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归来,将军休想走》 第1章 重生 腊月的夜里飘了一夜的雪,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檐角高墙上,厚厚地盖了一层。窗外有人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松软声响,传入一直静悄悄的屋内。 曲桃亦紧闭着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许久悠悠转醒。她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挣扎着睁开双眼,只瞧见头顶是重重叠叠的绯色帐幔,晨光熙熙泛着些许凉意穿透幔帐落在自己身上。 曲桃亦愣了下。 自从她嫁给翊王后便不再用过这样颜色鲜艳的帐幔,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裴留的一个皱眉,说是不喜这颜色,曲桃亦便令人撤去了这幔帐,改换成了更为素净的颜色。 曲桃亦神情略有些困惑地盯着那片幔帐看了会儿,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坐起身来。 曲桃亦本想起身下床,但她刚坐起身来,随着神情逐渐清明起来,能够一一看清房中的摆设时,她却停住了动作,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眉头疑惑地越皱越紧,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低头揉了揉眼再睁开,入目的却依然是相同的摆设。 床上的绯色幔帐被放下,垂在床榻间细细滤着窗外的日光。四角挂着金勾子,小银铃上垂着细密的流苏随微风轻轻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面菱花铜镜和雕漆梅花的首饰盒放在花梨木的桌子上,窗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枝雪白沁香的梅,正静悄悄地开着。 这不正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布置吗? 曲桃亦随便披了件外衣起身,不敢置信地在屋里看了一圈。她瞥见梳妆台上被自己安妥放着的玉佩,瞳孔又忍不住紧缩。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枚玉佩早就应该不在了。 当年裴留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顶着通红的耳尖把玉佩塞进自己手里,说今生只她一人。 曲桃亦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微微俯身拾起玉佩,将它握在手心。 玉是暖玉,最是温润。她以为自己喜欢的君子,也会如这玉佩一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当时喜欢得这玉佩紧,也爱惜得紧。出嫁前不敢带着怕被别人瞧出端倪,嫁进翊王府后她便随身不离地带着这枚玉佩。 曲桃亦却没想到,她喜欢的君子,会那样狠心冷情地将自己推入水中。那枚玉佩撞在湖下尖锐的石头尖上,碎得一干二净,而她也因此大病一场,落下病根。 曲桃亦蹙着眉头打量着这枚玉佩。按理说,这玉佩早该葬身翊王府后院湖底,碎得连渣都不剩,又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桃亦轻蹙着眉试图回忆,却只记得自己跪在雪地上恳求裴留出面救一救自己的母家。 她的父亲平阳侯自小娇惯着曲桃亦,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还是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跪那样久去求她的夫君,冻得嘴唇青紫,面色灰白。 曲桃亦只记得自己似乎是倒了下去,她的陪嫁丫鬟哭着扶着自己,她却说不出话来,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曲桃亦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她曾经那样真挚而又热烈地爱着一个人,却被那人视之弃履,成亲后的整整七年里更是从未给过她的好脸。而曲桃亦母家落难,裴留袖手旁观,甚至冷眼看着病弱的自己活生生在外面跪到吐血身亡。 曲桃亦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从前那样难过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炽热再真诚的一颗心,也经受不起日积月累的冷待与漠视。 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 曲桃亦默然片刻,轻轻吐息,却发现胸中早已没有了从前那样闷闷的、郁郁不平的感觉。她自从被裴留推下池塘小产后心口就总是难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再次感受到身体健康的感觉。 但曲桃亦忍不住疑惑。 已经碎了的玉佩,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梳妆台上?她在雪地里跪到吐血,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浑身上下丝毫感受不到病痛? 她看到了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终究忍不住看向了镜中,却忍不住微微一愣。 镜中人眉眼清丽,杏眼却含着丝丝媚意,清新而不俗。朱唇不点而红,雪肤晶莹,那一点唇色,犹如雪地里落了一抹胭脂色。 曲桃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明艳而生气勃勃的自己了。 她自从嫁进翊王府后日日被冷待,眉眼间都郁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苦。后来小产后又没能得到精心医治和修养,里子早早地就虚空了。 肤色虽然白,却是病态的苍白,却比不上如今镜中那莹莹透亮的雪色玉肌。 曲桃亦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不可置信。她一时无法分清,到底过去的那些年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这一切是梦。 可身边的一切都不像是假的。 曲桃亦推开窗扇,冷冽的风吹进温暖的室里,扑面而来的雪珠让她感受到了些许寒意。 曲桃亦只觉得有些晃神。 一切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窗里向外面看去,瞧见她家中的小侍正匆匆忙忙地扫着庭院里的积雪,她心爱的珍珠梅正立在雪中,雪白的花似乎要与漫天的银装素裹融为一体。 她没有死在翊王府的雪地里,反而在平阳侯府未出嫁前的闺阁里醒来。 难道说……? “小姐,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伺候您穿衣洗漱。”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曲桃亦从思绪中拉出来。她坐在梳妆台旁,稳了稳心神道:“进来。” 小丫鬟寻夏是一直跟着她的,七年里忠心耿耿,身边的奴仆来来去去,也只留下她一个。 曲桃亦轻轻咳了一声:“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再睡一会儿。” 寻夏正低头在铜盆里浸湿着用来净面的白棉布,听见曲桃亦的一声咳嗽神情有些担忧,忙起身关了窗户,神情却有些迟疑:“小姐,您怕是忘了,今天的流云宴,翊王殿下也会去的。” 曲桃亦微微一滞,心里却道果然如此。 她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七年前。 曲桃亦听见寻夏说的“流云宴”竟莫名有些想笑。上天待她不薄,她回到了七年前,身体没有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父亲和兄长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第2章 符子平 曲桃亦垂下眼眸,看着寻夏给自己挑选出一条乳白色的攒珠掐丝素纱裙来,摇了摇头:“换条颜色鲜艳些的。” 寻夏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曲桃亦,困惑道:“翊王殿下不是喜欢……” “他喜欢什么和我没什么关系。”曲桃亦随口道,看着寻夏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惊愕,不由得轻轻抓过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我没事。” 寻夏依言取了条桃红与妃色的二色金百蝶穿花的织金锦洋绉裙来,配了莺茶色的绫子袄,又拿出一双小巧的羊皮小靴来。 寻夏找出这些颇费了些时间。曲桃亦因为裴留不喜的缘故很少穿这些色彩鲜艳的衣裙,都放进柜子里收着,但是曲桃亦现在已经不打算讨好裴留了。 他喜欢不喜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曲桃亦看着镜中娇艳明媚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她偏要漂漂亮亮的,永远这样明艳动人地活下去。 曲桃亦坐在马车里抱着暖炉,闭着眼睛假寐休憩。 前世的流云宴上,她向裴留敬了一杯酒。那原本是好意,却不曾想,正是那杯不知何处来的酒酿成了大祸。 那酒里被人放了不怀好意的药,曲桃亦再醒来,便是和裴留未着寸缕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后来,便是裴留迎娶了自己。 曲桃亦的手指轻轻搭在暖炉外面套着锦套的流云回纹,没什么感情地用指腹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纹路。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那么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曲桃亦又闭眼歇息片刻,许久颠簸着的马车终于稳稳地停下,寻夏挑开帘子,轻声道:“小姐,我们到了。” 曲桃亦看着小侍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放下车凳,寻夏在下面抱着件自己常穿的雀金裘,搀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小姐,刚才又落了些雪,奴婢先给您披上衣服,省的一会儿手脚冰凉得难受。”寻夏微微踮起脚尖给她披上雀金裘,仔细系好缎带。 曲桃亦任由寻夏动作,下巴却微微抬着,目光落在眼前的小筑牌匾上,目光流转片刻。 流云小筑。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她倾心于裴留的十年好像大梦一场,前世的自己一错再错下去,最后落得个在大雪里孤零零死去的下场。 好在,梦醒了。 曲桃亦唇角微微抿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一旁给她整着衣服的寻夏看到忍不住一愣。她家小姐似乎又比从前又明艳动人了许多,她竟然看着这一个笑便觉得有些面热,心口竟也怦然起来。 曲桃亦正要迈脚走进流云小筑,一道急迫的马蹄声却在耳边清脆响起。寻夏微微偏头,又立刻附耳到曲桃亦身边,声音急切:“小姐,是翊王。” 曲桃亦挑了下眉,偏了目光看去。 来人正高高地坐在马上,乌眉星目,脸如同雕刻般五官分明,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正是裴留无疑。 曲桃亦看见这张与前世并无太多不同冷冰冰的脸,心里平静得宛如无波无澜的古井。 裴留身下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寻夏吓得朝后连退几步,曲桃亦却是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裴留勒住马,神情冰冷冷地看过来:“曲小姐。” 裴留的声音冷淡至极,却也是无法否认的好听。如同苍山负雪,微微低沉的声音里似乎都沾染着些深沉的檀香气息。 曲桃亦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第3章 老虎 裴留皱起眉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曲桃亦只是向他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带着身边的侍女转身便走了。 裴留稍有愕然。他知晓平阳侯府的这位面如芙蓉的曲家小姐倾心于自己,平日里更是找了各种由头要与自己亲近。可他心底早就藏了人,便万般颜色也不如从前在桃花别院里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女。 从前曲桃亦打探自己的喜好,也穿着素净的衣裙在自己面前若有若无与自己说话。可在心中来说,这不过只是东施效颦,看得他心底甚至有些许厌恶。 可今日曲桃亦却是一身鲜艳裙装,模样娇艳,楚楚动人。杏眸里回波流转百般风情,竟是让裴留心尖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和曲桃亦说几句话,却没想到曲桃亦一反常态,竟是朝他行了礼转身就走。 寻夏跟在曲桃亦身后也是一副疑虑模样。她家小姐喜欢裴留,痴缠裴留是常有的事,可如今接触翊王的大好机会,曲桃亦却是转身离去,竟是一副毫无留恋的姿态。要知道,若是以前她家小姐若是看见翊王,可是会找遍借口想尽办法与翊王多呆一会儿,如何会像现在这般? 曲桃亦看透了寻夏的疑虑,不由得淡淡开口:“翊王早已有了心属之人,我已经想开了。” 她是在嫁进翊王府后才知道裴留心底一直有一个格外珍重的白月光。裴留不爱她,甚至对她有着隐隐约约的恨意。曲桃亦知道,裴留想娶的只有他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的那个白月光,而迎娶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流云宴上的意外,迫于自己父亲平阳侯施加的压力罢了。 寻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曲桃亦穿过回廊,凭借着前世记忆绕过假山,走上一条看起来略显荒僻的小道,手里将暖炉抱得更紧了些。她记得这里有开得正好的红梅,前世本想还来这里赏一赏梅,没想到一杯热酒下肚,却出了那样无法挽回的事。 曲桃亦没有回答寻夏,寻夏却以为她家小姐是心灰意冷了,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慰着曲桃亦:“其实翊王殿下也没那么好,整日里冷冰冰的,小姐要是嫁过去,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寻夏想了一会儿又道:“京城里喜欢小姐的人多了去了,侯爷心疼小姐,您喜欢谁就把谁抢回府,想来也不敢有人说些什么。” 曲桃亦笑吟吟地听她说话,不由得在她头上敲了敲:“又拿我取笑,不如我给寻夏抢个好夫婿回来?” 说话间曲桃亦便看见了前世自己匆匆一瞥看见的那片红梅。昨夜落了大雪,白雪红梅,远远看去甚是好看。 她瞧了眼自己脚上的羊皮小靴,咬了咬牙还是踏着雪上前,想要折一枝梅花,寻夏却在她身后惊呼一声:“小姐!” 曲桃亦讶然回首,却看见一只凶猛的老虎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们身后。那大虫看起来腹中饥饿,正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曲桃亦扑来。 曲桃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折了枝梅花挡在胸前胡乱挥舞,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那老虎步步紧逼,离曲桃亦越来越近。 寻夏已经吓得倒在地上,连手带脚地向曲桃亦爬去。 曲桃亦看着逐渐逼近的老虎,知道自己几乎毫无生还希望,美眸轻颤,闭了眼睛只在心中叹气。本以为重生一次是上天眷顾她,没想到一切尚未来得及发生,她竟就要折在流云小筑里。 她已是心灰意冷,下意识地等待着死亡,没想到此时却有一支箭破空而来,竟是直接射穿了那大虫。 那箭风凌厉而来,连带着梅树枝头上开得正好的几朵梅花也被那箭风打落,花瓣都碎得不像样子,悠悠地打着旋从半空中落下来。 老虎倒下的鲜血和一地落梅红艳艳的一片,那雪地洁白,衬得竟让曲桃亦晃了眼睛。 她愣了一下,回头朝箭射出的地方看去。 少年站在山坡上,手里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端的是挺直如松,神情早已脱了稚嫩,一双眼睛乌黑得像黑曜石一般。他看见曲桃亦向自己看来,朝曲桃亦露出一个笑容。 曲桃亦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俊秀的少年郎,正是她的童年玩伴符小将军符子平。她只知道符子平刚从前线打了胜仗,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流云小筑见到他。 符子平从山坡上小跑着下来,整个人窜出了一大截,比从前长高了不少,曲桃亦看他都要微微仰着头。 第4章 变化 他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曲桃亦,急急发问:“可有被吓到?那兽园里的奴才怎的这般疏忽,把这畜生给放了出来。” 曲桃亦这才感受到后怕,后背上竟已经全是冷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腿却是不受控制地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符子平看她脸色苍白,忙关切地扶住曲桃亦:“可是心慌?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曲桃亦摇摇头,秀眉微蹙看向符子平,杏眼里漾着水波似的盈盈笑意:“我没事。怎倒是你,何时回的京城?” 符子平朝她咧嘴一笑:“今天刚到。我听说今天流云小筑有好宴,上好美酒与佳肴,我怎能不来凑一凑这个热闹?” 虽然符子平嘴上说是来参加流云宴,其实没人比符子平自己更清楚,他马不停蹄来这里只是为了曲桃亦一个人。 他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就是想多立下些军功回来有底气迎娶曲桃亦。符子平兴冲冲地赶去平阳侯府去找曲桃亦,却发现曲桃亦并不在府里,揪住了个下人仔细盘问后才知道曲桃亦是来了流云小筑,于是便马不停蹄地又来了这里。 曲桃亦慢慢地喘了口气,只觉得没有刚才那样心悸地难受了,这时候却发现符子平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维持着刚才搀扶着自己的姿势。她连忙想收回手,这时候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哟,好一只吊睛大虫。” 曲桃亦转身,只瞧见斌王裴巽和裴留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裴巽笑着走上前,低头去瞧那只老虎,仔细翻了翻,赞不绝口道:“小将军好准的箭,这皮毛竟还是完整的,不愧是父皇亲封的威远将军。” 裴留仍然是一副冰冷冷的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曲桃亦胳膊上符子平的手。曲桃亦蹙了下眉,也意识到不妥,立刻收回了手。符子平却没想这么多,他上前一步站在老虎面前,警惕道:“这老虎是我给阿桃打的,我要用这皮毛给阿桃做个毛绒绒的围脖。” 意思是这老虎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斌王裴巽眯着眼看了符子平一眼,忽地笑了:“这流云小筑哪来的老虎?怕是从兽园里逃出来的,这些个当差不用心的奴才,放这畜生出来胡乱跑,也不怕伤着了曲家姑娘。” 曲桃亦闻言,微微勾着一抹笑意朝裴巽和裴留福了福身见礼。 裴巽笑眯眯道:“怎的曲小姐和符小将军跑这荒僻的梅园来了?也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曲桃亦暗暗皱眉。斌王裴巽虽说语气温和,字里行间却是隐隐说自己和符子平不守规矩,私相授受。这个斌王一直是个不好招惹的,如此咄咄逼人也不知为哪般。 符子平一听这话就急了:“你说什么呢,平白一张嘴胡乱说话毁人声誉……” “斌王说笑了,若不是今日符小将军出手相救,我恐怕就要葬身虎口。”曲桃亦轻声道,不着痕迹用手肘捣了一下符子平,示意他不要说话。符子平向来是个率真的性子,对上裴巽只恐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殊不知,她这一回护的举动却被裴留尽收眼底。 裴留心底隐隐有些心烦意乱的烦躁。从前自己出现在曲桃亦面前时,曲桃亦的目光一直都是含情脉脉地看向自己,而今天却反常得很,在流云小筑门前她没像从前那样缠着自己,现今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 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依然冷着一张脸拉住裴巽:“宴会快要开始了,别晚了时候。” 裴巽一脸遗憾,那放肆的目光却停在曲桃亦的脸上,突然说了一句:“曲小姐容貌姝丽,果真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 他这话语一出,裴留和符子平都黑了脸。 符子平几乎恼怒得不行,看着裴巽和裴留远远离去,才忍不住道:“这些王爷就没一个好东西,阿桃你刚才为何要拦我,我真恨不能揍他一顿出气。” 曲桃亦忍俊不禁,就连着寻夏在旁边也“噗嗤”一笑。 符子平更恼得不行了:“好啊阿桃,不仅你笑我,你身边的丫鬟也敢笑我了。” 曲桃亦心中平复了刚才因为遇见老虎而翻涌的心绪,打趣道:“你这直率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说罢她摇了摇头,准备去赴宴,离去时却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只大老虎,总觉得有些蹊跷。 那老虎因为兽园的奴才疏忽被放出来倒也还在情理之中,可又如何能这般恰到好处地遇到自己,还恰恰是在这片梅园里? 要知道,曲桃亦平素最喜欢梅,若遇到开得这样好的红梅,定是会驻足观赏片刻。 这种种巧合交叠在一起,让曲桃亦忍不住皱起了眉。 前世那杯不怀好意的酒,这世突然出现的凶猛老虎,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 第5章 香囊 符子平急急地拉着她向前走,寻夏却在后面轻轻“啊”了一声。 曲桃亦扭过头,却看见自己的香囊不知何时掉在了雪地上,藕粉色的锦面上沾染了血污,寻夏正面带疑虑地捡了起来。她见曲桃亦回头,不由得问道:“小姐,奴婢怎的从前从未见过这个香囊,这是小姐的吗?” 曲桃亦拧着秀气的眉想了片刻,许久道:“许是二房的送的,我瞧着也眼生。” 符子平对于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见曲桃亦拿着那脏了的香囊仔细端详,白皙的纤纤十指上都沾染了污血,不由得出声道:“阿桃,这香囊都脏了。” 符子平想夺过脏了的香囊来,再捡块干净帕子给曲桃亦擦擦手,没想到他一凑近那香囊,却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曲桃亦见他神色不对,不由问道:“这香囊有什么不对吗?” 符子平却兀自皱眉冥思苦想了会儿:“我从前领兵上战场,祖父曾教我在战场上如何智取。其中有一法便是用香料吸引山林间野兽,将凶狠的野兽引向敌人。”他顿了顿,把那香囊凑近鼻子嗅了嗅,不太肯定道,“我总觉得气息有些许相似,让我带回去帮你查查。” 曲桃亦闻言心底却一惊。果然如她方才所料,自己不可能这般凑巧地送到老虎面前,原来是身上不知何时佩带的香囊惹下的祸。 可她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带着这个香囊出来的。二房唯有一个庶出的妹妹,名唤曲真茹。她记得这个香囊是自己这个庶妹送来的。曲真茹不常来大房这里走动,那次她这庶妹端着盘菱花糕,说是想念姐姐,便亲手做了糕点送来,还笑语盈盈地拿出眼前这枚香囊给自己,说这也是她亲手做的。 曲桃亦并没有想太多,于是便收下了糕点和香囊,还让寻夏拿了几匹流云锦给曲真茹去做了几身新衣裳。 但是她很快便十分不解地皱起眉头。她明明记得自己出门时没有带这个香囊,那这个香囊又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曲桃亦将自己的行程顺了一遍。她从自己房间出来,身边跟着的只有寻夏。上了马车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来到流云小筑,然后便是车夫拿出脚蹬来让自己下车…… 等等,那个车夫? 曲桃亦当时没发觉什么,现在想来却发现那人眼生得很,动作还笨手笨脚的,险些绊了她一下。 原来……是趁机把香囊放到自己身上么? 曲桃亦心下了然,却还是看向寻夏,询问道:“今天驾车的车夫是哪来的?” 寻夏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本来一向是老刘的,谁知他昨日里竟和二房的厮混出去吃酒了,只好借了二房的老李来。” 一切都和她的猜测对上了。曲桃亦慢慢攥紧了拳,心底一片心惊和疑惑。 她与二房素来尚未恩怨,母亲平日掌中馈也未曾克扣过,怎的她这位庶妹这般心狠手辣,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曲桃亦并无将心中所想表露在脸上,而是看向一边还在研究香囊的符子平,轻声道:“时辰快到了,我们快些过去。” 符子平见曲桃亦催促,立刻找了帕子随手一裹塞进衣袖里,点了点头跟上去。 曲桃亦寻着自己的座位,本想捡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没想到符子平却也跟着坐下了。符子平这次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京城早就传遍了这位小将军的名字,京城无数高门贵女都明里暗里热切地瞧着符子平要坐在哪,谁曾想他竟坐的那么偏远,和旁边挨着的平阳侯府家小姐谈笑得正欢。 第6章 曲真茹 曲桃亦本想着这次自己能清净片刻,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她身边的空位置便坐上了人。曲桃亦微微偏头,刚想说话,旁边便响起了娇俏的女声:“问二姐姐安,茹儿有些头疼来迟了,怎想姐姐竟坐后面来了。” 曲桃亦蹙了下眉。二房家的庶妹曲真茹正微微笑着看自己,双颊还露出两个小梨涡,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曲真茹说着便殷勤地端了盘用鎏金碟子盛着的酥酪送到曲桃亦面前,又端起一盘脆枣捏起一颗给曲桃亦,轻轻笑着:“二姐姐怎么不说话,不如尝尝这枣子?我记得姐姐爱吃得很呢。” 曲桃亦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这看似乖巧可爱的庶妹,背后的心机城府却是远超自己想象。她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过枣子:“我方才受了惊,现下倒没有胃口,不如妹妹自己吃。” 曲真茹眨了眨眼睛,把目光移向曲桃亦身边坐着的符子平:“受了惊?小将军可知道其中原委么?” 符子平在一旁皱着眉头,爱答不理道:“在梅园遇见只老虎。”他不知为何很烦眼前曲桃亦的妹妹。他好不容易能和曲桃亦说会话,现下看着她不停地凑过来说话,若不是因为曲真茹是曲桃亦妹妹的缘故,只怕这会符子平就一拳把曲真茹给赶走了。 偏曲真茹却毫无察觉,只是故作天真,吃惊地用手捂住了嘴:“难怪方才没瞧见姐姐,原来是姐姐偷跑出去玩了。”她又上前抓住曲桃亦的手,似乎想在曲桃亦身上找些什么,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到,半晌看见盯着自己曲桃亦的目光不由得讪讪一笑,“姐姐可要小心,听说那兽园挨着流云小筑极近,唉,那些个偷懒的奴才真真是罪该万死,伤了姐姐只怕父亲会伤心呢。” 曲桃亦心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曲真茹轻描淡写一句话把自己遇见猛兽的事归于自己不守规矩,去了偏僻的梅园,现在又想在自己身上找到香囊销毁证据。她一时觉得可笑,却没有笑出声,只是斜睨着看着曲真茹,干脆利落道:“你在我身上找什么?” 曲真茹脸上还是娇俏的如花朵一样的笑,这时候听见曲桃亦的话,笑容直接僵硬在了脸上:“姐姐,茹儿……” 曲桃亦懒得和她废话:“你在找你那香囊?” 话音刚落,曲桃亦便看见曲真茹的僵硬的笑脸出现了无法控制的裂缝。曲真茹神情略显惊恐地看着曲桃亦,许久便又咬着嘴唇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二姐姐你在说什么啊?茹儿听不懂姐姐的意思。” 曲桃亦正想说话,曲真茹的目光却突然移向了自己身后。曲桃亦蹙起眉头,曲真茹却轻轻扯过她的衣袖,小声道:“二姐姐,翊王殿下来了。” 曲桃亦不动声色,端起桌上的茶盏,撇去浮沫后轻轻抿了一口,并不出声,甚至也未向裴留的方向看去。 曲真茹皱了眉头,有些焦躁地搅起了手里的手帕。她这个二姐姐不是很喜欢翊王裴留的吗,怎么现在改了性子,连看也不看了? 若是真改了性子,那她的筹谋可就全玩完了。 曲真茹咬咬牙,不死心地朝曲桃亦身边凑过去,没想到对方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抱着暖炉坐远了些。曲真茹的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的,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而刚落坐在曲桃亦面前的裴留也跟着黑了脸。 坐在裴留身旁的斌王裴巽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回事啊老二,你不是前几天还给我抱怨这曲家姑娘缠你缠得紧,让你烦不胜烦,怎么今天人家姑娘老是躲着你,看见你一坐下便跑远了?” 裴留黑着脸并不说话,目光却紧紧粘连在不远处正和符子平谈笑风生的曲桃亦身上。他忍不住愣神。曲桃亦一颦一笑,灿若春华,皎如秋月,勾唇弯眉间盈盈笑意,一双剪水秋瞳里仿佛有弱水三千,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便让人心口砰然。 裴留第一次见这样艳美绝伦的曲桃亦。他印象里,曲桃亦总是羞怯怯地站在自己面前,想尽方子想和自己说句话,却又是翻来倒去那几句,让他烦不胜烦。 可如今曲桃亦的样子,却让裴留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裴巽跟着裴留的目光看去,看见曲桃亦和符子平正谈笑正欢,不由得声调上扬,小小的“哦”了一声。 裴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第7章 下药 裴巽收了声,却忍不住八卦起来:“平阳侯与这符老将军和世交,听闻当年指腹为婚,曲家这艳美绝伦的二小姐就许配给了如今这符小将军。”他顿了顿,又道,“符子平也算是有骨气的,前辈打下的军功不要,非要自己上阵,现在倒真是挣了赫赫军功回来,父皇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裴留的脸色却似乎更加阴沉了。 裴巽浑然未觉,自顾自讲起来:“不过我听这市井传言,曲桃亦和符子平乃是青梅竹马,关系甚笃,刚才你也瞧见了,那两人一致对外……” 裴留听见“一致对外”这四个字只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于是便冷冷地看了裴巽一眼,说道:“你这些记得倒清楚,不知还记不记得朱楼里的沈娇娘?” 裴巽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一般倏地没了声,端起酒盏讷讷喝了杯酒,专心吃起桌上的菜来。 曲桃亦全然不知翊王殿下正在看自己,她只顾得上听符子平给她讲行军中的笑话,也完全没注意身侧曲真茹的脸色也越发的阴沉起来。 曲真茹恨恨地看着曲桃亦,又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符子平,恨得牙根痒痒。 她哪一点比不上她的二姐姐?若自己也跟曲桃亦一样有个好娘,是从嫡母肚子里钻出来的,那未来嫁给威远将军符子平的就是自己了,又如何轮得到曲桃亦? 曲真茹阴恻恻地笑了半天,将自己准备好的药倒进酒盏中。她这是专门找人弄来的上好催情药粉,无色无味,混进酒水中人是半点也察觉不了,药效猛且发作迅速,只要喝下去这事便成了一半。 她调整好自己的笑容,端着酒盏来到曲桃亦面前,柔声道:“二姐姐,翊王殿下英勇神武,京城无人不仰慕翊王威姿,正逢流云宴,姐姐不如趁此机会去向殿下敬杯酒?” 正和符子平说着话的曲桃亦突然被人打断,神情颇为不悦地扭过头,瞧见曲真茹正拿着和前世记忆中那一模一样的一杯酒走到自己面前,说出来的话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二姐姐,我听说流云小筑里的酒有流水和落云两种,我手里这杯便是落云。流水酒当是流水知音间相赠,这落云酒便是——” 她轻笑出声,一双眼睛里有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二姐姐饱读诗书,必定听过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曲桃亦心底一片冰冷。前世她就是因为曲真茹说的这句诗而心思一动,竟是想也没想便端起这盏不怀好意的酒,敬给了裴留。 当时裴留并不想喝,是自己软磨硬泡许久,他碍着面子才喝了下去。 后来,便是曲真茹设计将自己和裴留共处一室,再假装带人来找自己,最后撞破这一幕。 这是她悲剧的开幕,也是裴留恨她的开始。 曲桃亦看着曲真茹端着的那杯酒,唇角只余淡淡笑意:“你方才说翊王殿下英勇神武,京城无人不仰慕翊王威姿?”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算小,裴留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朝曲桃亦抬起了头,心底竟有些说不出的得意。 曲真茹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曲桃亦看着那杯酒,轻笑出声:“妹妹既然仰慕翊王殿下,那不如妹妹去敬这杯酒好了。”她在曲真茹愕然的目光里安然自若,端起符子平为她沏好的茶。 “我身子不爽,今天只喜欢喝茶。” 第8章 别闹了 周围有一瞬间的死寂。 曲桃亦放下茶杯,见旁边的曲真茹恍若失神一般僵在原地,眼里当即浮现出几点零星笑意:“怎么,妹妹这是不愿?” 设这筵席的地方不过四五丈大小,曲桃亦又未刻意压低声音,她所说的每个字都飘进了旁人耳中。被提到的裴留就在对面,听到这话他薄唇抿紧了几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其余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目光惊异又好奇的往曲桃亦身上投去。 其了怪了,今日这平阳侯府二小姐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室内燃烧的暖炉时不时发不出几声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置身在一股暖意之中,但四周门窗紧闭,渐渐生出窒息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角落里的更漏声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滴……滴咚……”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尖。 “茶、茶也可以!”曲真茹近乎慌张的跪坐到曲桃亦身边,伸手便抓过案上的紫云砂茶壶,“二姐姐有心,茶与落云酒都一样。我帮二姐姐斟茶……” 冒着热气的茶水被倒出,曲桃亦按住她的手,不容反抗的按在了案几上:“妹妹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劳你这般关心我,你既然也觉得翊王英勇神武、绝代无双,那这酒你替我去敬亦可。” “你我二人姐妹情深,妹妹是不会拒绝我的?” 曲真茹脸上红润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想挣开曲桃亦按住自己的手,然而刚一动,一股更大的力道压了下来。 看着面前方寸大乱的人,曲桃亦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的情景。两世的画面重合,她心中翻滚出无尽的畅意。 两人正僵持不下间,对面的裴留眉头深深一皱,舒展开后他声音沉沉的开口:“曲桃亦,你别闹了。” 出了声,一股巨大的恼怒感慢慢缠到了裴留身上,他气息不稳,落在曲桃亦身上的眼神冰冷而严厉。 今天的曲桃亦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着素衣含羞带怯的她明艳而张狂,一举一动间都向众人展示着她无尽的魅力。裴留破天荒的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他隐隐觉得这样的曲桃亦不再是他能掌控的。 流云小筑门口的无言之礼、梅花树边对另一人的维护,以及现在……她居然逼旁人向自己敬酒! 一语落罢,周遭彻底没了声息。 曲桃亦抬眼一瞥裴留,见他脸色难看便知再闹下去恐怕不好收场,便道:“是……” “翊王殿下这是什么话。阿桃方才便说了今日身子不爽只想喝茶,那酒都端到她面前了,若是直接拒了岂不是在拂您的面子?”符子平插话道:“既然翊王殿下不愿喝曲三小姐敬的酒,不如这样,我替阿桃敬您。” 裴留看过去时,符子平已经两手执起了酒杯。 “不必!”他一拂袖,转身坐回了原位。 裴留视线牢牢钉在曲桃亦身上,却见她根本就没有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给自己,当即便跟符子平交头接耳起来。 曲桃亦态度的转变让他烦躁郁结,他从来都是厌烦曲桃亦的纠缠的,可现在所想之事当真发生,他却不如想象中那般开心。握紧了拳,裴留想着待会儿得把曲桃亦单独叫过来,让她不要再搞这些小动作。就算是欲擒故纵,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一场危机化险为夷,曲真茹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看到曲桃亦跟符子平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的黑暗依旧不受控制的滋生。 “二姐姐,方才是我贸然了,不知道二姐姐今日身子不适,我不该说那些话。”曲真茹悄悄将那杯加了料的落云酒放到一边,向曲桃亦道歉。 此话一出,曲桃亦跟符子平的视线同时看了过来。 “是么。”曲桃亦语气听不出喜怒,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若不是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她此刻当真要被曲真茹的乖巧骗到了。怀有恶意的人就在身边,她从前竟毫无察觉。 先是让车夫在她身上藏能引来老虎的香囊,接着再教唆她向裴留敬加了催情药的落云酒,若现在她还是从前的曲桃亦,恐怕迎接她的便是上一世被曲真茹带人撞破她跟裴留躺在同一张榻上的画面。 想起从前之事,曲桃亦心神冷了三分。 好在这次,她成功避开了。没有那杯落云酒,接下来她跟裴留也不会再有交集。 “二姐姐,茹儿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曲真茹抓住了曲桃亦衣袖一角,她一双圆圆的铜铃眼中浮出了几抹水雾,殷红的樱桃唇唇角稍往下撇,是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偏她长了一张清纯的脸,旁人乍一看恐怕心都要跟着她一起碎了。 第9章 同行 曲桃亦有一瞬间的怔愣,下一秒心中的情绪便被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占据。她强忍着不适,将袖角从曲真茹手中救了出来:“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急着道歉,怕不是真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曲真茹被这话问得一哽,紧接着摇头否认。 她惶然收回自己空下来的手,藏进宽大袖袍中的那刻指甲嵌入手心狠狠一掐。要是曲桃亦知道了什么…… “噢。”曲桃亦笑盈盈道:“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今日委实凶险,曲桃亦敛下一切情绪起身:“我有些乏了,先行一步。”不用再担心接下来的事情,她更没有耐心呆在这里。 “阿桃。”旁边的符子平见曲桃亦突然往外走去竟是话也不跟他说一句,他很是委屈了唤了一声。他来这原本就是因为曲桃亦,此时见她要走想也不想的便跟了上去。 他几个大跨步便追到了曲桃亦身边,幽怨道:“你要走居然不叫我一起。” 说话间,两人并肩出了筵席之处,一直等候在外的寻夏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一阵裹挟着薄薄飞雪的寒风刮过,寻夏忙将雀金裘披在曲桃亦身上。 被厚实的裘亦包裹,曲桃亦抱着手里的暖炉呼出一口寒气,笑着去看符子平,打趣道:“我见筵席上玫姿艳逸的贵女颇多,以为你还要多待一会儿。” “你……别胡说!”符子平的话音从诧异转到恼怒,俊朗的脸上出现两抹可疑的红晕。 符子平道:“你知道我……”一直只倾心你一人。 剩下的话被他默默吞进了腹中。 两人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突兀的脚步声。 鞋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怪异的吱呀声响。而后便是一道过分熟悉的女声:“二姐姐。” 曲真茹又跟了上来:“我跟二姐姐一起回去。” “啧。” “曲家二女跟符子平都走了。”裴巽摇摇头,示意身旁的裴留看对面已经空下来的三个位置。 想到刚才筵席上发生的那段插曲,裴巽语带好奇的问裴留:“老二,你莫不是对曲桃亦有什么误会?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对你死缠烂打的人,倒是她跟那符子平之间倒像是郎情妾意的一对。” “你看见没?刚刚两个人脑袋都要挨到一块儿去了。” 裴留刚伸出筷子要去夹菜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菜一入口,一股辛辣味蔓延开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一颗红椒。 他面无表情的咽下,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裴巽道:“不过是些拙劣的小把戏。” 前些日子曲桃亦还对他缠得紧。 那天他刚下朝回府,一下马车便瞧见等在房檐下的曲桃亦。当时正下着细密的雨,天气又冷又潮湿,而曲桃亦却穿着一身月白的半袖襦裙,外罩一件绣着梅花的藕荷紫大氅,头上只一只流苏玉钗,整个人干净又素雅。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曲桃亦眼神一缩,因他身上的冷厉气质露出羞怯又渴望的神色。 渴望他能主动靠近,能跟她说一说话。 裴留当时也确实如她所愿了,不过说的却是:“谁让你来的?”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他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他不喜欢曲桃亦,曲桃亦模仿他心上人的穿着打扮,却永远都不会变成那人。 出了流云小筑,平阳侯府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车夫见曲桃亦出来,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慌里慌张的去拿收起来的脚凳。看见他,曲桃亦脑子里浮现出之前的猜测。 从前只觉跟裴留那一夜是阴差阳错的意外,现在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曲真茹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将军,你要怎么回去?不如乘我们的马车?”曲真茹脸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轻声向符子平问道。 不仅是长相,曲真茹连声音都可爱得紧,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然而符子平听到曲真茹的话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开腔。 无人回应,安静下来的气氛中渐渐生出了几分尴尬。曲真茹的笑慢慢凝固在了脸上。 “我们暂时先不回去。”曲桃亦回过了神,接话道。 府外只她来时的那一辆马车,也不知曲真茹是怎么来的。 “啊……”曲真茹欲言又止的叫了一声,问道:“二姐姐是要跟小将军一起去玩吗?” 符子平有着两副面孔,可为什么温柔贴心的那一面不能是对她的!曲真茹努力维持着明面上的乖巧。 “对啊。”曲桃亦眨眨眼。 第10章 字谜 旁边的符子平一听这话,愣愣道:“阿桃……”他可不记得自己之前答应过要跟曲桃亦一起去玩。 短暂的诧异后,心中情绪很快被欣喜覆盖。能跟曲桃亦呆在一起,他求之不得。 “二姐姐,那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在看向曲桃亦之前,曲真茹先看了符子平一眼。 这一个小动作发生在一瞬间,曲桃亦注意到时只觉疑惑,但很快她脑子里边浮现出了之前曲真茹跟裴子平相处的画面。 她心里一惊,却不敢妄自下定结论。 符子平离开京城已久,曲真茹不过跟他见过数面而已,怎么可能! “好。”曲桃亦眉眼弯弯,同意了。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曲桃亦坐在左侧靠出口的位置,符子平跟在她身边坐下,而曲真茹最后一个上来。在落座时她迟疑了几秒,最后选择了正对出口的那侧,符子平跟她之间只隔了三个人的距离。 马车本就不大,这样一连挤了三个人,只要不说话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坐定后,马车缓缓往前行驶出去。 马车最终在京城的西市口停下。已过了午时,纷纷扬扬下了一整个上午的雪也停了下来。街道两边摆了不少小摊,商贩的叫卖声从头至尾充斥着整条街道。 “一文钱一次,猜字谜咯!”正前方,围成一团的人群中传出一道吆喝声:“猜中便送无妄大师亲手设计雕刻的阴阳同心佩一对! 无妄大师,当朝赫赫有名的玉雕大师。他雕的玉栩栩如生,一直是达官贵人争相抢夺的藏品。 曲桃亦产生了几分兴趣,跟着挤进了人群去围观。 摊主手上正托着一个木匣,里面用红丝布盛了一白一黑合在一起的玉佩。一半为龙一半是凤,合在一起时中间形成一个心形,一眼看去竟似散发着煜煜光华。 “你想要?”注意到曲桃亦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玉佩看,符子平问道。 曲桃亦却摇了摇头,否认:“没有。”但不得不说,那枚玉的确很夺目。 “七个、八个……”摊主清点着猜谜人数,大概是觉得不太满意,又问了围观的人一声:“还有没有想参加?这可是受无妄大师委托,错过这次可没有机会了!” “我来。”符子平举起了手,走到了摊前。 曲桃亦听到这声音一惊,但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斜乜了身边的曲真茹一眼,果不其然,她的眼神是注视着符子平的。 人数一够,摊主出了谜题:“不要说话。打一个字!” 围观的人群当即沸腾了起来。 这场字谜比赛设置了时间,只要旁边的更漏滴水六十下之后还没有答出,便算答题失败。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有冥思苦想却还是猜不出的人已经选择了放弃。 “最后十下!”摊主提醒。 “五、四、三……” 符子平赶在及时结束之前开了口:“吻,是吻字。”他说得笃定。 “恭喜这位公子!”摊主一脸惊羡,依照比赛规则将那对阴阳同心佩交给符子平。 赢得比赛,周围响起围观百姓的掌声。 原本还以为今日这场字谜比赛要落了个空,谁知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小公子赶在最后给出了答案。 “好!小公子厉害!” 符子平听到这声,尴尬得用手挠了挠头发,另一只手上正拿着盛有玉佩的木匣。他不自觉的收紧手指,转过身一眼便对上曲桃亦。 猝不及防的对视上,曲桃亦反应过来,眼里涌出了几抹笑意。待符子平走近,她夸道:“你好厉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次再见符子平,他跟自己记忆中的人有些不一样了。脑子里只轻飘飘的冒出这个念头,曲桃亦便摇头掐断。 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多出的一世记忆,毕竟心境早已不同,如何能要求旧人旧物完全跟曾经一样?她那表面看似善良乖巧的亲妹妹尚且藏着祸心,更何况其他。 字谜比赛结束,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周遭很快空了下来。 符子平比曲桃亦高出了大半个头,此时身姿笔挺如松的杵在她面前,不动也不说话间竟慢慢生出了几分傻气。沉默的环境中似流动着几缕让人心跳加速的气氛,扣人心弦。 “恭喜小将军。”突然插进的声音将这一气氛打破,“我听说这无妄大师的手艺整个京城都无人能敌,小将军能得他的玉佩,不知会羡煞多少人。”曲真茹目光直直的打在符子平身上,看几眼后便默默收回。 第11章 回府 大概是因为在战场上经历了生死,符子平身上带着几股血煞之气。偏他生得一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模样,平时很难看得出。 在曲真茹插话时,符子平下意识看向她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 “多谢。”符子平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 突然插话的行为让曲桃亦心中的兴味更盛,不需要再试探,曲真茹前前后后对待符子平的言行已无言的暴露了一切。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女,面对心上人时如何藏得住她那点心思。 只是不知,符子平看出来没有……在猜测府子平的态度时,曲桃亦心中蓦的一空,生出几分失落情绪来。 她很快回过了神,见自己目的达成,便也没心情再跟曲真茹耗下去:“看着像是又要下雪了,先回去。” “好。”符子平接在曲桃亦话尾应道。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往回奔去。 马车上,符子平悄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曲桃亦几次欲言又止。刚刚猜字谜得来的那对玉佩被他握在手心已生出了一阵温润的温度,情绪像是被拉紧的弦,一切喜怒哀乐都只能凭操控人掌控。 曲桃亦微低着头,对对面人的打量毫无察觉。 “阿桃……”开口的这一刻,符子平攥紧了玉佩。 手刚动两分,疾驰的马车一停,紧接着外边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小姐,咱们到了。” 掀开车帘一看,外边果然是平阳侯府。 曲桃亦看完回过头,又问符子平:“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符子平摇头:“你先回去,我改日再去找你。”说话时手指摩挲着玉佩,再也没有送出的勇气。 曲桃亦跟曲真茹下车后,马车再次调转车头,往外跑走了。 提前回来的寻夏早已等在门口,见到曲桃亦立马迎了上来:“小姐。” 曲桃亦应了声,抬步往里走。 “姐姐。”曲真茹紧紧跟在她身后,毫无预兆的问道:“不是说小将军在边关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说话间,她们已到了侯府内几个院子的交界处。 曲桃亦的脚步跟着曲真茹说话的声音一停,转头看她一眼,神色莫名道:“你这么关心他,难道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吗?” “寻夏,走。”丢下那句话,直接便领着寻夏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曲桃亦远去,曲真茹气得咬紧了一口银牙,脚在地上重重一踱! 回到自己的院子,曲桃亦让寻夏将院门一关。因曲桃亦不喜欢被打扰,院里没有其他伺候的下人。此时倒更方便说话。 想了想,曲桃亦问身后的寻夏:“现在府上是谁在管事?” 前世她一心扑在裴留身上,从来没过问过府上事一句。但这回若要避开从前种种,她必须得把一切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父亲母亲自小便宠着她,但这可防不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曲真茹的面貌,引得她生出了几分笑意。 从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从前被忽视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曲真茹怕是一直以来都恨着她,只是她从前毫无防备之心,便被她得了逞。 “当然是王妃啊。”寻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说完奇怪的看曲桃亦一眼,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平阳侯跟王妃感情很好,这么些年也只有曲真茹母亲一个意外得来的妾室。府上事情一只是平阳侯掌外,王妃掌内的。 曲桃亦听着点了点头。上一世她这会儿已经被曲真茹带人发现她跟裴留之事,根本无心关注家里如何。 心里久违的激动起来,她对父母的记忆还停留在未出事之前。 “随我去见见母亲。” 跨过平阳侯府主宅的门槛,曲桃亦一眼捕捉到正坐在里边正位上的王妃许氏。 “母亲!”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奔去,曲桃亦喊着一头扑进了许氏怀中。 感受到久违的气息,曲桃亦忍不住蹭了蹭,活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许氏被她弄得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刺绣放到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咱们桃亦这是怎么了?都多大了还往母亲身上扑。待会儿你父亲看到又得说你没正形。” 许氏说话的声音柔软温柔,如温暾的春水一般,说得曲桃亦心中一暖,但旋即又酸涩起来。 想到前世的事情,她将许氏抱得更紧,撒娇道:“我想你了。” “怎么了这是?”许氏推着曲桃亦的肩膀让她起来,而后细细打量她:“听说你今日去了流云宴,可是有人欺负你?” 第12章 管家 曲桃亦将自己面部的表情控制的极好。 她从许氏怀中起身,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仰着头望进许氏眼中,眼眸中笑出一片细碎的光:“怎么可能,谁还能欺负得了我!” 前世这个时候她正跟裴留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那一刻迎接她的便是旁人带有恶意的眼光。而后她更是掉进了水深火热的深坑,一步走错之后,各种厄难朝她扑面而去,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短暂的愣神结束,耳畔传来带有实感的呼喊声:“桃亦?桃亦?” “母亲……”曲桃亦这才回过神来,她撑着许氏的手借力坐到一旁,心里万般庆幸。 还好她又活过来了。 许氏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她,不放心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要是出事可千万不能憋在自己心里。” “没有。”曲桃亦将话题岔开:“对了母亲,府上的下人如今是谁在管?我想再找几个下人。” “府上事务繁多,我忙不过来,便将下人的事都交给你王姨娘了。你是要添几个丫鬟?那待会儿我叫管家过来,你直接挑人。早跟你说了,身边就寻夏一个照顾不过来你。”许氏苦口婆心道。 曲桃亦舌尖抵着自己的小虎牙碰了一下,感觉到微微的麻意。她出神的直视着前方,不自觉道:“原来是她啊……”果然跟她猜得不错。 掌管府上的人事,那能动的手脚可就多了。 回过神,她侧首看向许氏:“现在府上的下人大都待了许多年了,我是想自己教导几个听话的丫头,改天去外面寻几个家世清白的。还有,母亲管家若是忙不过来,许多事情我也可以帮忙。就不必麻烦王姨娘了。” 母女俩的视线撞上,许氏又恰好听完曲桃亦的话,意识到这话里的意味,双瞳猛地一缩。 “桃亦,你可是说真的?”许氏不确定的问道。 曲桃亦闻言颔首,神色异常坚定的答道:“自然。从前是我不懂事,母亲可别怪责于我。今日去了那流云宴,我便彻底看清了。有些人不该属于我,我再强求也无用。倒不如寻个爱我敬我的。” “这么多年辛苦母亲照顾家里,我却从未关怀过母亲一句。母亲若信我,便让我学着如何管家。有些东西交给旁人,难免那人生出异心。”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从前当真是被裴留蒙住了双眼,可笑她拥有双亲的宠爱、旁人羡艳的家世,最后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回她处处提防,看谁还敢动她分毫! 许氏沉默片刻后给出了答案:“我跟你父亲只你一个女儿,这家里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你愿意,母亲自然不会拦你。你想学着管家,待晚上你父亲回来我同他说。你王姨娘近日刚着手府上的人事,想来她才刚着手了解不多,你便跟着一起去学。” “好。” 曲桃亦又在主宅陪着许氏一起用了晚饭方才回了院子。 寒冬时节的夜晚被一片漆黑笼罩,万里天际不见一颗星子。冷硬的风刮在脸上留下微微的痛意。曲桃亦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进屋便吩咐寻夏:“快些点个暖炉,好冷。”出门时带的暖炉已经没有半点温度。 身上冰冷的感觉让曲桃亦意识越发清醒,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有异心想害她的,且等着。 寻夏弄好暖炉,很快又端进冒着热气的水伺候曲桃亦洗漱。 已经冻僵的脚丫泡进热水中,曲桃亦舒服得呼出口气。想起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她向寻夏道:“明日早些叫我,咱们出门。给你找几个手下好不好?日后你带着她们。” “好!”寻夏虽然不懂曲桃亦的用意,却也不擅自多问,自顾自的高兴道:“我一定把她们教的好好的,不让小姐操心。” 她只觉今天的曲桃亦跟之前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性格样貌未变,但比从前更加自信,也愿意接触其他人了。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曲桃亦眼中只看得到裴留一个人。 裴留是英俊多金、身份尊贵不错,可对待小姐从不肯多看一眼,这样不懂得珍惜的人,根本配不上她!寻夏暗暗的想。 现在小姐总算看清爱慕裴留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便代表着接下来将会有新的开始。 “小姐,那待会儿我就去吩咐老刘备马。”寻夏道。 洗漱完,寻夏又替曲桃亦铺好床,这才出了门打算去准备明日出门的事情。 第13章 交易 翌日。 出了府门,曲桃亦一眼看见等候在外的马车后还跟了几名小厮。今日的目的是去挑下人,她本无意带其他人,见状只得侧首用眼神询问寻夏。 “小姐,这是王妃吩咐的。西市鱼龙混杂,带些人安全些。”寻夏给出原因。 不过辰时,西市便已热闹得如日中天。 作为京城最大的市集,西市每一个地方都做了分区。平阳侯府的马车直通西北角,最后在一条巷子外停下。 曲桃亦跳下马车,入目便是两边挤满了人的巷子。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无比喧闹,里边隐隐还有一股恶臭传出。 “爷,看看这几个丫头,都是家世清白的。”人伢子脸上挤出油腻的笑容朝过路的人招呼。 许多身材瘦弱的人缩着脑袋挨着墙壁蹲着,其中有大有小,手腕跟脚踝上栓着一条粗麻绳。 曲桃亦微微蹙了蹙眉,强忍着不适往里走。 她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见她打扮光鲜靓丽,人伢子们纷纷来了劲,朝她媚笑:“小姐,瞧瞧我这几个,都是手脚麻利听话的,买回去省心!” 各种央她买下人的说词都有,曲桃亦却一个没理会。 脚下的青石板路被一层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污垢覆盖,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黏腻湿烂的触觉。 没走几步,前方突然传出一阵骚动。 “死丫头,你们别跑!”一道尖锐失控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三个浑身脏兮兮的人从人群中飞快窜出。 他们身后跟着一名拿着软鞭的中年妇女,手中挥舞着软鞭大喊:“等抓到你们,看老娘不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嗷——”有被软鞭误伤的人痛叫出声:“干什么!打到老子了——” 尚来不及反应,三道人影如突然出弓的箭羽一般,隼击至她身前。 曲桃亦瞪大了双眼,身上一痛,整个人被撞得往后倒去! “小姐!”寻夏的嗓音在这一刻失了控,跟着的几名小厮眼疾手快的去扶,这才没让曲桃亦倒在地上。 前行的道路被小厮挡住,三道人影被迫停在原地。后边穷追不舍的人伢子已经追了上来,一靠近便用手揪住其中两人的耳朵狠狠一转,恶狠狠骂道:“反了天了!再给老娘跑啊!看老娘今天不弄死你们!” “痛——”被抓住的一人发出略显稚嫩的声音。 “小姐,你没事?”寻夏胆战心惊的检查曲桃亦身上有没有伤处,看完又侧首去看身后突然蹿出来的几人,生气道:“你们怎么回事!撞到我家小姐了!” “要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 曲桃亦按了下寻夏的手,寻夏当即闭了嘴。 视线落到后方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身上,曲桃亦这才发现他们不过到自己胸口高,露出的脸颊上一片乌黑的痕迹,但一双眸子倒十分清亮。看着年纪尚小。 人伢子闻言朝曲桃亦看去,见她一身布料华贵,头上金钗环佩,便知眼前这位小姐身份不凡。人伢子不禁讨好的笑了起来:“小姐,这几个奴才不懂事乱跑误撞了您,您千万别见怪啊……”又变了语气朝脏兮兮的三个孩子吼道:“还不向小姐道歉!” 然而三个孩子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人伢子一怒,扬起了软鞭:“你们!” “你这几个孩子,我收了。”曲桃亦示意寻夏给钱。 天降的买卖让人伢子怒火一扫而空,她瞪大了眼看曲桃亦,简直觉得曲桃亦是天仙下凡,也忘了去动手打人,接连道:“好,好……” “小姐!”寻夏咬了咬牙制止。这三个孩子看着这么脏,尚且不知道身世是否清白,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做决定! 人伢子赶忙插话:“小姐若有意收他们,我这便去取他们的身契来。这三个都是家世清白的,家里穷才送出来当奴才。别看他们胆子大,但做事可伶俐着呢!日后再严加管教,一定也是听话的好奴才!” “好。”曲桃亦说完又看寻夏。 “小姐……”寻夏还是不太情愿。但在曲桃亦眼神的威压下,最终还是付了账。 为防止三个孩子再次乱跑,人伢子警惕的将他们的脚踝绑了起来,这才放心去取身契。 数息后,人伢子将三份身契递给曲桃亦:“小姐看好,两个丫头各十五两,那个小子年纪小身体也不差,所以得二十两。” 小子……曲桃亦听到这朝那三个孩子看去,这才发现最后边的那个比其他两个更矮一些。 “人钱两讫,以后的事可跟我没关系了。”人伢子说完,很快便从曲桃亦眼前消失。 第14章 拜访 回到府上,曲桃亦吩咐寻夏:“你先带他们去换身干净衣裳,待会儿带到我面前来。” 三个孩子一路上都没说话,但一直在用试探的眼光悄悄打量曲桃亦。此时听到她的安排倒也没跟在西市一样反抗,乖乖跟着寻夏走了。 曲桃亦迈步往里走,穿过通往院子的一条甬道,迎面跟一道灰蓝的人影撞上。 “哎哟,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此人正是府上的管家。 管家见到曲桃亦,急声道:“符小将军来了,您快跟我去看看!” “符子平?”曲桃亦疑问道。 管家一边领着曲桃亦往前,一边道:“正是。还带了好些东西来呢。” 甫一踏入主宅门槛,许氏乐呵呵的笑声便传入曲桃亦耳中:“子平真是长大了,生得越发俊朗……” “母亲,爹爹。”曲桃亦步入里间,先向双亲行了礼,而后才去瞧下首的符子平,微微朝他福了福身。 下一瞬,符子平直接站起了身,很有仪态的朝曲桃亦作揖:“阿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还没问出符子平登门的原因,上方的平阳侯便率先道:“曲桃亦,你看看人家子平,他跟你同年生人,如今官居威远将军,你再看看你自己,除了整日跟在……” “王爷。”许氏出声制止平阳侯未出口的话。 徐氏说完看向曲桃亦,道:“子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桃亦,今日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年纪大了,也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你们便自己去玩。” “好……” 曲桃亦正要回答,门口处传来清脆的一声:“二姐姐……” 曲真茹走近后依次向平阳侯、许氏行礼:“父亲,王妃。” 在看向符子平时,她眼神一闪:“符小将军。” 平阳侯对待两个女儿一向公平公正,见曲真茹来也没有任何异样,只问道:“怎么了?” 闻言,曲真茹敛眉道:“二姐姐近日要开始学习管家之术,母亲想着茹儿只比二姐姐小一岁,趁着这个机会,便也想让茹儿一起……” 曲桃亦脸唰的一白,她失神片刻,反应过来后赶紧正了自己脸上的神色。今晨许氏才让人去通知了王姨娘,这会儿她便想出应对之策了。 心里胡乱想着这些,曲桃亦抬眼去瞧曲真茹,却见她一副乖巧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她会有害人之心。 平阳侯先征求了许氏的意见:“王妃,你觉得如何?” 许氏笑道:“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只想着桃亦已过了及笄却整日往外跑没个正形,便想着给她找点事做让她没那么多精力乱跑。却不想竟忘了茹儿。本来也该让茹儿学,是我疏忽了。” “王爷,那便让茹儿跟桃亦一起。她们两姐妹也好做个伴。” 曲真茹抬头看了许氏一眼,道:“王妃言重了。茹儿一定跟二姐姐好好学。” “好。你性子沉稳,日后恐怕还得你多看着桃亦。”许氏保持着脸上的笑意,模样看着甚是和蔼。 话到这一地步,曲桃亦便知事情再无转圜,她只得道:“父亲,母亲,那我跟子平先出去了。” 离开主宅,符子平好奇道:“怎么突然要学管家了?” 曲桃亦朝他眨眨眼:“你猜。” “二姐姐,符小将军。”曲真茹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 “妹妹。”曲桃亦上前一步,握住了曲真茹的手,道:“管家那里有这月的账本,劳你去拿一下。下午我过去找你,咱们好一起学。” 她可不想每回都被曲真茹打扰。 曲真茹沉默了一下,悄悄打量了符子平一眼才回道:“不如我让丫鬟去拿,也是一样的。姐姐要跟符小将军一起去哪里?” 曲桃亦的表情几乎要裂开:“父亲命我招待子平……” “曲二小姐,我跟阿桃有些话想单独说。”符子平突然道。 他一只手摆弄着手上的护腕,说话时只微微抬了眼去看曲真茹。模样飒爽又凌厉,跟面对曲桃亦时完全不一样。 被这么一说,曲真茹愣了愣,慌忙道:“好,茹儿先走了。” 待曲真茹的身影彻底消失,曲桃亦笑着打了符平一下:“你刚刚那么对她做什么,好伤人。” 若她是曲真茹,此后必定不会再对符子平抱有一丝幻想。 曲桃亦转念又想:刚刚符子平的态度应该够明显了?毕竟曲真茹是个敢主动凑上前的人。 “她妨碍到我跟你说话了。”符子平道。 “阿桃。我有一件东西想送给你。” 第15章 礼物 曲桃亦当即斜乜他一眼,语气不由冷了几分,故意道:“我若不喜欢为何要收下?你几时见过我说过谎?” 符子平声音一哽,被堵得哑口无言:“你喜欢就好……”心里设想了千万种会被拒绝的可能,谁知一种都没有出现。曲桃亦收了礼物,是不是就代表对他也有一丝好感? “傻子。”曲桃亦弯着眉笑骂一声。 符子平道:“我听说京郊最近要办一场诗词会,你要去吗?”他将刚才来时被人塞的那张小报递给曲桃亦。 上面附有诗词会的内容跟地址。 曲桃亦扫了一眼,抬头问符子平:“你想去?”眼下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只要能避开裴留跟曲真茹,发生危险的可能应该非常小。 “我是在问你!”符子平恼怒道。 若曲桃亦想去,他才有跟着她的机会。 “我都可以。”曲桃亦无所谓道:“倒是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么?” “也……没有。在军中这两年成天都在打打杀杀,我现在学着点文人的生活怎么了?”符子平很心虚。 曲桃亦点点头:“好啊,那我也跟着一起去学学,文人生活。” “那后日我来接你。”诗词会设在后日午时。 想了想,曲桃亦觉得并无不可,便同意了。她落后符子平一步,说话间两人沿着通往门口的道路走去。 安静的环境中猝不及防的响起“哐当”一声响,曲桃亦脚步下意识一顿。 “怎么了?”符子平转过身看她。 他们正处在府上的后花园,除了他们两人,四周再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没事,走我送你出去。”曲桃亦面色如常的收回视线。 直至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曲真茹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气。 她双眼发红,一只手紧紧抓着被弄得皱巴巴的衣襟。那两人一走,一片静谧的环境中只听得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曲桃亦!”这一声从牙缝中挤出,咬牙切齿的带着浓浓的恨意。手握成拳发泄一般砸向墙壁,接触墙面的那块皮肤瞬间红了一片,手上一阵撕裂的火辣辣痛感。 不是痴心于裴留吗?那又对着符子平笑什么! 情绪慢慢平复后,曲真茹利落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假山口。 “阿桃,那我回去了。”符子平朝曲桃亦挥挥手,调转了马头策马往外跑去。 少年一身玄色劲装,半长的发高高束成马尾,身姿笔挺劲瘦,策马时像是一颗在黑夜里被放大的星子散发着近乎灼目的光芒。少年意气风发。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活在所有人的追捧中。 曲桃亦收回视线,脑子里却又挥之不散的浮现出符子平笑起来时的模样。怎么说也是经历了两世风波的人了,她不是看不出符子平心里那点心思。 但符子平迟迟不开口,她就是猜测个遍也不敢妄下定夺。 第16章 改名 怕又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猜想。 走到院外,曲桃亦忙收住胡思乱想的想法,抬手推开了没关紧的院门。 寻夏正背对着她双手叉腰站在院中,听到开门的声响急忙转过了头。“小姐!”身上的凌厉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转而笑得又软又甜的奔到曲桃亦面前。 “我正给这三个孩子讲府上的规矩呢。”寻夏道。 曲桃亦朝院中的另外三人看去,已经洗漱过的模样倒还算周正,头发枯黄干燥,穿着大了不少的蓝布衣裳,身形比同龄人要瘦小些,而那三双眼睛正神色各异的打量着她。 “我刚刚问过话了,都警惕着呢,问什么都不开口。脾气挺大。”寻夏悄声在她耳边告状。 打量完,曲桃亦收回视线寻了院中的石凳坐下,开口问道:“你们都有名字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寻夏见他们连曲桃亦的话也不回答,不由横眉骂道:“小姐问你们话!小姐既买了你们,你们就是小姐的人!若不想被赶出去,就老实答话!”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好了寻夏。”曲桃亦阻止,又嗟叹一声对三个孩子道:“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若是有名字便回答我,没有便摇头。” “我叫大王!”身形最高的孩子率先开了口,说话时一脸好奇的看着曲桃亦:“大小姐,你买我们是要让我们做苦力吗?” 曲桃亦没忍住,掩面笑了出来:“谁跟你说的?”还有这名字实在不像寻常人家会取的。 “大家都这么说。”大王道。 “力气活都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去做,我们会付给他们薪酬,所以这是一笔你情我愿的买卖。”简单的解释完,曲桃亦又看向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你们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春” “我叫元夏。” 听到这两个名字,曲桃亦懂了,她问道:“你们是姐弟?” 元春、元夏一前一后的点了点头,眼神都怯生生的。 曲桃亦心里了然,她侧头看寻夏一眼。 寻夏将三个孩子的身契取出双手递给她。 元春、元夏的身世的确跟那人伢子说的一样是因为家里穷只得被迫出来谋生,但大王的身契上除了简单的出生外什么也没写。 她先问大王:“看你身契上什么都没写,家中可还有亲人在?” “我,不知道呀……''大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我是师傅带大的,但之前师傅没了,他们就把我卖给了那个恶婆娘。” 曲桃亦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恶婆娘”说的是那人伢子。 跟另外两个孩子不同,大王更加大胆,言行间有一股长年混迹在市井中的机灵感,她更懂得看人眼色。 收这三个孩子完全是因为当时看着他们可怜,原本想着若家中还有双亲便将他们送回去。但现在…… 曲桃亦沉默了数息,道:“既是如此,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家。不过,你们需得听我的。” 三个孩子对视了一眼。 曲桃亦见状道:“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从明天起,你们便先跟着寻夏学规矩。” “对了,到了这里,以后便会有新的生活,所以之前的名字都改一改。忘记前尘,才会有好的开始。” 大王这个名字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三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曲桃亦想了想,开口道:“你日后便叫千锦。” 又对元春道:“千玉。” “千羽。”最后是元夏。 “还不快谢谢小姐。”寻夏一脸严肃的朝他们说道。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道:“谢谢小姐。” 改完名,曲桃亦吩咐寻夏:“你先帮他们去领合适的衣裳棉被,住处便也安排在咱们院子里。” “小姐……”寻夏诧异的叫了一声。寻常的奴仆都是有专门的住处的,只有像她这等贴身伺候的丫鬟才会跟着主子住同一个院子。 曲桃亦道:“去。” 寻夏一走,曲桃亦向三个孩子指了指院中的偏房:“那间是你们日后的住处,先去看看。待会儿等寻夏回来再给你你们安排。” “是!”毕竟还是半大的孩子,听到这话答了一声立刻便跑了。 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但现在曲桃亦要先保证的是自己身边有可用之人。这平阳侯府的其他下人待了多年,一个更比一个人精。 前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不想再体会一次被背叛的感觉。 画面一闪而过,她逼上眼,心里祈祷着但愿这次选的人没有错。 第17章 诗词会 被背叛的感觉就如刀割一般。曲桃亦几乎快忘了当时的场面,独独还记得的是那股让人窒息的感觉,心肺都被生生撕裂开。 回到屋中没一会儿,院中便传来了一阵动静。曲桃亦推开窗一看,发现是寻夏让人领着东西回来了。 她没再管,转而继续摩挲起手上的羊骨钗。乳白的钗上已经带了几分温度,曲桃亦目不转睛的盯着,渐渐走了神。 她还记得自符子平从军后她与他便没了交集。当符子平从战场回来时,她已做了裴留的妻。那么这回…… 若前世没有嫁给裴留,之后出现在她世界中的也是符子平吗? 三日的时间转睫而逝。 房门被推得发出“吱呀”声,裹挟着片片雪花的寒风动作迅疾的从门缝中钻进。绯色幔帐飞扬而起,寒风直扑到背身站在榻前的曲桃亦身上。 身子被寒风冻得一抖,寻夏竖着眉朝进来的千锦瞪去:“赶紧把门关上!说了几次了,不要让风钻进来,小姐冻不得!” 千锦立刻将门一关,而后委屈的朝寻夏道歉:“寻夏姐姐我错了……” 又道:“刚刚门房来报,符小将军已经等在门外了。” “好了,就这样。”曲桃亦紧了紧身上厚实的大氅,看到镜中的自己,勾着唇挑了挑眉。外面是一件桃红的大氅,里边则是一套加厚的茶色袄裙,头戴玫瑰晶并蒂莲步摇,脚踩绾色翘头履。妆容精致,活脱脱一面若桃花的明艳美人。 寻夏将一暖炉塞进她手中,提醒道:“小姐畏寒,还是带着这个为好。” 大概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曲桃亦自醒过来后便受不得一点冷。掉入结了冰的湖中那种刺骨的寒冷,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这次符子平没再骑马,而是乘了一辆马车过来。 见到曲桃亦,他立刻迎了上去:“阿桃。”说话时视线在曲桃亦身上转了一下,眼里划过一道一闪而过的光亮。 诗词会的地址就在京城城郊外的某处私人别院。 两人到时,别院外已停了不少马车。 踏入别院,首先迎接两人的是一间两面都开了门的房屋。而后一条木板铺成的道路直通一处四面通透的大厅。大厅四面只以水绿的幔帐做遮挡,正中间燃着一巨大暖炉,两侧则是排列的桌案。 厅内已聚集了不少人,符子平跟曲桃亦一到,里边人的视线都跟着看了过来。 “符小将军,曲小姐。”有人出声招呼,声音里带着一抹意外。而厅内其他人的神情更是直接表示了他们对两人到来的诧异。 但旋即就有人收回视线往正首的位置看去——那里正坐着裴留、裴巽。 裴巽看清了来人,用手肘碰了碰裴留,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味:“喂,你的曲小姐又来了。” 还带着一个符子平。看来这次又有好戏看了。 裴留正低垂着双眸,闻言头也没抬只自顾自的为自己斟茶。从茶水中扩散出的水雾很快自面前往外扩散,他没去看任何人,但眼前却像是有着那道他非常不喜欢的身影,无论如何都要缠着他。 “坐下了坐下了!”裴巽语调激动的提醒。 裴留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如常的啜了一口。 这两日曲桃亦都没上门缠着他,他还真当她收心了,却不料这次又追着跑到这里来。只是又带着那符子平做什么。 他抬头,视线正对上曲桃亦的无暇的侧脸。 而曲桃亦像是没看见他,正偏着头在笑着跟身旁的符子平说话。 裴留视线一暗,几乎是立刻,心里翻滚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我记得,这曲桃亦似乎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裴巽道。 这种诗词会并不是第一次举办,其中的牵头人便是裴巽跟裴留,目的是为了结识京城中有才学的青年才俊。只是碍于两人的身份,在向外宣传时一直没透露主办人的身份。 裴留一时之间也拿不准曲桃亦的用意,道:“谁知道她用想玩什么花样。”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此时竟隐隐有些压抑不住情绪。 下方,曲桃亦凑近了符子平几分,问他:“你会诗词?”上次见面竟忘了问他。 “会……一点。”符子平有些拿不准,他这两日在家中也看了些书,知道诗词是怎么作的,但……还没好好练过。 被曲桃亦这么一问,符子平不禁有些担心:“待会儿该不会每个人都要作诗?”他这些年都在战场上厮杀,就这么几天时间,哪里能像那些文人一样信口拈来! 第18章 作诗 跟符子平一样,曲桃亦在此之前也没有参加过诗词会。但凭借着以往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话,她大概知道一些流程。 只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也不敢下定结论。默不作声的想了数息,她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你若是不想,待会儿直接不参与就是。”她相信应该没人会强逼着符子平去作诗。 “那就好。”符子平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我就怕需要每个人都参与,我这半吊子水平一定会让人笑话。” 