥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走到尽头了。 但是，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开怀。 因为她太过张扬的笑意，让主神皱起了眉头。他正欲读取楚云酥的念头，却听地上的魔女朗声道：“不必再用你那可耻卑鄙的手段，窃取我的想法了。我现在可以当着你的面，一字一句地说给你听。” 主神金色的手还真就停了下手，他挑眉笑道：“好哇，那你就来说说，你现在还有什么招数能够拿来对付我。这段时日里，你不停奔波，仙界魔界来回跑，想必也很累。” 如果忽略他恶劣的性格，单单听他此时温柔的话语，一般人可能真的以为，这是位爱护子民的神。 但是楚云酥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个神，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反派。 她的双手撑在两边，将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体撑了起来。 环顾四周，依旧是金色云朵，漫天粉霞，不知身在何处，却美得让人忘记呼吸。 “你是如何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楚云酥问完，一双美目盯着祸虚无的眼睛看。为了让他真实一点，她更是主动说道：“我如今已经落入这番田地，你就算是想让我死，也得给我个明白的死法？毕竟，我也陪你玩了这么久，不是吗？” 祸被她的说辞打动了，极为轻松地点点头，“好哇，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这就是我的力量……” 祸话音刚落，眼前的女人忽然利落地出手，一个拳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楚云酥在出手的瞬间，就已经发现，自己的魔力完全失效，她挥出去的动作，和凡人挥拳是一个力度。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拳头，穿透了祸那半透明的身体，没有给祸带来半点伤害。 “你竟然敢伤我？”祸怒不可遏，手掌一翻，掌心中立刻出现一颗鲜红跳动的心。 楚云酥几乎是在一刹那，就感应到，这颗心是她的！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祸却先一步站起身，死死地捏住了她的心。 主神表情凶狠，手指像是要嵌进她的心脏里一般。 虽然心在外面，但是疼痛却如潮水一般，瞬间吞噬了楚云酥的意识。 “啊！” 尖叫过后，楚云酥因为过度疼痛，甚至发不出声音，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只能张大嘴巴，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 尽管痛苦，但她眼中的光不曾熄灭。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祸估摸着再捏下去她可能会死，最终还是停了手。 楚云酥双手撑在地面上，头朝下，粗喘着气。 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鼻尖往下滴，一头白发更是七零八乱。 但是…… 她还是笑了。 “祸，现在，是你输了。” 第467章 他的念头 祸眼神微微眯起，虽然心中一万个不相信，但还是抵不住好奇和一丝丝的害怕，因而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血线从楚云酥的嘴里下坠，却没有打湿云层，反而像是遇到什么无形的壳子一样，停在云朵之上。 无论现在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楚云酥都不会觉得奇怪了，因为她已经隐隐参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她狠狠地擦掉了嘴角的血，忽略掉所有或强烈或微弱的痛感，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缓缓地直起腰站起身。 楚云酥再一次，对上了主神的视线。 不同于以往的对视，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猜测，没有敬畏也没有臣服。 高高在上的主神，在她眼里，和仙族魔族，甚至是凡人，都一样。 “玩了千万年的把戏，你还没有玩够吗？”楚云酥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张合合，她的嘴角都是刚才擦过的血迹，嫣红的唇，配上讥讽的笑，更是让人觉得一阵心颤。 祸强压下所有情感的波动，维持着自己的高姿态。其实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他不能够露怯，起码，不能在楚云酥面前露怯。 楚云酥的声音，缓慢而清晰，虽然不大，但是却好像，响彻整个云端。 她说：“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你的存在，从没有让别人感知到？” “你是这样一个高傲自负的神，恨不得让所有人匍匐在你的脚下，夜以继日地侍奉你，尊崇你。” 楚云酥说话的时候，脚步轻轻抬起，朝着祸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祸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是五官却一点点皱了起来。他有预感，即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楚云酥学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你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多奇怪的一件事啊！高高在上的世界之神，不为人知，且没有姓名！” 当她高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祸知道这个女人留不住了。他立刻祭出那颗红色心脏，准备彻底捏碎它，让楚云酥，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眼看自己的弱点，又落在了敌人手里，楚云酥的表情却出奇地冷静。 她甚至有心情和祸对话，用一副认真的表情问：“你没有招数了对不对？你确定现在就要杀我？” “如果现在就动手，你就失去了最后一点乐趣哦。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到底看出些什么了吗？” 云层之上的气氛，瞬间到达冰点。 金灿灿的阳光，好似都笼上一层乌雨即来的阴霾。 “好，很好。”祸在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收起楚云酥的心脏，顺势拍了拍手。 “既然你这么想要表现，那你不如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祸的表情好像是没有变，那张英俊且带着神性悲悯的脸依旧是那么令人惊心动魄。 可是，如果细细看来，会发现，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五官。就像一道防水堤坝，被滔天的洪水不停拍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决堤。 楚云酥此时就站在祸的面前，她伸出手指靠近神半透明的身体，手指往前递，毫无疑问地穿透了。 什么都没有摸到。 祸绷着脸，允许她最后的放肆。 “你看……”魔女轻声说道，“你是一个，没有身体的可怜虫。”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云酥整个人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掀起，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放肆！本神的一切，岂有你这个小小蝼蚁质疑！” “祸！我看出来了，我看出你的念头与渴望了！”倒在地上的楚云酥两眼发亮，雪白的头发飞舞，看起来诡异又妖冶。 “你想变成人！你想变成人！” 楚云酥大声喊着这句话，她才不在乎祸的脸色与反应，只想抒发此刻满腹的激情澎湃。 世界之神的秘密，被她发现了，看穿了！ 这是一件多么精彩的事情？！ 楚云酥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脸上一点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怖，有的，只有兴奋与狂热。 “任何语言的伪装，都不能掩饰你心里的欲望！” “玄蟾是你造出来的？它偷人心脏的劣根，也是你种下的？玄蟾为什么会一直攻击强者，还能搭上不同的上古灵兽，寄生在神兽体内。”楚云酥直视着祸的眼睛，“让我来猜猜，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她笑着摇摇头，“当然不可能。” “不如由你来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眼看最后一层纱也已经被扯下，祸内心的澎湃终于压不住，犹如滔天巨浪一般，倾泻而出。 “没错！我是想要一具肉身！” “而你，也会成为我的血肉之一。” 第468章 造物主 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出现了两根绿藤，直接捆住了楚云酥的双手。 绿藤朝着斜上方一拉，楚云酥整个人刷的一下就被掉了起来。 始作俑者祸站在原地，狂热过后的脸庞恢复到了原有的冷静与高贵。 现在，轮到他掌控全场了。 被拉着两条胳膊悬在半空的魔女想要挣扎，但是在这个空间里，她的能量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祸嘲讽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你所有的力量在我的空间里，都是无用的。” “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随着我的意志而动，你根本无法挣扎。” 虽然已经落于下风，但是楚云酥并没有灰心，她不再挣扎，努力抬起脖子，望向对面的主神。 “别把牛吹得这么猛，在这个鬼地方我动不了，但是出去了以后，你就是一个连肉身都没有的可怜虫，想要害我，还得靠一只臭蛤蟆，说出去你自己都不嫌丢人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打在了脸颊上，那感觉就像是有人重重地扇了她一耳光一般。 “真是够伶牙俐齿的。”祸下巴微抬，“这个空间里的你我，只是灵体，没有实形，所以你的魔力根本无法使出来。你的肉身此刻，还在凡间躺着呢。可惜了，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马上就会迎来你这一生的终章。”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复活？” 虽然是灵体，但是楚云酥的脸颊仍然因为受了力肿胀起来，红肿的脸配上乱糟糟的血迹，以及她那双令人骇然的红眼，她现在，犹如一个幽灵恶鬼一般。 “我不知道，不如请你跟我讲讲？反正我马上也快没有命了，死之前听听来由总可以的？” 祸挥手招来一把漂亮的椅子，如今危机情况已经解决，他不慌不乱，有的是时间和楚云酥好好聊聊。 他点头道：“当然可以，毕竟我是爱着众生的神明。不管怎么说，你依旧是我的孩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我最优秀的作品。” 楚云酥心中不屑，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示，她现在只当祸是一个拥有着无上力量的疯子，争辩吵闹都是无意义的，她只想知道，背后的原因。 “从我有独立意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现黑暗之中，只有我一个意识存在。”祸开始追忆起往事，时间过去的太久，还好他的记忆力是无穷的，不然很可能就要忘记了。 “起初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我在黑暗之中，吞食周围可以吞食的一切。渐渐地，我发现，我拥有了造物的能力。如今你所看到的一切，山川河流，凡人仙魔，都是我在漫长无穷的时间里，一点点建造出来的。” 楚云酥忍不住打断问道：“路上的野花野草，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你造的？” 祸很诚实地回答：“是也不是。我造出了自然，造出了人族，将我的一丁点意识拆成千万分，撒个每一个拥有意识的生命之中，由他们继续创造。这样的产物，你觉得该算是谁的呢？” 楚云酥不再说话，主神继续道：“起初，我是欣喜的。这个世界从一片荒芜变成如今的繁茂模样，都是我的功劳。当我的孩子们想要上天的时候，我变造一个仙界出来。当他们想要入地，我变又开创了魔族。” “你的孩子，指的是人？” “不全是，我说了，任何有生命的个体，都是我的孩子。花草野兽，都有我的意识，只是多或者少而已。” 祸想起最初建造世界的那段时光，仍然觉得十分愉悦，那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我自己都数不清了，这个被分为三界的世界稳定下来。你知道吗？因为万物都是我的子民，所以我可以感知万物，看着这个完美的世界如何精彩。”祸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可是，渐渐地，我也发现了一件令我伤心的事情。我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了。多么可笑啊，我一手创造的孩子，却无法让我融入进去。” 祸看楚云酥的表情不太明朗，于是主动解释道：“你不明白？想象一下，你的手里有一个透明的球，你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你自己却无法进入到球内，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楚云酥恍然，“所以，这就是你需要玄蟾的原因。你无法进入我们的世界，只能用这样一个灵体和我交流。” 祸轻轻笑道：“我虽然进不去，但是现在，你也是在球外的。” 听完了这一切，楚云酥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她肯定地反问道：“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我当然不会杀你我亲爱的孩子。如果我真的动了手，那我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祸说着，用一种极为赞赏的目光看着楚云酥的脸。 “我说过，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而之后，也会成为我完美肉身中的一份子。你应该感到无上荣幸，我将心脏的位置留给了你。” 第469章 最硬的心 楚云酥的身体浮在半空之上，一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 她秀气的长眉微微皱起，用一种疑惑且叹息的语气问道：“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被选中的是她？ 祸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作品，夸赞道：“当然得是你了，我的孩子。你要知道，我是主神，我为自己打造的这具躯体，必然是世上最完美最无瑕，最强大的。” “没错，玄蟾是我的工具，心脏里墙里摆放的心脏，都是它为我收集而来的。或许你已经发现出一丝端倪了，那些心脏都是强者的核心，我要的，必然都是最好的。” 楚云酥终于明白了，明白所有事情背后的逻辑。 故事从一开始，到最后，其实都是主神的阴谋。 无论是她的重生，还是这个世界的走向，所有的一切，都是祸在操控，目的是为了让他能够拥有自己的躯干。 “你，你为何能如此狠心？明明都是你的子民，都是你创造而出的……” 祸听到这话，笑得有些开怀，“我的孩子，这话最不应该由你来说，论心肠的冷硬程度，你可远在我之上。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你的原因。” 听到答案的楚云酥，惨然一笑，“没想到，冷心冷情竟然还害了我自己。” 祸忍不住站起身，夸赞道：“尽管现在的你大逆不道，想要与我为敌，但我对你的欣赏，不会改变。你仍然是我锤炼出来的，最好的作品。” 他说这话的时候，虚无的灵体中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 不等楚云酥主动问起，祸已经开始往外倾诉了：“诚如你所见，我可以创造万物，但很可惜的是，我并不能完全操控一个人的意识与人生轨迹。这就好比，我在世界之外可以造出任何东西，但是当我将他们投入世界的运行之中的时候，他们就不再由我完全掌控了。” 祸想起这件事，神情有些不满与苦恼，这件棘手的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解决。 楚云酥讥讽道：“你总算是把真相说出来了，我可不可以把这视为你的弱点？你没办法直接控制我们的命运，就总是以别的手段，把我们逼上你所期待的那条路。” 祸听到她的话连连鼓掌，“不愧是你，竟然都猜对了。没错，我只有等一条生命死亡的时候，才能够重新调整她。你死了两次，所以，我调整了两次。为了你，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调整了世界的时间。” “难道你还指望我感激你吗？”楚云酥说着，面露凶狠。 她突然举得，自己的第一世虽然窝囊无脑，但是如果那时候死的彻底，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了。 面对楚云酥那副想吃人的表情，祸表现的极为冷静，他耸耸肩，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随便你，感激或是厌恶。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祸的手指指了指楚云酥的大脑，“你的心肠最重要。” 楚云酥有些不解，祸忽然对着面前的空地试了一个法诀。 只见一个人体的样子从脚到头开始渐渐浮现，不过这个躯体，和祸如今的模样是一样的，都是灵体，呈半透明状。 躯体的脸一点点完整，楚云酥认出来了，这就是祸的脸。 等到这个身体完全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时候，祸指着他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设想中未来可以使用的躯壳。” 这副躯壳，是祸精心打造的，拥有最完美的人体比例，最精致高贵的面庞，所以，注定里面的血液也要是最珍贵的。这样，才配的上世界之神。 面对自己的杰作，祸显然是有些高兴的，捏着自己的掌心说道：“只要将心脏墙里所有的心全都打碎溶解，然后提炼炼化，最后再浇灌进这副灵体之中，我就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了。到时候，三界四海，我哪里都可以去看看。” “我的力量，也不会在受到限制，可以自由挥霍！” 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祸脸上的笑意更甚。 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楚云酥，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忘记同你告诉你，你的作用在哪里。” 祸走到灵体面前，手指在灵体左胸的位置一点，一道水波一样的能量往后褪去，露出空荡荡的心房。 “看见了吗？我会把你的心脏修正提纯之后，塞到这里来。”祸脑袋歪歪，眼神期待，“怎么样，你觉得荣幸吗？” “荣幸……你个头！”楚云酥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这个死变态！净想着这些恶心残暴的事情！你凭什么用我的心，来造你的身体！” 祸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一个闪移，站到了楚云酥面前，伸手牢牢捏住了楚云酥的下巴。 “就凭，我是神。” “小东西，你应该感觉到荣幸，我选择了你。你可知道，这样的实验我已经在无数人身上做过，只为了找到一颗最坚强最冷硬最强大的心脏。你经受住了我的重重考验，如今冷血又无情，所以，就注定是你！” 第470章 奉献你 楚云酥回望着主神虚化的双眸，脑袋之中忽然有一条堵塞的经脉给通了。 “所以，我今天这副模样，完全是你造成的？” 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暗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稠的墨色。 主神丝毫不在乎她有什么想法，而是用一种骄傲的语气说道：“没错，是我的杰作。虽然我不能直接操控活物的思想，但是当你未出生或者是死后，你的灵魂就会落到我的手里，那时候就是我修改这个世界的时候。” “我一直想要找一颗最脱离人性的心脏，因为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太多被情爱阻隔的人。我觉得他们实在是太蠢了，竟然为了一个情字，放弃那么多宝贵的东西。”祸说着，还不忘寻求楚云酥的认同，“这样的蠢货，你应该也见过不少？哦对，你那个师兄，叫什么来着。” “季，季梓棠！”祸终于想出了这个名字：“他就是典型的蠢货，所以他注定不能成为被我青睐的主角。” 楚云酥勾唇冷笑道：“你选定的主角好像也不怎么样嘛？陆元青现在，应该正在温柔乡里舍不得起身呢？” 这件事算是小小的戳到了祸的痛点，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如常。 “对，你说得对，我承认，这一次关于主角的实验也是失败的。” “但是……”祸话音一转，“你成功了呀，我的孩子。” “我为陆元青安排了最好的开局，但是他成了尊神之后，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女人。”祸表情苦恼，“我不得已，决定将这个世界重来一次。然后，我就在众多的配角之中，看到了你。” 祸金色的虚空手指指向了楚云酥。 “虽然你的条件很糟糕，看起来也是一副蠢笨的模样，但是越是恶劣的条件，越能磨炼心性，你说对吗？” 楚云酥恶狠狠地回望着祸，她的心被仇恨的火焰炙烤着。 原本以为，重生是上天对她的恩泽，没想到，她是坠入了更深的地狱之中。 “你是如此的固执，蛮横又骄傲。口口声声说着不信天命信自己。”祸想到往日的情境，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笑容，就是明晃晃的嘲笑。 “我的孩子，你可真是可爱，你真该看看，那个时候你蠢笨的样子。” 面对祸的羞辱，楚云酥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还好还好，我埋下的炸弹把你的心给炸成了两半，你终于从一个笨蛋变成了一个还算有点意思的笨蛋。” 祸所说的炸弹，正是楚沧海。 正是因为楚沧海撕开了自己的伪善，露出了真实面目，楚云酥才会暗灵根觉醒，堕入魔道，心肠也变得更加冷硬。 祸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楚云酥一生的嘲讽，她以为的解脱，以为的背叛与反抗，说到底都是祸训练她的工具。 主神虽然没有直接控制她的命运，但是通过改变她身处的环境，所交往的人，最终达到了改变她的目的。 “你以为你这一路走来真的赢了天命？”祸摇摇头，“不不不，那都是我暂时为你画的糖饼，真正的天命，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的。” 楚云酥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面对真相，不甘心面对无能为力的自己。 魔女低下了头，用一层又一层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不想让祸看到她的表情。 眼看这波心理暗示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祸摩挲着楚云酥的下巴，用一种诱骗的语气说道：“来，心甘情愿地献上你的心脏，你将会成为神的一部分，永生永存……” 第471章 活过来了 “呸！”楚云酥对着主神的脸啐了一口，“假惺惺，令人作呕！” 主神没有实体，自然不会被她这口口水砸到，但是楚云酥的这个举动，已经令他头顶冒火了。 “你，该死……”祸说着，眼神陡然阴冷了许多，他想要一下要了楚云酥的命，但心中终究是有些舍不得的。 毕竟，千万年来，成功经受住他考验的人，现在只有一个楚云酥。 杀了她虽然解气，但是自己的计划就不能实现了。 祸往后退了一大步，“行了，本来我觉得时机还未成熟，想把这件事往后推一段时间，但是如今见到你这幅样子，我却觉得，现在就杀了你也不失为一件不错的事情。” 楚云酥小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吗？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动手。反正我就算是活着，也逃不脱被你耍弄的命运。还不如早点结束，我也落个痛苦。” 她说着，艰难地抬起脖子，“来，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快点结束这一切。” 祸的心里有些怀疑，但他也不愿再细想，掌心中祭出楚云酥那颗鲜红的心脏，五指渐渐收拢。 他的另一只手化作一缕烟雾，钻进了楚云酥的脑袋里，想摄取她的意识。 嗯，没错，确实没有什么想反抗的念头了。 祸终究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如果就这样杀了你，那我的心就会和你一样，胆小而懦弱……” 楚云酥眉头一动，“呵，难道你还想看我蹦跶的样子吗？” 祸觉得心里有点烦乱，好像怎么做都不是好的。 “算了算了。”他收回了自己烟状的手臂，恢复原位。“既然你也一心求死，那我就给你痛苦。” 为了激起楚云酥心中最后的血性，祸将拿有心脏的手移到了她面前，“好好看着，虽然你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但是你的灵魂会得到永生。” 楚云酥睁着眼睛，表情平静，好似祸手里拿着的，不是她的心。 主神无形的手掌一点点收拢，尽管楚云酥不想表现出来，但是锥心刺骨一般的疼痛仍然让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而难看。 祸确认，她是真的臣服了，手指猛地抓了一下。 只要他这一手捏的够狠，楚云酥就必死无疑！ 但是，眼前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忽然迸发出一股力量，明明胳膊被捆绑着，她却硬生生用双腿横扫了一下，虽然她的攻势并没有伤到祸，但是却一脚，把自己的心脏给踹到了地上。 祸愕然，“你疯了？” 楚云酥眼中是赤红的火焰，“想用我的死来成全你？不可能！” “我就是魂飞魄散，灵魂被碾成粉末，也不会甘心变成你的棋子！从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是不会！” “好哇好哇！”祸脸上也是彻底的愤怒，“真是翻了天了你！小小蝼蚁，不自量力！” “我现在就满足你的心愿！” 祸说着，手掌一挥，将滚落在地的心脏重新抓回到了手里，他已经想好了给楚云酥的惩罚。 万劫不复！永世轮回！ 楚云酥这一次没有再挣扎了，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刚才的那一脚，也只是她最后的挣扎罢了。 命运的齿轮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转动…… 魔女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但是，痛苦迟迟没有到来，楚云酥睁开眼，竟然发现祸僵在原地没有动。 楚云酥惊讶，祸同样也很惊讶。 两个人目光对视，一刹那过后，楚云酥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了。 意识陷入黑暗，很快她又觉得有光在刺着自己的眼睛。 几番眨动之后，楚云酥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张有点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剑，剑圣？” 落长风见女儿醒来，激动不已，他很想扶住楚云酥的肩膀，但是又怕女儿不喜，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原地。 “酥儿，你醒了!” 楚云酥晕晕乎乎的，双手撑在地上，慢慢地坐起身来。 眼前，除了落长风之外，还有吴明非，两个人都用一种急切而盼望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我，我怎么回来了……” 落长风闻言，心里很想回答她，但又有些想不明白。 “回来？你刚才是去哪里了吗？” 这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楚云酥不想开口讲话，想自己找到点蛛丝马迹，她头一扭，看到不远处地上放着一个空笼子。 “玄蟾呢？”楚云酥连忙问道。 “他觉得是这蟾蜍害了你，刚一落地，就立刻把这蟾蜍给杀了，拦都拦不住。”吴明非像打小报告似的嘀咕了一句。 楚云酥瞳仁一缩，她大概明白，自己回来的原因了。 玄蟾和主神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落长风杀了玄蟾，也就变相的将自己从主神的世界里拖拽了出来。 想到这一点，楚云酥后知后觉地舒了一口气。 “我这次，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第472章 想要放弃 楚云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通通说了出来。 心脏墙，主神的阴谋，自己的经历…… 在场的几人听完之后，一个两个神情肃穆，沉默不言。 楚云酥所说的事情，已经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有些部分过于夸张，以至于让人怀疑，到底是真是假。 说完所有的一切之后，她抓住了落长风的胳膊，由衷地感谢道：“父亲，这次的事情，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决定，此刻的我恐怕已经成为碎泥了。” 落长风听见她这声父亲，心中为之一动，“女，女儿……” 楚云酥艰难地咽了一口气，“主神已经告诉过我，我就是你的孩子，无需其他证明。之所以我们会被分开，也是主神磨砺我的一个手段。” “什么？！”落长风暗中捏紧了双拳，“该死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自己贺女儿多年来的分割，竟然是一场阴谋。 落长风心中愤恨，抬头望向吴明非，“吴兄，你是如何想的？” 吴明非的表情，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松，他有点犹豫还有几分纠结。 落长风心中憋着一口怒火，看到吴明非这样，差点就先发了火。 楚云酥压了压落长风的胳膊，“父亲，别人不愿做的事情，不必勉强。” 吴明非闻言，应声道：“我并没不愿意，只是觉得此事胜算不高。而且，按理说，玄蟾已死，目前没什么东西能伤到我，我没必要进这趟浑水之中。” 这话倒是说的很对。 祸的身体已经基本成型了，现在唯一差的，就是楚云酥的心脏。 所以，对于其他人，包括吴明非而言，都可以暂时地松一口气。 落长风听了这话，表情不悦，但这事也不能勉强别人，毕竟他们面对的对手，是最高的神明。 楚云酥站起身之后，身形显得有几分单薄，她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事暂时与你无关。玄蟾的死不知道对主神有多少伤害，只能说多一时算一时。别忘了，死了一个玄蟾，他还可以造无数个，千千万万个玄蟾。” 她的语气低沉，声音中更是透露着一股难言的疲惫。 吴明非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几经思索之后，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关于你所说的一切，我还需要回仙界再验证一番。若是真的……”吴明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那我们势必要联合起来。” 吴明非这话倒是点醒了落长风，他跟着说道：“女儿，看来我也需要回仙界一趟，为你找些后援力量。” 楚云酥此时脑子乱哄哄的，胡乱挥手道：“好，都可以。”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妄偷偷地探出头来，“主人，那我……” 楚云酥眉心皱起，“走，你自由了。” 妄闻言，大喜过望，一溜烟地就跑了。 落长风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心有不忍。 “不如先回魔界修养一段时间？” 楚云酥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应了声好。 三人分道扬镳，各自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 离开魔界不过短短一段时日，再回归一宫的时候，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站在女君身边的林，能够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女君……” 他刚一开口，楚云酥就抬手止住了他的言语，“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林闭好自己的嘴巴，乖巧地退下了，连带着，将宫殿里的所有宫人，全都带下去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转眼只剩楚云酥一人，空寂且空旷。 大殿之中，装饰豪华，金银玉宝，红帐轻纱。 楚云酥抬起手，双手张开，犹如浮尘一般，往后倒下，倒在了深红色的床榻之上。 她雪白的发丝铺在床上，像一幅落雪图。 这画面很美，但楚云酥的表情，却是丧气十足。 她凝望着高高的天花板，目光空洞无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双手，衣袖滑落，露出光洁的手臂。 祸的那两道藤曼，将她的手臂勒成了紫红色，但是自己肉身的手臂上，却光滑无一点痕迹。 楚云酥看着自己的胳膊，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 她真的，还应该继续吗？ 继续这场注定要输的抗争，继续做无畏的反抗。 眼下，主神应该是因为玄蟾的死而伤了些元气，暂时无法将自己重新抓回去。 可是她的心脏还在主神那里，谁不知道，以祸的能力，什么时候就会恢复如初，然后将自己再一次抓住。 那时候，祸一定不会再给自己挣扎的机会了。 楚云酥的眼前，犹如走马灯一般，掠过了无数光影。 在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豪言壮语。 “我不信天命！” “老天让我死，我偏要好好活着！” …… 曾经的她是如此的意气风发，眼中斗志满满，毫不怯弱。 楚云酥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自信，还是一种年少无知。 现在的她心态已经变了，不再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而是一个忧思缠身，想要退缩放弃的胆小狐狸。 是不是应该放弃，应该臣服于高傲的神，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做他最衷心的奴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过那些伤害与劫难，不用再体会痛彻心扉的感觉。 楚云酥，是真的怕了。 魔女两条细白的手臂，无力地倒在了身侧。 或许，是时候认输了，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好累。 第473章 前线有事 夜晚的归一宫静的不像话，弦月高悬，月光冷冷。 楚云酥倚在床边看着月亮，身旁堆着数不清的信件，都是从仙界传来的。 她根本不想打开看，因而一封也没有拆。 不用猜都知道，应该主要就是落长风季梓棠送来的。 月色似水，轻轻地映亮楚云酥的面庞，她无声地凝视着远方，时间好像都静止了一般。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间空间里，她的心能寻得刹那间的安宁，暂时远离主神带给她的阴霾。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到，这月亮也是祸创造而出的，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几分恶心，双手猛地关上窗子，宫殿之中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在宫门之外，紧张地搓着手。 已经足足有三日了，楚云酥都没有踏出这宫门一步。 要不是偶尔里面还能传个声响出来，他真的怕出了什么事情。 林当下是愁眉苦脸，抓耳挠腮。 犹豫再三，还是高声禀告道：“女君大人！小的有事禀报。” 这句话，这三天里，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回应。 楚云酥好像哑巴了似的，或者说，像是一点一点在归一宫中消亡了。 一个没有心的人，本该如此安静。 她不想再在意任何事情，现在的状态，说是等死也不为过。 林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回应，他再也绷不住了，扒在门上，冲里面喊道：“女君，你好歹说一句话啊！算小的求您了行不行！这都好几天了，您不吃不喝，不闻不问的，到底这是怎么了？” 他越说越是激动，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这倒也不是怪林太夸张，而是楚云酥楚明槐都不在宫里，眼下好不容易回来一个，却像是丢了魂似的，归一宫没有做主的人，总是人心惶惶的。 楚云酥嫌门外的人太吵，抬起手想给大门那里加一道静音咒。 正准备动手的时候，身旁亮起一道微光，又有人给她传信了，本不想看的，但是信件上的气息有些陌生，她终究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 落款的署名竟然是苏曼烟，这就让人有些吃惊了。 自从上次一别，苏曼烟被老祖召回，两人之间基本断了联系，没想到此刻她竟传信过来。 楚云酥手指在信上一点，信页自动展开，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就听门外的林撕心裂肺地喊：“女君，你要是再不出来，魔君他，他就要死啦！” 楚明槐要死了？ 楚云酥的指尖一颤，眉头瞬间收拢，她将信收起，快步走向大门。 “女君，快开开门……”林还在外面哭唧唧的时候，殿门忽地一下从里面被拉开了。 几日不见的女君面目严肃，开口直击主题，“楚明槐怎么了？” 坐在台阶上哭天撼地的林瞬间站起身，屁股上的灰都来不及拍，急吼吼地说道：“前线，暗骨前线出事了！” “那个花精，带着荒尘的军队去支援暗骨的反叛者了！女君你不在的这几日里，前线日日传来消息，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 林满脸焦急，说话的时候更是和蹦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往外蹦。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意识到情况严重性的楚云酥不悦问道。 林简直要委屈死了，他手脚并用地解释道：“冤枉啊！打您回来的第一日我就想说，但是您根本不听，闭门不语，我坐在殿前哭喊了一天一夜，你压根就没理我！”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楚云酥嫌他太吵，下了静音咒，因而林的那些哭喊，她是一个都没听出来。 魔女微微低下了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林站直了身体，调整好了状态，“女君，现在你是如何打算的？” 楚云酥原本的打算，就是等死。她知道主神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她要做的就是做好赴死准备，然后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但是现在，楚明槐又出事了，她这个等死计划八成是要落空了。 “还能怎么办？召集人马，我亲自去暗骨看一看。” 等死的计划要暂时搁置了，不管怎么说，得先把楚明槐弄出来。 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声回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第474章 你怎么来了 “嘶。” 五彩光晕的迷幻之中，有一个混沌的灵体。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泛着金色光芒，脸上身体的线条也不再那么精细流畅。 这个混成一团浓雾的灵体，正是祸。 他静静地躺着，身体随着能量微微漂浮，飘荡在世界之外。 仔细看来，会发现，祸的左臂残缺了一块。 这是落长风的杰作。 当初为了让玄蟾听命于自己，他不得已削掉了一块自己的灵体，放置在玄蟾体内，这样，那只丑蛤蟆才会听从他的命令。 然而，落长风一剑斩杀了玄蟾的头，过分凌厉的剑气同样也将祸留在蟾蜍体内的灵体击得粉碎。 祸元气大伤，这才给了楚云酥逃离的机会。 现在，他正在静养，吸取着世界的灵气，将失去的胳膊一点点养回来。但是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 祸虽然创造了世界，但同样的，他也离不开这个世界。 他的能量从世界的运行中而来，他可以创造一个生物，为他设定一个环境，但是当生物彻底投入环境之中后，他就不能再参与修改了。 这是祸的弱点，也是他最受限制的地方。 如今的祸仍然被阻隔在世界之外，行为处处受限。 只有彻底地入世，成为世间中某个真实存在的人物，才能真正地发挥祸的力量。 到时候，他不仅可以体验人世间的种种滋味，还可以凭借无上的力量，称王称霸！ 所有活着的人，都会臣服在他的脚下。死去的人，也不会忘记他的性命，他是真真正正，永恒且唯一的真神！ 想到这里，祸的心情再一次澎湃不已。 只可惜，这个完美的机会，被他最完美的作品打乱了。 脑中闪过楚云酥的脸，祸不耐烦地撇撇嘴角。他想要一颗无情冷血的心，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肉身成型之后，不受世俗情爱影响。 这么多年来，他看过太多被情所困的傻瓜，他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没想到，好不容易做出一个成品，却被成品给伤了。祸心有不甘，一边看着自己正在修复的胳膊，一边喃喃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 - “魔君！不好了！” 小兵一路连跑带爬地冲进主将的营帐之内，面色惊恐，脑袋上的头盔都快跑掉了。 正在研究地图的楚明槐听到这恼人的吼叫，放下地图不悦道：“喊什么？！” 这场战役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小兵对于主帅魔君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不能轻易打扰他，但今天这事实在是太重要，他冒着要死的风险也要进主帐禀报。 “荒，荒尘的大军就要杀过来了！”小兵大喊道。 楚明槐闻言，两道浓眉皱起。 如今的事情早已超乎他的预计。 原本以为暗骨此次的造反只是小规模的，他只需要按照从前做过的那样，把闹得最狠的杀掉，事情就能平息下来。 但是，荒尘的加入，让事情变得严峻起来了。 凭借楚明槐自己的力量，没办法彻底压住这股反叛的力量，不得已，他开始征用暗骨的军队，当上了将帅。 论杀人，楚明槐行。但是论带兵打仗，楚明槐很不行。 这一连好几仗，他都输了。但是，楚明槐心里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向楚云酥求助，硬是要自己扛下来，事情的发展也就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而去。 如今，荒尘大军压境，可以说是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 楚明槐在心中想了一下，噌地站起身，一挥衣袍道：“带我去看看！” 小兵领命，正准备反身带着魔君去前线看看，就见有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别看了，估计还有个三天，你这营帐也要保不住了。” 楚明槐定睛一瞧，来人银发披肩，容颜精致，不是楚云酥还是谁。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怎么来了？” 楚云酥对着一旁发愣的小兵挥挥手，小兵看到主心骨来了，也没有那么慌了，低下头离开了帐子。 “怎么，我不能来？”楚云酥有如进入自己营帐一般，三两步走到了主位上，屁股稳稳地坐下了。 “我看，我要是再不来的话，这暗骨也要变成枯岁的地盘了。” 第475章 准备 楚明槐闻言，心中憋了一口气，他能听出来楚云酥对自己的嘲讽，因而不快。 可偏偏这口气又无处发泄，只好将目光不自然地移开，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这次反叛者们的行动，远超之前，不仅有着周密的部署，还有源源不断的外援，楚明槐吹出去的牛没能兑现，他自己脸上也不太挂得住。 楚云酥看到他这副别扭又不愿意认输的模样，忽然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她之所以从颓废自我放弃中脱离出来一些，走到前线来，就是因为一个念头——楚明槐需要自己。 她随时都能死，但是得先给楚明槐一个交代。不然以他的一根筋，可能这辈子下辈子都过不去了。 眼下，看到傲娇魔君不认输的样子，不仅不让人生气，反而有种鲜活生动的感觉。 这趟，没白来。 楚明槐越是躲着她，楚云酥就越要看他的脸。 “躲什么嘛，让我瞅瞅你的模样。” 楚云酥站起身，身体向前微微倾斜，却也只看到魔君的半张脸。 魔君的脸和是半月前没有区别，依旧俊美无双。 楚明槐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这一眼，倒是让楚云酥看到了他的眼睛。五官没什么大变化，眼神却更清明了些，同样的，身上的杀气也更重了一些。 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危机感，仿佛刀就架在脖子上。 不得不说，他就像一个非常完美的胚胎，在不断地磨练之中成形。 楚云酥对他这段时间来的变化感到惊奇，感叹道：“你看起来，好像……变聪明了？” 对于这种夸奖，楚明槐半点不想理会。 他甚至没有扭头看向楚云酥，只继续不耐道：“说，你来干什么？” 楚云酥低头笑了一下，杯中的清水印出了她这个笑，水面摇晃，模糊了她的面容。 她其实很想说：“我来是救你来的。”但想了想，最终说出口的话是：“我来收复失地，顺带把枯岁那老娘们头拧下来。” 这话终于对了魔君的胃口，楚明槐把头扭了回去，对上了楚云酥的视线，“我同意。” 他也同意把枯岁的脑袋拧下来。 对于这种小孩心性的魔君，楚云酥真是拿他没办法，笑着摇了摇头之后，脑中的记忆却让她的动作忽然一僵。 她想起半月之前，在归一宫中被枯岁刺杀的那次。 面容妖艳的花精红唇微动，吐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忘怀。 “楚明槐他，和我一样啊，他也是一个窃贼。我们两个，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窃贼…… 楚云酥脑中的某种神经猛地一抽，脸色也开始发白。 “你怎么了？”楚明槐急得站起身，想要给她看看。 对于楚明槐的靠近，楚云酥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什么事情，就是脑仁突然抽了一下。” 楚明槐还想问要不要召医修进来，但案桌后面的白发女子却先一步开口道：“先别管我了，如今情况紧急，我在来的路上，听旁人说枯岁的大军就快要打过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她拦下来。” 楚明槐干脆一撩衣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的神情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怎么拦？” 魔君的心气一向高于天，现在却被枯岁压了一头，心中自然是极其不快，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出去。因而，看到楚云酥好像有办法的样子，他十分的积极。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 楚云酥这个答案，显然不那么令人满意，“来的路上匆忙，很多战况都不太了解，你细细和我说说看。” 楚明槐迅速地思索，然后用极其精炼的语句总结道：“没人，打不过。” “噗。”正准备记笔记的女君，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就这？” “就这。”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外边又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魔君女君，荒尘的人打过来了！” 两个人动作一致，同时望向了门口处。 闯进来的小兵，脸上带着血污，眼中的惊恐与慌张无比的真实。 楚云酥张开手掌随后一捏，一把黑色的魔气长剑出现在了她手中。 “走，既然咱们这边没人，就得咱俩亲自上了。给那个老婆娘看看，归一宫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第476章 杀疯了 楚明槐行事风格粗犷，扎营的地方离真正的战场不过百米。 两个人拎着武器出现在前线的时候，暗骨这边为数不多的士兵们，明显精神一振。 “魔君来了！女君来了！” “我们有希望了！” “恭迎域主，域主千秋万岁！” 不知是谁带的这个头，很快，在场的士兵们开始齐声喊道：“恭迎域主！” “域主万岁！” 他们这几天，吃了不少亏，死伤无数，士气基本可以说是快要完全亏空了。 眼下终于看到支援力量，虽然只有楚云酥一个人，但暗骨的臣民早已见识过了她的实力，一个两个都振奋起来，憋屈了多日的挫败感，终于能一口吐出了！ 这些人一起哄，楚云酥才想起自己还有暗骨域主这重身份，她那快要萎靡的意志在吵闹的喧嚣之中丰盈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也更有精神了。 “可以了可以了。”她笑着冲下面的士兵们压了压手掌，“今天有我在，咱们打个胜仗去去晦气！” 底下人一听老大发话，顿时来了气势，齐声叫好。 对面的荒尘士兵看到了，还以为他们请来了数量不少的外援。 “打了这么几日，倒是从没见他们这么凶猛过。”楚明槐这话，三分酸气，四分不服，还有几分调笑。 毕竟，这帮人在他手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激情的时候。 楚云酥抬手，黑色长剑跃跃欲试，“多说无益，动手。” 说完，她如同一只轻巧的飞鸟，带着一身的杀气与势不可挡，坠进了敌方的阵营中。 楚明槐见状，虽心有不甘，但事实胜于雄辩，于是也祭出法术，带头朝着荒尘的军队冲了过去。 与暗骨的欣喜雀跃不同，荒尘这边，可以说是压力重重了。 枯岁原本坐在极为后方的营帐里，身边围了一圈的美男，一边吃着上贡的美食，一边等待胜利的结果。 和暗骨反叛者的勾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注意。 等到那群反叛者重新夺回暗骨的主权，到时候，她就可以吞掉暗骨一半的地界。 并且，归一宫一旦失去暗骨，就根本没有半亩封地了。楚明槐到那时，就会又变成只有虚名的魔君，自己若是有心想要玩弄他，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一想到高岭之花被自己折下，枯岁脸上的笑意更甚，周围的美男们看到域主展颜，更是卯足了劲巴结侍奉。 然而，这样舒坦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就有消息从前线传来了。 “报！大事不好，女君出现在前线了！” 卧榻上的枯岁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动作一听，她有些不太相信地挠了挠耳朵，“你说什么？女君？” 下面送信的军官不敢迟疑，坚定地重复道：“是的，归一宫的女君，楚云酥。” 这个名字，对于枯岁来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她立刻直起腰，将周围的莺莺燕燕们都挥开。 “再说一遍，谁出现了？” 原本嬉笑着的营帐，气氛瞬间压抑了起来。被枯岁赶开的美人们，一个两个都不敢说话，牢牢地闭紧了嘴巴。 下面的军官也感受到了域主外放的压力，但是他还是实话实说。 “归一宫的楚云酥，也是暗骨的域主，她出现了，而且主动投入战局中了。” 话音刚落，长桌前的金杯玉盘们被枯岁一股劲全扫到了地上，劈里啪啦一通响。 “谁给她的胆子，还敢出现？！”枯岁柳眉倒竖。 她和楚明槐对上之后，一直都是胜利的姿态。枯岁心里还存了点别的想法，想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征服楚明槐。 但是楚云酥的突然出现，很有可能会破坏她现有的计划。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要就快要成功的时候出现，真是可恶！” 枯岁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直接一口将那恼人的女君给吞了。 “你，赶紧回前线，好好盯着点，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我！”已经接近癫狂的荒尘域主手指军官，大声命令道。 下面的军官低头领命，“是，域主！” 可他还没掉头走出营地，就又有一人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侍从怒斥道：“大胆，没有域主的诏令，岂敢擅自入营？！” 被训斥的那个魔族，身材高大，面色凶狠，直接啐了一口道：“那女君都快杀到家门口来了，你们还在这里耍威风，耍给谁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枯岁的那些美人们更是面色忧愁，相互挨着往后缩了缩。 枯岁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魔族高声道：“那女的杀疯了，直接在我们千人队伍里杀出一条血线出来了！” 第477章 “这怎么可能！”枯岁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暗骨的反叛者都是精锐力量，怎么会轻易被她全杀光？” 来报信的魔族一脸的不爽，大战在即，他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个花精却躲在后面，和各色美人相伴。 如今敌方都杀疯了，她竟然还质疑消息的来源？！ “爱信不信！你要是不信，自己到前线去看看！看看是不是血流成河了！” 他说完，也不等枯岁反应，自己掀开帘帐走出去了。 枯岁站在原地，表情五彩缤纷。 大家都看出来，域主此时心情非常糟糕。 有胆子大的，向前走了两步，温声劝道：“域主，休要听那蛮子胡说，说不定只是危言耸听……您的布局那么精妙，怎么会让那小小一个女魔就破开了呢。” 他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人说道：“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一身的血腥气，身上溅满了血点子，不可能在撒谎。”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域主的能力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的话可信，说不定前线现在已经很危急了。” …… 眼看两个男宠先吵起来了，枯岁更加不悦，“住口！” “有没有事情，我自己去看看便知。”她说完，换了一套盔甲装扮，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去了。 战场上，这场三方混战的局面还是持续。 暗骨的反叛者，荒尘的支援者都是楚云酥的敌人。 楚云酥此时的状态，根本不像是一个清醒的人，她的双眼猩红如狼人，手中动作不停，像砍瓜切菜一般，在魔族堆里肆意横行。 那份狠劲，连楚明槐看了都惊叹不已。 他后知后觉地想：楚云酥是怎么了？ 楚云酥怎么了，这个问题可能连她自己都答不上来。 但是当她真正跳进魔物堆，开始杀魔的时候，一种久违的，活着的感觉涌现在她的脑中。 主神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的精神状态几乎快要崩溃。 但是现在，兵器插入敌人身体里，喷射而出的血液，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眼前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她想要追寻这种存在的感觉，因此下手的时候，一点没有手软。 手中的武器不停变化形态，时而变成刀剑，时而变成长鞭，她好像不止疲倦，只知道杀戮。 以她为圆心，四周堆满了尸体，一层又一层往上摞，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尸山。 楚云酥纯白的发被溅上了数不清的血点，似乎都快要变成红发了。 她一言不发，好像也感觉不到疲倦，身体如同不停歇的陀螺，不停转动，以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她的身影都快要被尸山掩盖，各种奇形怪状的魔族们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楚云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还想要继续，但是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已经让反叛者们恐惧万分了，没有人敢轻易接近她。 楚云酥直起腰，手中黑色的魔气长剑不停地滴血。 她环顾四周，暗骨的魔族们举着自己的武器，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敢上前来。 “等什么，快来啊，一起上！”嗜血的魔女高声喝道。 她越是这么说，反叛者们就越是不敢动。 他们当中，没有人的修为比这个魔女高，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杀气太盛，现在去打，无疑是送死。 有人影从天而降，楚云酥下意识就想要动手，但是满鼻子尸臭之中，有一股熟悉的清香，这味道让她停下了手。 跳到她身边的，正是楚明槐。 楚云酥的胳膊一点点放了下来，暗红的双眼也开始聚焦，她看着的楚明槐，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干什么？不去清除掉那些反叛者，来我这里做什么？” 在他们周围，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话，反叛者们只是拿着武器，对准楚云酥。 楚明槐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些昔日的冷静。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好像一股清风，吹散了凝聚在楚云酥脑袋上的朵朵阴云。 她顿了一下，微微地甩了甩头，随后自欺欺人道：“没怎么。” “你在骗我。”楚明槐紧接着说道，“不要试图骗我，我可以发现你的不对。” 他就好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楚云酥当下的疯狂。 他们拥有一样的瞳色一样的发色，对视的时候，能够从对面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楚云酥望着他眼中的自己，一身狼狈，一身血气。 她只能承认，“我，我感觉自己不对劲。” 楚明槐闻言，主动伸开手，将她拦进了怀里。 这个动作太快，让楚云酥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四周是堆叠的尸体，血腥与臭气同样弥漫，但是楚明槐却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温暖的，清香的港湾。 “冷静下来。”魔君这样说道。 楚云酥先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第一想法是退出来，但是楚明槐没给她这个机会，死死地把她扣在自己怀里。 “别动，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新知识，我要试试，看有没有用。” 第478章 杀魔女，当域主 本来楚云酥还有一点点感动的，听了他这话，倒是好奇多了点。 “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她费劲地仰起头问道，鼻尖擦到了楚明槐的下巴。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的大脑都冷静了几分。 “家宠饲养录。”楚明槐一脸认真地答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楚云酥一巴掌给拍出去了。 “好你个楚明槐，把我当家宠？”女君叉腰不满道。 楚明槐还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我做的不对吗？你们分明相差无几。” 同样的阴晴不定，同样的相依相守，同样的……可爱。 “差的大了去了！”楚云酥立刻反驳，她明明牛气哄哄的，怎么能和家宠相提并论？！ “那你是我的什么？”楚明槐用最无辜的表情问出了最令人无法回答的话。 楚云酥先是一愣，随后扯出了一个笑容，她踮起脚，附在魔君耳边，轻声道：“我是你……老大。” 老大？楚明槐开始反思自己的身份了，“我是你的哥哥，我才是老大。” “不，你不是，你只是年龄比较大。论实力，我才是老大。” “我是。” …… 他们二人就这样在充满杀气的战场上拌起了嘴，在一边的敌人们，不知道是出招好，还是不出好。 最后还是他们自己人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魔君，女君，对面的魔族好像更多了！” 此言一出，楚云酥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幼稚行为，转而望向对面。 方才她的疯狂杀戮已经让反叛者节节败退，战场上对面的魔族并没有剩很多，而且大多数已经被她吓到颤抖，根本不敢上前。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还有心情和楚明槐辩论。 但是，五感极度敏锐的她现在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远处的震动与轰鸣。 这个现象表明，有大批人马正在由远及近，来支援了。 这些人绝对不会是他们的，那就只有可能是荒尘的人了…… 想到这里，楚云酥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平日里看起来有些风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远方。 “你听见了吗？” “怎么可能听不见。” 同样的，楚明槐也感知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等待对方的答案。 “撤退。”楚明槐先一步开口道，“反正已经输了很多次，不在乎这一次。” “不行，我不想输，我已经把他们打成这样了，现在撤退，不值得。”楚云酥浑身上下，不知沾满了多少魔的鲜血。 烈风吹起她飘扬的发，脸上的血渍都干涸成型了。 楚明槐看不过去，给她施了一个净身咒。 “回去。” 楚云酥惊讶于，他在这种时刻还在注意个人卫生，短暂的惊讶过后，语气坚定道：“不回，起码现在不回。” 魔兽的吼叫声，魔族的大喊声越来越近，地面震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敌人，马上就要来了。 楚明槐这边的人，好不容易在他们的带领之下增加了点骨气与胆量，现在听到动静，又害怕了，一个两个往后缩。 但楚云酥一步都没有挪动，她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结结实实地扎在原地。 “好。”楚明槐妥协了，“我也不回。” 楚云酥没有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就算自己劝了，他也不会听的。 对面的魔族奔腾而来的时候，嘴中还喊着口号：“域主有令，拿下白发女项上人头者，封为暗骨域主！” “杀掉白发魔女，当域主！” “杀魔女，当域主！” …… 眼见口号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多的魔族因为这句话而双眼充血。原本被楚云酥杀怕了的魔族们，面对巨大的利益，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楚明槐上前一步，想要护住自己的小弟。 远去，大批人马造成的烟尘已经模糊了天际与地面的界限，看起来模糊一团，好像时刻都能从里面冲出一个丑陋的魔族，冲着他们杀来。 楚云酥起先有些不解，“域主？哪个域主？” 她问完，自己就想明白了，“是枯岁！她想要我的命。” 看来枯岁对楚明槐是真爱啊，所有的追杀令都是朝着自己来的，楚明槐这个真正的魔君，反而被忽略了。 “呵，我明白了，她一定是允诺了，谁杀了我，谁就是下一任的暗骨域主。”女君微微动了动脑袋，“这么大的饼挂在眼前，蠢驴们自然都蠢蠢欲动了。” 她猜的没错，这一步棋，确实是枯岁下的。 眼下，花精正站在队伍的最后端，等待着喜讯的传来。 她相信，有了这个激励，所有魔族都会不要命的，甚至是，楚云酥现在的手下。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楚云酥刀尖向前的时候，耳朵一动，听到了后面的响动。 她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人也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们脚步前前后后犹豫不决，目光倒是齐齐对准了楚云酥。 “你们，也想杀我？”她笑着问道。 那些衷心的暗骨旧部们表情狰狞，“女君，别怪我们，要怪，就怪荒尘域主的价开的太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双方同时动了手。 第479章 枯岁出现 楚云酥一腔的孤勇，并没有支撑她坚持太久。 面对巨大的名利地位，所有的魔族都忘却了死亡的恐惧，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对付她一个人。 尽管楚明槐也很快投入到这场战争中，义无反顾地帮着楚云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魔潮没有半点消退的意思，反而更加的汹涌。 “该死，怎么像是杀不完一样！”楚云酥手起刀落，左手出刀砍下了一个魔物的头，同时右手也没闲着，长剑直接刺进了面前敌人的胸膛里。 血液喷溅而出，像一场红雨。 楚明槐迅速跟上她的节奏，掌心神力一轰，将那些意图偷袭她的敌人全都一掌毙之。 虽然神力的威力很大，但是楚明槐很清楚，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长时间的战役，不断地输出，让他的神力快要暂时性的枯竭。 “这样下去不行。”楚明槐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两个人背靠背，在他们小圈之外，是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的魔物潮。 他们就好似两个白色的小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外面黑压压的东西给吞噬掉。 至于那些原本的暗骨属下，逃得逃，叛变得叛变，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归一宫手下，还在坚持战斗。不过以他们那点微小的力量，是无法扭转这被动的局面的。 难道他二人，今天就要葬身在此地了？ 不甘心，也绝不可能！ 楚云酥咬紧牙关，小声道：“等会我们齐力打一个方向，突破一个口子，先逃出去再说。” 楚明槐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声传遍了全场。 面前的魔潮忽然集体放下武器，向两边褪去，留下一段够一人通行的通道。 楚云酥站直了身体，收起手中的武器，表情也变得松懈了几分。“看来，是有大人物要出现了。” 楚明槐最初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很快，就有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缓缓从那小道中走了过来。 之所以说她与众不同，是因为在这血淋淋的战场上，她打扮精致，衣裳华美，后裙拖在地上，风姿摇曳。 “我们，又见面了。”枯岁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宛如一个已经胜利的王者，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了楚氏兄妹面前。 和她的光彩照人相比，满身血污的楚云酥仿佛一个流浪汉。 不过气势上，杀气腾腾的女君倒是更胜一筹。 “好巧，又见面了呵。” 枯岁胆子也是不小，面对女魔头依然笑得出来。“不知女君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吗？” 楚云酥皮笑肉不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枯岁眼里是明晃晃的算计，楚云酥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是隐隐能猜到一些眉目。 依照刚才的局势，只要敌方继续进攻，她和楚明槐说轻是负伤，重了的话，也可能直接就死在这战场上了。 但是枯岁却让这帮魔族停下来了，然后自己出面来和自己对阵。 这个花精可不是什么缺心眼的魔，她一定是带有某种目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还需要再试探试探。 第480章 不能答应 枯岁心里的主意，其实就差写在脸上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是很喜欢。” 妖精伸出舌头，绕着自己的嘴唇舔了一圈，目光就牢牢地定在楚云酥的身上。 这么浓郁的魔气，这么强劲的力量，不知道吃进肚子以后，自己的修为会涨多少？ 听说她的体内还有岭芜魔域的圣物，可以不断地吸收周围的魔气，若是真的把她吃了，自己岂不是就能称霸魔界了？ 不，不仅仅是称霸魔界，甚至还可能，打上仙界！ 枯岁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忍不住开始疯狂流口水，有种跃跃欲试的姿态。 楚云酥已经从她咽口水的举动中看出了些端倪，“妖精，你想吃我？” 枯岁也没打算隐瞒，诚实地点点头。“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藏得了。没错，我对你身上的魔气很感兴趣，应该挺补的？你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不是你身上的魔气还有点价值，你早就被我的魔族大军碾碎了。” 美艳的花精歪歪头，精致的眉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施舍。 施舍？楚云酥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个死妖精竟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楚云酥的双眸看似没有动，但实际上已经开始计算，从哪个角度杀过去，能够直接取了这花精的命。 枯岁也感受到了对面的杀气腾腾，但是她一点不在乎。手臂一挥，两边的魔族们像收拢的翅膀一样，将她拢在了中心。 有了这层层的守卫，就算楚云酥拼劲全力杀过来，估计也伤不到枯岁一根汗毛。 反而，很有可能因为力竭，被枯岁反杀吃掉，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件事情，枯岁知道，楚云酥也能判断出来，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说说，你想怎么样？如果你真的饿了，你早就扑过来了。”楚云酥试图用一种轻松自信的语气和枯岁谈判，因为面上也佯装出十分冷静的模样。 楚明槐虽然脑筋转速不够快，但是也足以看清眼前糟糕的局势，他很想做些什么，冷然的面孔上略显焦灼。 “我去把她杀了。” 楚明槐一道密音传进了楚云酥的耳朵里，说完，他就准备直接动手了。 楚云酥身体往旁边微微一侧，挡住了身后人的去路，她抬头，没说话，但是眼神却传达出了她的想法：别去。 楚明槐不想这么被动，推了推楚云酥。 远处的枯岁看到他二人的举动，从一旁的小桌上端了杯酒喝了点，看样子，十分的惬意。 “你们两个，在密谋些什么呢？”枯岁迷蒙着眼睛，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操控了场面，有的是时间，和这俩人玩玩。 多有意思啊，归一宫的主人现在被她踩在脚下。 她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对于捉住的老鼠，先玩再吃。 “要我说，就别想着硬冲过来了，你们难道没发现，要不是我拦着我的手下，他们早就过去，把你们扯成碎片了？” 枯岁这话倒是不假，所有魔族的眼睛，都一刻不停地对准着楚云酥。 毕竟杀了她就能直接当域主，这可是比天还要大的机缘。 “听听我的建议，女君，魔君。”枯岁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缓缓说道。 楚明槐感觉自己就在快要爆发的边缘，偏偏楚云酥依旧拦在他前面。 “说。” 枯岁见楚明槐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来了些兴致，腰都坐直了几分。 “女君啊，我可以给你一次逃命的机会。但是，你得让他先和我成婚。”枯岁芊芊玉指一抬，指尖对准的正是楚明槐。 楚云酥对她而言，不过是道开胃菜。枯岁真正想要的，自始至终就是楚明槐。 她眼下不能直接动他，因为他的神力实在太强，自己若是贸然接近，很可能直接就被要了命。 所以，就得找个媒介。楚云酥，就是最适合的。 楚明槐有多听她的话，枯岁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 魔界人都以为魔君是魔界统领，但其实，真正做决策的，依旧还是楚云酥。 枯岁相信，如果楚云酥命令楚明槐和自己成婚，那么他一定不会拒绝。 更何况，现在是为了救楚云酥的命。 楚明槐那么在乎她，一定会答应的。 枯岁脸上笑意更甚。 就如同她设想的那样，楚氏兄妹听完之后，第一反应都是愤怒。 但楚明槐很快就权衡完利弊，脚步往前一挪，准备直接答应了。 楚云酥看出他的意图，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干什么？”楚云酥有几分生气，不仅是对花精，更是对楚明槐。 楚明槐的表情平静，“救你。” 他总是知道，如何用最简单的语句，击中楚云酥的核心。 白发魔女咬紧后槽牙，身体随着沉重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她脑仁嗡嗡的疼，手上的力气也用大了些，手指快要嵌进楚明槐的皮肉里。 “不需要。”她一字一句道，“楚明槐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救我。” “你没看出来吗？就算你答应她的要求，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她只说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你我分离，我又如何逃得出去？” 楚云酥眼里是明晃晃的担忧，“她对你，也是有所图的。我们不能答应她！” “那该怎么办？”楚明槐反问道：“就这么死在这里吗？”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好比烂在花精的肚子里！” 第481章 吃魔 长鞭出手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回顾一下她这起起伏伏的一生，精彩过，黯淡过，想想也是挺值的。 本来，在祸那里虎口脱险之后，楚云酥求生念头就已经不是很强了。反正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掉一个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还不如放弃挣扎，安安稳稳地离开。 楚明槐遇险，掌控不了局面，楚云酥想着，一统三界的牛是她自己吹下的，总不能让楚明槐一个人面对哇，于是强行振作起来，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如今，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她唯一所求，就是不要烂在花精的肚子里，只想要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至于楚明槐嘛…… 楚云酥挥出长鞭以后，回头，望向紧挨着自己的魔君，她嘴巴张了张，然后给他传去了密音。 “对不起。” 这是她到现在为止，感到最愧疚的事情。 拉一个无辜之人下水，楚云酥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只要自己给他找个机会，那么楚明槐就可以活着回去了。 楚云酥展颜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楚明槐因为她的这三个字，瞳仁微微放大了几分，里面有诧异，也有疑惑。 他想问：“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不明白她哪里对不起自己了。 等到楚云酥飞身而起，一人掀起惊天巨浪，以决然赴死的姿态冲向枯岁的时候，楚明槐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他下意识想要拦住她，但是楚云酥的速度太快，这个举动又很突然，根本没有楚明槐阻拦的机会。 “不，不要！” 伸出去的手臂，并没有能够抓住她，只有一片沾血的衣衫，落下的时候，擦到了楚明槐的指尖。 好像是初雪时落下的第一片雪花，随后，雪崩云塌，地动山摇！ 楚明槐也想纵身而起，跟上她的脚步。 但是无数伺机而动的魔族，像一只巨大的手，先一步追着楚云酥的身影而去，这双手的体量太大，将楚明槐隔绝在外，他如果想要追上楚云酥，就必须先穿过无数魔族组成的肉墙。 枯岁见楚云酥直接动手，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哼，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一番，真是闹腾！”她不悦地批评道，“乖乖让我吃掉，哪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该做的准备，枯岁也没少做。 只见绝色美人忽然脱下皮囊，化身为一朵巨大的食人花，花口对准了空中的楚云酥，花苞里面藏着的獠牙，不断下坠的口水，都让人作呕。 为了更好的一口吃掉楚云酥，枯岁先张开了嘴，将周围一圈的魔族们全都吸食到自己嘴里。 