让人笑话这个问题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在曲桃亦心中不复存在。 “怎么会。”曲桃亦低低一笑:“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威远将军,谁敢笑话你?” 眼前的人似画中仙,一颦一笑都扣人心弦。符子平嘴角微微一动,顿了一下才接话道:“有啊,你不是正在笑我。” 眼见视线中的两个人身子几乎要贴到一块去,裴留眼神阴翳的收回目光。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装了热茶的杯沿,可传入皮肤的温度却接近冰凉。 他将茶杯往案上一放,收回手,对裴巽道:“开始。今日早些结束,我府上还有要事。” 裴巽闻言意味不明的瞥他一眼,却道:“离正式开始约莫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不是说好今天的时间都要空下来么,你之前怎么不说?” “若不行我现在就走。”裴留语气冷冰冰的丢下一句。 裴巽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你……” 但最终还是妥协的示意了等候在侧的随从,让他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几名侍女每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鱼贯而入,到达厅内尽头后齐齐一转身面向下方的嘉宾。 随从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的诗词会以乐声为题,各位需得以此做出诗句。最后的得胜者,将会获得元正先生的亲笔临帖一份。” “计时半个时辰。”随从向所有人展示已经提前设置好的更漏。 “等等!”有人喊道:“不是说巳时三刻才开始吗?怎么现在就……” 裴巽道:“今日咱们提前开始提前结束。” 说罢看向旁边的随从:“开始。” 随从将更漏往案几上一放,水珠有节奏的从里滴落。计时已经开始,其余人还未出口的劝阻之语不得不默默咽回腹中。 “京城一直都是这样的一言堂?”符子平凑到曲桃亦耳畔,悄声道。 因为诗会提前开始,下方已有不少抱怨声,只忌惮提的人是裴巽才没有直接发生冲突。 曲桃亦眼中浮现出劝阻神色:“你别说话了。” 短暂的插曲结束,诗会步入正常。 参会的人几乎都是国子监的年轻学子,伴有零星几位闺阁小姐,全是读了多年书的。有一人作出了诗句,余下更是一句接一句。 转眼间便将气氛拉到了高潮。 “若是以乐声为题,那便只有‘余音落尽弦歌绝’最为合适。”坐于曲桃亦下方的一年轻的监生道。 此语一出,厅内立刻响起激烈的掌声:“好!”众人应和。 那监生答完,随着最后一道掌声结束,厅内猝不及防的静了下来。 符子平抬眼看去,却见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莫名一愣:“我……”全都看着他干什么…… “符小公子,这还是第一回来诗会?”裴巽笑得一脸和善:“不打算作诗一句,让大家开开眼界?” 担心的事情发生,符子平脸色慢慢涨红了。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手腕上突然一重——曲桃亦按住了他。 “斌王殿下莫怪,子平他今日来是想见见我朝中文人吟诗作对开开眼界。至于其他,还是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裴巽道:“无妨,既然来了光看着有什么意思。符小公子作一句,在座这么多人,还可以帮着改改。” “阿桃……”符子平声音里有几分委屈意味。 曲桃亦被这一声叫得心里咯噔一响,定了定神,她毫无畏惧的直视上裴巽,道:“原来这场诗会规定了每人都必须参与啊?若是这般,斌王殿下下次让人传小报的时候需得在上面写清楚。光是旁观不行,来了的每个人都必须参与。” 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似暗有所指。 裴巽被说得脸色黑了几分,眼里闪着危险的光看着曲桃亦:“自然不是。既然符小公子不肯,那咱们便继续。” 很快,便有人继续作诗。 用话堵住了裴巽,曲桃亦挺直的背脊的松了几分,心跳仍旧暗自发紧。 第19章 三次 若在来之前知道这里会有裴巽跟裴留,她必定不会踏足这里半步。 从坐在这里之后,她便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幽幽注视着自己,像黏腻的鱼胶,紧紧的贴在身上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让她浑身都不舒坦,如芒在背。 厅内的气氛恢复如常,曲桃亦听到身旁的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当即侧头看去。 符子平发现曲桃亦的视线,看他一眼后眼神躲闪着收回,而后移近了脑袋,小声道:“这里要是在战场,阿桃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作诗我真的不太会啊……”想到刚刚裴巽阴阳怪气的话,符子平不禁又开始懊悔起来。 “你又在乱想什么?”声音响起的这一瞬,符子平的额角被曲桃亦用手指着一推,他身子跟着往旁边偏了偏。 第三次。裴留在心里计了个数,这是曲桃亦第三次跟符子平身体接触。 耳畔是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嘶哑声音,扰得人心绪不安。 前几日在流云宴上时裴巽说的话毫无预兆的在脑海中响起:“曲桃亦和符子平乃是青梅竹马,关系甚笃……” 原想着她一心只扑在自己身上,却不料现在还会勾着别人了。裴留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笑意。 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准曲桃亦现在是何种心思,若说对他已经无意,但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他面前,偏偏还故意无视他,更甚至还带上一个符子平。 装模作样。 见下方两人贴近的身子已经分开,裴留施施然收回视线。 “老二,你去哪?”裴巽见他突然起身,有些诧异的问道。 少了一个人,也并不影响这场诗会的进行。 不久后更漏滴下最后一颗水珠,宣示着作诗结束。几名侍女从嘉宾手中收回了投选的小票,计数后随从宣布了最后得票最多的人名。 到了这里,诗会差不多算是结束了,剩下的时间留给前来的嘉宾饮酒作乐。 厅内的位置比开始时空了不少,曲桃亦见状对符子平道:“我们也回去。” 符子平自然无不可:“好。” “你进去。”到达平阳侯府,符子平冲刚下马车的曲桃亦说道。 看着眼前的人,他想了想,又补一句:“改日得空我再来找你玩,好吗?” “嗯。”曲桃亦笑着颔首,嘱咐道:“路上小心。” “好。”符子平答应。看着曲桃亦转身一步步走进了府内,他这才收回视线,命令驾车的车夫:“回府。” 出门时落下的飞雪到这会儿已经停下。天空白得发亮,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一片银装素裹中。 正在院中的寻夏见曲桃亦回来,忙带着三个孩子迎了上来,“小姐!” 曲桃亦循声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了这是,我才出一趟门你们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寻夏扶着曲桃亦的手臂,靠近她压低声音道:“刚刚二房的三小姐过来了。” “曲真茹?”曲桃亦念出了一个名字,她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寻夏,走近屋内的暖炉前汲取温暖,而后问道:“她又来做什么?” “没说。不过她来见小姐不在,便问了小姐去了哪里。”寻夏回答道。 曲真茹挑眉:“那你告诉她了?” “自然没有。” 这才出躺门的功夫,曲真茹又跟着跑过来。她每天当真有这么闲吗?曲桃亦疑惑的想。 还没想出曲真茹为什么会来,外边蓦然传出一道沙哑的老年男声:“小姐在吗?” 寻夏一听,先走了出去。曲桃亦跟在她身后,到门口便看见了进入院中的管家。 “王管家,你找小姐何事?”寻夏问道。 王管家看到了曲桃亦,着急道:“小姐,翊王来了,您这便跟我过去。” “你说谁?”曲桃亦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翊王,翊王殿下来了!”王管家重复道。 这一刻,曲桃亦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她才脑子里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以及裴留突然来这里的原因。 见曲桃亦没反应,管家不由催促道:“大小姐,您赶紧跟我走!” 翊王将来可是有可能继任大统的,这怎么能耽搁! 催促的话就响在耳边,曲桃亦却出奇的冷静。她眼神一动,说出的话却让王管家大惊失色:“我今日身子不舒服,恐怕不能去面见翊王殿下了。你让母亲替我请个罪。” “哎哟……这怎么能……”王管家一脸为难的表情。 曲桃亦却是不管:“翊王殿下深明大义,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怪罪的,你去。” 第20章 退还 “刚从京郊回来,你这么快身子就不舒服了?”一身锦袍的裴留从外走近,他神色肃然,视线穿过院内其他几人直直落到曲桃亦身上。 看见她身上衣着打扮时,裴留的眉头轻轻一蹙,显露出几分不愉的情绪。 王管家慌张地跪地行礼:“参见翊王殿下。” 千锦几人第一次见这样的大人物,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寻夏忙拉了她的袖子,示意她们跟着行礼。 谎言被当众拆穿,曲桃亦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疼。她反应慢了半拍,带着满脑子混乱的想法向裴留福了福身:“翊王殿下。” 裴留的视线还停在她身上,目光沉沉的打量了半响,面上竟浮现出一抹冷意,发出几声莫名其妙的笑:“若当真不舒服,我这便请太医过来为你诊治诊治。” 曲桃亦没有回答这话。毕竟还在冬日,哪怕雪停了外边的天气也冷得够呛。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过身让出了过路的通道:“翊王殿下怎么来了?” 裴留顺势进了正屋。曲桃亦在后边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微微瞪大了双眼。她只不过是意思一下,这人怎么真的进去了? 换作从前,裴留分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是恩赐。 曲桃亦怀疑今日裴留误食了什么药。 “你父亲犯下大错,本王如何能救他?”目之所及处是跟天空融成一片的雪白,裴留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一身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原本还暗含期待的曲桃亦在这一刻从美好的幻想中被打回现实,她发出低哑的悲鸣声,手揪着心口的布料承受着心底刀刻一般的痛意。 裴留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的。他永远可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做出决定。 “曲桃亦。”裴留看着站在原地愣神的人,声音冷冰冰说道:“你又在乱想什么?” 突兀的声音将幻境打碎,曲桃亦抽回了神,心有余悸的坐到裴留对面。她低着头,因为刚刚心里蓦然冒出的那几句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怎么还能对这个人抱有幻想? 凝了凝神,曲桃亦问道:“还不知翊王殿下来此有何要事?” 裴留却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叫本王的名字?” “我……”曲桃亦直接沉下了脸色,她对上裴留意味不明的视线:“若翊王殿下无事,还请让我休息。今日出门吹了些寒风,正头疼得紧。” 她用手一扶额头,眉心轻轻一蹙。 裴留道:“京城最近会有一场花灯节,你可有时间?” 曲桃亦心跳漏了一拍,她狐疑的看裴留一眼,却道:“我身子不适,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不适合出门,到时将风寒传给别人就不好了。” 裴留的脸色直接黑了,他眼神凌厉如刀,像是要将曲桃亦刺穿。从来都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他何时听过这样的话! 更甚至说的这个人还是从前恨不得贴到他身上来的曲桃亦! “很好。”丢下这两个字,裴留甩袖离开。 眼见他就要跨出正屋的门槛,曲桃亦急忙出声:“等等——” 裴留的身子当即一顿,他转过头来,大概是想要知道曲桃亦又想玩什么花样。 曲桃亦快步跑入了里间,她在窗边的小榻上找到那枚玉佩,抓进手中被冰凉的触感刺激得手心一颤。 见她出来,裴留嘴角动了动:“你……” 曲桃亦将玉佩递到裴留面前,道:“这几日我私下想了许久,这枚玉佩还是还给殿下为好。之前纠缠殿下是我不懂事,殿下就当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存在。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殿下为难。” “这玉佩……”裴留双瞳一紧,一把抓住了曲桃亦的手,抬头质问她:“你哪来的!” 曲桃亦的手腕被抓得一痛,她下意识想要甩开,却反而引得裴留更加用力。 裴留身上写满了怒意,又凶又急的问道:“说!你哪来的这玉佩!” 他找这枚玉佩找了许多年,现在却突然被曲桃亦拿了出来,而且还是要还给他。额角重重一抽,裴留不敢再多想,抓着曲桃亦纤细的手腕抬眼死死瞪着她。 “殿下忘了吗?”见挣扎徒劳无力,曲桃亦索性放弃了,她道:“这枚玉佩是殿下当年送给我的……” 裴留急急的将她的话打断:“你还敢胡说八道!” 手上一使力,曲桃亦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他扯进了怀中。 “若当真送给了你,本王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何况,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根本不长曲桃亦这副模样。 第21章 不信 见裴留露出这副又急又恼的模样,曲桃亦反而冷静了下来。身体被拉进另一人怀中,让她无法忽视掉这人的存在。 周身被裴留身上过分冷冽的气息包裹,曲桃亦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桎梏的手想要推开,却再次被强硬的控制住。 裴留将她双手抓在一起,怒道:“说。” 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的一个字,曲桃亦心跳下意识一颤。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挣脱裴留的控制的,她抬起头,望进他翻滚着怒意的深沉眼眸中:“殿下要我说什么?” 她带着几分报复心理道:“殿下不是一向不喜我对我避之不及么?这下我如了殿下的愿岂不是更好。”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裴留突然将掐住了曲桃亦的下颔,强迫她抬起头:“你这两日都跑去跟那符子平混在一起……” 裴留为符子平定下罪名:“是不是他?怎么以前本王没有发现你有这么大胆子。” 怒到极处,嗓音里都似淬了毒,冰冷而狠厉的往曲桃亦身上扎:“曲桃亦,本王劝你把你那些小把戏都收一收。安安心心当你的大小姐不好么,你非得惹本王生气。” 白皙的皮肤上渐渐出现红紫的掐痕,曲桃亦被迫张开了嘴,喉咙里发出不成语的呜咽声。一双杏眼里蓄起了薄薄一层水雾,正勾人的注视着裴留。 裴留被她看得呼吸一颤,近乎着迷的低下了头,慢慢朝她靠近,软了语调:“你听话一点,别再闹了。” “你喜欢本王,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唯独,不能要本王的爱……”颜色殷红的唇就在眼前,他再也无法忍耐。 “裴留!”曲桃亦浑身颤抖着大叫一声,发狠的将已经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裴留大概是没有设想过曲桃亦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不慎,竟真的被她推得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刚刚那一声喊得有些大,守在屋外的寻夏声音紧张的喊了一句:“小姐?” 曲桃亦拉开跟裴留之间的距离,缓了一口气,冷静的朝屋外的寻夏道:“我没事,你们不要进来。”既然已经开了头,她便打算今天彻底将从前这一段孽缘斩断。 听着从眼前人嘴里说出的话,裴留唇角一勾,恨恨的笑了起来:“你又在骗本王。” 他笃定道:“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够了,如今又想要冒充别人。你真当本王是符子平那等没长脑子的莽夫?” “翊王殿下,还请你好好想想,我拿什么冒充!”曲桃亦展示出那枚玉佩,道:“就凭这个吗?这枚玉佩的存在天下又有几人知道,我拿什么冒充!” 裴留看了那玉佩一眼:“谁知道你又背着本王打听了什么,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这些把戏?” 先前为了应和他的喜好故意偷学别人那样穿得典雅素净,眼下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跟他曾经送出去那枚一模一样的玉佩。 “是真是假,翊王殿下不如自个亲眼瞧瞧。”曲桃亦再次将玉佩送出。 玉佩就在眼前,裴留控制不住的去看。这一看,却越觉得跟送出去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正感叹着赝品也能做得这般逼真,便听曲桃亦缓缓道:“在桃花别院时殿下将它赠与我,当时年少,现在想来那些话都不过是儿时戏言罢了。殿下不必再当真,你我许下的婚约也就此作罢。” 好奇怪,明明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真把话话出来时,心里还是那么痛。曲桃亦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裴留一语不发的愣在原地片刻,而后突然暴怒的冲到曲桃亦面前,抓着她单薄的肩膀质问:“你见过她?是不是!她在哪里?” 先是暴怒,而后心里狂喜,裴留癫狂的逼问:“她在哪里?本王要见她!” “裴留,你疯了……”泪珠不受控制的低落,曲桃亦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哽咽道。 裴留充耳不闻,固执的追问:“她是谁?”他心累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 “是我。”曲桃亦道:“这么多年,你难道都不知道?”裴留的表现太让人意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将真相揭穿。 裴留闻言一顿:“曲桃亦,骗本王很好玩吗?” 曲桃亦将玉佩塞到裴留身上,接着退后一步,泪眼婆娑的直视着他:“若殿下执意不愿相信,那之前的话当我没有说过。殿下只需要知道从今以后,我曲桃亦跟你再无关系便好。” 她话说得绝情,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第22章 旧事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曲桃亦收住失控的表情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累了,今日便不再留殿下。” 她朝门外喊:“寻夏。” 裴留正拿着那枚玉佩目不转睛的看,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一抬头,眼神阴鸷的扫射寻夏,“滚出去!” 突然被这么一吼,寻夏被吓得混身激灵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向曲桃亦,一时之间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姐……”寻夏苦巴巴的皱起一张小脸,快要哭了。 屋内流动的空气渐渐凝结,曲桃亦看着裴留一身风雨欲来的模样,终是无声的叹息一下:“你先出去。” 寻夏忙不迭的转身跑了。 “殿下还想知道些什么?不妨今天都问个清楚。”曲桃亦道。 黑着脸沉默了片刻,裴留终于开了口:“这些事情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始终不相信曲桃亦会是一直以来让自己念念不忘的人。 “我以为,那枚玉佩就足够说明一切了。”看了一眼被裴留紧紧攥在手心的玉佩一眼后曲桃亦收回视线,缓缓道:“我自幼时起身子便不好,十五岁那一年更是被一场大病折磨得险些挺不过来,情况稍微好转后,我便去了京城外的桃花别院养病。也是在那里遇到了殿下。” “那枚玉佩便是殿下在那时赠与我的,殿下以玉佩为契,许诺日后娶我为妻。” 最初的心悸渐渐消失,内心平静到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曲桃亦展颜一笑,神色却有几分落寞:“病愈后我便回了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殿下的消息。而再遇时,殿下却已忘了我。到现在,痴缠殿下这么久,我也看清了许多东西。” “儿时的戏言罢了,当不得真。现在我忘了,也请殿下能往前看,就当做以前的事情都不存在好了。” 两世痴缠,她对裴留爱过、也恨过。恍惚间,脸上似乎又有滚烫的泪珠滚下,曲桃亦轻笑一声:“殿下,祝你日后娇妻佳婿配良缘。” 她彻底对裴留放下了。 “曲桃亦……”裴留神色慌张的去拉她。 即将碰上衣袖的那一刻,曲桃亦将手臂往后一撤,冷眼看着裴留。她没说话,而是喊了寻夏,不留意思情面的吩咐道:“送翊王殿下出去,我乏了。” “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裴留不管不顾的上前,双眼一片猩红,想将玉佩塞给曲桃亦:“我不知道,所以这算不得数……” “裴留,够了。”轻飘飘的几个字,裴留却像是被点了哑穴,死死瞪着曲桃亦不动也不说话。 寻夏怯生生的走进来,看看裴留又看看曲桃亦,小心翼翼的喊道:“小姐……” 曲桃亦重复:“送翊王殿下。” “翊王殿下……”寻夏走到裴留面前做了个手势:“您请。” 曲桃亦拂开层层叠叠的幔帐,进了里间。 裴留张了张嘴,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发得出不成字的古怪声响。曲桃亦的身影因为幔帐阻挡而变得模糊。 从前紧紧痴缠自己的人如今却能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裴留垂下眼眸,苦笑出声。 寻夏在一旁小心催促:“翊王殿下……” “玉佩……”裴留将它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手指缩了缩:“你留着。本王走了。” 一阵穿堂风从房外吹进,曲桃亦透过飞起的幔帐看见裴留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崩溃的捂住双眼,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 推开院门的这一刻,裴留迎面跟一道人影相撞——“啊!”曲真茹往后跌了几步,待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她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翊王殿下。”曲真茹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向裴留行礼。 然而裴留根本没有搭理她,甩袖往一旁走了。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裴留……曲真茹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她进了院子,立刻笑着朝里喊道:“二姐姐。” 出来的却是寻夏,她将要继续往里走的曲真茹拦在了门口,低声道:“三小姐,小姐她身体不适已经歇息了。” “休息了?”曲真茹说完,脑子里闪过刚刚裴留离开的画面,而后眼神一动,道:“这样啊,原本还想着找二姐姐一起去账房,既然她不舒服,那我便不打扰了。” 亲眼看着曲真茹的身影消失,寻夏才回了房。 “人送走了?” “是,说是想叫小姐一起去账房。”寻夏回答。 曲真茹胡乱点了点头,视线落到没还出的那枚玉佩上:“将它包起来,让人送到翊王府去。” 第23章 生病 自赶走裴留之后,曲桃亦便真的生起了病。 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时辰,半夜醒来时曲桃亦感觉到自己体温滚烫,脑子里昏昏沉沉竟不能视物,入眼的东西都只看得见一个轮廓,嗓子里更是干得发痒。 她在床榻上缓了片刻,症状却不见丝毫好装,不得不向守夜的寻夏的求助:“寻……寻夏……” 这么喊了两声,整个嗓子都快要烧起来。好在屋内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从外带进的寒气飘进空气中,曲桃亦费力的睁开眼,便见两只手越过身体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小姐。” 寻夏用手掌挨了下曲桃亦的额头,触手的温度接近滚烫。寻夏手掌一颤,抱着曲桃亦的双臂紧了紧,担忧道:“小姐,你发烧了,我让人去请大夫。” 将曲桃亦放到榻上用被褥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寻夏这才匆匆出了房门。 院里除了她就只剩下千锦那几个小的,她想了想,进入偏房摇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千锦:“醒醒……” 好梦被惊扰,千锦闭着眼十分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干什么!” “千锦!”寻夏大力摇晃着千锦的肩膀:“你赶紧醒醒,小姐发烧了。” “什么!”千锦唰的一下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惦记着曲桃亦,寻夏捡着重要的事说:“你现在起来去找王妃,王妃那边会安排大夫过来。” 想到曲桃亦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寻夏催促道:“抓紧些,小姐要出了事咱们谁都不好过。” 听到这话,千锦睡意全无,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旁边的衣裳披上就往外跑。 曲桃亦这一病,其他人全都不能再休息。 安排了千羽去烧火备水,寻夏又带着千玉进屋照顾曲桃亦。 “裴留……”甫一进门,便听到曲桃亦烧得意识不清的在叫某人的名字。 寻夏听得心跳一紧,走过去将曲桃亦摇醒让她不要再睡。 “小姐,小姐?”寻夏紧张道:“不要再睡了,咱们先等大夫过来。” 刚刚曲桃亦叫的那一声满含悲伤情绪,记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寻夏唉声叹气的摇摇头。 曲桃亦跟裴留的反应都是她没想到的,可这会儿听到睡梦中都还在叫那人的名字,她又觉得这两人何苦于此。 热水很快便烧好了,寻夏将赶紧的帕子放进热水中打湿,而后放到曲桃亦额头上降温。 看着曲桃亦眼皮翻动又要闭上眼的模样,寻夏抓着她的肩膀大力摇晃:“小姐,你醒醒,不要睡。” 寻夏怕曲桃亦这么一睡会烧得更厉害。在不断的提醒声中,屋外终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千锦第一个跑了进来。她身后是许氏以及几名丫鬟,跟在最后的是一名穿着灰布长衫肩背着一个硕大木箱子的大夫。 寻夏上前向许氏行礼:“王妃。” “桃亦她怎么样?”语气焦灼的问了一句,许氏向跟来的大夫说道:“冯大夫,劳烦你看看我儿。” 大夫连忙上前为床榻上的曲桃亦进行诊治。 在把脉的这段时间内,房内没有一点声音,每个人都不安的等待着。 “风邪入体……”大夫沉吟一声:“又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所以才导致现在这般。” 诊断完,大夫打开了带来的箱子,道:“还好我来的及时,若是你们再发现得晚些恐怕会有危险。我给小姐开几副降温发汗的药,坚持喝几日便能痊愈。” 听到大夫的话,许氏这才稍稍放了心。她走到榻前看曲桃亦,心疼道:“乖乖桃亦,又让你受苦了。” 曲桃亦这会儿只模模糊糊的意识到眼前人是谁,却被折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氏见她这样痛苦,心里更是难受,哽咽道:“你今日可是去了外面受了凉?可是……急火攻心,谁又惹得你生气?” “寻夏。”许氏叫道:“今日小姐去了哪里,见了谁?” “这……”寻夏有些迟疑。 许氏拔高了声音:“如实说!” 寻夏见状也不敢再有隐瞒,如实回答道:“上午小姐跟符小将军一起出了门,下午回来后……又见了翊王殿下。” 实则在大夫说出急火攻心这一病因之后,寻夏心里就知道了原因。 “翊王?”许氏脸色一变:“他来做什么?桃亦这样是不是因为他?” 曲桃亦痴恋翊王裴留这件事,京城无人不知。可翊王不是一向不爱搭理她么? “奴……奴婢也不知!”寻夏道。 第24章 窥探 平阳侯府别院。 穿着桃粉色衣裳的丫鬟透过门缝注视着黑夜里的火光渐渐消失后便快步走进了里边还亮着灯的房间。 曲真茹真斜倚在榻边,一只手拿着拔灯棒正时不时的挑挑灯芯。听到突兀传来的声响,她抬头看去。 丫鬟低眉顺眼的走到她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话。 “是么?”曲真茹闻言舒展着眉头笑开了,唇边漾开两个酒窝,模样看着又乖又甜:“她这么惨啊,居然又病了。” “但大夫刚刚已经走了,看样子情况应该不严重。”丫鬟道。 “啧。”曲桃亦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又问道:“下午翊王去见她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还没呢。”丫鬟说完抬头看曲真茹,回道:“不过王管家说,二小姐初时是不想见翊王殿下的。” “借故身子不适,却没想到晚上这便真的病了。” 燃烧的灯芯突然爆出几点火星子,屋内短暂的寂静被轻轻的“啪嗒”声打破。 曲真茹拿着拨灯棒的手一顿,而后毫无预兆的放到了案几上。她狐疑道:“她不想见翊王?” 问完她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曲桃亦不想见翊王?笑话,她不是恨不得立刻爬上翊王的床好与之一度春风么。 然而面前的丫鬟却道:“是真的。王管家当时亲自去请的二小姐,但二小姐刚说完这话翊王殿下便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真茹总觉得从那里流云宴之后,曲桃亦便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曲桃亦眼里只看得到翊王一人,至于其他,包裹她的家她的父母全都不在心上。而从流云宴回来之后,曲桃亦不仅插手了府上的事情甚至还对翊王不冷不热起来,转而跟符子平交往渐深。 “符子平”这三个字让曲真茹心跳慢了一拍。她出神的在脑子里回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却频频想到符子平身上去。 曲桃亦爱翊王爱得要死,现在又跟符子平拉上关系做什么。她恨恨的咬了咬唇,想到符子平始终不愿多看自己一眼,恨意更多了几分。 “行了,你先下去。”曲真茹面无表情的命令。 服下药,又躺了大半宿,曲桃亦身上的热度方才退了下去。 寻夏摸了摸曲桃亦的额头,当发现触手温度不再滚烫时终于松了口气。 “寻夏……”一开口,曲桃亦才惊觉自己嗓音的嘶哑,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有气无力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天际浓稠的墨色渐消,被一大片薄雾蓝倾覆。寻夏收回视线,低声回答道:“才辰时,小姐你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曲桃亦摇摇头想从榻上坐起来,这一整个晚上她被噩梦缠身险些醒不过来。 梦里她字字泣血的质问裴留为什么对自己那般无情,亲手掐断他们孩子的性命,又袖手旁观父亲深陷牢狱。当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她没有得到答案,在梦里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用用刀扎进身上换来的。 除了痛,任何多余的感觉都没有。 “小姐……”寻夏上前扶着曲桃亦帮她起身。 拿起旁边衣架子上的大氅披到曲桃亦身上,寻夏又道:“我让千玉熬了粥,小姐你喝一点然后再服药,大夫说你得连续服用三日。” 还在病中的曲桃亦面色苍白,原本颜色殷红的唇也干燥得起了皮,整个人看着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她听着寻夏的话颔首,道:“好。” 勉强灌下一小碗白粥,曲桃亦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吃东西。她忍着反胃朝寻夏道:“想来今日没什么事,你待会儿让千锦几人过来。他们年纪尚小,总得学点东西。” “是。”寻夏收拾好东西便听她的吩咐去叫人。 不多时,三道小小的人影便跑了进来。 “小姐!”千锦跑在最前面,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格外活泼。与之相比千玉、千羽姐弟俩便要文静不少。 曲桃亦冲他们点了点头,寻夏便顺势分发了三本书给他们。 是薄薄一本三字经。拿到手,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不解。 见状,曲桃亦便道:“从今日起你们每天都需要学习一段。我不在,便让寻夏教你们。” 三个孩子自进入平阳侯府后就一直跟在曲桃亦身边,是培养心腹的最好人选。 吩咐完,曲桃亦先逐字逐句的将要学的那一段通读一遍,接着再让他们跟着念。平日清冷的小院内涌现出郎朗书声,平添了几分朝气。 第25章 不速之客 教完三个孩子,曲桃亦便挥挥手赶走了他们,独自披着大氅坐在窗边看外边的景色。 自进入隆冬后京城便始终被一片雪白包裹,积雪融化后又重新堆积,使得气温一日比一日寒冷。 窗外肃肃风声不止,所以当敲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便显得十分突兀,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叩、叩、叩”节奏统一的三声。曲桃亦被吸引了视线往院门口看去,便见寻夏小跑着去开了门。 紧接着院中传来寻夏略显吃惊的声音:“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一抹粉嫩的身影出现,曲真茹甜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听说二姐姐昨夜突然病了,我来看看她。她还好?” “嗯……”寻夏迟疑了一下,将曲真茹引进门:“小姐暂无大碍。” 说话间她们已走到正屋门口,寻夏朝屋里喊:“小姐,三小姐来看你了。” 曲桃亦待的窗边是一道外开窗,若外面的人不注意很难发现里边的情况。听到寻夏的喊声,她收回支在窗柩上的手,理了理身上的小软被,做出一副一直安静呆在房间休息的模样:“进来。” 转睫间,屋内便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曲真茹直奔曲桃亦身边,走近后立刻语带关切的问道:“二姐姐,你没事?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一连两个问题,真真是把姐妹情深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好。大夫说没有大碍,经了一夜差不多好全了。”因为生病的缘故,曲桃亦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看着有些呆滞。 分明是再正常的一个回答,曲真茹却心底一颤。她总觉得今日曲桃亦对她的态度有些太冷淡了。 她这位“二姐姐”虽是被众星捧月宠大的,但对待其他人一直不会摆什么架子,人美心善,也很少说话。就是缺少挫折的毒打。 可今日…… 曲真茹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纵是二姐姐觉得好全了也不能疏忽,身子骨本来就弱,平日可得好好养着。二姐姐不如每餐再叫厨房熬一盅鸡汤,补补身体。” “嗯。”曲桃亦淡淡的应了一声,问道:“突然过来,是找我有事?” 这话问得太过疏离,曲真茹的脸部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滞。反应过来后她笑意更甚,道:“只是听说二姐姐病了,茹儿心里担心,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姐姐。” 说着,曲真茹不由委屈起来:“二姐姐这样问,是不想见茹儿?怪我贸然过来,没有提前知会二姐姐一声……” 曲桃亦觉得,自己大概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曲真茹。她心里一片冷意,明面上却是一副柔和态度:“哪里。劳你特意过来看我,听说你近日在收元正先生的亲笔临帖?我这里正有一份,你一起带回去。” “咱们府上唯你喜好诗书,我拿在手上也无用处。” “元正先生?”曲真茹一愣,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她便已经无法思考了。当朝书法大家的亲笔临帖,无数读书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东西,却被曲桃亦随手就送了出去。 曲桃亦道:“正是。” “寻夏,去将我收藏的那本临帖拿出来。” 还没等曲真茹说话,寻夏便已拿着一本装订好的蓝封小册走了过来。 曲桃亦示意寻夏:“给三小姐。” “二姐姐,还是不用了……”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小册上看。 上书“临清风贴”四字。 “无妨,你知道我不爱这些东西,左右拿着没有。若还当我是你姐姐,便将它收下。”曲桃亦道。 这回曲真茹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多谢二姐姐。”她小心翼翼的从寻夏手中接过临贴,忍不住用手在封页上摩挲了几下。 “在这座了大半日,我有些乏了,便不留你了。”曲桃亦道。 曲真茹这会儿心思全在手中的大家临贴上,闻言便站起了身,道:“是我叨扰,二姐姐,那茹儿下回再来看你。” 人一走,曲桃亦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庭院冷嗤一声。 伺候在旁边的寻夏听了,好奇的问道:“小姐,为何要将那临贴给她?” 曲桃亦确实不喜诗书,但那好歹也是大家的亲笔临贴,市面上有价无市的东西,就这么给了曲真茹,那多不值。 “你可知小人为何叫小人?”曲桃亦问。 寻夏摇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自私又卑劣,只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说完,曲桃亦晦气的扫一眼刚刚曲真茹喝过的茶杯,皱眉道:“将这杯子扔了。” 第26章 病愈 午后曲桃亦又服下一剂大夫开的药,发了一身的汗,风寒便被驱散得差不多了。 她有了些精神,不再像上午那般恹恹的。大病一场后,似乎身心都得到了痊愈。再想起裴留时,心底没有任何波澜。 能够将以往的事情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剥离剖析,也不会再有任何痛苦,冷静得如同局外人。 将近岁末,寻夏带着三个孩子在清扫庭院里的积雪,打算等一个晴天再将里里外外的所有角落都清洗个干净。 岁末。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跟裴留成了亲,而后一腔欢喜跟热情都被裴留冷漠的态度浇灭。成亲前有多期待,之后就有多失望。满腔热情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彻底断绝曲桃亦对裴留还抱有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想起裴留离开时那双猩红的双眼,曲桃亦自嘲的摇摇头,既然划清了关系,就不应该再多想。 成功避免了跟裴留的亲事,接下来她应该解决导致她上一世悲惨生活的另一位罪魁祸首。 裴留单单只是对她冷漠无情,而曲真茹……那是真真的谋害她! 若没有她,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曲桃亦。 曲桃亦冷下神色,唤了寻夏进来。 “小姐。”说话时寻夏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曲桃亦吩咐:“你叫上千玉,随我去账房。”之前她同许氏说好了要帮忙管家,却不料被其他事前耽搁,现在既然空下来,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三个孩子中,千锦活泼大方,千玉成熟稳重,千羽内敛谨慎。平日千玉也比另外两个更爱读书,想来还是她最合适管家这等事。 听到曲桃亦的吩咐,寻夏劝道:“小姐身子才好一点,外面天寒,暂时还是不要出去……” “无妨。”曲桃亦催促:“你去叫千玉。” 见曲桃亦执意要去,寻夏只得出去叫人。 因为刚生了场病的缘故,今日寻夏给曲桃亦多添了一件厚实的短袄。她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置身于一阵暖意之中。 “走。”收拾好,曲桃亦发话。 寻夏撑开伞,为曲桃亦遮挡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账房在平阳侯府的东北角,曲桃亦三人一到,便有一穿蓝布衣服的小厮迎上来:“二小姐。” “王账房呢?”曲桃亦停下脚步。 小厮闻言讨好的笑起来,回答道:“二小姐找王账房有事?他现在不在这边。”说完这话,依旧挡在曲桃亦面前没有让开。 曲桃亦没说话,好看的眉眼轻挑,淡淡的扫了小厮一眼。 “小姐做什么还轮得到你多嘴!让开!”寻夏狠狠瞪了这没有眼力见的小厮一下。 “二小姐……您若是有事,不妨等王账房……”小厮话说到一半注意到旁边寻夏的表情,神色猛地一变,而后不再多言,身子往旁边一缩,让开了。 寻夏从没见过这么没分寸的下人,故意留下冷声说了一句:“若你不知道这平阳侯府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我不介意帮你知道。” 说完便小跑跟上了曲桃亦的步子,到达门前,寻夏动作粗暴的将门推开。 无数天光倾泻进屋中,将原本略显昏暗的环境照亮。 曲桃亦抬眼往里望去,便直直对上了一脸惊愕的曲真茹。除她之外,屋内空无一人。 “二姐姐……”滋啦一声,椅子退划过地面,尖锐的声响及其刺耳。 曲真茹快步走到了曲桃亦身边,乖巧的问道:“二姐姐你怎么来了?身子还没好,现在出来怕是会加重病情。” “无妨,我已经好了。这里只有你一人?”曲桃亦收回打量周遭的视线,问道。 曲真茹道:“正是。今日王账房跟王管家都不在,正巧我无事,便想着过来学学记账。” “那学的如何?” “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所以学起来颇有些吃力。” “噢。”曲桃亦点点头,道:“想你一人学着也孤单,正好我来了,不如咱们搭个伴?” 曲真茹表情不变,道:“自然可行。” 这个回答让曲桃亦满意了,她侧首看向寻夏,道:“你去将王管家、王账房请来。” “是。” 寻夏当即要走,曲真茹忙道:“二姐姐,王账房今日不在府上。前几日我勉强学了一些,姐姐若是不懂,茹儿可以教你。” “你教我?”曲桃亦疑问一声,紧接着给出了回答:“那便麻烦妹妹了。不过……王账房不在,那便只请王管家来。府上这些事情都是他们两人在管,他们在这里,也更方便一些。” 第27章 账本 曲桃亦不再像从前那般好说话。 这是曲真茹听到她吩咐的第一想法。曲真茹悄悄挪动视线往她身上投去,只见这人依旧还是往日的面孔,只是穿着打扮从之前的素雅转变成眼下的明艳。 又美又烈,轻易不能招惹。 “妹妹学到哪了?”曲桃亦说着走到书案前,那起摊在上面的账本。 曲真茹回过神来,忙走到她身边,回答道:“只粗略学了算法跟记法,我正在算府上本月的各项开支。” 厚厚一本账本上只不过记了零星几页。曲桃亦翻了翻,发现上面的条目简洁明了,一眼便能看清记的是什么,十分方便。 “王账房还没有把这月的账做出来?”曲桃亦问。 今日已经二十八,一年的最后一月眼看就要耗尽。 曲真茹道:“这茹儿便不知道了,不过每日的各项开支都一条不漏的记上了,做起账来不会太麻烦。” “这样啊。”曲桃亦应了一声。 若不是今日心血来潮想过来看看,恐怕还不知道这曲真茹也在这。看这模样,来的次数应该不会太少。 曲桃亦心中生出卑劣的想法:这么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简直将用意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小姐。”想法被打断,寻夏带着王管家走了进来。 王管家向屋内二人作揖:“二小姐,三小姐。” 见人来了,曲桃亦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直言道:“府中这月的账本可有?” “有的。”王管家忙不迭应道。 说罢便要往里走,却被曲桃亦叫住:“最近半年的账本你都拿出来。” “半年的账本……”王管家这次迟疑了。 曲桃亦面不改色的颔首,道:“最近半年。” 王管家眼神往侧边飘了一下,笑道:“奴才这就去取。” 一共六份账本,整整齐齐的摆到了曲桃亦手边。曲桃亦拿起一本便要翻开,这时王管家却小声道:“小姐,之前你没接触过这些,要不然我叫个账房的人过来?” “一般初学的进度很慢,小姐其实先看本月这本就差不多了。” 曲桃亦已经翻开了第一页,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不用,你出去,有事我会叫你。” 一旁的曲真茹悄悄向王管家摇了摇头。 王管家道:“那奴才出去了。” 房门打开复又被关上,曲桃亦看向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千玉,叫她:“过来。” 屋内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千玉身上,曲真茹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姑娘,疑问道:“二姐姐,这是你新收的丫鬟?” 不待曲桃亦回答,曲真茹便自顾自道:“模样看着好小,有没有十二岁?” 千玉向曲真茹微俯下身,回道:“禀三小姐,奴婢已经十三了。” 三个孩子,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身形都比同龄人瘦小了不少。 曲真茹道:“那你好福气,有幸跟了二姐姐这样的好主子。” 看了一眼曲桃亦那里的情况,竟是要教千玉学记账的样子。 曲真茹一惊:“二姐姐要让这孩子看账本?” “不行?”曲桃亦挑眉。 曲真茹嘴唇嗫嚅了几下,小心翼翼道:“之前府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账本事关平阳侯府内事,一般人看不得。可现在曲桃亦却要让一个刚买进府的丫鬟看! “先从这一页开始。”曲桃亦翻开一页账本,用手指点了点。 而后她抬眼看向曲真茹,语气淡然道:“这事我已经跟父亲母亲提过了,他们同意。” “那便好。”曲真茹露出一点笑意,道:“我只是怕姐姐不知这里边的规矩,既然王妃跟父亲知道,那姐姐做什么都可以。” 雪白的纸页上自曲桃亦进门后便未添加一笔,这会儿更是什么都写不出。曲真茹捏着毛病,笔尖迟迟落不下。 浓稠的墨滴滴落,瞬间泅染开来。因为这一点墨迹,之前写下的东西全都白费。 曲真茹不知道曲桃亦是何时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来时,房里已没有了第二个人。 之前被曲桃亦用过的桌案已经被收拾干净,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好似无人用过。 曲真茹盯着那张桌案,手不自觉的将纸页紧紧一抓。 纸页很快被捏做了皱巴巴一团,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度直直跌进房内的废纸篓中。 教一个丫鬟学记账,她是不把账房其他人看在眼里不成! “刚才教你的可都学会了?”曲桃亦侧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千玉慢慢点了点头,道:“学会了。” “那这个,晚些你跟着记,明日交给我检查。”一份账本被递到了千玉面前。 第28章 除夕 岁末的最后一天,整个平阳侯府从天蒙蒙亮起便开始闹腾。明日就是新年,屋里屋外都要彻彻底底的清扫干净,为新的一年做准备。 辞旧迎新,迎期望来年有一个好兆头。 “千羽,你身子灵活,几扇窗户都交给你擦拭。”寻夏站在三个小孩面前,分给千羽一条干净的帕子。 千羽接过,乖巧的应道:“好。” 剩下千锦、千玉二人,一个负责打扫地面,一个负责擦拭家具。 寻夏则用湿帕子一点一点将被千玉清扫过的地面擦拭干净。屋里的边边角角都要打扫得一点灰尘不落。 “也给我一条。”曲桃亦不知何时走到了寻夏身边,伸手说道。 她颈上挂着一条襻膊,两条白嫩纤细的手臂暴露在冷空气中。 寻夏手往后一退,下意识想拒绝:“小姐,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这有什么。”曲桃亦趁寻夏不备,从她手中抽走一条帕子,再走到旁边的水桶前浸湿。 寻夏见状,只得被迫接受了曲桃亦的做法。 整座院子平时也有打扫,但挪开沉重的家具,地面还是积了一层灰。 “你的账本看得怎么样?”让千玉身边路过时,曲桃亦顺口问道。 千玉闻言停下了扫地的动作,看向她:“都已看完。” 只短短几天的时间。曲桃亦满意颔首,又问道:“可有不懂的地方?” 千玉沉默了一下,道:“大都懂了,只是有一个地方我不明白。十五那日府上的开销是平时的两倍,可我核对了每一条花销,账目倒是对上了,只是不懂为什么会花那么多钱没不常用的东西。” “买的是什么?”曲桃亦问。 千玉道:“香料,跟流云锦。” 这话一出,曲桃亦的眉眼一沉,她大概只道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曲桃亦道:“待会儿空下来你带着账本来找我。” 居住的院子不算大,但彻彻底底的清扫完还是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自听完账本不对劲的话后,曲桃亦便一直惦念着这时。她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心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被蒙在鼓里跟延后得知真相完全是两种感受,再联想到背后之人的居心,就更不能忍。 “寻夏。”曲桃亦喊道。 寻夏很快从屋里走了出来,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今日府上有何安排。”曲桃亦道。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天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会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但在曲桃亦的记忆中,上一次跟家人一起聚在一起还是在上一世的八年前。 当年的这一天,她独自一人在家里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能见到裴留的影子。她是新妇,却从进门的第一天起就接受裴留的冷待。 “是。” 寻夏一走,千玉正好拿着账本过来:“小姐。” “哪里不对,我看看。”曲桃亦接过账本让千玉指。 将账本翻了大半,千玉找到页数,而后一指,道:“十五这日,府上够流云锦二十匹,苍术、艾草、沉香、檀香……各五十两。除流云锦外,沉香、檀香等几味药材价钱都不便宜。” 这么一叠加,开支的数目自然不小。 流云锦曲桃亦是知道的,因为许氏特意给了她几匹,不过在见曲真茹之后她又送了曲真茹一匹。 曲桃亦回忆起那日的情形,紧接着又想起流云宴时遇到老虎时掉下的那枚香囊。 藕粉色……现在想来,那香囊的色泽、质地都不像是普通的绸缎。 只是现在香囊还在符子平哪里,她一时之间也不敢下定结论。 正出神的想着之前种种,一道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畔传出:“阿桃!” 曲桃亦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被吓了一大跳。她转头去看,便撞进符子平含笑的一双眼中。 “被我吓到了。”符子平得意到。 旁边千玉也没想到会突然蹿出阁人来,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来回打转。 “你怎么来了……”曲桃亦拍着自己的心口平复心情。 若是个胆子小的,恐怕早被符子平吓死了。她谴责道:“下次你再这样我直接将你赶出去。” “哇——你这么大脾气啊?”符子平故作镇静。再搭上他得意的表情,不管怎么看都很欠揍。 “你再说!”曲桃亦伸手要去打他。 符子平侧身一躲,道:“好了,我不闹你了。” 他坐到曲桃亦身旁,说话时双眼都盯着她:“今夜城中有灯会,你要去吗?” 曲桃亦一挑眉,道:“晚上还出去,你父亲不管你?” 第29章 薄脸皮 京城符家家风一向严谨,对待几个小辈更是不许犯任何错误,不得纵情声色、不得好逸恶劳。每日卯时起,酉时必须归家。若晚一刻钟,必定家法伺候。 年少时几个玩伴中,总有贪玩的等到入夜都还在外面,只符子平一人每每到了规定时间就要往家里跑。为此他被几个玩伴嘲笑了不少次。 有关以往的时再被提及,符子平羞赧道:“胡说什么,我如今已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他有什么好管我的。” “男人?”曲桃亦狐疑一声,用赤裸裸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符子平一圈,拖长了尾音道:“符小将军,你还未及冠?算什么……” 意识到曲桃亦要说什么,符子平又急又怒道:“曲桃亦!” “好,好……我不说了。”曲桃亦做求饶状。 多年未见符子平,他身高跟年纪都长了,但这脸皮薄的倒是比以往都不如。 符子平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平静:“那你要去吗?” 曲桃亦无所谓:“若你想去,我可以陪你。” “那便说定了。”符子平双眼一亮:“晚些时候我过来接你。” “好。”曲桃亦点头,却见符子平起身便要离开,她不由一愣:“这便要走?” 符子平解释:“今日我伯父一家也会来,一家人都在,若只少了我一人,不合适。” 听了解释,曲桃亦便没话了,不过她还是建议道:“你来单单只为跟我说这个,何苦跑这一趟。你派个小厮来更方便。” 大老远跑这一趟居然只为邀约。 “我走了。”符子平道。 “等等。”曲桃亦突然叫住他,问道:“上次你拿走的香囊可查出结果了?” 符子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差点忘了。你那香囊里的香料是由十余种香料制成,其中有一味麝香,跟其他香料混合后产生的气味才引来了老虎。” 曲桃亦一惊,她神思不定的点点头,“香囊你现在带在身上么?” 若非碰巧遇到符子平,恐怕她早已成了那老虎的腹中鬼。 “还在家里。晚上我一起带给你。”符子平道。 “好……” 曲桃亦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幸运还是该怅恨曲真茹的恶毒。碰巧的几件事竟都指向她居心不良。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恨自己,曲桃亦无法理解。 想着事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 天色渐沉,寻夏出来提醒曲桃亦:“小姐,该去正厅那边了。” 曲桃亦这才回过神来:“走。” 平阳侯是帮先帝打下江山的功臣,他身世凄苦,在功臣名就之前双亲便已不在人世。而其他亲戚在他落难时没帮过分毫,所以后来有亲戚上门全都被他赶了出去。 一顿团圆饭便也只有大房跟二房。 入得正厅,竟只差了她一人。 一张八仙桌上,平阳侯坐于上首,左右两侧则是许氏跟二房的王氏。曲真茹坐于王氏旁边,而对面许氏旁,还剩下一个空位子。 “父亲,母亲。”曲桃亦走过去行了礼,而后才微微向王氏福了福身:“王姨娘。” 见人到齐了,许氏询问的看平阳侯一眼,得到对方轻轻点头的动作后,许氏向候在旁边的王管家道:“开宴。” “身子可好了?”平阳侯看向曲桃亦。 曲桃亦恭敬道:“好了。” 平阳侯便道:“你身子自幼就不好,平日更要注重保养。今日圣上赐了支上好的紫芝,待会儿你拿去。” “咳咳咳……”王氏突然咳起嗽来。 曲真茹去拍王氏的后背帮她顺气,担忧道:“母亲,你怎么了?” “没……咳咳咳……没事。”王氏用丝帕掩着唇,摆手道:“呛到了。” 饭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平阳侯为此向王氏道:“茹儿最近是在跟着管家学管家?城西的玉器铺正好无人管事,让她去照看照看。” 王氏一喜:“侯爷,茹儿年纪还小,哪里懂得管事。” “茹儿聪颖,这点小事难不倒她。”平阳侯道。 曲真茹轻笑了一下,道:“父亲,二姐姐也在学,不若让我与二姐姐与我一起?我什么都不懂,若是二姐姐也在,还有个可以商讨的人。” “桃儿,你觉得如何?” 曲桃亦也笑:“妹妹不用妄自微薄,姐姐相信你可以。我身子不好,便不到处乱跑了,留在家中养病。” 平阳侯也觉得身体最重要,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茹儿自己去,若有不懂,问问其他人。” 第30章 出门 伺候的丫鬟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许氏提醒正在问话的平阳侯:“侯爷,先吃饭。” 平阳侯日常忙于政务,以前的曲桃亦因为倾心于裴留又老是往外面跑,导致父女俩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再者这些天曲桃亦身上的变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平阳侯一时没忍住便多问了几句。 没安静一会儿,平阳侯再次开了口:“你们姐妹俩既然有心,便跟着好好学。日后学成,于你们自己也是好事。” “是。” “女儿知道。” 曲桃亦同曲真茹同时开了口。 正厅内亮着暖黄的烛光,两侧侍立着数名丫鬟,一派安静融洽的气氛中只八仙桌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句笑声。 大概是因为高兴,两杯酒下肚后平阳侯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一双眼睛神色尚且清明,麦色的肌肤上未见丝毫醉意,却破天荒说了句:“桃儿最近倒还算听话。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平日没事就在家里陪陪你母亲。” 在座的几人都知道平阳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跟曲桃亦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唯有许氏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劝道:“侯爷,今日何必说这些。” “尝尝这酱排骨。”许氏给平阳侯夹菜。 平阳侯看了一眼碗里多出来的菜,抬头对许氏道:“我这是高兴。桃儿如今这么懂事,你这当娘的以后可有福享了。” “二小姐心善孝顺,夫人日后必定有福气。”王氏年过三十,保养得却依旧很好,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笑起来时唇角轻抿微微往上扬,含蓄又温柔。 “什么有福,我只求她日后能平平安安的。”许氏道。 王氏笑道:“是妾身多言,二小姐以后必定平安顺遂。” “那便借王姨娘吉言了。”曲桃亦插话。她吃得差不多,索性放下筷子向几人道:“大家慢用。” 身子离开椅子,她又向许氏跟平阳侯道:“父亲、母亲,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许氏动作一顿,看向她:“晚些还得守岁,你这么早回屋去做什么?” “不是。”曲桃亦摇头,道:“我待会儿要出去,今晚城中有灯会。” 平阳侯面色严肃起来:“这么晚了,你跟谁出去?” 曲桃亦脸上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如实答道:“符子平呀。” “这……你同他约好的?”平阳侯迟疑道。 曲桃亦道:“对。” 平阳侯点点头:“那便去,别让人家等太久。” “女儿告退。”她没去管曲真茹是什么表情,行了礼便转身往门口走。 寻夏正在门外跟其他几个丫鬟说话,见曲桃亦出来,忙迎上了前:“小姐。” 曲桃亦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符子平可到了?” “刚刚才有小厮来通传,奴婢正打算进去告诉小姐,可夫人身边的淼韵姐姐说这时进去不方便……” 曲桃亦懂了,想到符子平还在府外等着,她步行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几分。行礼 抵达府门口,守在两侧的看门小厮向曲桃亦行礼:“二小姐。”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停在外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昏暗的环境中,曲桃亦看到了符子平模糊的面容,他好像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阿桃。” 曲桃亦走向符子平,这才发现跟他站在一起时,自己居然要微微仰起头才能跟他对视。 “走。”曲桃亦道。 “好。”符子平说罢又向驾车的车夫道:“陈伯,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陈伯依言道:“是,少爷。”而后马车调转了方向,兀自走了。 灯会安排在朱雀大街上,黑夜里的天色如墨迹深沉,但整条朱雀大街上却灯火通明。 灯笼从街头一排排挂到结尾,两侧则是贩卖各种物什的小摊,街道上人潮如海,只怕一进去就要被淹没。 符子平看着眼前的人群滚了滚喉结,思虑片刻,他侧首对身旁紧紧跟着他的曲桃亦道:“要不……你拉着我的衣袖,人太多了,等会儿我们可能会被挤散。” 话出口,符子平更觉羞耻,他连忙补充道:“或者你跟紧我……” “快走。”曲桃亦主动拉住了他的衣袖,笑得眉眼弯出些许弧度。 明明袖角只是突然一沉,符子平却觉千斤重,他干巴巴道:“好、好……” 感受着衣袖上的重力,他带着曲桃亦挤进人潮。 步履艰难的走了一段路,两人渐渐发现周人的脸上全都戴着一副面具。 第31章 愿望 路过的人大多都是衣饰鲜艳的年轻男女。曲桃亦盯着过路人脸上的面具看了片刻,用手摇了摇符子平的衣袖:“哪里有卖面具的,我们也去买一个。” 周围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符子平只听到耳畔响起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他没听明白,大声道:“阿桃,你说什么!” 曲桃亦将他袖角往下拉,等符子平低下头来,她便凑到他耳畔大喊了一声:“我想要一个面具!” 过于大声的声音震得符子平耳鸣起来。他终于听清了曲桃亦的话,却被话里的内容弄得心神飘忽起来。 心跳漏了一拍,符子平下意识抬手,衣袖上来自于另一人的重力让他的动作没能成功。 他五指虚握成拳,静了静。 “再往前面走一段,应该会有卖的。”符子平道。 越深入街道,看到的东西便越多。两人最终在灯展的展台旁边看到了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子。 摊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曲桃亦看了一会儿,最终挑了一张狐狸样式的。戴上后只能遮半面。 她只露出一双杏眼跟殷红的唇,清透的眸子里融进灯光,碎成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细碎光亮。 “怎么样?还可以?”曲桃亦将面具罩在自己脸上,而后拿开,笑着问眼前的符子平。 周围的吵闹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符子平什么都听不到,眼里不停重复播放着曲桃亦展颜一笑的模样。 他说不出话来,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心跳快得要从里面跳不出来。 “符子平!”见他傻傻的站在自己面前,曲桃亦恼怒的瞪他一眼。 突然那拔高的音量。符子平被这一声叫得回过了神,他连声道:“好看,很好看……” 接着视线往小摊上一扫,他选了一个跟曲桃亦手上面具样式一致但颜色不同的。向摊主付了钱,摊主建议道:“公子,我这里也有花灯卖,要不要买两个?今岁最后一日,买个花灯写上心愿放进河里,老天保佑公子来年愿望成真,万事顺遂。” 售卖的花灯就挂在看边,符子平看一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多给了买花灯的钱:“拿两个。” “好嘞。”多赚了一笔钱,摊主满脸写着高兴,将两个花灯取下递给符子平:“公子您走好。” 见符子平拿着两个花灯过来,曲桃亦不由多看了一眼,问道:“怎么还没这个?” “写愿望放花灯,为来年谋个好彩头。”符子平道。 旁边的灯展展台上正在介绍着花灯的种类,“竹竿子”表现得十分激动,生生激起了周围观众的热情。 “诸位,看看我现在手上拿的这一盏——莲花灯!”竹竿子高声道:“莲花乃是观音大士专用,佛光普照,寓意着普照天下!若是写下心愿放进河中,说不定诸位的心愿能被观音大士看到!” 听了一通竹竿子似是而非的话,符子平露出宽大的衣袖向曲桃亦示意:“附近正好有一条河道,咱们去那里放。” 衣袖被拉住,符子平带着曲桃亦往目的地去。 这一夜的朱雀大街热闹得恍若白昼,就连偏僻的河道边人也不少。 路边屋檐下悬挂的灯笼根本不足以照明,符子平小步往前走,同时提醒身后的曲桃亦:“路有点抖,小心一点。” 片刻后,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块还没有被人占据的地方。一步一步走下直通到水面的台阶,站定后符子平找出刚刚摊主一并赠送的笔递给曲桃亦:“喏,写。” 而后他拿出火折子照亮。 曲桃亦没拒绝,结果后见符子平还面对着自己,她望过去一眼。 符子平当即懂了,转过头,道:“放心,我不看。” “那你等着啊。”曲桃亦笑着说道。而后用笔在莲花灯上写了几个字。 写好后她叫符子平:“好了。” 到符子平要写心愿时,曲桃亦拿着火折子十分自觉的转过了头。 他们跟朱雀大街只有一排房屋的距离,街上喧闹的声音因为距离便显得失真。 符子平捏着笔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落下笔。他将笔收起,道:“现在你可以看了。” 曲桃亦转回头,看向他:“那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放了?” “嗯。”符子平轻声道。 周围也有人在放花灯,曲桃亦学着她们的动作半蹲下,双手合拢闭上眼,默默在心里许了愿,接着便将花灯放进了水中。 流动的河水缓缓将花灯带走,不多时它便融入了其它河灯中。 第32章 无关 略显昏暗的环境中,曲桃亦的面容似乎都柔和了不少。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写下愿望的花灯融进花灯群中,她默不作声的蹲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符子平放完,侧首便瞧见曲桃亦仿若呆滞的模样。他出声提醒道:“阿桃?” “啊?”看过来的这一瞬间,曲桃亦的双眼没有聚焦,而后下意识一眨眼,回过了神:“咱们是不是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嗯,你累了么?若是……” 符子平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两人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曲……桃亦?” 循声回首,视线中最先出现的是一抹月白的身影。再往上,便看到裴留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深深的皱着眉,像是很不喜眼前出现的东西。 曲桃亦没有作声,裴留好似根本没注意,紧接着便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问完了话,裴留看了她旁边的符子平一眼,好似才注意到。 见两人在一起,又联想到这里正在进行的灯会,裴留的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 “王爷,阿桃是平阳侯府的人,她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么?”刚刚符子平还是笑着的,但现在他的脸色没比裴留好多少。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都对对方抱有敌意。 裴留收回自己的视线,冷声道:“本王问的是曲桃亦。 符子平闻言便不说话了,他嘴角轻动了几下,按捺着自己没有再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在他从军之前,曲桃亦的世界中根本没有这个叫做裴留的男人。可眼下她不仅对曲桃亦的事情指手画脚,还抱着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 裴留的目光执着、炽热,活像是要将曲桃亦看穿,好了解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见曲桃亦一直不说话,裴留的声音更沉:“曲、桃、亦。”一字一顿的叫法,将他心中恼怒的情绪暴怒无疑。 这是距上次说情真相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脑海中浮现出玉佩静静躺在案几上的画面,曲桃亦后知后觉的想之后让人去送那枚玉佩时,裴留到底有没有收下。 曲桃亦收住心里胡乱的想法,大大方方的向裴留道:“王爷,你看这里有这么多人,为何我不能来?”管的倒是宽。 顾忌着旁边还有一个符子平在,裴留不好将话说直白,他伸手去拉曲桃亦,说话语气是惯常的不容置喙:“跟我走。” 看到裴留的动作,曲桃亦当即一个闪身往旁边躲开。这时符子平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截住了裴留伸出的手。 “王爷,阿桃还未出阁,你这样拉拉扯扯,恐怕不太好。”符子平的双眼里冒着火星。 在此之前他跟裴留根本不认识,但现在的场面不亚于是仇人相见。 裴留一个使力将符子平打开,甩袖道:“本王跟曲桃亦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何关系?” “王爷。”符子平语气古怪的叫了一声:“您是没瞧见吗?阿桃她根本不想见您。” 听到这话,裴留有片刻的沉默。他很快又固执的喊曲桃亦的名字。 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撞见裴留,而且还是跟符子平一起,曲桃亦心里直呼糟糕。 然而此时的情况没有让她逃避的可能。 被两个人的四只眼睛盯着,曲桃亦头皮都开始发麻。她犹豫了半响,而后语气平淡的朝裴留道:“王爷,上次我们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王爷”两个字喊得裴留眼神一颤,曲桃亦的态度则更为冷淡疏离。 裴留的声音失了控:“谁告诉你的!本王从未同意过!”他脸色难看到极点,仿佛随时都能发怒。 曲桃亦悄悄往府子平身边挪了一步,而后道:“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何来同意?”而且上次我便说过,希望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若是王爷不愿走,那我们便先行告辞。”曲桃亦说着去拉符子平的衣袖,便要离开。 裴留眼疾手快的去拉,却被符子平更快一步的挡开了。 符子平蹙眉道:“王爷,请您自重。” “你这是在报复本王?”看着面前的两人,裴留问道。 “以前确实是本王不对,可你也从未告诉过本王。若本王知道,定然……” 曲桃亦再也听不下去:“王爷,事到如今又何必多言。我的态度王爷早已知晓,现在这样……没有必要。” “曲桃亦!” 肩膀上突然一重,曲桃亦被一股力道强硬的掰过了身子,耳中传入裴留急促的声音:“说走就走,你经过本王同意了吗?” 第33章 不喜欢 “以前是本王不对。可你也从来没向本王透露过你的身份,若是本王知道你就是本王心中……那人,本王如何肯那样对你?”裴留为自己辩解道。 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心迹,而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谁,她却突然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不过短短数日,她便能跟另一个男人一起游灯会放花灯,以前种种竟是这般轻易就能放下?是在骗他,还是从未对他心动过? 眼前的裴留依旧丰神俊逸,可身上气度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 看着裴留放在曲桃亦肩膀上的手,符子平的眼里冒起了火,“放开她!”他一掌击中裴留胸膛,震得裴留立刻往后跌退了几步。 “符子平!”见他动了手,曲桃亦赶紧将他拉住了,劝慰道:“你别闹了。” 安抚性的递给符子平一个眼神,曲桃亦走到裴留面前,声音清淡如水:“若王爷实在如法接受,那便当做是我变心了。我不再喜欢王爷,所以希望王爷日后莫要再来找我。” “告辞。”曲桃亦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在裴留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漠然转身离开。 也不知裴留现在是何情况,身后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没走一段路,一股寒风突然刮过。曲桃亦的发丝被吹得翻飞,仰头往空中看时,便发现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夜空中落下飘下。 符子平跟着她一同停下脚步,伸开掌心接了几粒:“下雪了。”他道。 “嗯。”曲桃亦轻轻的点了点头。 下起雪,朱雀大街上却依旧热闹。两人随着人潮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前,听着嘈杂的人声以及过分突兀的各种小贩的叫卖声。 半响后,符子平率先打破了沉默:“阿桃,你刚刚跟翊王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曲桃亦没明白符子平说的究竟是哪一句。 “就是……”符子平脸颊没来由一烫,温声道:“你说,你现在不喜欢翊王了……” 曲桃亦听罢如释重负的一笑:“就是不喜欢他的意思。” “当真?”符子平一双狭长的眼瞪大了几分。 他忽然有些不想等了。曲桃亦说不喜欢翊王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头脑有些发晕,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即将脱口而出:“阿桃,其实我……” “卖花咯……刚摘下的红梅、腊梅……”曲桃亦的视线中捕捉到一抹娇艳欲滴的红,她眼神轻动,迈步跟了上去:“你这红梅怎么卖?” 眼前的人影蓦然消失,符子平没说完话的话被迫截止。他看了看曲桃亦留给自己的窈窕背影,觉得她可能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两文钱一支。都是刚从树上摘下的,清香扑鼻,姑娘买几支?”卖花的妇人从竹篮中取出一支,让曲桃亦近距离观赏。 颜色鲜红的红梅上还盛着雪融后化成的透明水珠,因着妇人取出的动作跟着轻颤几下。花朵散发出清雅的香味,闻之神清目明,让人觉得通体舒适。 “要九支。”九九归一,是个好兆头。曲桃亦说了一个数,而后低头翻荷包,一只手却越过她给了钱。 曲桃亦动作一顿,正对上符子平含笑的眼。 买好花,曲桃亦这才想起符子平刚刚好像是想跟自己说什么话,她滞后问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因为手上这一束红梅,刚刚因撞见裴留的酸涩情绪因此消散。 “没什么。”符子平道:“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到达平阳侯府,府门外只剩下门边的两个灯笼还亮着。 “那我先回去了。”曲桃亦停在台阶下,抬头看符子平。 “好。”符子平点点头。 曲桃亦闻言转身,身后符子平急促的喊了一声:“等等,阿桃。” 想起下午见面时说的话,符子平从怀中取出上次的藕粉色香囊,送到曲桃亦面前:“差点忘了,你下午让我带的香囊。” 等曲桃亦接过,符子平叮嘱道:“这香囊里的东西我叫人分别后又全装了回去,你还是不要再将它带在身上。” 香囊的作用两人都已知晓,曲桃亦听话的应道:“我知道,这回多谢你了。” “这有什么……”符子平挠着后脑勺笑,催促道:“你赶紧进去。” 府上的下人大概都已经休息了,曲桃亦敲门等了一小会儿才有人急匆匆跑来开。 曲桃亦跨入府门后侧首看了外面一眼,见符子平还没走,便道:“你回去,路上小心。” 第34章 疑心 对裴留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也不知他心里是何感想。曲桃亦心下有些怅然。 “小姐。”寻夏端着一盅热茶过来,轻轻放到榻上的案几后神色略显担忧的道:“您今日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出了太阳,天气正好。” 自除夕那夜出了一趟门,曲桃亦此后连院门都不曾跨出过。如今已过了将近半旬,她却半点要外出的迹象都没有。 寻夏怕曲桃亦再继续待下去会出毛病。 曲桃亦不解的看寻夏一眼,道:“出去做什么?” 屋内窗户大开,能看见庭院中渐渐融化的积雪。角落里的老树吐出几抹新绿,檐下还有冬归的燕子筑的新巢。除了时不时去陪陪许氏,平日几乎没有人来打扰。 千锦几个孩子虽然从前受了些苦,但毕竟年纪还小都避免不了爱玩,空闲的时候互相追着打闹,让原本清冷的院子热闹不少。 曲真茹不知是隐约看出了她与之前不同,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近日来似乎收敛了不少,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对于在家小姐突然变得与世无争的事情,寻夏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您已经十几日没出过门了。” 寻夏道:“刚刚奴婢从街上回来,听到有人说陛下犒赏了符小将军,送了十几箱金银珠宝到符府,似乎还有意将敏君公主许配给他。好像今早就被叫进宫里了。” 曲桃亦真拿过茶盅喝茶,刚一入口,舌尖便被狠狠一烫。她掩着唇痛苦的皱起了眉眼,而后震惊的问道:“你说符子平?” “小姐,你没事?”寻夏紧张的上前,想查看曲桃亦的情况。 曲桃亦摇摇头,关注点在寻夏刚刚说的话上面:“陛下要为符子平赐婚?” “对啊。”寻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符小将军之前在战场上一箭曲下敌军主将人头,这才让我军打了场胜仗。他是首功,之前便已被陛下亲封了威远将军,如今又立下一大功,陛下怎能不赏赐他?” 寻夏道:“京城中多少小姐梦想着嫁给符小将军,眼下只怕是要落空了。” 当今陛下一共三子一女,将唯一的敏君公主许配给符子平,足见陛下对他的看重。 “那他可有好福气了。”曲桃亦神思不定的说了一句。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消失后,方才萦绕在心中的怅然感更加重了几分。 她以前从未觉得符子平跟其他人有何不同,但现在听了寻夏的解释,才惊觉陪伴自己长大的小公子已经成长为让无数千金贵女倾心的威远将军了。 “小姐,奴婢陪着您,出去走走。”寻夏再次道。 曲桃亦却依旧不愿,她摇摇头,转而对寻夏道:“你叫千玉将之前的账本拿到院子里,再将躺椅搬出去。” 她伸手出窗接了满手心的阳光,微凉的皮肤上瞬间感受到一抹温度。阳光正好,不是更适合晒太阳么。 院中,千玉抱着几侧账本走过来向曲桃亦行礼:“小姐。” 曲桃亦让千玉将账本放下,而后开始一册一册的细查。 这十几日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除了第一次拿回来的那册账本有些不对之外,之后再看过的任何一册,上面的条目都清楚无比。 账本看似没有任何异处,但为什么第一次去账房时王管家会阻止自己看之前的账本,以及当时看门的小厮为什么要拦住自己。在府中做事,因为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两点,是最让曲桃亦想不通的地方。 账本唯一对不上的地方特意被曲桃亦用朱砂圈了出来。买香料的花销只差了五十两银子。 看了一会儿,曲桃亦叫来寻夏:“去将上次那香囊取出来。” 香囊装的香料被细细研成了粉末,被送回来时,符子平特意在里面放了一张写了所有用料的纸条。 曲桃亦将纸条跟账本上所购买的香料一一核对。只除一味在香囊中发挥着最致命作用的麝香外,其它全都对得上。 这下不用再猜,恐怕那对不上的五十两正是用来买了麝香。 曲桃亦目光一沉。 见她眼神不对,千玉疑问道:“小姐,还有地方不对?” 曲桃亦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拿来的这几册账本,确实只有一处对不上的地方。可她们又非亲自对账之人,如何能知晓账本是真是假? 万一,就连账本都是假的呢…… 仅凭猜想也拿不定注意,必须得亲眼瞧一瞧买回来的物什是否对得上。 