场上刮起一阵诡异的风，风沙遮蔽了一部分魔族的视线，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就全都成了枯岁的食粮。 场上的魔族不是傻子，突发此变故，大家动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快跑，这个花精要把我们都吃了！” 枯岁的恶名，早就在魔界传开了，只不过听说她已经很久不吃普通魔族，再加上这次奖赏过于丰厚，道行浅的魔族们才敢来凑这场热闹。 现在枯岁突然翻脸，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楚云酥的功法又那么深厚。自己若是再在这里拼下去，要么被花精吃掉，要么被女君杀掉，怎么算都是不划算的买卖。 “别傻了！先保命为主！” 众魔族一看情况不对，杀意顿时就少了一大截，一边防御一边往后退，不打算再掺和这场纷争了。 枯岁看到他们后退的样子，心中更是有些发怒，“我看谁敢走？！都给我滚回来！” 她说着，长舌头一甩，将想要逃走的逃兵一舌头卷进了腹中。 场上的混乱，给了楚云酥松口气的机会。她鞭子一甩，扫倒了一片。 枯岁一连吃了好几波，但是这样的行为不仅没有挽回局面，反而让逃兵变得更多。 “可恶！”食人花甩了甩花苞，她决定不再管那些咸鱼臭虾的事情，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不远处的楚云酥。 只要一口气吃掉她，就没有人会是自己的对手！ 魔族大潮的褪去，给了楚云酥生还的希望，但是很快，一条舌头，带着千钧之力甩了过来！ 第482章 枯岁死了 楚云酥下意识想躲，但是该死的，后面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直直推向了枯岁那张深渊大口。 太快的速度，让风像刀子一般割着楚云酥的脸。 眼前的世界，被枯岁那张血红色的大嘴全部覆盖，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伴着风，蛮不讲理地往楚云酥鼻子里冲。 这股劲太大，她眉头紧皱。 手里的长鞭瞬间变成了双剑，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楚云酥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被枯岁吸进去，那就用手里的两把剑刺穿她的嘴！ 距离越来越近，楚云酥的心也越来越狠硬，生死就在这一瞬间！ 就在白发女子的身影快要被食人花吞下的那一刹那，食人花的口水滴在了她的剑上。 楚云酥的瞳仁倏地睁大了几分，因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由魔气幻化而成的双剑被那绿色的口水直接腐蚀了。 内心的震动简直无法用言语诉说！ 这个花妖怎么这么毒！连口水都带着剧毒！ 看来今天，确实是要完蛋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也会被那绿色的液体瞬间腐蚀，楚云酥双眼紧闭，打算逃避。 哎，不管了，就这样，早死早超生。 一阵急促的风声打乱了她的思绪，紧接着，一个温热的物体撞了上来。 楚云酥本以为自己撞到枯岁的舌头上了，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的。因为这个东西是香的，像一堵坚实的墙，拦住了面前的臭气和危险。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楚云酥猛的一下睁开眼睛，果然，牢牢护住她的，是楚明槐。 “你……” 她的话都还没来及地说，枯岁的牙齿已经咬了下来。 楚明槐早就知道这一刻的到来，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伸手抱住了楚云酥。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的太快，枯岁的嘴巴又太大，挡住了她的眼睛，她下嘴的时候一点没有意识到咬错人了，用力一咬！ 食人花大而尖的牙齿狠狠刺穿了楚明槐微微弓起来的后背，明明战场上那么吵，楚云酥却依旧清晰地听到了牙齿刺破皮肉的声音。 她睁着眼睛，一下都没有眨，眼泪却像掉落的珠子一般，瞬间落了下来。 她想抬头，看一看楚明槐此刻的表情，但是楚明槐双臂牢牢地锁着她，下巴还顶在她的头上，一点不给她活动的空间。 鲜血在瞬间喷涌而出，溅的枯岁满嘴都是，这本来应该是最甜美的饮品，但是血中飘散的金色光点，却如同炸药一般，在枯岁嘴里炸开！ 那是楚明槐的神力，魔物最大的克星。 “啊！！”谁都没想到，最先发出惨叫的，竟然是枯岁。 她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要被烫碎了，立刻变成了人形。绝色美人双手兜住自己的下巴，鲜血如同瀑布一般哗啦啦往外流。 她的嘴，她的嘴被神力烫烂了！ 该死的楚明槐！ 枯岁发出痛苦的呜呜声，但是她嘴里依旧是一片溃烂，让她发不出声音，更说不了话。 楚云酥见她收起了嘴，第一反应是查看楚明槐的伤势，枯岁的口水有极强的腐蚀性，方才已经有好几滴落在了楚明槐身上，有一股强烈的腐蚀气味。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楚云酥从没有这么紧张过，拽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查看。 她一直想要找到克服花妖魔力的办法，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方法就是利用楚明槐神的血脉。 虽然他的神力重伤了枯岁，但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好几处皮肤都被口水腐蚀穿透，甚至都能看到森森白骨。 楚明槐的脸色，白的似雪，杀敌一千，他自损八百。 背后被咬破的大血洞，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楚云酥想看他后面的伤势，楚明槐却拽进她的手不让她看。 “杀了她，先杀了她……”他嘴唇动了动，表情凶狠而痛苦。 楚云酥又气又难过，如果不是楚明槐受的伤太重，她现在恨不得就给他一耳光。 但是他说的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杀了枯岁！ 女君反手一道止血咒拍在了楚明槐身上，“你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枯岁嘴里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她的手上全是血。楚明槐的意外出现，不仅打乱了她的计划，更是让她受伤惨重。 眼下，保命最重要！ 枯岁捂住自己的下巴，脚下生风，想要逃离。 她惊慌失措地往后看了一眼，楚云酥如同一把利剑，从空中向她刺来！ 枯岁心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嗓子眼，失去了吞食能力的她，柔弱的像一朵小花一般。她想都没想，拽起旁边一个魔族挡在自己的身后，想要阻止楚云酥的进攻。 为了活命，她用残缺的发声器官大喊道：“护我，护我！” 楚云酥此时的眼中，就只有一个活动的靶子，她下刺的过程中不断有魔族阻挡阻拦，她手里的剑，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冷情而锋利。 对于所有想上来送死的魔，都只有毫不留情地斩杀。 枯岁根本不敢回头看，她只能听到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 跑，快点跑，赶紧跑！ 花妖慌不择路，紧张到连御风术都没使出去，地面上堆积了太多的尸身，她一个没留神绊倒在地。 她的下巴已经彻底被神力侵蚀掉，摔倒在地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字：跑！ 但是楚云酥没有再给她机会。 花妖的背刚刚拱起，按在地上的双手还没有发力，一阵尖锐且冰凉的感觉就已经穿透了她的全身。 枯岁全身的肌肉一僵，世界仿佛一下子全都安静了。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已然多了一把魔气长剑。 楚云酥就站在她的身后，用剑捅穿了枯岁的心脏。 疼痛如海浪，哗的一下将枯岁的大脑裹住了。她没敢回头看，怕楚云酥的眼神让她度不过轮回。 楚云酥一把抽出剑，枯岁的身体往后微微仰了一下，随后重重地摔倒在原地。 “咚”的一声响，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意义重大。魔界的域主，又死了一个。 第483章 心理战 枯岁的死，让喧闹的战场开始了长久的沉默。此刻还活着的魔族，无论来自哪一个魔域，皆是愣在原地，瞠目结舌。 荒尘域主死了！ 她竟然死了！她怎么会死呢？ 她可是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的怪物！不管什么种族的魔，都会成为她嘴里的食物，这种逆天的天赋，本该让她万年不死，越来越强的。 但是现在，她败了，死在了楚云酥的剑下。 魔族们打了个冷颤，依稀想起，暗骨的域主也是死在她手里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难道她真的要一统魔界？ 楚云酥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她甚至没有去看枯岁的尸体，手中的剑散了形，她着急地跑到了楚明槐身旁，扶住了魔君摇摇欲坠的身体。 “楚明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明槐闭着眼睛，身上有多处被腐蚀后的溃烂，最严重的，还是他背后的咬伤，血虽然没有再流，但是却将他后面全部染成了暗红色。 他眉头紧皱，毫无唇色，脸上是隐忍的痛苦。 楚云酥猜想到他应该说不出话来，也不不再问了。她将楚明槐往背上一背，双手托着他的膝窝。 楚明槐看着高高大大的，但背起来却意外的轻。他不想让楚云酥背自己，但是情势所迫，他无法抗拒，只能接受。 战场上到处是流淌或者干涸的血迹，破损的武器和魔族们散乱的四肢四处堆叠。 在这一片萧瑟与衰败之中，楚云酥咬紧牙关，背着楚明槐一步步往外走。 其实她的体力魔力，早已经消耗完了。现在的脚之所以还能迈出去，全靠一口气吊着。 不能把楚明槐丢在这里，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楚明槐，你不准睡着，你听到了没？”楚云酥一边走，一边粗着声音提醒道，背上的人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胳膊，代表知道了。 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楚云酥的胳膊流到了手心，她猜测大概是楚明槐的血。 心里焦急，但是面上却不能显露太多。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 楚云酥在动，她周围的魔族们也跟着动了起来。有人被她震慑，有人却蠢蠢欲动，看穿了她早已亏空的体力魔力。 现在，魔君彻底负伤不能动弹，女君经过一场大战，身上也落了不少伤。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胜利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暗骨和荒尘的域主都死了，他们两个现在就是魔族的最高统领，若是现在杀了他们，那岂不是就能一下拥有两个魔域？ 想到这一点的魔族们，眼神又暗下来几分。 他们人数众多，但对面只有一个亏空的楚云酥，只要联合起来，就算这个女人再能打，也一定会有力竭的那一刻。 楚云酥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她的眼神仿佛是雪山上的孤狼，警惕警告着周围的所有魔族。 那些很想动手的魔族，被她凶狠且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吓住了，手里捏着的武器迟迟没有挥出去。 这个魔女瞧着还有几分精神，难道是，还留有几分实力？ 她会不会藏着一手，就等自己动手然后反杀？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之后，敢冲上前去的人就不太多了。 蠢蠢欲动的魔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用眼神催促着彼此。 “你上！” “你先上啊！” “她看着快不行了你快去！” “你觉得行你就先动手呗，她死了算你的！” 魔族们站成了一个圈，楚云酥被他们围在圈里。所有魔的手里都握着武器，一只脚后撤，做出攻击的姿态准备。 他们都在等，等第一个人动手去试探一下楚云酥还有多少实力。 但是看她的样子，好像还挺强。已经被杀怕了的魔族们，一时间倒真的不敢动了。 到底该怎么办？应不应该动手？ 魔族们越是迟疑，楚云酥和他们的距离就越近。 其实楚云酥心里的紧张，一点不比这些魔族少，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力量。 只需要三个魔族，不，两个，两个还有精力的，魔力中上的魔族，就可以将她击倒。 他们现在玩得就是心理战术。看谁先顶住压力，是楚云酥顺利通过，还是魔族们顺利灭君？ 战场上的声音一点点走向安静，四周无声，只有楚云酥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 黑熊精握着手里的斧头，从手到胳膊，都在发抖。他双目赤红，牢牢盯着正一步一步靠近的楚云酥。 再有十步的距离，她就会走出这个圈子。 动手？还是再等等？ 黑熊精扫视全场，发现所有魔族和他的表情都一样，他们都不愿意放弃楚云酥这块肥肉，但又不想当出头鸟。 快，快出手啊！ 楚云酥稳住心神，目光如炬，保持着自己平稳的步伐。 就快了就快要走出这个包围圈了。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躁动的黑熊精还是没能敌过欲望的趋势。 “啊！”黑熊精高喊一声，举起手中的板斧，直直冲着楚云酥砍了过去。 最后的最后，女君红色的眼眸里，是逐渐放大的板斧。 第484章 洛止琛 那斧子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黑熊精的身体腾空，保持着举着斧头的样子，面目狰狞，凶横无比。 一支冷箭穿过了他的身体，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了出来，楚云酥耗尽全力支起的保护罩没抵挡他的攻击，倒是挡住了他的熊血。 当意识回笼的时候，周围的声响以放大了好几倍的威力，同时冲进了楚云酥一片空白的脑袋里。 “嗡”的一声，让她皱了一下眉头。 随后，马蹄声，嘶吼声，还有地动山摇的声音一股脑塞了进来。 周围的魔族们，忽然大惊失色，黑熊精的尸体掉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咚！” “快跑！快跑啊！” "有人来了，快跑！“ 原本还虎视眈眈的魔族们，像是看到恶鬼了一般，仓皇逃离。 楚云酥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远处，千军万马齐齐向着她本来，为首的，是一个异常眼熟的身影。 一袭黑衣，衣衫飒飒，面红齿白，浓眉凌冽。 他手里还握着弓箭，看来射穿黑熊的那一剑，就是出自他之手。 楚云酥有点发懵，甚至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洛，洛止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来，竟有些心安，楚云酥撑到极限的体力终于耗光了最后一点。 她两眼一黑，带着背上的楚明槐一起倒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有点陌生。 崭新的床铺，简陋的帐顶，看起来……自己好像在营帐里。 烛台上刻着的图案。瞧着有点眼熟，楚云酥还没有反应过来，营帐已经被人掀开了。 突如其来的明光让楚云酥反射性地闭了一下眼，洛止琛的声音趁机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醒了？” 楚云酥睁开眼，第一反应是着急问：“楚明槐呢？他现在在哪？” 她的手都准备掀开被子了，然后硬生生被洛止琛给压了回去。 “给我躺好，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不如先看看自己伤成什么样了？”洛止琛心情原本还算不错，一进来就看到她醒了。 但是楚云酥就是楚云酥，一开口就让这份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隔着一层被子，抓住了楚云酥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反转过来，眼眉一抬，“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脉，看看身体亏成什么样了！” 洛止琛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对此时的病人发火，她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儿正虚弱着。 可是他忍不住，千里迢迢救她的人是自己，为了她一句话四处找心脏的人是自己，但她最挂念的人，却不是自己。 这样想着，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哀伤。 楚云酥的手腕被洛止琛隔着被子牢牢攥着，她实在太虚弱，连反抗的劲都没有。也不做多余的挣扎，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自己什么情况我最清楚，你先告诉我，楚明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她的脸毫无血色，昔日樱花一般粉色的唇干裂且发白，配上那满头的白发。看起来像是一捧即将化成水的雪。 洛止琛悄悄卸了力气，他不想捏碎这团雪。 少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后退一步，认输了。 “他很好，就在隔壁的帐篷里，我带了最好的医修。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楚云酥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紧张起来，“楚明槐半神半魔，光是魔界的医修还不够，他还需要……” 洛止琛提高音量，“我知道！” 这声说完，一片安静，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太激动了，于是扯了把椅子，坐在了旁边。然后用一种较为舒缓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他的情况我很清楚。仙界的医修我也抓来了，他不会有事的。” 楚云酥如释重负的样子，刺痛了洛止琛。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手掌摩挲，“楚云酥，他就是你最在乎的人吗？” 这个问题，有点不太合时宜，但洛止琛按耐不住，想立刻就知道答案。 楚云酥解释道：“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必须要关心他。” 洛止琛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他没说话，但把心里的想法都摆在了脸上。 旁人对她好，她都会有回报，唯独自己是个一头热的傻子。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楚云酥的声音打断了洛止琛的自怨自艾，他抬眸，恰巧碰上了对面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后，是短暂的沉默。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注视过彼此了。 先回过神且移开目光的，是楚云酥。 洛止琛黯淡了一瞬，随即开口道：“知道你回魔界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但是有一直在帮你找心脏，所以分身乏术，没能第一时间找你。后来听情报说，枯岁开了极高的悬赏，杀了你就能当域主，我猜测情况不妙，立刻就带人过来了。” “还好，赶上了。”洛止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的功劳。楚云酥低下头，摆弄着手指，小声道：“心脏的事，还有这次的事，都，都谢谢你了……” 本以为要和这个魔，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想到又平白受了人家的恩情，楚云酥有点不好意思的。 “对了，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那副落魄样子的？你的鸟呢？” “黑蛋儿身上没有魔气，年岁太小，当时情况又危险，放出来估计要么被枯岁吃了，要么被那帮魔围攻。所以我就没把它放出来。” 洛止琛听完，脸都黑了。 ”是是是，你天天挂念这个，担心那个的，就是忘了自己。“ 第484章 洛止琛 那斧子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黑熊精的身体腾空，保持着举着斧头的样子，面目狰狞，凶横无比。 一支冷箭穿过了他的身体，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了出来，楚云酥耗尽全力支起的保护罩没抵挡他的攻击，倒是挡住了他的熊血。 当意识回笼的时候，周围的声响以放大了好几倍的威力，同时冲进了楚云酥一片空白的脑袋里。 “嗡”的一声，让她皱了一下眉头。 随后，马蹄声，嘶吼声，还有地动山摇的声音一股脑塞了进来。 周围的魔族们，忽然大惊失色，黑熊精的尸体掉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咚！” “快跑！快跑啊！” "有人来了，快跑！“ 原本还虎视眈眈的魔族们，像是看到恶鬼了一般，仓皇逃离。 楚云酥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远处，千军万马齐齐向着她本来，为首的，是一个异常眼熟的身影。 一袭黑衣，衣衫飒飒，面红齿白，浓眉凌冽。 他手里还握着弓箭，看来射穿黑熊的那一剑，就是出自他之手。 楚云酥有点发懵，甚至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洛，洛止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来，竟有些心安，楚云酥撑到极限的体力终于耗光了最后一点。 她两眼一黑，带着背上的楚明槐一起倒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有点陌生。 崭新的床铺，简陋的帐顶，看起来……自己好像在营帐里。 烛台上刻着的图案。瞧着有点眼熟，楚云酥还没有反应过来，营帐已经被人掀开了。 突如其来的明光让楚云酥反射性地闭了一下眼，洛止琛的声音趁机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醒了？” 楚云酥睁开眼，第一反应是着急问：“楚明槐呢？他现在在哪？” 她的手都准备掀开被子了，然后硬生生被洛止琛给压了回去。 “给我躺好，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不如先看看自己伤成什么样了？”洛止琛心情原本还算不错，一进来就看到她醒了。 但是楚云酥就是楚云酥，一开口就让这份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隔着一层被子，抓住了楚云酥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反转过来，眼眉一抬，“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脉，看看身体亏成什么样了！” 洛止琛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对此时的病人发火，她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儿正虚弱着。 可是他忍不住，千里迢迢救她的人是自己，为了她一句话四处找心脏的人是自己，但她最挂念的人，却不是自己。 这样想着，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哀伤。 楚云酥的手腕被洛止琛隔着被子牢牢攥着，她实在太虚弱，连反抗的劲都没有。也不做多余的挣扎，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自己什么情况我最清楚，你先告诉我，楚明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她的脸毫无血色，昔日樱花一般粉色的唇干裂且发白，配上那满头的白发。看起来像是一捧即将化成水的雪。 洛止琛悄悄卸了力气，他不想捏碎这团雪。 少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后退一步，认输了。 “他很好，就在隔壁的帐篷里，我带了最好的医修。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楚云酥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紧张起来，“楚明槐半神半魔，光是魔界的医修还不够，他还需要……” 洛止琛提高音量，“我知道！” 这声说完，一片安静，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太激动了，于是扯了把椅子，坐在了旁边。然后用一种较为舒缓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他的情况我很清楚。仙界的医修我也抓来了，他不会有事的。” 楚云酥如释重负的样子，刺痛了洛止琛。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手掌摩挲，“楚云酥，他就是你最在乎的人吗？” 这个问题，有点不太合时宜，但洛止琛按耐不住，想立刻就知道答案。 楚云酥解释道：“他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必须要关心他。” 洛止琛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他没说话，但把心里的想法都摆在了脸上。 旁人对她好，她都会有回报，唯独自己是个一头热的傻子。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楚云酥的声音打断了洛止琛的自怨自艾，他抬眸，恰巧碰上了对面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后，是短暂的沉默。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注视过彼此了。 先回过神且移开目光的，是楚云酥。 洛止琛黯淡了一瞬，随即开口道：“知道你回魔界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但是有一直在帮你找心脏，所以分身乏术，没能第一时间找你。后来听情报说，枯岁开了极高的悬赏，杀了你就能当域主，我猜测情况不妙，立刻就带人过来了。” “还好，赶上了。”洛止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的功劳。楚云酥低下头，摆弄着手指，小声道：“心脏的事，还有这次的事，都，都谢谢你了……” 本以为要和这个魔，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想到又平白受了人家的恩情，楚云酥有点不好意思的。 “对了，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那副落魄样子的？你的鸟呢？” “黑蛋儿身上没有魔气，年岁太小，当时情况又危险，放出来估计要么被枯岁吃了，要么被那帮魔围攻。所以我就没把它放出来。” 洛止琛听完，脸都黑了。 ”是是是，你天天挂念这个，担心那个的，就是忘了自己。“ 第485章 给我冲 谁能想到，冷血无情的洛止琛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啰嗦精呢。 楚云酥手压住额头，往后倒了倒。 而洛止琛则没有停止自己的语言攻击，劈里啪啦地往外蹦豆子。 “楚云酥，你觉得你很能是不是？一个小小魔界已经不够你折腾了是吗？” “一个你，再加一个楚明槐，你们两个人，就能毁天灭地了？我问你，如果今天我没来，或者说我晚来了一步，你告诉我，现在你身在何处？” 洛止琛越想越是后怕，语气不自觉也放重了。 他自问自答道：“那你现在就是身首异处！” 楚云酥的眉毛随着他的这句话抖动了一下，随后彻底投降，人往被窝里一缩，甚至翻了个身，背对着滔滔不绝的男人。 洛止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出楚云酥的抗拒了。 营帐之内，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想说话。 沉默了半天，楚云酥又翻过身来，侧对着床边的人，“你这番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洛止琛的脸色一僵，“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楚云酥无奈地耸耸肩，“你带的不是你的近卫队，而是军队。”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洛止琛。 这个女人，也曾经差点成为岭芜未来的女主人。 她很了解岭芜，也很了解自己。 洛止琛低头一笑，“是了，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 他抬头的时候正对上楚云酥的目光，酝酿了一下之后，洛止琛诚实以告。 “先告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 “仙界准备攻打魔界了。” 楚云酥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了一下，随后坐起身，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仙界要攻打魔界？” 洛止琛的眼神就随着她的动作而上移，他的表情非常冷静，看来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一个劲爆的消息。 “没错。” “谁牵的头？” 洛止琛思索了一下，随后报出了一个令楚云酥恍若隔世的名字，“净月城城主陆元青。” “什么？你说谁？净月城城主？” 楚云酥感觉自己脑袋好像没清醒一般。 陆元青什么时候成了城主了？慕瑶的爹呢？难道说…… 洛止琛知道的也不多，三言两语讲了一下。“老城主死了，他的女婿继位。这个陆元青不光召集了城内的力量，他那个娘子，是仙界第一大门派圣莲仙门的掌门。他们两个想动手，估计能召集不少人马。” 魔界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 不过是一段世界没回仙界，竟不知仙界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她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陆元青本就是要打败魔界当尊神的，现在虽然路径不一样，但估计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忍不住感叹，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轻轻松松就登上了主位。 “我这次来找你，确实还有一件事。”洛止琛说着，当着楚云酥的面，取出了一件东西。 方方正正，四周还飘散着魔气。 “岭芜的域主令，现在是你的了。”洛止琛说着就要把东西往她手里塞，仿佛手里拿的就是一捆大白菜。 楚云酥当然不会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止琛的表情严肃，“你还没明白吗？这次仙界的发难对于魔界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被分割成三块的魔界，没有一股一致对外的力量，我们很可能会输。” “现在能救魔界的人只有你，你已经是两域之主，再加上我这块，你就是一统魔界的王了。” 洛止琛神情诚恳，看样子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但反而就是这样的表情，让楚云酥觉得惶恐不安。 她甚至想摸摸洛止琛的头，看看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洛止琛认真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不光带来了域主令，还带来了军队。你现在要做的，是整合人马，时刻准备迎接仙界的攻击。” 楚云酥一听，头都变大了。 苍天见证，她现在只想当个自怨自艾的咸鱼，真的没有想去当拯救魔界的大人物。 洛止琛见她表情痛苦，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也很疑惑。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愿意？” 楚云酥很快就接了话，点头如捣蒜：“没错，我真的不愿意。” 洛止琛茫然且疑惑，几个月之前的楚云酥，明明是充满斗志的，怎么现在，和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幻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过这种样子。 洛止琛不是什么讲理的人，他把域主令直接往楚云酥手里塞。”给我拿着。“ 楚云酥一个劲的躲，”我不要！“ 珍宝一般的域主令，在他们两个人手里一推一还的，和垃圾似的。 第485章 给我冲 谁能想到，冷血无情的洛止琛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啰嗦精呢。 楚云酥手压住额头，往后倒了倒。 而洛止琛则没有停止自己的语言攻击，劈里啪啦地往外蹦豆子。 “楚云酥，你觉得你很能是不是？一个小小魔界已经不够你折腾了是吗？” “一个你，再加一个楚明槐，你们两个人，就能毁天灭地了？我问你，如果今天我没来，或者说我晚来了一步，你告诉我，现在你身在何处？” 洛止琛越想越是后怕，语气不自觉也放重了。 他自问自答道：“那你现在就是身首异处！” 楚云酥的眉毛随着他的这句话抖动了一下，随后彻底投降，人往被窝里一缩，甚至翻了个身，背对着滔滔不绝的男人。 洛止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出楚云酥的抗拒了。 营帐之内，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想说话。 沉默了半天，楚云酥又翻过身来，侧对着床边的人，“你这番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洛止琛的脸色一僵，“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楚云酥无奈地耸耸肩，“你带的不是你的近卫队，而是军队。”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洛止琛。 这个女人，也曾经差点成为岭芜未来的女主人。 她很了解岭芜，也很了解自己。 洛止琛低头一笑，“是了，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 他抬头的时候正对上楚云酥的目光，酝酿了一下之后，洛止琛诚实以告。 “先告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 “仙界准备攻打魔界了。” 楚云酥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了一下，随后坐起身，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仙界要攻打魔界？” 洛止琛的眼神就随着她的动作而上移，他的表情非常冷静，看来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一个劲爆的消息。 “没错。” “谁牵的头？” 洛止琛思索了一下，随后报出了一个令楚云酥恍若隔世的名字，“净月城城主陆元青。” “什么？你说谁？净月城城主？” 楚云酥感觉自己脑袋好像没清醒一般。 陆元青什么时候成了城主了？慕瑶的爹呢？难道说…… 洛止琛知道的也不多，三言两语讲了一下。“老城主死了，他的女婿继位。这个陆元青不光召集了城内的力量，他那个娘子，是仙界第一大门派圣莲仙门的掌门。他们两个想动手，估计能召集不少人马。” 魔界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 不过是一段世界没回仙界，竟不知仙界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她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陆元青本就是要打败魔界当尊神的，现在虽然路径不一样，但估计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忍不住感叹，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轻轻松松就登上了主位。 “我这次来找你，确实还有一件事。”洛止琛说着，当着楚云酥的面，取出了一件东西。 方方正正，四周还飘散着魔气。 “岭芜的域主令，现在是你的了。”洛止琛说着就要把东西往她手里塞，仿佛手里拿的就是一捆大白菜。 楚云酥当然不会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止琛的表情严肃，“你还没明白吗？这次仙界的发难对于魔界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被分割成三块的魔界，没有一股一致对外的力量，我们很可能会输。” “现在能救魔界的人只有你，你已经是两域之主，再加上我这块，你就是一统魔界的王了。” 洛止琛神情诚恳，看样子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但反而就是这样的表情，让楚云酥觉得惶恐不安。 她甚至想摸摸洛止琛的头，看看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洛止琛认真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不光带来了域主令，还带来了军队。你现在要做的，是整合人马，时刻准备迎接仙界的攻击。” 楚云酥一听，头都变大了。 苍天见证，她现在只想当个自怨自艾的咸鱼，真的没有想去当拯救魔界的大人物。 洛止琛见她表情痛苦，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也很疑惑。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愿意？” 楚云酥很快就接了话，点头如捣蒜：“没错，我真的不愿意。” 洛止琛茫然且疑惑，几个月之前的楚云酥，明明是充满斗志的，怎么现在，和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幻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过这种样子。 洛止琛不是什么讲理的人，他把域主令直接往楚云酥手里塞。”给我拿着。“ 楚云酥一个劲的躲，”我不要！“ 珍宝一般的域主令，在他们两个人手里一推一还的，和垃圾似的。 第486章 你变了 推搡到最后，洛止琛忍无可忍，直接将域主令往她被子上一扔，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只要他跑的够快，楚云酥就追不上他。 “哎，你！” 病人楚云酥只能靠嗓门呼唤洛止琛，她还没有足够的力气下床去追。 很显然，洛止琛是不会回来的了。 其实洛止琛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营帐外，竖着耳朵听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楚云酥叹了一口气，然后嘟嘟囔囔道：“烦人烦人，真烦人！” 尽管字字句句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洛止琛却笑了，他笑此刻的楚云酥是鲜活的，是活生生存在的。 还好，自己没有晚来一步。 营帐之内安静无比，洛止琛以为她休息了，于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楚云酥睁大双眼，眼神空洞。 仙界要攻打魔界，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无论这世间如何变化，说到底，都只不过是祸的恶作剧。 她不想去管，不想在乎周围的一切如何变化。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潭死水，最好无人来搅动。 “怂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床边响起，把楚云酥吓得一激灵，这营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而且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就在楚云酥准备应战的时候，床边出现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虚虚实实的。 “楚明槐？” “嗯。”不等楚云酥开口问，楚明槐自己主动解释道：“你当时晕的太突然，我就留下了一点神识放在你身上，以防不测。” 这个半透明的身子，并不是楚明槐本人，只不过是他的一抹意识。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力量，唯一的功能是将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传递给本体。 “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的心眼？”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没好气道。 楚明槐的意识对此表示不服，“不是心眼，是关心。” 他不放心，所以费劲了最后一点力量留下了一抹神识。 这种直白式的回答倒是让楚云酥有些自愧不如，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反驳。 “好好，是关心。不过哪里有人像你这么关心的？说，你在旁边呆了多久了？听到了多少东西？” “一直都在。” 这个答案就让人有点生气了，“你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关心。” 一模一样的答案，却不能让楚云酥满意了，她有点生气，“别和我说这些，赶快回到你的主体那里去。” 楚明槐的这点意识却赖着不走了，“我现在不能回去，本体还没有醒过来，我没办法回去。” 意识与本体的关系，既共生又可以分离。等到楚明槐醒来，他这点意识才能回归身体，将看到的听到的传回给楚明槐的本体。 “那你一边去，别打扰我。”楚云酥的心情正糟糕着呢，不想和这点小小意识较劲吵架。 “不走。” 楚云酥都想发火了，“那你想怎么样？” 楚明槐的意识将目光缓缓地移了过来，“你变了。” 楚云酥正在往被子里钻，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住了。沉默片刻后，她赌气道：“我没有。”然后像鱼一样滑进了被窝里。 “不，你就是变了。” 神识这个东西，打不着骂不到，他不走，谁也没办法赶他走。 楚云酥不想听他啰嗦，直接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出去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话。” 楚明槐才不会像洛止琛那样，听到她发脾气就离开。 他不仅没离开，反而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当初邀我一统三界的人是你，如今为何退缩不前？为何不肯接下岭芜的域主令？” “言而无信，不是你的风格。” 楚明槐越是碎碎念，她就越是烦躁，用被子蒙住头，活像一只蚕蛹。 “我看出来了，和枯岁那一战，你在求死。” 这句话一出，楚云酥皱眉的表情都停顿了。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楚明槐接着说道：“虽然不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真正的你。” 楚云酥哑着嗓子反问道：“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从来不服输。” 楚明槐现在回想起那一日与她的相识，依旧能忆起她飒爽的样子。 那样张扬，有活力，好像所有难题在她眼前，都不是问题。 可是如今，她变了。 听到这样的评语，楚云酥轻笑一声，“那说明你还不了解我，我天生怕死，从小张扬跋扈，就爱狐假虎威。没什么大本事，就只会吹吹牛，有时候把别人糊弄住了，但没过多久，又原形毕露。一统三界什么的，不过是我唬你的幌子，你该不会真的信了？” 第486章 你变了 推搡到最后，洛止琛忍无可忍，直接将域主令往她被子上一扔，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只要他跑的够快，楚云酥就追不上他。 “哎，你！” 病人楚云酥只能靠嗓门呼唤洛止琛，她还没有足够的力气下床去追。 很显然，洛止琛是不会回来的了。 其实洛止琛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营帐外，竖着耳朵听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楚云酥叹了一口气，然后嘟嘟囔囔道：“烦人烦人，真烦人！” 尽管字字句句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洛止琛却笑了，他笑此刻的楚云酥是鲜活的，是活生生存在的。 还好，自己没有晚来一步。 营帐之内安静无比，洛止琛以为她休息了，于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楚云酥睁大双眼，眼神空洞。 仙界要攻打魔界，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无论这世间如何变化，说到底，都只不过是祸的恶作剧。 她不想去管，不想在乎周围的一切如何变化。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潭死水，最好无人来搅动。 “怂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床边响起，把楚云酥吓得一激灵，这营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而且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就在楚云酥准备应战的时候，床边出现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虚虚实实的。 “楚明槐？” “嗯。”不等楚云酥开口问，楚明槐自己主动解释道：“你当时晕的太突然，我就留下了一点神识放在你身上，以防不测。” 这个半透明的身子，并不是楚明槐本人，只不过是他的一抹意识。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力量，唯一的功能是将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传递给本体。 “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的心眼？”楚云酥双手挽在胸前，没好气道。 楚明槐的意识对此表示不服，“不是心眼，是关心。” 他不放心，所以费劲了最后一点力量留下了一抹神识。 这种直白式的回答倒是让楚云酥有些自愧不如，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反驳。 “好好，是关心。不过哪里有人像你这么关心的？说，你在旁边呆了多久了？听到了多少东西？” “一直都在。” 这个答案就让人有点生气了，“你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关心。” 一模一样的答案，却不能让楚云酥满意了，她有点生气，“别和我说这些，赶快回到你的主体那里去。” 楚明槐的这点意识却赖着不走了，“我现在不能回去，本体还没有醒过来，我没办法回去。” 意识与本体的关系，既共生又可以分离。等到楚明槐醒来，他这点意识才能回归身体，将看到的听到的传回给楚明槐的本体。 “那你一边去，别打扰我。”楚云酥的心情正糟糕着呢，不想和这点小小意识较劲吵架。 “不走。” 楚云酥都想发火了，“那你想怎么样？” 楚明槐的意识将目光缓缓地移了过来，“你变了。” 楚云酥正在往被子里钻，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住了。沉默片刻后，她赌气道：“我没有。”然后像鱼一样滑进了被窝里。 “不，你就是变了。” 神识这个东西，打不着骂不到，他不走，谁也没办法赶他走。 楚云酥不想听他啰嗦，直接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出去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话。” 楚明槐才不会像洛止琛那样，听到她发脾气就离开。 他不仅没离开，反而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当初邀我一统三界的人是你，如今为何退缩不前？为何不肯接下岭芜的域主令？” “言而无信，不是你的风格。” 楚明槐越是碎碎念，她就越是烦躁，用被子蒙住头，活像一只蚕蛹。 “我看出来了，和枯岁那一战，你在求死。” 这句话一出，楚云酥皱眉的表情都停顿了。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楚明槐接着说道：“虽然不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真正的你。” 楚云酥哑着嗓子反问道：“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从来不服输。” 楚明槐现在回想起那一日与她的相识，依旧能忆起她飒爽的样子。 那样张扬，有活力，好像所有难题在她眼前，都不是问题。 可是如今，她变了。 听到这样的评语，楚云酥轻笑一声，“那说明你还不了解我，我天生怕死，从小张扬跋扈，就爱狐假虎威。没什么大本事，就只会吹吹牛，有时候把别人糊弄住了，但没过多久，又原形毕露。一统三界什么的，不过是我唬你的幌子，你该不会真的信了？” 第487章 原来如此 楚云酥这一招自我否定，如果用在其他人身上，必然会让那人对她很失望，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自暴自弃。 但是楚明槐不是一般人，他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听完这一车轱辘话，第一反应是：“你在战场伤到了脑袋？” 正陷入自暴自弃中的楚云酥闻言眉头一皱，情绪反而被他带出来了。“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脑袋没有被伤到，缘何说出这种完全违背事实的话？” 楚云酥自知今天必然说不过他了，于是话头一转，“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告诉我的吗？” 枯岁虽然死了，但是她的话还留在楚云酥的脑海里。 楚明槐究竟为什么拥有神魔两种力量？枯岁又为什么说他也是小偷？ 关于这方面的疑惑，一直都有，只不过没找准时机问出口，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 “没告诉你的事情？”楚明槐残存的那一抹意识也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然后问道：“很多，你指的哪一件？” 楚云酥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败了，看来和这人暗示完全行不通，和他交流就只能直来直往，直入主题。 “我知道你的神力来源于楚沧海的神丹，那你的魔力呢？是从哪里的？” 这个问题其实有几分尖锐，甚至涉及到楚明槐命门。但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 “魔力，林傲给的。” “林傲”这个名字，让楚云酥愣了一瞬，随后她突然想起来，这是上任魔君的名字。 林傲不仅是统治魔界千万年的魔君，从血缘上来说，他还是楚明槐的外公。 他的死非常突然，同样的，楚明槐的出现和继位，也很突然。难道说…… “林傲是你杀的？”楚云酥的表情僵硬了那么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枯岁的话就能够说得通了。 