第35章 检查 思忖片刻,曲桃亦命令道:“去将千锦、千羽叫来。” “是。”千玉恭敬的福身,听命去叫人。 寻夏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瞧见三个孩子排列站在曲桃亦面前的画面,她不解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见寻夏来了,曲桃亦想到自己的计划,脑中突然生出一个更谨慎的法子。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寻夏,冲她招了招手,道:“寻夏。” “怎么了小姐?”寻夏走过去,疑问道。 曲桃亦面上含笑,但那笑容却看得寻夏后背发冷,总觉得接下来曲桃亦要说的话不会有什么好话。 “忽然记起我这里还有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真茹妹妹既得了那《临清风贴》,自然也需要一套好的纸笔才行。你现在替我送过去。” “小姐?”寻夏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双眼盯着曲桃亦。 曲桃亦面色不改,再次道:“去。” 上次才给了曲真茹珍贵的临贴,这回又给上好的纸笔。寻夏替曲桃亦心痛,但不得不按着她的命令去做。更令寻夏不解的是,曲桃亦为何突然对曲真茹这么好? 那曲真茹虽然是二房所出,但平时行事,可一点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不如自家嫡出的小姐的。倒是她自己总认为府上其他人因为她庶出的身份而怠慢她。表面上看着天真可爱,但心底实则敏感自私,小心思多着呢。 将笔墨纸砚取出装好,寻夏知会曲桃亦:“小姐,那奴婢去了。” “嗯。”曲桃亦点点头,却在寻夏动脚的一瞬间叫住了她:“等等,你将千玉也一同带去。不要急着回来,看看她在做什么。” 寻夏怔愣了一下:“是……” 待寻夏跟千玉一走,曲桃亦又吩咐千羽:“你去瞧瞧王管家在忙些什么。” 说了一句,她招手让千羽靠近自己,小声在他耳边道:“记住,是瞧瞧的,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偌大的院中很快只剩下曲桃亦自己跟千锦两人。 她让千锦将账本收下去,而后一人默默坐着沉思起来。 以前是她没在意,而现在一连几件事情都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平静的背后一定深藏着致命的杀机。 等了片刻,身形灵敏的千羽从外面蹿了进来。 “小姐,王管家正在账房。”千羽说完,接着又补充一句:“王账房也在。” 曲桃亦听罢,心下一沉。这两个人待在一起,除了账本还能有什么事情! 没有再犹豫,曲桃亦站起身,朝千锦、千羽两人俩吩咐:“千锦,你跟我走一趟。千羽,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没有回来,你便去通知母亲,叫她同你来库房。” “走。”曲桃亦一甩袖,朝千玉道。 雪融冰消,天气好似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守在账房外的小厮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棉袄,却依旧缩着身子搓着手直往手心呵热气。 一直到曲桃亦走到门前,小厮才反应过来。 “二……”已经到小厮身前的千锦踮起脚,一把捂住了小厮的嘴巴。 曲桃亦仿若未闻的抬手推门,却被一股阻力阻止——房门被人从里面闩上了。 下一刻,小厮挣脱了千锦的手,大喊道:“奴才见过二小姐!” 房里“哐当”一声,有人动作粗暴的取下门闩,而后两扇门大开,管家跟账房一前一后的从里迎出来。 管家表情夸张的大呼一声:“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曲桃亦闻言一笑:“怎么,这府上竟有我不能来的地方。” 说罢,她自顾自的往里走,“两位青天白日闩着门在里面,不知在做些什么?” 王管家躬着身跟在曲桃亦身边,讨好道:“小姐哪里的话,府上自然是任小姐随意进出的。是奴才失言。” 在屋内转了一圈,曲桃亦发现一应陈设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正中的桌案上放着一册账本。没有任何异常。 她收回目光,侧首意味不明的看管家一眼,道:“是么?既然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那就劳烦王管家带我去库房看看。府上平日购入的东西应该都在那里?” “小姐,这……”管家面露难色。 曲桃亦不为所动:“刚刚不是还说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带路。”她冷下脸,命令道:“若再等会儿,我便要请父亲亲自带我过去了。” 搬出平阳侯,管家果然神色大变,忙道:“是,奴才这就带小姐过去。” 管家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不知小姐要去看些什么?” 第36章 库房 跟在身侧的管家神色谨小慎微,曲桃亦见状慢悠悠答道:“上回府上不是才购入一批上好的云湖锦?我想用些布料来做几身衣服。” 得到答案,管家紧张的态度却没有半点松懈,而是道:“小姐要用云湖锦,吩咐下人过来知会一声便可,何须您亲自过来。” “那怎么行。”曲桃亦笑道:“那些人如何知道我心许哪块布料呢。” 行了片刻,平阳侯府中专门用来做仓库的小院便到了。 院门用铁锁牢牢锁着,打开后院子里边放了不少可以淋雨暴晒的东西。一共三间屋子,房门不仅用铁链锁了,几扇窗户也被钉了木板,被封得严严实实,若没有钥匙,很难从外面进来。 管家进入院中直奔西侧的那间屋子:“云湖锦就放在这边,小姐随我来。上次买的还剩了一些,若不喜欢,奴才再让人去买。” “既然来了,那便将这几间屋子都打开。”曲桃亦停在院中,说话时还在打量周围堆放的东西。 管家开锁的动作一顿,道:“小姐要什么,告诉奴才就好。库房里许久未打扫,恐会脏了小姐的衣裳。” 曲桃亦一直在观察着管家,见状她微微一笑:“无妨。” 她跟着管家进门,踏入的一瞬间便闻到房间里的霉味。窗户紧闭,里边更是看不到一丝光亮。 管家点燃了火折子,转身对曲桃亦道:“里边儿脏,还请小姐在这里等奴才。” 要云湖锦,根本就是个幌子而已。曲桃亦叫住还要继续往里的管家,道:“除了云湖锦,你再将上次买的所有香料一并拿来。” 说罢,曲桃亦捂着口鼻出了门。 她心里清楚,今日管家敢让她进仓库,就说明这里面可能找不到她想要的证据。没有哪一个坏人在做下坏事后还留下把柄,供别人抓住。 或许管家打一开始就留下了退路,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曲桃亦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些事揭穿。 她可以没有证据,但今天……这几个人必须露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院子里仅剩的空地很快也被占满。管家道:“小姐,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十几袋的香料跟几匹云湖锦都被拿到了院中。 曲桃亦走近,用手抓了一把其中一袋中的乳黄圆片,气味平淡、有隐隐的甜味。是甘草。再看其他袋子中,倒是都跟账本上的药材对上了。 “都在了?你确定没少?”曲桃亦问。 管家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减少了三分,道:“都在这里了。” 曲桃亦走过一一查看,在这期间管家垂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确实没有任何错。 见曲桃亦查完,管家抬头问她:“小姐还要看什么东西,奴才可一并拿来给小姐。” “这便不用了。”曲桃亦笑道:“我自己亲自看。” 管家跟着曲桃亦一起进了屋。 看了一会儿,曲桃亦突然道:“上次从管家那里拿回来的账本,我检查了数遍,但都跟最后的账目对不上。也不知是不是账房记账的时候写错了。” “空闲的时候让丫鬟来打扫打扫,灰尘太多了。”曲桃亦说着踏出了房门。 这下,曲桃亦的方才的一切行径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管家松了一口气,道:“小姐不妨先让奴才看看那份出错的账本。” “你想看什么?错的地方我可以背与你听。”曲桃亦负手道。 如果东西没问题的话,只能是账本出了错。那么多出的五十两银子花到哪去了? 估摸着这前前后后所花的时间,应该也有半个时辰了。曲桃亦静静等着。 她最初是怀疑那五十两银子都用来买了麝香,然现在仓库里没找到。要么是府上根本没买过,要么是……东西被藏在其它地方。 管家被曲桃亦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干笑道:“请小姐告知,账本哪里出了错?” 曲桃亦闻言道:“我查了上月的账本,发现整月府上开销一共三百七八八两,但所有开支加起来,不过才花三百二十八两。所以,王管家,那多出来的五十两银子用到哪了?账本出了错,却无人注意。” 五十两银子,对于平阳侯府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 王管家擦了擦额上冷汗,谨慎道:“或许是记账的人疏忽。这事还需小姐将出错的账本拿出,咱们再仔细核对。” 曲桃亦道:“出了这样的错,我看还是交给母亲处置。” 话闭,院门发出一声轻响。 第37章 核对 淼韵领着许氏步入,身后则是前去报信的千羽以及一众丫鬟。 院中瞬间挤满了人。曲桃亦迈步上前,向许氏行了礼:“母亲。” 见许氏到了,王管家额角冷汗更甚。他已来不及擦拭,慌忙上前:“夫人。” 许氏拢袖打量周遭一圈,而后缓声道:“出了何事?” 曲桃亦道:“女儿近日正跟着学记账,前几日看了几册,却发现上月的账目对不上。东西女儿方才已经查过了,都跟账本上的对不上。” 既然对得上,那就很说不通了。许氏疑问道:“那是为何?” “原因暂时还不清楚。”曲桃亦道:“但只要细细排查,一定会得到真相。五十两虽小,但若是放纵此等作风,将来恐有大患。” 今天只是五十两,来日便有可能是五百两,五千两。 许氏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一抹化不开的凝重,道:“将府上的采买,账房,都叫来前厅。” 这就是要追究的意思了。 “母亲不如将王姨娘也一并叫来,不是说她在管府上的下人吗。”曲桃亦道。 许氏分神看曲桃亦一眼,转而朝身后跟着的淼韵道:“去请王姨娘。” 一群人齐聚前厅,气氛却并不热闹。 空气里浮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曲桃亦侍立在许氏身侧,右下手处是匆匆被叫来的王氏。 再往后,则分别是府上的管家、账房、采买三人。 王氏早在院中见到淼韵时便觉事情不对,现今到了这里,更感慌张。看厅内的气氛,只怕是有大事发生。 “夫人,突然叫妾身过来,不知是出了何事?”王氏惴惴道。 厅内众人都在等着许氏开口,她一出声,众人便都跟着紧张起来:“你且在一旁听着。” 接着,许氏将从曲桃亦那里拿来的账本取出,向底下三人道:“上月的账目跟实际开支对不上账,你们三人如何解释?” 采买闻言神色大变,当即拱手道:“夫人,小人每日去买的东西可都是有详细记账的,而且账房每次给的银子都只有那么多,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错误。” 账房紧跟在采买话音后道:“夫人明鉴,在下虽负责记账一事,但每日每月各项开支上有王管家盯着,下有陈采买报账,每一笔账目在下都是按着陈采买交回来的单子来记的。” 曲桃亦听着账房的解释蹙了蹙眉,道:“那依你的意思是,账本没有错?” “二小姐,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账房面色一白。 曲桃亦道:“可现在的问题就出在账本上,你又作何解释?整整五十两空缺,用到哪去了?既然采买那里有单子,不妨核对一番。” “小人这便去取。”采买急声道。 少了一个人,气氛却一点没变。 曲桃亦说完还嫌不够,又道:“若做了错事,现在你自己说出的话或许还能轻饶你。要真查出不对了……” 话虽然没说出口,但听到的人都心知肚明。 此时这一番话从曲桃亦口中说出,让所有人神色一震。如果不是亲眼见证,恐怕不会有人会相信这样强势的话是从曲桃亦口中说出的。 二小姐……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曲桃亦的视线在管家跟账房之中来回徘徊。府上银子是王管家在管,账目是账房在记,这两人谁都脱不了关系。 “夫人、小姐!奴才在府上待了十几年,虽没做过什么大事,但一直以来都矜矜业业办事,还请夫人小姐信奴才一回!奴才绝不会做出贪赃之事!” 许氏神色一软,正想开口,曲桃亦突然插话道:“王管家,咱们不妨等账目核对之后再说。” 话音刚落,前去拿单子的采买便去而复返。 进入厅内,采买脚下步子一滑,狠狠往前滚了几步。他跌跌撞撞的稳住身子,顺势往地上一跪,双手捧出厚厚一沓纸页:“夫人,这便是上月所有的采买单。” “查。”许氏说了一个字。 账房上前接过,而后在许氏的允许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曲桃亦从许氏旁边走过去,亲眼看着账房一笔一笔的算账 厅内再无人说话,压抑的气息胶着久久无法散去。 记下最后一笔,曲桃亦道:“好了。”说罢她直接从账房手下拿走刚算好的账目,跟之前的账本一对,最后的数字果然不一样,正好差了五十两银子。 “母亲。”曲桃亦拿给许氏看。 得到最后的结果,许氏将账目放到一旁,看向下方:“王账房,你现在有何解释?” 第38章 落定(一) 这一刻,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账房身上。 账房拿着笔的手不住的颤抖,数息后,他面向许司作揖,辩解道:“夫人,那份账本是小人记错了,一时疏忽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请夫人恕罪!” 从账房的脸上很难看出他此时心底的情绪,但一字一句却说得忠心耿耿,活像是有人污蔑了他。 曲桃亦看得眼神一黯,不为所动道:“王账房,有些东西咱们还是看事实更好。账本是否因你疏忽记错导致,一查便知。” “王管家。”曲桃亦叫道。 默默在一旁待了半响的管家跌跌撞撞的行至正中,虚虚行了一礼:“小、小姐……” 曲桃亦看着他道:“上月你一共支出去多少银子?” “这……大约有四百两左右。”具体的数字管家也记不太清。 数目太过庞大,其中各项支出更是零零散散,很难记全。 “四百两左右?”曲桃亦反问一声,而后道:“我要一个准确的数字,若你记不清楚,现在不妨再重新计算一遍。采买等开支已经算清,剩下的便只有府上各院的月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管家诺诺道:“回小姐,没有了……往日还有府上的日常修缮,但前几个月刚大修过一次,所以上月便省了这笔。” 曲桃亦听罢直接命令道:“上月支出的月俸,你且一笔一笔核对出来。” “是、是……”管家抬手擦了一把额角虚汗,躬着身往旁边退。 月俸的支出册很快被下人取来,管家小心翼翼接过。 不多时,管家将毛笔轻轻一放,捧着重新算出来的账目单到曲桃亦面前:“小姐。” 所有账目加加减减一番,正好有五十两银子多出。曲桃亦将最后的详细账目递给许氏。 许氏看完,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下你们再作何解释?” 管家额上大汗淋漓,账房则面如死灰,两人谁都没开口。 曲桃亦见状道:“若解释不了,那不如说说那五十两银子谁拿去了?” “挪用府上银钱,若将此事上报官府,两位这一生恐怕再无被聘用的可能。” 轻飘飘的一句话语犹如一记惊雷,管家跪地不住的磕头,声泪俱下道:“夫人、小姐,这事可跟奴才一点关系都没有!钱都是账房要的,奴才只负责下发府上的月俸!” 真相就摆在眼前,王管家像是不忍再看眼前的画面,轻轻闭上了眼。下一瞬他重重往地上一跪,俯首道:“这五十两银子是在下因家中出事用来救急了,夫人要如何处置在下都无怨言,但请不要上报官府……原是想偷偷还上,但谁知……” “家中出了急事?”曲桃亦道:“这就是你挪用府上银钱的理由?凭你一张嘴说,黑的都能被说白了。你家中只你跟一个弟弟,你弟弟从军在外,你每日在府上能吃能喝,用来救什么急?” 账房浑身一震,眼带惊恐的朝曲桃亦看去。 曲桃亦没有丝毫畏惧,目光直直对过去,而后面向许氏道:“母亲,那五十两银子实则被他用来作了其它用处。” “五十两银子,普通人足够用好几年。但用来买些价格高昂的东西,也并不耐用。”说着,曲桃亦从身上取出藕粉色的香囊,送到许氏面前。 坐于下手的王氏在看到香囊那一刻双瞳一缩,放在扶手上的手猛然抓紧了。那香囊她曾在曲真茹那里见过。一阵恐惧感慢慢涌上了心头。 “这香囊是妹妹前段时间送我的。”曲桃亦解释道:“里面加了不少香料,其中有一味……” 众人的呼吸跟着曲桃亦的话一停。 话虽未说话,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这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许氏跟着蹙了蹙眉,示意曲桃亦继续说下去。 “麝香。”曲桃亦轻轻道。 王氏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因曲桃亦的话彻底炸开了:“不可能!” 上首的两人都闻声看向她。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激,王氏赶忙收敛了情绪,拢着袖迈着碎步上前,屈膝向许氏行礼:“夫人,茹儿她性子纯真善良,平日她行事咱们都看在眼里,她绝对不可能做出此时。恐怕是有心思歹毒之人故意陷害于她!” “姨娘。”曲桃亦拖长了声调,道:“这香囊可是妹妹亲自交到我手上的,难不成是我故意诬陷妹妹?” “姨娘可知,就因为这香囊,我在流云宴上差点被老虎吃了。” 第39章 落定(二) “桃亦!”许氏把住曲桃亦的手臂,慌乱道:“你之前怎么不同我说,可还有事?”许氏说着便要检查。 曲桃亦抬手按住许氏,柔声道:“已经没事了母亲。当时幸好有符子平救我,若不是他,女儿当时恐怕就不在人世。” “说来也是巧得很,流云宴中有一处栽种红梅的地方,女儿见了便移不动脚,可刚一过去,便有一只凶猛无比的老虎扑出来。”这话不只说给许氏听。 曲桃亦道:“眼看着那老虎就要扑到女儿身上,却有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狠狠射死了它。女儿原本也想兴许是因兽园的下人疏忽才导致老虎跑了出来,但谁料身上却突然掉下这枚香囊。” 藕粉色的香囊表面光滑柔软,之前沾上的血污已被清洗干净。曲桃亦手指摩挲了两下,而后继续道:“捡起来后,符子平便发现这香囊不对劲。军中有一招智取之计,便是用香料吸引野兽,将凶狠的野兽引向敌人。之后香料便有他带回去查了。” 曲桃亦将香囊解开,被符子平放在里面的小纸条还在。 许氏展开一看,曲桃亦在旁边解释道:“一共十几味香料,其中有一味麝香,乃是从麝身上取出,这东西不常见,物以稀为贵,所以导致麝香珍贵无比,价钱更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京城中只有几家药铺再卖,前些日子符子平让人去查了查,发现……” 曲桃亦侧首朝下方看去,账房垂着头衰颓的跪坐在地上。 她收回视线,继续道:“王账房去药铺买了麝香。” 王氏听完这一段话,痛苦至极的抽泣了起来。她用衣袖擦着不住从眼里滚出的泪水,一面道:“夫人,这怎么可能?茹儿绝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向敬重二小姐,这么多年来……” 王氏的模样凄惨落魄,泪花了一张脸。许氏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劝慰几句,肩膀便被安抚似的一按。 “姨娘,凡事都得讲证据。我自然也相信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可一切证据都指向她,我当日差点死于虎口,可有人来替我哭一哭?” 曲桃亦道:“香囊是妹妹亲自送到我手边,是真是假,叫她过来一问便知。我也不至于往里面加东西害我自己?更何况流云宴当日我并未将这香囊放在身上,若不是它突然掉下,恐怕我到现在以为那老虎是因下人疏忽才跑出来的。” “夫人,冤枉啊!”王氏跪地俯身,“咚咚”的磕头。 许氏用手遮了遮眼睛,朝淼韵吩咐道:“去请三小姐。” “其他人都下去。”许氏又道。 厅内众人纷纷向许氏行礼,下方只留下账房一人。 曲桃亦好整以暇的道:“王账房,你如今还有何话说?” 被叫到名字,王账房的身体慢腾腾的动了几下,没说一个字,而后重新归于平静。 王氏还在一旁抽泣着:“夫人明鉴……” “母亲?”曲真茹甫一踏入门槛,便听到里边来自于王氏的凄惨哭喊声。 她双手更紧的搅着衣袖,狐疑不定的走进前厅。 账房跟王氏都跪在地上,一个凄惨大哭,一个满身颓败之像。 见曲真茹来了,王氏崩溃的扑到她面前:“茹儿啊!”她心里痛极,只恨自己不能为曲真茹辩白。 这样一个莫大的罪名扣下来,她们母女俩这后半生恐怕再无翻身可能。 “这是……出了何事?”曲真茹面色灰败的揽着王氏,迟疑的问道。 王氏只是哭,无论如何都对曲真茹开不了口。 自家女儿差点被害死,许氏心里仅剩的柔软消失殆尽。她手揉着太阳穴,直接将那枚香囊扔了下去,道:“这东西你可认得?” 曲真茹早在见到跪在厅内的账房时心内便已有预感,此时见到这枚香囊,心跳更是有一瞬的停顿。 活像是被搅散的水,她整个人都跌进漩涡中,彻底混乱了。 “这香囊是茹儿上次送给姐姐的。”曲真茹低声道。 许氏道:“这里面加了能吸引猛兽的麝香你可知?” “母亲,不是麝香能吸引猛兽。”曲桃亦道:“若单单只是麝香起不了任何作用,引来猛兽,是香囊内几位药材混合才导致的。” “夫人,这香囊里加麝香主要为了醒神,茹儿见姐姐身子不好,所以才自作主张加了几味药,万万不敢做出残害姐姐之事!”曲真茹抽着气解释。 “是么。”曲桃亦发出一声轻笑:“若你是无心,可流云宴当日我并未将这香囊带在身上。” 第40章 落定(三) 曲真茹闻言道:“这茹儿便不知了。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挂到了姐姐身上,香囊自送给姐姐后,便一直在姐姐那里。” “你的意思是——这香囊是凭空飞到我身上的不成?”曲桃亦神色平静,说话时却自有一股威严。 曲真茹微微俯身,颤声道:“茹儿不敢。送香囊只因茹儿担心姐姐,却不料惹下这样的大患,姐姐若心里有气,便惩罚茹儿。” 说着,曲真茹跟王氏一起跪地。她本就生得可爱,此时双眼发红湿润,更显楚楚可怜。 “呵。”曲桃亦怒急反笑:“你不愿承认,可以,那便请当日的车夫过来。千……” 她正要吩咐,许氏却突然道:“够了。此事重大,还是等侯爷回来再定夺。王姨娘,你跟茹儿先回去歇歇。” “是,妾身告退。”王氏忙拉着曲真茹走了。 之后又屏退了账房,厅内便只剩下曲桃亦母女跟淼韵、千锦两个心腹丫鬟。 因为这个决定,曲桃亦接下来准备的话都没能问出。她有些生气,埋怨道:“母亲,你为何要让她们走!”证据确凿,若再逼问出车夫的话,有很大可能定下曲真茹的罪,之后再夺了王氏的权,将会减轻不少隐患。 许氏拉着曲桃亦在自己身旁坐下,柔声道:“你可知,你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刚才你妹妹是如何回答你的?送你香囊乃是她为你身体着想,引来老虎更是她预料不到的事情。明面上看似是因为香囊才引来的祸端,但并未亲自动手,你还要再问车夫,万一他咬死不认你可想过要如何?” “账房那里你有证据,车夫你确是什么都没抓到。如何让人信服?” 许氏轻轻拍着曲桃亦的手,道:“你先不要慌,等夜里你父亲回来再说。你们两人都是我看着长大,你从小性子率真,一颗心又不在……唉……你妹妹却是一向乖巧,这么些年来从未犯过错,到时若她在你父亲面前哭诉,就凭你现在的作为恐怕讨不到一点好处。” 听完许氏一席话,曲桃亦认真设想了一下。照曲真茹的脾性,恐怕不止卖惨,更有可能倒打一耙。可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中,还有一个关键点一直未被提及——账房为何要用私自挪用府上银钱去买麝香。 曲真茹没去药铺买过麝香,她的香囊里又为何会有。若当真是好心,大可以直接让下人上报。但账房却隐瞒了。她眼里浮现出一抹兴味,轻声安抚着许氏:“母亲不必担心,我今日既将事情捅破,就没打算让作恶的人好过。” “桃亦,你如今当真是变了不少。”许氏感叹道。 自然么,经历一场生死,傻子都能被刺激聪明。 是夜。 平阳侯府正厅内灯火通明,数十盏油灯齐齐被点亮,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将下侧跪地几人的脸颊打上几抹光晕。 一直被明晃晃的光线找着,两眼渐渐发盲。 曲真茹脸上的泪水湿了又干,抽抽搭搭的哭了半响,她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坐于上首的平阳侯,开口道:“父亲,茹儿当真不知那香囊竟会惹出如此大祸……茹儿本是好意,但谁知会发现这样的事情。” 平阳侯脸色很是难看,他只单单坐在那便有一股下人的气势。听完曲真茹的一番解释,他怒吼道:“你素来谨慎,缘何会出现这样的错误!这不是你犯错的理由,你可知就因为你的疏忽,差点害得你姐姐丢掉性命!” 好一场辩白。曲桃亦乖巧的坐在一旁,完完整整的见识了曲真茹是如何将一场蓄意谋害洗脱成无心之失的。 “侯爷,是妾身教导无方,若要罚,侯爷连妾身也一并罚了。险些害了二小姐,不止茹儿,妾身也有错!”王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母女俩跪在一起,具是掩面哭了起来。 “清荺,你……”平阳侯话音一哽,今夜他情绪经历几个起伏,已从最初的震怒转而此时的痛心跟后怕。 听到平阳侯这一声,曲桃亦便知他是被说服了。 平阳侯为人耿直坦率,对待大房、二房更是不曾偏心。再加上曲真茹并未有做错事的前例,此时自然能轻易洗脱这次产生的坏印象。 “是我跟茹儿做错事害了二小姐,还请侯爷责罚!”王氏带着曲真茹磕头。 一招以退为进,又在平阳侯那里涨了不少好感。 曲桃亦冷眼看着,心里感叹着对方的好手段。 第41章 落定(四) 第四十一章落定(四) 她摇摇头,眼角余光忽而瞥到一脸担忧神色的许氏。悄悄冲许氏眨眨眼,曲桃亦又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估摸着时间,人应该差不多要到了。她抬眼往外望去,便见从门外走进一身穿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男子身形劲瘦颀长,肩宽腰窄,长发高束而未戴冠,一双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灿若繁星——正是符子平。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符子平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笑意。而他身后则跟着一名微微躬着身着蓝布长袍的中年男人。 符子平的到来引起了所有的注意。他几个箭步行入正厅中央,先平阳侯与许氏作了揖:“晚辈见过侯爷、夫人。” 因为有外人到来,曲真茹同王氏都止住了哭泣声。 “子平怎么来了?”平阳侯勉强笑了一声,注意到符子平身后跟着的人,狐疑道:“这位是?” 符子平抱拳一揖,道:“听闻抓到了导致阿桃险些命丧虎口的凶手,晚辈担心对方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所以特意请了一位证人来。” 话说完,他好似才注意到跪在地方的曲真茹母女二人,惊讶道:“三小姐跟王姨娘缘何跪在地方?” 曲真茹面色发白,听到这话两片丰润殷红的唇一抖,嗫嚅道:“符……小将军……”被心上人见到这样落魄的模样,曲真茹又怒又臊。她没想到符子平会来,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来帮曲桃亦的。 “没什么大事。”平阳侯尬笑了一声,直率道:“引来那猛兽是因茹儿好心做了坏事,在香囊里错加了麝香。现在已经水落石出,劳烦你跑这一趟。” “竟是好心么?”符子平又是一惊。 他侧过身,让跟来的中年男人上前,介绍道:“这位便是售卖麝香那家药铺的店主,侯爷不妨听听他如何说?” 店主跪地向平阳侯行礼,恭敬道:“草民见过侯爷。” 见到店主,平阳侯隐隐意识到了不对,他斟酌了一下,试探道:“不知店主又何话要同本侯说?” 店主却先观察了周遭一圈,而后才面向着平阳侯道:“上次前来买药的那位先生不在么?” “谁?”平阳侯疑惑道。 曲桃亦插话道:“父亲,店主说的应当是王账房。” 方才只说了香囊引来老虎之事,还没来得及提及账房挪用府上银钱,所以平阳侯此时并不知晓这其中关系。 下方的店主听到这话,也不再纠结于找人,明言道:“小人也不知那位先生的具体身份,但当时他来店里买麝香,而且要的数量还不少,麝香物少价贵,平日轻易不会有人买,所以小人当时便多留意了一下。再加上麝香的功效特殊,小人一听他要那么多,还特意提醒了他,这东西能导致孕妇流产,跟其他香料混合还能引来猛兽。要他务必好好保管。” “你是说……王账房?”平阳侯惊疑不定道。 旁边忽然响起了许氏的哭泣声:“竟是这般……可麝香为何到了茹儿那里?莫不是王账房妄想加害我可怜的桃亦?” 许氏的哭声渐渐加大,一面哭一面抽抽搭搭的道:“桃亦自小身子不好,平日对待府上下人更是平易近人,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竟然使得出这么狠毒的手段!” 许氏一哭,平阳侯慌了神,忙揽过她的身子轻拍着后背安慰:“夫人莫哭,我定然为咱们桃儿讨回公道。” 前前后后的一番话,平阳侯渐渐理清了这其中隐藏着的玄机,他大掌往旁边案几上一拍,怒道:“去将那下作的账房绑来!” 无人注意之处,曲真茹缓缓闭目,眼里滚下一颗泪珠。 不到片刻,账房便被人跌跌撞撞的请了过来。 他脚步踉跄了几下,最后要到厅内的台阶前方才稳住身形,“侯爷……”一开口声若细蚊。 平阳侯抬手往旁边一指,忍着一腔怒气道:“你可还认得此人?” 账房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回答本侯!”平阳侯怒急。 声音急促且雄浑有力,账房听得打了个摆子,哆哆嗦嗦道:“认……认得。” “本侯问你,你去药铺买麝香是作何用?”平阳侯道。 “是……”账房惧极,最后竟渐渐没了声。 不知不觉中,正厅内陷入了极致的沉默。 许氏见平阳侯愤怒的盯着账房,也不再继续问话,便暗自掐了一把腿根,她五官紧紧一皱,痛得落了泪:“侯爷,你可要为咱们桃亦做主呐!” 第42章 落定(五) 许氏这一哭,直接消磨掉平阳侯仅剩的耐心。 平阳侯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店主那一番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在买之前便知道麝香的作用,曲桃亦偏偏又在这之后出了事…… 他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如炬的擒在账房身上:“你不想说,那本侯便只能上报官府了。” 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平阳侯想着冷笑一声,对于账房愈发厌恶:“来人,去官府……” “王账房,”许氏擦了擦面上的眼泪,哽咽道:“我自然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残害桃亦?” 账房仿佛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直不曾开口。他面如死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见他这副消极模样,平阳侯越感气怒,他大掌猛地一拍案,被放在上面的茶盏都跟着一颤:“速速去通报官府!” “侯爷,官府这个时辰都已散衙了。”作为看客的符子平轻声提醒。他说罢不经意的斜乜跪于正中央的账房一眼,道:“虽说麝香是这账房买的,可晚辈仍有一点疑虑难解。” 平阳侯闻言道:“子平但说无妨。” 得到了首肯,符子平停顿了下,方道:“细究整件事,其实有两个可疑之处。麝香来自于哪里,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阿桃身上。侯爷当时并未在场,所以没有见到当时有多凶险。那老虎凶猛无比,阿桃手无缚鸡之力根本难以抵挡,她身上又无防身之物,只得拿着折下的花枝驱赶。” “可这怎能挡下?”符子平反问一声。 一席话,说得平阳侯面上血色全无。符子平却依旧在继续:“幸而当时晚辈正好从那里经过,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一段话只差明言这其中还有问题。平阳侯并非傻子,他沉默了一瞬,而后目光扫射至下侧的曲真茹身上:“茹儿,你来解释,你送给你姐姐的香囊里为何会有麝香?” 曲真茹呼吸一停,全身僵硬着好半响没有动作。 “茹儿。”平阳侯风雨欲来的呼唤一声。他语调平直,但这时谁都听得出这是即将发怒的意思。 “茹儿是担心姐姐的身体才加了麝香。”曲真茹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生怕再大一点声就会将此时的局面打碎,从而陷入绝境。 平阳侯一吼:“那你这麝香是从何而来!” 说罢,他向符子平道:“子平,你是否查了城中这两月所有购买麝香的?这其中可有她!” 符子平摇摇头,道:“麝香不易买,这两月也只这位账房先生一人而已。” “你还有何话说!”平阳侯冒了火,这一声吼得所有人一静。 王氏见情况不对,那眼泪不要钱一般的往下掉,精致的妆容哭花,小脸煞白着。简直梨花带雨惹人怜爱:“侯爷,冤枉呐!茹儿这么多年行事如何,侯爷都看在眼里,她绝不是这般人!” “一定……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父亲,不然还是再查查。妹妹她一向善良,女儿相信她应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心思当真歹毒至极。”曲桃亦突然道。 她表情淡淡,眉眼中隐隐有一一缕忧愁。 种种证据都指向曲真茹,平阳侯此时已经信了大半,但面对亲生女儿,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他脸色几度变幻,最终还是朝曲真茹问道:“曲真茹,你说还是不说!” 语气严厉,不像是在问女儿倒像是在审问犯人。 王氏突然疯了一般的往前爬,哭喊道:“侯爷,你相信茹儿,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你相信她……” “茹儿,你快同你父亲解释,不是你做的!”王氏又回去抓着曲真茹的身子猛烈摇晃。 “母亲……”许久未开口的曲真茹低低的抽噎了一声。 母女俩生得有三分像,具是出众的姿色,一纯良无害,一虽徐娘半老但依旧风韵犹存。这样拥在一起哭腔,让见者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感。 “母亲莫哭。”曲真茹咬着唇为王氏擦掉脸上的眼泪,却当即又有新的滚出,根本止不住。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面向平阳侯,身子几乎全都贴到地面,行了稽首礼:“父亲,麝香乃是茹儿在做香囊时从王账房那里讨来的。因麝香有醒神开窍之作用,茹儿便想寻一些,正好王账房听到,他便给了茹儿一些。至于引来老虎,茹儿更是难以预料。” “王账房,此话你可认?”平阳侯并未直接相信曲真茹 第43章 落定(六) “是、是……”账房重重磕头,额前很快通红一片,冒出点点血迹:“求侯爷恕罪,在下一时鬼迷心窍谁知竟惹下弥天大错,但请侯爷看在在下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侯府做事的份上恕罪!” 事到如今,结果已成定局。结果当真被扭转,曲桃亦心内却没有太大的起伏。她侧目往一旁看去,首先入目的便是嘴唇抿得平直正目不转睛盯着下侧的符子平。 两人相识多年,曲桃亦自然认得出这是符子平每每不太高兴时会无意识做出的小动作。敏锐如符子平,他当即转过头,见是曲桃亦在看直接,当即露出了一抹微笑。 “恕罪?”上首的平阳侯冷凝账房一眼,忍者盛怒道:“你挪用府上银钱,又险些害得桃儿丧命,你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 “来人!”这次,平阳侯语气强硬的向外边的侍从喊道:“将这竖子带下去,明日官府上衙后,即可将他送入官府!” “侯爷!”账房不敢置信的抬头,满眼都是惊恐,“求侯爷恕罪!侯爷饶命!” 两名侍从压着账房的双臂,不顾他的挣扎将他半拖着带出了正厅。 下侧只剩下曲真茹母女二人。 平阳侯今夜被气得不轻,他猛呼了口气,见她们还在底下跪着,又道:“这次你姐姐遇险终究是你而起,你且去闵生寺为你姐姐祈福修心。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闵生寺远在京郊的深山中,远离俗世烟火,除了一座寺庙,周围几乎没有人烟。王氏听得这话身子一个不稳,跪坐到了地上:“侯爷,那闵生寺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叫茹儿去……” 听了王氏的话,平阳侯依旧没有丝毫的心软。他淡淡扫王氏一眼,道:“既然你这么不忍,那便也陪着一起去,有你在身边照顾,你也能安心。” 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王氏彻底慌了神,求道:“侯爷,不要啊……” “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发。”平阳侯说罢,兀自走了,竟是听也不听王氏的求饶。 王氏看着平阳侯远去的背影泪流不止:“侯爷……” 平阳侯一走,再继续呆下去也没有了意义。曲桃亦缓步行至符子平面前,低声朝他说了一句:“今日多谢你,我送你出府。” 若符子平不带着药铺的店主来,恐怕最后的结局会更难看。 符子平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向许氏行礼,出了正厅。 室外一片黑暗,开春的寒风呼啸刮着,激起一阵阵冷意。曲桃亦提着灯笼,引着符子平往外走。 两人有半响没有说话。曲桃亦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今日的结果虽然让她不甚满意,但好歹将曲真茹同王氏赶了出去。 趁着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正好可以将整个平阳侯府整改一次。 “阿桃,这次终究是没能帮上你。”符子平耸了耸肩,叹气道。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曲桃亦瞬间回过了神,她意外道:“哪里,你今日帮了我大忙。之后若有机会,我定然好好报答你。” 这是曲桃亦的真心话,却不料符子平非但没有开心反而突然的沉默下来。 符子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没来由道:“多年未见,阿桃你对我生疏不少。” “我……”曲桃亦循着这话回忆,却已记不清自己当年跟符子平是如何相处的。在符子平这里,他们不过分别三年,可对曲桃亦来说,却是十年之久。 十年,能改变的太多。 身旁人的面容被黑暗覆盖,只看到一个模糊轮廓。符子平应当是不太开心,曲桃亦心里想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府子平生气时应有的神情。 “到了,你快回去。”还没想出一个答案,思绪再次被打断。 曲桃亦闻声抬头,隐在黑暗中的府门果然出现在眼前。她跟符子平一起停下脚步。 符子平的声音轻轻的:“回去,近日倒春寒,睡觉时多加被,不要着凉。” 不知时不时错觉,曲桃亦好似看到符子平的眸子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路上小心。”曲桃亦嘱咐道。 她提高了手中的灯笼,相帮符子平着凉最后一段路程。 符子平却没动,他嘴角松了又紧,心中纠结半响,终是问出了口:“阿桃,若以后我们再无交际,你会如何?会不会忘了我?” 问出的话如双刃,在伤她之前,先扎了自己的手。 第44章 赐婚 那话锋利得能轻而易举的让人鲜血直流。 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仿佛也跟心境一样带着些许落寞。 “阿桃……”符子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来之前分明没准备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不会。”曲桃亦语气坚定道:“我不会忘记你。” 她无意多说,催促道:“天寒,你快回去。” 符子平这次没有再犹豫,直接道:“那我走了。”平阳侯府府门就在眼前,他几个箭步便跨出了门槛。 大门再他身后缓缓关上,最后发出沉闷的一声。 街上灯火寂寥,只有住户留在门外的引路灯笼还亮着。符子平很少经历这样的环境,不知是因风景影响还是被心绪所扰,总之他的脚步迈得并不快。 脑海中不住浮现出让他困扰了一整天的事情。 今晨他被陛下一道圣旨招进宫中。除回京后进宫述职外,这还是他第二次进宫,为的却并非正事。 皇帝的御书房堪比寻常人家的一间正屋,有一整面墙被用来作了书橱,其中珍藏了不少千金难求的典籍。正对的那一面挂了不少名画,剩下南北两面,一扇是门,一扇为窗。室内装潢看似普通,但没一件都是世界少有的宝物。 正中被一道绘有千里江山图的图屏风隔断,里间,便是龙椅。 符子平由太监总管领着步入。穿过屏风,便见坐于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微臣拜见陛下。”符子平稽首行礼。 皇帝正在批改奏折,听到他的声音动作没停,头也不抬的道:“子平来了。” 又道:“坐。”太监总管立刻端了一张矮凳到一旁。 静坐半响,皇帝方才将手中的笔一搁,抬眼看向了符子平:“你许久没有回京,这次回来可还习惯?” 符子平恭恭敬敬的回答:“京城是臣的家,回来自然哪里都好。” “哈哈哈,好!”皇帝抚掌大笑,赞许道:“离京三年,子平如今倒是长成大人了。” 皇帝状若无意道:“说来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十九,朝中多少大臣在这个时候还是默默无名的小辈,面前的人却已坐上了威远将军的位置。 符子平一时之间猜不到皇帝这样问的用意,只好谨慎回答:“回陛下,臣还有四月便到及冠。” “那这可巧。”皇帝道:“你与朕的敏君公主乃是同月生,她今年将要及笄,你大她四岁。说来你之前还未见过她?” “这小丫头从小被朕宠坏了,不知道在哪听说你一箭取下敌军主将头颅,一直嚷嚷着要跟你见上一面。” 符子平抬手一揖,道:“承蒙公主厚爱。” 皇帝的话意有所指,符子平明悟的这一刻脑子便开始混乱。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惹得皇帝生气。 皇帝的话跟曲桃亦的声音来回出现在脑海中。一方是强权,一方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还未挣出阁胜负,上方便又传来皇帝的声音:“正好你今日来了,敏君今日听话没到处乱跑,你二人不如见上一面?” 话到此处,皇帝也懒得再解释,干脆挑明了道:“你大敏君四岁,年纪正好相配。她一直崇拜你,日后若跟在你身边定然能少给朕惹些祸事。” “陛下,臣……” 符子平急急开口,声音却被皇帝掩盖过:“李平,你去将敏君叫去御花园。”毕竟是外臣,符子平不便进入后宫。 “陛下!”符子平撩开衣袍往地上一跪,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已心有所属,无意再娶她人为妻!” “你说什么?”皇帝声音当即冷了下来。 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但你符子平依旧硬着头皮重复:“微臣已心有所属,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闻言冷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符子平的话:“你这三年内一直身处边关,你来的哪门子心有所属?你还没见过敏君,那小丫头性子活泼,配你正好。” “陛下折煞微臣了。”符子平身上的温度降了大半。堂堂皇室公主,配他?皇帝这是在捧杀他。 皇帝却道:“朕说你配,你就配。李平,去吩咐。” “求陛下收回成命,除了心爱之人,微臣谁也不娶!”符子平哪敢让太监总管出门,他只知要是见了敏君公主,此时恐怕再无挽回余地。 他额角冒出冷汗,心里惊骇不已。 “看来你今日是没休息好,先回去休息好再来。”皇帝眼神冷下来,道。 符子平连忙道:“是。” 第45章 送行 皇帝的主意并未完全改变,但此时还是先远离危险再从长计议。 “少爷。”值守的门房见符子平回来了,忙上前迎接。 踏进府门,只见里面一派漆黑,只零星几间屋子还亮着灯。符子平心内烦躁不已,见状问道:“我不在,爹娘没问什么?” 门房轻轻的摇头:“没有,老爷跟夫人晚上一直清点今日宫里送来的东西。” 提到这,符子平又头疼起来。皇帝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得罪他,恐怕没有好果子吃。可被迫迎娶敏君公主,他更是不愿意。 “小姐。”寻夏推门从外进来,便见曲桃亦已经从榻上起了身。 曲桃亦身上还穿着雪白的亵衣,闻言侧过了首。 寻夏道:“外面又下雪了,小姐今日要多穿点衣服。” 前几日天气方才转暖,却不料这天气如翻书,转瞬间便又冷了下来。分明已开了春,却比冬日更冷了几分。 曲桃亦心里正想着事,闻言胡乱的点了点头,而后突然想到什么,清醒过来:“曲真茹与王氏走了么?” “奴婢方才从她们院子过来,好像正在收拾东西呢。昨日她们那般狡辩,最后还不是被侯爷赶了出去。”寻夏说着呸了一下,骂道:“真是活该。” 近墨者黑,整日跟千锦呆在一起,寻夏也被带着会骂人了。 曲桃亦听得发笑,道:“这下也不枉她使这么多手段,只是可惜了王账房。”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她知道,王账房是替曲真茹顶了罪。 她想了想,对寻夏招了招手。 寻夏凑身过去,便听曲桃亦道:“你现在去看看王账房还在不在,将他救下来。” 至于怎么救,寻夏自然知道。 寻夏走了,洗漱之事便交给了千玉。 “小姐穿今日这件衣裳。”千玉拿着一件烟霞色金罗蹙鸾华服,朝镜中比了比。 曲桃亦看了一眼,点点头:“好。”最后她自己又亲手挑了一蜜合色曳地望仙裙作为搭配。 装扮好,曲桃亦便带着两个小姑娘一起出了门。 到达曲真茹的院外时,院门处已放了几口大箱子,里边传来丫鬟的声音:“动作都麻利点,将小姐的东西仔细收拾好!若少带了一件,仔细你们的皮!” “这一大早的,配寥姐姐就这么大的火气呀。”曲桃亦笑着走进,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爽。 她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观察了周围一圈,旋即问道:“妹妹呢?” 配寥这才向曲桃亦福了福身道:“小姐正在里屋,奴婢这便去通传。”说着便要往里走。 曲桃亦急忙阻止,道:“这便不用了,父亲吩咐了妹妹同王姨娘去寺里清修,我也不好耽搁时间,我自己进去便好。” 说罢,曲桃亦不顾裴寥难看的神色,直接进了屋。 曲真茹正在珠帘后收着什么东西,听到脚步声,她急忙转过了身:“姐姐?” “妹妹。”曲桃亦叫道,刚刚没来得及看清曲真茹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拂开珠帘步入,道:“今日你便要走,也不知你我姐妹何时才能再见,我来送送你。” 这话一出,曲真茹表情假意笑了笑,没有回答。 曲桃亦却不在意,示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千玉,她接过一册书递到了曲真茹面前,笑意盈盈道:“这次妹妹既然是去寺庙里清修为我祈福,那便麻烦妹妹替我抄一抄这份经书了。我听说诚心抄写能保佑身体安康,妹妹这么关心我,一定也不愿看到我整日喝药。” “自然。”曲真茹的笑意不达眼底,脸上的两个梨涡让她的模样依旧甜美可爱。 她加重了语气,道:“妹妹一定在寺中好好为姐姐祈福。” “那便好。妹妹此去注意安全,我听说京郊的路上有许多趁火打劫的山匪,你跟王姨娘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待你回来时,还请将抄写的祈福的经书一并给我。”曲桃亦慢悠悠的说完,满意道:“你急着出发,那我便不打扰你了,先行告辞。” 一离开,待周围没有旁人之后,曲桃亦便掩唇笑了起来。 千锦在旁边道:“小姐,你看到没有?刚刚她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咱们生吞了!” “嘘,你小声些。”她们并未走出多远,曲桃亦捂住千锦的嘴。 说来这事是她做得不对,但看曲真茹吃瘪的模样,她莫名很开心。原来这就是做坏人的快感,她愉快的想。 现在没了曲真茹,整个侯府便是她的天下。 第46章 离开 随着愈拉愈远的距离,后边搬东西的声音渐渐沦为模糊不清的背景。 这一局不太顺利,但终究是她侥幸胜了。没有了使绊子的人,接下来应当会顺利不少。 行至拐角处,曲桃亦停下脚步,侧首往回望去——小院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周围聚了七八名下人,在曲真茹同王氏出来时纷纷垂头让路。 “走。”她收回视线。 身后响起车轱辘碾压地面的隆隆声。 正院内一派平静,曲桃亦到时只见淼韵正拿着扫帚在清扫落下的枯叶:“淼韵姐姐,母亲可醒了?”她问道。 见是曲桃亦,淼韵朝她福了福身,道:“夫人正在里面,小姐直接进去便是。” 她们的声音并未压低,屋内旋即传来许氏温柔的声音:“是桃亦吗?” “母亲。”曲桃亦抬脚往里走。 屋内不见任何人影,曲桃亦往里间一看,才见到被缥色帷幕挡住的许氏。她一手拂开,许氏坐在铜镜前朝她招手:“来。” 许氏拉过她的手,母女俩的距离贴近,影子一同出现在铜镜中。 “母亲的桃亦长大了。”许氏含着笑,声音如温暾的春水,轻柔又舒缓,听得人心中一暖。 “嗯……我长大了,日后母亲可以少担心我一点。”曲桃亦心里发着颤,重重点了点头。 虽未明说,但母女俩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变化。 “说你长大了,怎的还苦着一张脸。”见曲桃亦皱着眉,许氏轻摸了摸她滑嫩的脸颊,微笑道:“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跟你父亲一样直率,但不懂堤防他人。可昨日一看,却是我轻看你了。“ “咱们家桃亦懂事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别人也不敢轻易欺负你,这样我同你父亲才能放心。”许氏说着,一双柳叶眼渐红,出现薄薄一层水雾。 因前世的事情,许氏跟平阳侯一直是曲桃亦心中的一记伤痕,此时许氏的话让她不禁回想起前世她们的悲惨结局。 平阳侯囿于牢狱而亡,而许氏,最后为他殉了葬。 “桃亦,桃亦?”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曲桃亦身体一个激灵,眼眸看清了眼前画面。 许氏盯着她打量了几下,不放心道:“怎的说着说着就走起神来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曲桃亦轻拍一下许氏的手安慰,终于想起自己这次过来的主要原因,便道:“这次账房跟二房都出了事,母亲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府上?” “桃亦有何看法?”许氏道。 被这么直白的问了,曲桃亦道:“若母亲相信我,我倒是想试试。这么些年,府上也该好好整改一番了。”她意有所指。 “好。”许氏几乎没有犹豫。 没想到许氏会同意得这么快,曲桃亦怔了一下,道:“母亲就不再多问问我?之前我可从未接触过这些。” 许氏却道:“这是在自己家里,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只你这一个女儿,将来这偌大家业都会留给你,你提前接触,当真接手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再者,你如今这么聪明,母亲相信你能管好。” 曲桃亦听得心中一软,抬臂抱住了许氏,感动道:“多谢母亲。” “你放手去做便是。方才让淼韵准备了早膳,你既来了,便同我一道用。”许氏道。 早膳用到一半,有下人进来禀报:“夫人,王姨娘同三小姐方才已经出发了。” 许氏原本正笑着同曲桃亦说话,闻言她脸上笑意一滞,分给了下人一个眼神,道:“知道了。” 曲桃亦将许氏的反应收进眼中,心道原来许氏也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 除却下人突然来报的插曲外,一顿饭用得还算畅快。许氏让人撤了桌子,道:“桃亦,你随我来。” 两人一同进了里间,而后取桃亦便见许氏直直奔向榻边。 只见许氏用手拨了一下塌边的油灯,屋内便突然响起一阵轰隆之声——有一块地板竟然自动打开了。 任是曲桃亦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见到这藏在地下的暗阁也不免为之一愣。 “桃亦,你来。”许氏朝她招招手,将拿出来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案几上。 被拿出的东西是一做工精致的鎏金匣子,被打开之后,里边放着一枚巴掌大小的印章。 “这是……”说到一半,曲桃亦的声音一顿。 她前世曾见过这枚印章。 许氏拉过她的手,将印章放了上去,缓缓道:“府上的私章,凡是账目等大事定夺上,都需要用它。” 第47章 私章 看着被放到自己掌心的东西,曲桃亦直接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许氏居然会将府上的私章交给自己。 “母亲……”她声音哽咽不成声,带着满满的惊讶。 许氏见状却是一笑,道:“收着,你日后需要用到的时候还多。” 将东西交给曲桃亦后,许氏手指扶了下额角,微微阖了阖眼。 见状,曲桃亦将印章收好,朝许氏道:“母亲若乏了,不如先休息?” 说罢,她行了礼:“女儿去瞧瞧府上还有哪些需要安排的事情。” 初初掌权,许氏能理解曲桃亦激动的心情,她略略颔首:“去罢。” 那枚私章很快沾上了曲桃亦手心的温度,直至回到院外,她仍觉得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好似一场过份美好的美梦。 权利代表着世间万物。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凌驾万物的武器;是支配他人的号令。 有它在手,无人不服。曲桃亦敛下神色,抿着平直的嘴角推开院门。 眼里落入一抹烟罗紫,紧接着耳边传进寻夏清婉的声音:“小姐——” “怎么了这是?”见寻夏这有些着急的模样,曲桃亦挑眉问道。 “小姐你先进来。”寻夏将曲桃亦往里拉,顺手关上了门。 想到方才安排寻夏去办的事情,曲桃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内心平静无波,不疾不徐的开了口:“人救下来了?” “是。”寻夏答了一个字,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怕被府上的人发现,便没将他带回来。” 寻夏道:“小姐,咱们做出这种事,要是侯爷知道了……” 截了平阳侯要送去官府的人,一旦事发,怕是曲桃亦也不能轻易平息。寻夏担忧不已。 “无妨,父亲他应该不会再管此事。”曲桃亦淡淡道。 若当真要管,就不至于只让曲真茹去闵生寺清修祈福。 “小姐怎会如此想?”寻夏的担心,却未因此减少半分。 曲桃亦没有再继续解释,她转了话题,问道:“人你安置在何处?带我去见见。” 寻夏看不出,但她作为女儿,自然了解平阳侯的为人。连几个丫鬟都知道这事是有人蓄意而为,平阳侯当真看不出吗?可最后他将大事化小,只让曲真茹去寺庙清修,这便说明他还留了余地。 毕竟是亲生女儿,曲桃亦想着心里生出几分冷意。 “小姐请随我来。”寻夏低声道。 截下人这事做得并不严谨,只要日后平阳侯多问一句,便能知道府上下人没把账房送去官府。这也正是寻夏如此担心的原因。 主仆二人一道出了府,时辰不早,府外的官道上已聚了不少人。 “这边。”寻夏却在一条隐蔽的巷道外停下。 之后约莫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寻夏方在一破落小院外停下。 陈旧的木门腐迹斑斑,檐下挂着的灯笼上,外层红纸破损大半。门上的匾额倾斜着,摇摇欲坠。上面字迹模糊,已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小姐,就是这里。”寻夏说着,抬手轻轻将大门一推。 “吱呀——”木门发出刺耳的一声。 院内的情形一点不比外边好,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枯叶,门窗破败,所见之处皆糊了厚厚一层泥土。 寻夏走到正屋门前开了锁,往里喊道:“王账房。” 初时没有任何声音,等了数息后,里边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来人蓬头垢面,身上穿一件灰白相间的道袍。 曲桃亦认得这衣服。 “小……小姐……”王账房的嗓音哑得厉害,虚虚向曲桃亦作了下揖。 曲桃亦微微一笑:“王账房可还好。”这话是明知故问。 “王岑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不顾地面脏污,他掀开袍角一跪,掷地有声道:“若非小姐出手,在下恐怕已囿于牢狱之中!” 曲桃亦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救你?” 王岑一默,他眼中容入曲桃亦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冲曲桃亦磕了头,道:“在下愿意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王账房,衷心先不要表得这么快。”曲桃亦冷静道:“你不妨先说说你跟曲真茹是如何筹谋害我的。” 周遭有一瞬间的死寂。 曲桃亦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十分有耐心的等他开口。现今是她救了王岑,他又并非身边几个心腹丫头,不配她的恩情。 一跪一立的局面僵持了片刻,王岑磕磕绊绊道:“小姐……您聪慧过人……又何须在问。” 被曲桃亦救下,他自知有愧。 “这也不是你不答的理由。” 第48章 威胁 曲桃亦态度明确,她冷眼看着王岑,没有一丝动容。 又等数息,见他还不开口,曲桃亦耐心耗尽,直接甩了袖要离开:“若你不想回答我,那便去官府同当官的说。” “寻夏。”曲桃亦叫道。 “小姐!”王岑拔声一叫,慌道:“我说,我说!” “买麝香一事,乃是三小姐让在下做的!”曲桃亦闻言脚步一顿。 她怒极反笑:“好大的胆子。”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认识王岑,这人完全没有害她的必要。整个平阳侯府上下,恐怕只有曲真茹恨她入骨。 “上月十七,三小姐突然找到在下,开口便要差遣在下去买麝香。但麝香是什么东西?”王岑说着一顿,而后继续道:“那东西作贱人,在下自知无德,在大事前却也能辨是非。所以当时并未直接答应她。” 曲桃亦道:“可是后来还是去买了。” “那是她逼我的!”王岑一急:“在下不过一小小账房,可三小姐是谁?若不答应他,恐怕丢掉差事是小,更有可能丢掉性命!” “她想杀你?”曲桃亦目光一凝,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此话真假。 她深知曲真茹有异心,却不料胆子会有这么大。 王岑道:“三小姐可以不杀在下,但却有无数个让在下生不如死的法子。在下来府上不过一年,虽是账房,但终究只是个奴才。三小姐要处置在下,小姐觉得会很难?” 话到此处,曲桃亦彻底明白了这其中原因,她心惊于曲真茹的心狠手辣,阖眼问道:“所以你最后替她挡罪也是因此?” “可她手上究竟有何把柄?能让你不惜舍去姓名?”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 “小姐。”王岑苦笑一声:“在下挡罪被送去官府罪不至死,若当场揭穿,三小姐势去,可还有王姨娘在。做了这等事,王姨娘更不会放过在下。左右都是死路,又何必选最坏的那一条。” “当时三小姐只命令在下去买些麝香,在下并不知道是要用在小姐身上的!还请小姐恕罪!”王岑求道。 眼前的人落拓不堪,曲桃亦看着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曲真茹让你去买东西,不给你银子?” 她心里发笑,曲真茹是有多吝啬才做得出这等事。倘若她大方一点,也不至于事发落败。 王岑一顿,道:“小姐,麝香卖得不便宜,五两银子一钱。” “东西全在曲真茹那?”曲桃亦问。 五十两银子,足够用许久了。 王岑摇摇头,道:“三小姐只要了一点去,其余全在在下那里。” “那她还挺聪明的。”没有傻到将脏物放到自己身边。 问罢前因后果,曲桃亦道:“近日你在城中寻个隐蔽住处,记着注意避开府上的人。既然愿意为我效忠,希望你不要食言。若是有异心,曲真茹是怎能对你的……我会加倍用在你身上。所以你要衷心一点。” 王岑一张脸被散乱的头发挡住,让人看不到神情。他跪地磕了个响头,颤声道:“在下知道!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寻夏,你留下带他安置好再回来。”曲桃亦吩咐道。 甫一转身,曲桃亦忽而想到另一件事情。她又侧首向王岑,道:“除了有关麝香那册账本外,其它可还有问题?府上还有哪些是曲真茹的人?” 王岑声音发涩:“账本只那一处错误,其它的在下都是如实记账,未曾作假。至于府上还有哪些是三小姐的人,在下只偶然见过一次厨房的陈婶跟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在一同说话,但她是不是,在下也不敢妄下定论。” “知道了。”曲桃亦徐徐出了院门。 因昨夜之事,整个平阳侯府的下人都惴惴不安。曲桃亦进府先到账房。 这次守门的依旧是上次阻拦曲桃亦进门的小斯。 小斯此刻笑得一脸小心翼翼:“二小姐。” 曲桃亦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小斯生得瘦弱,脸上干瘪没什么肉,肤色黝黑,笑起来时五官都皱在一起,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 “你在府上待了多久?”曲桃亦问。 小斯道:“回二小姐的话,奴才到府上已经三年了。” “三年?”说话间,曲桃亦已走到了账房门口,她抬手一推,随口道:“那也挺久了,你去将管家叫来。” “是。”小斯匆匆跑了。 在账房内等了片刻,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管家进门先恭恭敬敬的向曲桃亦行了一礼。 第49章 遣散 曲桃亦点了点头,视线依旧落在面前的账本上。她手边是厚厚一摞。 “门关上。”曲桃亦命令。 随着房门被关上,室内当即一暗。曲桃亦抬起头,道:“各院各处的下人名单,你那里可都有?” “都有,小姐是要?”管家试探道。 曲桃亦眼中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她近乎冷漠道:“二房的所有下人,跟门外那小厮……以及厨房的陈婶,全都放出府去,月俸多给三倍。” 听到这话,管家笑了笑,又开始用袖子擦额角,道:“小姐要不要先问问夫人?这些人在府上都待了好些年了,一直也没犯什么错……” “没犯什么错?”曲桃亦疑问一声:“王管家,你是否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不若你也同他们一起……” “小姐!奴才这就去办!”管家汗也不擦了,转身便要往外跑。 “等等。”曲桃亦叫住他,道:“你先将名单拿与我。” “是、是……”管家忙不迭道。 不多时,府上名单便被曲桃亦拿到了手。 她翻开一看,这才得知府上下人一共七十九人。其中一大半都来了三年之上,最近几月新来的,竟是一个都无。 二房下人的名字首先被曲桃亦用朱砂划掉,厨房只余下几名大师傅,正院那里都没动,剩下不在几个主子院中当差的,凡是入府五年之下的,也一个没留。 “好了,这些人全都不要,你尽快办好。”曲桃亦将名单还给管家。 管家接过一看,双手一个哆嗦,没接稳。名单册“啪”的一声掉到地面。 “小姐,这么多人,还是先知会侯爷、夫人一声为好。而且遣散仆人,是要私章的……”说完这一段话,管家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私章?”曲桃亦将出门时带在身上的东西拿出,往桌案上一放,道:“你说这个?” 看见东西的这一刻,管家一双死鱼眼都瞪圆了,震惊道:“这……这是……” 曲桃亦但笑不语,只问管家:“现在还需再去问么?” 私章都拿出来了,管家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连声道:“不用、不用了……奴才这就去办。” 踏出房门,迎面便撞上正在名单中的小斯,管家见他居然还笑着,想起刚刚受到的惊吓,没什么好脸色的道:“你将府上所有下人都叫到后院去。” 要遣散下人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平阳侯府。 听着外面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吵闹声,千锦疑惑道:“小姐,外面是在闹事吗?”听着这一阵阵的声音,她总觉得是有人在打架。 曲桃亦也不清楚,但她知道平白无故遣散下人,一定会让人不满,她似是而非道:“或许。” 室内燃着暖炉,曲桃亦仅着一单衣坐在案边。她面前正放着一张整个平阳侯府的布局图。 除几个待客用的厅堂外,府内一共四个院子,余下便是厨房、祠堂以及府上下人居住的后院以及几处不起眼的小地方。 仔细算算,下人大约五十人足够。她刚才几乎划掉了一大半人的名字,等他们走之后,必须得添一群新人。其中二房的下人一个不剩,恐怕等曲真茹回来又会闹一番。 可若是放任,谁知日后又会出什么事?曲桃亦想了想,最后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曲真茹尽可以去平阳侯去闹,但这就要看平阳侯还会不会买她的账了。 趁这个机会,将府上的下人大换血。 没过多久,外面的吵闹声停了下来。 外边旋即响起一阵敲门声。 “小姐,事情都办好了。”管家带着一脸尬笑走了进来,抬手向曲桃亦作了揖。 曲桃亦注意到他脸上有一块乌青,狐疑道:“管家脸上这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曲桃亦便见管家脸上的尬笑更深了,“哈哈……”管家干笑了两声,道:“刚刚听小姐的吩咐去通知了下人,谁知有一莽夫无理,听得消息竟动手打了奴才一拳。” “看着有点严重,待会儿叫大夫来看一看。管家今日辛苦了。”曲桃亦柔声道。那一块乌青正中眼睛,看着十分好笑。 曲桃亦强忍着才没直接笑出来。 “不辛苦,都是奴才应该的。只是缺了这么多人,接下来该如何安排?王账房又……现在府上急缺个算账的,其它倒可以等。”管家道。 “千玉。”曲桃亦毫无预兆的叫了一声。旁边的千玉闻声走至她身边。 曲桃亦道:“管家瞧我这丫鬟如何?她虽是女子,但这些天我亲自看着她学的,到如今已记得一手好账。” 第50章 僵持 面前这小姑娘看着不过才十二三岁,五官都尚且稚嫩。管家的第一感觉只觉荒谬,让一个丫头片子去做账房之事,真是府上无人了不成! 王账房尚且寒窗苦读了几年书,通过一番测验后才勉强胜任,可这小姑娘既没读过书,年纪还这么小,如何能入得账房? “王管家不同意?”曲桃亦的声音如常,但莫名听得管家后背一寒。 他下意识朝曲桃亦看去,便见她脸上居然还挂着薄薄一层笑容,一双杏眼正深深盯着自己。 管家双腿一软,喉头发紧,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小姐,不如咱们上书院去聘一账房先生?” 京城哪个府上会有一十二三岁的丫头片子,说出去怕是能让人笑掉大牙! “不用。”曲桃亦道:“你若不放心,现在可以先让千玉试一试。府上这么大家业,只她一人肯定也不够,现在暂且用着,你之后再去寻新的账房。” “小姐!不是奴才不愿,可从前何曾有过这样的例子呐!”管家苦着一张脸,苦口婆心道:“让一个小丫头去管账房,这成何体统!若小姐执意要如此,奴才便只能请侯爷、夫人定夺了!” 凡事不经过深思熟虑,想做便做,简直是将这些事当做儿戏! ”你若想去,尽管去。“从头到尾都被忤逆,曲桃亦脸色渐渐沉了几分,她道:“你都没让她试过,如何知道她不行?或者是你觉得,我在闹着玩?” 管家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道:“奴才可没有这样觉得。” “那便让她试试。入了账房,日后她记的每一笔账我都会亲自过目。”曲桃亦道。 听到曲桃亦要亲自把控账本的话让管家安心了一些,但他顾虑依旧很深:“小姐要让掌管账房,大可以请其他有能力的人来,何必用她?” “王管家。”她冷了声:“若我没记错,王姨娘其实是你的远房亲戚?她当年能入府也是因为你……”只是这么多年来,王氏早已在府中坐稳了位置,有关于她的身世都成了忌讳。 “曲真茹同那账房做的事,你当真不知道?” 话音落尽,管家的表情一变,求饶一般的在曲桃亦脚边跪下,慌乱道:“是奴才失言,还请小姐恕罪!小姐想要谁去什么地方,任凭做主就是!” 这前前后后态度的转化发生在一瞬间,曲桃亦轻笑了两声,满意道:“我也不为难你,先让千玉试试记账能不能行。若她做得不好,不用你开口,我自然不会让她去。” 她道:“你去找一份还没核对记录过的账目来,现在就试。” “是。” 自账房出事后,府上的账目已有好几日没有记过,管家直接将没记的采买单都拿了过来。只是测试,不需要太多。究竟能不能行,就看记得如何了。 账目拿过来,曲桃亦让千玉到一旁去记。她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个沙漏,顺手倒过计时。 约莫一盏茶后,千玉双手拿着一张写满了黑色字迹的纸过来:“小姐。”纯白与墨黑交融,十分显眼。 “给王管家。”曲桃亦没有接,千玉便又转过身面向了王管家,低着头将纸页递出去。 初初瞥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时,王管家心中便是一惊,他伸出手接过,往后往上一瞧。 为了方便查看,千玉特意将每日的账目都单独分出了。每日府上都开支了什么,一看便知。最后则是几日加起来的总账目。 不算出众,但胜在细心。往日王账房在时,他的账目为了方便则是能省则省,一旦要查,便会很麻烦。 “如何?”注意到王管家的反应,曲桃亦开口问道。 千玉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所以她并不担心会出错。 又仔细核对了一番,管家确认这份账单上没有任何错误。想到一开始对千玉的质疑,他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这小丫头身形瘦小,正低着头,看着有点畏手畏脚的模样,但在记账这方面上倒是很不错。只是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王管家斟酌了一会儿,退而求其次道:“很不错,只是方才小姐说还要再聘账房先生来?“ 账目是记得很不错,但年纪跟资历都摆在这里,若让这小丫头做主账房,如何能服众? 管家没有忘记刚刚的话,道:“小姐想让她进账房,可以,只是毕竟年纪还小,进去便先帮帮忙。奴才觉得,还是另请一位更好。” 第51章 用膳 曲桃亦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千玉这十三岁的小姑娘做主账房,她的目的只是安插她进去,平日跟着学学记记也好,此时目的达成,她自然没有再反对的理由。 “自然。”她点点头,道:“你先去聘人,最近这几日先让千玉帮着账房,等新的账房先生到了,她再打打下手。” “是。”管家说完,忙不迭的道:“今日府上的下人被遣散了大半,诸多地方人手都不够,该如何安排?” 曲桃亦闻言仔细考虑了一番,厨房跟账房这两个地方都是最重要的地方,一个事关平日吃食,一个事关府上财务,不管哪边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千锦那丫头活泼大方,又是个贪吃鬼,放进厨房正不错。依她那个性子,别人也欺负不了她。千羽则沉稳谨慎,又是男子,日后若要在府上,安排去管家身边最合适。 思绪收住,她抬头看向管家道:“府上人手不够,自然要新添一些。这几日你便去安排,人我要亲自选,丫鬟、小厮尽量挑年轻的,厨房的则可以找厨艺精湛有阅历的老人。” ''''另外,我这院里还有一丫鬟与小厮,一个安排去厨房,一个跟寻夏一起,都由你亲自带着。“ 这话里所代表的含义让管家的表情一僵,但想到曲桃亦前前后后一番恩威并施的话,管家只得硬着头皮道:“奴才遵命。” “嗯。”曲桃亦吩咐千玉,道:“去将我放在榻边的木匣子取来。” 这木匣子里装了不少珍奇玩意儿,曲桃亦瞧了瞧,最后选出一块青玉的观音吊坠来。她交给千玉示意她拿给管家:“王管家这些年来为府上之事劳累,辛苦了。这玉是小时候母亲为祈祷我身体健康特意雕琢而成的,现在我也用不到,管家年纪渐长身子不如以前,拿着这玉,求个平安。” 青玉观音坠质地剔透,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更何况这还是平阳侯夫人亲自求的。管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哆嗦道:“小姐,这如何使得……” 曲桃亦道:“接着。管家这些年来掌管整个侯府也不容易,这是你应得的。我只希望你日后初心如旧,好好管事。若你依旧尽心尽力,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给了蜜枣,紧随其后便是一记耳光啪啪打到管家脸上:“若你有了小心思——我自然也会依照规矩惩治你。那王账房便是你的先例。” 王账房是如何落马的,管家是唯一一个见证了全程的人。 不知不觉间,额上又是一阵冷汗冒出。这会儿管家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得僵硬着身子道:“奴才知道。” 千玉将吊坠递过来,他只得伸出手接过,道:“多谢小姐。” “你去办事。”曲桃亦满意的颔首,忽而想到什么,又道:“千羽就在院里,你走的时候带他一起去。” 管家下意识往外面看去,而后又发现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寻夏姑娘不在?” “嗯,你去。”曲桃亦赶人。 …… 太阳西沉,曲桃亦自一阵昏暗的光线中醒来。她被房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叫醒,撑着身子朝幔帐外看去,便见一双绣花鞋由远及近。 “小姐。”寻夏拂开幔帐自外步入,见她一脸迷迷糊糊的困倦模样,缓步上前扶住了她。 寻夏低声在她耳畔道:“方才我回来遇见了侯爷,让小姐你晚膳到正院去用。” 到正院时,屋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菜。许氏跟平阳侯都入了座。 “女儿来迟了。”曲桃亦走进去向两人行礼。 许氏见到曲桃亦便冲她招了招手,柔声道:“不迟,快些过来。” 挨着许氏坐下后,下人便继续端着菜上桌。 这还是自醒来后第一次单独同双亲吃饭,曲桃亦动筷子为许氏夹菜:“母亲尝尝这个。” “好、好。”许氏很给面子的吃下,正要开口,旁边的平阳侯突然道:“桃儿,听说你今日遣退了不少下人?” 平阳侯面上没什么表情,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更显威严,一开口便气势十足。 许氏的筷子重新放下了。 “是。”曲桃亦低眉道:“府上本用不到那么多人,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将那些好逸恶劳、心思不纯,以及没什么用的人都遣退了。” “没提前告诉父亲,父亲是不喜?” 平阳侯一瞥她,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方才你母亲已经同我说了,现在府上的事情是你在管。” 第52章 消息 “你初初掌权便如此行事,让府上下人如何看你?”平阳侯道。 这个问题曲桃亦自是考虑过,她道:“或许有人会认为女儿行事乖戾,父亲与母亲平日待府上下人亲和,这回经了女儿的事,心里有落差难以避免。可这却不是他们抱怨的理由。我们一家是雇主,他们拿钱办事,有何怨言?况且遣散的那些人,女儿特意让管家多付了三月俸禄,他们若有心,自该感恩。” 曲桃亦道:“父亲平日忙于朝事,自然不知府上是何情况。加上这次出了王账房的事,不清整一番,只怕日后还会出祸端。” 提到这,平阳侯突然沉默了下来。许氏也不开口,周遭的气氛逐渐降低,空气里都似带着一股冷气。 半响后,平阳侯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被放下,他无由叹了一口气,道:“桃儿,对于这次之事,你可是在怪为父,轻罚了你妹妹:” “女儿没有。”曲桃亦低眉顺眼道。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曲桃亦,分辨得出人心冷暖。所以她能理解这次平阳侯的做法,只是……心里总归是有一丝不甘。 做了谋害亲姐这等罔顾人伦的错事,平阳侯却还是碍于亲情留了情面。 “也罢。”平阳侯摇头道:“这次是为父有愧于你,眼下真茹同王氏也去了闵生寺,纵使异心难改,但此去相隔甚远,便再给她们个机会。这么多年……” 说着话,平阳侯的手却是越握越紧。 曲桃亦收回目光,这下饭是吃不下去了,她只得道:“若父亲想接她们回来也无不可。父亲想给她们一个机会,那便给。” “桃儿……”连许氏都诧异得出了声,似是没想到还能从曲桃亦口中听到这话。 曲桃亦轻轻一笑,摇摇头,道:“父亲母亲究竟是如何想我?难道我还真是那等冷心冷情之人?”她起筷给双亲夹菜。 许氏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说起话来有一股娓娓道来的样子:“以前总觉得你还不懂事,近两月却是有长进了,但却恍若变了个人。我有时在想,眼前的桃亦究竟还是不是以前的桃亦,左看右看,眉眼神情却都丝毫未变,再细想,原是我的桃亦终于长大了。” 低柔的笑声听得曲桃亦心跳漏了一拍,许氏的话更如三月温暾的春水一般,从心间换换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母亲……”她软着嗓子叫了一声,扑进许氏怀中。 “桃亦,你长大了。”许氏轻轻拍着曲桃亦的后背,笑道。 见母女都抱到了一块儿,平阳侯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好了,这还吃着饭,成何体统。” “是……”曲桃亦揉着眼睛坐正了身子。 还没从被触动的情绪中回过神,平阳侯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这么些天过去,怎的没再去找翊王?”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桃亦总觉得平阳侯这一声的语气比平日都冷了不少。她朝平阳侯看去,只见到他一脸板正神色。 这话里的意思,更是意有所指。 “以后都不去了。”她低下头,道。 说话的声音有些小,但依旧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两人耳中。 “桃儿,你可当真?”平阳侯惊疑不定道。 实在是曲桃亦从前痴迷翊王的模样太让人难以忘怀,眼下从她嘴里听到这话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当真……”心里那阵怅然感再次翻滚而出,让人心痒难耐。 往日痴迷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割舍掉的。 这次平阳侯的叹息声更重,他道:“今日下朝时,为父碰巧遇到了翊王,他向为父打听你的消息。” 曲桃亦呼吸一静,脑子里昏昏涨涨,已经有些混乱了。 “问你近日可好,怎的这么久未见你出门。”平阳侯道:“桃儿,你如今又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说了半响,许氏语重心长的插话道:“以前我们未曾说过一句,可眼下……桃儿你可得好生考虑。翊王他……”实非良人。 曲桃亦脸色有些发白。甫一听到裴留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是深觉慌乱,但现在听完平阳侯的话,她只觉荒谬。 裴留是疯了不成! “若下次父亲再遇见他,直接回绝了便是。”曲桃亦道。 怎么以前就不知道裴留还是这等执着之人,他简直不再像他。 “也好。”平阳侯点了点头,道:“翊王贵为皇子,本不该是咱们高攀的。你不再与他往来,更好。” 第53章 糕点 听到这话,曲桃亦心里的不安与慌乱突然停下了。 她稍稍平静了些,而后向平阳侯与许氏道:“之前是女儿不懂事……” “罢,”平阳侯伸出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你既放下了,那便不用再提。” “你父亲说的对。只是桃亦,你心里……” “母亲,”曲桃亦将许氏的话打断,道:“女儿目下只想好好侍奉父亲母亲,其它的等日后再提可好?” 然而这话却没能成功的将许氏与平阳侯的话打断。 平阳侯突然道:“以前从未与你提过,是看你不懂事,又一心……现在你懂事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也须得抓紧些。没了那翊王,这天下还有大把的好男儿。” “为父近日见你同那符子平走得道近,你与他也算青梅竹马……” 曲桃亦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跟符子平是绝无可能的。” 许氏一听,便道:“怎么不可能?当年你们还小时,其实我们两家曾为你们定下娃娃亲。这次符子平回来,我见他年纪虽然比你小些,但为人沉熟稳重……” “母亲。”曲桃亦放下筷子,无奈道:“咱们先好好吃一顿饭成么,这些事不急,但以后再谈也不迟。” 还没彻底解杜绝掉可能导致前世悲惨结局的人事,她又怎么再有心谈其它事情。 况且符子平……脑海中霎时浮现出符子平笑起来时的模样,曲桃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赶紧甩头将不该存在的画面消除了。 见曲桃亦如此抗拒,平阳侯与许氏便没有再继续提。 回到院子里,千锦等三个孩子都已睡下,只余寻夏还留着盏等坐在屋里等。 初春的风依旧凌冽,寻夏被曲桃亦开门时打进来的风一春,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见曲桃亦回来了,她忙上前迎接,道:“小姐回来啦。” 曲桃亦点点头,顺手将身上的大氅解开给她,道:“今日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好了?” 寻夏将大氅在衣架子上放好,闻言道:“给王账房的住处选在了城西,那边人多,且都是写走夫贩卒与入京科举的读书人,平日住的人来来去去早已如常,所以更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且距离咱们府上不算太远,小姐若要见王账房,倒也算方便。” “甚好。”这个安排曲桃亦很满意。 “对了小姐,”寻夏走到窗边的小榻前,取了一牛皮纸包装好的纸袋来,“这是方才小姐去正院吃饭时,符小将军派人送来的。” 纸袋约莫两只手掌大小,厚厚一包。曲桃亦接过用手摸了摸,发现里边居然是热的,看着虽厚实,但她轻轻一捏,里边的东西便软了下去,“装的是什么?” 她问着,手已经将纸袋拆开了。 里边儿的东西白软香甜,是半指大小的糕点。 寻夏一见,便高兴道:“小姐,这是一品斋的糕点!” 一品斋,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据说一品斋的主厨以前曾是宫中的御厨,厨艺精湛,自入一品斋之后便生生让一品斋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京城。因为生意火爆,平日很难尝到它里边的菜。 “这是椰子糕!”寻夏又一惊,感叹道:“小姐,符小公子可当真有心……听说这椰子糕每日只售百盘,需得提前跟店家预约才能买到的。” 这椰子糕不知放了多久,竟还是温热的。曲桃亦递给寻夏一块,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便尝尝?” 若是平时,寻夏肯定欣喜的接了,可这次可是符子平送的,她怎么敢?想到符小将军看自家小家那眼神,寻夏赶忙摆了摆手,道:“小姐,我不用,你吃!” 两人主仆多年,曲桃亦自是知道寻夏的性子。见她拒绝,不由多看了一眼,而后道:“什么时候送来的?” 说罢取了一块,送到嘴巴轻轻一咬。入口香甜软糯,还带着淡淡一股奶香味,竟十分可口。 “小姐去正院不久,送来的人说……”寻夏忽然看到一张纸片飞了出来,忙道:“小姐,里面有东西。” 寻夏捡起递到曲桃亦面前。 纸片上是符子平如他人一般龙飞凤舞的字迹:“偶得一可口小食,故请阿桃一品。” 看完,曲桃亦唇角不自觉的浮了起来。虽看不到人,但她能想象得到符子平写下这句话时的神情。 她将纸片收到床边的小匣子里,最终还是递给了寻夏一块,“看你眼睛都直了,尝尝。” “谢谢小姐!”寻夏接过,想道刚刚没说完的话,便道:“送来的人说,符小将军希望小姐每日心情都能如这糕点一般。” 第54章 巧合 尝了一块椰子糕后,曲桃亦惊觉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可口的吃食。 双手不再受控制,捏着一块接一块的塞进口中,吃完犹不够。“这就没了?”不过片刻,纸袋里空空如也。 “小姐若喜欢,明日奴婢再去买。”寻夏捂嘴笑了一声,将床榻整理好,便对曲桃亦道:“更深露重,小姐快些休息。” 烛火熄灭,房内瞬时被一片漆黑所笼罩。 吃了椰子糕,连梦里都是甜的。以致于再醒来时,曲桃亦对那软香甜糯的味道有些念念不忘,必须要尝到后方能罢休。 她仿佛着了魔。 曲桃亦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寻夏,“你让人备马,待会儿咱们去一品斋。” 寻夏一双眼睛睁大了几分,疑惑道:“小姐现在要出门?可是正在下雨,恐怕不太方便。不然等下次?” 听到这话,曲桃亦才反应过来。她一静,耳边果然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离得最近的窗户支开了半寸,窗柩被飘进的雨水打湿,一片湿润。 纠结了半响,口腹之欲最终战胜了理智。她掀被从床榻上下来,一面穿衣一面道:“无碍,买了咱们便回来,你去让人备马便是。” 因着落雨的缘故,大街上几乎没有过路的行人。马车一路往一品斋奔去,到时外边排队的人却是不少。 细密的雨点不住落下,排队的客人都撑着伞,下半身衣袍几乎被淋湿了一半。 寻夏扶着曲桃亦下车,见外面这副阵仗,险些被吓到,“这队伍不知要排到何时,要不让奴婢去,小姐且在车上等着。” 一品斋门外贴着一张巨大的告示,曲桃亦伸手指了指,道:“你先看看那里。” 告示上写着几个大字——“本店每日小吃分量有限,禁止代排。”再看周围,各式各样的马车几乎将外面的道路占满了,其中还有一匹骏马,混在一众马车中显得十分显眼。 曲桃亦不由多看了几眼,总觉得那匹马似乎有些眼熟。 “阿桃?”前方传来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旋即一道人影走出。 嗓音清朗如泉水,说话时字字清晰,有节奏的敲击在心尖,心跳好似也失了控。曲桃亦看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年轻公子,有一瞬间的怔愣。 “今日下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符子平用手在空气中需推了一下,没碰到曲桃亦分毫,“快些过来,别被雨淋湿了。” 曲桃亦往前挪了几步,跟符子平之间只隔了两步的距离。她眨了眨眼,反应慢半拍的道:“昨夜尝了你送来的糕点,竟久久不能忘怀,今日便还想再买些回去。” “你喜欢?”连符子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这一句话的语气比刚才要欣喜不少。 “尚可……”曲桃亦轻轻点了点头,手上便突然多了件东西,她抬眼一看,便见符子平将一个纸袋塞了过来。 纸袋跟昨日椰子糕的包装一模一样。 符子平轻笑道:“正好我买到了,你既喜欢便带回去。雨这么大就不必再这里冒雨排队了。” “你乘马车来的?”问罢,又主动道:“我送你回去。” 看着手上多出来的东西,曲桃亦问道:“你不吃吗?”问完一想,这家伙儿特意跑过来排队,应该没有不吃的道理。 她想还回去,符子平的手却一躲,朝她道:“不吃,你吃。” “寻夏,扶你家小姐上车。”符子平吩咐。 ”是。“寻夏俯首道。 说话间,雨势比方才大了不少。雨点几乎是打在伞面上的,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符子平牵了栓在旁边的马过来,曲桃亦见状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马眼熟了。 “小姐。”寻夏低眉顺眼的请曲桃亦上车。 “少爷!少爷!”突兀的叫声后,紧接着是一阵淌过水泊的脚步声。 雨幕中,一名穿着蓝布衣裳的小厮出现。他喘着粗气跑至符子平身前,一刻不停道:“少爷,您快进宫去!刚刚府上来了位公公,圣上传您即刻进宫!” 符子平正要翻身上马的动作一顿。他下意识侧头去看曲桃亦。 “那你便先去,正事要紧。”曲桃亦道。 见这小厮焦急的模样,想必事情紧急。 “好,那下次我再去找你?”好不容易才等来的巧合目下又被这不长眼的小厮破坏,符子平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面上笑得十分灿烂。 曲桃亦道:“嗯,你赶紧去。”她催促。 第55章 离京 符子平翻身上马,而后在雨幕中奔向皇宫。 汉白玉铺成的地面被倾盆的雨水一遍一遍冲刷,将原本便白净的地面冲刷得更加无暇。 一路步伐不停,总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了御书房。门外穿着大红官服的李平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符子平来了,忙上前道:“哎哟,符小将军您可算来了,陛下正在里边等着,小将军快些进去。” “臣符子平,拜见陛下!” “子平快快请起。”皇帝亲自将符子平扶了起来。他身上龙袍冠冕未除,看模样却是刚下朝不久。 果然,下一秒,皇帝便道:“朕原也不想突然叫你前来,但实在是情况紧急。方才接到戊海传来的消息,近日戊海沿岸被一群海盗侵袭,戊海官府难以阻挡,又远离中原,救兵难寻,只得让朝廷派兵前往镇压那群猖獗的海盗。” “但朝中陈老将军年事已高,眼下竟只有你一人可堪当大任。子平,你可愿带兵前往戊海镇压海盗?” “臣,愿意。”符子平抬手抱拳一揖。 事情紧急,朝中又无人可用,这次没有让他拒绝的理由。 “好!”皇帝一拍案,随后拿出一卷圣旨与一枚兵符交给符子平,道:“这是就任圣旨跟兵符,你稍后便可前去兵营调兵。事情紧急,还需你尽快出发。” 符子平恭敬道:“臣遵旨!” 见过皇帝,他马不停蹄的赶往京郊官兵驻扎之地。在来的路上他已看完戊海上报的奏疏,那群海盗人数不少,据说穿着打扮也不像中原人。 军营外围罕无人至,内部大批官兵正在进行训练。符子平向守卫兵报了身份,当即便被领到了一顶帐篷里。 这一处是京城禁卫十二部中的水师部,最善水上之战。 掀开帐帘,便有一穿盔甲的将领出来向符子平抱拳行礼:“卑职乃水师部中郎将薛诚,见过威远将军!” 因还担心着事情紧急,符子平一把将薛诚扶起来,道:“此营共有多少人可调遣?想必陛下已告知了薛郎将戊海之事?” “卑职早知将军会来,士兵两万人都已整装待发,只需将军一声令下!”薛诚认真道。 符子平向薛诚一抱拳,道:“那便请薛郎将暂时领兵出发,刚接到消息,我还需回府一趟。之后我快马加鞭,尽快追上你们。” “卑职领命!” 今日最初便是被府上小厮叫进的宫中,所以当符子平回府时,院里双亲跟老太爷都等着了。 “符子平。”甫一踏入院门,便被符父叫住,旋即一个包袱破空扔过来。 包袱一入手便是股死沉的重量,正要说话,便见符父一脸不耐烦的对他罢了摆手,催促道:“你的东西你娘都帮你准备好了,知你急着去平叛,少说废话,这便走。” 而后又是一套被装好的弓箭被扔过来,符父道:“你的兵器,拿好。” 符子平自小学武,其中以箭术最为出众。这一套弓箭还是他从军时老太爷请能工巧匠专门为他打造的。 他慢慢缓了口气,向面前一众长辈抱拳行礼:“孩儿告辞。” 匆匆回家一趟又离开,符子平沿着出城的方向一路狂奔。在经过平阳侯外的巷道时,他手一拉缰绳,叫停了胯下骏马。 分明事情已迫在眉睫,但还是忍不住。这一去,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再见面。他心里还抱着几分侥幸,反正士兵都已出发,他只耽搁一小会儿时间应当是没什么的。 不停歇的大雨早已将他一身淋湿,湿漉漉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极为不适。他形容狼狈,翻身下了马,朝那守在门口的小厮道:“在下符子平,可否请小哥通报一身,让你家小姐出来一趟。” 眼前的小厮有些面生,不是往日那守门的人。 “谁?你找我们家小姐做什么?”小厮打量了符子平一眼,见他跟落汤鸡似的,对他的话也抱有几分怀疑,“看你这模样……你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也不知你打哪跑出来的,睁开你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哪里!” “平阳侯府!也是你这小子能来的?还想见我家小姐,去去去,赶紧一边去,别碍了我家小姐的眼。”小厮拿起放在门边的扫帚赶人。 原本只想尽快见曲桃亦一面的符子平心中一梗。他气笑了,道:“我与你家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我还有急事,烦请小哥你尽快进去通禀一声,她听了自然会来。” 第56章 阴差阳错 “嘁”小厮冷嗤一声,道:“我还跟小姐定有娃娃亲呢,小子你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说罢,举着扫帚便向符子平扫去。天穹在这一刻爆发出一声巨响,旋即暴雨如过筛的豆子一般,疯狂落下。 水痕沿着发丝鬓角滚下。符子平渐渐被迷了眼,眼帘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只有小厮的影子在晃来晃去。 “喂?你傻了?”小厮用扫帚在他眼前挥了挥。 仿佛置身于寒潭中,从指间到发丝,四肢百骸都是冷的。耳畔是小厮粗鲁的叫喊声,不住有影子在眼前晃动,脑子里更是一遍遍重复着皇帝的嘱咐。 小厮叫他数遍都不见他动一下,不由有些恼怒,“你他娘的莫不是个傻子,赶紧一边去,晦气!” 脚步因着小厮的驱赶下意识往后退。符子平避开小厮挥动着扫帚的动作,翻身上马。 “驾!”马蹄飞溅起一路水花,随着距离拉远,声形渐渐消匿于泼天雨幕中。 “有病……”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巷道,小厮低骂一声,反手关上了大门。 暴雨如注,地势低矮的庭院积水几乎漫过脚踝。 曲桃亦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眉目间笼罩着淡淡一层化不开的担忧。 也不知符子平现在如何了…… 自回来后她便什么事都没做,闲时才惊觉时间漫长,今日居然迟迟等不来符子平。也不知这人是因公务缠身才抽不出时间过来,还是忘了离开一品斋之前他亲口说的话。 室内倾斜进冰凉的冷雾,将曲桃亦身上的衣衫打湿了几分。 寻夏端着重新蒸了一遍的椰子糕进来,放到案几上,便被飘进来的冷雾淋了一脸,“小姐,你怎的又不关窗!你看褥子都被淋湿了。”她倾身将支起的窗子放下,外面的雨声瞬间便隔远了一些。 椰子糕散发着阵阵热气,曲桃亦看了一眼却没伸手,而是问道:“府上可有人前来拜访?” “应该……没有。”寻夏有些迟疑,道:“小姐是想问符小将军有没有来?” “他来了么?”曲桃亦没有否认,直接问道。 寻夏闻言仔细回想了一遍,摇了摇头,道:“回来后一直无人来通报,想来应该没有。若是符小将军来了,一定会有人来通报的。” 听到这话,曲桃亦沉默了,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想来应该是宫中有急事,或许再等等也说不定。 “小姐,你快尝尝,已经重新蒸过了,正热乎呢。”寻夏将椰子糕往曲桃亦面前推了推。 依旧是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味道,哪怕路上回来时沾了些雨,又重新蒸过了,也没有丝毫变味。 “对了小姐,刚刚奴婢遇到了王管家,他说府上的下人新寻了一批,若小姐得空,还请小姐过去瞧一瞧。” 这才第二日,王管家便将人叫来了府上,效率倒是很高。 曲桃亦用丝帕擦干净了手,起身道:“那便过去瞧瞧。” 撑了柄伞,主仆二人一同前往后院。 地上到处都是水泊,寻夏一只手撑伞,一只手帮曲桃亦提着过长的裙摆。 被雨幕笼罩的世界模糊不清,耳畔被“唰唰”雨声占据。暴雨天的路不太好走,好不容易到了后花园中的凉亭,却迎面跟一突然闯出来的人撞上。 “哎哟……谁啊这么不长眼睛”是一道粗粝的男声。 曲桃亦被撞得后退了半步,被寻夏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她往前一看,便见撞倒在地的人穿着件府上小斯的蓝布衣裳。 寻夏看清这人的模样,厉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居然敢这样跟小姐说话!” 小厮这才看清了曲桃亦两人的穿着打扮,认出她们是谁,连忙道:“奴才不知是小姐,冲撞了小姐本是无心之失,还望饶了奴才这一回!” “你是新来的?”寻夏道。 眼前这小斯看着有些面生。 小厮当即道:“今日上工第一天,奴才是守门的,刚刚没看见小姐跟姐姐你过来,所以才……”分明是冷极的天气,小斯说完这一番话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曲桃亦敏锐的捕捉到小斯话里的“守门”二字,她目光一顿,蓦然道:“今日都是你在看守府门?” 小厮一愣,反应慢半拍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奴才。” “那今日可有外人拜访?”曲桃亦问道。 “好……好像……”小厮的话断断续续,过了数息,总算说尽:“好像是有那么一个……那人骑着匹马,淋了一身的雨,狼狈极了。” 第57章 消息 只听小厮的描述,曲桃亦便已猜出话里的这人是谁。不过她还是确认道:“他可曾说过姓甚名谁,既然来了,怎的我没有见到?” 任是再傻,小斯也听出曲桃亦这是再等人。想到那人刚刚被自己拦下了,他身上的冷汗更多,哆哆嗦嗦的答道:“好,好像是叫……符、符子平……” 小斯一脸惧色的磕了一个响头,悔恨道:“小小小姐,奴才是不是做错了……” 在小斯念出名字的那一刻,曲桃亦听到自己脑子有什么炸裂开而发出的声音。她咬紧了牙,低声道:“他来过?” “求小姐饶命!小的不知道他与小姐认识呀,见他一身狼狈,怕他是街上的骗子,便没让他进来!” 曲桃亦深吸了口气。她没跟眼前的小斯动怒,只冷了声音,问道:“他当时说了什么?你一字一句复述给我。” 小斯的声音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他只只说了名字,要要见小姐……但但小的没许……” “小、小姐!奴才根本就不知道他真跟小姐认识呀,求小姐饶了奴才,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小斯神色慌乱的求道。 寻夏也欲言又止的叫了一声,“小姐……” 原以为符子平只是没来,却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等理由。 出神的想了一会儿,曲桃亦这次开口道:“看在你第一天来的份上,这次我不追究你。但若还有下次……”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小斯迭声道。 曲桃亦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她心里发紧,对符子平被小斯拦下这件事更感慌乱。 但更不解的是,符子平真的就这么走了?她隐隐有一种直觉,这次之后她很难再跟符子平见上面。 “你走。”寻夏恶声恶气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小斯不顾暴雨,连滚带爬的走了。 “小姐,咱们现在要……”寻夏欲言又止。 曲桃亦当即回过神,余光中大雨依旧磅礴,但她却道:“去符府。” 印象中,她好像从未主动去过符府。今天必须得跟符子平见上一见,她抵挡不住心底的慌乱。 寻夏一惊,错愕道:“这么大的雨……那管家那里不去了么?” “待会儿让人知会他一声,先去府府。” 曲桃亦执意要去,寻夏默默点了点头,而后去吩咐车夫备马。 雨天路滑难走,平阳侯府的马车速度却丝毫不减,一路疾驰着到了符府。 眼前宅院大门紧闭,匾额上书“符府”两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装饰。 寻夏轻轻叩响了大门,不多时,里边儿便有人问道:“谁啊?”紧接着大门发出紧实的“吱呀”一声,被缓缓打开了。 盯着漂泊的风雨,寻夏的声音混在天地间巨大的雨声中,“我家小姐乃平阳侯府嫡女,不知符小将军可在?” “平阳侯府”门房默念了一声,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他神情震惊的向曲桃亦看来,旋即道:“你们要找少爷……想必要让小姐失望了,我家少爷方才急急出了门。” 出门……曲桃亦心里一惊,而后示意寻夏一眼,问道:“那小哥可知他何时才能回来?” 寻夏取了一锭银子给门房。 “这……” 寻夏道:“小哥收着,这么大雨劳你过来开门。” 收了银子,小斯答话更加恳切,道:“小的听府上其他人说,少爷这回好像是接了宫里圣旨,要到什么地方评判去,一时半会间恐怕回不来。” 曲桃亦静了一下,她只觉自己嘴角莫名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对小斯笑了一下,道:“多谢。” 她向寻夏道:“回去。”再问已没有必要。来这一趟,竟是连符府的门都没进。 街上没有任何行人,驶出巷道时,跟另一辆马车相遇。一个要过街,一个要直行。 “吁——”车夫叫停了驾车的马。 “老刘,怎的突然停下了?”寻夏掀了车帘,从里望来。 老刘忙指了指对面,道:“跟别家马车堵上,姑娘跟小姐稍等,我这就……” 对面的马车精致华美,车顶四角坠着流苏铃铛,此时正被风雨吹得叮铃作响。 寻夏莫名觉得这马车有些熟悉,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慢慢点了点头,“好。” 正要坐回去时,对面的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一角,随后一双神情森冷的眼出现。 对面车里那人神情冷淡,露出的半张脸确是让人见之难忘。 “寻夏,你怎么了?”见寻夏迟迟不动,曲桃亦开口问道。 第58章 被掳 两辆马车离得近,曲桃亦不加掩饰的声音直直从车厢里传了出去。寻夏愣愣的,亲眼看着对面那人脸色“唰”的一下阴了下去。 “小,小……”她嗓子抖得厉害,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来不及阻止,曲桃亦跟着探出头来查看。 她只一看,便对上对面马车上那人的眼神。 似含着冰,这样的天气里一眼便让人浑身冷彻刺骨。 心跳在这一刻骤停了一下,曲桃亦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要缩回去。 只是刚一动,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越过雨幕传来,“曲桃亦。” 若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任何人都无法得知裴留此刻的喜怒。 两辆马车停在路上一动不动,画面略显滑稽。 碰巧遇到已成事实,曲桃亦不顾自己僵硬的嘴角,勉强朝裴留露出了一个虚浮的笑容,“翊王殿下。” 裴留的视线死死盯着她,听到传来的喊声,他竟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没有声音,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而后他声音一沉,“下这么大雨,你为何在这里?” 他视线越过阻碍在眼前的马车,往巷道里一看,瞧清了里边唯一一家住户的院门。 这下不用再等曲桃亦回答,他心中自是有了答案。 花灯会后,裴留一直没再找过曲桃亦。他不去,曲桃亦更不会主动来。此时再见,他只觉眼前这人是彻底变了。如水中浮萍,看似不起眼,实则蕴藏着一股巨大生机。 他如笼中鸟,她是自由人,怎可抓得住。 无法掌控的惊慌感愈加愈深,裴留盯着曲桃亦目眦欲裂,声音忽然也变得嘶哑无比,“你去找他了?” 不需要任何回应,眼前的画面已给出了答案。 他身上干净温暖,雨势突然失了控,倾斜着打到他身上。被这么一淋,裴留有片刻的清醒。 但曲桃亦接下来的动作却彻底让他暴跳如雷。 淡淡扫了他一眼后,曲桃亦一语未发的退回了车厢里。 “寻夏,启程回府。”声音轻得要被落雨声吞噬。 马车往后退了一些,调转了方向,便要往另一个方向使去。 眼见着平阳侯府马车的动作,裴留的呼吸彻底乱了。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抓着车壁的手越抓越紧。 “曲桃亦!”他声音失控的怒喊一声,见她要走,当即飞身跳下了马车。 “诶……”老刘被一把拉下,惊愕的发出一个声,身子便与坚硬冰冷的地面正面相撞。 车帘被掀开的这一刻,风雨惊雷声随之而至。 寻夏挡在了曲桃亦面前,带着股怒气质问道:“翊王殿下,你这是要做哪般?” 裴留的眼里至始至终只有一人,他仿佛没有听到寻夏的话,在寻夏伸手来挡时,毫不费力的将寻夏推到一旁。 紧接着她抓住曲桃亦的手,将她从车厢内部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动作强硬,曲桃亦被这么一弄,脸色变得煞白,两片薄唇紧紧抿着,一双杏眼里不可抑止的涌出几抹慌乱,“裴留,你疯了?” 就这样冲上来,实在不是正常人会做出的事。 两人之间气力悬殊,只挣扎了两下,曲桃亦手腕便被死死压制住半点动弹不得。 “你说本王疯没疯?”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伸到腿弯间,毫不费力的将曲桃亦打横抱了起来。 寻夏两眼发昏,见状连忙冲上来想要制止,“小姐!” 裴留抱着人转了身,扔下一句话:“你家小姐本王带走了。” “裴留!”曲桃亦挣扎着大叫。 雨点顷刻间便将两人身上淋得湿透,半点挣脱不了的无力感让她彻底慌了神。 双手重重打在裴留身上,却没换来任何反应,“放开我,你这样做,要是我父亲知道了……” “那便让他知道!”裴留声音比她更大,而后将她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寻夏跟老刘跑过来想要阻止,却只来得及碰到车身,而后便眼睁睁看着这庞然大物跑走了。 “小姐……”寻夏咬着唇,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她浑身都发着抖。 “快,”寻夏转身往马车上爬,催促老刘,“咱们赶紧回府禀报侯爷,若小姐出了事,你我死不足惜。” 谁也没料到这场变故的发生。就像曲桃亦没料到符子平会走,没料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裴留。 她忍受着身上的冷意,缩在车厢角落里。“你到底想怎么样?”被掳上了裴留的马车,她反而冷静下来。 深知反抗无用,目下只能先稳住裴留,再想他法。 第59章 不会放手 裴留未发一言,只目光灼灼地死盯着曲桃亦,眼中的深沉似带了几分悔意。 留意到他眼中的悔意,曲桃亦不禁想要哂笑,心底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涩意。 双眸紧闭,不愿再多看裴留一眼。 前一世,她七年的死心塌地抵不过裴留桃花别院的“心上人”,更可笑的是,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就是自己。 这一世,她将玉佩归还原主,却引起裴留的注意。 真是可笑! 一滴泪水从紧闭的双眸滚出,滑落在微微泛青的脸庞。 裴留的怒气在看见曲亦桃合上眼睛时就压抑不住,质问几乎破口而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去符府……” 他已从父皇那里得知,符子平正要带兵出城,此时应已出发。 曲桃亦恰此刻出门,莫不是舍不得符子平? 慕然,裴留语气一滞,他看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曲桃亦,满心的怒火尽然消失。 他从平阳侯府探知,曲桃亦前些日子得了风寒,近日刚刚痊愈。 “曲桃亦……”你不用往角落里挤,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 裴留贵为皇子,听的一贯是他人的奉承,服软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一时,马车内恢复了寂静,唯有车轱辘急速行驶时和雨水相撞的迸溅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主子,驱寒的物件儿。” 马车外的小厮出声打破了寂静。 裴留长舒一口气,他没有让小厮进来服侍,有些慌张地接过外衣,递向角落里的人,语气微微僵硬:“你先披上,这是新的,本王从未用过。” 怕曲桃亦拒绝,裴留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冻的发僵的曲桃亦半眯着双眸,无声将外衣接过,紧紧裹在身上,发僵的身子才有些回暖。 不管眼前人是谁,她都会用,多活了一世,反倒更为珍惜身子了。 裴留见她听话,心中微喜,将手中的热茶递了过去:“用些热茶,暖暖。” 曲桃亦抬手用了,略微滚烫的果茶滑入肠胃,暖流便涌向四肢,这才真正回了暖。 裴留待曲桃亦脸色回暖,沉了沉声,开口道:“那枚玉佩,本王不会收,你好生收着。” “呵……”曲桃亦哂笑出声,“那日,我以为已经和殿下说的很清楚了,殿下这般又是何意?强迫官家女子?” “曲桃亦!” 裴留被她眼中的讥笑激怒了,以前明明那双明眸在看向自己时都是满眼爱慕,何时变得这番模样。 曲桃亦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确保一丝寒风都透露不进来时,冷冷开口:“翊王殿下,臣女要回府了,还请翊王殿下高抬贵手!” 说罢,马车还在疾驰中,曲桃亦抬脚就跨到了车门边,身子就要往外探。 霎那间,裴留读懂了曲桃亦的想法,他心头一颤,手上动作飞快。 她竟然要跳下去! 裴留猛然用力,死死扯住奋力扑向风雨中的身躯,瓢泼大雨和马车带来的冲力狠狠捶打在两人身上。 裴留手腕一翻转,率先将怀中之人甩进马车。 “停下!”大喝一声,裴留面色阴沉的走进马车。 “嘶……” 马车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小厮、侍卫纷纷下马,垂手跪在雨中。 刚才一幕,他们的心都要停了。 平阳侯府家的二小姐,胆子太大了! 车外人人屏息,马车内却是一片死寂。 看见那一幕,裴留火气冲天,又因着事出突然,他手中的力气用了十分。 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卸了几分力,将人甩在软枕上。 虽是如此,曲桃亦仍是被摔得昏昏沉沉。 还未坐直,身子便被狠狠拽了起来,迎面就是裴留怒不可遏的阴沉面孔。 “曲桃亦,你是疯了吗?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连同坐一辆马车都难以忍受吗?” 话落,裴留死死地拥住曲桃亦,仿佛要把怀中之人嵌入自己的身体。发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在曲桃亦的后背,仔细端详,还能看到发颤的指尖。 裴留心底浮起一层说不清的酸涩,更多的却是后怕。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将鼻尖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打散,清冷的目光直直落在裴留尽湿的外衣上,半响,曲桃亦压下心中的怅然,上一世花尽心思却得不到的心意,竟在此时得了个全部。 她闭上双眼,道:“翊王殿下,臣女要回府。” 曲桃亦感受到裴留的身子一僵,身上的束缚慢慢放开。 “桃亦,看着我。” 闻言,曲桃亦上抬双眸,正对上一双泛着猩红的黑眸,如漩涡一样要将人吸入,耳边响起沉音。 “桃亦,本王不会放手。” 第60章 撞见 “你是何人?” “拦下他……” “殿下小心……” 外面响起兵剑相交的声音,马车内两人还未回神,便传来护卫高了一度的大喝声。 接着,夹杂着冷风的冰雨簌簌吹打在抱成一团的两人身上,曲桃亦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裴留身后躲。 裴留飞速回头,与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对上,那双黑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令他一惊。 车帘早就被来人一剑挑碎,毫无停歇之意的暴风雨在那人身后竟成了陪衬,高高的马尾在打斗之中显得愈发挺直,少年宽阔而又有力的胸膛怒气冲冲的起伏着,微微青紫的薄唇紧紧抿住,手中的利剑泛着清冷的光。 只是少年人死死盯住眼前一幕,看向裴留放在自己心心念念姑娘的身上的双手,黑亮的目光渐渐低沉下来,嗜血的红。 裴留用力攥紧曲桃亦的胳膊,毫不示弱地迎了少年人的目光。 曲亦桃正欲推开裴留,岂料裴留却紧紧按住她,不让她看向来人。 “阿桃……”低沉而又清冷的声音从少年人紧抿的双唇溢出。 曲桃亦大惊。 竟然是他! 符子平! 曲桃亦急忙往外看去,裴留却不松手。 挣扎间,身上裴留的力气猛然一松,她整个人就要往后摔。 电闪雷鸣之间,曲桃亦撇到符子平挥向裴留的剑,心口一滞。 裴留是皇子! 符子平怕不是疯了! 曲桃亦忘了即将撞在车厢上的慌张,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没有预料到的疼痛,曲桃亦跌入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她却感到了一丝安心,鼻尖是熟悉的味道,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胀。 头上传来符子平略微急促的安慰:“阿桃,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不怕,不怕。” 想到阿桃差点被裴留欺负,符子平恨不得裴留剁成碎片! “殿下,小心,小心……” 外面护卫乱成一片,原来是裴留被符子平一剑逼下马车,颇为狼狈地摔在雨中。 “符子平,你好大地胆子,竟然敢对本王用剑!” “大胆贼人,滚下来!” 曲桃亦来不及询问为何符子平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没有误会她和裴留旧情再起,因为外面还有场硬仗等着他们去打。 听见裴留的声音,符子平握住剑柄的手背青筋尽现,眼中的冷意更甚。 “符子平,听我的。” 曲桃亦开口,带着凉意的纤手轻抚过符子平紧握利剑的手背,示意他把剑收起来。 这番举动让符小将军一滞,呆呆的将剑收了起来,原本紧滞的胸口如同被羽毛轻抚一般,痒痒的,耳垂爬上一抹红意。 曲桃亦在符子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下马车,行走之间,裙摆处绣的暗花在雨水中摇曳生辉,发饰虽已乱了几分,但在风雨中愈发挺直的后背,丝毫没有显示出一丝狼狈。 站在伞下的裴留,一眼不眨地锁住雨中的两道身影,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一股痛意。 这画面似曾相识,但在桃亦身旁的人,是他自己。 “荒唐……”裴留喃喃出声,将那画面打散。 曲桃亦站定,拒绝了裴留手下送来的雨伞,朗声道:“翊王殿下,威远将军是我幼时好友,他领了圣意出兵平叛,我应父亲的吩咐,前来送一送威远将军。不曾想,引起了一场误会。” 她把此事归为误会,希望裴留能明白她的深意,符子平如今是皇上看好的人,得罪一个皇上身旁的用而又风头正盛的将军,对一个皇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 更何况她将父亲也抬了出来,父亲定不会让她白白受了此番委屈。 若是裴留不怪罪符子平,她也不会将今晚裴留将她带走的事情闹大。 不然,她便是舍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放过裴留。 听了此话,裴留自是明白了曲桃亦的深意,眼中泛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留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声音骤冷:“本王若不觉得是一场误会又如何?在场之人可纷纷瞧见了威远将军拿剑?可都瞧见了威远将军想要杀本王?” 在场的护卫和小厮皆是翊王的人,没有一人出异言。 见状,裴留上前几步,想要将曲桃亦拉到身前。 符子平上前阻拦,两人相撞之下竟动起手来,急得曲桃亦想要去拦:“符子平,你过来!” 符子平听见曲桃亦的喊声,压住心中的冷意,用狠劲挡了裴留几招,用力一击,将裴留打退到一边,自己退回到曲桃亦身旁,将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裴留推开护卫的手,站在雨中,与符子平对峙。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眼中的冷意绝不亚于对方。 第61章 父亲 “桃亦,过来!” 平阳侯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僵持的空气。 曲桃亦一回头:“父亲。” 平阳侯见女儿冻得发抖,默默地记了站在那里的两个小子一笔,忍住立马带女儿回家的想法,站在曲桃亦面前,挡住不该有的视线,才与裴留和符子平打起招呼。 “翊王殿下,威远将军。” 裴留和符子平哪里敢受平阳侯的问候,急急忙忙地应了声。 “小姐,小姐,快来披上。” 寻夏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将大氅紧紧裹在曲桃亦的身上,附在耳边:“小姐,奴婢想着回去找侯爷,半路遇见了符小将军。符小将军见奴婢慌慌张张,便问了奴婢,奴婢想着符小将军向来与咱们府上亲近,就先跟将军说了一句。后来,奴婢就回府去请了侯爷。” 曲桃亦暗暗点头,紧绷的身子靠在寻夏的身上,寻夏扶着往平阳侯府马车走去。 裴留见曲桃亦要走,急急忙忙地出声:“桃亦……” “翊王殿下,雨势愈发大了,您还是赶紧回府!”平阳侯出言打断裴留,温和的目光落在裴留的身上,语气却是丝毫不让。 裴留知道今日定是没有机会了,带着侍卫离开。 离开前,裴留扫了符子平一眼,眼中的寒意令人胆寒。 “哦,对了,今儿之事,还要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若不是两位的‘慷慨相助’借予老夫马车,老夫还不知何时能够归府。”平阳侯淡笑着开口,一出口,便将自家女儿摘了个干净。 裴留本就针对的是符子平,闻言点头,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侯爷……”符子平不知如何解释今日之事。 现在想想,他之前过于鲁莽,对皇子动手,一旦牵扯到阿桃,那就是他的罪过。 平阳侯摆摆手,看了眼浑身湿透的符子平,转身道:“威远将军此时应在平叛路上,不该在此停留。” “是,晚辈知道了。”符子平干巴巴地应道,握紧手中的剑,翻身上马。 暮色渐临,雨势稍微小了些,凉意却是不减。 一如少年人火热的心,被浇了个凉快。 若说看见阿桃被裴留抱住的那一幕,他心中无半点波澜,那是绝无可能。 他担心阿桃对裴留未完全死心…… 不,不该这样,阿桃亲口说过,她已不喜欢裴留。 马蹄声渐行渐远。 平阳侯看向不同方向离开的青年人,漆黑的眸光微微闪动。 曲桃亦回到府中,又是请府医,又是梳洗取暖。等待一切都妥帖后,她想要去和父亲说明今日的情形,被管家告知父亲已经歇息,她只好待明日再来。 “小姐,慢点。”寻夏小心挑着灯,留意着曲桃亦脚下的路。 曲桃亦漫不经心地走着,回想今儿日发生之事。 裴留竟然做出当街劫人之事,怕是之前被她逼急了,经历此事,裴留的那点心思该彻底歇了? 至于符子平…… “哎……”曲桃亦轻声叹气,水光一般的眸子却染上几分笑意,他这个人最是直爽,连皇子都敢威胁。 不过,日后还是要叮嘱符子平,不要那么急躁。 想到这里,曲桃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日她和裴留拉拉扯扯,符子平会怎么想? 曲桃亦摇摇头,笑得有些怅然,符子平都是要娶公主的人了,有什么想的? 待到第二日,曲桃亦起了个大早,急冲冲地前往书房,却被告知父亲已经上朝。 平阳侯只留下一句话:事情为父已处理妥当。 曲桃亦这才明白,父亲怕是对她与裴留继续往来一事感到失望了。 “小姐,侯爷那里……”寻夏踌躇着开口。 曲桃亦看向园中开得极为烂漫的桃花,眸光一亮,想起她以前痴迷裴留,对双亲的关心甚少。如今,倒是可以好好尽尽孝心了。 开口道:“无妨,这几日天气回暖,父亲又该忙碌起来,我想为父亲做些点心。” “好嘞,小姐,我这就和千锦他们准备。” 二小姐亲自下厨,府中的厨子动了起来,千锦几个年龄小,便跟着热闹,大房真真闹腾了一段时日。 虽说平阳侯没有去听曲桃亦的解释,但送来的点心却是一样不落的用了。 曲桃亦明了,父亲这是原谅她了。 大房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二房。 “配寥,你打听到二姐姐近些日子做了什么错事吗?”曲真茹讥笑道,天真的脸上闪过恶意。 她这位二姐姐,亲自下厨? 恐怕是做了天大的错事,要求的父亲原谅,才开始装孝顺女儿的。 第62章 情谊 配寥摇摇头:“小姐,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哼!” 曲真茹用力将帕子扔在榻上,白皙的脸颊染上阴霾。 自从她和姨娘从闵生寺回来,府上一切皆被她的好姐姐握在手里。除了配寥,她身旁得用的人全被发卖出去,府中的人被清洗了个干净。 为了讨得父亲的欢心,她每日乖乖待在闺房,对这一切都要装作不知道。 更可气的是,符子平领兵打仗,她昨日才得知消息。 昨日,她忍不住问了父亲一嘴:“怎么不见符小将军来府上找姐姐?” 父亲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能败坏姐姐的名声! 曲真茹当场落了泪。 若不是父亲还有急事需处理,她怕是要被骂个狗血喷头。 曲真茹不知那日之事,偏偏撞到了枪口上。 平阳侯不想女儿牵扯到两个男人之间,偏曲真茹开口闭口把曲桃亦往符子平身上扯,自是惹怒了平阳侯。 “不过,奴婢留意到了一件事。” “哦?” 曲真茹顿时起了兴致,坐直身子,示意配寥开口。 主仆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配寥提了些什么,曲真茹很恨地咬牙,从牙缝中钻出几个字来:“仔细留意着翊王殿下!”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若不是看见府上的人情往来,曲桃亦的心情只会更好。 “小姐,翊王殿下又派人送来了东西。”千羽踌躇着开口。 他跟着账房,留意到翊王殿下隔三差五就会送些东西过来,而小姐往往隔日就会让人多加一成的东西送回到翊王殿下那里。 可这次翊王殿下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曲桃亦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檀木盒子,示意千羽打开。 盒子开启的那一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凑前一看,不禁张大嘴巴。 “小姐,这,这难道是夜明珠?”寻夏在侯府待久了,也见过几次夜明珠,可那些都没有这个这么光彩夺目。 曲桃亦微微吃惊,若是她猜得没错,这应该陛下赏赐给裴留的。 一共三颗,三位殿下均有,就连敏君公主都没有的东西,裴留竟然送给她。 千羽为难地蹙眉,这物件儿,没办法再多加一成了。 “装起来,和其他东西一起,送还给翊王殿下。”曲桃亦沉声说道,“等等,翊王殿下还在府上吗?” 从那天起,裴留像吃错药一般,一有空就到府上来,害得父亲日日相陪。 “还在。” “那你等会儿,我有东西给翊王殿下。”话落,曲桃亦转身进了小书房。 不一会儿,拿了张纸递给千羽。 “千羽,交给翊王殿下,他看了,自会明了。” 曲桃亦看着千羽离开的方向,轻声叹气。 这次,裴留应该不会再继续缠着她了。 千羽紧追慢赶,在裴留出府前一脚追了上去。 “你说,这是桃亦给我的?”裴留紧紧握住那张纸,整日紧蹙的眉头长长舒展,眉眼带上了笑意。 千羽连连点头:“小姐说了,殿下看了,自会明了。” “好好,好好,本王现在就看。” 裴留深深吸气,俊颜上的灿烂明媚藏都藏不住。 待看清信上的内容,裴留的脸都沉了下来,双唇平直,艰难地吐出一行字来。 “何必纠缠,各行其道。” 信从裴留的指缝无力滑落,落入一双玉手之中。 “何必纠缠,各行其道?”曲真茹读得轻巧,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嫉妒,修长的豆蔻在白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三小姐,把信还给本王!”裴留厉声道。 “我,我不是故意要看信上的内容,我,我不是故意的。”曲真茹颤声说道。 连忙将信递了回去,白皙的脸庞滑落几道泪水,颤颤巍巍地立在一旁。 裴留把信塞进怀里,知道是自己吓到了曲真茹,但是此时他满心都是那几个字,丝毫没有安慰人的心思,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曲真茹讽笑,朝配寥看了一眼。 配寥点头,边走边开口:“小姐,奴婢继续讲昨天的话本子,那秀才一朝考取了状元,便向皇上请旨,求娶青梅竹马的姑娘。” “哦?果真是青梅竹马的情意,一朝飞黄腾达了,便想要求娶心上人!真令人羡慕!” 曲真茹笑着回应,目光却是留意着身后的裴留,见裴留脚下步子一滞,笑意更甚。 其他的话裴留没有放在心上,青梅竹马,飞黄腾达,两个词却是深深烙在他的心口。 青梅竹马? 桃亦和那符子平不正是这般情意? 更何况,符子平不是带兵去打仗,正是要飞黄腾达之时? 怀里的信仿佛遇了火,着得他心发慌。 裴留的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 第63章 心意要开口 而后几日,裴留一次也未曾造访平阳侯府,也未曾派人前来送东西,这人仿若消失一般。 “小姐,近些日子,管家没有收到任何翊王殿下送来的东西。”千羽低声说道,青葱般拔高的身板微微垂着。 养在侯府的这些日子,他瘦弱的身子飞速得到调养,有了些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闻言,春榻上的女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狭长精修过的眉毛灵秀柔美,白皙柔嫩的肌肤如雪梅一般娇艳。 她一袭藕荷色长裙,裙摆随意垂散在脚边,恰好阳光撒下,整个人慵懒的似一只橘猫。 千羽无意中一瞥,连连垂头,躲过眼前的景色。 小姐这容貌,真真担得起京中人的称赞。 曲桃亦接过寻夏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觉得裴留这样做并不出她所料。 裴留好歹是皇上宠爱的皇子,自幼也是万人捧着长大,身边不缺爱慕之人。 如她,曾经不也是苦苦追寻的一人? 她三番五次地拒绝裴留,情面丝毫未留,裴留这样骄傲的人,早该放手了。 虽是这般想,曲桃亦心中却隐隐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她挑眉道:“寻夏,二房,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小姐,并无,三小姐每日待在房里跟着绣娘学习,”寻夏说着抬头,轻轻扫了眼不远处,放低了声音:“至于王姨娘,也是安静的很。” 听罢,曲桃亦紧蹙的眉头微松,她抬头,渐渐高升的暖阳刺得她心里一晃。 一张俊颜忽现在眼前。 不知,符子平怎么样了? 官道上 “薛将军,弟兄们有些受不了了,您看看……” “是呀,将军,兄弟们……” 薛诚恶狠狠地扫了抱怨的将士一眼,示意他们闭嘴,自己则抬头望向行军队伍最前边的身影。 那道身影,虽已急行八日,却丝毫未见疲色。 想到这里,薛诚有些发黑的脸上扬起笑容,眼底闪过敬意。 他在京城里听到过符子平的名声,不靠家里的扶持,硬生生自己去边关打拼三年,用命换了个年纪最小功绩最大的威远将军。 他之前尚有些疑虑,皇上派这么个小将军来领水师部去打海盗,到底有几分靠谱? 如今,这几日水路、旱路赶下来,他倒是真心佩服这个小将军。 一旦有空,威远将军便会找他探讨海上用兵之事,虚心请教,丝毫不见傲色。甚至提出的一些了解,比许多将领都要深刻,他自愧不如。 想到这里,他双腿用力夹马,追了上去。 “威远将军?” 薛诚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符子平,面露不解。仔细一端详,扫见少年人大掌中紧握着的一对同心佩,恍然大悟。 薛诚憨厚的脸上浮现出打趣的笑意。 他低声咳了一声,笑得不怀好意,道:“威远将军,这玉佩嘛,还是当面送给人家姑娘比较好。” “我怕她不肯接受,这……”符子平下意识开口,嗓子干哑,声音里夹杂着失魂落魄。 说了半句,符子平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张大嘴巴,瞪向身边之人。 留着到薛诚眼中的打趣,符子平飞速地将玉佩塞入怀里,不自然地撇过视线,扫过身后大汗淋漓的将士们,低咳几声,扬手道:“原地休息。” 薛诚翻身下马,看向一言不发快步走到一旁的符子平,老油条一般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愧疚。 他几步走了过去。 符子平见薛诚走过来,眼神微微闪烁,裂开的嘴唇一动,又阖上。 薛诚厚着脸皮,大饮一口随身携带的烈酒,余光瞥见符子平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笑意更甚,大赞一声:“好酒!” 薛诚无所事事地饮了会儿酒,突然有了尿意,想要去不远处的草丛,身边的符子平伸手拦住了他。 “薛大哥,你,你刚刚说,当面送给,送给人家姑娘。可,可万一她不接受,怎么办?”符子平结结巴巴地说道,俊脸上爬上一道绯红。 大军面前面不改色的小将军,难得变了脸色。 薛诚低乐了一声,留意到身旁人眼中的热意,才正了色,慢悠悠地开口:“不当面送,姑娘怎会知道你的情意?” “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被拒绝了又何妨?拒绝了,还不能守在姑娘身边吗?”薛诚话语一停,看向远处重叠的山脉,黄棕色的眸子有些暗淡。 初春,山间不知名的小花开了少许,红的,紫的,远远眺望过去,仿佛有位姑娘坐在那里, “不然,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微风夹杂着山间的凉意袭来,卷走了薛诚嘴边的喃喃。 第64章 清剿海盗(一) 符子平心口一震,他留意到了薛诚嘴边的低语,回想起了他从父亲身边听到的一些事情。 临出发前,父亲叮嘱他,薛诚在海上的本事不可小觑,可多些请教。 说道这里,父亲幽幽叹了口气:“薛诚年近四十还未娶妻,倒也是可惜了。” 他多问了一句:“为何?” 父亲闻言,深深地扫了他一眼,漆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据说,薛诚在海上作战之时,相遇了一女子。女子待薛诚极好,薛诚也有意于女子,奈何彼时年纪尚浅,双方都羞于开口。直至……” 符父长叹口气:“直至薛诚作战归来,才发现那女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符子平出声。 “那女子被当地一恶霸看上,恶霸要强纳女子为妾,女子不从,便被逼的生生自我了断。自此,薛诚就再无娶妻之意。” “走了,威远将军!” 薛诚怅然一笑,拍在符子平肩上,打断了符子平的回忆,他晃晃悠悠的离开。 只是那背影,倒没有了之前的潇洒,反而有些落寞。 符子平解下身上的行囊,大灌一口烈酒,火辣的军中酒从嗓子眼一直烫到心底,狠狠浇在他摇摆不定的心头上。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同心佩,目光变得坚定,此次回城,他不能再等了! 阿桃已然亲口说过她对裴留无意,他又何须考虑那么多! 三年前,他去边关,不就是为了有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阿桃吗? “将军,这是戊海那边的郑大人送来的信件。”前去探路的斥候匆匆赶来,他们在路上遇上了戊海派来的人。 符子平正色,将信件打开,看到信上的内容,他脸色沉了下去。 薛诚走了过来:“怎样?戊海什么情况?” 符子平将信递给薛诚,摇摇头,吩咐将士们准备出发。 “情况不妙,郑大人身边只剩几百人,海盗却是凭着对海域的熟悉,肆意上岸抢掠伤人!混蛋!”符子平骂道。 薛诚面色发黑:“那我们要赶快了,郑大人说了,他只能守两日。” 符子平点头:“够了。” 将士们已整装待发,符子平一声令下,马蹄声响彻在山间。 原本三日的路程,在符子平的追赶下,生生两日就赶到了。 “威远将军!薛侍郎!” 一身狼狈的郑大人冲了上去,死死握住符子平的手,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了希望:“你们可算来了!” “您就是郑大人?本将军渴死了,快上点好酒!”符子平气急败坏地开口,语气皆是不耐。 郑大人这才抬头,一看眼前之人,心里一个咯噔。 符子平一袭绛色长袍,腰间随意挂着一柄宝剑,那剑坠着玉佩、珠子,随着他的行走,叮叮咚咚,好看极了。 但,就不像一柄将军该有的剑。 细看面容,唇红齿白,剑眉斜飞,鼻梁高挺,端端一个富家公子。 郑大人僵在原地。 薛诚快步上前,侧身挡住符子平,飞快俯身到郑大人耳边:“大人,人多耳杂。” 郑大人一愣,片刻,明白了薛诚口中的话。 他眸光微转,扫过围在外边的百姓,心中明了。 再次抬头,郑大人眼中就带着深深的鄙夷,他吸了口气,对着左右瞧热闹的符子平道:“我这就命人准备好酒好菜,两位将军请。”语气没了之前的热切。 “好说,好说。”符子平大笑道,随手将佩剑扔给薛诚,跟着慢悠悠地晃进府中。 步子随意散漫,真有几分纨绔子弟出门游街的浪荡。 围在戊海府的百姓,见没了热闹,三三两两的散去。 薛诚落后半步,鹰一般的目光扫过几道跑得飞快的身影,杀意更甚。 在戊海府这般行事,是子平出的计谋,防的就是有人偷偷给海盗报信。 郑大人向朝廷求助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他们一到戊海,海盗就会得到消息藏起来。他和子平并不熟悉戊海,很容易陷入海盗设下的圈套。 所以,子平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迷惑海盗。 一直到深夜,郑府书房里的灯才暗了下去。 两道身影并排走了出来。 薛诚看向一言不发的符子平,问道:“子平,你说,如郑大人所说,一个月前戊海的海盗一直是小打小闹,为何,如今的海盗却是拥有了如此强悍的实力?” 符子平抬头,清冷的月色笼罩在挺拔的鼻梁上,衬得冷意更甚。 “想必,这背后还有更深一滩水。” 薛诚漫不经心的脸色一变,左右巡视了一周,压低声音:“子平,慎言!” “呵……”符子平哂笑。 第65章 清剿海盗(二) 他摆摆手,道:“薛大哥放心,这话,我说说罢了。” “先回去了,薛大哥。对了,记得要演的像一些” 符子平转身离开,眸光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闪现过一抹阴霾。 海盗?怕是某些人的心思按捺不住了? 虽他一直在边关打仗,但京中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 皇上年纪渐大,三位皇子也崭露锋芒,大皇子斌王裴巽,二皇子翊王裴留,除却身子不好的三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随着两位皇子步入朝堂,京城这一潭水可不就乱了? 符子平摇摇头,苦笑,这又不是他该管的。 他忠于陛下,忠于天下百姓。 回到住处,符子平细细思量方才拟定的作战计划,一步一点,确定每个环节都是万无一失后,他才和衣躺下。 不到半个时辰,躺在床榻上的人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符子平大口吸气,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就在方才,他脑海中不停闪现一抹倩影,阿桃的一颦一笑,仿佛人就在眼前。 符子平脸颊微热,将怀中的玉佩取了出来,笑开了眉眼,低语:“阿桃,等我。” 翌日,郑大人慌慌张张地推开房门,看见安稳睡在床榻上的人,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破口大骂。 他缓了一口气,急得干哑的嗓子高了一个度:“威远将军,威远将军,为何不出兵?为何还不出兵?” “嗯?”符子平若梦非梦的翻了个身,勉强眯着眼扫了一眼郑大人,复又闭上眼睛,再次进入梦乡。 郑大人瞪大了眼睛,干枯的手掌僵直在半空,半响手指才缓过劲儿来。 他颤颤巍巍指着榻上的符子平,怒声道:“这,这是作甚?戊海的老百姓都要被海盗杀光了,你这个,这个清扫海盗的威远将军竟然还有脸睡觉?” 睡在隔壁房间的薛诚听见动静,随意披上件外衫,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倚在门边,笑盈盈地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幕。 郑大人见他来了,一把扯过薛诚,指着丝毫没有醒来意向的符子平,恳求道:“薛侍郎,你看看这人?这就是威远将军?薛侍郎,你帮忙先出兵?戊海的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 薛诚一手挥开郑大人的手,目光不善地盯着符子平,咬牙切齿地开口:“郑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次领兵,全由您面前这位年少有为的威远将军指挥!” “您,怕是求错了人了!” 话落,薛诚似笑非笑地走了出去。 “诶……诶……等等,等等……”郑大人急忙挽留,却被薛诚快一步甩在身后。 郑大人左看看,右看看,心凉了个透顶。 他原以为朝廷派来的人可以帮忙清除海盗,谁知这两人领着朝廷最善水战的水师部却不是一条心。 薛诚怨恨符子平抢了他的权,符子平却是个没能耐的,只是依靠家里的势力来走个过场! 那他戊海的百姓,该如何? “老天!你,你……”郑大人仰天长叹,身子一僵,缓缓往后仰。 立在一旁的小厮发现了异常,接住郑大人颤巍的身躯,才发现郑大人已经晕了过去。 “啊!快来人!快来人!郑大人晕过去了!” “快来人……” 戊海府乱了! 郑大人被新来的将军给气晕了,新来的大将军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水师部的侍郎是个没权利的孬种!他们带来的人根本是群酒囊饭袋! 这则消息,顺着海岸边被吹上来的贝壳,一路传到了深邃暗黑的海底深处。 “哈哈哈哈,老大,郑智被气晕了!新来的威远将军是个蠢货!老大,让兄弟们继续上岸,抢他个片甲不留!” “对,对,抢他个精光!” “抢!抢……” 荒凉的岛上,竟传出起伏的叫喊声。 坐在雄狮模样石凳的男人抬手,山洞里的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海盗头子盯着手中的纸,布满老茧的手掌摩擦着粗糙不齐的胡须,厚重的嘴唇咧开嗜血的笑容。 以前他带着兄弟们躲在岛上偷生,过得猪狗不如。 自从,有一个人找上了他,给了他武器,让他去抢戊海百姓的钱财,兄弟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虽然抢来的东西要交出一大部分,但剩下的就够他们享受了。 他开口道:“既然这样,兄弟们,我们就杀上岸!不过,为了防止有诈,今晚只派五十个兄弟上岸,先试探一下新来的狗屁将军!” “好,好,好,杀他个狗屁将军!杀!” 海浪袭来,山洞里的声音被卷入浪花,逐渐消失在海岸线。 夜色渐渐深了,翻滚一天的戊海终于平静下来,立在岸边的身影却是纹丝不动。 第66章 清剿海盗(三) 薛诚看着岸边的身影,走了过去。 “子平,你说海盗今晚还会来吗?” 符子平深似漩涡般的眸子落在平静如镜面的戊海上,抿紧的双唇溢出冷意:“一定会来!” 鱼饵已经放好,大鱼还远吗? 薛诚暗暗点头。 蓦然,远处的海浪被风掀了起来,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风中忽暗忽亮,骤然点亮了符子平眼底的红光。 “果真!子平,海盗来了。”薛诚跃跃欲试,嘴角恶劣地上扬。 符子平慢慢转身,黑色劲装包裹着有力的身躯,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他慢声道:“走,一切按计划行事。” “好嘞,咱都安排妥当。” 两道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没多久,海岸边悄摸上数十道身影,身影敏捷,快速奔向亮光渐歇的街道。 海盗已多次摸上岸来,对城里面的街道熟悉的很。灵活避开巡逻的将士,他们飞速地奔跑在狭长的街巷,直奔早已做好暗号的几户人家。 虽这几户人家早已门窗紧锁,海盗还是翻墙而入,一刀劈开紧锁的门窗,跳进屋子。挥起大刀,狠狠砍在床榻上的鼓包,直至见血。 见了血,海盗翻出屋内值钱的物件儿,揣在怀里,直奔海岸。 几十个海盗个个获益颇丰,只记得抱牢财物跑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称之为“人”的东西,只是见血,却连哀嚎都没有一声。 那几户人家,早就被带到了戊海府。 而睡榻上的“人”,早已换成没了性命的牲口。 眼看离船只越发近了,海盗们长舒一口气。 “呸!什么皇帝老儿派来的将军,我看是个臭虫!老子听大哥的命令,往什么水师部的地方跑了一趟,一个个喝酒吃肉,巡逻的崽子们连老子的毛都没挨到!害得老子今儿个啥都没得!”一个海盗愤愤唾道。 海盗头子害怕有诈,特意派可靠的人去水师部驻扎的地方打探消息。 哪里能想得到,符子平让海盗看的,皆是海盗想要看到的东西,毫无差错。 “就是,郑智病了,狗屁将军只知吃喝。怕个屁,早让大哥来剁了这将军的狗头,让哥几个也尝尝当将军的滋味!” “哈哈哈……”海盗们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突然,身后火光骤亮,巡逻的将士大喊:“有海盗!快追!” 数十道人影追了上来。 “快走!快走!”海盗慌忙逃窜。 逃窜的过程中,一两个海盗掉了队,以为自己要被乱刀砍死。谁知眼前一黑,被人一棍子打晕过去。 “子平,确定不追?”薛诚一脚踹在昏死的海盗身上,狠辣的视线追着渐行渐远的船只。 若是现在追上去,别说这几个海盗了,老巢都给他端了! 符子平没有理会薛诚,先命人将海盗带下去,叮嘱道:“一定要这两个人把一切都吐出来!” 不远处走过来两人,身材矮小,若不是顺着符子平的视线,薛诚还以为见鬼了。 “将军。”两人齐声道,身上皆着黑色劲装,身材却比平常人精悍许多。 符子平眺向海上,海盗的船只只剩个朦胧影子,他定声道:“这个距离,会被发现吗?” 两人摇头:“不会。” “去!小心为上。”符子平摆手。 两人深深吸气,走向海边,纵身跃入深海,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薛诚走上前,方才不解的目光带上了敬佩:“子平,原来这就是你找郑大人寻找水性好的渔民的用处!” “一面设计让海盗放松警惕,趁机让人跟着去摸清海盗的老巢;一面抓住海盗,让他们自己吐出知道的一切,真是妙啊!” “还有那场戏,演的是真,真传神!” 符子平轻轻点头,听到薛诚口中的那场戏,有些不自然地低咳一声。 在前往戊海的途中,他仔细思量过。 郑大人请求朝廷派兵清剿海盗,海盗定然已得知消息,若是海盗都躲了起来,那就难以行事。 于是,才有了戊海府门口的“纨绔戏”! 至于后来的计划,是他刚到戊海,郑大人便将海盗的情况告知。 这伙海盗有武器,又极为熟悉海域,郑大人多次派人清剿,海盗却在几座岛屿之上反复躲藏,令人无从下手。 郑大人花了多番力气,才确定海盗们大概长待的荒岛,但海盗的老巢是哪个,郑大人还未能确定。 而今夜,海盗们慌忙逃窜,定不会过多留意海里的动静。他派去的两人是极为熟悉这片海域的渔民,他们就是为了摸清海盗的老巢到底是哪座荒岛。 设计抓住的那两个海盗,就是为了将海盗人数、武器数量全部搞清楚,以待彻底清剿。 围剿海盗不难,难的是要斩草除根! 第67章 清剿海盗(四) “嘣……” 烛火炸开的声音惊醒了一室的人。 “哎呦……我的老腰!” 薛诚揉着被椅子硌得酸痛的腰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四肢,抬头看了眼渐亮的天色,开口道:“那两人还未回来吗?” “未曾。”符子平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薛诚吓得一跳。 这才留意到立在窗柩旁的人,见他衣袍服帖,不由出声问道:“你一夜没有合眼?” 符子平点头:“无妨。” 薛诚失声,看着丝毫未见困意的符子平,突然有些好奇,他心上人会是一位怎样的女子? “将军,人回来了!” 几道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 符子平看着归来的二人,紧绷一夜的深色终于放松了一些,他道:“如何?摸清位置了?” 两人垂手而立,脸上的喜色可显:“幸不辱命,我二人已探清那海盗藏身的荒岛。” 原来,昨夜他们二人跟随在海盗的船只之后,那些海盗只顾着逃命,未曾留意到他们。 先前海盗忧心符子平率兵攻打,便早早地退回到老巢,只留下少数人守在用来迷惑人的荒岛。而海盗害怕被官兵追上,竟直直奔到他们藏身的大本营,这才让他们探清了海盗的藏身之地。 符子平和薛诚一相对视,神色一沉,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薛侍郎,按原计划行动。”符子平吩咐道。 “是。”薛诚领命退了下去。 薛诚派一部分水性极好的水师部随着那探路的二人入水,悄悄摸上海盗们的老巢。 其余的人,静待黑夜的降临。 子时,数十艘战船悄无声息地翻涌在墨色的海面上,狂风卷积着浪花拍打在船只上,很快就又被又一抹浪花卷走。 为首的战船上立着一道身影,身形挺拔。 身着黑色盔甲,紧裹着有力的肌肉,黑色眼眸似潜伏在黑暗中的猎人一般透亮,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子平,近了。”薛诚叹道,虽是感叹,但那双骤然亮起的眼睛却是杀意满满。 荒岛渐渐进了视线,此时海盗已经沉睡过去,唯有负责放哨的几个位置还有些光亮。但随着庞然大物般船只的靠近,那放哨的位置却丝毫没有动静。 符子平跳下船只,利剑一般的目光扫视过整个荒岛。 两道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 符子平身后的将士猛然拔剑,虎视眈眈地看着来人,准备一击毙命。 唯有符子平,风轻云淡地立着。 “将军!”越发近的两人开口,将士们才明白这是自己将军派来的人,这才放下武器。 “将军,放哨的都已换成我们自己的兄弟,这座岛上大概有一千左右的海盗,我们都已摸清了位置。”来人禀报道。 “好,动手!”符子平沉声下令,握紧手中的弓箭,如一道利刃划破了黑暗,率先冲进山洞。 无数的黑影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片刻,喊杀声响彻山洞。 猩红的血色铺满山岩,汇入大海,眨眼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老大,老大,快走,先撤回老家!” 七八个海盗边躲过官兵们的追杀,边打开暗道,慌忙要往里逃。 海盗头子不甘心地趴在洞口,恶狠狠地盯着外面血红地一片,大刀刺进皮肉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无数的惨叫声! 逼得他,目眦尽裂! 这都是他的兄弟们! 该死的官兵! 竟然用诈! 昨日他派去的人传回消息,确认了朝廷派来清剿的将军是个废物,他便放松了警惕,带着兄弟们从老家来了这座荒岛。准备休息一日,便冲上戊海,给那个狗屁将军点颜色瞧瞧! 谁知,他竟中计了! “老大,快走!”慌乱的海盗死死拖住老大,阻止他冲出去,咬牙道:“大哥,老家还有我们的兄弟,那边肯定听到了动静,我们赶紧过去。”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咚!” 拳头死死捶在涯壁上,惊起几块碎石,叮叮咚咚滚落在缝隙中,几滴血从海盗头子的指缝中滴落。 他充斥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用力转身,冲进了暗道。 海盗头子带着七八个兄弟,趁着暗红的月色,将早已藏好的渔船推进海里,几个人跳上渔船,快速消失在荒岛。 喊杀声逐渐远了,逃离死亡的后怕感才涌上心头。 几个海盗纷纷红了眼,恶狠狠地盯着那座荒岛。 “他娘的,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宰了那狗屁将军!狗娘养的!” “杀了他!给兄弟们报仇!” “……” 片刻,辱骂声小了,唯有几人粗喘的呼吸声。 第68章 清剿海盗(五) 深色的海面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鱼儿跳出水面嬉戏,唯有鼻尖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 距离老家越来越近了,海上的风渐渐停歇,本是逃出生天风平浪静之时,一股不详爬上了海盗们的心头。 “大,大哥,老家怎么没一点动静?” 海盗头子浑浊暗黄的眼睛微眯,一眼不眨地探视着不远处的老家,心里发毛。 他留了部分兄弟守在老家,两个岛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按常理讲,这边应该可以听到点动静。 难道是今夜海风太大? “大哥,到了。” 渔船停在岸边,幽幽杂草丛生,掩住了打探的视线。 “大哥,这也太,太静了?王八犊子们,在哪个娘们的被窝里,要死!”海盗暗骂,犹豫着不敢上前。 “管他娘的,这群狗货,定是睡得跟猪一样!” 海盗们在原地跳脚,一点风春草动都令他们慌乱。 海盗头子站起来,咬咬牙,心想:这里是老子的老家,那些歪歪扭扭的洞穴,除了他,还有谁能绕出来! 海盗头子下了决心,猛的下了渔船:“走!” 刚走几步,跑在最前面的海盗停住脚步,指向远处,声音夹杂着狂喜:“大哥,你看!” 海盗头子抬头,只见不远处放哨的草亭子上有人冲着他们招手。 “大哥,是我们的兄弟!” 海盗们兴奋了起来,心底那点疑虑彻底被打消,一行人放心地往前奔走。 蓦然,一阵寒风袭来,掀起地上杂草,眯了几人的眼睛。 待再次睁眼,灯火炸亮,一脸正色的郑智郑大人正在眼前,身后是虎视眈眈的水师部。 个个手握利剑,面目凶狠。 他们被瓮中捉鳖了! 海盗头子死死握住大刀,狠声叫骂:“郑智你个狗东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病了?” “我老家的兄弟呢?” 郑大人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须,轻轻一笑,眼中厉色却是不减:“你残害我戊海的百姓,烧杀抢掠。你说,本官为何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替天行道!替戊海惨死的百姓报仇!” “至于你那老巢里的狗屁兄弟,自然是,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郑大人神色一冷,厉声道:“拿下他们!” 刀光血影之间,片刻,海盗头子及八个海盗通通被捉拿在地。 郑大人立在海边,遥遥望去,仿佛隐隐约约瞧见狼烟剑影间,唯有一道身影岿然不动,手中的弓箭却是锋利无比。 “少年人,威远将军,年少有为啊!”郑大人叹道。 “郑大人,将军派人传话来,那边已经清扫干净。” 郑大人微微点头,老眼淡开笑意,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他晃着胖胖的身子,长叹口气,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路过一脸恨意的海盗头子时,郑大人停住脚步,神色变得凝重,而后又释然。 威远将军特意让他留着海盗头子的性命,交由薛诚亲自看押,由威远将军亲自审判。 其中深意,早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郑大人早已有了察觉,这场灾祸的背后,定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那位威远将军,定然可以处理得很好。 不然,如何被称得上最年轻的将军! 郑大人笑得慈祥,老眼却是异常透亮。 他只想守护好戊海这片天地,京城之乱,与他何干? 皇位落入谁人之手,又与他何干? 被活捉的海盗连夜被送入戊海府牢狱,唯有海盗头子被提了出去。 “陈一放,戊海人士,自幼双亲早逝,在街头乞讨长大。五年前,因一口干粮将一家五口杀死,被判斩立决。却因五两银子,逃了出去,这一逃,便做了海盗。” 低沉的男声细细道来,声音悦耳极了。 若不是因为潮湿的牢狱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薛诚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听着符子平的讲述,挣扎的海盗头子放弃了挣扎,他靠在阴冷的墙壁上,恶狠狠地咧开红肿的嘴唇。 “这便是那位只知‘吃喝玩乐’的威远将军?不愧是将军,演的一场好戏!比我在慧春楼看的戏子还要真几分!” “王八蛋,闭上你的狗嘴!” 薛诚一脚踹了上去,海盗头子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却丝毫不在意,无力靠在地上,张大嘴巴,恶狠狠地笑着挑衅道:“威远将军,杀了我!杀了我!” “呵……”符子平不由哂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平衣衫上不存在的褶皱,轻佻慵懒,倒真有富家公子的贵气。 海盗头子心里却是发寒。 果然,符子平开了口:“陈一放,是谁,给了你武器,让你去抢戊海百姓的钱财!” 第69章 准备启程 海盗头子一滞,目光闪烁,费力转动身子要去躲开那道锐利似利刃的视线。 薛诚快步上前,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说,是谁!” “咳咳咳咳……你先,先放开我!”海盗头子翻着白眼挣扎,每吐一个字手上的力度就要加重一分。 “陈一放,你说不说都免不了一死。可你手下兄弟的命,全握在你的手里!”符子平漫不经心地开口,一句一字的打压着海盗头子的心理防线。 果然,海盗头子不甘心地瞪大眼睛,狠狠目光似刀一样剜在符子平身上。 若是目光能杀人,符子平大概已被千刀万剐了,薛诚默默的想。 “啊……你……你……” “说不说!” “我,我说……”海盗头子不甘地开口,面如死灰。 薛诚手一松,海盗头子便狠狠摔在地上,他仰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符子平,笑得有些讽刺:“看看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千人拥万人奉承。而我连蝼蚁都不如,一口饱饭都没有过。” “那也不是你当海盗的理由……”薛诚愤愤不平地回道,符子平却抬手打断了他。 “命,由人定。”符子平淡声道。 陈一放脸上的苦笑一僵,片刻,他低喃出声:“是啊,命由人定啊!” 符子平开口:“说,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陈一放惨笑,虚脱地靠在墙上,回想起了那参天的富贵。 “大概是三个月前,我在戊海闲逛时遇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为陈一放提供了一批武器,让他去抢戊海过往商船。他原本就是海盗,抢谁不是抢,只不过他只敢小打小闹,抢些小虾米。 有了这些武器,他就可以抢更多的东西,让兄弟们享受富贵日子,他一合计,就应了。 唯一不妥的就是,他抢的东西要给那些人八成,剩下两成留给他自己。不过那些人会为他提供戊海海防图,还有过往商船的踪迹,这样算来,他一点也不亏。 抢着抢着,商船都不走戊海了,他才打起了戊海百姓的主意。 “哼,你还挺有脑子!”薛诚讽道。 符子平脸色却不大好,不过在昏暗烛光的摇曳下,他人并没有发现。 能提供戊海海防图,还有过往商船踪迹之人,这人恐怕不容小觑。 符子平定了定神色,继续追问道:“你可知那些人是谁?” 陈一放惨笑:“那些人只有在领取财物时才出现,如今你们来的半月,他们一次也未曾现身。” 闻言,符子平神色微冷,他定定地盯住陈一放,目光黑亮,咬牙道:“你就没发现一点东西吗?” 陈一放笑得漫不经心,对上他的视线,沉声道:“有一次,在交财物时,我留意到有几个人,说的是官话。” “而且,提到了什么殿下!好像是什么兵王,还是斌王!” 轰! 符子平脑子一炸。 虽然早有猜测,从陈一放口中说出来时,他还是心惊肉跳。 一瞬间,薛诚冷汗涔涔,他身子僵直,立在原地没了动静。 陈一放没有留意到两人的异常,把一切都说完,长时间的精神紧张让他昏了过去。 “哐当……”牢门落锁。 “哎呦哎呦!”薛诚被吓得一个机灵,才从刚刚的震撼中醒过来。 他扭头,一把拉过面不改色的符子平,咬耳道:“子,子平,这该如何是好?上报给皇上的奏折,我们,我们提不提……?” 斌王殿下。 这几个字,他实在不敢提。 符子平抬头看天,幽深的黑眸闪过怒色,他们不能提斌王殿下,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陈一放提到了斌王殿下,但是没有任何信件往来,或者是人证,能够说明指挥陈一放抢掠百姓的人是斌王殿下。 但是,他可以给皇上提个醒。 薛诚见他没有反应,倒抽口凉气,知道这事只能烂在心里了。 “好了,好了,不想了。子平,这次回京,你的奖赏少不了了!我估摸着,京城里的媒婆们,怕是又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 薛诚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嬉闹着打趣符子平。 只见,威远将军自从到戊海以来,便成熟稳重的俊脸,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哈哈,哈哈……”薛诚大笑着走远了。 此时,天已大亮,淡蓝色的天空,映在少年光亮的眼底,而那东半边多了抹霞色,似少年微红的脸颊。 这次他清剿海盗大获全胜,皇上若是问他想要何赏赐,他会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阿桃!” 符子平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的玉佩,轻轻笑了。 阿桃,我回来了。 等我。 第70章 求娶 符子平却不知,就在他下定决心之时,京中亦有人做了决定。 翊王府 “殿下,戊海那边已送来捷报,威远将军大获全胜……”小厮偷偷撇了一眼自家主子发黑的脸色,放低了声音:“不日,便要回京。” 裴留静静地坐在桌案后,耳边不停回想起小厮的话:大获全胜,大获全胜,回京,回京…… “嘭!” 上好的松花红丝砚台砸在紫檀木案上,浓黑的墨飞溅四处,毁了一桌子的簪子。 小厮连忙跪下,看着被毁的各色簪子,心口抽痛。 这些可都是殿下辛辛苦苦搜寻来,只为了讨那平阳侯符府二小姐一笑。 真是可惜了。 “桃亦,本王给了你机会的,别怪本王。成婚后,本王定会好好待你!”裴留低语道。 裴留打开暗屉,拿出那张纸,八个字,生生硌痛他的心。 他阖上眼睛,将犹豫压下,定声道:“来人,备马,去宫里!” 皇宫 “哎呦,翊王殿下,您来了。”李平正巧从御书房出来,见着裴留,连连行礼。 裴留应了声,问道:“李公公,父皇可在书房?” “翊王殿下,您来巧了。皇上整和平阳侯在御花园下棋,老奴带您过去?” 裴留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打鼓。 平阳侯也在,他前些日子往平阳侯跑,迎娶桃亦之意透露的极为明显。平阳侯个老狐狸,却只口不言桃亦之事,总是用些赏花品茶来打发他。 这次,平阳侯在场,他到底有些慌乱。 李平见裴留面色不加,以为他有急事,便不敢耽误,一行人紧赶着往御花园去。 到了御花园,皇上和平阳侯已经下了一盘棋,正在饮茶。 李平便先上前:“皇上,翊王殿下来了。” “哦?留儿来了,让他过来!”皇上笑得和蔼,一边招呼平阳侯坐下:“你坐在这儿,留儿也算你半个徒弟了。” 平阳侯轻轻一笑,领命坐下,心里却是有些发沉。 这翊王殿下,不会还没有死心? 裴留几步跨了过来,快速扫了眼平阳侯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才开口请安:“父皇,侯爷。” “殿下,”平阳侯起身。 “留儿,坐。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进宫,总不会是想父皇了?”皇帝笑着打趣,他与平阳侯下了一盘棋,棋逢对手,煞是痛快。 裴留没有坐下,他直直跪下,目光纯净,耳垂却是发红。 他朗声道:“父皇,儿臣,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见整日沉稳的儿子红了脸,不由打趣道:“哦?皇儿,总不会想要求娶哪家姑娘?” “是,父皇。” 咯噔,平阳侯心里的一根弦断了。 他忙起身:“陛下,臣先告退……” “坐这儿,与朕一同瞧瞧,到底是哪家姑娘让朕这皇儿动了心。” 平阳侯无奈,只好坐下。 裴留看见平阳侯的动作,心里凉了一半,但他深知,只要求得圣旨,平阳侯不认也得认。 深吸一口气,裴留迎上皇上微沉的目光,大声道:“儿臣欲求娶平阳侯二小姐,曲桃亦为妻!” “皇上……” 裴留抢在平阳侯开口前,继续道:“侯爷放心,桃亦从前就与我情意相通,还请侯爷放心,我定会珍视桃亦。” 放心? 放心个狗屁! 平阳侯恨不得破口大骂。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从繁花中穿过,带来了袅袅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湖边亭子中,却是冷了下去。 皇帝轻轻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留,手指习惯性地摩擦着右手上的扳指,黑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流转。 自上次符子平那个小子拒绝他的赐婚,说有什么心上人? 他派人去查了,符子平没有什么心上人,青梅竹马倒是有一个,便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曲桃亦。 没想到,今日,裴留竟也要求娶曲桃亦! 这个曲桃亦,到底有什么不同? “哈哈哈……”皇上朗笑出声,僵到窒息的空气才有了生机。 裴留额头的冷汗才低落下来,平阳侯也松了口气。 李平偷偷抹掉额头的冷汗,快走几步,将茶水递给皇上,笑着开口:“皇上,二殿下大了。” 皇上饮了一口茶,意味不明地看向身旁的平阳侯,轻笑道:“平阳侯,你这个二小姐的爹爹,觉得朕的皇儿能否做你的贤婿?” 平阳侯慌乱起身,跪在地上,一脸苦笑:“皇上,您可别开老臣的玩笑了!” 裴留暗暗咬牙,平阳侯这个老滑头,只会打马虎。 皇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 一人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一人是他的儿子,还有一个屡立战功的将军。 片刻,皇上开口:“摆了,毕竟是双方的婚事,挑个时间,让你家姑娘来见见朕!朕亲自问问!” “父皇……” 第71章 书房商议 平阳侯一贯温润的脸色,进了平阳侯府的大门,才变了神色。 “让小姐来我书房!” 王管家连忙应了,见平阳侯的脸色太过不好看,也没有派小厮走一趟,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曲桃亦正在庭院里听千锦几个人玩闹,得了消息,不敢耽搁,立马动身去了书房。 “管家,父亲叫我有何事?”曲桃亦边走边问。 王管家一抹额头汗水,苦笑道:“小姐,我真的不知。侯爷刚到前门,就急匆匆地派人寻小姐去书房。” 曲桃亦不信,抬眼若笑非笑地打量着王管家。 王管家顿时一个哆嗦,真是有苦难言了:“小姐,您知道的,但凡府上有任何事,老奴可都是和千羽打过招呼,绝对没有瞒您任何事情!” 曲桃亦笑了:“管家,我开个玩笑。” 自从上次小厮误将符子平赶走,她又将府中清理一番,确保平阳侯府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皮下,量管家也不敢隐瞒。 只是,京城近些日子也无大事,府上也一切妥当。 父亲让她去书房,到底所为何事? “小姐,到了。” 王管家停在书房门口,曲桃亦整了整衣衫,推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亮光顺着敞开的缝隙挤了进去,撒在梨花大理石桌案上。案上规整地摆放着几方砚台,上好的檀木所制的笔筒里放着数十只笔,旁边是一叠一叠的公文。 再往上面瞧,入眼便是几副山水画,黑墨流畅,颇有些洒脱味道。画却不是名家之作,但也别有韵味。 书房里还有一架书卷,整齐放置着,看得出,书房主人定是异常爱惜。 这间书房的主人若说是读书人所有,倒也另有一番雅致之趣。若说是一位侯爷的书房,就简陋了许多。 曲桃亦收回视线,往窗柩旁的软榻看去,就见一身朝服的平阳侯静静坐着,平常温润的脸上笑得有几分僵硬。 “桃儿,坐。” “父亲,匆匆派人喊我来,可有什么急事?”曲桃亦坐在扶手椅,略微不解地开口。 平阳侯饮了一口茶,神色不明,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落在曲桃亦如桃花一般耀眼的面颊上,心底生出几分骄傲来,又想起今儿的事情,脸色就不大好了。 曲桃亦留意到平阳侯几度转变的神色,心里一咯噔。 见状,平阳侯笑了,开口道:“桃儿不必紧张,为父今儿叫你前来,是有一事想要问问你的态度。” “父亲,请说。” 平阳侯长声叹气,眼中却闪现精光,他道:“桃儿,今日,翊王殿下在皇上面前请旨,要娶你为妻!” “哐当!” “什么?”曲桃亦倏然起身,连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也顾不得上去捡,只见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一丝荒唐。 “裴留,他疯了!” 她千算万算,以为裴留已经没了那份心思,谁知他想的是这个打算! 平阳侯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幽深的目光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原来他并不信桃儿已经歇了对翊王的心思,如今看来,桃儿对翊王不仅不喜欢,还有些厌恶。 