楚明槐按年龄来说，也不过是千岁左右，他现在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年龄。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那就是，他的力量并非修炼而来，而是从别人那里获得的。 枯岁靠吞食吸取魔族的力量，而楚明槐则是直接继承了上任魔君林傲的力量，如果他继承的方式不光彩，那么，就像枯岁说的，他们都是小偷…… “是的。” 楚明槐的意识并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但，是他要求我这么做的？” “他为什么让你杀了他？” “我不知道。”楚明槐抬头望了望头顶，“我只是按照他的命令这样做了。” “他曾经说过，我会是魔界的未来。只有将强大的力量集中起来，才有希望赢。” 虽然他的话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细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楚明槐从不撒谎，没有人教过他改如何说谎。 “我大概猜到了，他是看到了你身上的神力，同时，也算是你的潜力。” “嗯？”楚明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好比一块完美的胚胎，如果有人继续它为上色，那么胚胎就会变成最完美的成品。在林傲的眼里，你就是那块胚胎，而他的力量和生命就是为你上色的颜料。” 楚云酥说完之后，突然就明白了林傲的想法。 魔界分裂多年，如果想要实现统一，必然需要一个强大的，无法超越的王者。 楚明槐是最具有潜力的，也是最特殊的，他已经拿到了一颗神丹，高出已有的魔族不知道多少倍。 这颗神丹还可以让他在和仙界交手的时候，充分自保。 而如果再把林傲自己的力量加进去，那么，仙魔两界谁还会是他的对手？ 楚云酥恍然大悟，想明白之后，不禁感慨道：“林傲真是一个有想法的魔族。” 楚明槐耸耸肩，“或许。” 虚无的意识忽然开始变幻颜色，他向门口看了看，“我的本体快要醒了，我马上就要回到他的身体里去了。” 等到这部分意识回到楚明槐体内之后，意识所说所听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同样的放进他的脑子里。 楚云酥已然陷入了沉思，摆摆手道：“你快回去。” 楚明槐的意识犹如一阵烟雾，迅速消散看来。 没过多久，他本人就出现了。苍白的魔君掀开门帘，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也有话要对你说。” 第487章 原来如此 楚云酥这一招自我否定，如果用在其他人身上，必然会让那人对她很失望，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自暴自弃。 但是楚明槐不是一般人，他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听完这一车轱辘话，第一反应是：“你在战场伤到了脑袋？” 正陷入自暴自弃中的楚云酥闻言眉头一皱，情绪反而被他带出来了。“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脑袋没有被伤到，缘何说出这种完全违背事实的话？” 楚云酥自知今天必然说不过他了，于是话头一转，“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告诉我的吗？” 枯岁虽然死了，但是她的话还留在楚云酥的脑海里。 楚明槐究竟为什么拥有神魔两种力量？枯岁又为什么说他也是小偷？ 关于这方面的疑惑，一直都有，只不过没找准时机问出口，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 “没告诉你的事情？”楚明槐残存的那一抹意识也陷入了沉思，他想了想，然后问道：“很多，你指的哪一件？” 楚云酥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败了，看来和这人暗示完全行不通，和他交流就只能直来直往，直入主题。 “我知道你的神力来源于楚沧海的神丹，那你的魔力呢？是从哪里的？” 这个问题其实有几分尖锐，甚至涉及到楚明槐命门。但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 “魔力，林傲给的。” “林傲”这个名字，让楚云酥愣了一瞬，随后她突然想起来，这是上任魔君的名字。 林傲不仅是统治魔界千万年的魔君，从血缘上来说，他还是楚明槐的外公。 他的死非常突然，同样的，楚明槐的出现和继位，也很突然。难道说…… “林傲是你杀的？”楚云酥的表情僵硬了那么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枯岁的话就能够说得通了。 楚明槐按年龄来说，也不过是千岁左右，他现在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年龄。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那就是，他的力量并非修炼而来，而是从别人那里获得的。 枯岁靠吞食吸取魔族的力量，而楚明槐则是直接继承了上任魔君林傲的力量，如果他继承的方式不光彩，那么，就像枯岁说的，他们都是小偷…… “是的。” 楚明槐的意识并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但，是他要求我这么做的？” “他为什么让你杀了他？” “我不知道。”楚明槐抬头望了望头顶，“我只是按照他的命令这样做了。” “他曾经说过，我会是魔界的未来。只有将强大的力量集中起来，才有希望赢。” 虽然他的话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细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楚明槐从不撒谎，没有人教过他改如何说谎。 “我大概猜到了，他是看到了你身上的神力，同时，也算是你的潜力。” “嗯？”楚明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好比一块完美的胚胎，如果有人继续它为上色，那么胚胎就会变成最完美的成品。在林傲的眼里，你就是那块胚胎，而他的力量和生命就是为你上色的颜料。” 楚云酥说完之后，突然就明白了林傲的想法。 魔界分裂多年，如果想要实现统一，必然需要一个强大的，无法超越的王者。 楚明槐是最具有潜力的，也是最特殊的，他已经拿到了一颗神丹，高出已有的魔族不知道多少倍。 这颗神丹还可以让他在和仙界交手的时候，充分自保。 而如果再把林傲自己的力量加进去，那么，仙魔两界谁还会是他的对手？ 楚云酥恍然大悟，想明白之后，不禁感慨道：“林傲真是一个有想法的魔族。” 楚明槐耸耸肩，“或许。” 虚无的意识忽然开始变幻颜色，他向门口看了看，“我的本体快要醒了，我马上就要回到他的身体里去了。” 等到这部分意识回到楚明槐体内之后，意识所说所听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同样的放进他的脑子里。 楚云酥已然陷入了沉思，摆摆手道：“你快回去。” 楚明槐的意识犹如一阵烟雾，迅速消散看来。 没过多久，他本人就出现了。苍白的魔君掀开门帘，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也有话要对你说。” 第488章 你就是太阳 “啪”的一下，一个大的圆球就丢了过来。 尽管最外层有一层光罩，但楚云酥还是下意识往后一躲，“什么东西？你就乱丢。” “你自己看。” 楚云酥定睛一瞧，光球里面装的，是一套牙齿。 长而尖的牙齿，虽然已经被清洗过了，但也能感觉出来这套牙吃过不少血肉。 这熟悉的感觉…… 楚云酥心里一惊，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充满惊讶，“这该不会是枯岁的牙口！” 楚明槐点头，楚云酥差点把手里的光球给扔出去。 她强忍着恶心和反感，将这副缩小了的牙口放到了一旁。 “这东西哪里来的？” “专门派人去割下来的。” 纵然楚云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听到楚明槐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楚明槐用简短的语句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我觉得你可能用得上。” 用得上？这东西怎么用？楚云酥虽然没说话，但是嫌弃的眼神一点没少。 楚明槐忽然走到了床前，微微弯腰，双手压在楚云酥的肩膀上，将她掰正了面对自己。 “把它给你是因为，希望你变回原来的你。” “我试过，能用，有了它，你就像原来那个女人一样，拥有吞食一切力量。” “拿下仙界，也不是问题。” 肩膀上感受到的压迫力，以及视线的一高一低，才让楚云酥意识到，楚明槐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非常好骗的小孩了。 “原来的我？”楚云酥凝视着他的眼睛，“原来的我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不光问住了楚明槐，也问住了她自己。 当人有了自我意识之后，就会在某一天中开始思考一个人问题：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楚云酥从前一直坚信，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但是现实将她打趴在地，她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同时，也放弃了对自我意识的追寻。 这种放弃，让她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楚明槐的眼睛一下就没有眨动，他一直在看着楚云酥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眸，试图从里面看到些答案。 但是他找到的，只有一片昏暗。 楚云酥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别胡闹了。把这恶心的牙拿走，我没想着做拯救魔界的英雄。” 本来楚明槐已经被她推动了，双手离开了她的肩头。 但是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再一次，抓住了她的双肩。 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捏的楚云酥有点痛，“你干什么？” “我知道答案了。” 楚云酥皱着眉头，“什么？” “我知道你哪里变了！”楚明槐的语调有一丝丝的高昂。“以前的你，是魔界的太阳。” 楚云酥捏住了他的左臂，“你在胡说什么？魔界根本就没有太阳。” “对，没有太阳，但有你。” 楚云酥的动作停了下来。 楚明槐眼神真诚，“别忘了，我并非生来就在此处，我也曾见过光。” 他这句话说的诚恳，让楚云酥一下子就回忆起初次见到他的样子。 可怜的神魔之子，被囚禁在小小的光球之内，不曾长大，不曾离开光球。 楚沧海口口声声最爱这个孩子，但做出的事情却一点没有仁善之意。 他虽然拥有令人胆寒的力量，但却纯净的如同一张白纸。楚云酥，也是冲着他好骗的特质才接近他的。 现在，白纸有了颜色，也学会了世界的规则。 原来不止是她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楚云酥。”这是第一次，楚明槐如此认真地念出她的名字，“为了我，不要熄灭你身上的光，好吗？”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云酥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说，“好，我试试。” 第488章 你就是太阳 “啪”的一下，一个大的圆球就丢了过来。 尽管最外层有一层光罩，但楚云酥还是下意识往后一躲，“什么东西？你就乱丢。” “你自己看。” 楚云酥定睛一瞧，光球里面装的，是一套牙齿。 长而尖的牙齿，虽然已经被清洗过了，但也能感觉出来这套牙吃过不少血肉。 这熟悉的感觉…… 楚云酥心里一惊，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充满惊讶，“这该不会是枯岁的牙口！” 楚明槐点头，楚云酥差点把手里的光球给扔出去。 她强忍着恶心和反感，将这副缩小了的牙口放到了一旁。 “这东西哪里来的？” “专门派人去割下来的。” 纵然楚云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听到楚明槐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楚明槐用简短的语句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我觉得你可能用得上。” 用得上？这东西怎么用？楚云酥虽然没说话，但是嫌弃的眼神一点没少。 楚明槐忽然走到了床前，微微弯腰，双手压在楚云酥的肩膀上，将她掰正了面对自己。 “把它给你是因为，希望你变回原来的你。” “我试过，能用，有了它，你就像原来那个女人一样，拥有吞食一切力量。” “拿下仙界，也不是问题。” 肩膀上感受到的压迫力，以及视线的一高一低，才让楚云酥意识到，楚明槐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非常好骗的小孩了。 “原来的我？”楚云酥凝视着他的眼睛，“原来的我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不光问住了楚明槐，也问住了她自己。 当人有了自我意识之后，就会在某一天中开始思考一个人问题：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楚云酥从前一直坚信，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但是现实将她打趴在地，她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同时，也放弃了对自我意识的追寻。 这种放弃，让她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楚明槐的眼睛一下就没有眨动，他一直在看着楚云酥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眸，试图从里面看到些答案。 但是他找到的，只有一片昏暗。 楚云酥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别胡闹了。把这恶心的牙拿走，我没想着做拯救魔界的英雄。” 本来楚明槐已经被她推动了，双手离开了她的肩头。 但是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再一次，抓住了她的双肩。 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捏的楚云酥有点痛，“你干什么？” “我知道答案了。” 楚云酥皱着眉头，“什么？” “我知道你哪里变了！”楚明槐的语调有一丝丝的高昂。“以前的你，是魔界的太阳。” 楚云酥捏住了他的左臂，“你在胡说什么？魔界根本就没有太阳。” “对，没有太阳，但有你。” 楚云酥的动作停了下来。 楚明槐眼神真诚，“别忘了，我并非生来就在此处，我也曾见过光。” 他这句话说的诚恳，让楚云酥一下子就回忆起初次见到他的样子。 可怜的神魔之子，被囚禁在小小的光球之内，不曾长大，不曾离开光球。 楚沧海口口声声最爱这个孩子，但做出的事情却一点没有仁善之意。 他虽然拥有令人胆寒的力量，但却纯净的如同一张白纸。楚云酥，也是冲着他好骗的特质才接近他的。 现在，白纸有了颜色，也学会了世界的规则。 原来不止是她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楚云酥。”这是第一次，楚明槐如此认真地念出她的名字，“为了我，不要熄灭你身上的光，好吗？”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云酥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说，“好，我试试。” 第489章 新王登基 三个月后，魔界三域合一，恭迎新王登基。 登基大典上，洛止琛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岭芜的域主令。 另外另个域主都死了，本来的三人供奉也变了他一人。 洛止琛抬起头，眼里装满盛装出席的楚云酥。 她是如此的明艳，好似点亮魔界的太阳。 “王，岭芜向您献上域主令，从此之后，三域归一，魔界万族皆是您忠实的奴仆。” 新王从他手中接过域主令，抬手微微用力，域主令化为一块粉尘，“谢谢你的域主令。” 她翻起手掌，掌心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冲上昏暗的云霄，然后分化为三股光柱，射向了三方域主塔。 域主塔坍塌的轰鸣声震慑四方，塔周围的魔族们在短暂的惶恐之后，纷纷弯膝下跪，臣服新王。 “三域合一，恭迎新王！” “三域合一，恭迎新王！” …… 振聋发聩的呼喊声中，楚云酥闭上眼睛，将掌心的力量收拢回来。 她转身，一步步走上最高处，拖地的大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上移。 在那里，有个人在等着她。 楚明槐望着朝他而来的新王，嘴角勾起笑容。 他忍不住伸出手，牵着楚云酥走上了高位。 四目相对，两人眼睛都有笑意。 楚明槐拿起王冕，准备戴在新王的头上，“从此以后，你就是魔界的王。” 楚云酥有意想逗逗他，“那你呢？” “你为王，我为君。”楚明槐早就想好了。反正他对统治魔界没有兴趣，不如挂个名头。 “低头。” 楚云酥闻言微微低头，楚明槐怀着庄严的心情，将华丽精致的王冕轻轻扣在了她的头上。 珠帘下，是女王明艳白皙的脸庞，她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好似两条飞扬的线。 楚明槐更加觉得心潮澎湃，放好之后，他率先面向台下无数魔族，大声道：“加冕结束，新王即位！” “恭迎新王！女王万岁！” …… 在无数的呐喊叫嚷声中，楚云酥却觉得异常平静。 现在这个结果，是她，还有楚明槐洛止琛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仙界大军压境，已经夺去了不少魔界领土，魔界上上下下都希望有个王能带领他们，对抗仙族。 而最佳人选，就是楚云酥。 她原本并不想接受，本身就是将死之人，又何故沾染俗事呢？ 但是楚明槐的话点醒了她，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容易被欺负。而如果，她成为这个世界里面的王，那么就算是主神，想动她也不容易。 逆来顺受，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的。 抗争，涅盘重生，才是她楚云酥的基调。 魔界的女王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兴奋涨红的脸，她看到她的子民臣服于她，看到万族万物都跪服于她。 这就是，做主宰的感觉。 而她，喜欢这种感觉。 女王伸开双臂，接受所有人的朝圣。 她很清楚，主神祸，此刻可能就在某处，看着这一切。 甚至，陆元青的突然发难，也可能就是祸下的一步棋。 不过，不管对手如何出招，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489章 新王登基 三个月后，魔界三域合一，恭迎新王登基。 登基大典上，洛止琛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岭芜的域主令。 另外另个域主都死了，本来的三人供奉也变了他一人。 洛止琛抬起头，眼里装满盛装出席的楚云酥。 她是如此的明艳，好似点亮魔界的太阳。 “王，岭芜向您献上域主令，从此之后，三域归一，魔界万族皆是您忠实的奴仆。” 新王从他手中接过域主令，抬手微微用力，域主令化为一块粉尘，“谢谢你的域主令。” 她翻起手掌，掌心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冲上昏暗的云霄，然后分化为三股光柱，射向了三方域主塔。 域主塔坍塌的轰鸣声震慑四方，塔周围的魔族们在短暂的惶恐之后，纷纷弯膝下跪，臣服新王。 “三域合一，恭迎新王！” “三域合一，恭迎新王！” …… 振聋发聩的呼喊声中，楚云酥闭上眼睛，将掌心的力量收拢回来。 她转身，一步步走上最高处，拖地的大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上移。 在那里，有个人在等着她。 楚明槐望着朝他而来的新王，嘴角勾起笑容。 他忍不住伸出手，牵着楚云酥走上了高位。 四目相对，两人眼睛都有笑意。 楚明槐拿起王冕，准备戴在新王的头上，“从此以后，你就是魔界的王。” 楚云酥有意想逗逗他，“那你呢？” “你为王，我为君。”楚明槐早就想好了。反正他对统治魔界没有兴趣，不如挂个名头。 “低头。” 楚云酥闻言微微低头，楚明槐怀着庄严的心情，将华丽精致的王冕轻轻扣在了她的头上。 珠帘下，是女王明艳白皙的脸庞，她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好似两条飞扬的线。 楚明槐更加觉得心潮澎湃，放好之后，他率先面向台下无数魔族，大声道：“加冕结束，新王即位！” “恭迎新王！女王万岁！” …… 在无数的呐喊叫嚷声中，楚云酥却觉得异常平静。 现在这个结果，是她，还有楚明槐洛止琛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仙界大军压境，已经夺去了不少魔界领土，魔界上上下下都希望有个王能带领他们，对抗仙族。 而最佳人选，就是楚云酥。 她原本并不想接受，本身就是将死之人，又何故沾染俗事呢？ 但是楚明槐的话点醒了她，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容易被欺负。而如果，她成为这个世界里面的王，那么就算是主神，想动她也不容易。 逆来顺受，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的。 抗争，涅盘重生，才是她楚云酥的基调。 魔界的女王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兴奋涨红的脸，她看到她的子民臣服于她，看到万族万物都跪服于她。 这就是，做主宰的感觉。 而她，喜欢这种感觉。 女王伸开双臂，接受所有人的朝圣。 她很清楚，主神祸，此刻可能就在某处，看着这一切。 甚至，陆元青的突然发难，也可能就是祸下的一步棋。 不过，不管对手如何出招，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490章 停止战争 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仙魔大战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以陆元青为首领的仙族率先发难，魔界新王楚云酥带领魔族对抗。 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打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对于仙魔来说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双方战的正酣畅淋漓，一点没有罢休的意思。 唯有最可怜的人族，因为夹在仙魔之间，所以成了两方对打的主战场。 死伤无数，民不聊生。 硝烟四起，无处可躲。 仙魔的势力原本有差异，奈何魔界这边出了一个楚明槐。 仙魔相克，但他可仙可魔，即使是被仙族围攻，也一点不落下风。 再加上魔界新王楚云酥，心狠手辣，又非常熟悉仙界的地形人力，在她的指挥下，魔族一打一个准。 三年打下来，两边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王！仙界派人来了！” 大殿前，林脚步略显慌张。 楚云酥正看着前线的战报，闻言，微微侧身，“哦？他们终于肯认输了？” 最近魔界一连拿下了两个仙界小城，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 林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很愉快，“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许多人？干什么，组团来魔界度假？”楚云酥也有几分迷惑，“让他们进来。” 当仙族使者真正出现的时候，楚云酥愣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些熟悉的称呼：“大师兄……二师姐……” 站在门口的陈木和秦善善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称呼，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师妹。”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了许久，陈木和秦善善无论是面容还是气度都改变了许多，当然，改变最多的还是楚云酥。 目光相对之时，三人皆是沉默，但眼中的情绪，却闪亮如星辰。 就在陈木快要流出眼泪的时候，较为理智的秦善善先吸了吸鼻子，她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了后面的人。 楚云酥的瞳孔微微放大，语气难掩惊讶，“季梓棠？” 清俊上仙显示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眸，走到了陈木旁边。 来的最后一个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苏曼烟？！” 看来林说的没错，仙界这次来了不少人。 “小师妹。”陈木上前一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们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楚云酥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陈木深吸一口气，和身后的人一起说道：“请你，停止这场战争。” 楚云酥眼中的激动，慢慢地落了下来。 “给我一个理由。” 苏曼烟缓缓走出来，“大小姐，我知道你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谁。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只要你，停止这场内战。” 楚云酥笑道：“是你们仙族先发难的，现在却要我停止？你不觉得这不太合理吗？” 苏曼烟抬眼，眼中似笼了一层浓云。 “我们无法阻止陆元青，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大小姐，我的师父普天老祖有办法可以把你送到三界之外。如果你愿意不再征战，那么就可以直接去面对主神。” 苏曼烟是有备而来的，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楚云酥不在乎这个世界，但是他们在乎，他们谁都不想继续看到这场祸事的绵延。 陆元青像是疯魔了一般，说什么都要扫平魔界。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有楚云酥在，她做不到。 于是，仙族只能从楚云酥下手了。 季梓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有关主神的信息，最终，他还真就找到了一点线索。 普天老祖，当年曾经借用一个神器，神游到三界之外，他看到了一个虚无的神，听描述，和楚云酥所说的一模一样。 季梓棠知道，楚云酥最大的心结，就是和祸的对决，那么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第490章 停止战争 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仙魔大战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以陆元青为首领的仙族率先发难，魔界新王楚云酥带领魔族对抗。 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打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对于仙魔来说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双方战的正酣畅淋漓，一点没有罢休的意思。 唯有最可怜的人族，因为夹在仙魔之间，所以成了两方对打的主战场。 死伤无数，民不聊生。 硝烟四起，无处可躲。 仙魔的势力原本有差异，奈何魔界这边出了一个楚明槐。 仙魔相克，但他可仙可魔，即使是被仙族围攻，也一点不落下风。 再加上魔界新王楚云酥，心狠手辣，又非常熟悉仙界的地形人力，在她的指挥下，魔族一打一个准。 三年打下来，两边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王！仙界派人来了！” 大殿前，林脚步略显慌张。 楚云酥正看着前线的战报，闻言，微微侧身，“哦？他们终于肯认输了？” 最近魔界一连拿下了两个仙界小城，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 林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很愉快，“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许多人？干什么，组团来魔界度假？”楚云酥也有几分迷惑，“让他们进来。” 当仙族使者真正出现的时候，楚云酥愣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些熟悉的称呼：“大师兄……二师姐……” 站在门口的陈木和秦善善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称呼，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师妹。”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了许久，陈木和秦善善无论是面容还是气度都改变了许多，当然，改变最多的还是楚云酥。 目光相对之时，三人皆是沉默，但眼中的情绪，却闪亮如星辰。 就在陈木快要流出眼泪的时候，较为理智的秦善善先吸了吸鼻子，她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了后面的人。 楚云酥的瞳孔微微放大，语气难掩惊讶，“季梓棠？” 清俊上仙显示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眸，走到了陈木旁边。 来的最后一个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苏曼烟？！” 看来林说的没错，仙界这次来了不少人。 “小师妹。”陈木上前一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们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楚云酥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陈木深吸一口气，和身后的人一起说道：“请你，停止这场战争。” 楚云酥眼中的激动，慢慢地落了下来。 “给我一个理由。” 苏曼烟缓缓走出来，“大小姐，我知道你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谁。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只要你，停止这场内战。” 楚云酥笑道：“是你们仙族先发难的，现在却要我停止？你不觉得这不太合理吗？” 苏曼烟抬眼，眼中似笼了一层浓云。 “我们无法阻止陆元青，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大小姐，我的师父普天老祖有办法可以把你送到三界之外。如果你愿意不再征战，那么就可以直接去面对主神。” 苏曼烟是有备而来的，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楚云酥不在乎这个世界，但是他们在乎，他们谁都不想继续看到这场祸事的绵延。 陆元青像是疯魔了一般，说什么都要扫平魔界。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有楚云酥在，她做不到。 于是，仙族只能从楚云酥下手了。 季梓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有关主神的信息，最终，他还真就找到了一点线索。 普天老祖，当年曾经借用一个神器，神游到三界之外，他看到了一个虚无的神，听描述，和楚云酥所说的一模一样。 季梓棠知道，楚云酥最大的心结，就是和祸的对决，那么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第491章 大结局前夜 楚云酥走下高位，来到了苏曼烟面前。 “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苏曼烟将神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所以，老祖也只是用那玩意神游过一次，你并不能保证我一定会见到主神对吗？” 面对楚云酥的质问，苏曼烟抿了下唇，“但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诚意。” 楚云酥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方。 魔界永远昏昏沉沉的天空，如今染上了一抹鲜红，就像是被战场上的鲜血洒红了一般。 她知道，一直在等待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和祸的最终对决，即将来临。 不过这一次，不是祸随手把她抓去，而是她自己主动出击。 命运究竟如何，恐怕连天命都难以预测。 楚云酥收回了目光，唇角勾起浅笑，“好，成交。” 几天后，魔界宣布休战，而苏曼烟也如约拿来了老祖的神器。 那是一个油灯模样的器皿，灯里云雾弥散，看不分明。 “把你的血滴进去，你的意识就会游出三界外。”苏曼烟指导道。 楚云酥点点头，抬头一看，对上了楚明槐担忧的目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只能这么做。” 悬在头顶的剑一日不曾落下，终生都会惶恐。 洛止琛拍拍楚明槐的肩膀，“让她去，事情总要解决的。” “楚云酥，给我拿出双倍，不，三倍的实力来，打败那个恶神！”洛止琛咬牙切齿道。 “知道了知道了，会尽全力的。”她语气轻松，像是参加一场简简单单的比赛。 就在楚云酥准备滴血的时候，季梓棠急吼吼地进来了，这里是魔界王殿，以他的身份不太适合。 果不其然，洛止琛和楚明槐的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 季梓棠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只是来给她加油打气的。” “这事有什么要加油的？”楚云酥笑了笑，她的表情反而是一众人等里最平静最自然的那个。“要是我回不来，你们就……” 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一定能回来！” 虽然说的很笃定，但是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她真的不一定能回来，这趟三界之外的旅途充满了太多的未知。 就在楚云酥准备动手的时候，洛止琛忽然高声道：“等等！” “又怎么了？” 洛止琛开始从自己的百宝袋里往外掏宝贝，“把这些，这些都带上，增加一分胜率。” 谁能想到一向心思缜密的洛止琛也有这种无脑的时刻呢。 都不用楚云酥开口，楚明槐率先开口道：“你的这些，可能不仅用不上，还增加她的负担。” 洛止琛往外掏的动作一停。 楚云酥安慰道：“谢谢你的好意，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洛止琛和季梓棠都有些不解，唯有楚明槐会心一笑。 在众人的关注之下，楚云酥将血滴进了灯里，一阵白光闪过之后，她的魂魄被吸进了灯里，而她的身体则软软地倒了下来。 三个不对付的男人在此刻，却意外的和谐相处，他们谁都不愿意走，干脆围着灯坐成了一排。 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希望楚云酥能够赢得这场胜利。 第491章 大结局前夜 楚云酥走下高位，来到了苏曼烟面前。 “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苏曼烟将神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所以，老祖也只是用那玩意神游过一次，你并不能保证我一定会见到主神对吗？” 面对楚云酥的质问，苏曼烟抿了下唇，“但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诚意。” 楚云酥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方。 魔界永远昏昏沉沉的天空，如今染上了一抹鲜红，就像是被战场上的鲜血洒红了一般。 她知道，一直在等待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和祸的最终对决，即将来临。 不过这一次，不是祸随手把她抓去，而是她自己主动出击。 命运究竟如何，恐怕连天命都难以预测。 楚云酥收回了目光，唇角勾起浅笑，“好，成交。” 几天后，魔界宣布休战，而苏曼烟也如约拿来了老祖的神器。 那是一个油灯模样的器皿，灯里云雾弥散，看不分明。 “把你的血滴进去，你的意识就会游出三界外。”苏曼烟指导道。 楚云酥点点头，抬头一看，对上了楚明槐担忧的目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只能这么做。” 悬在头顶的剑一日不曾落下，终生都会惶恐。 洛止琛拍拍楚明槐的肩膀，“让她去，事情总要解决的。” “楚云酥，给我拿出双倍，不，三倍的实力来，打败那个恶神！”洛止琛咬牙切齿道。 “知道了知道了，会尽全力的。”她语气轻松，像是参加一场简简单单的比赛。 就在楚云酥准备滴血的时候，季梓棠急吼吼地进来了，这里是魔界王殿，以他的身份不太适合。 果不其然，洛止琛和楚明槐的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 季梓棠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只是来给她加油打气的。” “这事有什么要加油的？”楚云酥笑了笑，她的表情反而是一众人等里最平静最自然的那个。“要是我回不来，你们就……” 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一定能回来！” 虽然说的很笃定，但是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她真的不一定能回来，这趟三界之外的旅途充满了太多的未知。 就在楚云酥准备动手的时候，洛止琛忽然高声道：“等等！” “又怎么了？” 洛止琛开始从自己的百宝袋里往外掏宝贝，“把这些，这些都带上，增加一分胜率。” 谁能想到一向心思缜密的洛止琛也有这种无脑的时刻呢。 都不用楚云酥开口，楚明槐率先开口道：“你的这些，可能不仅用不上，还增加她的负担。” 洛止琛往外掏的动作一停。 楚云酥安慰道：“谢谢你的好意，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洛止琛和季梓棠都有些不解，唯有楚明槐会心一笑。 在众人的关注之下，楚云酥将血滴进了灯里，一阵白光闪过之后，她的魂魄被吸进了灯里，而她的身体则软软地倒了下来。 三个不对付的男人在此刻，却意外的和谐相处，他们谁都不愿意走，干脆围着灯坐成了一排。 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希望楚云酥能够赢得这场胜利。 第492章 主神陨落 楚云酥的意识进入到一片虚空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像是踩在了水面上，楚云酥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一片黑色之中，她的白色皮肤和头发，显得格外瞩目。 影子被一圈圈的波纹切碎，看起来就像是她被切成好多块。 “我的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种熟悉的被团团包围的感觉又来了。 脚下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瞬息间的变化之后，水面上出现一张神圣光辉的脸。 是祸那张完美的脸。 水面上的人脸倏地睁开双眼，瞬间，四周所有的漆黑都变成暖金色和白色，楚云酥又重回到云端上的主神世界。 祸像纸片一样从地上飘起来，楚云酥对他这种鬼怪一样的操作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久不见。”楚云酥本来以为自己见到他，会紧张，甚至会害怕，但是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不怕死，因为也就不怕他了。 祸就站在楚云酥面前，用一种俯视的眼神看着她，“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是的，毕竟你我之间的故事，就要完结了。”楚云酥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很久，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光。 祸的睫毛扇动了一下，而后道：“你在魔界做的事情，我通通都知道了。神魔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三年。” 楚云酥耸耸肩，“谁让你派陆元青先动手的呢？” 祸闻言勾唇一笑，“你知道？” “当然了，除了你，谁还能让他在那么短的时候就登上仙界高位，然后发兵征讨呢？” 祸并没有打算否认，“没错，这一切依旧是我的计划。” 他挑眉看向面前的人，“包括，你今日的出现，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又来了，主神高高在上的姿态。 楚云酥都有些习惯了，“是吗，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你想杀了我。” “对，我一定要杀了你。” 楚云酥手掌一翻，掌心之中出现了一把精巧的匕首。 祸笑问道：“你就打算用这个来杀我？” 楚云酥没有回答，而是说：“打磨这个东西，花了我不止三年的时间。” “好好，看来你也是有准备而来，不过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祸说着，手掌一抬，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具最完美的躯体。 这东西楚云酥见过，“三年的时间，你还没做好？” 祸一点不在意她语气之中的嘲讽，“快好了，现在就能好。” 祸之所以等了三年，就是因为这具身体出现了问题，他需要时间修整，但又不想让楚云酥好过，这才有了陆元青的征战魔界。 如今，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我已经找到了，最完美的办法，不管你的心意如何，你的这颗心都将为我所用。” 祸说着，魂魄一般钻进了旁边那具躯体里，灵与肉并一之后，他抬起了双臂，手里攥着楚云酥的心脏，准备往自己的心房处安放。 “要杀我的话，快点动手，你的心一旦放进来，你也就没命了。”祸自信满满地说着，他的眼睛已经锁定在楚云酥身上，无论她用什么样的进攻方式，都会被自己牢牢守住。 “嗯？你怎么不动呢？”祸疑问道。 楚云酥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祸探查了她的念头，平静，一片平静，“看来你是认输了？”主神嘴角带笑。 楚云酥点点头，“算是。” “好，那一切就结束了。”祸说着，将心脏往自己的胸膛里一塞。 就在他动手的同时，楚云酥也有所动作，她举起了那把匕首，在祸嘲讽的眼神里，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噗嗤”一身极为轻微的声响，改变的，却是三界的命运。 楚云酥在倒地之前，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和神的战争，虽然没赢，但也算打了个平手嘛。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起码自始至终，没有辜负自己最初的信念。 我，从来都不信天命。 祸手中的心脏在进入躯体之前的那一瞬间，因为楚云酥主体的死亡，而迅速衰败。 鲜红的肉团一下子成了暗红色。 祸的眼睛瞪得老大，原来她的平静不是因为放弃挣扎，而是因为想好了自己死亡的结局！ 最完美的躯体，在制造的最后一步出了无可逆转的差错！ “该死！” 原本他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所以提前钻进了躯体之中，没想到楚云酥这一手，让他躯体激活失败，他的灵体反而被困在了这副肉身里。 “啊！”祸想要钻出去，但却被牢牢束缚着，他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些反而成了毁掉自己的陷阱。 手中的心脏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祸下意识想捡起来，肉体与灵体的不契合，让他的动作僵硬而困难。 最完美的躯体重重地砸在地上，黑色的心脏却越滚越远，那是祸的希望，他绝不能让心脏脱离自己的掌控。 倒在地上的主神想要伸直手臂往前挪，但是却很难挪动一下。 “啊啊啊！” 祸用意念调动周围的一切，最后成功让心脏重新飞回了自己的手中。 他眼中燃起希望，“只要心在，就算是死心，我也能焕活了重新用！” 他正准备施法，却不想，有一团黑雾飘了过来。 因为楚云酥已经死了，所以祸放松了警惕，对这个飘过来的东西有一瞬间的疑惑。 “什么东西？” 下一刻，黑雾突然膨胀变成一张深渊巨口，祸心中暗道一声不妙，随后整个身体，连同灵体一同被那黑雾吞下。 这个世界，不再有操控一切的神。 第492章 主神陨落 楚云酥的意识进入到一片虚空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像是踩在了水面上，楚云酥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一片黑色之中，她的白色皮肤和头发，显得格外瞩目。 影子被一圈圈的波纹切碎，看起来就像是她被切成好多块。 “我的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种熟悉的被团团包围的感觉又来了。 脚下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瞬息间的变化之后，水面上出现一张神圣光辉的脸。 是祸那张完美的脸。 水面上的人脸倏地睁开双眼，瞬间，四周所有的漆黑都变成暖金色和白色，楚云酥又重回到云端上的主神世界。 祸像纸片一样从地上飘起来，楚云酥对他这种鬼怪一样的操作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久不见。”楚云酥本来以为自己见到他，会紧张，甚至会害怕，但是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不怕死，因为也就不怕他了。 祸就站在楚云酥面前，用一种俯视的眼神看着她，“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是的，毕竟你我之间的故事，就要完结了。”楚云酥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很久，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光。 祸的睫毛扇动了一下，而后道：“你在魔界做的事情，我通通都知道了。神魔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三年。” 楚云酥耸耸肩，“谁让你派陆元青先动手的呢？” 祸闻言勾唇一笑，“你知道？” “当然了，除了你，谁还能让他在那么短的时候就登上仙界高位，然后发兵征讨呢？” 祸并没有打算否认，“没错，这一切依旧是我的计划。” 他挑眉看向面前的人，“包括，你今日的出现，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又来了，主神高高在上的姿态。 楚云酥都有些习惯了，“是吗，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你想杀了我。” “对，我一定要杀了你。” 楚云酥手掌一翻，掌心之中出现了一把精巧的匕首。 祸笑问道：“你就打算用这个来杀我？” 楚云酥没有回答，而是说：“打磨这个东西，花了我不止三年的时间。” “好好，看来你也是有准备而来，不过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祸说着，手掌一抬，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具最完美的躯体。 这东西楚云酥见过，“三年的时间，你还没做好？” 祸一点不在意她语气之中的嘲讽，“快好了，现在就能好。” 祸之所以等了三年，就是因为这具身体出现了问题，他需要时间修整，但又不想让楚云酥好过，这才有了陆元青的征战魔界。 如今，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我已经找到了，最完美的办法，不管你的心意如何，你的这颗心都将为我所用。” 祸说着，魂魄一般钻进了旁边那具躯体里，灵与肉并一之后，他抬起了双臂，手里攥着楚云酥的心脏，准备往自己的心房处安放。 “要杀我的话，快点动手，你的心一旦放进来，你也就没命了。”祸自信满满地说着，他的眼睛已经锁定在楚云酥身上，无论她用什么样的进攻方式，都会被自己牢牢守住。 “嗯？你怎么不动呢？”祸疑问道。 楚云酥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祸探查了她的念头，平静，一片平静，“看来你是认输了？”主神嘴角带笑。 楚云酥点点头，“算是。” “好，那一切就结束了。”祸说着，将心脏往自己的胸膛里一塞。 就在他动手的同时，楚云酥也有所动作，她举起了那把匕首，在祸嘲讽的眼神里，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噗嗤”一身极为轻微的声响，改变的，却是三界的命运。 楚云酥在倒地之前，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和神的战争，虽然没赢，但也算打了个平手嘛。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起码自始至终，没有辜负自己最初的信念。 我，从来都不信天命。 祸手中的心脏在进入躯体之前的那一瞬间，因为楚云酥主体的死亡，而迅速衰败。 鲜红的肉团一下子成了暗红色。 祸的眼睛瞪得老大，原来她的平静不是因为放弃挣扎，而是因为想好了自己死亡的结局！ 最完美的躯体，在制造的最后一步出了无可逆转的差错！ “该死！” 原本他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所以提前钻进了躯体之中，没想到楚云酥这一手，让他躯体激活失败，他的灵体反而被困在了这副肉身里。 “啊！”祸想要钻出去，但却被牢牢束缚着，他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些反而成了毁掉自己的陷阱。 手中的心脏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祸下意识想捡起来，肉体与灵体的不契合，让他的动作僵硬而困难。 最完美的躯体重重地砸在地上，黑色的心脏却越滚越远，那是祸的希望，他绝不能让心脏脱离自己的掌控。 倒在地上的主神想要伸直手臂往前挪，但是却很难挪动一下。 “啊啊啊！” 祸用意念调动周围的一切，最后成功让心脏重新飞回了自己的手中。 他眼中燃起希望，“只要心在，就算是死心，我也能焕活了重新用！” 他正准备施法，却不想，有一团黑雾飘了过来。 因为楚云酥已经死了，所以祸放松了警惕，对这个飘过来的东西有一瞬间的疑惑。 “什么东西？” 下一刻，黑雾突然膨胀变成一张深渊巨口，祸心中暗道一声不妙，随后整个身体，连同灵体一同被那黑雾吞下。 这个世界，不再有操控一切的神。 第493章 楚云酥的计划 楚云酥最终没有回来，围在灯前的三个男人苦等很久，也没等到她重新苏醒的那一刻。 苏曼烟很想告诉他们：“大小姐应该，已经没了。”因为，灯里的云雾全都散了，云散，说明三界之外的世界也散了。 大小姐应该是被那主神融合了，她的意识将不复存在。 但是她不敢说，就算是说了，估计那三个石头一般的男人也不会相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哭着跑进来，“魔君，不好了！陆元青他，他又来了！” 魔界虽然主动休战了，但是陆元青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还以为是楚云酥怕了，胆怯了，于是自己趁胜追击，想要迅速一统天下！ 林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几位大人物有所反应，但是他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回应，楚明槐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洛止琛也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灯。 林眼睛一转，看到了不远处床榻上的楚云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王还在睡，于是大声呼喊道：“王！别睡了快醒醒！仙界那帮孙子都快打到我们家门口了！” 此言一出，那三位迅速动了，一个封住他的嘴，一个拎起他的腿，还有一个直接给了一道符咒，将林打了出去。 屋内归于平静，三个男人继续坐回在殿前。 良久过后，洛止琛看向了楚明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明槐从不撒谎，所以他点了点头。 洛止琛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直接拎起了楚明槐的衣领，“快告诉我！” 楚明槐意外的没有反抗，他用极其平静的眼眸盯着眼前这个盛怒的男人。 “她有计划，同归于尽的计划。” “现在看来，计划成功了。” 计划成功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 洛止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松开了钳制楚明槐的手，失魂落魄。 他嘲讽一笑，“那我是该恭喜她，还是该……” 该为她准备葬礼。 默不作声的季梓棠，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他像是压根没听见那俩人的对话一般，闭着眼纹丝不动。 直到洛止琛走到楚云酥的床前，盯着床上那具冰冷的身体的时候，季梓棠的泪水，从睫毛的缝隙之中落了下来。 楚明槐算是最冷静的那个，“我们都还活着，说明她成功了，不然主神一定也会将我们杀了。” 洛止琛的眼底是一片猩红，“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计划？” 楚明槐抿了抿唇，随后说出了一切。 其实这么久以来，楚云酥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反抗。 最终，她想到了同归于尽的办法。 在主神快要心脏的前一瞬，杀了自己，那么心脏也就没法用了，她活不成，主神的计划也无法实现。 洛止琛听完之后，冷笑不已，“蠢女人，蠢女人！” 他气得直接跳脚，“她以为死了就能摆脱我吗？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离开我吗！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她的灵体找回来！” 第493章 楚云酥的计划 楚云酥最终没有回来，围在灯前的三个男人苦等很久，也没等到她重新苏醒的那一刻。 苏曼烟很想告诉他们：“大小姐应该，已经没了。”因为，灯里的云雾全都散了，云散，说明三界之外的世界也散了。 大小姐应该是被那主神融合了，她的意识将不复存在。 但是她不敢说，就算是说了，估计那三个石头一般的男人也不会相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哭着跑进来，“魔君，不好了！陆元青他，他又来了！” 魔界虽然主动休战了，但是陆元青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还以为是楚云酥怕了，胆怯了，于是自己趁胜追击，想要迅速一统天下！ 林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几位大人物有所反应，但是他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回应，楚明槐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洛止琛也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灯。 林眼睛一转，看到了不远处床榻上的楚云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王还在睡，于是大声呼喊道：“王！别睡了快醒醒！仙界那帮孙子都快打到我们家门口了！” 此言一出，那三位迅速动了，一个封住他的嘴，一个拎起他的腿，还有一个直接给了一道符咒，将林打了出去。 屋内归于平静，三个男人继续坐回在殿前。 良久过后，洛止琛看向了楚明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明槐从不撒谎，所以他点了点头。 洛止琛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直接拎起了楚明槐的衣领，“快告诉我！” 楚明槐意外的没有反抗，他用极其平静的眼眸盯着眼前这个盛怒的男人。 “她有计划，同归于尽的计划。” “现在看来，计划成功了。” 计划成功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 洛止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松开了钳制楚明槐的手，失魂落魄。 他嘲讽一笑，“那我是该恭喜她，还是该……” 该为她准备葬礼。 默不作声的季梓棠，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他像是压根没听见那俩人的对话一般，闭着眼纹丝不动。 直到洛止琛走到楚云酥的床前，盯着床上那具冰冷的身体的时候，季梓棠的泪水，从睫毛的缝隙之中落了下来。 楚明槐算是最冷静的那个，“我们都还活着，说明她成功了，不然主神一定也会将我们杀了。” 洛止琛的眼底是一片猩红，“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计划？” 楚明槐抿了抿唇，随后说出了一切。 其实这么久以来，楚云酥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反抗。 最终，她想到了同归于尽的办法。 在主神快要心脏的前一瞬，杀了自己，那么心脏也就没法用了，她活不成，主神的计划也无法实现。 洛止琛听完之后，冷笑不已，“蠢女人，蠢女人！” 他气得直接跳脚，“她以为死了就能摆脱我吗？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离开我吗！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她的灵体找回来！” 第494章 大结局 星海仙宗，凌竹林。 季梓棠坐在自己的茅草屋门口，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掌心里放了一把粮，一只翠绿的鸟正站在他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啄着。 仙君穿着一袭长袍，白色的袖口几乎快要垂到地上去了。 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左手边还放着一壶酒。 像青蛇一般的小龙丸儿，从他的袖口中游出来，把翠鸟吓得一大跳，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季梓棠无奈，用手点了点丸儿的脑袋，“又淘气。” 丸儿无辜地摆摆头，他真没有要吓鸟的意思，就只是闻到食物的香味，出来看看。 季梓棠欲合拢手掌，“看来那鸟今天是不敢再回来的。” 话音刚落，又有一只蓝色的鸟飞了过来，稳稳地站在了季梓棠的手掌里。 “叽叽叽叽。”鸟儿一边吃一边不忘传递情报。 季梓棠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懒散变成了惊讶，“嗯？你是说，那个大小姐楚云酥醒来了？” 蓝鸟点点头，然后埋头干饭。 这些鸟，都是他养着的小小情报员。 季梓棠嘴角浮出一个清浅笑意，他想起那位娇蛮无力，却痴心爱恋陆元青的大小姐，就忍不住想笑。 “前几日才被陆元青抽了三百鞭，不知她如今醒来，会不会痴心不再？” 他虽然和楚云酥是同门师兄妹，但两个人日常没什么来往，楚云酥又十分看不上他，因此，交情非常浅，季梓棠对她的事情，一般都是当作戏剧看的。 眼下，估计星海仙宗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喂饱鸟之后的季梓棠正准备收摊，忽然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他抬起头一看，朝茅草屋走来的，正是楚云酥。 嗯？她不是被抽完鞭子刚醒吗？怎么现在就这么活蹦乱跳的来了？ 而且，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季梓棠满脑子的疑惑想不明白，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女孩。 楚云酥一头黑发扎成辫子，看起来清爽又利落，她脸上带着笑，看样子很是高兴。 她走到季梓棠面前，热情地拍了拍季梓棠的肩膀，“季梓棠，好久不见哇。” 有很久吗？没有。 季梓棠摸不清这个大小姐脑子里在想什么，虚假一笑：“小师妹，好久不见。听闻你前段日子受了委屈，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 楚云酥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好得很。今天前来呢，是有事想要摆脱师兄你。” “什么事？” 楚云酥从自己百宝袋中取出一块黑色方石，往季梓棠手里一塞，“我最近得了个机缘，喏，四方黑羽的蛋，有劳师兄帮我孵化一下啦！” “四方黑羽？！”季梓棠心中大为震惊，这么厉害的宝贝，她竟然像掏白菜一样掏出来了？ 这小师妹该不会让鞭子把脑袋抽傻了？ 尽管季梓棠满腹怀疑，但是当他测试之后发现，手中的蛋真的是四方黑羽。 “这蛋你哪里来的？” 楚云酥勾唇一笑，明亮的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我捡来的。” 季梓棠一脸的不相信，楚云酥对他勾勾手，他附身听听她要说什么。 “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 季梓棠闻言，大为震惊，他更加确定，师妹的脑袋让陆元青的鞭子给抽坏了。 但是和傻子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季梓棠很认真地回复道：“没错，你就是。” 楚云酥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信，等着瞧。” 大小姐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临走前不忘招呼道：“我的四方黑羽，你可得给我好好照顾啊。毕竟，都是老朋友了。” 季梓棠越发听不懂了。谁是她的老朋友？是自己，还是手里这颗黑蛋? 一来自己和她并不熟，二来四方黑羽还没孵化出来，怎么能叫老朋友呢？ 留在原地的季梓棠，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楚云酥转身离开，嘴角挂着笑意。 她现在，是天地之间，唯一的真神。 楚明槐所说的同归于尽的计划，不过是她计划里的第一环。 还有一环，她谁都没有告诉。 枯岁的那张大嘴，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她用三年的时间，将所有死在战场上的仙族的力量，注入到嘴中。 那张嘴现在不仅可以吞下神仙，还能吞下法力深厚的神仙。 她确确实实死了，死之前催动了改造后的嘴。 祸因为自己的死无法安装心脏，施法一半被打断，必会受到自己力量的内噬。 在他虚弱的时候，祭出自己的终极武器，成功了，楚云酥就能继承真神的力量，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 还好，最后的答案是成功了。 楚云酥变成了新的真神，继承了祸全部的能量，她的灵体死而复生，肉身毁了。 在经过了长期的修养之后，楚云酥最终选择时光倒流。 她不想做一个孤寂的神，她想重新融入进这个世界里，和那些老朋友们一一重逢。 她重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也就是上一世，刚刚重生的时候。 告别了季梓棠，楚云酥直奔星海仙宗的禁地，她会在那里，见到另一位老朋友。 “楚明槐，这一次，我是真的可以带你一统三界了。” 第494章 大结局 星海仙宗，凌竹林。 季梓棠坐在自己的茅草屋门口，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掌心里放了一把粮，一只翠绿的鸟正站在他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啄着。 仙君穿着一袭长袍，白色的袖口几乎快要垂到地上去了。 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左手边还放着一壶酒。 像青蛇一般的小龙丸儿，从他的袖口中游出来，把翠鸟吓得一大跳，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季梓棠无奈，用手点了点丸儿的脑袋，“又淘气。” 丸儿无辜地摆摆头，他真没有要吓鸟的意思，就只是闻到食物的香味，出来看看。 季梓棠欲合拢手掌，“看来那鸟今天是不敢再回来的。” 话音刚落，又有一只蓝色的鸟飞了过来，稳稳地站在了季梓棠的手掌里。 “叽叽叽叽。”鸟儿一边吃一边不忘传递情报。 季梓棠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懒散变成了惊讶，“嗯？你是说，那个大小姐楚云酥醒来了？” 蓝鸟点点头，然后埋头干饭。 这些鸟，都是他养着的小小情报员。 季梓棠嘴角浮出一个清浅笑意，他想起那位娇蛮无力，却痴心爱恋陆元青的大小姐，就忍不住想笑。 “前几日才被陆元青抽了三百鞭，不知她如今醒来，会不会痴心不再？” 他虽然和楚云酥是同门师兄妹，但两个人日常没什么来往，楚云酥又十分看不上他，因此，交情非常浅，季梓棠对她的事情，一般都是当作戏剧看的。 眼下，估计星海仙宗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喂饱鸟之后的季梓棠正准备收摊，忽然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他抬起头一看，朝茅草屋走来的，正是楚云酥。 嗯？她不是被抽完鞭子刚醒吗？怎么现在就这么活蹦乱跳的来了？ 而且，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季梓棠满脑子的疑惑想不明白，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女孩。 楚云酥一头黑发扎成辫子，看起来清爽又利落，她脸上带着笑，看样子很是高兴。 她走到季梓棠面前，热情地拍了拍季梓棠的肩膀，“季梓棠，好久不见哇。” 有很久吗？没有。 季梓棠摸不清这个大小姐脑子里在想什么，虚假一笑：“小师妹，好久不见。听闻你前段日子受了委屈，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 楚云酥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好得很。今天前来呢，是有事想要摆脱师兄你。” “什么事？” 楚云酥从自己百宝袋中取出一块黑色方石，往季梓棠手里一塞，“我最近得了个机缘，喏，四方黑羽的蛋，有劳师兄帮我孵化一下啦！” “四方黑羽？！”季梓棠心中大为震惊，这么厉害的宝贝，她竟然像掏白菜一样掏出来了？ 这小师妹该不会让鞭子把脑袋抽傻了？ 尽管季梓棠满腹怀疑，但是当他测试之后发现，手中的蛋真的是四方黑羽。 “这蛋你哪里来的？” 楚云酥勾唇一笑，明亮的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我捡来的。” 季梓棠一脸的不相信，楚云酥对他勾勾手，他附身听听她要说什么。 “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 季梓棠闻言，大为震惊，他更加确定，师妹的脑袋让陆元青的鞭子给抽坏了。 但是和傻子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季梓棠很认真地回复道：“没错，你就是。” 楚云酥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信，等着瞧。” 大小姐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临走前不忘招呼道：“我的四方黑羽，你可得给我好好照顾啊。毕竟，都是老朋友了。” 季梓棠越发听不懂了。谁是她的老朋友？是自己，还是手里这颗黑蛋? 一来自己和她并不熟，二来四方黑羽还没孵化出来，怎么能叫老朋友呢？ 留在原地的季梓棠，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楚云酥转身离开，嘴角挂着笑意。 她现在，是天地之间，唯一的真神。 楚明槐所说的同归于尽的计划，不过是她计划里的第一环。 还有一环，她谁都没有告诉。 枯岁的那张大嘴，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她用三年的时间，将所有死在战场上的仙族的力量，注入到嘴中。 那张嘴现在不仅可以吞下神仙，还能吞下法力深厚的神仙。 她确确实实死了，死之前催动了改造后的嘴。 祸因为自己的死无法安装心脏，施法一半被打断，必会受到自己力量的内噬。 在他虚弱的时候，祭出自己的终极武器，成功了，楚云酥就能继承真神的力量，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 还好，最后的答案是成功了。 楚云酥变成了新的真神，继承了祸全部的能量，她的灵体死而复生，肉身毁了。 在经过了长期的修养之后，楚云酥最终选择时光倒流。 她不想做一个孤寂的神，她想重新融入进这个世界里，和那些老朋友们一一重逢。 她重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也就是上一世，刚刚重生的时候。 告别了季梓棠，楚云酥直奔星海仙宗的禁地，她会在那里，见到另一位老朋友。 “楚明槐，这一次，我是真的可以带你一统三界了。” 第495章 番外之新文开了 小城茶馆。 门口的店小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弓腰吆喝道：“楚爷！您来了！” 被他称作楚爷的青年，明明面孔白净，却非要岔着腿走路。 身上穿的是锦衣，脚下蹬的是名靴，手里还拎了一个鸟笼，笼里的鸟白羽红眼，是不曾见过的品种。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十足的纨绔。 小二一边将他迎进店里，一边笑道：“今天还是给您上个包间？” 楚爷摆摆手，“不用，今天我就坐在这大厅里听听故事。” “行嘞，我去把茶点给您安排上。” 小二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在位置上的楚爷。 尽管他贴着胡子，但是小二仍然很肯定，楚爷是个女的。 不过看她出手阔绰，来茶馆里也就听个故事听个曲的，小二也不打算将此事宣扬。 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已经就位，锣鼓一敲，便是开场了。 台下的楚云酥听的是津津有味，笼子里的黑蛋儿也跟着连连点头。 她刚下凡不过三个月，正是对人间故事感兴趣的时候，溜了一圈，还是这茶馆最合她的胃口。 小二上了茶水点心，楚云酥却是连看都没看，专心致志听着故事，随手丢了几块碎银子给他。 拿到银子的小二喜笑颜开，站在一旁，守着这个金主。 不一会儿，又来了位客人。 丰神俊朗，似有光芒在身，瞩目耀眼。就是冷着张脸，看着不太好惹。 这位主，小二也是认得的。 俊公子都不需要张望，直直走到了楚爷身边，拉了旁边的椅子就坐下了。 小二以为他二人是在专心看戏，一言不发，实则两个人是在用仙术密语交流。 “楚云酥，你不是说要带我一统三界吗？怎么又坐在这里喝茶听戏？” 楚云酥在手心里抓了把瓜子，一粒一粒嗑着，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楚明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这不是在打探人间敌情吗？” 楚明槐才不信她这番鬼话，直白地翻了一个白眼，“胡扯。” 眼看他好像是有点生气了，楚云酥将手心里的瓜子递了出去，“吃不吃？” 楚明槐瞧不上这些东西，但是看她吃的又很香，最后别别扭扭地拿了几粒。 “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别急别急，等我看完这场戏再商量。” 楚明槐拿她没办法，只能默默咬瓜子。 就在这沉默的空当，又有人来了。 “小师……师弟！” 季梓棠拎着一壶酒高高兴兴地进了茶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楚云酥的背影，三两步走过去，将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放。 “喏，上好的女儿红，快尝尝。” 楚云酥眼睛一亮，“哪来的？” 季梓棠笑道：“闻着味寻到的。”他说着，俯身在楚云酥耳边道：“这人间的酒，味就是比仙界的烈。你要是喝不了，可别硬撑。” “谁说我喝不得，来来来，试试！” 两个人一唱一和，大有当场开始捧杯的架势。 楚明槐一把抓住楚云酥的袖子，“你说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动手？” 对于他来说，还是征服三界有意思。 已经是真神的楚云酥自然不会在意这个问题，她最开始是为了让楚明槐快速接纳自己，拿统一三界当诱饵，没想到楚明槐不仅上钩了，还上心了。 “还有你。”楚明槐将炮口转而对向了季梓棠，“不许喝。” “楚明槐，这就是你不讲理了，上好的酒，为什么不能喝？”季梓棠也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一把抓住楚云酥的另一只袖子，“小师弟，来喝酒！” “不准喝！” “来喝酒！” 楚云酥站在中间，被两方拉拉扯扯，最后一人抓了把瓜子，“先吃点瓜子冷静一下，有事等这我听完这一场哈。” 楚明槐和季梓棠，一边坐一个，默默盯着对方不移眼。 剩下核心人物楚云酥，默默叹口气，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他俩自己下人间的事。 不过这两位祖宗既然已经沾上了，以后那也只能供着了。 唉，神仙也不是好当的呀。 第495章 番外之新文开了 小城茶馆。 门口的店小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弓腰吆喝道：“楚爷！您来了！” 被他称作楚爷的青年，明明面孔白净，却非要岔着腿走路。 身上穿的是锦衣，脚下蹬的是名靴，手里还拎了一个鸟笼，笼里的鸟白羽红眼，是不曾见过的品种。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十足的纨绔。 小二一边将他迎进店里，一边笑道：“今天还是给您上个包间？” 楚爷摆摆手，“不用，今天我就坐在这大厅里听听故事。” “行嘞，我去把茶点给您安排上。” 小二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在位置上的楚爷。 尽管他贴着胡子，但是小二仍然很肯定，楚爷是个女的。 不过看她出手阔绰，来茶馆里也就听个故事听个曲的，小二也不打算将此事宣扬。 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已经就位，锣鼓一敲，便是开场了。 台下的楚云酥听的是津津有味，笼子里的黑蛋儿也跟着连连点头。 她刚下凡不过三个月，正是对人间故事感兴趣的时候，溜了一圈，还是这茶馆最合她的胃口。 小二上了茶水点心，楚云酥却是连看都没看，专心致志听着故事，随手丢了几块碎银子给他。 拿到银子的小二喜笑颜开，站在一旁，守着这个金主。 不一会儿，又来了位客人。 丰神俊朗，似有光芒在身，瞩目耀眼。就是冷着张脸，看着不太好惹。 这位主，小二也是认得的。 俊公子都不需要张望，直直走到了楚爷身边，拉了旁边的椅子就坐下了。 小二以为他二人是在专心看戏，一言不发，实则两个人是在用仙术密语交流。 “楚云酥，你不是说要带我一统三界吗？怎么又坐在这里喝茶听戏？” 楚云酥在手心里抓了把瓜子，一粒一粒嗑着，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楚明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这不是在打探人间敌情吗？” 楚明槐才不信她这番鬼话，直白地翻了一个白眼，“胡扯。” 眼看他好像是有点生气了，楚云酥将手心里的瓜子递了出去，“吃不吃？” 楚明槐瞧不上这些东西，但是看她吃的又很香，最后别别扭扭地拿了几粒。 “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别急别急，等我看完这场戏再商量。” 楚明槐拿她没办法，只能默默咬瓜子。 就在这沉默的空当，又有人来了。 “小师……师弟！” 季梓棠拎着一壶酒高高兴兴地进了茶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楚云酥的背影，三两步走过去，将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放。 “喏，上好的女儿红，快尝尝。” 楚云酥眼睛一亮，“哪来的？” 季梓棠笑道：“闻着味寻到的。”他说着，俯身在楚云酥耳边道：“这人间的酒，味就是比仙界的烈。你要是喝不了，可别硬撑。” “谁说我喝不得，来来来，试试！” 两个人一唱一和，大有当场开始捧杯的架势。 楚明槐一把抓住楚云酥的袖子，“你说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动手？” 对于他来说，还是征服三界有意思。 已经是真神的楚云酥自然不会在意这个问题，她最开始是为了让楚明槐快速接纳自己，拿统一三界当诱饵，没想到楚明槐不仅上钩了，还上心了。 “还有你。”楚明槐将炮口转而对向了季梓棠，“不许喝。” “楚明槐，这就是你不讲理了，上好的酒，为什么不能喝？”季梓棠也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一把抓住楚云酥的另一只袖子，“小师弟，来喝酒！” “不准喝！” “来喝酒！” 楚云酥站在中间，被两方拉拉扯扯，最后一人抓了把瓜子，“先吃点瓜子冷静一下，有事等这我听完这一场哈。” 楚明槐和季梓棠，一边坐一个，默默盯着对方不移眼。 剩下核心人物楚云酥，默默叹口气，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他俩自己下人间的事。 不过这两位祖宗既然已经沾上了，以后那也只能供着了。 唉，神仙也不是好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