平阳侯悄悄松了一口气,皇家,他不愿女儿卷入这滩浑水中。 “桃儿,你是如何打算?”平阳侯将帕子递给曲桃亦,示意她擦拭身上被溅上去的水渍。 曲桃亦这才留意到自己失态,她深深吸气,将心中那口怒气吐了出去。 沉声道:“父亲,女儿不愿。” “哦?桃儿,你可知,皇上也并未当场应了翊王殿下。而是要让你面圣,由皇上亲自询问你的心意。”平阳侯开口又是一个炸弹。 曲桃亦吃惊,张大了嘴巴。 面圣? 不由想起来前世,她做翊王妃时,除了成亲时拜见皇上,倒也没有真正与皇上对上面。后来,她不得裴留的喜欢,就更少进宫了。 曲桃亦微微怅然。 “桃儿,不用担心,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为父都是站在你的身旁。面圣也不用过于担心,说出你的心意便罢,父亲在皇上那里还有几分面子,一切有父亲为你担着。”平阳侯以为曲桃亦慌了,不禁轻笑着安慰。 见这些日子突然长大稳重的女儿露出慌张,平阳侯突然有了种欺负小孩子的乐趣,觉得这才是他娇宠着长大的女儿。 想要什么便去争取,不想要,就可以不要。 曲桃亦微愣,看着平阳侯眼中的疼爱,眼中起了雾气,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重生以来,整治侯府,处理与裴留的事情,这中间她有几分孝心,更多的却是讨好。 如今,她确实有了前世被双亲娇宠的味道。 曲桃亦,整个人,才算彻彻底底做回了自己。 第72章 谣言四起 “小姐,小姐,奴婢看到二小姐红着眼睛从侯爷的书房出来了!” “当真?”曲真茹激动地起身,手中的摇扇被她随手扔在一旁:“配寥,你可看仔细了?” “小姐,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有小厮一直守在书房门口,奴婢进不了身。” 曲真茹死死搅住手帕,目光凶狠,她气红了眼:“父亲处处偏心曲桃亦!连书房都让曲桃亦随意进出!” “小姐,消消气,消消气。”配寥安抚暴躁的曲真茹,一边问道:“小姐,这侯爷找二小姐有什么事?二小姐怎会哭了?” 曲真茹恢复了理智,拿起扇子,细细端详上面的纹路。 她眨眨眼,讽笑道:“该不会是我那二姐姐被父亲揪住了错处,狠狠骂了一通?” “配寥,你去让人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曲真茹愤愤地想:如果让她揪住了曲桃亦的错处,定然会刮掉她一层皮! “是,小姐。”配寥不情不愿地应了,侯爷的书房最是严实,她怎么可能打听得到消息。 “对了,”曲真茹拦住配寥,疑惑地挑眉:“配寥,你去翊王府附近转转,这么长时间了,翊王殿下为何还没有动静?” 配寥出门转了一圈,不到两个时辰,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小姐,小姐……” 曲真茹不耐烦地剜了她一眼:“叫什么叫!打听到什么了?” 配寥深喘了数十口气,想到打听到的消息,眼睛都眯住了,她轻声慢言:“小姐,京城到处流传一则消息,说是翊王殿下向皇上请旨,要求娶平阳侯府家二小姐!” “什,什么?”曲真茹瞪大眼睛,半响,才大笑出声:“哈哈哈,曲桃亦,这次我看你嫁不嫁!” 翊王殿下,真是做得妙! 不过,这样还不够! 曲真茹压下心底的嫉妒,阴狠的目光一亮,她俯在配寥耳边,咬牙道:“配寥,你去做点事情,将我那二姐姐痴慕翊王殿下……” 而大房那边,也随着千羽的到来,乱了起来。 “千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千锦压低声音,一边整理洗漱的用具,一边示意千羽小姐已经要歇息了。 千羽紧紧蹙着眉头,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千锦姐姐,这事耽误不得。” 千锦见他神色不安,知道事情小不了,便进去和曲桃亦说明。 恰好,曲桃亦正想着白日的事,还没安置,就让千锦将人带进来。 千羽进门,隔着屏风,一下跪在地上,沉声道:“小姐,是我大意了。” 原来,千羽下午随着管家出门拜访几户人家,这些人家与平阳侯府都有些交情,他也有相熟的小厮。 他到了府上,便有小厮笑嘻嘻地拉住他,道:“恭喜千羽兄弟,要飞黄腾达了!” 他没想到太多,直至在回府的路上,他听到街上有人提到什么赐婚、平阳侯府,他才一愣。 翊王殿下求娶小姐的消息,只有侯爷连带他们几个知道,事关重大,他们定然不会往外说。 怎会闹得全城人都在议论? 他连忙派人去查,这才发现,翊王殿下请旨求娶小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更甚,传出小姐与翊王殿下早已心意相通,传的有鼻子有眼。 毕竟,平阳侯家二小姐恋慕翊王殿下,追在翊王殿下身后跑的事实,不少小姐公子都有见过。 “小姐,这,这……” 寻夏几人彻底愣住了。 曲桃亦吃了一惊,却是没有太多慌乱。当时她追在裴留身后,虽说是年幼无知,爱慕才俊,但也确实遭人嘲笑。 可她当然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来笑话!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当时裴留在御花园请旨赐婚,在场的人有皇上、父亲,还有李公公。 皇上没有功夫去针对她一个小姑娘,李公公服侍皇上多年,最是把握分寸,而他与父亲也有些交情,断不会随随便便将宫中的事传出去。 难道是翊王殿下? 曲桃亦暗暗咬牙,不染脂粉的面庞上爬上不屑,若是裴留这样做,她当真要看不上他了! “小姐,我仔细查探了一番。其实这谣言,最开始传的只是翊王殿下要求娶小姐。不知为何,到了下午那会儿,才多了后面半句。”千羽开口道, 他狠狠握拳,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乱说话,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嗯?”曲桃亦挑眉,这倒是稀奇,难不成这谣言还是分批分人传的? 想了片刻,曲桃亦下了决定:“千羽,你费些功夫,暗里去查查这谣言的来头。至于这些谣言嘛,就先不用管,让他们先乱上一遭!” 第73章 前世旧梦 夜色笼罩了屋檐,月光朦胧,树影随着轻风摇曳,唯有坐在窗边的身影静静地看向远处,与夜色融为一体。 “小姐,您放心,千羽定然可以查清楚是谁散播谣言。您,您就放心!”千锦瞧着曲桃亦的神色实在不好,忍不住出声宽慰。 一袭淡白色长裙的曲桃亦回头,水眸亮晶晶的,闪着坏笑:“好了,你们下去歇息!我没有为什么谣言担心,只是想要看看月亮而已。” “小姐,小……” 寻夏扯住千锦的衣角,将人拉了下去:“小姐,您早些安置,不要着凉了。我和千锦先下去了。” “哐当。” 一室寂静。 “哎!”曲桃亦叹气,脸上的笑容也掉了下来,她趴在软枕上,惬意的享受着月光的洗礼。 她可以确定,赐婚的事情是裴留传出来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逼的自己非他不嫁。 但是,后面那些话,她起初脑子一热,认为铁定是裴留搞的鬼。 现下想来,败坏了她的名声,裴留又能有什么好处? 既得罪了父亲,又惹得她不喜,裴留若还有些脑子,就不会拿这事大肆宣扬。 更何况,前一世的裴留,除了不爱她这一点,为人还是光明磊落。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算了,等千羽的结果!”曲桃亦喃喃自语道。 慢慢的,软榻上的倩影渐渐没了动作,洁白的月光撒在无暇光洁的脸蛋上,才明白,曲桃亦早已进入了梦乡。 “吉时已到,殿下,请。” “一挑吉祥万福,二挑同心连理,三挑……” 窗外是鞭炮的轰鸣声,欢闹的嬉笑声,耳边是喜庆的祝福,还有距离自己愈发近的身影。 曲桃亦猛的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红光一片。视线下移,却是一双玄色黑靴,上面绣着大片的并蒂莲。 随着那人走进,曲桃亦只觉得浑身如同坠入冰窖,那人身上的气压令她极为不舒服。 她瑟缩着要往后退,身子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连手指她都无法控制。 “殿下,请揭开王妃的盖头!殿,殿下……” 不对,这,这是她与裴留成亲的那一日! 她想起来了,成亲那一日,裴留死死不愿揭开她的盖头。 直至管事姑姑劝得口干舌燥,裴留才不耐烦地揭开盖头。 不要,不要,她要走,她不能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她不要嫁给裴留! 曲桃亦拼了命的往后退,身子却纹丝不动,她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塞了她满嘴,可裴留却离她越来越近。 泪水,糊满了她的脸颊。 “嗡!” 眼前骤然一亮,曲桃亦对上了她这一世最不想看见的面容。 和前世一样,她满心欢欢喜,迎来的却是裴留的嫌恶。 “噔!”曲桃亦记得,这是喜称摔在地上的声音。 “曲桃亦,本王娶了你又如何?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咣当!”门被摔上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 睡梦中的曲桃亦奋力挣扎,泪水汗水沾满全身,却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曲桃亦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怯怯地落在头顶,借着月色,熟悉的藏青色帐幔。 她做梦了。 又梦到前世一切不幸的开端,嫁给裴留。 被水清洗过的眸子微微一笑,更多的泪水却喷涌而出。 “呜呜呜……”曲桃亦呜咽出声,她一把捂住发白的嘴唇,将哭泣声死死掩在喉间,瘦弱的身子紧紧团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藏进软榻里。 渐渐地,曲桃亦平缓了下来,她坐直身子,呆呆地望向窗外。 庭院里有寻夏他们几个搜集来的各色盆景,有的已经来了,花儿璀璨,花苞夺人尽显春意。 唯有她最为喜爱的雪梅,未有任何绽放,却傲然挺立。它在等待,经历暴风后,绽放出最绚烂的自己。 曲桃亦知道,她心里一直怕的厉害,害怕重新走上一世的旧路。 哪怕父亲承诺她可以拒绝裴留,哪怕她已经斩断与裴留的情缘,可她还是害怕。 谣言传遍了京城,那皇上和父亲定会知道。裴留将御花园的事情传了出去,皇上哪怕面上不说些什么,心里也会不太舒服。 这样,她面圣时,胜算就多了几分。 可,若是裴留非她不娶,该如何是好? 皇上不会为了一个臣子之女去伤了皇子之心,只要裴留坚持,皇上可能会真的下旨! 那她,还要走上一世的路吗? 凉意涌上心头,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深感无力。 她扭头,静静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突然,眼前一亮。 羊骨钗! 第74章 求助 这羊骨钗是符子平所赠! 她与符子平也算青梅竹马,父亲曾有意撮合她与符子平,可那时她满眼裴留,自是断然回绝了父亲。 不知,可否让符子平帮她做一场戏? “不行,不行!”曲桃亦连连摇头,自我否决,脸颊却不知怎的微微发红。 听说,皇上有意让符子平娶敏君公主,他年少有作为,是我朝年纪最小的将军,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他。 不然,她先去探探符子平的口风? 若是符子平愿意,待赐婚风波过去了,她定然主动将一切解释清楚。 若是他不愿意,那她就去抗旨! 曲桃亦下了决心,便入睡了。 这一夜,睡了个安稳。 翌日,曲桃亦还未去给许氏请安,平阳侯身旁的小厮就上了门。 “小姐,侯爷给您的信。” 小厮递给寻夏一封信,曲桃亦一脸疑惑地接了过来。 她打开信,只见信上赫然写着:谣言一事,桃儿自可动用府中一切人脉去查,为父自会替我儿讨个公道。更甚,赐婚一事,可求助于符家儿郎子平。 轰! 热意从心头涌上脸颊,曲桃亦白净的脸颊染上红晕。 信上符子平三字,刺得她眼热。 昨夜她刚想着去寻符子平帮忙,今儿个父亲同样就提了符子平,这难道是父女默契? 若是平阳侯在这里,定要冷笑一声:那小子的眼神,一看就不对劲! “咳咳,咳……” 曲桃亦手忙脚乱地将信藏好,才让寻夏进来。 “小姐,您的脸怎么那么红?您不会是受凉了?”寻夏喊道,急忙要去摸曲桃亦额头。 “没,没有,我这是热得!”曲桃亦连连拒绝,视线却是飘飘忽忽,不敢跟寻夏对上。 寻夏狐疑,半信不信地站在一旁。 “寻夏,你,你让千羽去打听打听,符子平什么时候回来?” 寻夏更疑惑了,符小将军从军三年,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要去打探小将军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去了。 得知还有个七八日符子平就要回来了,曲桃亦突然有些紧张,要说的话翻来覆去练了几十遍,还是觉得不安。 “小姐,您都这么些日子没出门了?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寻夏苦着脸哀求。 自从符小将军去了戊海,小姐就一直没出门,这几日还天天在屋子里念念叨叨,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曲桃亦吃着瓜果,香甜脆口,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似只吃饱喝足的小懒猫。 寻夏在一旁看的连连摇头,眼里却是惊艳不已,她家小姐的容貌,真是越发惹眼了。 “对了,小姐,还有十日你就要进宫了,我们去买几身衣服?”寻夏锲而不舍地开口。 曲桃亦伸个懒腰,悠哉悠哉地起身,勉为其难地应了。 寻夏几个激动的厉害,连忙拥着曲桃亦出门。 阳光高照,严冬已经彻底流逝,属于春天的那份明媚铺撒在街巷里。 许多小商贩推着车子叫卖,摊子上零星摆放着各式的小饰品,还有被人海团团围住的杂耍,异常热闹。 曲桃亦笑着,耳边是人世的喧闹,眼前千锦几个孩子趴在窗子旁嬉闹,她甚是舒心。 “小姐,蝶衣阁到了。” 寻夏扶着曲桃亦下了马车,几人进了蝶衣阁。 “哎呦,哎呦,二小姐您来了!”老板娘热切地迎了上来。 “蝶衣娘子。”曲桃亦笑着应道。 平阳侯府大多的衣裳都是从蝶衣服采买,蝶衣娘子曾多次上府为她和母亲量衣,几人倒也相熟。 “二小姐,几日未见,您,您真是愈发光彩夺目了!”蝶衣娘子诚心诚意地称赞,目光不停地流转在面前女子的身上,不掩惊艳。 只见曲桃亦一身青色的翠烟衫,身披鹅黄色的薄丝轻绡,腰间用一根浅青色绣着暗纹的系着,随着她的动作,芊芊细腰便显现出来。 更别提那容貌,端的是肤如白雪,语笑嫣然,明艳却不媚俗。 几人说笑间,偌大的蝶衣阁却安静了下来。 曲桃亦不由回头,瞧见来人,神色一冷,扭头就欲离开。 “桃亦,桃亦,本王……” 裴留原本笑着的脸一僵,见曲桃亦要走,伸手就要去拦。 曲桃亦往后一退,躲过裴留的手掌,明眸溢出冷笑:“怎么?翊王殿下这是闲我的名声还不够远扬?” 裴留动作一滞,急着解释:“桃亦,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够了!”曲桃亦冷呵一声,冰冷的视线扫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复又看向老板娘:“蝶衣娘子,麻烦帮我挑选几件衣裳,我要用来进宫面圣!” 话落,曲桃亦转身上了二楼。 裴留看着她的背影,咬咬牙,追了上去。 关于谣言的事情,他必须解释清楚。 第75章 蝶衣阁 曲桃亦余光瞥见裴留追了上来,她并未阻拦,见雅间里有一处座椅,便坐了下来。 今日,蝶衣阁来的人不少,更多的都是京城中的富贵人家。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败了裴留的面子,相信今日过后,京中的风向大概要变一变了。 不是她苦苦追恋翊王殿下,而是翊王殿下对她有意,紧追不舍了! 既然谣言都已四起,何不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好让她瞧瞧这背后之人是谁! 想到这儿,曲桃亦突然有些厌了。 裴留跟了进来,日日夜夜引得他不安的人就在眼前,他反而有些踌躇。 见曲桃亦面色微冷,双眉紧蹙,也知今日自己当街拦人的举动过于不妥。可是他若不是派人留意平阳侯府的动静,他连这一面也见不上。 自谣言传出的那一日,他就被父皇喊到书房,父皇明里暗里地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做过了!他明白,父皇是认定谣言的事情是他所为。 而这也从另一方面验证,父皇对于他和桃亦的婚事,并不反对。 为了不让父皇多心,他这些日子就老实待在府中,除了上朝,就什么地方也不去。 可随着谣言甚嚣尘上,传的越发不像样子,他才慌了,急忙想要解释。 曲桃亦不看裴留,她就势饮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火气,才问道:“翊王殿下,不是要解释谣言之事吗?” 裴留一听谣言二字,顿时慌了,急急开口:“桃亦,我,那谣言并不是我传的!” 听了此话,曲桃亦不怒反笑,她若是没有证据,怎么会敢直接来质问裴留! 父亲私下偷偷探过李平公公的口风,李公公说他什么也不知,皇上什么也不会去管小辈的事情。 这不就暗示都是裴留所做? 裴留见曲桃亦动了气,几步上前,就要去抓她的纤手。 曲桃亦没来得及躲开,被他抓了个正着。 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到心底,曲桃亦微微晃神,上一世,她与裴留何时有过这样的亲近? 两人见面,不是争吵,就是冷嘲热讽。 不像一对新婚夫妇,倒似一对仇人! 柔若无骨的纤手被握在掌心,裴留面色微热,手上轻轻用力,不忍松开。 眨眼功夫,曲桃亦回了神,冷冷清清的眸光落在两人相握之处,红唇微扬:“翊王殿下,您是真心觉得,我过得太舒适了吗?” 被她话中的冷意讥讽的一愣,裴留不甘心地放开了手。 “桃亦,我是真心想要娶你!”裴留满眼坚定地开口,他捏住腰间佩戴的玉佩,咬牙道:“桃亦,我承认,那谣言是我派人传的!” “但,我只是把我在御花园向父皇请旨赐婚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什么你爱慕于,于我的,绝对不是我说的!” 曲桃亦怒了,她倏然起身,直视裴留:“裴留,你当真想要娶我?” 裴留毫无犹豫,对上她的视线:“桃亦,我只会娶你一人。” 同样清亮,眸光潋滟,倒影出彼此眼中的坚定。 只不过,一人是炽热的坚定,一人是不愿的坚定。 忽而,窗外吹来一阵清风,吹开了轻掩的翠色薄纱。 窗外是热闹人烟,叫卖声、嬉闹声,扑面迎来。身处其中,令人只觉得不枉人间走一趟。 雅间的空气,却是冷凝到了极点。 曲桃亦后退半步,目光不明地盯着一脸炽热的裴留,轻言道:“裴留,你我的缘分从桃花别院开始,可那只是昙花一现。彼时年幼,说起来,你我之间到底有几分真心?” 桃花别院的相遇,无数次浮现在裴留眼前,陪着他度过漫长岁月,他最是记得清楚。 “桃亦,你我之间的真心,你还在怀疑吗?”裴留一脸茫然,有些微愣,心里却荡开一阵痛意。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真心! 曲桃亦就是桃花别院的那名女子,就是他立下誓言,要照顾一辈子的人! 曲桃亦躲过裴留的目光,看向窗外,入眼是耀眼光芒。 她不由细细回想,桃花别院里的人影,来来往往,如今早已模糊不清。 见曲桃亦面露哀色,整个人沐浴阳光之下,仿佛一眨眼就要消失,裴留慌乱不已。 他一把扯过曲桃亦,沉声道:“桃亦,你要相信,我们早在桃花别院就彼此属意,定下约定。” 意在说服曲桃亦,却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裴留,你仔细思量,你喜欢的人,到底是桃花别院的那个影子?还是我?” 不然,前一世,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是不信? 曲桃亦留下一句含糊不已的话,推开裴留,快步离了蝶衣阁。 第76章 一喜一忧 独留一脸茫然的裴留,立在原地。 裴留仔细端详手中的玉佩,玉佩温润,轻盈光色慢慢流转,映出深邃目光中的幽暗。 桃亦几番提起桃花别院,是何意? 自己对桃亦的喜欢,还用怀疑吗? 裴留想不通。 不过,桃亦多次提起两人于桃花别院的相遇,是不是说明,桃亦还没有忘记那一切? 她还喜欢自己? 俊郎的面容上慢慢荡开阵阵笑意,眉梢处挂上了得喜色。 他求了父皇,若是不出意外,父皇定要应了。 桃亦…… “殿下,敏君公主派人来了府上。”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敏君? 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裴留也是多了几分疼爱与耐心。 “进来。” 裴留收拢了神色,将玉佩悉心放好,让人进了雅间。 “殿下,敏君公主派人来,说是想要借用您在城郊的竹林小院。”小厮如实说道。 “哦?”裴留挑眉,那竹林小院是他私有,风光不错,他一年也会去闲住几次。 这段时间,他不得空闲,竹林小院那边却是派人一直清扫着。 敏君想要借用几日,大概是为了和小姐妹玩乐,想到这里,裴留也没了过多追问的想法。只是吩咐人好生打扫,一切听敏君公主的安排。 “对了,本王让你们搜寻的物件儿,要抓紧!”裴留额外叮嘱了一句。 小厮抬头,见主子爷满眼风光,丝毫不见近日的颓意。再联想刚刚撞见的二小姐,还有什么不明白。 小厮连连讨巧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府上终于要有王妃主子了!小的一定紧催管家,赶紧把给王妃的礼物备好!” 入耳的王妃二字,彻底把裴留心中的喜意勾了出来,他佯怒踢了小厮一脚,飘飘然走了出去。 翌日,天刚亮,平阳侯府的大房就动了起来。 “小姐,天刚亮,您要不再睡会儿?”寻夏望了望还有些墨色的天空,开口劝道。 曲桃亦摇摇头,半眯着的眼睛有些红肿,她揉揉额角,等那股倦意消退,便示意寻夏洗漱。 昨日,从蝶衣阁回来后,她做了整夜的梦。 她梦见了裴留,梦见了那场婚礼,梦见了惨死的父亲…… 从与裴留的交谈中,她深深明白,裴留是不会轻易放弃娶她的念头! 若是这样,求助符子平,就迫在眉睫了。 进宫面圣之日,她唯有拼死抗旨! 寻夏见主人神色不好,猜到是因为昨日之事,就没有再开口。 因着不出门,寻夏便给曲桃亦挑了一身舒适的淡蓝色衣裙,颜色虽是略显单调,穿在曲桃亦的身上却是相得益彰。白皙如雪的凝脂,翠羽般的眉,如红樱般的唇,明媚的五官在淡蓝色的映衬下,更显贵气。 外披白色轻纱,轻裹细腰,纤腰配上一根鹅黄色腰佩,显得人端庄而又不失活泼。 若是小姐能笑一笑,那就更好了。寻夏偷偷地想。 怕曲桃亦多想,寻夏便找人将千锦和千玉寻了过来,陪着小姐玩闹。 “小姐,您瞧瞧,这是我在厨房与厨子们一同做出的点心,味道不比一品斋的差!”千锦端来一碟糕点。 一品斋? 曲桃亦眉眼微挑,好像有了点胃口。 只见翡翠玉碟中颇有模样的放着几块点心,每块颜色不一,却都小巧玲珑,晶莹剔透。 曲桃亦挑了一块浅红色点心,入口甜甜糯糯,甜却不腻。 片刻,桃花味道便在口唇中晕开,香味沁人口鼻。 “竟然有花的味道!” 曲桃亦赞叹一声,示意寻夏她们尝尝。 千锦得意地扬眉,这可是他们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来的,肯定要比一品斋的好吃。 “小姐,您多用些!” 千锦看着曲桃亦脸上有了笑容,心里暗暗嘀咕:符小将军送来的点心,也没见多得小姐喜欢嘛! 后来,有了心上人的千锦才懂,重要的不是东西,而是送东西的那个人。 “这块是凉凉的薄荷味!”寻夏惊诧道。 原来,这每一块点心,都是用了不同的花瓣而成。 “小姐,敏君公主派人送来了请帖!”千羽的声音,打破了阵阵欢笑。 曲桃亦将点心放下,面露不解,她打开请帖。 只见,敏君公主邀她一聚,定在明日,城郊的竹林小院。 敏君公主? 曲桃亦可以确定,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与敏君公主都相交甚少。 她以前满眼只有裴留,与京中同龄玩伴交往的不多,与敏君公主就更不熟悉。 邀她一聚,是何用意? 裴留? 不是曲桃亦多心,凡是与皇宫有关的人事,她都能想到裴留。 不论如曲桃亦如何想,就是猜不透敏君公主的用意。 于是,她如约赴了宴。 第77章 一同赴宴 春日阳光最是明媚,柔柔的清风徐来,带来阵阵花香与鸟语,让人连日来的郁闷都散去了几分。 曲桃亦身着淡紫色长裙,裙身上绣着朵朵绽放的梅花,发髻高高挽起,斜插一枝碧玉色簪子,脖颈儿显得愈发白皙修长。 这一身,去参与闺阁小姐们的宴会,不高调却也不失气度。 曲桃亦着这样一身打扮,有她的思量。 敏君公主马上就要及笄,她又是皇上唯一一位公主,又传出要择符子平为驸马的消息。 如今,敏君公主正是京城里风头正盛的头一份,不管怎样,她定不能抢了敏君公主的风头。 “二姐姐。”一道娇俏柔弱的声音传来,让曲桃亦停下了步子。 曲桃亦回身,入眼便是一身淡粉色长裙的曲真茹,曲真茹细细画了妆容,本就是清纯可爱的脸上多了几分娇俏。 而且,曲真茹也是一副出门赴宴的样子。 曲真茹瞧见曲桃亦身上的衣衫,眼眶微热,那可是府上唯一一匹的江南锦缎,她惦记了许久,竟被曲桃亦做了衣裳! 还有曲桃亦越来越明亮的容颜,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狂! “三妹妹,有何事?”曲桃亦淡淡开口。 曲真茹连忙压住心中的妒火,笑意盈盈地开口:“二姐姐,我也想出门玩,你能带上我吗?” 忽闪的大眼睛里闪过哀求,曲真茹真挚地走上前,像小时候一样扯住曲桃亦的衣袖,连连撒娇。 曲桃亦一噎,她原以为,她与曲真茹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没想到,曲真茹竟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这曲真茹,以前当真是小瞧她了! 敏君公主的请帖上写的是平阳侯府家小姐,并未说明是哪一位小姐,但是小厮将请帖直接递到了她的手上,就说明敏君公主邀请的人是她。 这种情况下,宴会主人也默认了一种行为,可以带着自家的姐妹一起去。 但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上曲真茹。 曲桃亦目光微闪,正欲开口拒绝,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她一思量,便改了口:“好,既然三妹妹想去,就和我一同去!” 听了曲桃亦的回答,曲真茹一愣,她还以为要纠缠上一番,谁承想竟这么顺利! “那好,多谢二姐姐!”曲真茹笑着应道,只是那笑容很是僵硬。 不远处的平阳侯走近了,见两姐妹有说有笑,心里微安。 他笑着看向一身长姐气度的曲桃亦,称赞道:“桃儿,长大了。今日,就好好出去玩一趟,什么都不用管了。” 复而,转向一旁的曲真茹,神色冷硬:“茹儿,好生听你姐姐的话!” “父亲……”曲真茹不甘地出声,眼巴巴地看向平阳侯,水眸里酝酿着泪意。 平阳侯却一眼也未瞧她,转身离开。 曲桃亦冷眼瞧着曲真茹的表演,心中涌上冷意,敏君公主的宴会,她定要让人多留意曲真茹的动静。 “小,小姐……”配寥犹豫着出声,见只剩她们立在原地,忍不住扯扯一脸僵硬的曲真茹:“小姐,二小姐已经走了。我们,我们……” “啊!疼……” 配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想被毒蛇钳住了喉咙。 曲真茹目光不善地盯着配寥,如蛇蝎一般的目光黏在配寥苍白恐惧的脸蛋上,纯净白皙的脸颊上绽放着纯真的笑容,手指却暗暗使劲儿。 配寥痛得眼泪直流,牙关忍不住颤抖,却丝毫不敢露出半丝声响。 见此,曲真茹满意地松开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拍配寥的如落叶般瑟缩的身子,她轻声慢言:“配寥,你要记得,我是三小姐,是你的主子!” 配寥疯狂点头,曲真茹笑得灿烂,转身上了第二辆马车。 配寥掀开袖子,白嫩的胳膊上青青紫紫,有些可见血迹。 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咬咬牙,赶紧爬上了马车。 穿过闹市,在城门口停了一会儿,晃悠悠的马车就加快了速度。 闭上眼睛养神的曲桃亦缓了缓神,挑起帐子,向外望去。 成片绿地映入眼帘,嫩嫩的,绿绿的,其间的小花竞先绽放,虽没有那么雅致,却别有一番味道。 远处墨绿色丛林中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远远望去,青山似在跳舞一般灵动。 曲桃亦舒展了眉梢,惬意地看向远处。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马车从旁边驶过,她们马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竹林小院,要到了。 热闹的丝竹声若隐若现地飘忽而来,娇俏悦耳的嬉闹声袭来,曲桃亦坐直了身子。 “小姐,到了。” 第78章 难掩恶意 曲桃亦扶着寻夏的手,下了马车,便有一位打扮得体的女子走了过来。 来人身穿深蓝色衣裙,发髻高高挽起,单一根木簪子端端正正插在中间,整个人步履平稳,不徐不急,气息沉稳内敛。 “挽念姑姑。”曲桃亦笑着问候。 这是敏君公主的乳母,是敏君公主的母妃亲自为公主挑选的人,更是公主身边最得用的姑姑。 被唤做挽念姑姑的女子,嘴巴微微扬起,她行了一礼,内敛的余光飞快地往曲桃亦身上扫了一周,快得在场之人没有任何留意。 她笑道:“桃亦小姐,公主正在前厅招待客人,特意叮嘱奴婢,一定要将您完好带到公主跟前。”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了! 曲桃亦轻叹,这一番话,说得连她这个与敏君公主没有任何私交的人,都觉得完全没有受到冷落。 “劳烦姑姑了。” 曲桃亦由着挽念姑姑往前走,只见小院里怪石林立,怪石被摆成各式玄关,却也不凌乱,有种别有洞天的滋味。 远处的阁楼建在假山之上,假山之中有瀑布飞流而过,泉水汇入山脚处的一汪清泉。清泉之上布满了碧莲,虽未绽放,却也让人感到丝丝凉意。 挽念姑姑见曲桃亦眼中的惊叹,眼中闪过一丝暗意。 穿过长廊,喧闹声就更近了。 没走几步,曲桃亦就瞧见了宴会的主角——敏君公主。 一袭火红的长裙包裹住女子高挑的身姿,纤纤细腰挡不住玲珑的曲线,乌黑的长发挽成云鬓发髻,飞扬的淡眉,狭长明亮的眼眸,水的红唇,还有额间火红的花钿,无不昭示着眼前之人的夺目。 曲桃亦暗赞,这敏君公主,实实拥有一副好容颜。 不由得,曲桃亦眼前浮现了符子平那张嬉闹的脸,暗暗打量,与敏君公主还算挺相配。 这边,正在同好友嬉闹的敏君公主,同样瞧见了正在打量自己的曲桃亦。 敏君公主眯起眼睛,见曲桃亦一身淡色衣裙也压不住的好样貌,暗暗咬牙,眼中闪过妒恨。 原来,这就是符子平的心上人! 前些日子,符子平进京述职,她万分好奇这个威远将军到底与他人有何不同,竟能一箭射下敌首的头颅? 于是,她偷偷躲在进宫必经的路上,想要瞧一眼这个威远将军。 那日,她记得清楚。 符子平一身黑色盔甲,逆光而来,脚步坚定有力,一步步走向父皇的书房,就像一步步走进她的心里。 明明就是最普通的盔甲,穿在符子平的身上,就那么令人心动。 直至现在,敏君公主还能想起她跳的要飞出去的心跳。 她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符子平的模样。她派人去探听符子平的一切,越了解,她就发现自己越心动。 一日,父皇随口提起了符子平,她下意识的夸赞了好几句,直到看见父皇眼中调侃,她才红着脸停下。 后来,父皇便提出了想为她与符子平赐婚一事。 她满心欢喜的等待,却等来了一句:符子平拒绝了婚事,他有心上人。 心上人? 敏君公主红了眼,她看上的人,凭什么要被别人抢了先! 她立即派人出查,几番查探,符子平的心上人没有查到,青梅竹马倒是有一个。 而且,她得到消息,这个人,竟还是翊王哥哥要求娶的人! 今日,她要瞧瞧,引得哥哥与符子平争抢的女子,到底是何等颜色? 敏君公主艰难吞下口中的怒气,满眼笑容地走过去:“这便是让翊王哥哥心心念念地桃亦姑娘?” 曲桃亦正想要行礼,听到敏君公主毫不掩饰恶意的话,动作一滞,草草了事。 “敏君公主,您真是爱开玩笑!翊王殿下,可不是我能高攀得起!”曲桃亦淡笑着回应,眼中泛起了警惕。 敏君公主的敌意,来得有些莫名。 敏君公主忍不住张口:“明知高攀不起,你还追在翊王哥哥身后……” 挽念姑姑飞快地碰了一下敏君公主,敏君公主不甘地闭上嘴巴,怒气冲冲地一甩头,狠狠剜了曲桃亦一眼,才走到一旁。 挽念姑姑笑得愧疚:“公主年纪小,还请二小姐多多担待!” 曲桃亦眉眼向上一挑,凌厉的视线落在挽念姑姑身上,红唇微张:“姑姑,翊王殿下做了何事?又与我何关?连皇上都不知道的事情。公主殿下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挽念姑姑彻底僵住,沉稳内敛的脸色可见一崩,心里发寒。 翊王殿下请旨求娶一事,虽然全城皆知,但绝无一人敢放在台面上说。 因为,发生在皇上面前的事情,谁人敢说出去? 第79章 自在之人 今日宴会,邀请的均是敏君公主交好之人,方才众人皆看到敏君公主对曲桃亦的不喜,所以没有一人主动上前与曲桃亦交谈。 曲桃亦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她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见菜色不错,颇有兴致地用了起来。 立在阁楼里的人影晃动了一番,又被身旁人制止。 “姑姑,你瞧她自在的模样!这明明是我办的宴会!”敏君公主咬牙切齿,又不能直接下去将曲桃亦赶走,气的她直跺脚。 “哎呦,好公主,您冷静冷静。”挽念姑姑苦口婆心地劝慰,扫过不远处满脸气定神闲地小姑娘,只觉得心肌都要梗塞了。 这样温柔的小姑娘,怎么能说出那么诛心的话! 想起刚刚那些话,挽念姑姑后背的冷汗落得更快了。 张口闭口,就是要将公主往欺君罔上的罪名上靠拢! “冷静?姑姑,我怎么冷静?若是符小将军这次回京,和翊王哥哥一样,向父皇请旨怎么办?” 敏君公主越想越害怕,再瞧见曲桃亦愈发自得的神色,恨不得就要跳下去。 挽念姑姑猛地摇头,见过太多事情的混浊的眼珠变得黑亮,她定声道:“绝无可能!” 皇子求娶的女子,臣子求娶的女子,若是同一人,皇上需要权衡的事情太多,各方势力如何平衡,断然不会让这名女子嫁与其中任何一人。 敏君公主眼睛一亮,死死盯住姑姑:“为何?” 挽念姑姑摇头,示意她不能说。 敏君公主虽然骄横了些,但向来听挽念姑姑的话,见她不欲说,就不再追问。 再次往下面看去,敏君公主留意到曲桃亦身旁多了一人,不由问道:“姑姑,那人是谁?” 挽念姑姑只瞧了一眼,随口回答:“应是平阳侯府家三小姐,二小姐的庶妹。” “庶妹?”敏君公主轻喃道,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庭院里,曲桃亦被突然出现的曲真茹打搅了兴致。 “二姐姐,你为何将茹儿独自抛在门外?”曲真茹抽泣道,轻咬红唇,珍珠般透亮的泪珠滴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湿漉漉的眸子怯怯地看向端坐的曲桃亦。 这般模样,只要有眼睛的人瞧来,都会觉得端坐的曲桃亦是个罪无可赦的恶人。 比如,包括在场各位。 曲真茹这一出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不少人迫于刚刚曲桃亦的余威,不敢直视,但是余光却是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曲桃亦轻轻扬眉,若笑非笑的视线落在曲真茹身上,她抬手端起席案上的果酒,一口饮入。 方漫不经心地开口:“哦?三妹竟也收到了敏君公主的请帖?” 曲真茹之所以来得晚些,是因为她被拦在外面,理由是她没有敏君公主的请帖。 曲桃亦这话,可谓狠狠一巴掌摔在曲真茹的脸上。 曲真茹的眼眶真的红了,她死死揪住帕子,仿佛这帕子就是曲桃亦,恨不得将它撕碎。 曲桃亦不欲将事情弄得过于难看,更何况是在外面,曲真茹的脸面便是平阳侯府的脸面。 她只是想警告一下曲真茹,这是在敏君公主的宴席上,不是她胡来的地方! “三妹,快坐下,我是跟你说笑的!喝了几口果酒,人倒是开始迷糊了!”曲桃亦笑意满满,却是不见丝毫歉意,她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曲真茹坐下。 曲真茹的嘴角不停抽搐,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心中的恨意,笑着抹去眼泪,乖巧地嗔怪:“二姐就是喜欢逗我!害得我白白在门口站了那么长时候,也不见寻夏姐姐想起来我!” 这话可谓刁钻! 庶出的小姐竟然要唤嫡出小姐身旁的奴婢为姐姐,由此可见,曲桃亦是有多么欺负人了! 话一落,不少人落在曲桃亦身上的目光就更为厌恶了。 但更多的却夹杂着隐隐的羡慕。 曾经,曲桃亦追在翊王殿下身后,嚷嚷着非翊王殿下不嫁。 翊王殿下青年才俊,谁还没有几分心动,可谁可以像曲桃亦那般自在,追在心上人身后? 更何况,谁家没有几个庶出姐妹?不是一个娘亲生的,更与他们这些嫡出的抢夺资源,谁人没有怨言? 但就是为了做个有气度的嫡出小姐,谁人不需忍住心中的厌恶,营造良善友好的姐妹情? 像曲桃亦这样,直接表达出对庶妹的不喜的嫡出小姐,真是少之又少! 曲桃亦这人,太自在了! 曲桃亦不知,她几句话,竟然得到了不少人的羡慕。 若她知道了,恐怕也要冷笑几声,这样的自在,不要也罢! 第80章 黄雀在后 起初,曲真茹还有几分耐心,坐在庭院里陪着曲桃亦聊天。 当然,这个聊天,只限于曲真茹一个人开口。 渐渐的,曲真茹开始左右环视,迟迟见不到她想见的敏君公主,她眼底闪过急色。 皇上要为敏君公主与符子平赐婚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她日日忧心,相比曲桃亦,她更担心敏君公主会嫁与符子平。 更何况,皇上还要赐婚! 但是,赐婚的消息已传出数月有余,却迟迟不见圣旨落下,再结合符子平日日往平阳侯府跑的动作,她得出一个结论。 符子平,不愿意娶敏君公主! 符子平想娶的人是,曲桃亦! 不过,她还需再确认一下。 所以,这才是她一定要来这里的缘由。 曲真茹暗地里瞧瞧打量来赴宴的人,见她们全部避着曲桃亦,心愈发沉了下去。 若她猜的不错,敏君公主也已经知道符子平的心上人是曲桃亦。 既然如此,她们的敌人是相同的,那么她和敏君公主,就是一路人了。 曲真茹暗暗冷笑,她见曲桃亦脸颊染上红晕,目光泛着迷茫,便知道曲桃亦醉了。 她起身,视线下移,挡住眼中的冷光,开口:“姐姐,我出去走走。” 曲桃亦没有吱声,她朦胧着双眼,醉的厉害。 曲真茹心中明了,悄悄离开了这边。 她一走,曲桃亦和千锦的目光一对,只见那朦胧的眼眸里清亮一片,哪里有丝毫的醉意。 曲真茹拒绝了领路的丫鬟,只随口问了一句公主殿下去了哪里,丫鬟给她大概指了一个方向。她就独自一人往庭院深处走去,越往里深入,景致就愈发精致。 曲真茹浅笑,还真让她找对了位置。 笑容还未落下,轻微的抽噎声和女子的怒骂声,就随风入了她的耳朵。 曲真茹停下脚步,左右一瞧,瞧见了一处缝隙,就将自己缩在假山的缝隙里。 她悄悄抬起脚跟,借着假山的掩映,寻声望去。隐隐绰绰见,只见一位身影曼妙的女子,着一身红衣坐在长廊里,身前跪了一片人。 笑容从曲真茹的嘴边溢开,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话声再次响起,曲真茹收起脸上的得意,连忙认真听。 “姑姑,凭什么翊王哥哥喜欢曲桃亦,符子平也喜欢曲桃亦?”敏君公主大声吼道,声音带着浓重的不甘心。 “我的好公主,老奴敢和公主打包票,曲小姐很可能谁也嫁不成!”挽念姑姑宽慰的声音。 “为何?” “这是因为……” 声音突然小了许多,曲真茹把身子费力往前探,才隐隐约约听见:“翊王殿下要娶曲小姐,符将军也要,可曲小姐就那么一个人,这决定要如何做?” 挽念姑姑换了口气,语气怅然:“其实呀,那么多人的求娶,对女子来说,反而不是件好事……哎……” 那么多人的求娶…… 多人的求娶…… 曲真茹眼睛一亮,笑容从她有些发白的嘴边荡开,只是那笑容令人捉摸不透,反而让人感到几分阴冷。 是啊,求娶的人越多,就说明曲桃亦水性杨花! 到最后,曲桃亦谁也嫁不了! 就只能…… 只能,当姑子了! 可是,这人是谁? 身份得贵重,最起码不能比符子平差,又得是皇上宠信的人。 曲真茹将京中相符合的人选在脑中一个一个划过,直至带着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她才停了下来。 裴巽! 曲真茹害怕自己当场笑出声,死死捂住双唇,又见人影开始晃动,连忙退了出去。 曲真茹刚刚离开,从另一座假山里便爬出了个小丫鬟,小丫鬟站在假山顶,冲着长廊处招手。 敏君公主瞧见小丫鬟的动作,一把抹去不存在的眼泪,狠辣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她喃喃轻语:“曲真茹,不要令我失望!” 直至所有人都离去,假山下边的石堆后面才有了动静,一个身材瘦小、面容普通的丫鬟钻了出来。 她脸色惨白,慌乱的视线飞快划过曲真茹方才战过的位置,继而划到小丫鬟出现的位置,脚下生风,飞快地跑了出去。 宴会后半段,曲桃亦就是坐在那里听听曲子,看看美人跳舞,没有丝毫不同。 敏君公主回来后,也没有找她丝毫麻烦,曲真茹出去一趟后,回来也是安静得厉害。 没多久,宴会就结束了,曲桃亦被寻夏搀扶着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曲桃亦便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看向坐在角落里面色惨白的丫鬟。 “千南,你跟着三小姐,发现了什么?” 这个丫鬟,正是曲桃亦特意用来盯着曲真茹,以防不测。 第81章 狠毒心思 千南艰难地呼吸,掩去惧色。虽然她不知道敏君公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从三小姐的神色中辩出,那绝对不会对小姐有利! 千南稳稳神色,将所见所听一字一句的吐出:“三小姐进了一处庭院,就瞧瞧躲在了假山后,我趁着……” 她是千羽带的人,这次被小姐带来宴会,只因为她的优点:善于隐藏,过目不忘。 千南停了,曲桃亦的神色愈发凝重,周身的空气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多人的求娶? 多人的求娶…… 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个算盘! 若是寻常家的女子,多人上门求娶,只能说明这名女子贤名在外。 但对于她来说,父亲是手握权势的重臣,求娶她的人又是皇子,再加上其他人,那皇上思量的地方就多了。 她不害怕自己嫁不出去,她只是怕连累家人。 曲桃亦更恨,她恨曲真茹不顾及家人,恨曲真茹被人当了筏子。 那敏君公主这样做,又是何意? 一个不太妙的念头爬上曲桃亦的心头,不会敏君公主误会她与符子平的关系了?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 她和符子平之间,清清…… 白白? 寻夏悄悄跪在曲桃亦身旁,见她脸色凝重,轻声劝道:“小姐,事情还未发生,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不如,我们不如先派人多留意三小姐的动静?” 哒哒哒…… 马车旁飞快疾驰过几匹快马,带来的风掀起了帐子,曲桃亦顺着看去,隐隐只见几个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骑着快马进了城门,只留下身后一路尘土。 眼前再次涌上一张坚挺的面庞,曲桃亦不禁轻笑出声:“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起他呢?” 这一笑,心中的愤然被带走了几分。 事情还未发生,一切都有机会。 曲桃亦点头,拿起手边的椰子糕尝了一口,松软可口,却总感觉味道差了些什么。 对于尚未发生之事,曲桃亦会放在心上,保持警惕,却又不会占据全心。 她深知,虽然已有两世的经历,对于很多事情,她看的不够透彻,若是总记挂在心上,反而会让自己处于焦躁不安的境地。 比如,前世她与敏君公主可没有什么交集,这次敏君公主却实实与她“交集”甚深。 前世此时,她已嫁与裴留。而现在,她却要把符子平拉入这滩浑水里。 这些事情都在变化,她若是处处按照前世所为,怕还没出门,就又重走上旧路了。 “小姐,符小将军明日就该回来了!”寻夏耳朵灵敏,留意到了小姐提起符小将军的笑意,连忙扔出一个重量级消息。 曲桃亦一愣,红红的脸上露出几分呆意,寻夏忍不住大笑出声:“小姐,等符小将军回来,奴婢一定要将小姐……” “寻夏,不许说,不许告诉符子平……”曲桃亦佯装生气,恶狠狠地去捂寻夏的笑声,眼睛里却是夹杂着恼羞成怒的不好意思。 幸亏她的面颊已被醉意熏红,不然,寻夏便能发现她家小姐发红的脸庞了。 一路上打打闹闹,欢快的笑声从车厢里飘荡出来,一直落入坐在后面马车的人的耳中。 配寥微缩着身子,以为曲真茹会发怒,谁知自从上马车以来,小姐就满面笑容。听见前面的笑声,也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 曲真茹暗暗地想:“笑,笑,多笑笑。毕竟,以后就没有笑得机会了。” 回到府上,曲桃亦安排人时刻留意曲真茹的行踪,又吩咐寻夏几个早些休息,便入了睡。 春日里的月光异常柔美,淡白色的荧光柔柔抚摸着屋檐,在它的笼罩下,青翠的山林更加寂静,长长的官路也恢复了静谧。 “子平,明日就到了,你不抓紧休息一会儿?”薛诚一脸倦意,瞧着坐在树下的符子平,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趣:“明日你可是要出风头了,不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小心被姑娘们的花掩了眼睛!” 符子平平静地看着薛诚,直至薛诚尴尬地退到一旁,他才抬头打量月色。 父亲已经传信过来,翊王殿下要求娶阿桃! 符子平长叹一口气,原本坚定的心动摇起来。 翊王殿下是阿桃爱慕三年的人,对上他,自己还是有些没底气。 符子平拿出怀中的同心佩,细细端详。直至心中的犹豫减弱几分,他才恢复了平静,将玉佩收起,准备小憩。 皇上已经派人传信过来,明日斌王殿下、翊王殿下兼礼部官员会在城中迎接他们,这可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荣光。 符子平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明日的事宜。 第82章 可愿娶我 “小姐,怎么还不来啊?” 千锦趴在窗子处,身子不停往外探,入城的路上还是空荡荡。 曲桃亦往外瞧了一眼,人影攒动,街道两边站满了人,连街边的酒楼里也是人满为患。若不是他们提前定了间房,此时也要站在街边晒太阳。 这些人,个个挤着往前瞧,都是为了一睹威远将军的风采! 曲桃亦忍不住笑了。 忽然,窗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整齐短促。 她向外面看去,只见一队将士簇拥着几辆马车,马车停下,两位华服男子并着几位身穿朝服的官员下了马车。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来了,是不是符小将军要进城门了!” 千锦话音未落,地面就一阵晃动,坚定有力的踏步声从城门口传来。 “来了!来了!威远将军……” “快!快……” 人群骚乱,成群的人纷纷往城门口涌去。 曲桃亦心口一动,她低头扫视了自己的衣着,见整洁清爽,便急急地往外望去。 瞧不太清楚,只隐约见一队身着黑色战衣的将士骑着战马而来。 曲桃亦一眼锁定住为首之人,为首之人身骑枣红色战马,身上穿着同色的盔甲,马尾高高扬起,身量挺拔,正襟端坐着。 随着大军的靠近,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守卫一方平安的将士,难掩激动。 “威远将军!”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惊起了一汪沸水,人群沸腾。 “威远将军!薛侍郎……” 百姓纷纷招手,更有不少姑娘将手中的帕子与鲜花砸向符子平。 一时,符子平满身花香,剑眉紧蹙,一双眼睛却是在人群中飞快搜索。 “符小将军,这里,这里……” 在人声鼎沸里,这道声音几乎引不起注意,符子平眼睛却是一亮,他顺着声音寻去。 二楼的雅间里,千锦疯狂招手,而她身旁的曲桃亦,亦是满脸笑容。 对上符子平远远望过来的黑眸,曲桃亦微愣,又飞快地冲他眨眨眼睛。 砰砰砰。 符子平心跳飞快,他焦灼炽热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一张白皙的脸庞,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阿桃……” 他真的没有想到,阿桃,竟然会来迎接他。 队伍越过街道,符子平不甘心地收回视线,俊颜恢复稳重,没有人留意到他刚刚的失神。 与此同时,斌王与翊王站在马车旁,不管心里怎么想,亦都是满脸笑容地看着靠近的符子平。 符子平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半跪在地上:“臣不辱使命,得胜归来!” 裴巽快步上前,一把搀起他,朗声笑道:“威远将军一路辛苦。” 符子平抬头,意味深长地扫了裴巽一眼,复而拘谨一笑:“斌王殿下,翊王殿下客气了。” 裴留忍住心中的不耐,上前与符子平客气几句。 礼部官员也笑着迎了几句,便陪同符子平一同进宫面圣。 “小姐,符小将军进宫了,我们回去!” 曲桃亦往外瞧了几眼,见彻底看不见符子平的身影了,便应了。 符子平面见圣上,要将戊海的事情交代清楚,宫中恐怕还有一场庆功宴席等着他参加。 曲桃亦想了想,也觉得今日是等不到符子平了,就让人将落了锁。 谁知,太阳刚刚落山,余晖还映在楼阁之时,一身黑衣的符子平就出现在她眼前。 “嗒!” 书掉落在软榻上,坐在软榻上的人也呆愣住。 符子平不由放慢步子,炽热的目光落在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身上,视线从眉眼划过红唇,轻柔缠绵。见到日夜想念的人,他不安的心才算落到实处。 “符子平,你怎么不在宫里?” 符子平回了回神,不太自然地躲过曲桃亦的目光,回道:“皇上设宴,我借口家中有事,偷跑了出来。” 曲桃亦大笑,符子平还是和幼时一样,一说谎就脸红。 两人极为熟稔,几句话,就恢复了以往的熟悉。各自聊了发生的趣事,更多是符子平讲,曲桃亦听。 若是让军中人瞧见这一幕,怕不是个个都要张大嘴巴,他们寡言稳重的威远将军,什么时候有这样多的话? 过了一会儿,曲桃亦神色一正,开口道:“符子平,有一事,我想要你帮个忙。” 闻言,符子平收起笑意。 “阿桃,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不自然,沉声道:“符子平,你可愿娶我?” 轰!轰!轰! 噼里啪啦! 阵阵烟花绽开在符子平的心中。 “当然,这只是做戏,等皇上没了赐婚的念头,我们俩可以解除婚约!”曲桃亦红着脸跟了一句,却不敢看着符子平。 第83章 别扭 “想必你也听说了翊王殿下向皇上请旨要娶我,可我不欲嫁给他。后日便是面圣的日子,皇上要亲口问我,我已经打算要拒绝翊王殿下。” “可是,我害怕裴留不死心。” 曲桃亦冷静地解释,忽略心中的那一点不适,详细地说给符子平听。 却不知旁边的人早已被震到了。 符子平狂喜,耳边轰轰响,他只能看见眼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进任何一个字。 “符子平,我想要你与我做一场戏。若是裴留不松口,我会说心慕于你。当然,你放心,只是一场戏,你不用担心,也不用真的娶我。” 曲桃亦说完,心底的那点不自然也没有了。她暗暗咬牙,刚刚口误了,竟直接问符子平愿不愿意娶她。 真是难为情! 曲桃亦没有留意到,对于口误的那句话,她只是感到难为情,而不是尴尬。 她扭头,看到符子平呆愣着,嘴巴张着,不由大笑出声:“符子平,你不会被我吓到了?” “阿桃,我,我……我……”符子平猛地起身,大口呼吸,他把怀中的玉佩拿出,长年握箭已经稳到不能再稳的手指却是微微发抖。 “阿桃,我愿意娶你!” “皇上想要为你与敏君公主赐婚……” 两人同时顿住,曲桃亦还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间,她面露惊色。 朦胧夜色遮挡住了符子平热得发烫的脸颊,他望向曲桃亦,灼热强烈的眸光落下,轻声开口:“阿桃,我愿意娶你。” 为了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去了边关。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叮咚。 曲桃亦的心乱了拍子,她慌乱地躲开符子平的视线,看向远处夕阳的余晖,橘色的晚霞掩映在她发红的面颊上,人越发不自在。 曲桃亦暗暗呼气,心还是静不下来,她只好咬牙继续道:“符子平,我都说了,只是一场戏。若是翊王没了娶我的念头,我们就不用演了。” “更何况,谁要嫁给你!” 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曲桃亦舔舔舌头,眉梢紧凑在一起,脸色愈发怪异。 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 不是已经练过无数遍了,怎么还是说了个颠倒! 哗啦,那话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水一般,给符子平来了个遍体寒。 符子平神色几变,幽深的眸子死死盯住曲桃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只剩下空气。 怀中的玉佩,被他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符子平暗暗地想:还好,阿桃有了困难,还是会想到自己。 可是,他怎么会那么难受! 一阵凉风吹来,虽已到了春日,夜间的风吹到身上还是会泛起凉意。 符子平留意到,曲桃亦瑟缩了一下身子,脸色也不太好,于是他便提出要回家了。 曲桃亦见他不发一言就要离开,急忙开口:“符子平,你……” “放心,我同意了。”符子平淡淡地回道,已经转过去的身子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头,他抬脚走出了院子。 只留曲桃亦呆坐在软榻上,她看着走远的身影,喃喃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这一夜,曲桃亦休息的格外不好,比之那日听到裴留要娶她的消息时,还要不好。 第二天,曲桃亦被早早唤起,梳洗打扮,人来人往,院子里格外热闹。 许氏带着一众人匆匆赶来,见曲桃亦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娘的阿桃,啊,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明日你可是要面圣,还不快打起精神!” 许氏挥手,端着各色锦缎、面饰的丫鬟便走了进来,一一往曲桃亦身上比划。 曲桃亦被人团团围住,如提线木偶一般,直至午饭时,才有了空隙。 她急忙看向院门口,门口空无一人,脸色就沉了下来。 寻夏早就留意到自家小姐的不对劲,她顺着视线看去,暗暗摇头。 单单一个上午,小姐都不知往院门口瞧了多少眼。 以前,符小将军只要回了京城,必然要来寻小姐。虽不是日日不落,但也是常常来陪小姐。 昨夜,符小将军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好看了,失魂落魄的,浑像被人抛弃了。 小姐也没有休息好,一整夜翻来覆去,堪堪天亮时,才睡了个安稳。 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寻夏想不通。 入夜,直至院门落了锁,曲桃亦才回过神。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清冷的月光,收起心中的那几分失落,暗暗下了决心。 不管如何,明日面圣,她都躲不掉了。 裴留,来个了断! 第84章 面圣(一) 天还未大亮,月光还很朦胧,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平阳侯府二小姐的庭院里,就有了动静。 皇上虽提了今日面圣,却没有吩咐具体时辰,而且为了显示对皇家的敬意,曲桃亦就早早起身。 许氏心疼女儿,便早早带人过来操持,见曲桃亦眯眼小憩,算算时辰还早,就由着她睡。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又短暂,太阳微斜,宫中派的人就到了平阳侯府。 “给王妃请安,二小姐安好。”来人笑着请安,他是李平的徒弟,深知今日皇上的用意,面前的姑娘他得罪不起。 甚至,以后还得供起来。 “劳烦公公了。”曲桃亦淡笑着开口。 寻夏悄悄几步上前,往公公手里塞了点东西,公公笑得越发真心,连连点头。 公公悄悄瞧了一眼,只见站在最前的女子沉稳内敛,上好的容颜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气度极佳,丝毫不见初次进宫的慌乱。 暗暗叹道:“不愧是翊王殿下看上的人!” 曲桃亦随着上了马车,她微眯起眼睛,听着身下的马蹄声,心思有些飘忽。 皇宫,算上两世,她来的不算少了。 “二小姐,到了。” 曲桃亦一震,睁开眼睛,下了马车。 漆红的高高砖墙,瓦亮的汉白玉长廊,初升的太阳被红墙遮挡,隐隐只能瞧见个边角。 还是和前世一样。 曲桃亦对这里还算熟悉,随着公公七拐八拐,绕过最后一座假山,她知道,要到了。 面圣的地点选在御花园,皇上也算是全了裴留的心意,欲让他圆圆满满。 一阵爽朗笑声顺着修剪得当的花丛传了过来,曲桃亦微微挑眉,这是父亲的声音。 又一道略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皇上大笑。 这人,是裴留! “二小姐,您先在这儿等一下,奴才去问问皇上。” 曲桃亦点头,垂头静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左右探视的意思,耳朵却是一直注意着亭子里的动静。 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二小姐,皇上让您过去。”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随着曲桃亦走来,亭子里的动静消了下去。 正对曲桃亦而坐的皇上抬眼,略显苍老的目光落在曲桃亦身上,复而神色不明地扫了在场几人一眼,他若有所思地转动手指上的扳指。 这样的好颜色,怪不得,这几人都动了心思。 只见曲桃亦一袭竹青色长裙,雪白的削肩上披上一抹红色纱袖,淡墨色青丝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曳,似在舞动。几根简单的碧玉簪子错落地挽在发间,如玉色似的修长脖子便显现出来。 曲桃亦走的平稳,丝毫不将打量她的视线放在心上。 “民女曲桃亦,拜见皇上。”曲桃亦朗声请安,修长的身子稳稳拜下。 随着她的动作,一截白皙光洁的皓腕一闪而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只纤纤素手露了出来。 “抬起头来,让朕瞧一瞧,这平阳侯护在手掌心里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皇上不疾不徐地开口,笑着打趣道,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 闻言,曲桃亦这才抬头。 一张俏丽的脸蛋微扬,略施粉黛,却依旧夺目,如一弯弯月的细眉,眸光清亮灵动,细小精致的鼻子,粉嫩娇艳的红唇微微咧开,绽放出一个略带羞涩的浅笑。 这一笑,满园的春光便失了颜色。 在场之人,皆被恍了神。 “咳咳咳,父皇,你让桃亦起来!”裴留开口,满眼心疼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曲桃亦。 “哎呦,老二,你这是心疼了!”皇上朗笑道,摆摆手,让曲桃亦坐下。 平阳侯见皇上话里话外就要将女儿与翊王殿下凑到一起,不由神色一冷,起身讪笑道:“皇上,这可是高抬小女了!” 皇上似没有听见平阳侯的话,只命李平添些茶水。 平阳侯讪讪坐下,心却是提了起来。 平阳侯身旁就有一个位置,曲桃亦顺势坐在那里,这时,她才有空隙去看清在场之人。 裴留。 斌王殿下?裴巽? 符子平,他怎么会来? “符子平,你说说,这次你又打了胜仗,想要什么赏赐?” 符子平起身,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微闪,他紧紧抱拳,沉声道:“回皇上,臣确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看看!”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符子平,又看向一脸欣喜的裴留,拨动扳指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别人不清楚,符子平却实实体会到,皇上刚刚的那一眼,到底有多重。 符子平深吸一口气,坚毅的目光迎上圣上眼中的警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臣,欲求娶平阳侯府二小姐为妻……” 第85章 面圣(二) 裴留猛的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符子平。 他几番忍耐,尚还记得此时是在皇上面前,没有当场发作。 只是他手中的糕点,早已化成粉末,从指间掉落在地上。 符子平说完,亭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脸看好戏的裴巽愣了片刻,他目光如炬,几分诧异,复而又恢复了自然。 还真是有意思,今天这场热闹没白瞧! 不过,他还能让这里更热闹一些! 裴巽勾一勾唇,瞥向一直端坐的曲桃亦,见她面上只是有一瞬的惊异,便恢复了正常,不禁挑眉,有了几分恶趣味。 他原以为,这个跟在裴留身后的女人是个空有一副好容颜的蠢货,没成想,还有几分胆量。 皇上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他阴沉着脸色,目光沉沉。 不知多少个念头从皇上脑海中划过,好在多年的修养让皇上的脾气越来平稳,没了当年的锐利。 平阳侯默不作声地盯着手中的茶盏,仿佛那上面有字一般,他神情自若,就好像符子平口中所提之人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圣上面前,无人敢有动作,所以最先开口的还是圣上。 皇上淡笑着,一字一句地问道:“哦?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符子平你口中之人,与老二所求之人,不会是同一人?” 这笑容不达眼底。 符子平只觉得肩头的视线如同利箭一般,他清楚,这是皇上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他说不是,承认自己方才是满口胡说,再顺着皇上的心意,主动求娶敏君公主,他便可以一朝腾达。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引得阿桃厌恶,但是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当他用汇报军情的借口留在此地,就已经下了决定。 哪怕惹得阿桃厌恶,他也要开口。 不知为何,他一瞧见裴留春风得意的样子,心口就疼的厉害。仿佛前一世,他就是这般眼睁睁看着阿桃嫁给了他人。 符子平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臣与二小姐自幼青梅竹马,两人也曾指腹为婚,臣是真心求娶。” “父皇,儿臣对桃亦的心意,从来没有假过!”裴留不甘示弱地插了一句,他恶狠狠地讽笑:“符小将军去边关了三年,你可知道,桃亦喜欢的人是本王!” 曲桃亦缓缓起身,几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她也不慌乱,只是抬脚走到符子平身旁。 “阿桃……”符子平抬头看着她,眼眶微红,眼中的深意如同漩涡一般深邃,曲桃亦连忙躲了过去。 她直直跪下,跪在符子平身旁,心里打鼓,只是面上丝毫不显。她开口道:“皇上,民女对符小将军有意,还请皇上成全!” “桃亦,你!”裴留一步跨到两人面前,一脸受伤,伸手就想要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留儿!”皇上慢慢地喊了一声。 裴留不甘心地退到一旁,他撩开衣袍,重重跪下:“父皇,儿臣此生,唯愿桃亦!” 皇上凉凉的视线落在裴留身上,轻叹口气,留儿太过于儿女情长了! “父皇,”裴巽悠哉悠哉的声音传来,他同样往皇上面前一跪,嬉皮笑脸地开口:“您要是无法做出决定,不如,将二小姐许配给儿臣!” “儿臣虽然没有老二和符小将军对二小姐的心意,但是儿臣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二小姐!” 裴巽顶着两道要吃人的视线,将话说完。 “哈哈哈……”皇上大笑出声,指着一脸无所谓的裴巽,笑骂道:“你这个泼猴!” 平阳侯起身,行礼苦笑道:“斌王殿下,真是要吓死我了!” 皇上拍了平阳侯一掌,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四人,满脸为难地询问:“平阳侯,姑娘是你家的,你自己说说,想要谁做你家的贤婿?” “哎呦哎呦,臣不敢!”平阳侯连声叹气。 “朕让你说,你就说!”皇上加重了语气,平阳侯长叹一口气,斟酌着开了口:“皇上,小女与符家小儿,确实是一块长大。” 话点到即可,平阳侯没有理会裴留的眼神,将话说了出来。 “是吗?”皇上漫不经意地敲打着椅子,不明的目光落在曲桃亦身上,沉声问道:“既是你的婚事,你自己便说说,这三人,你更中意谁?” 符子平心悬到了嗓子眼,他顾不上皇上还在这里,直直侧身,不敢错过丝毫她的举动。 曲桃亦盈盈一拜,压住心头的波动,轻声吐出:“皇上,民女属意符小将军。”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桃亦谢过两位的厚爱。” 满心欢喜的裴留,一脸惨白的跪在地上。 第86章 假戏真做 出了御花园,曲桃亦抹去额头的汗渍,长长舒气,里衣早已湿了个完全。 历尽千辛万苦,尘埃终于落定。 “小姐,我刚刚都要吓死了!那可是皇上,天底下最大的皇上!”寻夏小声嘀咕道。 曲桃亦见周围没人,悄悄趴到寻夏耳边,轻笑道:“可不是,我差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寻夏不太相信地眨眼,她示意小姐往前看去,嘟嘟嘴,笑得不怀好意:“小姐,您瞧,符小将军到现在还是在同手同脚走路呢!” 只见,不远处的符小将军走的摇摇晃晃,仔细一瞧,那后背僵直,手脚还是顺拐着。 曲桃亦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符子平会在皇上面前开口求娶。 更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想做一场戏,没成想,戏成真了。 皇上应了她与符子平的婚事,不日,赐婚圣旨就要赐下。 曲桃亦想要解释些什么,但碍于还在皇宫里,只好先忍着。 快到宫门口了,曲桃亦正要开口唤住符子平,身后却传来声音。 “桃亦……” 曲桃亦停住步子,入眼是高大巍峨的宫门,宫门口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进进出出。 每个人看似属于这里,却又不是。 不过,这一世,她不用来了。 看着熟悉的地方,她有些怅然,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却是没了。 “翊王殿下。” 寻夏轻轻一拜,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两人。 裴留身着玄色长袍,身形修长,俊郎的面容却是惨白一片,眼底的戚色令人动容。 他不明白,为何会选了符子平? 于是,他问出了口:“桃亦,你,你为何选了他?” 为什么? 曲桃亦亦是自问,她抬头,看着碧波如洗般湛蓝的天空,朵朵云彩自由自在地飘忽上下,鸟儿翻飞着翅膀自由徜徉,一切都是她前世不曾看到的景色。 她已无前一世那般赤诚的勇气了,她爱不上一人。 选择符子平,是她思索之后,做出的最合适的决定。 她轻抿双唇:“翊王殿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罢了。” “你与我,有什么不合适?”裴留不甘地追问。 他满眼凄苦,见那双曾全部是他身影的眸子清亮一片,唯独没有了当年看他的炽热,身子忍不住一颤。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倩影,散了。 那个曾与他在桃花别院相遇的女子,选择了别人。 “翊王殿下,你我之间再无可能,愿您,往后可以遇见更好的姑娘,”曲桃亦没有去看裴留,她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桃亦……” 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裴留沙哑的呼唤,曲桃亦没有停下,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向立在宫门口的那道身影。 一滴泪水飞快地滑落,曲桃亦没有理会,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不顾身上华丽的衣裙,小跑起来。 裴留,再见了! 前世的一切,再见了! 符子平静静地立着,见满眼笑容的曲桃亦向她扑来,心口跳的飞快,他不由张开双臂,想要接住这只美丽的花蝴蝶。 曲桃亦却微微侧过身子,躲开一脸茫然的符子平,上了平阳侯的马车,见符子平还愣在原地,不由出声大喊:“想什么呢?走了!” 符子平勾起唇角,复而朗声大笑。 飘忽了一路的神识终于回归原位,符子平这才记起一件事。 皇上已经允了,他与阿桃的婚事! “符小将军,您怎么不上……” 寻夏话还未说完,只见符小将军站在原地放声大笑,那样子比千锦看起来还要傻几分。 “寻夏,跟你家小姐说一声,我要回家准备聘礼了,让你家小姐静心等着!” 话落,符子平翻身上马,一扬鞭子,身形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寻夏呆愣在原地。 透过窗子看向远处的曲桃亦微微一愣,嘴边不禁溢出浅笑。 嫁给符子平,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是,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妈? 曲桃亦理智地分析,却没有发现,嫁给符子平,她丝毫没有排斥,反而有些欢喜。 想想前一世的此时,她应该已经有孕在身,那此时的符子平,他又在做些什么? 罢了,想那些没用的又做什么? 曲桃亦笑了笑,示意车夫离开。 不远处的宫门口 侍卫一脸为难,看着出神的男子,出声道:“殿下,该,该回府了。” 裴留纹丝不动,他脑海里不停地播放刚刚那一幕,脸露苦涩。 为何,他觉得如此熟悉? 模糊记忆中,曾有一人,也是这番百般欢喜地看着自己。 可是,那个人,他把她给弄丢了。 第87章 一夜白头 “小姐,小姐……” “事情成了?”曲真茹一把扯住配寥,满眼讥笑,得意的瞥向大房的位置。 曲桃亦,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了! 配寥轻轻挣了一下,想要往后退一步,去被拉的更近。配寥整个人抖的跟筛子一般,冷汗涔涔。 “配寥,说话!”曲真茹咬牙切齿地警告,修长的指尖用力扣进配寥的皮肉里。 配寥一闭眼,忍住痛,开口:“圣上赐婚了,将二小姐许配给符小将军!” 曲真茹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难以相信,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配寥,红唇轻扬,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二小姐,二小姐要嫁给符小将军!” “哗啦!” 软榻上的东西被曲真茹挥袖一扫,全部摔了个粉碎。 成色极佳的一套樱红血玉盏飞落在地上,数道裂痕从底部延伸到杯口,星星点点的烛光映在玉盏上,只剩下一点幽暗的光芒。 为何? 为何曲桃亦没有被皇上斥责,反而被赐婚了? 竟然是符子平? 那她怎么办? 符子平要娶曲桃亦,她该怎么办? 符子平,她自幼就记在心里的人呀! 难道就是因为曲桃亦是嫡女,就该得到一切吗? 父亲的偏心,嫡小姐的尊贵,翊王殿下的求娶,甚至还有符子平的爱慕。 这一切,都是曲桃亦的。 可是她自己,又差在哪里? “我呢?我该怎么办?”曲真茹喃喃低语,落叶般飘荡的身子摇摇晃晃,她几乎站不稳,随着她的质问,几行泪水顺着脸颊飞快地滴落,消失在黑暗中。 她做了这么多,为何偏偏是符子平? 为何是曲桃亦嫁的人是符子平? 她甚至不惜去勾搭裴巽,那个恶心至极的男人! 一想到裴巽落在她身上毫不掩饰的赤裸眼神,曲真茹的皮肤不禁起了一层鸡皮,她将全部身家都送给裴巽,才得了裴巽愿意试试看的回复。 如今看来,裴巽定是失败了。 “凭什么!”曲真茹不甘质问,猩红的目光痴痴看向远处,抽噎声渐小。 她身子一歪,重重摔在地上。 躲在角落里的配寥,连忙爬了过来,试图将曲真茹扶起:“小姐,小姐,您,您没事……” 配寥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她僵硬地看着身旁的人,身子瑟缩着往后躲,却被人死死拉住。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困兽般的嘶吼从曲真茹吐出,她缓慢抬头,被晕染的漆黑一片的眼周荡开可怖的笑容来,幽暗到了极致,如同一片深渊张开了巨口,影影绰绰的。 “小姐,不要继续下去……”配寥低声哀劝,却被已经魔怔的曲真茹一把推开。 “配寥,我们还有机会!”曲真茹轻笑道,布满泪痕的脸颊上已经恢复了得体的笑容。 白皙的手指轻轻抚平衣裙上的褶皱,端坐在软榻上,姿态自然惬意,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失落。 配寥慢慢阖上嘴巴,死死跪在地上,一脸死气。 夜色深了,漆黑的夜空笼罩着整个京城,林立的亭台阁楼在夜色中变得有些怪异,像张牙舞爪的石像。 黑色的泉水顺着精心设计的河道蜿蜒流淌,岸边只剩下几个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以防有人瞧不清路落水。 天地间,寂静地厉害。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夜色。 “殿下!” 侍卫立在鹅卵小路的尽头,利剑从手中滑落,静静躺在地上,冰冷的利刃上映出一张错愕的脸,他直直地看向湖边的那一道身影。 叫声惊动了府上的人,先听见动静赶来的是巡逻的侍卫,接着是担忧主子还未休息的老管家和小厮,还有上上下下的奴仆。 来人接是一脸错愕,继而,满脸心痛的跪下,皆一言不发。 月光斜了些,坐在岸边的人才有动静。他回头,揉揉整夜酗酒引起发痛的额角,这才看清跪了一地的人影,微微吃惊。 “管家,这是怎么了?” 老管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靠近几步,昏黄的眼珠掩不住的心痛,目光一点一点地划过眼前之人满头的白发。 “殿下,您,您……”老管家沉痛地发不出声音,低头默默流泪。 裴留见众人都看向他的头发,不禁回头。 漆黑的湖面上,波光静静流淌,映出了那一头发白。 裴留愣了一下,片刻轻轻发笑。 他,竟一夜白了头。 桃亦是他心上人,心上人在眼前,他却没有认出,还多番拒绝她。 怪不得,桃亦曾经质问,他喜欢的到底是桃花别院的影子,还是曲桃亦这个人! 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第88章 年少旧事 “叩,叩,叩。” 皎洁清冷的月光顺着缝隙挤了进来,落在重重叠叠的绯色帐幔上,隐隐约约间,只能瞧见一抹朦朦胧胧的女子玲珑曲线。 “叩,叩,叩。” 声音更急促了些,正如外面焦躁不安的人一样。 榻上的人影好像动了一动,又好像只是翻个身。 窗外的动静再次响起。 曲桃亦迷茫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正欲喊寻夏进来,窗外就再次响起了有频率的声响。 “叩,叩,叩。” 恍惚之间,曲桃亦突然想起了件旧事。 幼时,她身子不好,不能随着小伙伴在庭院里玩闹。 她知道父亲与母亲一直担忧她的身子,便乖乖的整日待在屋子里,或者是看着别人玩闹,从不参与其中。 直至有一日,来府上做客的符子平发现了她,两人便偷偷定下了个约定。如果符子平要想找她玩,就先敲三声窗子,她会偷偷溜出去,之后两人便一起玩。 但这,已经有数十年的光景了。 恍惚间,两个小孩子牵着手,蹦蹦跳跳,欢声笑语飘出很远。 “阿桃,你睡了吗?” 符子平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曲桃亦心口一跳,她连忙向外间看去,见千锦没有动静,长舒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一抹高大的黑影投影在薄薄的窗纸上,她轻声开口:“符子平,你不在府上休息?来这儿干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窗外一袭黑色劲装的符子平贴近窗子。他抬手,骨骼分明的手掌一点点描绘出薄纱上的倩影,眼中荡开笑容。 “符子平,说话!” 听见曲桃亦语气中的焦急,符子平连忙回道:“阿桃,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我有些话,想要,想要告诉你!” 闻言,曲桃亦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垂在身旁的纤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此时此刻,她的心咚咚狂跳。 不知为何,曲桃亦好像已经知道符子平要说些什么了。 符子平从怀里拿出玉佩,洁白月光下玉佩发出盈盈光芒,映出少年越发坚定的目光。 “阿桃,这玉佩是我与你一同得的,其实我早就想送给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皇上为你我赐婚,阿桃,你知道我有多欢喜!阿桃,这是我从军以来最开心的一天!阿桃,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屋内的曲桃亦静静地立着,白皙的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诧异,唯有那微微发抖的红唇,透露出她的一些情绪。 “符子平,我们……” “阿桃,对不起,我没有遵守诺言。可是,我真的害怕你嫁给其他人。” 符子平痴痴地望着投影在窗纱上的倩影,将窗子推开一个小口,把玉佩递了进去。 久久的沉默,空气里晕开几分冷意。 符子平的眼睛暗淡了下去,可他伸进去的手却死死僵着,就是不愿意收回。 两人都明白,这枚玉佩代表着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符子平的手腕开始发僵,平直的双唇紧紧抿住,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抬了起来。 “阿桃!”符子平忍不住惊叫。 略微冷淡的声音顺着缝隙传来:“符子平,我给不了你回应的。” 她刚刚摆脱了裴留,她还没有勇气去重新喜欢一个人。 “阿桃,我不怕,我会一直等待下去!”符子平沉声道,熠熠发光的眼眸随着那只玉手起起伏伏。 最终,曲桃亦几番挣扎下,将玉佩接了过去。 “符子平,我会好好成为你的夫人。” 听到曲桃亦的话,符子平刚刚升起的满心欢喜瞬间变得冰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想要你…… 他欲开口解释,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阿桃,我会等你!”留下这句话,符子平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子上的身影,转身离去。 等到墙壁上的人影彻底消失,躲在窗纱后的曲桃亦才走了出来,她借着月色,遥望远处。 灯光魅影之间,仿佛还能瞧见离去人的匆匆忙忙。 她幽幽叹气,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玉佩温热,玉佩上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 符子平,我该拿你怎么办? 到了此时,曲桃亦明白,她的内心忽视不了符子平带给她的悸动。 但是只凭年少时的几分悸动,她还是无法彻底将自己投入到其中,前一世的伤痛太过深刻。 曲桃亦深知,她没有再次去喜欢一个人的冲动了。 不过,嫁给符子平已经成为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她无路可退。 既然这样,就做好她该做的事情。曲桃亦暗暗下了决定。 第89章 甚为般配 皇上既然决定已下,赐婚圣旨不日就送出了宫门。 三日后,一轮金光璀璨的太阳高高挂在蓝色天幕上,几朵细碎而柔软的白云游荡其中,是个极好的天气。 微微轻轻吹荡,吹开了平阳侯府的大门,迎来了宫中的贵人。 来人正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人,李平李公公。 “李公公。”平阳侯率领全家人在院子里等候,见来人是李平,平阳侯目光一转,笑意更甚,迎了上去。 “侯爷,王妃,二小姐。”李平笑眯眯地和几人问候,随即看向一旁的曲桃亦,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二小姐,恭贺您了,祝您和符小将军百年好合,恩恩爱爱。” “谢公公吉言。”曲桃亦笑着说道,举手投足间随随意意,却又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反而觉得气度不凡。 问候一番后,平阳侯带着家人跪下,迎接圣旨。 “皇上有旨,平阳侯之女曲桃亦,温厚敦良……” “曲家女与符家小郎情投意合,甚为般配,朕特为两人赐婚……择日成婚……” “恭喜恭喜,恭喜侯爷,夫人,恭喜二小姐。” “恭喜恭喜……” 在场之人均笑容满面,簇拥着今日的主角,纷纷表达着恭喜。 唯有两人的面色却是不好,王氏面色发白,目光恍惚地盯着喜笑颜开的一群人,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小姐,疼……”配寥抽噎着开口,却怕哭声引起更为厉害的惩罚,只好低下头,让眼泪落在地上。一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曲桃亦,你什么都有!为何,偏偏还要跟我抢他?”被压抑的嘶吼声从曲真茹的喉咙里吐出,她死死盯住眼前热闹的一幕,尤其是看到曲桃亦面若桃花般的脸时,越发阴冷。 她不甘心! 自赐婚后,曲桃亦便被拘在家里,许氏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教会给她,以防女儿到了符家过得不自在。 “母亲,管家我会管,而且寻夏,千锦几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了。”曲桃亦乖巧地笑着,扯扯许氏的衣角,顺势趴在许氏的背上。 许氏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眼中带笑,面上却是淡着:“说!又想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曲桃亦眼睛一亮,细长的柳叶眉轻轻上挑,她试探着开口:“母亲,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去哪?”许氏面不改色地继续追问。 曲桃亦想了想,随手指向坐在一旁各有其事的寻夏几个人,认真道:“母亲,他们几个想要出去玩,随便哪里都行。” 许氏一个眼神过去,千锦几个人安静地低下头,手上整理账目的动作飞快。 “我都有几日没出门了,我想出门!”曲桃亦撒娇,可怜兮兮地哀求。 许氏的目光闪了闪,染着淡淡胭脂的唇张开,却又阖上。 虽然她已让人将消息拦住,又日日借由学习的缘由让桃儿待在府中,但有些事情还是瞒不住。 “你去!”许氏轻声开口,又对着寻夏叮嘱道:“仔细照看小姐,别让小姐瞧了不干净的东西。” “是,夫人。”千锦俏生生应了。 寻夏却低下头,细细思索刚才王妃的话。 不干净?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曲桃亦什么也没有想,带着寻夏几个出了门。 “小姐,今日我们去哪里?”千锦一遍扶着曲桃亦上了马车,一边问道。 曲桃亦笑得神秘兮兮,摇摇头:“等着,等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你定然会喜欢的!” 千锦缠了曲桃亦一路,也没问出个什么,急得掀开帘子往外探。 “啊,好美!”千锦不知看了什么,大叫一声。 “天啊!这个人,这个人……”寻夏跟着看了一眼,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白着脸退了回来。 见两人都做出这样的反应,曲桃亦更加好奇,掀开帘子就要往外看。 眨眼的功夫,寻夏脑子一闪,突然想起了王妃的吩咐,她急忙要去拦住向外抬头的曲桃亦:“小姐,别看,别……” 曲桃亦的动作更快一步,她顺着千锦的视线看去,一间隐藏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间的酒楼出现在眼前。 这是近日京城新来的酒楼,因为位置和布局奇特,引得许多人来游玩。 酒楼周边停了不少马车。 曲桃亦暗暗地想:人还挺多。 忽然,阳光不知撒在什么东西上,曲桃亦被晃了眼睛。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位身穿浅蓝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清俊的脸庞上带着笑意,正吃惊地看向自己。 此人的容颜是她所熟悉。 可那满头白发,真的是他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留……?” 第90章 酒楼相遇 来往的人群笑着,和彼此相熟之人互相谈笑,人群快速地流动着,唯有对上视线的两人立在原地。 一个满眼欣喜,一个不知所措。 忽然,曲桃亦转身,飞快地从马车上跳下 “小姐……”千锦大叫一声。 幸亏马车已经停稳,曲桃亦站稳身子,来不及去等千锦几人,慌慌张张地就往前走。 几步的距离,明明眨眼的功夫,曲桃亦却觉得脚重千金。 待真正立在裴留面前,她不安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桃亦,你也来了?”裴留笑着问道。 裴留这一头白发太过显眼,过往的路人皆光明正大或者悄摸往这里打量,只有裴留这个主角,丝毫不在意。 曲桃亦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也恢复了自然,她先行了一礼:“翊王殿下。” 见她面上的疏远,裴留叹了一口气:“桃亦,你我之间,不该这么生疏!” “哦?阿桃和殿下也就是说过话而已,殿下这样说实在是太客气了!”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身着黑色劲装的符子平大步走了过来。 “翊王殿下。”符子平笑着问候,仿佛刚刚说话夹枪带棒的人不是他。 裴留僵着脸,随意地应了一声,就转向曲桃亦,想要和她聊些什么。 “阿桃,你今天可算是来对了,我带你去酒楼里瞧瞧!”符子平抢先开口。 “桃亦……”裴留不甘心地看着曲桃亦。 曲桃亦对他摇摇头,举止得当,却也带着疏远,她跟在符子平身后走了。 裴留静静看着两人并肩离开,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痛:“咳咳……” “殿下,回府!您前几日受凉,身子还没……” 侍卫尽心的劝慰顺着风声吹到两人耳边。 曲桃亦听见了,她微愣一下,又摇摇头轻笑。 如今,她与裴留已无任何关系。 刚刚的失态,已经是她再一次越界了。 这一世的裴留,与她毫无关系。 曲桃亦瞧瞧撇了一眼前面走的飞快的符子平,忍不住笑出声来。 和小时候一样,一生气就不理人。 “符子平,符子平……” 符子平好像没有听见有人喊他,只是埋头往前走,可是他的耳朵却是一直留意着后面的动静。 “哎呦……” “怎么了?阿桃!”符子平倏地转头,眼中带着急色,却见发出痛呼的曲桃亦稳稳当当的站着。 顿时,符子平红了脸。 “好了,好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酒楼里瞧瞧!”曲桃亦笑着讨饶。 符子平无奈点头,宠溺的目光落在她的鬓发上。 两人并排走着。 幽幽清风吹来,将两人的衣摆掀起,卷到一起来。从背后看,两人有说有笑,格外自在。 不远处的马车晃动几下,隐约瞧见有人走了过来。 符子平多年出生入死的敏锐,令他一瞬间就确定了来人,他脚下步子一停,正想着走另一条路,不想曲真茹直接大声喊出声。 “二姐姐。” 曲真茹笑着走来,白皙光洁的脸颊上淌下几滴汗水,她是跑来的。 “真茹,你也来了。”曲桃亦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曲真茹像没有体会到曲桃亦口中的冷淡,反而一脸嬉笑地看向旁边的符子平,俏皮地眨眨眼睛,道:“符小将军,不对,马上就要喊姐夫了!” 符子平冷眼瞧着曲真茹的一举一动,没做出任何反应。 自从上次暗中查出荷包的事情与曲真茹有些关系,他就对这个女子厌恶至极,若不是碍于阿桃的面子,他真的想直接让曲真茹付出代价。 路过的人不少,而且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京城里各家的公子小姐,见如今刚被赐婚的两位一同出现,不少都在暗暗打量。 被一群人围观,自己还被心上人冷落。 曲真茹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去,青一片紫一片,她看着眼前的两人,泪水逐渐落了下来。 “姐姐,我……” “符子平,走,带我去看看酒楼。”曲桃亦直接打断曲真茹惺惺作态的话语,看向符子平,示意离开。 走了几步,曲桃亦停下,意味不明地回头:“配寥,照顾好三小姐。” 配寥一僵,抬头竟与曲桃亦对上,她目光微闪,而后连忙低头回道:“二小姐,奴婢知道了。” 曲桃亦前步走,后脚符子平就一步不落的跟上。 曲真茹死死盯住并肩离开的两人,她不甘! “这不是三小姐吗?”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悠闲散漫的斌王殿下裴巽走了过来。 曲真茹连忙抹去眼泪,柔声开口:“斌王殿下。” 裴巽用折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桃花眼满是怜惜,他装似遗憾地叹道:“可惜了,符子平没这个福气!” 第91章 相处 “斌王殿下,您说笑了。”曲真茹讪笑着开口,躲开裴巽的扇子,她往一旁退了半步:“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不待裴巽点头,曲真茹就快步向酒楼那边走去,一副恨不得赶紧逃离的样子。 裴巽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他就看着曲真茹,赤裸的视线飞快地从曲真茹的曲线上划过,他舔舔嘴唇。 虽说没有她姐姐那样的好颜色,但也是难得容貌。 这边曲桃亦和符子平走着,见前往酒楼的人实在多,便寻了个安静的去处,两人静静地走着。 符子平忍不住轻笑,他只要侧点身子,就能看到曲桃亦走在身边。这样宁静的时刻,是他曾经都不敢想象的。 曲桃亦也是觉得难得畅快,自从回到以前,她便处处忧心,担心自己走错一步路,重新踏上前世的旧路。 直至一切落定,她才算放心。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畅。 她脚下步子欢快,瞧见一处精致,就一手掂起裙摆,小跑着往前,完全没了在人前的端庄。 符子平满眼笑容的跟在一旁,小心的护在身后。 “符子平,瞧,好漂亮的小花呀!”曲桃亦扫见一朵淡紫色的花,小跑过去,俯下身子,轻轻嗅着花的味道。 阳光下,曲桃亦雪白似凝脂的脸庞散发着盈光,尖尖的小鼻子凑在花蕊处,她眼睫微敛,樱桃般的薄唇上扬,似撞入丛林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符子平入了神,身子仿佛被定住,从指尖到发梢,酥酥麻麻。 “符子平!” 不远处的曲桃亦大喊,被汗渍浸湿的脸颊染上绯红,她招招手:“快来!” 符子平回过神,扬起笑容,两人相视一笑,他大步走了过去。 两人在山林里大笑,谈天说地,气氛融洽的不能再多一人。 这一幕幕景象,毫无保留,均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小姐,我们走!”配寥扫了一眼远处嬉闹的两人,又看向身旁浑身发抖的人,开口劝道。 曲真茹眼睁睁地看着,心口已经疼得没了知觉。 事实明明放在那里,可她自己就是不死心。 她合上眼睛,掩住其中百般滋味,不发一言,随着配寥离开。 配寥吃力地扶着失魂落魄的曲真茹,眼睛却是往后瞥了几瞥,见一棵大树后有人影晃动,她才放心离开。 夜色降临,平阳侯府门前才有了动静。 曲桃亦偷偷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往外一探,就能撞见符子平的视线。 “咳咳咳……”曲桃亦忍不住低咳几声,脸红着放下帘子。 千锦瞧见了,偷偷和寻夏挤眉弄眼。 寻夏不理会千锦,马车一停,就扶着曲桃亦下了马车。 曲桃亦站定,而后抬头,看着坐在枣红色马上的符子平,心生几分羡慕。 夜色遮住了符子平笑意浓浓的眼眸,他状似认真地开口:“阿桃,过几日就是围猎会了,到时候,我教你骑马?” 曲桃亦连连点头,笑开了眉眼,像只被满足的懒猫咪。 “哈哈哈……”符子平被她可爱到了,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千锦也跟不住笑出声。 一路上,小姐频频往符小将军的马身上看,那眼巴巴的样子,充分透露出几个字:想要骑马! 曲桃亦这才明白,她的心思早就被看透了,忍不住瞪他们几个。 “好了,我先走了,明日来府上寻你。”符子平害怕真将人惹炸毛了,将买的椰子糕扔到寻夏怀里,冲着曲桃亦摆手,骑马离开了平阳侯府门前。 “小姐,走,今儿可是累得不行……” “就是,太累了!” 寻夏和千锦吐槽今日很累,但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落后半步的千玉也不说话,她带着笑容,听千锦顺着趣话。直至曲桃亦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一定,默默点头。 曲桃亦也明了,目光微闪,片刻便恢复了自然。 翌日,平阳侯府的大门一开,符子平就登了大门。 也不用旁人领着,符子平熟门熟路地就往大房那里走。 正要上朝的平阳侯隐约瞧见一个人过了假山,有些疑惑,身旁的小厮眼明就为他解了疑惑。 “侯爷,那是符小将军。” 闻言,温润如玉的平阳侯黑了脸,神色不明地看向不远处,咬牙问道:“这小子天天如此?” 小厮不明所以地点头:“差不多,符小将军有空就会往府上来。” 平阳侯心口一滞,咬牙道:“他来,你们就让他进!还把小姐放在眼里吗?” “这小子,真是,真是……” 平阳侯突然有了种女儿长大的心酸。 第92章 傲娇公主 六月六日,京郊的猎场彩旗迎风飘扬,骏马奔驰在无边无际的草场上,流水般的马车停在猎场进口处。 一年一度的围猎会要来了。 围猎会是皇上还是皇子时举办的,参与者多为京中各家的公子小姐们,一众人或是打猎,或是引酒玩乐,极受年轻人喜爱。 而皇上继位后,围猎会被心照不宣的留了下来,参与者更甚以前,而主持者换成了皇上的几位皇子。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 “小姐,你慢些。” 曲桃亦扶着寻夏下了马车,带着丝丝热意的空气吹到脸上,有些热,却也舒服。 曲桃亦看着猎场上奔跑嬉闹的人群,脸上扬起笑容。 前世她倒是没有来过围猎会,这时她已经嫁给裴留,更是有了身孕,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小姐,敏君公主来了。”寻夏小声提醒。 曲桃亦看向不远处,一身红色骑马服的敏君公主走了过来,桃面妖妖,她发髻像男子一般梳了半马尾,贴身的骑马服裹住玲珑有致的曲线。 几步距离,两人间已经没了距离。 “敏君公主。”曲桃亦收了情绪,淡笑着打招呼。 敏君公主上下打量,落在曲桃亦身上的目光夹杂着冷意,曲桃亦静静地由着她打量。 突然,敏君公主放声大笑:“哈哈哈……” 曲桃亦微微挑眉。 敏君凑近一步,几乎趴在曲桃亦的耳边,她低言道:“曲桃亦,我不觉得你能配得上符子平,也配不上翊王哥哥。” 曲桃亦脸上笑容更甚,她欲开口说些什么,敏君公主却幽幽地叹气。 “父皇就要为我赐婚了,而且你与符子平已经被赐婚了,我是绝不会去打扰的,你且放心!” 曲桃亦挑眉,后退半步,笑道:“公主殿下心胸宽阔,定会与驸马爷长长久久。” 敏君公主翻了个白眼,眼睛一动,她瞥见坠在曲桃亦身后的人,眸光微闪,几番挣扎。 最终开口道:“曲桃亦,上次斌王哥哥也说要娶你,这件事,恐怕,恐怕与我脱不了关系。” “哦?公主这是何意?”曲桃亦笑容冷了下来。 敏君公主瞧着越发靠近的曲真茹,一咬牙,道:“我觉得你庶妹不喜欢你,故意让你庶妹听了些不该说的话。可我也没想到,你庶妹真的可以说服斌王哥哥!” 曲桃亦脸上荡开笑意,这件事她早已知道了。在御花园面圣时,看到斌王殿下第一眼,她就知道了曲真茹的打算。 只是她没想到,敏君公主竟然会开口告诉自己。 “多谢公主提醒。” 得了曲桃亦真心实意的道谢,一直把对方当作情敌的敏君公主变了脸色。 她目光躲闪,小巧的耳垂发红,语气却依旧强硬:“好了,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要帮你。我只是觉得,觉得符子平未来的夫人,总不能被人算计了还不知。” “但是,本公主依旧觉得,只有我,才能配得上符小将军!” 敏君公主扔下一句明显底气不足的话,气呼呼地跑了。 曲桃亦轻笑出声:“敏君公主,倒是个真性情。” “姐姐,方才敏君公主,和你说了些什么?”一直落在不远处的曲真茹走了过来,她似好奇地随意问道。 曲桃亦转身,目光微暗,落在曲真茹身上的视线有些意味深长。 曲真茹连忙解释:“姐姐,我,我只是好奇。” 曲桃亦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开口:“敏君公主说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却被某些人听了去!” 曲真茹脸色煞白,眨眼的功夫,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曲桃亦知道了! 她知道是自己传的谣言! 也知道是她让斌王殿下参了一手! 还是…… 她死死揪住帕子,僵硬的脸上被她硬生生挤出笑容,她颤声道:“姐姐,敏君公主可真会说笑!” 曲桃亦点头,抬手慢慢地帮曲真茹整理衣衫,桃花般的面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从远处看来,这就是一副姐妹友善的画面,可谁知里面的锋芒。 “茹儿,你要记得,我们好歹也是同一个府上出来的。我若是有什么不妥,你也好受不到哪里!”曲桃亦满眼笑容的说完,也不管曲真茹脸色如何,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曲真茹呆呆站在原地,脸色几变,最后她压下一口气,笑得阴冷。 曲桃亦,知道又如何? 一个府上出来的? 怕是旁人只认得你曲桃亦是平阳侯府家的小姐,谁又识得我? 曲真茹抬头,只见曲桃亦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符子平,而她心心念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曲桃亦上马! 第93章 凭什么 第九十三章凭什么 她如何不恨! 凭什么曲桃亦想要什么都可以? 凭什么她要处处落后? 既然人人都觉得曲桃亦和符小将军般配,那她就要看看,如果曲桃亦被人…… 她还能配得上谁! “这不是三小姐吗?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一道轻佻的声音传来。 曲真茹连忙收起脸上的狰狞,一抬头,白皙可爱的脸上扬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只见一身轻便装的裴巽走了过来,他手里摇着大家画作的扇子,面容端正,身材高挑,倒也算得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公子哥。 曲真茹俯身行礼,抬手之间,她只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更加肆意赤裸。她咬住下唇,掩住眼中的厌恶,轻声道:“斌王殿下安好。” 裴巽眼中笑意更甚,他留恋的目光勾在曲真茹凸起的地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舔舔嘴唇,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幽光。 他没有想到曲真茹这个女人竟然有几分胆子,竟然敢直接登门求他做事! 他愿意帮这个忙,并不是看在她送来的钱财份上,那些钱他还不缺。 一是他并不想裴留迎娶平阳侯府家的嫡小姐,毕竟平阳侯很得皇上重用。娶了他的女儿,就是多了一层夺嫡的砝码,他可不愿裴留白白多得一个助力。 另一层,是因为符子平。符子平在戊海清剿海盗,虽然他从宫里没听得任何风声,但他还是不安。万一符子平真查到些什么,他还要费些功夫去摸平。 所以,他才想借用赐婚,去打探探符子平的口风。 那日在御花园,符子平面对他时,丝毫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对他也要求娶曲桃亦感到诧异。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 这样,裴巽就基本可以肯定,在戊海,符子平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是,父皇前些日子明里暗里的打压他手下的官员,不知是为了何意? 难道是那群蠢货,真的被揪住了错处? “翊王殿下安好。” 听见声音,裴巽收起了心中的思量。他转身,扫过裴留身后的白发,提议道:“老二,你这一头白发……要不要我寻个太医?” 裴留淡淡开口:“不用了。”眼睛却是朝着一个方向。 裴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见了有说有笑的两人,他不由拍了拍裴留的肩膀,惋叹道:“老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裴留神色一冷,挥开裴巽的手,大步向前走。 裴巽满不在意地摇头,大步随着离开。 曲真茹停留在原地,裴留瞧见的画面,她瞧得更清楚。 她不甘心! “配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的如何了?” 配寥身子一抖,连忙跪在地上,小声抽噎着哀求:“小,小姐,我们不要,不要这样做?我害怕。” “啪!” 配寥重重砸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瞬间肿了起来。 曲真茹一把揪住想要往后躲的配寥,另一手轻轻抚上配寥肿胀的脸蛋,却猛的用力一按。 “配寥,你猜。平阳侯府就我和去曲桃亦两个姑娘,若是曲桃亦出了意外?”曲真茹语气一顿,幽暗的眸子里闪过冷光,她继续道:“平阳侯府,还有谁,可以去嫁给符小将军?” 配寥颤着声音回道:“只有,只有小姐了……” “呵……”曲真茹讽笑一声,“既然这样,我们何不让挡路的人,消失?” 配寥跪在低声哭泣,恶魔般的低喃在她耳边不断响起。 二小姐? 配寥眼睛一动,闪现了希望。 围猎会一共三日。 第一日算是自由活动,因着刚到郊外,还要安排各家住宿,所以没有什么大的活动,唯有晚上的小宴会。 真正的围猎会是在第二日,这一日,所有的人都可以参与围猎,无论男女,所以这一日才是真正的热闹。 第三日就是离开的日子,也有几分热闹。 曲桃亦第一次骑马,难免新奇,又因着身旁有一个人纵着,就多跑了几圈。 等到下马时,才觉察到腿根的灼热。 “嘶嘶……” 曲桃亦小心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可还是不免扯到伤口,疼的她直吸气。 满脸歉意的符子平扶在一旁,曲桃亦每吸一口气,他的脸色就冷下一分。 寻夏跟在后面,瑟缩着身子,偷偷扫过符小将军比这夜色还暗的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曲桃亦也看到了符子平眼中的内疚,再看看他铁青的脸色,不由嗔笑:“符子平,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黑脸。” 符子平的脸色更不好了。 曲桃亦不由笑出声,却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她泪花直冒。 “啊,小姐!” 寻夏紧紧捂住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第94章 抱一抱 咚咚咚 身后是坚硬灼热的肩膀,耳边传来鼓点般有力的心跳,曲桃亦呆呆地靠在符子平的怀里。 过了片刻,她才往下撇了一眼,见自己的双脚高悬地面,才确定了一个事实。 她被符子平抱在怀里! 想也不想,曲桃亦就想要跳下来。 可她还没开口,耳边便传来灼热的气息:“抱紧了!” 曲桃亦还没未有动作,只觉得身子要往下坠,她下意识的搂住个东西,耳边却还余留着刚刚的温度。 “哈哈哈……”符子平瞧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大笑。 曲桃亦这才留意到,她死死的抱住符子平的脖子,而计谋得逞的符子平正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 好你个符子平! 曲桃亦轻轻挑眉,狡黠的眸光在月光下流转,樱桃般的红唇勾起一抹媚笑。 她借助符子平的胳膊,修长的脖子微微上扬,无暇的面庞愈发靠近,她薄唇轻起:“符子平,捉弄我,好玩吗?” 符子平呆愣住,他低头看着眼前一幕,“砰砰砰,”心跳飞快。 见他愣住,曲桃亦眼睫频频眨动,实在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符子平……” 符子平身子一僵,抱在曲桃亦身侧的双手却是紧了紧。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暗地扫了一眼怀中笑的花枝灿烂,划过一似无奈宠溺,才继续往前走。 到了住所,符子平慢慢地将曲桃亦放在软榻上,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寻夏。 “这是我在军中常用的药,给你家小姐用上。” 寻夏打开瓶子闻了一下,味道清凛,便准备给小姐用上。 垂手立在一旁的千玉,在看见药瓶时,脸色却是一变。 若她认得没错,那应该是符小将军从戊海回来后,皇上念他年少英勇,特赐给将军的红伤药。 她随账房清点过侯府的珍宝,这红伤药就算其中,但侯府只有三瓶,还是皇上前些年赐给侯爷的。 据说,这药对外伤有奇效,但一般都是在生死关头才有人用。 没想到,符小将军这就拿了出来。 符子平坐在外间,不安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千锦先走了出来。 “怎么样?”符子平急急问道。 “没有大碍。”曲桃亦笑着从里面走出来,行走之间很自然,她也没有感到难受。 这药,倒是神奇的很。 符子平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曲桃亦坐下,他才跟着也坐下。 一时,两人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过,深处中心的两人也不觉尴尬,反而有几分惬意。 “咚!咚!咚……” 强有力的鼓点从远处传来,惊起丛林里一片惊叫声,黑压压的鸟儿直冲黑夜。 “应该是宴会快要开始了。”千锦说着走到门口,正想要掀开帘子让曲桃子瞧瞧热闹,寻夏慌慌张张地撞了进来。 “哎呦……”千锦惨叫一声,被千玉快手扶到一旁,倒是没有受伤。 寻夏见她无事,就急急忙忙地看向曲桃亦,又留意到一旁的符子平,话在嘴边憋住。 寻夏是曲桃亦身旁最为谨慎的丫鬟,能令她慌乱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 符子平静等了片刻,没等到他想要的声音,明白他该离开了。 于是,符子平将杯子里的水饮尽,正想要走,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叮嘱道:“阿桃,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派人去唤我。” 曲桃亦笑着点头。 符子平也笑了,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他抬头,看向远处盈盈的月色,幽幽叹口长气。 什么时候,阿桃才可以真正的相信他? 而屋内的气氛,却是压抑到了极点。 光滑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堆碎片,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烛光忽明忽暗,映出一张沉静的脸庞。 “小姐,我们要怎么办?”寻夏试探着问道。 千锦也听了寻夏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她忍不住插嘴道:“小姐,三小姐她怎么可以这样!您可是她嫡亲的姐姐!” 曲桃亦眸光微闪,抬头看向渐渐被黑云团团笼罩的月亮,轻言:“既然她死心不改,就让她尝尝自讨苦吃的感受!” “千锦,准备衣衫,我们去宴会上走一走!不然,好戏都开场了,怎么能少了主角?” 千锦用力点头,气呼呼地进了内间整理衣服。 曲桃亦抬抬手,寻夏便走了过去。 “寻夏,你这样做,先把……” 寻夏把所有东西都记下了,便退了出去。 曲桃亦静静坐着,脸上的肃杀还未退却。 一次两次,她处处给曲真茹留下一路生机,等的可不是下一次更狠的报复! 第95章 夜色降临 漆黑的夜空笼罩着整个围猎会,浓郁青翠的树林在凉风中舞动,张牙舞爪在黑暗中伸手,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清亮月光逐渐被团团黑云遮住,天地之间,唯有篝火燃起的火苗点亮了一片光芒。 因着是年轻人的玩闹,又是在晚上,众人难免放开性子来玩,一时草场上热闹非凡。 曲桃亦来时,其他人已经都坐好了位置,和熟络的人引酒,或是自己动手烤肉,嬉嬉闹闹的。但两位殿下还在这里,也不敢失了分寸。 “二小姐!” 曲桃亦本打算随便找个角落里坐了,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曲桃亦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待转身时,面颊上已经恢复了得体的笑容。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曲桃亦笑着行礼,淡粉色纱衣随着清风飘起,身形却丝毫没有晃动,在淡淡的月色之下,她宛如精灵一般俏生生立着。 为了围猎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带着简便衣裳,曲桃亦今日的装扮也不例外,又是在夜间,她身着的衣裳就更随意了些。 淡粉色长裙,白色薄丝腰带紧紧束在一手可揽入怀中的细腰,线条优越的曲线和挺拔笔直的身形在火光的映射下隐约显现。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一根梅花样子的簪子斜插在发间,白皙修长的颈项和诱人的锁骨在发间显露。 曲桃亦单单站在那里,无需多言,就是众人目光的中心点。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啊!”裴巽笑着赞道,舌尖轻佻地划过嘴唇,玩味儿的视线落在曲桃亦的身上。 这话虽然轻佻,但在场人却是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曲桃亦勾了勾唇,眼眸微闪,她轻言道:“斌王殿下,相貌乃父母所赐,不敢多言!” 裴巽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忍不住抽抽两下。 这是说他丑? 与京城第一美人相比,谁还敢提样貌这回事? “噗……” 不知谁先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声仿佛落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一下子惊起了成片的浪花。 在场之人,已经有不少饮了酒,也不太能记得谁是皇子谁应该敬着,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敏君公主起身,怒瞪了面色发黑的裴巽一眼,转眼跑到曲桃亦身旁,拉住曲桃亦的手臂:“桃亦,你和我一起,不要理会斌王哥哥!她喝醉了!” 曲桃亦笑了:“公主说笑了。” 曲桃亦并不太想和敏君公主坐在一起,但碍于无法拒绝,只好顺着走了过去。 低着头,她借着余光,瞥见绣着银边的锦袍,忍不住轻轻眨眼。 果然,敏君公主旁边就是裴留,而裴留旁边就是裴巽。 眨眼功夫,裴巽脸上就挂起了笑容,他似笑非笑地瞥着不远处端坐的曲桃亦:“二小姐,怎么不见你那未婚夫?” 不出意料,裴留原本有些欢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端起桌案的一杯酒,仰头饮尽。 曲桃亦还未开口,敏君公主却是忍不住了,她瞪着裴巽,咬牙切齿地说道:“斌王哥哥真是烦人,你怎么那么喜欢管别人!若真是闲了,就为我找一个嫂嫂!” 敏君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公主,自幼便娇宠,其余三位皇子的纠缠怎样也与她无关,反而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几位皇子倒还真有几分宠爱。 得了敏君公主的一顿嘲讽,裴巽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他端起桌上的杯子,似哀怨地看着曲桃亦,叹道:“本王早就给你瞧好了一位嫂嫂,可是,郎有情,妾无意呀!” “可……你……”敏君公主几次张口,又被裴巽的无耻给惊到了,小脸被憋的通红,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御花园里的事情,被父皇严令压下,京城中人只知道翊王殿下想要娶平阳侯府二小姐,但平阳侯府二小姐与符家小将军自幼定有婚事,而且两人也算对彼此有意,皇上便下旨成全了这桩婚事。 而斌王哥哥也求娶二小姐的事情,父皇没做出任何反应,知情人也都闭口不提,这件事就被众人埋在心里。 她虽然不关心朝政,但也知道,若传出两位皇子争抢一个女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曲桃亦的父亲是父皇得用的大臣,这才没被父皇惩罚。 而在一旁比雕塑还沉稳的裴留,听不下去了,他侧身一动,挡住裴巽的视线。一边冷笑道:“大哥,我陪你喝酒!” 省的你到处发疯! 裴巽眉梢上挑,他意味深长的扫过裴留与曲桃亦两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第96章 昆仑奴 “嘭!” 烛花炸开,惊醒了一室的昏暗。 微弱的月光透过被风吹开的窗子缝隙挤了进来,夹杂着凉意的山风呼啸而过,甩在肌肤上,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勾起心底的恐惧。 昏暗的月光下映出一张惨白的脸,配寥深吸一口气,发抖的手指刚刚碰上房门,里面便传来了气急败坏地低骂。 “配寥这个贱货,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等她回来,我要她好看!” 配寥手吓得一滞,手腕处还未消下的青紫在月光下越发吓人,仿佛还能体会那刺骨的疼痛。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入深渊夜色中。 配寥抬手将泪痕抹去,看了眼远处的灯火,目光逐渐坚定,她无声道:“小姐,对不住了。” 推开门,配寥走了进去:“小姐,我回来了。” 屋子里的曲真茹正在怒骂,没想到配寥竟回来了,狰狞怨毒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她看到配寥,想要露出友善的笑容,脸却转变不过来,表情倒是越发狰狞。 配寥飞快地扫了一眼,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恐惧,回身将门关好。转过身子时,她的面色已经恢复了自然。 “配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曲真茹放软了声音,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焦急。 “小姐,您托的事情,奴婢找人办妥了。”配寥低声回道,身子却是忍不住发抖,她咬住发白的下唇,仍不死心地劝道:“小姐,我们,我们不要这样……” “配寥,你不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别人了?”曲真茹厉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落在配寥身上的视线变得渗人。 “噗通!” 配寥跪在地上,疯狂解释:“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曲真茹看着配寥求饶的样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一副画面,她不由笑出声。 配寥不要命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留下血痕,地上染了一片猩红。 “好了,我知道你的衷心。”曲真茹笑着把配寥扶起,关切地拍了拍配寥的手,一边开口:“走,带我去瞧瞧你找的人!” 配寥扶着曲真茹,额头的血流到惨白的嘴唇上,她却不敢擦拭,只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护着曲真茹出了门。 两人出了门,沿着小路走到尽头,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露了出来。 屋子里漆黑一片,房角处还缺了个够一人钻进去的洞,有风吹过,清凉的风顺着洞口钻进去,发出呼啸声,如同深夜里的哀鸣一般。 周围杂草丛生,还有不知名的虫子跳动、鸣叫的响动,走近几步,就觉得身后冒凉气。 曲真茹缩了一下身子,但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眼中忍不住散发出幽幽的绿光,似饿狼盯住了猎物一般。 “就是这里吗?”曲真茹问道,她双眼透亮,红艳的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配寥默默点头。 里面不知为何,有了细微的动静。 “贵人,贵人……”一道沙哑的如破洞般透出来的呜咽声传了出来,是个男人,口音里甚至还夹杂着混乱的抽气声和讨好。 只听声音,曲真茹浑身就起了层疙瘩。 曲真茹嫌恶地扫了一眼杂乱的周围,找了块勉强算作干净的空地走了过去,顺带从怀里拿出帕子,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配寥,将他放出来,到这里来见我!” 配寥犹豫地看了一眼晃动的房门,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恐惧却如何都压不下去,重若千斤的步子无法迈出任何一步。 门后的人是她亲自找来的,她自是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配寥!”曲真茹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预示着小姐已经等到了极限。 配寥无奈,猛的睁开眼睛,小跑到门口。开门的手,从头一直抖到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噗通!” 一个人型般的物体栽了出来。 呼呼呼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妖风,把遮住月色的黑云吹跑了部分,月光倾洒下来,才让人勉强看清“物体”的原貌。 竟是一个通体漆黑的人! 他佝偻着后背,如同狗子一样爬俯在草丛中,数年未清理的头发杂乱成一团,其间还有不明物体在爬走。他没有穿鞋,露在外面的脚掌遍布青紫的痕迹和指甲盖大小的结痂,甚至几根脚趾呈现诡异的弯曲弧度。 骨瘦如柴的身上勉强挂着几片碎布,堪堪遮住主要部位。露出的部位漆黑一片,唯有几处还未痊愈的伤口透出几抹暗红。 昆仑奴! 无论是在哪里,昆仑奴都是最低贱的存在,任人打骂,无人把昆仑奴当做真正的人。 而昆仑奴的后人,世世代代都是昆仑奴! 第97章 为她出手 “贵人,贵人……”趴在地上的昆仑奴呜呜囔囔地喊道,杂乱头发下一双发黄混浊的眸子高高抬起,仔细打量,还能看清其中的讨好和谄媚。 曲真茹嫌恶地捂住鼻子,隔了这么远,昆仑奴身上的臭味还是飘了过来。 配寥快步上前,将准备好的香囊递给曲真茹,曲真茹的脸色才好了过来。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曲真茹压低声音问道。 昆仑奴猛地抬头,跪爬着就要往前,被配寥厉声喝住,他才跪在原地。 昆仑奴连连回道:“知道,知道,知道。一定把事情做好,一定!” “贵人放心,贵人放心!” 面纱之下的讽笑逐渐扩大,曲真茹侧身,幽暗的目光从深绿的丛林落到火光冲天的热闹处,幽深到了极致。 光辉影绰之间,红火光芒的眼瞳里映出几分温柔又残忍的笑意,还带着少女般的一丝天真。 “你要明白,事情办好了,你才可以脱了昆仑奴的身份!”恶魔般的警告声响起,落在昆仑奴的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他重重跪下,混浊不堪的眼眸迸先惊人的光芒。 这是他唯一过上正常人的机会,他定会把握住! 筵席这边,已经到了尾声。 “翊王殿下,翊王殿下……” 裴留回了神,收回落在不远处那抹倩影上的视线,看向身边的人。 身边是与裴留交好的几位公子,他们几个喝了不少酒,见好不容易将失了神的裴留唤了回来,几个人四目一对,忍不住开始了玩笑。 “殿下,不就一个女人嘛!” “就是就是,当初她跟在殿下身后跑,那殷勤的模样,真真将平阳侯的脸面丢了个干净……” “殿下,说不定,你勾勾手指头,二小姐就跑了回来……” “哈哈哈……” 几个人放声大笑,醉眼混浊,压根没有留意到裴留沉下去的脸色。 “嘭!” “啊!”其中一位华服公子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他捂住痛极了的脸,怒气冲冲地怒骂:“哪个玩意!竟然敢打你爷……” 声音戛然而止。 华服公子的脖子被人死死扼住,顺着青筋凸起的手掌往上看,只见裴留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如利剑当空刺来,森冷杀气直击门面。 华服公子瞬时酒醒,没了气焰,只死死地想要挣脱。 身边几个人见到这一幕,酒醒了个彻底,纷纷跪在地上,惨白着脸,不敢发一言。 “不管怎样,那是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几个插嘴!”裴留轻声慢言道,入骨的冷意随着风声传入几人的耳朵,不寒而栗。 他手一丢,华服公子猛地咳嗽起来,裴留却一眼也不看他。从随侍手中接过干净的帕子,细条慢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动作让人赏心悦目,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差点杀了一人。 陡然间,裴留目光一转,锐利的目光射向高台上的位置。 裴巽闪躲不及,与裴留对视了个正着,索性他也不躲。 裴巽泛着醉意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他遥遥举杯,对着裴留,一口饮尽。 没想到,他这个温润如玉的弟弟,竟还有如此一面! 裴留面容冷淡地移开视线,落在正在发呆的曲桃亦身上,眼中不禁浮上一抹他自己都没留意的温柔。 裴留几步上前,放低了声音:“桃亦,明日便开始围猎了,我教你骑马怎么样?” 曲桃亦抬头扫了裴留一眼,目光冷淡,没了之前的炽热,仿佛眼前人只是一个不相熟的陌生人。 “多谢翊王殿下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学会了骑马。” 裴留一愣,下意识地开口:“是谁教你的?” 曲桃亦抿直双唇,说出了一个名字:“符子平。” 裴留面上的笑容微僵,刚刚还有生机的心被冷冰冰的话语击打个粉碎。 曲桃亦移开视线,端起一杯果酒,浅浅小酌起来,并不理会身旁的人。 果酒虽不易醉人,但对于不常引酒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上头。 没一会,曲桃亦的双颊便染上一层浅浅红晕。她或是看向台下嬉闹的人群,看到有趣时,她的双眸便会一亮,闪现过柔光。遇到看不清的东西,她青黛色的细眉便会微微蹙起,水润红唇轻轻嘟起,天真可人的模样勾的裴留心里一痒。 微风袭来,胃里虽然暖暖的,但是曲桃亦还是被冷气激了一下,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肩头却是一暖。 曲桃亦低头侧目,笼罩着一层波光的水眸里映出一件绣着银边的深蓝色长衫,衣衫上还带着余温。 曲桃亦眨了眨眼,几番确认,才认出这是裴留的衣衫。 第98章 醉酒 她转头,裴留正站在她身后,幽暗的眸子紧紧缩在她的肩头,深邃如同星河般的眼眸要把人给拉入其中。高大宽阔的胸膛为她遮挡着凉风,修长的双臂微微虚环着自己。 从远处看,她应该像被裴留拥在怀里。 陡然间,曲桃亦的脸色暗了下来。 她冷声道:“翊王殿下,请自重!” 裴留的眼中闪过苦色,他抬起的双手无奈重重放下,苦笑道:“桃亦,你不必如此避着我,我不会伤害你。” 闻言,曲桃亦忍不住嗤笑:“翊王殿下,您是以何等立场,说出此番话的?” 醉意带领下,原本已经朦胧的前世记忆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曲桃亦仿佛看见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裴留的自己,心口疼的像要裂开。 “桃亦,你怎么了?”裴留注意到了曲桃亦的不对劲,他连忙扶住曲桃亦,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两行泪水从曲桃亦的耳边滑落,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前世与今世的记忆如光影般迅速切换。 她不由晃了神。 曲桃亦呆呆地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眼前人的脸庞,她怯生生的,如星河般璀璨的眼眸里夹杂着欣喜,片刻又被小心翼翼的讨好取代。 裴留心口一滞,被曲桃亦眼中深沉的感情惊到了。 为何,桃亦为何会对自己有这样复杂的情感? “桃亦,你怎么了?”裴留试探着开口,他握住曲桃亦迟迟不肯落下的纤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觉察到,掌心的那只小手还在不住的发抖。 曲桃亦眼中的泪水滴落得更快了,她痴痴地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幻影,抽噎道:“裴留,你对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裴留轻声说道。 他从未说过对不起,哪怕被父皇训斥时,也未曾说过。可是这一次,他只想让怀中女子的泪水停下,哪怕让他付出任何东西。 他抬手,轻轻地擦拭曲桃亦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泪水如何也擦不净。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落在耳中,只觉得胆颤心寒。 裴留抬头,只见一袭黑衣的符子平站在两人身后,飒飒的衣袍在他身后被狂风掀起。 符子平双手紧紧握拳,死死盯住眼前这一幕,起伏不定的胸膛正压制着怒气。 夜色让人看不清太多东西,但那双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鹰眼,却涌上嗜血般的怒意。 裴留眼睫一震,手掌下意识地一松,转眼间,怀中之人已经到了符子平的怀里。 “符子平,本王命你站住!”裴留怒斥道。 符子平立在原地,背对着裴留,他低头深深地扫了一眼怀中安睡的女子,紧蹙的英眉微微松开,闪过一丝怜惜。 他压低声音:“翊王殿下,阿桃是我的未婚妻!” 裴留僵在原地,抬起的手掌不甘地垂下。 话落,符子平大步离开。 刚刚取衣衫回来的寻夏,恨不得一掌把自己呼死。 方才天气变凉了,小姐便让她回去取些衣衫。谁知她刚回到宴席上,就看到翊王殿下抱着小姐,她还未上去阻拦。 一脸怒意的符小将军便来了,二话不说,就将小姐抱走了。 寻夏扫了一眼已经没几人的宴席,悄悄松了口气,便连忙追着符子平去了。 “符小将军?”曲真茹正欲回房间,没想到碰见了脚步匆匆的符子平,她不由惊喜唤道。 眼睛往下一看,却看见熟悉的面容。 “姐姐!” 符子平冷冷地一眼扫过来,曲真茹被吓得闭上嘴巴。 见符子平要离开,曲真茹眼眸流转,几步跟了上去。 “二姐姐这是喝醉了吗?”曲真茹一脸担忧地问道,眼睛里却是闪过亮光。 她看的清清楚楚,曲桃亦身上的披风,可是翊王殿下的! 见符子平没有回答,曲真茹咬咬牙,一副状似无意地惊讶道:“姐姐身上的衣衫,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这不是翊王殿下的衣衫吗?” “难道说,姐姐今夜又和翊王殿下一起了?” 符子平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曲真茹:“三小姐,我要送阿桃回去休息了!” 言下之意,你该离开了! 曲真茹脸上的笑容一滞,她不由讪笑,眼中涌现泪水,她轻声说道:“我,我只是关心姐姐。姐姐她曾经那么喜欢翊王殿下,可,可……” “三小姐,无需多言!”符子平冷冷扔下一句话,夹杂着冷意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便大步走了。 曲真茹静静地看着符子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手中的帕子早已不成样子,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曲桃亦,你还能有几时猖狂! 第99章 醉酒 寻夏神情紧张地看着周身被低气压笼罩的符小将军,又扭头看着自家睡得香甜的小姐,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心里不停地嘀咕:这下完了,这下完了。怎么解释得清! 睡榻上的人垂着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秀眉因着不舒服紧紧皱着,白皙饱满的额头涌出几滴汗水。 符子平欺身上前,接过寻夏递来的帕子,轻缓地帮她擦拭汗水。 “水,水……”梦魇中的曲桃亦无助地喊道,手臂无意识抬起,想要去抓住些什么。 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掌紧紧包裹住那无力的小手,符子平轻轻用手指摩擦着掌心的手背,他的指尖不像其他的年轻公子那样光滑,反而布满了长年握箭留下的茧子。 片刻,曲桃亦挣扎的动作就歇了下来,可似红樱桃般的嘴畔还是溢出囔囔低语。符子平试图去倾听,却发现什么也听不清楚。 “将军,”寻夏端着茶水走了过来,轻声开口,有些为难地看着符子平。 “给我。”符子平开口,将茶水接了过去,一手环住曲桃亦,一手端着茶杯往她嘴边送去。 符子平留意着曲桃亦的动作,小口小口的喂,担忧她被噎到。 如遇甘霖,曲桃亦喝了一大口水,还欲再饮一口,却迟迟碰不到想要的清凉。 她的嘴唇往下一撇,恼怒又委屈地哭诉道:“裴留,你个混蛋!” “哐当!” 青瓷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青翠的响声,破碎的杯壁上反射出一双满是震惊和受伤的眼眸。 符子平僵硬地坐着,前倾的身子紧紧绷着,如同一头困兽。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怀中的人,平直的双唇微动,声音带着几分干涩:“阿桃,阿桃,你刚刚说的什么?” 为何是裴留? 为何,你那么伤心? 你与裴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看见裴留抱着曲桃亦,千万个念头从他脑海里不停转动,他想要问个清楚,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阿桃看向裴留的眼神,分明不对劲,那眼神里的东西仿佛包含了人世间一切的悲欢喜乐。 可阿桃与裴留才将将认识几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有那样深的体会? 符子平的心一时跳的飞快,一时又失去了生机,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而一切的问题都得不到答案,因为怀中之人已经再次沉睡了过去,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 符子平无奈地长叹。 寻夏暗暗咬牙,犹豫着上前,开口道:“将军,不如让奴婢来?” 符子平没有回答,他缓缓将人放平躺,用薄被轻轻遮住,又抬眼静静地看着这张容颜。 从柔软的眉眼到小巧高挺的鼻尖,再到厚薄正好的嘴唇,是他从幼时就瞧着的人,一如从前,却又不似当初。 符子平忍不住抬手,将她轻蹙的眉头抚平,深深地看了一眼毫无感觉的人,他才转身离去。 “将军慢走。”寻夏送到房门口,嘴巴几次动动,想要为小姐解释几句话,就是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不安地看着符子平离开。 “哎!” 重重的叹息声落入浓郁漆黑的浓雾里,大雾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将一切都包纳其中。 夜愈发深了,喧嚣的人世已经恢复了平静,唯有散落在四处边角的篝火还散发着微弱余光,与天上皎洁清冷的月光遥遥相望,共同点亮同一片天地。 寂静无声的山林里渐渐传出了虫鸣声、淙淙的溪流水飞撞在石壁上的击打声,夜出猎食的动物找到了饱腹的食物,忍不住发出兴奋的尖叫声。一切的响动,静静地敲打沉睡着的人的耳垂。 寻夏第三次起身,悄悄走到睡榻边,抬手探探曲桃亦额头,感觉温度适中,缓缓松了口气。 寻夏正欲重新躺下,睡榻上的人却有了响动。 曲桃亦缓缓睁开眼睛,昏暗的环境让她不太舒服,她费力地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这是在哪里。 “小姐,您可算醒了!”寻夏又是庆幸又是担忧地开口,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果茶递了过去。 曲桃亦身子微微一动,头就开始发晕,嘴巴里也干苦的厉害,她忍住满心的疑问,借着寻夏的手用了整杯茶水。 等到不那么难受,她才问道:“寻夏,我怎么回来的?” 寻夏上前替她揉着额头,无奈地回答:“小姐,我从房里给您取了外衫,到了那里,就瞧见……就瞧见您和翊王殿下,抱在一起……” “……符小将军走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 听完寻夏的话,曲桃亦久久陷入沉默和呆滞。 醉酒,误人! 第100章 意想不到 这边,符子平出了小院,径直拐向另一侧的长廊里。 围猎会里,所有女子住在最东边,而男子住在最西边,中间甚至还有一道长廊隔开。 而各家公子小姐出门都会带上护卫,外围有皇上亲派的侍卫,还有两位皇子坐镇,围猎会倒是从未出现过什么差错。 符子平却在他所住的小院外,遇到了一个他怎样也想象不到的人。 “斌王殿下。”符子平不动声色地行礼,掩住眼中的诧异,脑子里飞快地划过所有人的房间位置。 他对这种同一群娇贵公子骑马射猎的活动并不太敢兴趣,因着阿桃前来,他才一同跟了过来。 所以选院子时,他特意选了尽头的位置,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回房时会经过这里。 那么,院子在最中央位置的斌王殿下,自然是故意来的。 符子平深邃的眸光飞快地闪烁一下,又回归了正常。 裴巽微眯着眼睛,随意地抬手,脚步却踉跄一晃,吓得身边侍卫连忙扶住他。 “殿下,殿下,小心……” “一边去,本王正和小将军聊天!”裴巽挥开侍卫想要搀扶的手,怒冲冲地吼道。 转身,裴巽笑眯眯地看看符子平,又踮着脚看向符子平明显从外面回来的方向,他轻佻眉头,揶揄着笑道:“小将军,这可是刚送二小姐回去?” 符子平嗅着鼻尖传来的浓烈酒味,心一跳。 话落,裴巽也不等他回答,踉跄着步子上前,哥俩好地搂住符子平的肩膀,用力地拍拍,有些费力地开口:“小将军,前些,前些日子,本王不是故意要掺一脚!” “其实,本王觉得还是你与二小姐最合适!而且,若不是老二开口要娶曲家姑娘,本王也没必要参合!” 裴巽这话就意味深长了。 符子平听了,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听了仿若没听。 裴巽摇摇晃晃地侧过身子,抬手指向一个方向,醉醺醺地笑道:“你在戊海立了那么大的功,杀了那么多的海盗,父皇肯定要好好奖赏你。” “为天下百姓,不敢邀功。”符子平正色道。 裴巽笑得更开怀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脸色通红。 他凑到符子平的耳边,兴冲冲地左顾右盼,却压低声音:“本王跟你说实话,本王最羡慕你了,可以抓海盗头子,还可以审判犯人!本王听说,那海盗头子抢了好多商船,罪恶滔天,若是本王,定要将他吊死在城楼上……” 裴巽还欲说些什么,被他身边的侍卫快手拉到身旁,侍卫连连道歉:“小将军,殿下醉了,醉了。” “杀了,杀了……”瘫软在侍卫身上的裴巽,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殿下醉了,还如此关心民生,真是天下百姓之乐事!”符子平沉声赞道。 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卫有些呆愣,肩头却传来微痛,侍卫瞬间明了,连连为难地说道:“殿下明日还要主持围猎会,小的们就先服侍殿下回房歇息,小将军早些歇息。” 侍卫们搀扶着醉醺醺的裴巽往前走,裴巽口中还在低语些什么,甚至挣扎着要去旁边的池塘里抓鱼,侍卫们哭笑不得地将人给控制住,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消失在拐角处。 符子平定定地看着他们消失,陡然间脸色沉了下去,黑眸染上夜色。 他已经将戊海那边的事情查清,但是没有证据可以直指斌王殿下,所以在上呈奏折时,他只暗示皇上事情背后还有他人,并未直接将斌王殿下放到皇上的面前。 皇上年纪大了,心思也愈发重了,只凭奏折上的几句话,皇上定然会查个清楚。 这些日子,他暗中留意朝中官员的动向,发现属意斌王殿下的几位官员或被皇上斥责,或被皇上调出京城。 其中深意,足可以证明,皇上已经查到了几分。 今夜,斌王殿下竟直接堵门,这也就意味着斌王殿下起疑心了。而且斌王殿下口中的杀了,就是在暗示要他去解决了海盗头子。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袭来,符子平却站的笔直,他目光灼灼而纯正。 斌王殿下,我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他符家为的是百姓,而不是私欲。 而且符子平相信,只凭这一次的试探,斌王殿下心中并不能确定些什么。 另一边,侍卫搀扶着满身酒味的裴巽走出了长廊,原本醉醺醺的人却站直了身子,目光清亮而深沉,哪里还有刚刚一副站不直的样子。 “殿下,符小将军,到底查到了没有?” 裴巽若笑非笑地回头,幽亮的眸光闪着厉色,薄唇微勾:“你说呢!” 第101章 针对 侍卫猛的缩紧身子,往后退了半步,额头留下一滴热汗,他讪讪道:“小的,小的不知。” “滚!”裴巽怒斥,一脚揣在侍卫的大腿上。 侍卫狼狈地滚在地上,身子顺着几阶台阶,翻了个跟头,看起来滑稽可笑。 裴巽忍不住讽笑,目光恶劣,刚才的那口恶气才算消下。 身旁的侍卫眼色极快,见主子爷笑了,才慢慢地开口:“殿下,我们派了几波人去戊海,都被那个郑智拦了下来,难道这符小将军真的什么都没查到?” 裴巽脚下步子慢了下来,他仔细回忆刚刚的画面,符子平眼中的不解和疑惑,他看得清楚,实在不像装的。 但是,符子平可不是什么只知道行伍之事的大老粗。 戊海那边传来消息,那个海盗头子被抓了活口,虽然海盗头子知道的不多,但是为了将事情处理干净,海盗头子必须死! 更何况,郑智那个老头子,老奸巨猾,万一他查到什么不利的东西。 谁知,他派去的几批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在戊海。 郑智恐怕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到底是谁帮了郑智一把? 符子平?去戊海清剿海盗的将首? “符子平呀符子平,本王将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你到底是真不知?还是装了个糊涂?”裴巽摇头自问。 “算了,日后,派人盯紧符子平,他有何异动,立马派人通知本王!” 这一夜,如同夜里捕捉食物的猎物一般,心惊肉颤,风声鹤唳,总觉得不安的人不在少数。 好在,一夜的时光不长不短,不论是平平淡淡,还是风起云涌,黑夜迟早会过去,总会迎来一日的光辉。 火红的骄阳升到半空,腾腾热气炙烤着黄土地。湛蓝如水洗般的天空清亮透底,葱葱郁郁的丛林里的雾气随着气温的升腾消散了大半,而绿光油油的草场里渐渐聚集了数匹高头大马。 草场的两边排列着金光灿烂的奇兽号角,红色长绸绑在最前端,风一动,长绸便随着漱漱作响,发出阵阵如同惊雷一样的炸裂声,震撼雄浑。 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郎站成一列,整装待发,气势汹汹地看着远处的丛林。 而身旁是各自的战马,待出发的号角响起,他们便可翻身上马,冲进丛林里,去追击自己的猎物,展现自己的能力。 围猎会的大场面,要来了。 参与围猎是完全自愿,但是约定俗成的,各家公子都会参与,而小姐们则是看喜好。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裴巽左右环视一周,视线落在人群中最为挺拔的一人身上,目光一闪,不禁出声:“符小将军,今日可算是你的专场了,记得要手下留情啊!哈哈哈!” 而从不多言的翊王殿下也淡淡地跟了一句:“听说符小将军剑术极佳,今日也不知有无机会一睹为快?” 众人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符子平。 一身普通的黑色劲装,穿在符子平的身上,倒是越发显得他身材笔直,气质凌冽。而那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气势,更是常人比不得。只要站在那里,不用说话,就是最显眼。 不少人变了神色,加上两位殿下的那些话,落在符子平身上的目光就更为冷了些。 来参加围猎会的人,不约而同都有一个目的,得到斌王殿下的青眼,或是翊王殿下的青眼。 符子平一个人凭什么得到两位殿下的注意! 符子平仿佛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他跨步上前,沉声道:“两位殿下谬赞,我定当竭尽!” “好,好!”裴巽高兴地大赞,他陡然间高高抬起手,震耳发匮的号角声响起,惊起丛林里的阵阵飞鸟,地动山摇的响动从山里传来,恍惚间还能听到嘶吼声。 众人神色一正,猎物下山了。 “出发!” “是!” 不管刚刚心里有什么想法,此时此刻,号角声吹响,他们就是血涌奔腾的少年郎。骑着最好的战马,拉开怀中的那把弓箭,奔向那片属于他们的战场。 马蹄声疾驰而过,尘土飞扬,过了许久,尘土才慢慢落下。 “小姐,您看!” 曲桃亦顺着寻夏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黑衣的符子平正慢悠悠地朝着这边走来,她不由张大了嘴巴。 待符子平靠近了,她不解地问道:“不是要狩猎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可是哪里不舒服?” 更何况,她刚刚看得清楚,斌王殿下和翊王殿下的话,分明是在激起其他公子对符子平的不满。 若不是参与围猎,岂不要让众人白瞧了热闹? 第102章 策马 符子平绷着嘴角,一言不发,却翻身下马,想要扶着曲桃亦上马。 他看着小厮牵的是自己送的马儿,眼中才微微有了笑意。 曲桃亦这才明了,他还在生气。 可昨夜之事,她无法解释。 怎样解释,说对裴留有意的人,是前世的自己?或者解释,她认错了人? 曲桃亦深知,这些话,她自己都不信,符子平又如何相信。 符子平静静立着,他看见了曲桃亦脸上的挣扎,心里浮上一抹涩意。 算了,这些事情,他会等到阿桃愿意亲口说出的那一天。 他侧身,从地上拽根杂草,颇有闲情逸致地逗弄着马儿,一边扯扯嘴角,装作随意地开口:“我又不是猴子,何必要演给他们看,而且太累了,我才不要去围猎!”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不如自己跑马玩!” “噗嗤!”曲桃亦被他逗笑了,见符子平毫不在意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 符子平若追问到底,她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来,给我!”符子平从小厮手里牵过缰绳,半弯下身子,笑意盈盈地看向曲桃亦,挑眉道:“尊贵的二小姐,请上马,小的带您去溜溜马。” 曲桃亦脸颊微微发热,她不由嗔了符子平一眼,亮晶晶的眸子里闪过精光,她娇声道:“快点,小符,本小姐要上马!” “来嘞!”符子平朗声道,护着曲桃亦上了马。 曲桃亦坐在马车,气势娇贵地扫了一眼符子平,两人视线一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欢乐的笑声飘荡在马场上,引得人人侧目而视,朦胧间看见两道身影,隐约可见是一男一女,男人牵着马,女人则悠哉悠哉地骑在马上。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宽松,却也形成了一道屏障,容不得他人加入。 但总有人想要试一试。 符子平看着不远处的人,脸色一暗,拉着缰绳就要往一旁走。 “符子平,你给我站住!”一身红衣的敏君公主厉声喝道,高高扬起马鞭,直奔两人而来。 曲桃亦看着敏君公主,心里有几分开心。敏君公主虽然骄横些,但是为人爽朗,是个不错的姑娘。 眼看马上就要到了,敏君公主不由放慢了速度,谁知符子平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朝着另一边狂奔起来。 敏君公主呆愣在原地,而后气急败坏地将马鞭摔在地上,渐起阵阵飞尘,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符子平,我就是,就是来跟你说句话……” “敏君公主,对不住了……”曲桃亦的声音,被呼呼的风声吹了个稀碎。 马突然跑起来,曲桃亦没个准备,整个人猛的往前冲,腰间却多了一只胳膊,紧紧环住她,顺带将人带入一个炽热的怀中。 呼啸的风摔打在脸上,曲桃亦双眸紧闭,人也僵的发直。 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还夹杂着暖意:“阿桃,睁开眼睛。” 曲桃亦艰难地摇头,身子也无意识地往后靠拢,深不知身后符子平的眸子微微闪烁,呼吸也更热了几分。 符子平看着她小猫般蜷缩的模样,目光宠溺而温柔,放低了声音,轻声轻语地安慰:“阿桃,放松,不要怕。慢慢来,慢慢睁开眼睛。” “不要怕,我在你的身后。” 我会永远在你的身后。 曲桃亦挣扎了一番,耳边却一直有柔柔的安慰声,她怦怦跳的心更快了,不由慢慢睁开了眼睛。 “哇!”她惊叹出声。 满眼的花儿,浅紫色,鹅黄色,白色,团团锦簇,远远望去,前边还有许多。盈盈日光下,仿佛一条花路铺向了漫山遍野。 顺着风,还有股淡淡地清香飘来,清雅而不油腻,香甜舒畅。曲桃亦不由深深吸气,恍惚间,她置身于花海中。 符子平看着怀中的曲桃亦面露笑容,得意地挑眉,一边放慢了马速。 “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曲桃亦心情舒畅,也就慢慢放松了身子,更没注意到她整个人已经完完全全靠在了符子平的怀里。 她不提,符子平自然更不会主动去提了。 “这里是我自己跑马找到的,虽然远了些,人却极少,风景也极好……” 符子平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低头,看着合上眼睛的曲桃亦,薄薄唇边溢出抹笑容。 “睡,我的阿桃。”符子平无声地开口,他静静地看着怀中人的睡颜,目光渐渐落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光的红唇,红唇微微轻启,仿佛发出了无声的申请。 阳光下的身影缓缓重叠在一起,两人相互依偎。 第103章 不是弟弟 恍惚间,带着热意的风吹来,将成片的花海摇曳舞动,浓密轻盈的睫毛也颤颤几动,曲桃亦睁开了眼睛。 她迷瞪着睁开眼睛,头略微呆滞地转向一旁,脑海里渐渐有了意识,她想起这里是哪里了。 目光一转,她对上一双深邃漆黑带着笑意的眸子,噗通,曲桃亦的心乱了几拍。 曲桃亦微眯眼睛,掩去明媚刺眼的阳光,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 她整个身子,竟直挺挺地靠在符子平的怀里! 而她的手臂,竟紧紧抓住符子平胸前的衣襟! 这姿势,太过亲密了。 曲桃亦连忙用手撑在地上,身子往一旁侧了侧。 “哎呦,”符子平忍不住抽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地掩住眼中的失落,怀中空落落的,嗔笑道:“阿桃,我的腿,都要被你压麻了!” 曲桃亦轻咬下唇,默默扫了眼符子平修长笔直的双腿,见他长裤上层层叠叠的褶皱,心里突然涌上点愧疚来。 符子平见她面露愧疚,剑眉一挑,试探性地笑道:“若是你帮本大爷捶捶腿,本大爷就原谅你?” “想死吗?”曲桃亦咬牙切齿地说,握成拳头状的小手恶狠狠地凌空挥过符子平的面前。 符子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看着曲桃亦“凶恶”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只丝毫没有威胁,反而可爱到不像话的猫咪,他嘴边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来。 曲桃亦被他眼中的灼热一炽,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手指轻轻地抓在地上,粉嫩闪着盈光的指尖挠着花儿的根部。 这手,仿若挠在符子平的心尖,符子平偷偷留意着她的小动作,心尖一颤一颤,嘴边扬起一抹弧度。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马匹的嘶吼声,阵阵马蹄声顺着空气袭来,雄浑有力的号角声踏空而来,甚至还有惊呼声,而所有的声音集中在一个方向。 “围猎的人回来了,”曲桃亦说道,她有些惋惜地看着周围的花海,从地上起身,简单整理了下衣物,对着一旁的人开口:“走?我们该回去了!” 符子平幽幽叹口气,抬手拂去弓箭上的杂草,将弓箭背在身后,才慢悠悠地起身。 动作爽利而又散漫,带着行伍之人的利落,又有几分常人没有的慵懒贵气。 曲桃亦眼皮一跳,瞥向那张面冠如玉的面庞,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心底油然生出几分吾家儿郎初长成的自豪感来。 符子平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心里不由砰砰乱跳,后背挺得愈发笔直,手臂规矩地端在身旁,连走路的步子踏的也是分毫不差。 若是用寻夏的话来说,符小将军这会儿就像开屏的孔雀! “噗嗤!”曲桃亦忍不住笑出声。 符子平回头,面露疑惑,问道:“阿桃,你笑些什么?” 曲桃花笑得愈发灿烂,浓密而又弯弯的睫毛轻轻颤着,清澈透底的眸子微微闪烁,她笑得开不了口。 符子平停在原地,不明白她在笑着什么,也跟着笑了出来。 过了半响,曲桃亦才恢复了平静,她借着符子平的手,上了马。 符子平犹豫地看着马匹的后座,舔了舔舌尖,并没有翻身坐上去,而曲桃亦也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两人心照不宣。 符子平牵着缰绳,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想到刚刚的曲桃亦的大笑,实在好奇的厉害,不由问道:“阿桃,你方才笑些什么啊?” 曲桃亦抬手轻轻拍了拍了马背,抿了抿唇,眼底浮现出笑容来,道:“符子平,我发现你不管多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符子平挑眉,黑眸露出几分渴望来。 一样讨人喜欢? 一样英俊潇洒? “一样可爱!符子平!”曲桃亦笑道。 符子平扬起的嘴角飞快地抽搐,他呆愣着看着曲桃亦眼中慈爱的笑意,而后别扭的回头,机械地牵着缰绳往前走,心里透凉。 心里嘀咕道:“不就是比你小一点吗?小那么一点点,根本就不算什么!怎么能天天挂在嘴边……” “什么可爱?那是用来形容弟弟的!不是用来形容夫君的!我才不是弟弟!” 曲桃亦没听到他在嘀咕什么,否则怕不是要动手了。 年龄小不是问题,问题是小了那么一点,还要被心上人用看弟弟的眼神看待,这恐怕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忍受的。 待两人回到马场时,那里已经热闹腾腾地闹起来了。 刚从猎场回来的公子们又累又饿,更多是却是兴奋,他们走到位置上,大快朵颐地享受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小厮们则在中央,清点各家公子的猎物。 第104章 斩不断 快到宴会上时,曲桃亦便和符子平分开了,她借着小路回了小院,而符子平则是策马去了马场。 “哎呦,小姐,吓死奴婢了!”寻夏见到曲桃亦,连忙迎了上去,见她衣衫皱巴巴的,赶紧将人扶了进去。 曲桃亦到了屋内,连饮两大杯茶水,才觉得活了过来,身子一放松,就瘫软在摇椅上。 “寻夏,准备些洗漱的东西,一会儿我们去那边瞧瞧。” “是,小姐。”寻夏应了,让人下去准备东西,自己则是帮曲桃亦揉揉肩头。 “小姐,方才三小姐来了一趟。” 曲桃亦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她眉眼却是垂着,掩去眼中的冷意:“她来做什么?” 寻夏摇头:“三小姐只问了小姐在不在,奴婢说不在,三小姐便走了。但在出门前,三小姐问奴婢,小姐今夜参加筵席穿些什么?” 曲桃亦将瘦放在摇椅上,指尖轻扣在实木镂空花印上,哒哒哒,发出混厚低沉的声音。 曲真茹,怕是要忍不住了! 今夜,便是曲真茹选的时间。 昨夜,她去了宴会上,曲真茹却连面都没有露,她便知昨夜不是那个时间。 而今夜,就是那个时机。 曲桃子眸光微闪,她微微侧着头。 窗外的夕阳落在西边,粉紫色霞光如同欧不一般笼盖着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的树丛被绘上一层轻柔薄光,画面震撼,却又让人心里隐隐不适。 霞光透过窗纱,隐隐落在白皙如玉的面颊上,俊秀柔美的脸庞里散发着盈光,而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是冷意渐升。 草场中央 打猎归来的公子哥们一边用着食物,一边留意着中央的动静,自己的小厮清点猎物,而旁边会有宫中的内侍帮忙记录在案,只待统计完所有人的猎物数量,便会宣布谁是胜者。 草场中央走来一人,他一身黑衣,坦坦荡荡,坚挺的后背挂着一柄弓箭,手上空荡荡,身后也并无小厮跟随。 有人认出了来人,见他手中真的没有猎物,不禁小声讨论起来。 “符小将军,你为何什么猎物都没有?”一人问出了在场众人都异常关心的问题。 所有人都提起耳朵,留意着符子平的动静。 符子平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开口道:“走岔了路。” “走岔了路……” “原来是走岔了路……怪不得我一路上都没有瞧见符小将军。” “我也是,我也是……” 场上沸腾了,不少人小声嘀咕,有人惋惜,有人暗暗高兴,最强劲的对手什么都没有得到。 坐在角落里的敏君公主暗暗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什么走岔了路! 分明就是带着美人跑了! 那个贱人! 身边的嬷嬷连忙按住暴躁的敏君公主,小声道:“公主,公主,这符小将军已经和平阳侯府二小姐订了婚事,您可千万别……” “嬷嬷,我知道!”敏君公主蓦然打断嬷嬷的话,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台下孤零零站着的符子平,明媚红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恨意。 订了婚事,又如何? 她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没有得到过? 嬷嬷悄悄松了口气,但一想到那一屋子画像,不由又提了口气。 符子平静静地看着越发靠近的人,红衣映在眼底,冷意飞快地从他的眼角划过。 “符子平。”敏君公主柔柔地唤道,微微上挑的眉梢扬起几分娇媚,含情脉脉的眼眸怯怯地看着符子平,红红的薄唇勾起一抹得意来。 敏君公主一贯得宠,神情从来是飞扬明媚的,今日这般小女子模样,倒是别有几番风味。 留意到这里动静的人,微微失神地看着敏君公主。 敏君公主察觉到众人惊艳的视线,不由暗暗挑眉。 看,有了未婚妻又怎样? 符子平还不是为她失了神? 符子平抬头,波澜不惊的视线落在敏君公主身上,敏君公主对上他的目光,面颊微热,不由生出几分得意来。 符子平接下来的话,却是将她打入深渊。 他淡淡地开口:“敏君公主,你是公主没错。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你碰不得!” 敏君公主呆愣在原地,唇边的笑容半僵着,她僵硬地冷冷质问:“这个人,是谁?” “公主殿下,阿桃性子单纯,以为公主是真心与她做朋友。”符子平冷冷开口,他想到敏君公主今日的所作所为,心里怒火更甚,声音冷了几分:“但公主殿下有几分真心,怕是只有自己明白!” 话落,符子平便起身,想要离开。 敏君公主却欺身而上,拦住他。 第105章 规劝 方才明媚的眼里泪水涌现,几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几分欺凌美显现。 被心上人奚落,敏君公主满心的委屈和绝望喷涌而上,嬷嬷叮嘱的话早就遗忘在脑后。 她死死盯住符子平,眼眶通红,抽噎问道:“符子平,你就一点也看不到我?” 符子平无言,坚挺的英眉爬上几分不耐。 敏君公主还有什么看不明白,她一心苦恋的男人,心中只有别人! 连一个小小余光,都不给自己! 敏君惨笑一声,柔弱的身子往后踉跄一步,她哭着质问:“符子平,曲桃亦就那么好?那我呢,我喜欢你这么久,就什么也不配得到?” “凭什么?曲桃亦凭什么?那个贱人,她凭……” 符子平眼底浮现阴霾,他定定地看着敏君公主,薄唇平直:“公主,善言。” 被他目光锁住的敏君公主顿住了,身子小幅度的颤抖,惨白的嘴唇青紫。 刚刚那一眼,她感到了杀意。 “公主殿下,您是贵人,用不着做戏来骗阿桃。” 符子平扔下这句话。退了一步,没有看敏君公主一眼,转身离开。 敏君公主痴痴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泪水飞快地落下,她不甘地喃喃嘶吼:“曲桃亦,她只是一个臣女,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好的?曲桃亦,我不会放过你!符子平,你让我不好过,你也休想……” 声音沙哑,带着几分仿佛从地狱传来的森冷。 “呦!谁竟然敢这样说公主?”一道轻佻的声音传来。 裴巽慢慢踱步过来,折扇随意握在指尖,他目光闪烁地看向不远处的身影,闪过冷意。 敏君公主连忙抹去泪水,乖乖地行礼:“斌王哥哥。” “敏君,符子平已经有了婚事,你这样纠缠下去,没有什么好处。”裴巽随口劝道,敏君公主向来与他还算关系不错,他倒是真有几分规劝的意思。 敏君公主低着头,不发一言。 裴巽幽幽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不肯了,便也不劝了,只叮嘱一句:“不要过火了,符家,平阳侯府,父皇还是很看中的。” 若是不看重,曲桃亦哪怕随便嫁了裴留,也不会嫁给符子平的。 “多谢斌王哥哥。”敏君公主真心实意地谢道,抹抹眼泪,垂着头回了自己的位置。 裴巽静静立在原地,沉沉的目光落在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山从间,翠绿的幽光映出眸子里的暗色来。 不管符子平知不知道戊海的事情,他在戊海损失了那么多东西,这口恶气,必须得找人出了! 墨色降临,漆黑的帷幕刚刚给天地间遮上一层幕布,红彤彤的篝火便又给万物染上一层柔光。跳动摇曳的火苗倏而窜天而上,忽而如喃喃轻语般柔柔发着亮光。 一明一暗间,掩映着一张张面色各异的脸庞。 曲桃亦一到筵席上,敏君公主便拉了她过去,曲桃亦推辞了一下,没有推开,便跟着入席了。 敏君公主的位置极好,能将整个筵席收入眼中,却又不会被众人瞧见。 曲桃亦不动声色地扫过台下之人,最终视线停留在一抹淡粉色衣衫上。 “多谢姐姐,”曲真茹笑着说道,一边让配寥将香囊递给身旁的小姐,“林小姐,这是我闲暇时所制,也没有其他的玩意,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姐姐便接受了!” 被唤做林小姐的人扫了眼香囊,淡青色的香囊包,绣着俊拔青松,锁边用的是银丝,所用面料不算是极佳,绣功却是极好,画面栩栩如生。 林小姐不由称赞:“真茹,你这绣功是真好!” 曲真茹红了脸,怯生生地看着她。 林小姐本就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身边都是几个粗壮的哥哥,哪里见过一逗就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心里不由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 “真茹,今天可真要谢谢你,要不然,我就要被吓死了!”林小姐后怕地长吁短叹。 “无事,我也是恰巧路过。”曲真茹小心翼翼地开口,粉红的面颊上却是带着几分被人夸奖后的羞怯和纯真。 原来,林小姐不喜骑马,众人围猎骑马时,她独自一人在小院附近乱走。一不小心迷路了,她慌乱间听见男人的喘息声,吓得惊坐在地上。 多亏此时,曲真茹路过,将她扶了出去。并派人去瞧了瞧,原来是只夜猫在生产。 “真茹,那猫儿真是奇了,我方才还真以为有男人进了西边的院子!”林小姐叹道。 曲真茹有些僵硬地点头,目光飞快地扫过身后的配寥,见她点头,才长舒了口气。 今天,那个昆仑奴差点被林小姐发现! 第106章 三杯酒 “小姐,那是林尚书家的小姐,林千语。”寻夏俯在曲桃亦耳边解释。 林家? 曲桃亦蹙眉,林家与平阳侯府交情不多,以往也未曾见过曲真茹和林千语有过交集,今个两人怎么凑到一起来了? “小姐,奴婢打探到了。下午,三小姐好似帮了林小姐什么忙,两人一同从西边的院子出来,而且林小姐同三小姐一同来到晚宴上的”。寻夏继续解释。 曲桃亦暗暗点头,看到台下的内侍将清点好的折子递了上来,不由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符子平,这个箭术极佳的威远将军,怕是要得个最后一名了! 猎物最多者,是一位老将军家的公子,长年练习箭术,而且与符子平同在军中历练,已经有了不少功勋。来此,只是为了玩闹,倒也不在乎输赢。 所以,众人纷纷表达了恭贺。 参与围猎之人,也有不少只是为了凑个热闹,为了不失颜面,围猎会上有个不成规矩的习俗。只公布射猎最多的前几位,后面的人就不公布。 可惜,偏偏有人要故意提起。 “符小将军?”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向不喜多言的翊王殿下开了口,不禁面露诧异。 而后,众人脑海里同时浮现京中曾经的谣言:翊王殿下求娶平阳侯府二小姐,二小姐却与符小将军有意,而且皇上为两人赐婚。 众人唏嘘,挤眉弄眼地打量着现场诡异的氛围。 被点名的符子平起身,几步上前,沉声道:“回翊王殿下,我走岔了路,未曾猎到猎物,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 在场之人下意识以为,这只是玩闹,毕竟围猎会本就是小打小闹的玩乐罢了。 谁料,翊王殿下却冷了神色。 裴留静静地看着场中的符子平,心中戾气横生,不由厉声说:“符子平,你虽是父皇亲封的威远将军,屡立战功。” “但也不要忘了,一身好本事才配得上威远将军的称号,你若是没了这等本事,早日开口请辞!” 轰隆 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开。 翊王殿下这话,是在说符子平配不上威远将军的称号? 这话,不可谓不重! 符子平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抬眼,直直对上裴留森森冷意的双眼,一字一句吐道:“好,臣明白。” 裴留握住酒杯的手指骤然缩紧,周身的空气似乎被冷凝。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唯有奏乐声还在依旧,可是没了人去欣赏。 木柴燃烧的炸裂声骤然响起,惊醒不少人,众人深吸一口气,才发觉后背湿透透的。 这种场合,唯有一人可以劝一劝,那就是斌王殿下。众人往一侧看去,只见斌王殿下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好戏,丝毫没有相劝的意味。 曲桃亦放下手中的杯子,深吸口气,正欲起身,身旁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敏君公主微微侧身,飞快地对着曲桃亦眨眨眼睛,示意她放心。 曲桃亦笑了笑。 “翊王哥哥,是我缠着符小将军陪我骑马,他才会出发晚了些,这才与大家走岔了路。”敏君公主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每个人听见。 裴留不动声色地抬头,手背却是惊现青筋,昏暗的火光下隐隐可瞧见掌中酒杯身上的几道裂痕,目光逐渐变得幽深:“敏君,你可要说实话?” 他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今日符子平陪的人桃亦! 两人竟独自相处了一个下午! 敏君公主僵直着身子,汗水顺着后背滴滴往下落,手指悄悄按在桌案上,才免于让自己摔倒。 她用力点头,急急开口:“翊王哥哥,我说的话,当然全是真的!” 裴留眸光微闪,瞥向端坐的曲桃亦,见她盯着案上的果子,而没有去看台下的符子平,心中的那口郁气才算勉强散了半分。 “如此说来,本王还要感谢小将军帮忙照看公主?”裴留笑了,抬手示意侍从斟满三杯酒,恶光闪闪地看向符子平,开口道:“既然如此,本王敬小将军三杯?” 符子平勾了勾唇,接过侍从手中的酒杯,对上裴留似笑非笑的目光,道:“多谢翊王殿下!” 话落,一一将杯中的酒饮尽。 火辣的酒冲向脾胃,将那颗火热的心浇的火辣辣的刺痛。 “啪啪啪!”裴留大笑拍掌,“小将军,好酒量!” “哈哈哈……”裴巽笑了起来。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现场重新恢复了热闹,这一插曲算是无声地度了过去。 符子平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影逐渐隐入夜色之中。 第107章 装不下去了 曲桃亦静静地盯着符子平离开的方向,漆黑的夜色迅速将他的身影吸入其中,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的感觉。 “桃亦,我,我不是故意的……”敏君公主小心地解释,咬咬唇,怯怯地握住曲桃亦的手:“我对,我对符子平没那个意思了,我只是,只是害怕翊王哥哥对你发难。” 曲桃亦回头,清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嘴边的笑意淡下几分,没了刚刚的温度。 方才敏君公主拦下她,反而说自己陪着符子平,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而敏君公主这样的做法,与她嘴中所说对符子平已经完全没有感情的话,完全不符合。 敏君公主突如其来的示好,来得太快太奇怪了! 曲桃亦微敛眼瞳,掩去眼中的冷意。 她淡笑着,却不达眼底:“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敏君公主高高挑起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悄然松下一口气,曲桃亦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笑容僵在脸上。 “可符子平已经与我有了婚约,我们俩人一同出行,其他人并不能多说些什么。但将公主牵扯到其中就不太好了。”曲桃亦淡淡地说道,毫不顾忌敏君公主羞愤的神情。 这话,就是直白的告诉敏君公主不该管的事情不该管! 敏君公主脸色阴沉,她勾勾唇角想要勉强露出个好看的神色,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头,反而心怦怦跳。 她的那点心思,好像被曲桃亦看透了! “桃亦,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让别人误会的……”敏君公主干巴巴地解释,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曲桃亦,试图得到曲桃亦的原谅,放在身侧的手指却是暗暗用力,死扣在薄纱织成的外衫上。 曲桃亦抬头,流光熠熠的双眸淡笑着,落在敏君公主纠结的面容上,那目光仿佛夹杂着几分胜者的得意。 曲桃亦而后看向一旁,丝毫没有打算理她的模样。 敏君公主神色几变,她僵硬地现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 曲桃亦眼中的讽笑与挑衅,深深插入她的心里。 心中的不甘再也压制不住,她狠狠甩开衣袖,挡住曲桃亦的视线。 姣好明媚的面颊上露出挑衅的恶意来,她压下身子,火光下的眸子里闪着猩红的恨意:“曲桃亦,你一边记挂着翊王哥哥,一边又勾引着符小将军,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水性杨花!” “更何况,你好在哪里?符小将军竟然肯为你放弃那么多东西!” 曲桃亦回头,幽暗的眸子在夜色下愈发深沉冰冷,如利剑一般砸在敏君公主的身上,她轻启双唇:“敏君公主,饭可以胡吃,话不能乱说!” 敏君公主被她眼中的冷意给震慑到,她的心陡然瑟缩了一下。片刻她回过神,不甘地瞪着一件风轻云淡的曲桃亦,恶狠狠地开口:“怎么?你敢做?还怕本公主说!” “呵……”一声哂笑从曲桃亦的唇边溢出,月光下的面容骤然间多了抹艳色,她举止优雅地起身,纤纤玉指抚在细腰间的玉带上。 敏君公主不由看呆了。 这番仪态,竟比宫中的娘娘们还要贵气,最重要的是自然,浑然天成。 曲桃亦眼眸微抬,对上一双清冷却带着柔意的眼睛,疏离而又淡淡的声音响起:“翊王殿下。” 敏君公主一脸愕然地转身,跋扈的气势一下没了,有些胆怯地行礼:“翊王哥哥安好。” 翊王哥哥虽然对她很好,但是却也最厌恶她跋扈。 一袭青色锦袍的裴留没有看向敏君公主,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道身着淡粉色的长裙的倩影上,几分惊艳几分柔情,他轻轻抬手:“起来!” 曲桃亦照做了,却没有理会那炽热的视线一眼,她淡淡地开口:“翊王殿下,公主殿下,我先去那边了。” 话落,曲桃亦就往台下走。 裴留欲言又止地叹息声落在了身后。 敏君公主看着裴留脸上的失落,忍不住嘟囔道:“翊王哥哥,曲桃亦到底有什么好的?” 裴留的神情冷了下来,刚刚他听到的那番话,实在过于没教养了。 于是,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敏君,若是规矩还没学好,就不用出宫了!” “翊王哥哥!”敏君公主不禁出声哀求。 父皇担忧她继续纠缠符子平,这些日子一直不允许她出宫。这次围猎会,是她好不容易求了父皇才出来的。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跟符子平说一句话,她怎么可以离开! “我保证,保证不去打扰曲姑娘!保证!”敏君公主慌乱的举手说道。 第108章 位置 柔柔的月光下,小姑娘白皙的面颊上满是认真之色,脸颊染上绯红,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亮晶晶的神采,俏生生地立着,满满登登的爱慕之意从她周身散发出来。 这一幕,他好像也曾遇过。 而那个会如此对自己表达满心爱意的小姑娘,被他弄丢了。 胸口传来碎大石般的窒息痛,裴留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更严厉的话到底没说出口,算是默许了敏君公主留在这里。 其实,他隐隐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阴暗心思。 若是敏君能将符子平说服,那桃亦就是…… 敏君公主见状,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里,来不及开心,乖巧地行了一礼,连忙逃离了裴留身旁。 阵阵凉风袭来,掀起裴留的衣袍,绣着银边的锦袍在月光下散发着玉一般样的光泽,为他整个人填了抹仙气,俊颜愈发明亮。 裴留独自站着,周围是闹腾腾的欢笑声,他却融不进去,只觉得难熬。 而他身上的视线只多不少,有打量探寻,有半遮半掩的爱慕,却没了当初那道视线。 “林姐姐,林姐姐……”曲真茹轻声唤着身旁呆愣的林千语,随着林千语的视线寻去。 翊王殿下? 曲真茹掩去眼中的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嘴边不禁浮现抹冷笑。 真是没有想到,爱慕翊王殿下的人,真真不在少数! 林千语回了神,撞上曲真茹满是揶揄的坏笑,脸庞一热,嗔道:“你这丫头,瞧什么呢瞧?” “瞧?当然是瞧林姐姐的心上人啊!”曲真茹坏笑道,一边挡着林千语欲来捂她嘴巴的手。 “呀!我……我……”林千语羞红着脸,又抬眼飞快地瞧了眼那边的身影,嘴里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曲真茹见逗人逗得差不多了,也就收了脸上的玩笑,反而凑到林千语的耳边,轻声道:“林姐姐,你若是真心爱慕翊王殿下,便勇敢地追寻啊!” 林千语脸上的热意淡了下去,浮上一抹哀愁,眼底却是有了几分激动和窃意,她道:“这事,这事,怎么能做得来?” 本朝风气开放,女子出行也算的上自由些,也有不少女子敢于主动追寻心爱男子的,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曲真茹余光一转,瞥见一抹同是淡粉色衣裙的人影,视线往上一抬,落在如玉般的面颊上,目光冷了下来。 同样的颜色,为何曲桃亦穿上就显得那样不同! 林千语也看见了正在往这边走来的曲桃亦,目光飞快一跳,涌上几分惊艳,又化作妒意,最终化成羡慕。 京中人人不齿曲桃亦追在翊王殿下身后的行为,但又有谁不羡慕曲桃亦? 何况,曲桃亦不是得了翊王殿下的回应了吗? 翊王殿下那般的人物,竟然亲自跪在皇上的面前,要请旨娶曲桃亦。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日,她整整一夜未入眠。 身影越来越近了,林千羽深吸一口,挺直后腰,高抬下颌,准备起身。 身旁却有人更快一步。 曲真茹慌乱起身,怯怯地扫了一眼曲桃亦。天真的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声音乖巧,颇为规矩地开口:“二姐姐。” 曲桃亦抬眸,轻声道:“三妹妹。” 林千语悄悄打量了两人一眼,她将曲真茹眼中的怯意看得分明,心中对曲桃亦的不喜更多了几分。 早就听说曲桃亦跋扈,对庶妹不好,如今看来,完全是真的。 “曲小姐。”林千语笑着问候,声音却没那么热情。 曲桃亦淡淡地撇了林千语一眼,嘴边勾起一抹浅笑,道:“林小姐。” 曲桃亦并不打算与两人交谈,打过招呼后,便在旁边的另一张桌案落座。 曲桃亦和曲真茹同为平阳侯府的小姐,安排的位置都是相邻,原来曲桃亦被敏君公主拉到台上,这个位置一直空了下来。现在,才算真正有了主人。 曲真茹乖巧坐下,垂下头,借着夜色,掩去眼中的冷意。 林千语见曲桃亦来了,也没了开口的欲望,只静静坐着。 却时不时给曲真茹夹菜,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倒是坐在旁边的曲桃亦,显得有些冷漠了。 曲桃亦坐着,一手端着酒杯,放在鼻尖,只嗅着杯中淡淡的酒味,却不饮用。 她时刻留意对面的位置,空荡荡的,丝毫未动的饭菜昭示出它的主人,从离开后便未回来。 曲桃亦暗暗叹气,不由摆摆手,寻夏便走了过来。 不知交代了些什么,寻夏带着千锦一同走了下去,只留曲桃亦一人坐在位置上。 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曲真茹,瞳孔一缩,她咬咬唇,幽亮的眸子炸然亮起精光。 第109章 劝酒 呼呼呼 狂热的心跳声,焦躁的呼吸声。 曲真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按在身下的软毯子上,兴奋的颤栗让她淡粉色的指尖泛起了红光,她忍不住身子开始晃动。 深吸几口气,曲真茹才真真稳了下来。 曲真茹抬手,身边多了抹影子。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配寥的声音发抖,她紧握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泛着不正常的颜色的指尖在摇曳火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曲真茹侧着身子,看到林千语正在发呆,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一把握住配寥发抖的手,两只同样汗水涔涔的掌心叠加在一起,同样飞快的心跳声接连在一起,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跳动起来了。 “配寥,”曲真茹死死握住配寥的手,绿幽幽的眸子闪着志在必得的野心,她沉声道:“去!我们一定会做到!” 一定会! 配寥慌乱的目光逐渐坚定下来,她用力地点头。 曲真茹淡淡一笑,抬手,细细地帮配寥理了理碎乱的发梢,如寒潭一般的声音在配寥耳边响起:“配寥,你知道我的。” 配寥僵在原地,眼前的身影动了动,她只好僵直地跟着走了过去。 曲真茹过来时,曲桃亦已经饮了不少的酒,面颊泛着红晕,清亮的眸子微微有些混浊。 “姐姐,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曲真茹小声劝道,抬手将酒壶推到一旁。 曲桃亦微眯眼睛,过了片刻,才勉强认出眼前的人。 “无妨,我用些醒酒的汤水,寻夏她们一会就回来了。”曲桃亦口齿不清地回道,语气倒是没了以往的疏离。 看来,真的喝了不少! 曲真茹飞快地扫了曲桃亦一眼,目光流转一番。 再次开口时,她犹豫了下,满目关心地看着曲桃亦,小声提议道:“姐姐,寻夏她们几个还没回来。不如,让配寥先伺候你用些东西?” 曲桃亦抬头,眼前的人影有些花,她有些看不清,眉眼间不禁浮现些烦躁,随口道:“留下!留下!” 曲真茹轻轻笑了,她看向配寥,红唇张开,一字一句的叮嘱道:“配寥,一定要伺候好姐姐!” 配寥默默点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眨眼的功夫,又错开。 曲真茹带着笑容,意味不明地扫了眼目光迷离的曲桃亦,转身回到位置上。 “真茹,你姐姐那么冷漠,你还关心她!曲桃亦也太过分了!”林千语见她过来,忍不住小声吐槽。 曲真茹微垂眼眸,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着,带着小酒窝的脸颊上扬起浅浅笑意来,轻声咬牙道:“也没有,姐姐待我也很好的。” 林千语冷哼一声,不自在地扭过身子。 人家姐妹,她又何必操心! 曲真茹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异常,她连忙端起杯子,借着动作掩去兴奋。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林千语刚刚看的最为清楚,她是个关心姐姐身体的好妹妹,姐姐如何做,与妹妹可毫无关系。 而旁边的曲桃亦用了几口点心,酒意却有些上头,她没了力气,纤弱的身子半靠在桌案上,手指无力地揉着酸痛的额间。 配寥悄悄半跪在一旁,垂着头,豆大的汗珠从后肩滑落,身子也抖得如筛子一般。 最终,她下了决定。 “二小姐,奴婢服侍您用些茶水?茶水可以解淡醉意。”配寥提议道。 曲桃亦随意地点头,她睁开眼睛,只见配寥小心翼翼地端了杯茶水过来,对上她的视线,配寥还忍不住抖了一下。 曲桃亦快速地将杯子接住,笑道:“不用慌,慢着来。” 话落,她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带着淡淡花香的茶水入胃,缓解了火辣辣的肠胃,曲桃亦不由赞道:“还不错。” “哐当!” 曲桃亦侧目,上好的琉璃雕花盏摔落在地上,闪着翠绿幽光的破碎杯身映出一张慌乱的脸庞,她不由笑了。 “配寥,一个杯子,放心,我不会责罚你。” 配寥呆呆应了,死死扣在掌心的手指扎入血肉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只听见她发白的口中吐出几个僵硬的字来:“谢谢二小姐。” 夜渐渐彻底暗了下去,月光却是爬满了山间,欢闹声轰轰作响,旁边的丛林里却是寂静一片。 一静一闹间,不少人的醉意却是有些上头了,有人已经被小厮扶回了房间。 曲桃亦放在额间的手渐渐停了下来,饱满的额头低下几滴汗水,面上涌上些不正常的红意,红唇微微张着。 配寥凑近了,才隐隐听得几个字:“热热热……” 砰砰砰 心跳声直击脑门。 第110章 送回房间 “小姐,二小姐有些醉了,奴婢先将二小姐送回房?”配寥低声问道。 闻言,曲真茹想要起身帮忙,却被旁边的林千语给拉住了。 “真茹,有丫鬟去就行了,你去做什么呀?” 曲真茹张了张嘴巴,忧心忡忡地望向趴在酒案上的曲桃亦,踌躇道:“不行,我要一起去……” “去什么去!”林千语严词拒绝了曲真茹,拉住她的手,转而对一旁的配寥说道:“去,把二小姐送回房间,小心些就罢了。” 配寥抬头,对上曲真茹暗示的目光,点点头。 曲真茹静静地看着配寥扶着曲桃亦消失在夜色中,嘴唇微微上扬,咧开一抹浅笑来。 她低头,一口将果酒饮尽,甘甜可口的香味冲向那翻腾火热的心,没有降下丝毫热度,反而让她的心跳动的更快了。 林千语见她半响不开口,以为她还在担心曲桃亦,不由出声安慰道:“没有关系,二小姐的丫鬟肯定在房间里,你无需担心了。大不了,我陪你一会儿去看看!” 曲真茹眼睛一动,定定地看向林千语,道:“林姐姐,一会儿,陪我一同去看看姐姐!” 看看平阳侯府二小姐的房间里,到底是不是丫鬟? 林千语只觉得曲真茹看她的眼神很怪异,仿佛像条深渊里的巨蛇看见了猎物般兴奋。 一眨眼,曲真茹正用明晃晃的眼睛看着自己,满眼小心翼翼的哀求,大眼睛水汪汪的,哪里还有刚才的阴狠。 想到曲桃亦那副得意的模样,林千语不由点头。 浓烈的酒味渐渐随风散了出去,山林里的虫鸣声渐渐传了出来,缓缓盖过了马场里的喧哗声。 筵席已经到了尾声。 林千语打了个哈欠,扶着婢女的手起身,困得睁不开眼:“真茹,我们去看看你姐姐,便回去歇了!” 曲真茹勾了勾唇,笑容满满地抬头,月色清冷,满天繁星点点散布着,如同一条银河铺满整个夜空。 午夜斑斓的星空,倾洒在这双纯真无邪的眸子里,交相辉映,说不清到底谁更干净几分。 “好美!”曲真茹由衷叹道。 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痛快! 不,以后每一日,她都会如此畅快! 林千语不由笑了,笑她小孩子心气,曲真茹挽上她的臂弯,两人一同往曲桃亦所住的小院走去。 碎石铺成的小路弯弯绕绕,还有几处要穿过嶙峋怪状的假山洞,两人的步子慢了些。好在路边有灯笼燃着,倒是能勉强看清些路。 “真茹,你慢些!你姐姐就在房间里,她难不成还能跑到别处?”林千语笑道,拉着曲真茹慢了下来。 曲真茹暗暗出气,焦躁不安的心跳动越发快速,她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呼呼呼 山林间的夜风总是更凉一些,曲真茹不禁拢了拢衣衫,她抬头,看了一眼黑糊糊的四周,心里那口气不上不下。 而且,为何感觉有人再看她? 林千语低头留意脚下的路,穿过一座假山,她不经意抬头,隐约间瞧见了一抹身影,她步子猛的停了下来。 曲真茹也跟着停了下来。 林千语身边的丫鬟上前一步,将那人瞧得越发清楚了,不由诧异地开口:“可是公子身旁的阿树哥?” 榕树下的黑影动了动,从阴影下走了出来,是个小厮。 他身穿着灰色粗布衣衫,垂着头,从粗粗轮廓的线条来看,林千语基本确定了他就是哥哥身旁的小厮。 “小姐,公子说他在长廊那处等您。”小厮开口,声音沙哑,还有点说不出的口音,在这黑夜里,听起来还令人有些不舒服。 林千语挑眉,道:“这么晚了,哥哥可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公子未说何事,但小的已经在这儿候了一个时辰,公子大概……” 听到这里,林千语急了,有些抱歉地看着身边的曲真茹,道:“真茹,我哥哥还在等我。” 曲真茹笑了,贴心地开口:“姐姐快去!” 林千语带着人欲离开,一转头,却发现小厮已没了身影,原本还想让这个小厮带个方向。不由暗骂一句,带着人往长廊处赶走。 曲真茹静静地立在原地,幽深小径蜿蜒曲折,幽暗的光落在小径上,如同深深漩涡勾引出人内心的欲望。 曲真茹犹豫了一番,正欲走向另一个方向,身边却跑来了一个丫鬟。 “小姐,配寥姐姐在小院里等您。”丫鬟压低了声音,脸因为跑动而红彤彤一片,喘着粗气。 曲真茹瞳孔一缩,不由轻闭上双眼,唇角溢出笑声来。 二姐姐,对不起了。 第111章 错了 配寥回了小院? 曲真茹勾了勾唇,抬起手,借着小丫鬟的手往小院走去。 踏进小院的那一刻,曲真茹才放慢了步子,她找了个借口,让丫鬟们都下去,自己独自往正房走去。 屋里漆黑一片,安静无息,朦胧月光下,倒是有几分渗人。 曲真茹挑眉,脚下步子不停,往房门那里走去。 配寥呢? 曲真茹心里有鬼,来不及去思考太多的问题,而且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她未曾过于害怕,她深吸口气,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 踏进房间,一阵浓郁的香味袭来,曲真茹不太舒适的用帕子捂紧双唇。突然其来的满室黑色蒙住她的双眼,让她有一时的失神。 “呼呼呼……” 里间似乎有动静,粗粗的喘气声传来,地动山摇般的喘息。 轰,曲真茹脑子炸开了,下意识地要往后退。 一道黑影却袭来,如猎豹般扑倒她的身上,双手紧紧箍在她的身上,不停的游走,带着腥臭味道的嘴巴贪婪的吸在她的脖子处。 借着月色,曲真茹瞧见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模样,一身漆黑,佝偻的身子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昆仑奴! 脑子空白了数秒,惨叫声才从曲真茹干裂的嗓子中挣扎出来:“滚,滚开……” 昆仑奴抬头,满眼猩红,早已被欲望遮了眼,配寥下的药足够让一个正常人变成野兽。 他恶狠狠地抬头,用绳子将挣扎的人给捆了起来。 “滚,滚,我不是曲桃亦……我不是曲桃亦……” “错了,错了……啊……滚开……” 女子的尖叫声还未响起,就被压了下去,渐渐的,屋子里传出男子的粗喘声,和女子绝望到极致的哭泣声。 狂风渐起,卷积起山林中的大树,呼呼呼的呼啸声,掩住了世间的一切动静。 小院的地墙外,倾洒的月光下,两人静静站着。 耳边的不堪声只响起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寻夏握紧手中的帕子,看着眼前不发一言的人,淡然如玉的轮廓在月色下仿佛笼罩了一层哀色,寻夏有些犹豫地开口:“小姐,我们回去!” 曲桃亦收回视线,有些茫然的眸子落在不远处的假山处,她耳边依稀还传来曲真茹无助的呼唤声,心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她一直派人留意着二房的动静,前些日子,寻夏发现配寥总是偷偷的哭,身上的伤口不断,便让寻夏松了几次药,并且故意与配寥交好。 就在前几日,配寥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神色愤恨,整日念叨着要谁好看。 曲桃亦让寻夏将配寥堵了过来,亲自恐吓一番,配寥早已恨毒了曲真茹,将曲真茹打算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曲真茹打的是让她身败名裂的主意! 故技重施。 于是,曲桃亦就装作不知,顺着曲真茹的计划一点一点走,唯一不同的是,那杯被下药的茶水早就被配寥换成了一般的果茶。 而她房间里的昆仑奴,早就被偷偷换到了曲真茹的房间。 如今,曲真茹也算自尝了恶果。 曲桃亦长长舒了口气,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她扶着寻夏的手,悄然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待她走后,不远处的榕树后传出轻微的响动,身着粗布衣衫的小厮走了出来,目光不善的盯着面前的小院。 而后视线一转,落在刚刚曲桃亦停留过的地方,墨色眼眸划过心疼。 一阵凉风吹来,将粗壮榕树的树梢吹散几分,月光顺着缝隙撒了下来,落在小厮刚挺坚毅的面庞上。 竟是一夜未曾露面的符子平! “阿桃,你受苦了。”低喃声从他嘴边溢出。 符子平不由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他送阿桃回房间遇上了曲真茹,对于试图坑害阿桃的人,符子平恨到了极点。 而且,昨夜他离开时,路过了曲真茹的小院,隐隐听见了后院里有男人的声音,他便翻墙进去。 刚好撞见了曲真茹将昆仑奴带了出来,他将曲真茹的恶毒计划听了个全部,便转头想要将昆仑奴弄死。 谁知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发现曲真茹身边的配寥去了阿桃的小院,直至深夜才离开。 符子平家里没有什么庶妹之类,他也未经历过这样的手段。但是多年的警觉,让他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先将事情给隐下,偷偷藏在暗处,留意曲真茹的动静。 林千语哥哥派来的小厮,便是他自己故意假扮等在那里的。 话说,林千语去了长廊那处,空无一人,她以为哥哥等不及先回了院子,便派人去说了声。 林公子一脸茫然。 第112章 惊变 翌日,灰蒙蒙的乌云滚滚而来,狂风席卷了整片山林,草场上的马匹不安的骚动着,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天气。 斌王殿下早早便派人传了消息,今日就没什么活动了,让各家整理行囊回京。 昨日的狩猎,让一群贵公子受尽了巨头,哪敢再停留一日,纷纷整理行囊,陆陆续续离开。 西边的庭院里最是忙碌,丫鬟们快速穿行在假山之间,怀中抱着包裹好的行囊。 唯有一处庭院,安静的出奇。 带着滚滚灰尘的凉风吹开了紧闭的窗子,浓烈的香味夹杂着腥臭味传了出来,屋内静悄悄的。男人女人的衣衫碎片混杂在一起,零星地扔在地上,可见当初经历了一番挣扎。 床榻上并排横卧着两个躯体,均是未着一件衣衫,一黑一白,倒是怪异极了。 白皙的身体上红的紫的一片,被蒙上了一层惨白,娇弱的身子挣扎着动了几下,如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一般。 曲真茹睁开眼睛,红肿的双眼呆滞无神地盯着粉色的帐幔,她痴痴地下移视线,落在一张丑恶衰老的黢黑脸上,眼泪喷涌而出。 “啊……”她死死捂住惨白毫无血色的双唇,混着血腥味的唾液被她堵死在唇角,不敢让呜咽声发出,她害怕让其他人听见动静。 曲真茹任由泪水滚落满目,过了半响,身旁的男子响起了阵阵呼声,曲真茹弹跳起来,躲在角落里。 见男人只是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曲真茹的身子才摔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哆嗦着蜷缩,她不甘地盯着那个浑身黝黑的男人,茫然的眼睛里闪现厉光。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就要完了! 为什么不是曲桃亦?为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曲真茹脑子浑噩,她来不及去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只记得一件事,若是她不赶紧解决眼前的事情,她就要完了! “噗嗤……” 血丝喷溅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沉静,曲真茹瞪大眼睛,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杀意,她惨白着脸,死死盯住手中沾满血迹的钗子,摔坐在地上。 被刺痛惊醒的昆仑奴猛然瞪大眼睛,还未挣扎着起身,脖颈处的窒息感便扼住他的生机。 曲真茹目光沉沉,静静地看着昆仑奴在她面前咽了气。 猩红的血迹慢慢淌了下来,晕到身下的锦被上,顺着木雕的榻沿滴落在地上。 “叮咚,叮咚。” 血滴落的声音惊醒了曲真茹,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慌乱感涌上心头。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外间,拿出一件外衫,死死裹在身上。 她张开口,嘶哑干裂的口腔炸然涌入新鲜的空气,她艰难地咳嗽起来。 外面已经等候许久的丫鬟听见动静,不禁靠在门边,小声问道:“小姐,可能让奴婢进去伺候洗漱?” “不能!”尖叫声响起,划破了紧绷的空气。 曲真茹大口吸气,才意识到她的口气太不正常了,于是她放缓声音,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不用,让配歆进来,其余人,一个也不许进来!”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配歆让丫鬟们都离开,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一推开门,刺鼻的血腥味猛的灌了她一口,配歆一抬头,便见小姐呆坐在地上,她欲快步上前:“小姐,您怎么……” “啊……”配歆的尖叫声被她死死吞了下去,她面色苍白地看着屋内杂乱的一切,尤其是那滴落成水潭大小的血迹,一贯沉稳的脸上浮现恐惧。 见了配歆,曲真茹无力地摔靠在地上,她呆呆地开口:“配歆,帮我把这里清理了。” 配歆深深吸气,压住心中的恐惧与后怕,快步上前,飞快地扫了一眼榻上的男人,确保他已经彻底没了气息,才走向一旁失神的曲真茹,将人搂入怀中。 “我的小姐,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曲真茹惨然一笑,无血色的脸上布满泪痕,目光却是坚定而又残忍:“配歆姑姑,一切都是曲桃亦,一切都是她做的……” “这一切,本该由曲桃亦受了!” 配歆眼神暗了下来,眨眼的功夫,她便将事情捋了个清楚,深沉幽暗的眸子里闪过杀意,沉声道:“小姐放心,夫人和奴婢会将一切都处理好。” 曲真茹丝毫不担心配歆会告诉其他人,配歆是母亲身边最得用之人,但是谁也不知道。 配歆只是个负责采买的婆婆,从未与二房任何人有过交谈,所以才得以就在府中,没被曲桃亦赶出侯府。 这次是姨娘放心不下,才使手段让配歆跟了来。 第113章 承认 马场入口处集结了数辆马车,众人也不必一同离开,整理好一切就可自行离开,道路渐渐通了。 曲桃亦坐在马车上,挑起帘子往外探着,眉梢紧紧蹙着,不知看些什么。 符子平突然走了过来,曲桃亦瞳孔一缩,紧接着眼睛一亮:“符子平!” 符子平看着她笑了,又飞快的绷紧肌肉,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几步走了过来。躲过曲桃亦的视线,就是不用正眼瞧她,沉声问道:“二小姐,找本将军有何事?” 二小姐? 本将军? 曲桃亦额头冒出几道黑线来,这小破孩怕不是脑子抽抽了? 寻夏捂住嘴巴,悄悄笑了。 曲桃亦轻咳了一声,掩住眼中的坏笑,面容冷淡,淡淡道:“既然小将军有急事,就先走!” 符子平被噎住了,借着余光偷偷打量曲桃亦,见她眼中藏不住的笑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曲桃亦也笑了。 过了片刻,曲桃亦实在被符子平亮晶晶的眼眸盯得不行,轻咳一声,错过他的视线。低头抓了抓手中的帕子,纠结着开了口:“昨夜,是我的错。” 符子平眼睛猛然一亮,他压住砰砰跳的飞快地心口,声音略急促了些:“我没有怪过你,你不解释自是有你的用意。” 曲桃亦没有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昨夜她慢了一步,敏君公主反而将那个人说成她自己,让众人误会了。现在若是这样解释,反而会引起其他的麻烦。 于是,曲桃亦轻轻点头,两人算是心照不宣的将此事揭过。 曲桃亦想起昨夜符子平的离席,不由问道:“昨夜,你去了哪里?整个宴席你都没有出现?” 听到这话,符子平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惊喜,砰砰的冒出众多火花来,阿桃竟然开始关心他了,他正要兴冲冲地回答。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帘飞快地抬了一下,将杂乱的心绪压下,硬挺的剑眉微微上挑,笑嘻嘻的答道:“阿桃,你竟然开始关心我了?” 曲桃亦白了他一眼:“符子平,你好歹是威远将军了,能不能正经一些?” 符子平笑了,俊郎的面容上浮现得意而又柔情的表情,他放慢了声音:“别人面前我自会是威远将军,可在阿桃面前,我就只是符子平而已。” 噗通 曲桃亦的心跳动一下,触碰到他眼中的幽深,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一行人撞入了她的眼里。 一个略微面生的丫鬟扶着曲真茹走着,身后跟着几个丫鬟,鼓鼓囊囊的抱着行李,反而不见了配寥的身影。 曲真茹步履轻快,与身旁丫鬟说笑着,向着平阳侯府的马车走来。 紫色长裙紧紧裹着细腰,面容上难得遮了层轻纱,遮住了大半张脸,面纱垂下来的流苏将白皙的脖颈遮住了大半。 曲真茹见了两人,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走过来,道:“二姐姐,符小将军。” 曲桃亦淡淡扫了她一眼,有些诧异的视线落在曲真茹的面纱上,问道:“真茹,你平日里可不曾带过面纱的?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 曲真茹重重地咳了几声,身子摇摇晃晃地靠在丫鬟身上,软弱无力地看向曲桃亦,轻纱半遮的泛着惨白的唇角微动,勾起一抹冷笑来,她无声地一字一句道:“曲桃亦,你真的会不知道?” 曲桃亦低声嗤笑,手指将帘子掀开的更大了一些,身子从那出微微探出去。淡黄的光芒从天边撒下,映在她漆黑的眸子里,显现出凌冽杀气来。 她抬手轻轻抚在曲真茹的耳边,似抚摸爱人一般,吐出来的话却让曲真茹调入万丈寒潭里一般,红唇微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曲桃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曲桃亦,惨白的嘴唇抽动着,却发不出一言,只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她竟然敢承认! 曲桃亦竟然都知道了! 曲真茹红了眼睛,身上的刺痛还在不停的提醒她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什么都完了! “我……” 曲真茹凄厉到极致的嘶吼还未发出,就被人急忙拦了下来。 配歆死死握住曲真茹的手,对着曲桃亦匆匆行了一礼:“二小姐,小姐昨夜受了凉,没有休息好,奴婢带她下去休息。” 话落,配歆便要拖着心如死灰的曲真茹上后一辆马车。 “咦?这不是三小姐吗?脸色怎么这样不对劲?”骑在马上路过的裴巽停了下来,拦住配歆,打量着曲真茹。 配歆暗暗用力掐了一把失神的曲真茹,恭谨地回道:“回殿下的话,小姐昨夜受了凉,没有休息好,所以身子不大舒服。” 第114章 并肩作战 裴巽黑了脸,似笑非笑地扫了配歆一眼,冷声道:“这样没有规矩的奴才,可是平阳侯府的规矩?” 配歆急忙跪在地上。 曲桃亦看着这边的动静,默默放下帘子,下了马车。 符子平也跟了过来。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安好。” 裴巽勾了勾唇,看好戏的视线环在三人之间,故作惊奇道:“威远将军,二小姐,三小姐?都说威远将军与二小姐青梅竹马,那这三小姐,应该与威远将军关系也挺不错?” 符子平沉了神色,挡在曲桃亦身前,掩住了裴巽肆意的目光,开口道:“斌王殿下,臣与阿桃的婚事是家父与平阳侯共同定下,皇上也已经下了旨意。至于三小姐,臣与她并不熟悉。还请殿下,以后不要说些无妄之言!” 一个称呼阿桃,一个三小姐,可谓分得明明白白。 “啪啪啪!” 裴巽满脸笑容的拍掌,道:“是本王胡说了,开个玩笑而已,还请二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曲桃亦上前一步,与符子平并肩立着,迎上裴巽的视线,轻言道:“斌王殿下学识颇丰,日后定然不会这般做法了。” 裴巽一噎,戾气渐渐涌了上来,在一旁沉默的裴留却出手拦住他:“今日还要去宫里一趟,快些出发!” 裴巽暗暗扫了裴留一眼,勾了勾唇,脸上浮现笑容,对着几人开口:“既然老二开口了,本王就卖这个面子。走了,二小姐、威远将军!” 符子平轻轻侧了身子,曲桃亦坚毅的脸庞在他眼中熠熠生辉,心中隐隐升上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并肩作战? 曲真茹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符子平随曲桃亦离开,并且骑马护送在一侧,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配歆掐她的那一下,她就清醒了,所以并未错过任何一句话。 为何? 为何她是三小姐?而曲桃亦却是阿桃? 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为何还是会出错? 为何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按照计划发生? 配歆看着曲真茹,长叹一口气,将人搀了起来,往旁边的马车扶去。 曲真茹死死揪住衣角,紧闭着红肿的双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配寥这个贱人找到了没有?” 所有的事情,她都吩咐配寥去做,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昆仑奴却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配寥这个贱人,竟然敢背叛她! “没有。”配歆低声道。 曲真茹惨笑一声,陡然间瞪大了眼睛,她用力扣住配歆的手,锋利的指甲在配歆的手上留下深红的血痕,嗜血的低吼声从如沙漏般沙哑的嗓子里吐出:“昆仑奴,处理干净了没有?!” 配歆身子一抖,手上的疼痛让她想要去躲开,但是眼睛却被慑住,那双眼眸里的杀意让她如同坠入深渊一般,有些挣扎地开口:“小姐,昆仑奴,昆仑奴处理干净了。” “让他死!让他死!他必须死!”曲真茹低声嘶吼,彻骨般的杀意和恐惧让她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般,手背上青筋尽数凸起,红肿的手臂开始出现痉挛,如魔怔了一般。 配歆用力抱紧曲真茹,不禁红了眼眶,长年紧绷稳重的面容上露出崩溃的神情,她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昏迷的最后一刻,曲真茹扒着配歆的衣服,不甘地叮嘱道:“不要,千万……不要……告诉姨娘……”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侯府,下人将行囊整理归位,丫鬟们服侍两位小姐休息,侯府便安静了下来。 对于围猎会上发生的事情,曲桃亦没有开口,二房那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曲桃亦甚至从千锦口中得知,二房二小姐那处除了用膳时会有些动静,其余时刻房门几乎都未打开过。 配歆按照曲真茹的吩咐,偷偷将侯府寻了个遍,也未得到配寥丝毫的消息。 曲真茹听了,狠狠摔了一件她最喜欢的琉璃瓦瓶。 而忙活了几日的千羽却是走进了大房。 “千羽,事情办的如何?”曲桃亦问道。 “小姐,我已经将配寥姑娘与她的家人送回了老家,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千羽立着,脊背挺直,身上沾染了尘土,却丝毫不显狼狈。 曲桃亦点头,饮了口热茶,松了口气,回想起围猎会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后怕。 二房那里的动静她一直派人留意着,所以当配寥开始偷偷找府医拿药时,她便让寻夏几个伺机去与配寥交好。 而围猎会上的事情,也是配寥说出来的。 所以,当事情解决后,她就让千羽将配寥极其家人送出了京城。 第115章 一家三口 平静如水般的日子静静流淌着,天气逐渐热了,许氏的胃口不大好,曲桃亦特意和千锦一起在小厨房鼓捣几日,倒还真让她做出了几道可口的小菜。 “父亲可在母亲哪里?”曲桃亦问道,一边留意着千锦的动作。 千锦小心翼翼地将小菜装好,见曲桃亦一脸紧张,不由笑道:“小姐,奴婢问好了,今晚侯爷与夫人一同用膳。” 曲桃亦挑了挑眉,嘘了千锦一眼:“小心点,要是洒了,小心我罚你五日不准吃点心!” 千锦委屈地嘟起嘴巴,她在厨房待久了,除了手艺日渐增长,嘴巴也是挑剔了许多。不让她吃点心,还不如让她没了头发! “走了走了。”寻夏轻笑几声,扶着曲桃亦往许氏的房间走去。 曲桃亦到的时候刚好,平阳侯正进了院子,两人撞到一起。 “父亲。” 平阳侯摆摆手,让曲桃亦起身,沉稳的面容上微微露出几分笑容来,他指了指千锦怀里的东西,问道:“桃儿,你这是做了什么好东西?” 曲桃亦捂嘴偷笑,与平阳侯相似的眉眼处扬起几分弧度,语气中带着小女儿家的调皮:“一会儿父亲就知道了。” 平阳侯抬起手指,轻轻点在曲桃亦的额头上,笑骂道:“这么大了,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也不知,符家的小子,能不能受住你的脾气!” 话虽是这样说,平阳侯眼中的疼爱与骄傲却是一点也不减。 听到符子平的名字,曲桃亦只觉得有些不自在,而平阳侯带着打趣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曲桃亦更加不自然了。 这时,早早听见动静的许氏迎了出来。 丫鬟带着灯笼站在两侧,一袭深蓝色长裙的许氏慢步往这边走来,行走之间的裙摆缓缓摆动,淡开阵阵柔意。 许氏白皙嫩滑的面颊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薄唇微染脂水,水波般的眼眸在微光下飞快地扫了父女俩一眼。 这番模样,倒是比二八芳华的女子还多了些韵味。 人人皆言,平阳侯府的二小姐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子,却不知平阳侯夫人的容颜也是极佳,不然也生不出曲桃亦的容貌。 曲桃亦微微侧目,发现平日里严谨沉稳的父亲脸上,竟难得出现了失神。 “桃儿,快些进来。”许氏开口,却只对着曲桃亦,一旁的平阳侯倒是被冷落了。 “来了,母亲。”曲桃亦快声应了,再看向一旁的平阳侯,发现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自然,仿佛刚刚的失神只是她的错觉。 曲桃亦挽着许氏的胳膊,平阳侯静静跟在一旁,神情自若,对于许氏的不太热情,平阳侯好像已经习惯。 曲桃亦不禁起了疑惑,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直还算和睦。 可如今这番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桃儿,想什么呢?可是身子不舒服?”许氏关切温柔的声音响起,曲桃亦回了神。 她转身,对上许氏关怀的眼神,连忙压下心中的疑惑,道:“没事,母亲,我只是想你和父亲会不会喜欢我做的饭菜?” 许氏笑了,温柔的笑意从长长的眼睛里荡开,细长的手指抚了抚曲桃亦的发髻,笑道:“傻孩子,你做的饭菜,母亲一定会喜欢。” 曲桃亦咽了口气,心口突然有些疼痛。 她前世那番胡闹,丝毫不顾及母亲的感受,母亲该有多难过。 如果她多关心一下母亲和父亲,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及时…… 女儿情绪的突变,许氏有了些察觉,她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一旁端坐的平阳侯,笑容逐渐冷了下来。 正打算尝尝女儿亲手做的饭菜的平阳侯,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对上许氏的眼睛,轻轻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知道。 皇上面前都不改色的平阳侯,面对自己的夫人的眼神,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竟出现了一种名为讨好的意味。 许氏冷冷收回目光,拉着曲桃亦坐下,扫了眼一旁候着的千锦,笑着开口道:“桃儿,你做了些什么?让娘亲尝一尝?娘亲都饿了!” 曲桃亦回了神,起身接过千锦手中的食盒,借着掩了掩眼中的泪意,将碟子一一亲自摆放好。 “父亲,母亲,你们尝尝。”曲桃亦满怀期待的开口。 许氏尝了一口,就连连称赞,平阳侯也夸了几句,顺带奖励曲桃亦随便去她书房里挑一幅画。 曲桃亦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知道,平阳侯书房里的画可都是名家之作。 许氏见女儿笑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平阳侯默默长舒一口气。 第116章 提上日程 夜色降临,小院里挂上了盏盏红灯笼,红色的光为笑声飘荡的小院增添了几分暖意。 许氏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儿,心里更软了几分,想起越发近的婚事,她不禁问道:“桃儿,你与那符子平,相处的如何?” 曲桃花笑容一滞,身边的几道炽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盯穿,她端起杯子,大饮一口,才道:“还行。” “还行?”平阳侯沉声道,他饮了些酒,神情倒没有了平日里的严谨,揶揄的目光落在曲桃亦身上。 “我可是听说,符家那小子整日派人去你那院子里送东送西,更甚者,他是不是三番两次的亲自跑到你院子?”平阳侯蹙着眉头,目光混浊着,纤细有力的手指敲打在扶手上,仿佛在思量要不要将侯府的院墙增高。 曲桃亦红了脸,她躲过平阳侯的视线,过了会儿,又偷偷撇过头来。 烛火下,平阳侯清俊儒雅的面孔上浮上一层淡淡白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微红的面颊,倒是好看极了,却也与平常一点也不一样。 曲桃亦挑了挑眉,她倒是知道为何母亲会嫁给父亲了。 见女儿红了脸,许氏也轻轻笑了,顺带扫了一眼眉目如画的平阳侯一眼,为女儿撑腰:“喝了些酒,嘴巴也管不住了?” 平阳侯讪讪一笑,微扬的眉角轻轻一抬,他轻言道:“夫人说的是。” 许氏收回视线,指着一脸坏笑的曲桃亦,不由咬牙道:“你这小丫头,一天天……算了算了,等你嫁了人,就由符家小子来照看你!” 对于符子平,许氏很满意,两家人交情也算不错,而且符家家风清正,桃儿嫁到符家,绝对不会受欺负。而且,符家的那个小子,对桃儿也算有满满的一片心意。 平阳侯府的动静能传到平阳侯那里,自然也能被她知道,她是不管府中的事情,但也不代表她什么也不知道。 平阳侯听到这里,敲打扶手的手指一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又飞快地松开。 平阳侯抿抿双唇,试探着开口:“桃儿的婚事算是定下了,茹儿的婚事,还请夫人多留意一些。” 气氛一下子陷入冷凝,丫鬟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许氏的笑容淡了下去,又恢复到了以前完美无缺的王妃模样,她错过平阳侯望来的视线,红唇微勾,悠然道:“妾身会留意的,请侯爷放心。” 平阳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见许氏沉静如水的面容,最终选择了沉默。 看着神情不太正常的父亲和母亲,曲桃亦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眉头轻轻往中间蹙着, 曲真茹是庶女,而且是妹妹,正常情况下,她这个嫡姐的婚事定下,庶妹的婚事也应该被提上了日程。 以前,她追着裴留不放,婚事也就一直耽搁着,所以哪怕曲真茹已经及笄了,婚事还是被放在一旁。 那现在,自己的婚事已经定下一段日子,而曲真茹的婚事却没有任何人提起,连二房那边也没有一点动静。 曲桃亦深知,母亲并不是容不下庶女的主母,那这中间,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能让母亲如此厌恶二房? 曲桃亦偷偷记下此事,等待日后去查证。 此时,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如果不出差错,围猎会上曲真茹应是得了恶报。 那么,曲真茹要嫁给那个昆仑奴了吗? 勉强算作凉爽的风袭来,带着特有的虫鸣声,叽叽喳喳,听得令人心烦不已。 配歆听着屏风后的水声,眉头紧紧蹙着,已经有了两个时辰,小姐还没有洗好吗? 从围猎会上回来之后,小姐便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日的哭泣,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唯有夜间才让人送来水,一洗漱,就是几个时辰。 配歆记得,她早晨伺候小姐洗漱时,小姐满身的红肿。 配歆红了眼睛,咬牙,敲了敲屏风:“小姐,奴婢配歆,让奴婢进去伺候你!” 里面的水声猛的一停,过了半响,低低的呜咽声传了过来。 “配歆,你,你进来!” 配歆咬牙走了进去,入眼便是一副娇嫩的白皮肤,柔嫩似雪,却被一道一道抓痕破坏了。 这都是曲真茹一道一道抓的! 曲真茹哭倒在边沿,纤弱削瘦的身子随着呜咽声低低起伏着,却没了力气,只能死死盯住眼前的虚空。 “姑姑,我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那个昆仑奴……他趴在我的身上……姑姑,我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了……” “姑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明明是曲桃亦,这一切都是曲桃亦!” 第117章 符家儿郎 想到那个画面,曲真茹恨得目眦尽裂,她咬住苍白无血色的下唇,生生咬出血迹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一切都是曲桃亦的手笔!而配寥出卖了自己! 配歆急忙跑上来,掰开她的嘴巴,满脸泪水,低声而又急促地哀求道:“小姐,小姐,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我们还有机会的!” “机会?”曲真茹冷冷惨笑一声,滴落着血丝的红唇扬起一抹勾人却又渗人的笑容,她死死盯住眼前的空气,惨淡的眸子渐渐失了神,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来:“姑姑,我哪里还有机会?一切都完了……” 配歆颤着手,为曲真茹扶去脸上的泪痕,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小姐,那没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只要我们可以让其他人认为小姐是清白之身,就够了!” 让其他人认为…… 其他人…… 嘣,五光十色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挤入曲真茹的脑海,夹杂着温度的空气涌入她干涸的肺部。 “咳咳咳……”曲真茹猛的咳了起来,双眸渐渐有了神采,她一把抓住配歆的胳膊,消瘦的见了骨骼的脸上爬上狂热的诡异笑容:“姑姑,我知道怎么做了!我知道了!” “曲桃亦,曲桃亦,这次,我们谁也跑不了了!” 配歆看着面容发红的曲真茹,慢慢地坐在地上,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干枯的手背抚上心口。 她不知曲真茹会如何做,她也不知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只知道,当她选择了将昆仑奴的事情隐瞒下来,就无法离开小姐了。 这夜,二房的灯算是真真正正熄了。 第二日,曲桃亦正在许氏那里请安,门房便传了消息,说是符小将军来府上了。 许氏挑挑眉,脸上笑容越发温和,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开口道:“好好与子平相处,去!” 曲桃亦握紧手中的帕子,在许氏越发和善的目光里行了礼,带着人出了小院。 出了小院的门,曲桃亦的笑容就掉了下来,她恶狠狠地嘀咕道:“符子平,你个混蛋!短短两日,竟然让我遭了两次嘲笑!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跟在一旁的寻夏捂嘴悄悄笑了,瞧着虽然念叨但步速依旧不减的小姐,不由笑得出了声:“小姐,管家派人说了,符小将军被侯爷喊过去了,估计一会才来找您!” 正走地飞快的曲桃亦步子陡然停下,她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寻夏,勾了勾唇,道:“我知道,我只是饿了,不行吗?” 寻夏连连点头:“行,行,行。” 而这边,兴冲冲来见曲桃亦的符子平,前脚刚踏进平阳侯府,后脚就被平阳侯派人请到了书房。 “侯爷!”符子平低着头,恭敬地请安,看似沉稳的面庞之下,掌心却是微湿。 他与平阳侯同朝为官,但他经常出京带兵,再加上平阳侯现在更多处理的文事,两人倒是相处的并不多。 自从赐婚后,两家人的来往再次频繁起来,但那也仅限于平阳侯与父亲之间,他与阿桃之间。这番贤婿见岳丈的场面,除了幼时的几次,可从未有过。 一身朝服的平阳侯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看似慈善的目光却是如炬,猎鹰一般锋利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划过符子平僵直的身板。皇上身旁重臣,可不是说说而已,平阳侯的目光,一般人承受不住。 符子平隐隐能够猜出平阳侯的用意,心里微微有些紧张,神情却是尽量保持着自然。 “噔,”平阳侯将杯子放下,脸上带上了几分慈爱的笑意,仿佛刚刚只是错觉,他道:“坐。” 符子平听命坐下,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神色恭谨却又不失谦卑。 “子平,你已入朝为官,对于朝中的局势,是如何看待的?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你对夺嫡一事,有何看法?”平阳侯淡然出声,神色平静,连眉眼都没有眨一下,浑然不觉得自己所说的是关于天下的何等大事。 符子平震惊了片刻,便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细细思量着平阳侯的用意。 皇上有三子,三皇子体弱,早早就被排除在继承大统之列。如今,唯大皇子斌王殿下裴巽、二皇子翊王殿下裴留有夺嫡可能。 可这,与他何关? 符子平抬头,对上平阳侯黑如墨色的眼膜,沉声道:“回侯爷的话,夺嫡一事,可大可小,但与我符家并无关系。” “符家之人,自幼便知,我所护为天下百姓,不妻离不子散,异域铁蹄休得入内,边境永享安乐。” 第118章 与我何干 数年之后,平阳侯遗忘了许多事情,却仍然记得,那时,少年一双深邃眼睛满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这片土地上子民的守护。 而那时,平阳侯才彻彻底底下了一个决定。 话落,室内一片寂静,却又隐隐可以听见符子平声音的回荡。 符子平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指尖还带着几分麻意,心里却涌现一丝惧意。 京城中,两方结亲,除了考虑儿女两方的情意,还要考虑很多事情。平阳侯作为皇帝身旁的重臣,他的一言一行受到多方关注,而父亲对平阳侯的评价,一直都是老狐狸一个。 符家世代从军,从不关注夺嫡一事。 但平阳侯不一样,他与斌王殿下、翊王殿下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若是平阳侯想要从夺嫡中获益,那他与阿桃的婚事…… 平阳侯大笑,起身,踱步过来,大掌重重拍在少年略显消瘦却结实有力的肩膀上,朗声道:“不愧是符老头子教出来的儿子!有他当年的骨气!” 符老头子? 符子平呆愣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平阳侯就已经大步走出书房,唯听见他的一句话。 “既然你护得了天下万民,桃儿一个,你也可以护得住?” 等待声音消散,符子平才回过神,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急急地大喊:“护得住!护得住!”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桃!一定!” “侯爷,侯爷?”小厮小心地提醒着出神的平阳侯。 平阳侯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不由大笑一声,一甩长袍,进了轿子。 “小将军……小将军,您慢些……”管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追赶着前面像风一样的人。 管家刚刚将茶水备好,就听见书房传来符小将军的吼声,他急着过来,就撞见符小将军火急火燎地跑出院子,便追了上来。 平阳侯掀开帘子,瞥见符子平慌慌张张地跑进长廊里,低声笑道:“毛头小子!人还能跑了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平阳侯眼中的笑容淡了下去,反而有几分孤寂。 一路冲进小院,里面低低的笑声传了出来,那道时不时开口几句的声音,似轻软的鹅毛一般挠在符子平火热的心口处,让他缓缓冷静了下来。 寻夏正巧推开门,见符小将军痴痴立在门口,出声行礼:“符小将军?” 符子平回神,道:“阿桃,可在里面?” 话音刚落,曲桃亦便走了出来,她上下打量了符子平一遍,见毫发无伤,悄悄松了一口气。 父亲唤符子平过去时,她的脑子里甚至浮现一个略微不太可信的念头:父亲,不会真的要揍符子平一顿? 在曲桃亦的打量下,符子平的耳垂处渐渐爬上抹绯红,他不太自然地低咳几声。 见状,曲桃亦眉头一皱,问道“符子平,你没事?” 寻夏端过一杯茶水,符子平接过,一口饮尽,才算勉强减慢了心率。 他摇头,道:“无事。侯爷,侯爷只是问了我一些朝中之事,问我对于夺嫡之事怎样看待。” 曲桃亦惊异地挑眉,寻夏和千锦也瞪圆了眼睛。 听这种事情,不会被杀头? 一回过神,寻夏便飞快地拉住千锦,退了下去。 曲桃亦意味不明地看着符子平,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打量。 她没有想到,符子平这种事情也会与她说。 记得前世她嫁与裴留的那七年里,裴留与她感情不佳,话都不会多说几句,更何况夺嫡一事。只是在她死时,裴巽和裴留都未分出个胜负来。 平阳侯府因着她的关系,全力帮衬裴留,算是站在翊王殿下一派。而到后来,京城中大部分人家都选择了站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家仍保持中立,符家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曲桃亦倒是起了几分兴致,她想知道,符子平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于是,她开了口:“那,你是如何回答父亲的?” 符子平坐了下来,神情自然放松,他看着曲桃亦,笑着开口:“我说,符家不会参与此事,符家几世从军,为的是天下百姓,才不是什么夺嫡!” 曲桃亦跟着也笑了,这样的话,的确是符子平会说出的话。 “阿桃,你说,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符子平将心中的话问出了声,他定定地看着曲桃亦,双眼炯炯有神,带着几分骄傲和宠溺。 他一直相信,阿桃心中自有沟壑,不会比任何一个男子差! 曲桃亦眸色渐深,她低头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红唇轻扬:“夺嫡?我们又不是皇子,与我何干?何曾需要顾及这些事情了?” 这一世,她定然不会让平阳侯府陷入此事之中! 第119章 不去 曲桃亦与符子平交谈甚为融洽,曲桃亦渐渐加深了对符子平的了解,符子平也毫不隐瞒,将军中的一些见闻讲了出来,欢笑声从小院里飘荡了出去。 这时,千锦面色不太好地走了进来。 寻夏瞧了一眼,悄悄移步过去,不知千锦在寻夏耳边说了些什么,寻夏的神色也变得怪怪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曲桃亦。 曲桃亦接收到寻夏的眼神,开口道:“怎么了?” 寻夏回头行了一礼,飞快地扫了眼一旁的符子平,见小姐没有避开符小将军的意思,就开了口。 “小姐,三小姐来了。” 闻言,曲桃亦神色不变:“让她进来!” 千锦领命出去了。 符子平微低着头,品着手中的茶,眼中闪过笑容。 阿桃不避讳他,是不是意味着两人的关系更近一些了? 不一会儿,一袭青色长裙的曲真茹慢步走了进来,她面容清纯可人,一贯喜爱穿一些娇艳的颜色,这倒是第一次穿的这么清淡。 曲真茹抬头,见着符子平随意散漫的坐在一旁,眼中骤然一亮,过了一会又暗了下去,只是笑着说道:“二小姐,符小将军。” 曲桃亦示意她坐下,待人坐稳了,问道:“你来,可有什么事情?” 曲真茹看着曲桃亦那张白皙的脸,恨不得将人给撕了! 她放在身前的手指暗暗用力,扣入掌心,哪怕痛的撕心,她面上的神情却是自然。 “姐姐,过几日林姐姐要过生辰了,她邀请姐姐和我同去。不知,姐姐可愿意?”曲真茹讨好着询问,害怕曲桃亦不去,她又解释道:“人不多,就只有我们几个。” 曲桃亦微微挑眉,林千语? 见曲桃亦面露犹豫,曲真茹急了,她眼睛微微动了动,笑得有些勉强,泪水在眼眶打转。 “姐姐,我,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寻夏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害怕? 三小姐的胆子可大的不行! 符子平眼中渐渐戾气横生,他握住杯子的手暗暗用力,嘴唇紧紧绷着。 这个曲真茹,真是一刻都不能安生! 曲桃亦倒是心情平静,她偷偷琢磨着曲真茹的用意。 林千语的生辰?邀请的都是相熟的闺中好友,她去,倒是有些不对味道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曲桃亦眼中飞快地划过精光,褶皱被一双黑眸不动声色地看了进去。 曲真茹满怀期待地看着曲桃亦,曲桃亦却摇摇头,一脸愧疚:“三妹,我恐怕不能去了。若是你真的害怕,我让千锦几个陪你去,再让管家多给你拨些护卫。” 冻结一般的空气。 寻夏嘴角疯狂跳动,她垂下头,咬住嘴巴憋住笑声。 曲真茹缓了一下,脸上停滞的笑容才算恢复了些,她再次哀求道:“姐姐,就这一次。” 曲桃亦长长叹气,颇为遗憾地看向一旁的符子平,轻声叹道:“我刚刚应了符子平,我们要去街上游玩。” 早早发现曲桃亦小动作的符子平身子一动,迅速而又自然地接住,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对不住了,阿桃已经应了我的约。” 曲真茹还欲说些什么,见那两人之间不掩饰的目光,泪水真的落了下来,她忍住哭腔道:“既然姐姐不愿意,我就回去了。” 话落,曲真茹小跑着出了房间,丫鬟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哈哈哈……” 屋子里爆出笑声,符子平捂住肚子笑趴在一旁,曲桃亦也笑出了声,眼中的冷色却是不减。 围猎会上的事情,她并未闹得人尽皆知,就是希望曲真茹能够改过。 如此看来,她还是心太软了。 “小姐,我们去吗?”寻夏笑够了,低声问道。 曲桃亦不做声,拿起一旁的点心轻咬一口,目光不明地看向远处空无一人的小径。 “去,若是曲真茹还来,我就去。” 听到这话,符子平笑容一停,他苦哈哈地看着曲桃亦,委屈巴巴地开口:“阿桃,你不是要陪我去街上吗?” 曲桃亦默默移开视线,尽力不去看他那小狗眸子一般委屈的眼眸,嘴巴里还残留着符子平排队买的点心味道,良心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以后……以后!” “哼!”符子平冷哼一声,气哄哄地起身,一甩衣袍,大步走到门口。 “符……” 符子平猛的回头,打断曲桃亦的话,他眉头飞扬,薄唇微勾,逆着光笑得有些肆意,语气却是依旧臭屁:“算了,等着小爷来请你!” 曲桃亦笑了,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到了夜间,曲桃亦实在没有想到,曲真茹没有再次来这里,倒是另一人来了这里。 第120章 心凉 “父亲。”曲桃亦笑着问候,笑意却不达眼底。 平阳侯一身朝服,面色带着几分倦意,看起来刚刚下了朝。 “桃儿,过几日是林家姑娘的生辰,茹儿与她交好,你陪着一同去!”平阳侯开口,直接交代了来意。 曲桃亦却久久不开口。 平阳侯眉角的倦意更浓了,他疲惫地揉了揉额间,以为曲桃亦还在介意以前的事情,不由看向一旁的曲桃亦:“桃儿,事情已经过去了,茹儿也算知错了,你就原谅她!” 曲桃亦冷冷一笑,她抬头,泛着冷光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泪光。 知错? 原谅? “父亲,你可知她做了些什么?围猎会上……” 平阳侯被女儿眼中的冷意一惊,下意识问道:“怎么?可是茹儿又做了什么?” 一阵热风吹来,几缕青丝杂乱地散在脸颊上,有些痒,曲桃亦轻轻将青丝拨开。 微凉的心口有些疼。 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无事。”曲桃亦正色道,“方才是女儿口误。” 平阳侯不是无知之辈,女儿的欲言又止他看的清楚,围猎会上分明发生了一些事情。见女儿不愿说出,平阳侯也只好不问,打算暗中派人去查。 “桃儿……” “父亲,我不会去!”曲桃亦笑着打断平阳侯的话,她错开平阳侯的眼睛,看向幽暗的远处,笑着开了口:“父亲,您也亲口说了,是三妹妹与林小姐交好,可不是与我交好!” 平阳侯一愣,想起他方才下了朝,撞见了哭红眼睛的茹儿。一番询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曲真茹被人激怒了,有人不信曲桃亦是第一美人! 曲真茹便放了些狠话,说自己一定会将京城第一美人的姐姐喊出来让众人瞧一瞧! 于是就想着借用林家姑娘的生辰,让她姐姐出面,去杀杀那些人的威风。 当时,平阳侯笑了,以为是小女儿家争口气的事情。想起他年少时,也是受不得别人刺激,便应了曲真茹的请求。 平阳侯不太理解,为何曲桃亦这么抗拒,不由再次开口,声音也带上了些强硬:“桃儿,林家姑娘年龄与你相仿,去一去就权当认识一下!” 曲桃亦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微微侧身,与许氏那双像极了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强硬,薄唇吐出几个字来:“父亲,既然您想让女儿去,女儿便去!”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夜巡的人瞧见了平阳侯,赶紧行礼:“侯爷。” 平阳侯摆摆手,他看着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曲桃亦,目光微微一闪。 那双同许氏几乎一样的眸子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 “侯爷,妾身不认……” “不认……” 何曾几时,有一人也是如此倔强地看着他。 平阳侯站到几时,曲桃亦不用管,也不想管,她脚步匆匆地往前走。 待停下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许氏的院子里。 许氏还未歇下,烛光透过纱窗映了出来,一人的身影映在上面,似在剪裁些什么。 隐隐有些声响传了出来。 “夫人,小姐穿上一定会好看的……” “就是就是,这个颜色最……” “小姐日日给夫人送点心,真是最为孝顺了。” 曲桃亦听着这一切,面上渐渐有了笑容,她冲着丫鬟摇手,悄悄离开了院子。 月色越发亮了,照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身旁一人粗的树随风摇曳着,凸起嶙峋的树梢投射在地上,似有人在舞动一般,妖娆魅惑。 曲桃亦慢步走在上面,一脚踩在树梢上,一脚踩在月色下,似在出气一样。 “呵……” 一声极为轻浅的笑声传来,几乎和风声交织在一起,曲桃亦却听见了。 她抬头,环向四周,心跳已经跳到飞起,救命声已经憋在嘴边。 正巧,撞上了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眸。 “符!子!平!”曲桃亦一字一字地念道,目光如箭,恨不得将来人射穿。 威远将军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子半倚在平阳侯的墙头上,手里还掂着特意买来的糕点,笑得颇为浪荡。 见曲桃亦真的被吓到了,符子平摸了摸鼻子,想要跳下去道个歉,又瞥见曲桃亦手中的石头,倒抽一口气。 “阿……阿桃,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曲桃亦步步逼近,月光下熠熠生辉的脸上露出绚丽的笑容:“不是故意?不是?嗯?” “真不是,真不是!”符子平身子连连往后退,讨好地将点心高高举起:“糕点,我来送糕点!” “滚下来!” 人自然是不会滚下来,糕点还是留下了。 第121章 脸面 “姐姐,你真的肯来!”曲真茹心神不定等在马车旁,见一抹身影慢步走了过来,不由惊呼出声。 她虽用计得了父亲的承诺,但还是害怕出现差错,日日派人留意大房的动静。 直到亲眼看见曲桃亦走来,她的心才算静了下来。 曲桃亦抬眼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然后上了马车。 曲真茹侧头,和身旁的配歆相视一笑,也上了同一辆马车。 对于和曲真茹同坐一辆马车,曲桃亦倒是没太多意外,她管着府中的事宜,自是对一切清楚不过。 而且,自从父亲走后,曲真茹日日派人来大房,她均让人挡了回去。 她实在想不通,曲真茹与她,还有什么可说? 曲真茹却是来了口:“姐姐,你尝尝,这是我亲自泡的茶水。” 曲桃亦没有接,她抬头安静地打量着一脸笑容的曲真茹,沉声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有话,你就直说!” 的确,马车里没有外人,配歆和寻夏都是她们能够信得过的人。 蓦然,曲真茹脸上没了那番讨好地纯真笑容,她将杯子转了一个方向,自己轻抿一口,微啧一声:“这么好的茶水,姐姐不用,当真是可惜了!” 见状,曲桃亦勾唇笑了,有些意味不明,她轻声道:“哦?妹妹莫不是忘了围猎会上的那一杯?” 围猎会 三个字,足以让曲真茹精心打扮的面容毁于一旦。 曲真茹的面色有些惨白,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散开。她看着面前的曲桃亦,真想扑上去咬死她! 真的是曲桃亦! 她竟然承认了! 虽然曲真茹早有了猜测,得知真相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 就在曲真茹要失去理智时,腰部被人轻轻一碰,配歆借着帮曲真茹擦拭手指的机会,挡住了曲桃亦的视线,她无声地开口:“小姐,大事,大事为重!” 这一番动作,曲桃亦默不作声地看着,心底暗暗记住了配歆的脸。 在配歆的提醒下,曲真茹的脸色恢复了自然,只有袖口脱裂的几根线头揭示了她刚刚的挣扎。 她疑惑地挑挑眉,道:“什么茶不茶的?姐姐在说些什么?” “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曲桃亦依旧笑得璀璨。 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略微喧嚣的声音传了进来,林府快要到了。 寻夏半跪在一旁,细细地替曲桃亦整理衣衫,而配歆也是这样。 马车里一时静到了极点,唯有整理衣衫发出的声音,惹得人心烦。 曲桃亦悠然地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完全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越发焦灼的视线。 曲真茹不开口,她又何须着急? 林府管家的声音已经传来,曲真茹急得额头冒出些热汗,她不甘地张开嘴。 “二姐姐,你今天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曲桃亦回身,挑眉,道:“什么?” 曲真茹咬牙,刚刚撕裂的伤口再次被狠狠压出血丝,她的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帮我躲一下敏君公主!” 原来,围猎会上,敏君公主从符子平那里吃了闷气,扭头就撞见了曲真茹。 裴巽求娶曲桃亦一事与敏君公主脱不了关系,但敏君公主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错误,她认为一切都是曲真茹的错!是曲真茹没有把事情办好,还白白让父皇给曲桃亦与符子平赐婚! 而敏君公主之所以将假山之事告诉曲桃亦,就是希望借曲桃亦的手,去教训曲真茹。而敏君公主没有想到,曲桃亦压根就没有理会她这一回事。 所以,敏君公主对曲真茹狠狠羞辱一番,甚至放出来狠话:见曲真茹一次,就要羞辱她一番! 这次林千语的生辰,曲真茹从别处得了消息,敏君公主也会来。为了能将一切顺利进行下去,曲真茹别无他法,唯有求助于她的好姐姐。 曲桃亦眼底闪过吃惊,她倒是真真没有想到,曲真茹竟然是为了躲敏君公主。 “二姐姐,算我求你了。”曲真茹哀求道,眼底的恨意却是更甚。 曲桃亦扶着寻夏的手下了马车,曲真茹苦苦跟在后边:“二姐姐……” “我会帮你这一次,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平阳侯府的脸面!” 曲桃亦被林府的人迎了下去,得了这句话,曲真茹猛的松了一口气,面露冷意,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曲桃亦的背影上。 曲桃亦,你等着瞧! 围猎会上的仇,我一定会报! 平阳侯府嫡女又如何! “哎呦,这不是三小姐吗?怎么不见你那美若天仙的二姐姐呢?”一旦悠哉而又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裴巽翻身下了马。 第122章 当面羞辱 落在身上的视线越发放肆,来回在她玲珑凸起的地方扫荡,曲真茹的神色不由暗了下去,眼中生出几分厌恶来。 再次抬头时,纯真小巧的脸上却是扬着几分乖巧的笑容:“斌王殿下安好,姐姐已经先进去了。” 得了回应,裴巽的目光更加赤裸,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曲真茹乖巧的笑容,眼底不禁浮现戏谑的笑。 能亲自登上斌王府的门,用钱财求他去破坏自己个亲姐姐名声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 突然,一声怒冲冲的娇呵传了过来。 “斌王哥哥,你和这个贱人说什么话!”一袭红衣的敏君公主冲了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曲真茹,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低贱的虫子。 此次虽是林千语的生辰,但因为林尚书的官位及林家几位公子的才干,又值林小姐的年龄与几位皇子正相仿,简单一个生辰,可林府的动静一点也不小。 这边的动静,自是将一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火辣辣的视线狠狠摔在曲真茹的脸上,她不禁面色僵硬,泫然欲泣,怯怯地瑟缩着身子,小声询问:“公主殿下,我,我做了什么?竟让公主殿下这番羞辱?” 话刚一落,泪水就流了她满目。 “你……”敏君公主话一滞,想把那件事说出去,又担心瞥不干净自己的关系,一时僵在那里,只能怒冲冲地瞪着曲真茹。 人越发多了,曲真茹感受到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嬉笑,周围的讨论声也越发大了,她不由握紧拳头。 敏君公主这个贱人! 她不能把时间耗在这里。 曲真茹微微抬头,水眸痴痴地看着一旁的裴巽,樱桃般的唇微微发抖,欲语含羞般哀求的目光落在裴巽的身上。 那目光里夹杂着几分哀求,还有几分难以表达羞意。 裴巽也是情场老手,这一眼,他还真瞧出几分意味来。 “好了,敏君。”裴巽开了口,时常带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厉色。 敏君公主再生气也不敢说些什么,气呼呼地扫了一眼曲真茹,跟着林府的人进了院子。 敏君公主一散,众人也不敢继续看热闹了,该离开的离开,一时唯有曲真茹和裴巽还站在原地。 曲真茹默默擦拭眼泪,泪水却落得更快了,细小的抽噎声从她嘴边溢出,一声一声砸在裴巽的胸口。 裴巽抱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笑容更甚了些,他勾了勾唇:“本王也算出手相救了,不知三小姐打算如何感谢本王?” 曲真茹一噎,还未开口,就听见裴巽笑得极为放肆的声音:“不如,三小姐以身相许?” 曲真茹微微垂着眼帘,水洗过的眸子涌上狂喜,心怦怦跳的飞快,却是轻咬下唇:“斌王殿下,您尽会拿我开玩笑!” 她声音本就清脆些,又带着些哭腔,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魅意。 裴巽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正撞见曲真茹抬头。 曲真茹也没想到两人对了个正着,不由双眸微闪,一咬下唇,含羞地扫了他一眼,飞快地转身离去。 这一幕,正如少女遇见了情郎般的有意。 若不是裴巽记忆力还行,他还真的要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和平阳侯府家的三小姐有过一腿。 “啧!”裴巽轻啧一声,看着不远处那抹玲珑有致的倩影,眉梢微微上扬,幽暗的眼膜里浮上些暗色来。 身份虽不及她姐姐,也不及林千语,但好在有几分颜色,若是弄到手来,也算不错。 “翊王殿下!” 身后传来声音,裴巽回头,看见亮晃晃的白光,不由戏谑出声:“老二,你这白发,能不能不要那么扎眼?” 裴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脚步匆匆地进了林府。 等到不见裴留的身影,裴巽的神色才暗了下来。 这老二,不会也对了林家动了心思? 林千语的生辰,裴巽是不屑于参加,不过林府的事情,他还是要来的。 裴巽手指微动,身旁就走来了一人。 边走边问道:“老二不是不来?怎么会出现?” “殿下,属下刚刚跟着翊王殿下过来,翊王殿下是先去了平阳侯府,然后匆匆来了这里。” 裴巽冷呵一声,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真是没有想到,老二竟然是个情种! 裴留进了林府,还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林家的几位公子便迎了上来。 林家几位公子中有一位与裴留还算关系不错,裴留推辞不得,只好一边应着,一边派人去寻找曲桃亦。 “二小姐。” 曲桃亦回头,看着一脸陌生的小厮。 “小的是翊王殿下身边的人。” 第123章 小厮 小厮不是裴留身旁得用的人,对于裴留与平阳侯府二小姐之间的纠葛并不清楚。 他抬头打量着面前之人,小小的眼睛里闪过惊艳,心底却有些不屑。 又是一个看重主子身份的女人! 听闻这是裴留的人,曲桃亦没有开口,寻夏挡了过来,道:“这边皆是女客,小姐不方便。” 来这里的均是与林小姐交好的朋友,又因着都是些年轻人,所以男女并未分开设席,但还是利用流水将两边隔开。 从这里向对岸看去,隐隐能看清对岸人的面容,却瞧不真切。 小厮的脸色一变,讥讽一笑:“殿下还在等着二小姐,还希望二小姐不要让殿下久等了!” 其实裴留并未让小厮将二小姐邀来,只是让他去查看一下人在哪里。这些话,是小厮自以为然的理解。 “你!”寻夏怒了,直指小厮,欲厉声呵斥,曲桃亦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曲桃亦起身,姣好的面容上扬起一抹弧度,阳光一晃,小厮微微有些发愣。 带着冷意的话从曲桃亦口中吐了出来:“你们还站着作甚!这里有人走错了路,还不将人拉了出去!” 这么大一场生辰,每走几步的位置就有林府丫鬟和婆子候着,小厮一过来时,候着的人早就瞧见了动静。 却是不知得了何人的命令,呆呆立着,丝毫没有过来的准备。 曲桃亦这一声却是震人心肺,婆子和丫鬟对视一眼,几番犹豫下,慌乱地走了过来。 “小哥,那边是男客……”婆子苦笑着劝道。 这小厮的身份,她们早就听到了,硬轰肯定不行,可这边平阳侯府的二小姐也是她们得罪不起的。 小厮一贯是个投机耍滑的材料,仗着是翊王殿下身旁的小厮没少欺压他人,虽然他只是负责跑个腿,但还真没有遇上和他硬杠的人。 小厮阴恻恻地笑了,他死死盯住曲桃亦,威胁道:“二小姐……” “啊……” 小厮的身体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吐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腹部衣衫上明晃晃地挂着一只脚印。 曲桃亦淡淡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紧蹙的眉头却是舒缓开来,她看向一旁的男人,眼底不禁涌上了些她未曾留意过的宠溺,道:“符小将军,您这是从水面上飞过来的?” 一脸杀意的符子平嘴角疯狂地抽动,他顺着曲桃亦的视线往下看去,只见他第一次穿的衣摆上正“嗒嗒”往下滴水,已经快要滴成个小水谭了。 符子平乐呵一笑,挠挠头,道:“跑的急了些,跑的急了些。” 他本不打算来参加这什么生辰,是阿桃来了,他才跟来了。 “可不是?”曲桃亦嫌弃地开口,却还是将帕子递了过去,示意符子平简单清理一下。 而早该出现却一直不出现的主人,却一脸慌乱地跑了出来。 盛装打扮的林千语急匆匆地跑向曲桃亦,愧疚不已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说着,林千语红了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滑落,本就八分的容颜更多了几分娇软。 本就是那个小厮不懂事,林千语这个小姐却出来道歉,这样反而显得曲桃亦冷漠无情了。 林家几位公子与裴巽、裴留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林千语几位公子表哥,几乎男客全部过来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林家大哥开了口,面色不善地看着一脸冷漠的曲桃亦。 小厮昏死在一旁,符小将军杀意凶凶地站在一旁。 一眼看去,众人下意识认为是小厮得罪了曲桃亦,被符小将军教训了,而林千语则被要求替小厮道歉。 林千语痛哭着摇头,不发一言,只是哀求着看着曲桃亦,一副非让她原谅的模样。 裴留却是认出了那个小厮,瞳孔微缩了一下,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呦!这不是老二府里的小厮?”裴巽笑着开了口,踱步到小厮身旁,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啊……呃……”小厮幽幽转醒,呻吟着出声,看着眼前的一行人,眼睛骤然瞪大,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的翻身跪在地上。 “殿下……”小厮苦哈哈地看着裴留。 裴留神情一冷,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用力一挤,正欲挤出几滴眼泪,好让殿下替他报了这个仇。 谁知,他一抬头,就看着翊王殿下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冷汗瞬间落了一背,当下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将事情道来。 不过,这小厮也不糊涂,将所寻之人特意换成了今日的主角,林千语。 第124章 生辰礼 “你是说,你是来送生辰礼的?”裴巽毫不犹豫地出口讥讽道,他抬头,看向一旁的曲桃亦,不禁勾了勾唇:“要本王说,老二这生辰礼送的也太奇怪了些!送着送着,竟送到了女客这边?” “偌大的林府,竟然没有管家,还需二殿下亲自让人送来?” 小厮的话漏洞百出,裴巽不信,在场之人恐怕也没有几人相信。 众人默默看着场中的几位,心中各有思量,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林家几位公子却是低下了头,脸被打的啪啪响。 “殿下所说甚为有理!”曲桃亦笑着说道,对上了裴巽不怀好意的眼睛。 裴巽挑了挑眉,笑容越发大了:“哎呦,二小姐也在这里,不知二小姐可认同小厮说的话?” 曲桃亦还未开口,林千语却是急了。 林千语方才听到翊王殿下派人来给她送礼物,激动的心口怦怦跳,羞红着脸不时偷偷看向裴留,越看越觉得翊王殿下英姿勃发。 谁知,几句话的功夫,众人就看向了曲桃亦,哪里还有人注意到她这个主角。 林千语越想越生气,不由失了分寸,直直开口回道:“就是这样!这个小厮迷了路,认错了人!” “千语!”林家大哥呵斥出声,林千语这才注意到她做了什么,但心中还是不甘心,气呼呼地剜了曲桃亦一眼。 林家大哥走了出来,满脸歉意:“翊王殿下,是府上不周到了,还请殿下责罚。” 裴留摆摆手,目光微暗,扫了眼跪在角落里的小厮,闪过杀意。 事到如今,他已经猜出了大概。 定是这小厮自作主张,给了桃亦难堪,被符子平给教训了。 林家大哥看向一旁的曲桃亦,意味深长地开口:“二小姐,家妹唐突了,还请二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 闻言,曲桃亦笑了,不示弱地对上林家大哥的视线:“小女子胸怀还没那么小,林家公子多虑了。” 这话说的漂亮,犹如一巴掌甩在林家人的脸上。 林公子想要讥讽曲桃亦心眼小,却被人家大大方方的化解了,反而显得他这个主人小气刻薄。 “好了,好了,今天可是林妹妹的生辰,我们不要去纠结些不重要的事情了。”敏君公主笑着走了过来,飞快地扫了曲桃亦一眼,又亲切地挽住林千语的胳膊。 敏君公主不知说了些什么,林千语脸一红,被拉到了一旁。 公主开了口,众人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纷纷装作无事的样子散开。 不一会儿,独留下曲桃亦、符子平,以及裴留和裴巽停留在原地。 裴留盯着曲桃亦,眼中不禁流露出怀念来,正打算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一道身影却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两人隔开。 符子平冷声道:“翊王殿下,还请你管教好身边的狗!” 裴留冷哼一声,长年冰冷的脸似乎裂开一道痕迹,开口回道:“符子平,本王身旁的人,与你有何关系?” 符子平挑了挑眉,黝黑的眸子里渐渐浮上戾气,他沉声道:“只要人到了阿桃面前,就是与我有关!” “好,好!”裴留连叹两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这样的失态,已经是裴留人生中仅有的一次了。 趴在地上的小厮连忙跟了上去。 “啧啧啧。”一旁看戏的裴巽连声感叹,恨不得鼓起掌来,他撞上符子平怒气未消的双眼,举手示意:“放心,本王这就走。” 裴巽一走,符子平的怒气就被笑容覆盖了,他扭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曲桃亦,声音不由小了几分:“阿桃,我这次不算冲动?我可是特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和裴留说话的!” 曲桃亦一噎,看着符子平满眼的乖巧,心中升起无数个疑问。 不都是称赞威远将军文武双全、智谋无双的吗? 为何,面前的这个…… 这么憨憨? 符子平被曲桃亦赶到了河对岸,而这边的女客们又与曲桃亦不相熟,或者说压根就不认识,唯一认识的曲真茹早早就没了影子,曲桃亦这才得了会儿清净。 “小姐,用些点心。” 寻夏递了点心过来,见周围无人,便俯下身子低声耳语道:“小姐,有消息传出,皇上想要为两位殿下赐婚。而林小姐,似乎对翊王,翊王殿下有意。” 赐婚? 曲桃亦眼睛一亮,她算是明了,为何裴巽和裴留都要来林府参一手了。 林家的实力,可不亚于一只军队,裴巽和裴留自是要争取一把。 林千语对她的敌意,也就有了解释。 曲桃亦笑了,没想到此时,她竟因裴留而受了林小姐的敌视。 第125章 抱在一起 娇笑声随着风声传了过来,林千语被众人簇拥着,一向谁都看不进眼里的敏君公主竟也围坐在一旁,不知她说了些什么,林千语泛红的脸颊仿佛要低到胸口了。 林千语抬头,一眼,她就瞧见了斜倚在花丛中的曲桃亦。 似完美的轮廓在阳光下生辉,一袭清雅的长裙也遮不住的好曲线,还有那未施粉黛就可傲然的颜色,当真是人比花娇。 林千语的神色暗了下去,眼睛如毒蛇猛兽一般锁住曲桃亦。 曲桃亦也注意到了林千语的打量,她淡然移开视线,抬眼往远处细细搜寻了一番,却没有看到曲真茹的身影,眼睛微闪,问道:“派人跟着三小姐了吗?” “千玉亲自跟着。” 听闻是千玉跟着,曲桃亦微微松了口气,千玉心细胆大,办事令人极为放心。 这时,千玉从长廊那处拐了进来,神情倒是自然,可曲桃亦还是瞧出了些不自在。 “小姐。”千玉默默立在曲桃亦身后,想起刚刚所见的那一幕,心还是一紧。 寻夏退到一旁,确保无人过来,千玉才开了口。 “小姐,奴婢跟着三小姐去了一处院子,竟,竟瞧见三小姐和斌王……斌王抱在了一起!” “但是只抱了一下,就松开了!” 曲桃亦猛然转头,看着千玉有些慌乱的神色,才确定下来千玉并没有开玩笑。 片刻,曲桃亦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手指轻轻摩擦着手中的杯身,目光深沉而又悠远。 曲真茹竟和裴巽勾搭在一起? 围猎会之后,她让千羽去猎场附近搜寻那个昆仑奴的下落,最终只寻得了个尸体。 这一事,算是隐瞒了下来。 那曲真茹这番行事,到底是为了…… “若真是如此……”曲桃亦幽幽出声,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曲真茹的用意。 “小姐,要将此事告诉给侯爷吗?”千玉思索着出声。 在她眼中,这等事,若是侯爷知道了,三小姐就一定会受到严惩。 曲桃亦目光微闪,经围猎会一事,曲真茹的婚事算是毁了大半。 若是曲真茹真有几分本事,那也算是清除了个祸害。 况且,裴巽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不,先不告诉父亲,我们先看看。”曲桃亦定了主意。 “公主殿下,林小姐。”那边响起寻夏明显大了许多的问候声,曲桃亦和千玉相视一看,都明白寻夏这是在提醒她们。 敏君公主和林小姐在一众好友的陪同下走来时,曲桃亦已经起身,而千玉则与其他丫鬟一般垂立在一旁。 “公主殿下。”曲桃亦淡然开口,神情自若,仪态大方,却也看不出丝毫的敬意。 敏君公主狠狠憋了口气,恶狠狠地扫了一眼曲桃亦,想到自己的来意,这才勉强扬起一抹讽笑。 “二小姐,你当初追在本公主二哥身后,苦苦相恋,却没得二哥一眼。”敏君公主啧啧叹气,似在替曲桃亦惋惜,眼中的嘲讽却是快要溢出来了。 曲桃亦嘴角轻轻一抽,顿时悔不当初,年少轻狂的事情,值当被人天天拿出来嘲讽吗? 敏君公主见曲桃亦不敢说话,以为曲桃亦被戳到了心肺,当下更得意了,一手亲切地挽着满脸娇羞的林千语,一边嘲弄曲桃亦。 “哪里能够想到,林姐姐就进宫了一次,就被父皇相中,点名要林姐姐做儿媳妇!” 这话一出,曲桃亦还没反应,今日前来参加生辰宴的姑娘们却是炸开了锅。 “真的吗?林姐姐竟然要嫁给殿下了!” “恭喜林姐姐,恭喜林姐姐……” 林千语红着脸接受众人的羡慕,嘴边说着不是,眼中的得意却是藏不住丝毫。 曲桃亦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任何波动。 “怎么样?曲桃亦,你还真当你自己是香饽饽啊?”敏君公主笑着开口,眼中直直的恶意射向曲桃亦,期待着曲桃亦痛哭流涕的模样。 “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还不是不及林姐姐丝毫!” 曲桃亦红唇微动,坦然一笑:“哦,那就恭喜林姑娘了。” 空气死一般的僵硬。 敏君公主的笑僵在脸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曲桃亦,片刻脸上浮现些暴躁来。 “曲桃亦,你当真是……” “公主殿下,请慎言!”曲桃亦带着冷意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偏偏压住了敏君公主的暴呵。 敏君公主的袖子被人猛的一拉,力度差点将她给拽倒,敏君公主怒然回头,怒骂即将脱口:“贱……” 却撞入一双寒意十足的双眸,她浑身一震,不由摔跪在地上。 第126章 冷眼旁观 “翊王……翊王哥哥……” 敏君公主出声,声音抖得厉害,她偷偷往一旁扫了一下,林千语等人都无声跪在一旁,每个人的身子都微微发抖。 她心里一慌,咬咬牙,隐隐猜出方才她说的话都应该被翊王哥哥听到了。 “敏君,你说,父皇要为谁赐婚?”裴留风轻云淡地声音响起,却如同魔音一般砸在敏君公主的心口,敏君公主倒抽口冷气。 “为,为两位哥哥。” 皇上确有此意,而且这不也算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两位殿下的年龄是该有皇子妃了,百官都默默留意着。 裴留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早早落在那抹他心心念的倩影身上,见曲桃亦一脸漠然地看着这里,心口荡开阵阵痛意。 桃亦,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在场之人都被翊王殿下的低气压震得不敢抬头,唯有一人却是偷偷探头。 林千语痴痴地看着裴留的侧颜,同时也看见了裴留看着曲桃亦的深情目光,不由不甘心地出声:“殿下……” “本王问你话了吗?”裴留冷声打断林千语的话,看了林千语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林千语呆愣着,翊王殿下刚刚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几分厌恶。 “小姐,小姐……”林千语的身子无力倒在一旁,泪水落了满目,惊吓得丫鬟大叫出声,却没得裴留一个眼神。 “敏君,本王问你,父皇可曾说过林家小姐要嫁给大哥?还是我?”裴留问道,剑眉微微蹙着,薄唇抿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佩戴的玉佩。 敏君公主清楚,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人人皆道翊王殿下冰冷,不易怒,也不易喜。 敏君公主却清楚,能得父皇喜欢的人,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父皇……父皇……”敏君公主结巴着开口,恐惧地看着裴留,却见裴留眼中的幽深,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知道,若是不说真话,她就真该慎言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甘地开口:“父皇从未说过!” 得了这话,裴留看着一旁的曲桃亦,眼中带着几分讨好:“桃亦,你听到了,本王未曾与那谁有婚约!以后也不会!” 林千语哭倒在丫鬟的怀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从父亲那里得知,皇上是有为两位皇子赐婚的心思,但京中还有几位与她旗鼓相当的女子,曾经的曲桃亦就是一个。 她嫁给翊王殿下的几率很大,但这也只是父亲的推断,最终还需要翊王殿下点头。 可翊王殿下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说出了以后也不会与她有婚约的话,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边,曲桃亦淡淡地看着满眼激动的裴留,红唇微扬:“翊王殿下与谁有婚约,与我并无关系。” “更何况,我与威远将军已有婚约!” 话落,不管身后裴留的神色如何,曲桃亦领着寻夏离开,丝毫没有犹豫。 “桃亦……”裴留无声地张口,目光沉沉地看着曲桃亦离开的方向,身后的白发越发孤寂了些。 敏君公主静静看着这一幕,手掌默默爬上腰间的玉佩,用力按着。 她不会放弃! 曲桃亦一日不离开符子平,她就不会放弃! 曲桃亦走着,鼻尖影影绰绰传来些不同味道的花香,她深深呼气,胸腔里的郁气倒是少了几分。 她挑指抚上一片艳红色花瓣,新染的指甲显得有些暗淡,却有几分惨淡之美。 曲桃亦不禁轻笑一声。 人的缘分倒是奇妙,前一世她苦求不得,这一世,这人竟颠倒了个身份。 寻夏看着曲桃亦的神色,以为小姐又想起了曾经的日子,不禁有些担心:“小姐……” “寻夏,不必担心你家小姐又什么复燃了,我只是单纯有些感叹罢了!”曲桃亦笑着打趣,轻轻放开被她摄取香味的花瓣,转身欲往长廊深处走去。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曲桃亦变了神色,寻夏飞速挡在她的面前。 千玉则快走几步,想要看清来人。 一个粉衣人影却是撞了上来。 “啊?三小姐……”千玉被撞了一下,低呼一声。 来人竟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曲真茹! 曲真茹抬头,撞歪的身子被同样慌张的配歆搀扶住了。 “小姐,慢些。”配歆慌忙将人扶稳。 曲真茹面上还带着几分欲盖弥彰的慌乱,她眼帘飞快地闪动,半响才算恢复了自然。 “二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曲真茹笑着问道,身子却是恰好挡在曲桃亦面前。 曲桃亦笑得意味深长,她微微掂起脚尖,欲往长廊深处瞧一眼,曲真茹却挡了过来。 第127章 太多了 “姐姐,那处荒凉的很,我刚回来,还吓了一跳!”曲真茹开口道,身子死死拦住曲桃亦的视线,就是不让她往身后看一步。 曲桃亦后退半步,指了指幽深的长廊,似无意地疑惑道:“既然荒凉,你去那处何事?” 曲真茹一愣,笑得有些尴尬,眼中迸现些暗光来:“我走错路了。” “走错路了?”曲桃亦一字一字地学道,语气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感觉,她看着曲真茹眼中的慌乱,不由轻笑一声。 曲真茹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配歆放心不下地拉住主子,却发现自家小姐竟也能控制住脾气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走了,”曲桃亦扫了眼千玉,抬脚就要离开,经过曲真茹身旁时,她却停下步子,扔下只够两人听着的话。 “真茹,你我皆是平阳侯府的人,我只有一句话,不要忘了分寸!” 曲真茹直直立着,温热的风袭在脸上,不太舒服,脸颊似乎发出微痛的感觉。 她看着曲桃亦离开的身影,突然一声冷笑。 你我都是平阳侯府之人? 是吗?为何你是平阳侯的掌上明珠? 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三小姐?三小姐? 分寸? 自从曲桃亦你事事都拥有时,我就没了分寸! 配歆注意到曲真茹的神情,不由出声安慰:“小姐,一切都在计划中,您要放宽心些!” 曲真茹抬头,轻轻抚上青丝上斜插的碧玉雕花簪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上心头,凉凉的却也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恶心。 曲真茹的眼里闪过厌恶,身上的衣衫仿佛不可遏制的带着些味道,她一把拉住配歆的手,咬牙道:“配歆,回去,我要沐浴!” 配歆扶着曲真茹匆匆地走着,眉头却紧紧蹙着,小姐什么时候能忘了符小将军啊? 宴席还会结束,曲真茹借由身子不太舒服的借口,带着配歆急匆匆地回了平阳侯府。 林千语正在伤心,为了林府的颜面庙上出面支撑着,敏君公主被教训后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曲真茹的离开倒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配歆,你去准备些东西,我先去小憩一会儿。”曲真茹有些疲惫地揉着额头,一边对配歆说道,独自往房间走去。 配歆按照吩咐走了,身后几个丫鬟也跟了过去。。 曲真茹走了几步,还不见院子里服侍的丫鬟,不禁烦躁地加快步子。 “该死的!” “哐当!” 房门被曲真茹一手推开,她抬脚就走了进去,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姨娘?”曲真茹低声惊叫,快步走到王氏的身旁,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怪曲真茹惊讶,王氏是真的很少出门,她一贯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整个人冷冷清清的。而一旦出门,大多就是为了曲真茹的事情。 王氏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细白纱腰带,细腰盈盈一握,黑发白肤,面容清秀,岁月倒是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远远看去,仿若二八少女般立着。 见着女儿,王氏清冷的面容才软化了几分,她对着曲真茹招招手,细细地关心:“近些日子,你二姐姐可为难你了?” 曲真茹冷笑一声,姣好面容上带着冷意,说出来的话也尖酸一些:“为难?她一个平阳侯府的小姐?为难我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作甚!” “茹儿!”王氏加重声音斥道,面容也沉了下去。 曲真茹静静看着王氏眼中的不喜,今日所受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她一把用力甩开王氏的手,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姨娘,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王氏起身,不想理会此时的曲真茹,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父亲正为你寻慕夫君,近些日子,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出去乱跑了!” 曲真茹挑眉,戾气从眼中涌了上来,她看着王氏的身影,冷言讥讽:“姨娘,你处处落后一步,身份、地位,都不如大房那一位,你真的甘心吗?” “还是说,姨娘,你真的什么不在乎?婚事?我这样的身份,父亲又能为我寻得一门怎样的婚事?” 若是曲真茹往前走几步,就会发现王氏的身子微微颤栗,神色也变得慌乱。 手中的帕子被紧紧攥着,身后女儿的不甘在一声一声冲击着王氏的耳畔,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心房。 不甘? 这么多年了,处处差人一份,她到底有多少不甘? 太多了…… 王氏深吸一口气,满心的慌乱怎么也压不下。 她顾不上回答女儿的质问,扶着椅子,灌起一口气,慌慌张张地逃离了这里。 第128章 静观其变 “姨娘……” 打水回来的配歆,看着王氏如同逃跑的动作,愣了一下。 房间里传来声音,配歆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何事,连忙往房间里走去。 伺候着曲真茹洗漱,配歆一边想着刚刚撞王氏的事情。她本就是王氏的人,后来又跟着小姐,王氏若是发现了她隐瞒不报,这就遭了。 “配歆,你也算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曲真茹似无意地开口,配歆后背的毛孔却炸开一片。 “也勉强算是,除却姨娘身旁最初的老人,奴婢跟着姨娘有十年的光景。”配歆谨慎地答着,飞速思索着小姐这样问的意思。 曲真茹撩起水花,高高飞扬的水滴从半空中落下,水珠上透着冷光,将空气分裂开来。 “配歆,那姨娘是如何成为父亲的妾室的?”曲真茹用最为冷淡的口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配歆垂在一旁的手指却是一僵,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暗的眸子,紧紧扼住她的脖子,呼气变得困难。 “配歆,你既然跟了我,就不要还有其他的打算了。” “扑通!”配歆猛的跪在地上,她垂着头,额间的冷汗往下滴落,那个昆仑奴的死状冷冷地提醒着她什么。 “小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姨娘……姨娘,成为侯爷的妾……妾室一事,其实奴婢不太清楚。以前姨娘身旁的老人还在时,奴婢隐隐听了一些……” 曲真茹听着,听完之后她微微挑眉,问道:“姨娘是王妃有了曲桃亦之时纳的?” 配歆点头。 曲真茹更疑惑了,正房夫人有孕,夫君纳个妾室在京中并不少见。可王妃育有大哥时,却是不见父亲纳了妾室。反而在王妃养育曲桃亦时,纳了一房妾室。 而且,姨娘生下她之后,偌大一个侯府竟然没有其他孩子出生。这对于一个侯府来说,实在不正常了些。 这时,院子里有些响动,配歆从地上起来,走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配歆空手进来,怀里略微鼓囊,神情却是有些微妙:“小姐,小姐,有人从小门递了东西来。” 配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简单对折的纸张而已。 曲真茹将纸打开,只有短短几行字,她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哼!” 纸被随手扔在地上,配歆连忙捡了起来,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大吃一惊,而后便是恼怒。 “这斌王殿下,竟然邀小姐您今晚去酒楼!这……这……” 曲真茹笑得讽刺,她吐出那几个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这也证明裴巽对她也有几分心思。 曲真茹长长舒了口气,紧绷一天的身子才算勉强舒缓下来。 “小姐,那,我们去吗?”配歆犹豫着问道,心里却是有些后怕。 这事情,若是闹大了,小姐可怎么办! “不去!”曲真茹一口拒绝,眉眼间划过厌恶与不耐,她是主动去勾搭裴巽,但这不意味着裴巽就可以肆意羞辱她! 配歆准备去把信件毁了,又听得曲真茹淡淡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得意:“去,拿纸笔来,我给斌王殿下回一封信。” 信是回了,却不知到了谁的手里。 “小姐,这是从二房那里截得。” 千玉将一封信递了过来,信件平平坦坦,拿在手上,还隐隐可嗅得几分若有若无的香味。 曲桃亦慢慢将信打开,看着信上女子的字体,微微阖上了眼帘,随手递给了千玉。 “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千玉担忧地看着她,见曲桃亦不想多说些什么,便领命退了下去。 寻夏帮曲桃亦轻轻按着肩膀,见她这般样子,不由开了口:“小姐,三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我们要不要阻止?” 半响,曲桃亦才有了动作。 她拿起榻上的轻罗小扇,薄如蝉翼的团扇面上绣着几朵雪梅,轻摇几下,鼻尖仿佛还有些清凌的味道。 曲真茹勾引裴巽的心思,掩藏不住了。 面对这些,曲桃亦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做了。 阻拦?袖手旁观? “寻夏,派人紧紧盯住二房的动静!” 最终,曲桃亦选择了静观其变。 到了第二天,二房那里便传出消息,曲真茹偷偷出门了。到了落锁时,才回了府中,但是并无大事。 又一日过去了,二房静悄悄的,守在那里的人传来消息,三小姐一天都静静待在房间里。 曲桃亦的心却有些不安,入了夜,她也未曾入睡,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痴痴地望向窗外。 直到打更声响起,才惊醒了一室的宁静。 第129章 画册 小院里似乎有些动静,一会儿,守在外间的寻夏走了进来。 寻夏的衣衫有些凌乱,人看起来倒是清醒,她走了过来:“小姐,千玉来了,说是有要事。” 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沙哑,在沉沉的夜色里响起,显得夜色更暗了几分。 这几日为了二房的事情,千玉一直守在府里,晚上也不回大房这里。而且千玉向来沉稳,深夜打扰这种事情。她从来不会这样做。 曲桃亦披上外衫,慢慢收回视线,发僵的手指艰难地端起桌案上的杯子,冰凉的茶水顺着肠胃一路刺激到底,人才清醒了几分。 看着千玉面色惨白,曲桃亦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小姐,奴婢和往常一样跟着三小姐,今夜三小姐和……和斌王殿下一起饮酒……”千玉语气一顿,惨白的脸上渐渐浮上气急败坏的红色:“后来,奴婢担心出什么问题,就装作酒楼里送酒的小二,好不容易混到了房间门口,却被斌王殿下的侍从拦了下来。” “然后,然后,奴婢,就听了见了点……” 千玉几个自幼跟着丫贩子,见得多了些,当听见声音时,她就意识到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当时她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斌王殿下的侍从守在门口,她根本进不去,只好跑回来报信。 寻夏吃惊地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猛的看向一旁。 曲桃亦将杯子放下,面容掩在暗色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过了半响,才听见她的声音:“千玉,让人留意着三小姐何时回来,其余的事情就无需多管了。” 寻夏和千玉相视一眼,退了出去。 黎明时分,平阳侯府角门那处传来阵阵轻响,又在惨淡的黎明氛围里恢复了平静,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 消息传入大房,窗口那抹身影才算消失。 光明终将驱散黑暗,而黑暗却会再次来临,这一日,是个大晴天。 昨夜的事情,仿佛只是一瞬间,知道的人都默默选择了沉默。 天气不错,曲桃亦陪着许氏漫步在后院里,听着许氏说起她幼时所做的“趣事,”曲桃亦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桃儿,你看看那莲花,真真应了那句……”许氏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莲花,不知瞧见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温柔的笑意也没了。 曲桃亦抬眼看去,只见莲花池上的楼阁里,端坐着一对母女。 曲真茹也瞧见了她们,拉着王氏一同起身,远远一笑,便走了过来。 “母亲,二姐姐。” “王妃,二小姐。” 许氏看着她们,却也没方才那么冷淡,面上也带上了几分笑容,只是没了刚刚的温柔。 她看向一旁的曲真茹,笑道:“真茹,我同你父亲为你挑了些画册,你若是闲了,就随我去看看!” 画册? 并不是简单的画册,在场之人都明白。 曲真茹微微垂下头,双颊泛起些红晕,娇羞的咬住下唇:“母亲,女儿知道。” 听闻这些,王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带着激动:“王妃,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许氏摆摆手,淡淡扫了王氏一眼,挽着曲桃亦的手离开。 曲真茹跟了过去。 到了许氏的院子,曲桃亦随意的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往那里一躺,丫鬟们围在一旁说笑着。 曲真茹飞快地扫了一眼,眼底闪过妒意,复又垂手恭谨地候着。 “真茹,你过来瞧瞧。”许氏唤了一声,曲真茹便走了过去。 许氏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儿,笑得宠溺。而这边,由着曲真茹自己挑选,她并不打算干预。 她与侯爷挑选的人,虽不都是什么侯爵世家,但家中子弟都正派能干,家风也清正,真茹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另一方面,她与侯爷也考虑到真茹的身份,太高的人家会看不起真茹。 许氏不喜王氏,但也不会拿小辈的婚事来做闹,所以平阳侯才放心将此事交由她来处理。 曲真茹满脸通红的翻看着手中的画册,越往后翻看,她的眼神越幽暗,握住画册的手也微微用力,抓出几道折痕来。 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家! 曲桃亦可以嫁给符子平,她呢?就找些这样的人家来糊弄! 凭什么? 曲真茹愤愤地想着,眼神开始飘忽,不小心落在了庭院里的曲桃亦身旁笑得开心的丫鬟婆子身上。 平日里她来请安,那些丫鬟对她不理不睬,而曲桃亦一来,对着她说说笑笑。 为何?为何这样! “真茹,真茹?” “啊?”曲真茹回头,撞上许氏询问的眼神,连忙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却是有些不伦不类。 第130章 如何处理 许氏走了过来,将画册拿了起来,笑着打趣了曲真茹一眼,低声问道:“怎样?可有觉得不错的?” “母亲……”曲真茹后退了半步,红着脸垂下头,欲语含羞地捏着帕子。 见状,许氏面上的笑容深了几分,拉住曲真茹的手,往画册上放了一下:“点,你中意哪个,就点哪个。” 曲真茹犹豫了一下,在许氏热切的目光下,咬咬牙,飞快地点了一个。 手一落,就很触电一般,曲真茹迅速收回,低头一行礼:“母亲,我先走了……” 许氏看着她跑的轻快的身影,目光逐渐幽远,眼中笑意淡了些,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册子。 薛家,是个不错的人家。 “母亲,让我也瞧瞧!” 许氏还有点发愣,手中的画册已经被一只小泼猴夺了过去,曲桃亦笑眯眯地翻看手中的画册,笑容更大了些。 “你这个小……”许氏笑骂一声,指着曲桃亦的额头,乐的说不出话来。 曲桃亦倒是无所谓,她飞快地将册子看了一遍,凭她前世的记忆,这些人家后来大多发展的很好,家中子弟都是有真才实干之类。 原本许氏笑得开怀,见女儿越发看的起劲,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浮上心头。 “桃儿,你不会还惦记着与子平解除婚约?” 曲桃亦猛的回头,一脸惊异地看着许氏,心砰砰跳的飞快,嘴巴干干地扔出几个字:“没……没有……真没有。” 女儿的心思,许氏摸不出九分,四六分还是有的。 当初对翊王殿下紧追不舍,却突然间转了性子,说什么也不要嫁给翊王殿下了,非要嫁给符家小子。虽说两人已经有了婚约,许氏的心里却总有些不妥,总感觉别扭了些。 许氏双眉一蹙,拉住曲桃亦的手,挥手让周围侍候的人散了,一脸严肃的开口:“桃儿,你自己说,你对子平到底有没有点心思?” 曲桃亦讨好一笑,眼睛忽闪忽闪地躲着许氏的打量,开口道:“母亲,您说这心思,是什么心思啊?符子平与我已经有了婚约,我还能有什么心思?” 许氏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的曲桃亦缩紧了脖子。 “侯爷……” 院子里响起请安的声音。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曲桃亦眼巴巴地看着平阳侯:“父亲……” 沉着脸的平阳侯见着这一幕,嘴角一抽,扯出个笑容来,将满心的思量掩去。 许氏松了手,曲桃亦得了自由,她飞快地躲向平阳侯身后,告状一般的开口:“父亲,母亲非要逼问我。” 平阳侯抬眼扫了眼身后的女儿,又目光沉沉的看着许氏,略显昏暗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宠溺,他顺着曲桃亦的话问道:“你做了些什么,让你母亲追问?” 曲桃亦眼皮一跳,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干干看着平阳侯笑。 “侯爷,您过来可是有事?”许氏淡淡地问了,躲过平阳侯灼灼的视线,挥手让周边的婆子退下。 平阳侯面色这才微沉,他也未曾让曲桃亦离开,而是示意曲桃亦留下。 曲桃亦顺从地立在许氏身后,得了许氏一眼。 平阳侯想起下朝时,斌王殿下拦住他说得那些话,目光变得有些幽暗。 “下朝时,斌王殿下拦住我,说是有意让真茹做他的侧妃!” 这话犹如惊雷,砸在许氏的心口,不过许氏也见多了大场面,没一会神情就恢复了自然。 而平阳侯留意到,他的女儿听了这消息却是一脸冷淡,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 “桃儿,你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理?”平阳侯淡笑着问出声,握在杯子上的手指却是轻轻敲打在杯身。 “桃儿,你说说看!”许氏也看着自己的女儿,眉眼间多了鼓励。 被双亲点名,曲桃亦一时有些呆愣,这样的事情,母亲和父亲竟也会询问她的主意。 在前世,这几乎是没有的事情。 “桃儿,没有关系,放心说,这里只有我与你父亲。”许氏耐心地鼓励道,拉住曲桃亦的手,满眼笑容。 平阳侯府的嫡女,值当这份尊贵。 曲桃亦突然明白了过来,前世的她只知翊王殿下,哪里顾得上去思索家中的事情。父亲和母亲若是有了事情,她连多问一声都不会,如何商量。 这一世,她渐渐管了家,才接触到了一些事情。 “桃儿,你是我平阳侯的女儿,以后将是将军夫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出自己的看法!”平阳侯一锤定音,示意曲桃亦开口,沉稳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骄傲,略显期待地看着她。 第131章 背后深意 在平阳侯与许氏的注视下,曲桃亦将心中的思量讲了出来。 “其实,妹妹嫁与何人,这单看妹妹的心意。但若是牵扯到皇家,事情就会复杂一些。”曲桃亦淡淡地开口,眉眼间带着几分深思。 前世,她一心想要嫁给裴留,父亲和母亲并不是很支持自己,她起初并不明白。后来,随着夺嫡的白热化,她才看清楚。 她嫁给裴留,就意味着她身后的平阳侯府尽数站在翊王殿下一侧,无论平阳侯府有没有这份心思,在外人眼中就是有了。 所以,后来裴巽借由通商口岸之事来陷害父亲,是完全没有留下为平阳侯府留下活路的。 许氏和平阳侯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出欣慰来。 平阳侯饮了口热茶,指向曲桃亦,到:“继续说。” 既然打算开口,曲桃亦就没有准备藏着掖着,她继续道:“斌王殿下既然有了纳三妹为侧妃的心思,也与父亲打好招呼,就意味着皇上那一关的问题不大。” 平阳侯点头:“正是如此。” 他下朝去了皇上那里,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透露出意思。 “三妹若嫁给斌王殿下,事情还不太好说,但……” 曲桃亦没有说明,但平阳侯与许氏也明了。曲真茹的身份,哪怕进了斌王府,也并不能真正代表平阳侯的态度。 “嗯。”平阳侯轻轻点头,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对这些答案很满意。 曲桃亦还有些没有说出来,其余面对这种情况,还有一种解决方法,就是她嫁给裴留。 但是这样做,造成的后果可能会更为严重。 曲桃亦肯定,父亲和母亲定然想到了,但是绝不会让她去做。他们不提,自己就装作不知。 见父亲和母亲还有事商量,曲桃亦便寻了借口出来,她扶着寻夏往水池那处走去。 寻夏余光往身后偷偷瞥了一眼,就见夫人身边的丫鬟出来了一个,悄悄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曲桃亦也看到了,她轻轻一笑,脚下步子放慢了一些,继续往水池那里去。 这番婚事,无论如何,父亲和母亲也会问问曲真茹的想法。 水面平静,汪汪清泉上荡漾着几缕波纹,身带异彩的鱼儿飞快地畅游。撒一些鱼饵,便扑食而上,热闹异常。 千锦兴奋地投着鱼食,曲桃亦见她如此开心,便打算多停留一会儿。 “二姐姐?” 听见这声音,千锦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寻夏也垂立在一旁,没了刚刚的兴奋。 曲真茹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身上着了件红色暗纹长裙,裙摆如层层莲花从中心荡开,随着她的靠近,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显眼。 短短的功夫,曲真茹竟已细细打扮了一番。 曲桃亦落在水面上的眼眸微微一动,角门那处的动静,近些日子可从未停过。 想来,裴巽早就和曲真茹通好消息了。 曲真茹勾了勾火红的薄唇,细细的长眉往上挑了几分,她随意散漫地扫了曲桃亦一眼,笑道:“二姐姐,见妹妹来了,败坏了兴致?” “兴致?那倒是没有。”曲桃亦缓缓回了句,身子倚在围栏上,慵懒随意地半靠着。 本就极为随意地动作,在她的举止下,竟有几分肆意潇洒。 曲真茹也仿照她的动作,寻了个舒适的动作靠着,神情悠然,完全没了以往的恭谨。 许氏派来的丫鬟微微吃惊,嘴巴大张着,似不太相信眼前一幕。 曾经在夫人面前,三小姐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可从未这幅样子! 曲真茹顺着曲桃亦的视线,往水池里看去。 因着没了鱼食,几十条鱼儿挤成一团,嘴巴微微张着,身子一跃试探着跳出水面。这动作,看起来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呵……”曲真茹讽笑出声,染红的豆蔻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冷光,她挑了挑眉:“姐姐,你说,曾经的我,像不像这池里的鱼儿?” 不待曲桃亦回答,她就自言自答道:“奋力往上爬,却得不到一个眼神。而你,平阳侯府的二小姐,一生下来,什么都有了!凭什么!” 曲真茹声音越来越低,浓浓的恨意从她白洁的齿缝里挤出,猩红的眼睛猛的看向曲桃亦,眼中的恨意直射面门。 “二姐姐,你既然什么都有了,又何必要跟我抢符子平!” 寻夏和千锦急忙挡在曲桃亦面前,死死盯着发疯的曲真茹,担心她做出些什么事来。 曲桃亦冷眼看着这一切,面色沉沉,她挥开寻夏和千锦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曲真茹不由后退一步,神色略微有些慌乱:“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第132章 池边对峙 曲桃亦的那双眸子透亮,凌厉如箭,似带着寒风扑面而来,直击人的心肺。却也很沉,仿若从时空而来,那深处的幽光让人实在瞧不清楚。缥缈如虚,又含着难以言说的苦难。 身在夏日,曲真茹却身如寒冬,她周身紧紧被锁住,想要开口威胁些什么,任何声音都无法从口中发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曲真茹却感觉分秒如年,在她身子快要倒下去的那一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突然收了回去。 曲真茹尚还未吸口热气,一道声音却在耳边幽幽响起。 “曲真茹,你让我敬翊王殿下的那杯酒,里面有什么东西,用不着我说?” 那杯酒? 曲真茹脑子一炸,她身子陡然一个瑟缩,话脱口而出:“我没有……” 曲桃亦扫了眼周围,凌冽的眼睛里涌上了些笑意,似乎将曲真茹的逃避看的清清楚楚。 她若笑非笑地抬脚,将脚边曲真茹刚刚因慌乱而掉落的手帕踩住。 轻轻一按,绣着俊拔青松的帕子上便多了个脚印,生生破坏了那种意境。 曲真茹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这一幕。一个呼吸的功夫,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帕子上绣的,是符子平所喜爱的东西,更是她为了自己的心思亲手绣的! 曲桃亦这样做,硬生生的将她踩在地上! “曲桃亦,你凭什么这样做!”曲真茹怒声暴呵,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只碍眼的脚打断。 一阵风吹来,水面荡开阵阵清波,绣着雪梅的鞋子微微抬起,帕子就被风带走。飘飘荡荡,破碎不净,很快就没了踪影。 曲真茹红了眼睛,却忍住眼泪,反而笑出声:“曲桃亦,你当真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人尊贵?其他人都不配吗?” 她明明也是平阳侯府的小姐,为何出了府门,众人只看到曲桃亦那个蠢货! 曲桃亦跟在翊王殿下身后,名声闺誉通通不要,连带着她在外人面前也抬不起任何脸面。 可后来曲桃亦闹着不嫁给翊王殿下,父亲连忙将一切打理妥当,管家之权也交给了她! 无论发生了什么,曲桃亦永远都是第一位! 她呢?只配做个无名小人! 可是,她曲真茹从来都不甘心! 一杯酒?何止? 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曲桃亦过得痛苦! “曲桃亦,你等着,日后你定要跪在我面前!”曲真茹忍得要发疯了,早将理智抛之脑后,狠狠扔出一句话来。 曲桃亦目光微闪,红唇轻启:“跪?我为何要跪你?” “凭我要成为皇子妃!”话一出口,曲真茹就愣了,她抬头,对上曲桃亦志在必得的讽笑,心底一慌:“曲桃亦,你炸我!” 许氏身边的丫鬟只是去请曲真茹,却从未将平阳侯说的话告知她。 曲桃亦揉了揉太阳穴,借着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静等着曲真茹恢复平静。 可素日里以文静温柔着称的三小姐,却一点也不打算既然装下去了。 曲真茹瞧着曲桃亦风轻云淡的神情,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事情的脉络在她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曲桃亦,我算是明白了,从围猎会开始,一切一切都是你在算计。一步一步看着我,看着我走到这里!” 曲桃亦嘴角抽动几下,她抬手用力挥开曲真茹乱挥舞的手臂,冷冷地陈述出一个事实:“曲真茹,你要记得,不管是什么,都是你先动的心思!小筑的吊眼大虫,那杯酒,围猎会上的茶……一样一样,还需我说给你听吗?” “唯一可惜的就是,你勉强算作技不如人!” 这些话如同惊雷一般砸在曲真茹的胸口,她无力的后退一步,惨白的面容上却仍挂着狰狞的笑容:“技不如人?我技不如人……哈哈哈……” 曲真茹猛的摔坐在地上,一下子虚脱的身子半趴在雕着造型的青石围栏上,抖得跟落叶一般。 配歆远远瞧见了,想要过来,却被千锦和寻夏死死按住,只能远远看着。而许氏派来的丫鬟,早早被寻夏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低低的呜咽声从曲真茹口中发出,曲桃亦顿了一下,看着一脸苍白的曲真茹,眉头紧紧蹙着,而后松开。 “你与斌王殿下的事情,到这里就算完了。你若是与斌王殿下好好过日子,我便还当你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 若你再生恶端,我绝不会放过你。 曲桃亦渐渐走远了,她面色沉了下去,眼眸深处的忧思却是淡了几分。 寻夏、千锦跟着走了,配歆才得了自由,见自家小姐跟失神一般,她猛的扑了过来:“小姐,小姐……” 第133章 心软 曲真茹慢慢回头,脸上带着泪痕,眼眶略微有些红肿,水洗过一般的眸子却是闪着亮光。 她转头,看着曲桃亦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 她的好姐姐,永远都是那么心软。 跟了裴巽,就当无事发生? 为何要单单当个平阳侯府的三小姐?平阳侯府唯一的女儿不好吗? 做了侧妃,她还想试试那个位置的滋味,不过这中间平阳侯府的助力当然少不得了。 况且,曲桃亦握住她那么多的把柄,怎么能允许她在这世上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小姐,您没事?”配歆小心翼翼地问道,仔细打量着曲真茹的神情,心里却是一冷。 曲真茹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衫,眼中划过嫌恶,语气却婉转令人心疼:“无事,就是需要父亲和母亲多等一会儿了,哎,真是我的过错,女儿不孝。” 曲真茹不慌不忙地回去换了身衣裳,才悠哉悠哉地往许氏的院子里走去,到拐角的地方,她才加快了步子。 “三小姐……” “三小姐……” 许氏院里的婆子迎了出来,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曲真茹低着头,小步迈了进去,她头也不抬,怯生生地开口请安:“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平阳侯看了眼许氏,许氏却当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样。 平阳侯无奈,只好自己开口:“茹儿,你看了你母亲为你准备的册子,心里可有相中的人家?” “大胆的说,父亲和你母亲会为你做主。” 为子女相看人家这种事,虽说是男方会主动些,但也有不少人家会先让女儿相看相看男方,更何况是侯府这样的门第。若是真有看中的,打发人暗中去了,基本上不会有人家拒绝。 曲真茹怯怯羞羞地看了眼平阳侯,又飞快地低下头,面颊羞红,一副小女儿姿态。 在平阳侯的注视下,她犹犹豫豫地小声挤出一句话来,语气坦荡:“一切但凭父亲与母亲做主。” 平阳侯仔细打量着这个他甚少关心的女儿,见她面上的生怯,生出几分愧疚来。 曲真茹等着平阳侯吩咐,平阳侯却迟迟没有开口,她不由偷偷抬头,圆鼓鼓的眼睛飞快打量了眼四周,显现些小女儿家的调皮来。 平阳侯瞧见了,紧蹙的眉眼不禁松开了。 茹儿以前虽做了些错事,但是能够改正,已经善莫大焉了。 “父亲,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曲真茹一脸忧切地开口,纯真的脸蛋紧紧皱成两个圆团,越发娇俏了几分。 平阳侯长叹一口气,儿女的福气,还在于自身。他也就不犹豫了,将事情说了出来。 “茹儿,你觉得如何?” “啊?”曲真茹一惊,樱桃般的红唇微张,呆呆地看看平阳侯,又看看一旁的许氏,有些难以相信地重复道:“父亲,你是说,斌王殿下要纳我为侧妃?” 许氏有些无奈地摇头,她平日里也并不亏待这个庶女,怎么到了这里,弄得她这个母亲不尽职? 心中虽然起了波澜,许氏还是宽容地一笑,她起身,将曲真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柔声道:“正如你父亲所说,斌王殿下开了口,想要纳你为侧妃。” “啊?”曲真茹这才恍然大悟,白净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渐渐变红,她微微垂下眼帘,紧紧咬住下唇。 许氏扭头,看到平阳侯的神色沉了下去,她轻轻摇头,示意平阳侯不要说话。 “真茹,斌王殿下虽开了口,但还是需要你点头的。” 曲真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抬头怯怯地看着许氏,在许氏鼓励的目光下,她轻轻点头:“母亲,我,我愿意。” “好,好,真茹长大了,有心上人了。”许氏笑着拍了拍曲真茹的手背,道:“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都由我和你父亲来处理。” 曲真茹红着脸走了,一出房门,撩起裙摆竟跑了起来。 隔着窗子,许氏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她知道,其实侯爷并不愿真茹嫁给斌王殿下,或者说侯爷不愿任何一个女儿与天家扯上关系。 但是,桃儿那里她可以干预。真茹这边,她就实在不太好插手,而且真茹也愿意。 还有更深一层的缘故,桃儿当时在皇上面前拒了翊王殿下,皇上虽然为桃儿与符子平赐婚,但谁人敢保证皇上心底没点不舒服? 若是此次平阳侯府里的姑娘再拒绝了天家的婚事,皇上的脸面该往哪里摆放? 日后,符家小子的差事,还能更近一步吗? 所以,桃儿不嫁,真茹只能嫁了。 第134章 继续打 “夫人,就劳你多费些心思了。”平阳侯沉沉地开口,对于刚才许氏拦他的动作,还有几分介意。 许氏借着镂空的窗子,往外一探,还未收起的摇椅便大大咧咧地映入她的眼帘。 恍惚间,女儿的嬉笑声还在耳边。 许氏也不是傻子,曲真茹的心思她大概有几分了解,册子上的人家大多入不了二房人的心里。况且,上次二房在管家上动的心思,早就将她们的心思透露了几分。 二房的心也忒大了些。 “侯爷,三姑娘的嫁妆,我会从自己的嫁妆里补贴一些,保证让三姑娘风风光光出嫁!”许氏笑着开口,完全不将平阳侯的不喜放在眼中。 平阳侯一噎,他想要解释,许氏转身就要往内间走去,他只好干喊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嫁妆都是你和桃儿的。茹儿的嫁妆,从府里出……” 平阳侯得了女儿的同意,特意晚了三天,才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斌王手里。 裴巽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找人去算日子,并不打算急忙将事情给办了。 他前面还没有娶正妃,总归先娶侧妃不太合适,裴巽打算先把正妃的事情定下来,而后去办平阳侯府的这回事,所以他并不急。 不知为何,曲真茹出了一次门,裴巽的动作突然快了起来,匆匆求得了皇上的同意,就立刻登了平阳侯府的门,明里暗里透露着要将事情早早办了。 平阳侯倒是无异,却还特意将曲真茹喊来问了一声,见她也愿意,便将事情提上了日程。 两位皇子正是试婚的年龄,宫中早早就开始准备了,所以也不算太慌乱。 平阳侯府也热闹起来了。 曲桃亦虽握着掌家之权,但许氏并不想让女儿过于劳累,自己分管了一部分。许氏顺带也让王氏来操持一部分事宜,王氏推脱着不要,被许氏一句话“这可是你女儿的婚事”给镇住了,便乖乖地跟着出力。 一趟下来,最轻松的反而是曲桃亦这个管家之人了。 这日天气刚刚晴朗,空气中带着水汽,还没那么热,曲桃亦便和寻夏几个在府中走走。 婚事办的急了些,府中来往皆是匆忙的丫鬟婆子,寻夏特意选了偏僻的小径。一路走来,倒是真没有遇见几个人,还挺安静。 谁知她们就要回去了,却碰到了人。 “小姐……”寻夏一把扶住身子差点被撞歪的曲桃亦,见她无事,扭头看向一旁的人,气冲冲地怒骂:“你走路眼睛长到哪里了?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为首之人,竟是曲真茹身边的配歆。 配歆恶狠狠地瞥了寻夏一眼,才微微欠身,草草行了一礼,口吻敷衍至极:“对不住了,二小姐,是奴婢眼瞎。” “呸!”千锦狠狠啐了一口,袖子一把撸起,上前推了配歆一下,骂道:“我就看不惯你这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快点,好好给我们家小姐道歉!” 若是平日里,千锦还会记得她们家小姐的叮嘱,三小姐就要嫁出去了,不用过多理会。 可今日,千锦实在忍不住了。 近些日子,二房那边的动作,实在让她怒气冲天。 今儿个汤淡了,明个肉老了,什么样的借口都有。甚至日日要用些极贵重的补药,说什么斌王殿下心疼她们家姑娘,特意送的。 不就是在府中待嫁嘛,千锦实在想不通,需要补那什劳子的汤药? 配歆差点被推倒,幸亏身后的小丫鬟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这些日子,若说曲真茹是第一风光,那第二风光之人便是这配歆了。 虽府里一切都在大房手里,但也耐不住丫鬟婆子们私下偷偷讨好即将飞上高枝的二房。配歆被丫鬟婆子供着哄着,哪里还受得住这样的委屈,当下就爆发了。 “二小姐还未发话,你这贱蹄子说什么话!”配歆趾高气昂地开口,鼻孔朝天,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她家小姐就要嫁给斌王殿下,日后二小姐见了小姐都要行礼,还有谁敢欺负她们! 曲桃亦粲然一笑,眼中冷光乍现,淡淡甩出几个字来:“千锦,打!” “得了,小姐!”千锦朗声一应,抡圆胳膊,甩了上去。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配歆的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脸颊,身子往后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你们……你们竟……” “继续打!”曲桃亦张口。 千锦冲了上去,“啪啪”又是两个巴掌。 配歆摔在地上,一手捂住脸颊,嘴角已经溢出血迹,她一动嘴角,难掩的痛意就让她龇牙咧嘴。 第135章 孩子 “小姐,还要打吗?”千锦笑眯眯地问道,一边挥舞着胳膊,做出扇巴掌的动作,配歆被她吓得往后缩着身子。 寻夏走上前半步,用鼻孔打量着气焰尽无的配歆,接话道:“哦?这得看看某些人知错了没有?” “奴婢错了,错了,错了……”配歆连连说道,跪趴在地上不敢出声,丝毫没有刚才的嚣张。 “奴婢再也不敢了……” 曲桃亦摇摇头,这配歆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曲真茹还没有太多的动作,她倒是嚣张起来了! 千锦气也出了,曲桃亦便神清气爽地带着人走了。 直到身边没了说笑声,配歆才敢抬起头,她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快点扶我起来!蠢货!” 丫鬟扶起配歆,配歆轻轻碰了一下脸颊,整个人就疼哭了。 “好疼……千锦,寻夏,我算是记住你们了!” 二房 院子里静极了,随处可听见的蝉声在这里丝毫未闻,庭院里摆了一张软榻,垂下来的金丝绒毛毯子随意搭在地面,染上了些灰尘。 一旁放了小桌案,精致的点心、解馋的果子零零散散摆了许多,甚至还有极难一见的玲珑珠子,都随意放着。可见,主人对这些东西并不爱惜,甚至觉得很常见。 配歆大眼扫了一眼,看见这些东西,就明白斌王殿下走派人过来了,她心里的恐惧瞬间消失。 小姐都要成为斌王殿下的侧妃了,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哪怕是二小姐,日后也是要给小姐请安的! “配歆姑姑,小姐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守在房门处的丫鬟急急迎了上来,指着紧闭的房门,一脸为难的看着配歆。 配歆不解地皱眉,心里闪过些念头。 近些日子,小姐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连她也不能入内。 “我们要不要跟姨娘说一声?或者,去请府医过来?”丫鬟试探着开口。 配歆神色却是一变,她一把拉住丫鬟,厉声道:“请什么府医!小姐无事,更不要告诉姨娘!” 丫鬟犹豫地看着配歆,还想劝几句,又想起平日里小姐对配歆的倚重,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配歆将人都给打发走,自己走到房门口,小心翼翼地叩响房门:“小姐,我是配歆。” 久久坐在床上的人猛然惊醒,满头冷汗的曲真茹回头,大口喘着粗气,她垂下头,泛着冷光的瓷碗碎片正放在她的腹部。 一起一伏,腹部仿佛蕴藏了生命一般,但这生命又极为脆弱,单单只需用力,就什么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曲真茹像着魔一般,手指暗暗用力靠近,呆滞的眼睛里迸现出猩红的精光。 就这样做,一刀下去,什么就干净了…… “呼呼呼……”失了频率的呼吸让曲真茹眼前一花,手指也没了力气,碗片顺着淡粉色的裙子滑在褥子上,残留的温度也迅速凉了下去。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曲真茹把自己蜷缩进锦被里,忍不住呜咽出声,她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发白的双手却死死不肯放在腹部。 她竟然有了身孕! 曲真茹疯狂摇头,想要将脑海里那个可怕的念头摇出去,它却越来越清晰。 “怎么办?这个孩子若是那个昆仑奴的,我该如何是好?”曲真茹不停地逼问自己,咯吱咯吱相碰的牙齿发出磨人的声响,冷汗几乎要浸透身下的褥子。 自发现月事不来时,曲真茹就慌了,她不敢去找府医来瞧。只好借着出门游玩的时间,匆匆去找了个街边的大夫。 一诊脉,就确认她已有身孕。 起初,她一脸茫然,但后来她偷偷告诉了裴巽这个消息,裴巽高兴极了。 于是,她便利用这个孩子让裴巽纳她为侧妃,裴巽也应了,婚事也极快地提上日程。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渐渐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孩子会不会是那个昆仑奴的? 这个孩子不能留下,但却不得不留下,单单就裴巽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侧妃的身份,裴巽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给她。若是没了这个孩子,裴巽这边就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但曲真茹还存了点侥幸心理,万一,这个孩子就是裴巽的。 曲真茹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定是裴巽的,一定是斌王殿下的……” 房门那处传来点动静,配歆悄摸走了进来,她见曲真茹又躺在床上,不由眉头紧蹙。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不然,我们偷偷出府请个大夫瞧瞧?” 对于这个孩子,每个人都紧张得很。 第136章 满屋华贵 曲真茹惨白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笑容,却有些诡异,她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指,勾了勾,嘴里吐出几个气音:“配歆,过来。” 配歆当下心中一喜,以为曲真茹看见她脸上的巴掌了,连忙垂下头,默默走了过来:“小姐,奴婢不担心自己受委屈,只是二小姐这样做,实在是……” 配歆抬头,迎来的却是曲真茹越发扩大的笑容,她心底一寒,欲往后退几步,却来不及了。 “啪!” 巴掌声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已经痛到麻木的脸上再一次传来窒息的同感,配歆不敢捂住脸颊,跪在地上,恐惧不解地看着曲真茹:“小姐,这是……奴婢做了什么不好的?” 手掌微微有些发麻,带着她重重地咳了几声,曲真茹脸上却是笑容满面,甚是轻快。 听到配歆的疑问,她只是微微挑眉,青紫的嘴唇溢出冷笑。 竟然还有脸问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第一次与昆仑奴那样,她并不懂太多,但是配歆怎会不懂? 配歆却什么也不说,害得她现在担忧这个孩子的身世! 配歆低低地哭泣,跪在地上实在伤心,隐忍的哭声让曲真茹实在觉得痛快,她悠哉悠哉地合上了眼睛。 配歆干哭了一会儿,见曲真茹还不说话,心里不由暗暗起了阴寒。 当初配寥跟在小姐身旁时,她就听见过配寥的哭声,还见过配寥身上的伤痕。如今,挨打这事竟轮到她身上了。 但配歆心中更多的是不解,为何好好的,小姐打她做什么?这种主子打丫鬟的事情,她见多了,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小姐这些日子明明最是得意,为何却日日不出门见人? 过了一会儿,曲真茹才恍若初次看到配歆脸上的红肿,她急匆匆地掀开锦被,慌乱起身拉住配歆:“配歆,这是谁打了你?” 她脸上的关心丝毫不作假,心疼的泪水还落在配歆的身上。 配歆能在府中默默待上数十年,既不惹人注意,又能成为府中唯一一位姨娘的心腹,就自有她的本事。 配歆手指一顿,满眼为难地看着曲真茹,委屈又纠结地流泪:“小姐,是奴婢惹了二小姐,都是奴婢的错。”丝毫不提刚才的那一巴掌。 “曲桃亦?”曲真茹挑眉,冷冷的视线打量着配歆的伤口,她轻轻抬手扶了一下,配歆就缩了下身子:“小姐,疼……” 曲真茹慢慢起身,屋内除了她常用的东西,被一些锦盒、摆件堆放的满满当当,琳琅满目。那些东西,甚至在平阳侯夫人的屋子里都有些少见。 这却只是一小部分,斌王殿下得知她有了身孕,什么小玩意都会送来这里,只为让她心情愉悦。 日后,她生了儿子,那就是斌王殿下第一个孩子,皇上第一个皇孙。若是皇上高兴之下,抬她做了正妃,也是不无不可。 满天的富贵已经到了跟前,京中各家的姑娘,日后见了她,谁人不得老老实实向她请安? 曲真茹不禁笑出声来:“曲桃亦,你不过小小一个姑娘,敢打我的人,真是不知道怕啊!” “哐当!” 房门被用力推开,带来的风将眼睛眯住,待门重新关上,才看清了来人。 “姨娘?”曲真茹瞪大了眼睛,被王氏瞧着,她竟有几分心虚:“姨娘,你怎么来了?” 王氏身着蓝色长裙,婉约冷淡的面容紧紧绷着,颜色淡淡的嘴唇抿直,瘦高的身子微微喘着粗气。 配歆连忙从地上爬起,服侍着曲真茹上了软榻,身子一口气,她才走向一旁的王氏。 “姨娘,您坐。” 王氏笑了,她抬起纤纤手指,亲切挽住配歆的手,问道:“配歆,长久未见,怎么还与我生疏了?” 阵阵凉意从手心传了过来,王氏的手就像披了一张蛇皮一样冰凉,配歆只觉得身子沉沉,身旁的视线如一座重山压在肩头。她讪讪一笑:“没有,没有,奴婢不敢。” “没有?”王氏疑问出声,仿若二八少女的脸上露出些疑惑,看起来俏皮极了。 配歆却只觉得胆寒,她恭谨地奉上茶水,见王氏依旧端坐着,偷偷找了个借口就下去了,将空间留给这对母女。 王氏抬头,看着端坐着软榻上的女儿,神色暗了暗:“茹儿,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曲真茹放在身侧的手指一僵,半响手指才勾了勾,她勉强一笑:“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怎么敢隐瞒您?” 静谧的气氛在这对母女之间流淌,曲真茹心里浮现些不安,姨娘不会知道了什么? 第137章 长康街 “呵……”王氏轻轻一笑,拿着淡青色软纱帕子的手隔空一指,偏偏指在曲真茹半遮半掩的腹部,曲真茹身子彻底僵住。 只见,王氏神色冷凝,哪里还见刚刚的喜色。 “茹儿,长康街上的大夫,还要我亲自请来吗?” 曲真茹心里炸开了,她陡然起身,瞪大了眼睛,嘴里干干问道:“娘亲,你,你怎么……知道?不,你知道多少?” 王氏见女儿一副还欲隐瞒的样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轻声道:“一切,我都知道了。” 对于这个女儿,她一直不太放心,所以才挑了最不起眼的配歆守在身边。前些日子,配歆还会传些消息回来,渐渐的,配歆这个丫头竟然不理会她派去的人了。 所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派人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番查看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女儿捅了怎样的大祸。 曲真茹慌了,她跪在王氏的身边,紧绷的神经骤然断了,抱着王氏的腿开始痛哭。 “娘,我也不愿的……娘,不要告诉父亲,不要告诉父亲,父亲会打死我的……呜呜呜……” 平阳侯最为注重规矩,若是得知她婚前便失真,甚至还怀了孩子,定会将她活活打死! 曲桃亦也不会放过她! 不行,不行…… 曲真茹太恐惧了,她死死扒住王氏的腿,如同抱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氏忍了半天,放在腹部的手指紧紧扣在掌心,听见女儿哭的已经嗓子干哑,再也忍不住将人扶了起来。 王氏一边为曲真茹擦泪,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微冷:“茹儿,一切娘已经为你处理干净,你就安心嫁给斌王殿下!” “日后,你与斌王殿下安生过好日子,将孩子生下来,好好养育,娘这一辈子就安心了。” 曲真茹用力点头,眼睛里闪过亮光,她紧咬下唇。 姨娘,这是并不知道昆仑奴的事情? 曲真茹没有问王氏如何处理长康街的大夫,她乖乖地靠在王氏的怀里,听着王氏宽慰自己,眼眸里迸现出精光来。 “茹儿,娘从外面买了两个婆子回来,放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她们会留意的。” 王氏指了指窗外立着的两个人,这是她得知女儿有孕之后,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他们全家的性命都握在她的手里,用起来最为放心。 王氏细细交代了许多事情,见曲真茹面露倦意,她才带着人离开。 王氏一走,配歆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见曲真茹正神情舒畅地坐在椅子上,不由长舒一口气。 “小姐,姨娘留了两个婆子在院子里,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曲真茹幽幽地瞥了她一眼,手指随意指了指满满当当的桌子,吩咐道:“把这些整理了,我出嫁那日,都要带走。” 配歆摸不着头脑地应了,她走过去整理东西,过一会儿偷偷瞧瞧曲真茹的动作,越发疑惑了。 姨娘来时的那番动作,绝对是有事。 配歆的小动作,逃不过曲真茹的眼睛,她早早就留意到了,却并不打算告诉配歆原因。 姨娘竟然帮她收拾了那个大夫! 这次倒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她原以为姨娘不会管她的事情,就将事情都给瞒了下来。没想到,姨娘竟然真的会去管这些事情,甚至帮她把一切事情都给安排妥当了。 令她最为惊讶的是,姨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曲真茹现在倒是信了,为何姨娘是平阳侯府唯一的一位妾室,还生了女儿,而不是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日后她还多了一个帮手。 曲真茹现在可以确定,以后,姨娘定然会站在她一边。 “配歆,你说,你的脸是曲桃亦打的?”曲真茹随口问道。 配歆扔开手中的东西,急忙小跑过来,重重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哭诉道:“小姐,是二小姐让她身边千锦打的!奴婢就是不小心撞了千锦一下,又没有什么大事,二小姐就让千锦打奴婢!” “奴婢不怕疼,可,可千锦这样做,分明就是不将小姐您放在眼里呀?小姐就要成为斌王殿下的侧妃了,千锦怎么可以骑到小姐头上?” 曲真茹扫了配歆一眼,懒得理会配歆话里的深意,装作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地开口:“配歆,我一定会帮你报仇!” 她身边的人,哪怕是条狗,曲桃亦也不可以动! 既然曲桃亦目前还动不得,那动动她身边的狗,给某人一个下马威,这还是可以的! 得了这话,配歆微微一笑,得意地挑挑眉:“奴婢谢谢小姐,千锦那个丫头,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第138章 深夜出门 夜晚给天地间笼罩上一层幕布,星星点点的烛光照耀出块状大小的亮光,勉强可以让人瞧见点亮色。 知了声声声入耳,燥热的风席卷而来,吹在身上,反而令人觉得越发燥热与难受。 长长的回廊安安静静,一个时辰的功夫,一队夜巡的护院走了过来。左右巡视一圈,见无异状,几个人就继续往前走去。 一会儿功夫,三个人影从边角里拐了出来。 淡淡的月色洒落,映出高挺的鼻梁、圆润的眼眸、微扬的下颌,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一袭深色衣衫的常服的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 “小姐,这衣服实在太方便了!比我以前穿的衣衫舒服多了,我可以走的这么快!”千锦压低声音开口。 千锦兴奋地摸着身上的料子,脚下步子抬得又快又大,端看这几个步子,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她的性别。 一袭男人常服的曲桃亦微微点头,一个挥手,手中画着悠远山水图的折扇被她潇洒打开。 她悠悠回头,额间随意扎的发带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俏皮而又生动地挑眉:“走了,小书童。” 动作行云流水般通畅,还带着几分无法言语的潇洒倜傥与风流。 寻夏不禁红了脸颊,她抚上心口,“扑通扑通,”跳的也太快了。 小姐实在太好看了,唇红齿白,穿上千羽的衣裳,活生生一个富家小公子! 千锦还在嘀咕自己的衣衫,被寻夏一把揪起,直冲冲地往深处跑去。 柴房 月光顺着大大小小的破洞挤了进去,照出里面的景象。 杂物随意堆放着,厚厚的灰尘积了满屋,落脚下去,一个个厚厚的脚印。甚至黑黝黝的小东西随意穿行,发出叽喳的嘶吼声,这里估计已经几年都没人来过了。 而中间被人故意打扫出了块空地,一个麻袋被随意扔在地上,似还在动弹,隐隐约约瞧得像个人形的模样。 “你是谁?快点放开我……”麻袋突然一动,里面隐约传出些声响来。 坐在光影里的人影微动,他淡漠地看着窝在地上的东西,幽暗的目光里闪过不耐,冷冷地扔出几个字:“闭嘴!” 话一出,麻袋里的人像被打了一个闷棍,半响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才听得里面的说话声:“小哥,我,我一个大夫,什么也不知道呀!” 无论麻袋里的人说些什么,屋子里的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麻袋里的人慌了,他佝偻着身子,细细回想他得罪过的仇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变。 这段日子,他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有一个女人来找他诊脉。那个女人估摸着也就刚刚及笄,身上的穿戴一看就是贵家女子,偷偷摸摸地带着斗笠,什么也瞧不清。 他以为是哪个贵家女子有隐疾,正准备敲一笔钱,没想到竟给那女子诊出了身孕。 那个女子给了他好多银子,让他将这件事咽到肚子里,看在钱财的份上,他满心欢喜地应了。 刚刚将银子揣进怀里,正准备回家,他就被人敲晕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人塞进了麻袋里。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里面的人走了出去,又将门带上。 大夫费力地侧着耳朵,想去听听,但是什么也听不见。 “小姐?”千羽看着面前盈盈笑容的“公子”也是一愣,待看见寻夏时,才敢确认来人正是曲桃亦。 “千羽,是不是觉得小姐比京城里的公子们都要好看?”千锦瞧见了千羽的失神,捂住嘴巴偷偷笑道。 千羽垂下头,借由夜色掩去了红晕的双颊,他微微点头,却没有回答千锦的话,他岔开话题:“小姐,为三小姐诊脉的大夫,我把他给带回来了。” 停了一下,千羽才继续道:“只是那大夫的家人,我去晚了,到了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曲桃亦目光一暗,闪过冷意。 曲真茹那边一出府,她就收到了消息,便准备让千羽寻了人跟上。没有想到,千羽还未出发,二房王氏那里竟有了动静,所以她便让千羽跟在王氏的人的后面。 这一路跟踪,才发现了曲真茹隐瞒的大事。 曲真茹竟然有了身孕! 听闻这个消息,曲桃亦不知该做出怎样的神情,多么似曾相识的情节。 前一世,她便是因着和裴留的那一次便有了身孕,也是因此她才嫁给了裴留。 而如今这个人,变成了曲真茹。 那裴巽慌慌张张地办婚事,未曾不是因为这个。 这就是世事无常? 第139章 孙大夫 千羽得了曲桃亦的眼神,垂手转身走进柴房。 房门处留了道缝隙,可以确保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但又可以保证里面的人瞧不见外面的人。 大夫听见脚步声,想要借助力量站起来,却被束缚住手脚,摔在地上滚了一圈,身子骨被硌得生疼。他忍不住哀求道:“贵人,您放了我!我只是个大夫,什么也不知道啊!” “哦?孙大夫?”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千斤重担一般砸了下去,孙大夫一时失了声。 过了一会儿,孙大夫眼前突然出现一阵亮光,长久未见光芒的眼睛瑟缩着紧闭,等到眼睛可以适应了,孙大夫赶紧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破烂的墙壁,昏暗的烛光,厚厚的灰尘,完全看不出这是哪里。 孙大夫想要动动身子去看看四周,却发现身子呈现一种蜷缩状态,连转头这个动作都难以完成。 这时,孙大夫才恐慌起来,疯狂吞咽口水。他瞪大眼睛盯着不远处光影里的身影,从身量看起来是一个男人,除此之外就什么也瞧不出来了。 “公子,我就一个长康街上的大夫,老老实实问诊,从未做过什么偷鸡摸狗之事啊……”孙大夫不敢嚎啕大哭,他怕惹怒了这个人,只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声哭诉。 千羽漠然看着这人的举动,心里无端生出来些厌恶。 他去查过孙大夫这个人,孙大夫二十年前娶了本地富户的小姐,刚成婚时孙大夫对那富户小姐极好,恩爱有佳。所以,小姐的父母放心的将女儿交给他,等到去世之后,富户家的全部财产也交给了孙大夫。 谁知,财产到手后,孙大夫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夫人非打即骂,夫人忍受不住,心如死灰,抱着仅五岁的女儿投了湖。 而这孙大夫,转身娶了以前的相好,两人搬到京城,利用富户小姐家的财产开了家药铺。开了药铺,孙大夫因着医术不行,便开始利用药铺做些勾当,私下里帮助不少女子开些不能说的药。 一桩一桩数下去,件件放出来,孙大夫都得死上几次。 千羽握紧拳头,控制满心的怒火,他一个侧身,洁白月影下投映出了一抹亭亭玉立抹倩影,心里的浮躁便消了大半。 小姐教过他要平心静气,不能被外事干扰了自己的思考。 千羽平复了心静,故意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孙大夫,今日可有一女子去了你的药铺?” 闻言,孙大夫愕然抬头,泪水糊了一整脸,泪水与尘土混弄在一起,枯黄的脸上好像被土盖住。 他顾不上也没机会去擦洗,连忙回答:“是,是,今日是有一位小姐去了药铺,只有那一位,而且我为她诊脉了。” 孙大夫心里发苦,他就不该贪那点银子! 千羽深吸一口气,走近一步,冷声问道:“脉象如何?” 孙大夫瘫成一团的身子猛的一抖,脸上露出些苦涩,而身后的视线却越发阴寒。 孙大夫知道,他今天若是不说些什么,定然不能脱身。 于是,一咬牙,道:“那名女子有孕了!” 千羽抬了抬眉梢,勾了勾薄唇,继续扔出一个爆炸性问题:“那你可知,那名女子的身孕有多长时间了?” 孙大夫彻底瘫软在地上,惨白无血色的脸上冷汗混着鼻涕,他瞪大了眼睛,无助地疯狂摇头:“这个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 害怕千羽不相信,孙大夫连连解释:“那脉象太浅,只能确定有孕,其他的我真的瞧不出来,真的瞧不出来……” 千羽审视着孙大夫,见他的表现实在不像作假,才扭头看向门外,微微点头。 曲桃亦轻轻点头,一张纸顺着门缝递了进去,白纸黑字,整洁明了,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恐惧让孙大夫眼前一阵一阵发昏,一阵微风吹来,孙大夫只看见一张纸落在自己面前。 不安焦躁的气氛下,那张纸仿佛带了些魔力,忍不住让人想去探究。 “这,这是什么?”孙大夫出声问道,眼中浮现着恐惧。 “签了!”千羽冷冷地命令,一盒红胭脂扔在孙大夫的面前。 孙大夫满心挣扎地盯着地上的那张薄纸,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多年与后宅女子打交道的经历,让他觉得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有孕? 孙大夫为那名女子把脉那一刻,心里就起了点波澜,觉得这是一个挣钱的好机会。 若是他此时签了这什么东西,万一那人反悔了,将自己灭口了怎么办? 阿子在身边就好了。 第140章 意外 “公子,签了这东西,我,我会不会有事啊?”孙大夫颤声问道,一边身子往前偷偷凑着,试图看清纸上的内容。 千羽听着他的话,薄薄的唇角微抿,眼底闪过不耐,却还是开口解释道:“你不会有事,只是让你保证一下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孙大夫了然,眸子里划过精光。 让他来做个证明? 这也就是说,将他绑来的人,欲那名女子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瞬间的功夫,孙大夫脑子里就补充出一出小妾在正房夫人前怀了身孕的大戏。那小妾偷偷摸摸的,定是不想要人知道她怀孕的消息。 若他从这里回去,定要和阿子好好商量一番,借用这个借口,去讹诈这个小妾一笔钱,那可就要发财了。 毕竟,以前他们也这样做过。 想到不久的将来,孙大夫混浊地眼睛里荡开了些贪婪的昏笑,留意到身后的视线,他才沉了下来。 他装模作样地打开盒子,发抖的手重重按了一下,又在白纸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才讨好地哀求道:“公子,我这都弄好了,能不能放我走啊!” “我的媳妇和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啊……公子,你可怜可怜我……我和阿子的孩子才七岁啊……” 千羽用脚将纸勾了过来,小心地将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对着一下,才递给了门外的人。 他一回头,就听见孙大夫提到了媳妇和儿子,透亮的眸子渐起波澜,变得幽暗起来。 “孙大夫,你口中的媳妇,可是二十年前嫁与你,七年前却与五岁幼子一同投了湖的夫人?” 孙大夫缩成一团的身子刹那间紧绷,这是防御的最高警戒状态,手腕处的绳子摩擦出咯吱声,眨眼的功夫便洇透出血色。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人的笑颜,朦朦胧胧,像遮了一层轻纱。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最得宠爱,却也是最为纯净。她曾为自己学会了煲汤,学会了补衣…… 孩子,那个白白嫩嫩,最是乖巧懂事,喜欢让爹爹抱…… 不! 孙大夫疯狂摇头,眼睛里充斥着红光,一切都过去了,他没有错! “公子,你说的……说的人,我不认识……我的夫人只有阿子,儿子才七岁,哪里来的五……五岁的孩子……”孙大夫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脸上勉强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几行泪水藏入杂乱的发髻中。 千羽气愤地紧握双拳,恨不得冲上去揍几拳,还未脱稚气的脸庞浮现些憎恶,一些话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孙大夫,你口中的阿子和孩子,就在几个时辰前,葬生火海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暴呵声炸然响起,被牢牢束缚在地上的孙大夫疯狂地涌动,深红的绳子紧紧挤进血肉里,他也不肯停下,只厉声怒骂:“你把我松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千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动动嘴唇,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解释。 “我发现有人要对你出手,便先将你救了下来。当,当我去到你家中时,却发现,发现火势大的已经……”千羽愧疚地解释道,他不忍看到眼前这一幕,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去晚了。 他不想告诉孙大夫的,他并不想的…… “阿子……我要回家……”孙大夫的声音小了下去,人彻底贴在地面上,周身被血色染了一片,伤口还在流血。衣衫被挣扎碎了,紧紧扣在地上的手指死死扎在地板里,指甲无一处完整。 孙大夫痴痴地盯着面前的空气,渐渐的,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逐渐扩大。 “阿子,儿子,等等我,好不好……”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出来,千羽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也顾不上隐瞒身份了,直接冲了过来,将人抱在怀里,匆匆解开孙大夫身上的绳子。 “孙大夫,你……你……” 鲜血一股脑地喷了出来,将两人的衣衫染的通红,千羽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查看孙大夫口中的伤口,手却被人轻轻抓住了。 千羽抬头,看着曲桃亦无声地摇头,孙大夫咬了舌,千羽不禁红了双眼。 孙大夫痴痴地盯着眼前,虚无的空气里多了抹别样的色彩。渐渐的,他脸上血色没了几分,却还是笑着,他无力地动了动手指,无声地痴痴眷念道:“小姐,小姐……小姐……” 孙大夫慢慢合上了眼睛,嘴边却是带了抹笑。 可能在生命的最终,他见到了他永远不愿承认的那个人,回到了他们记忆深处最不愿忘却的那段时光。 第141章 干干净净 破晓之时,鸣叫一夜的知了才算静了下来。微光撒下大地,打破了一夜的沉寂,大院各处逐渐有了动静,所以大房这边的动静倒是没有引得太多注意。 坐在椅子上,千锦才算回了神,她有些呆愣的抬头,看着最注重规矩的寻夏没了往日的规矩,反而独自一个人静静坐在门口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孙大夫的那一幕,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 千锦起身,走到房门口,瞧见千羽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正想走过去,却见她家小姐走了过去。千锦心安了,悄悄地退了回去。 千羽抿紧发紫的双唇,眼睛死死盯住地面,石头般大小的拳头紧紧攥着,稚嫩的脸庞没了之前的光彩,彻底暗淡了下去。 曲桃亦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千羽。最终,她撩开身上一夜未换下的衣衫,跪在了千羽身旁。 “小姐?”千羽一愣,转身就想要将曲桃亦扶起,曲桃亦摆手拒绝了。 寻夏也想过来,却被千锦给拉住了。 千羽别扭地回头,泛着青色的脸紧紧绷着,嘴角微微抽动,青葱的胡茬儿星星点点地冒出来,他的胸膛几次起伏,单薄的身子仿佛要被打垮了。 过了好一会儿,千羽忍不住开了口。 “小姐,这事与您无关。您早就吩咐我了,不能把那件事告诉孙大夫,是我……是我……没忍住。” 清澈的泪水滴滴砸在地上,激起了波澜,压抑到极致的抽噎声从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来。 千羽抬头,无助后悔的眼眸望向曲桃亦,鼻子一抽一抽,见到曲桃亦眼中没有厌恶反而是疼惜,他再也忍不住了。 “小姐,我错了,我不该听你的话……” 曲桃亦抬手,轻轻抚着千羽的发丝,幽远的目光望向院子深处,那红梅光秃秃一片。单单一眼,丝毫瞧不出它在冬日里的风采。 孙大夫这个人她没有印象,但是她想起前世的一桩案子,这桩案子牵扯出了一场令人震惊的阴谋。 她嫁给裴留第三年时,裴留手下的官员报上来了一个案子。一个声称要为自家小姐讨回公道的少年,他拿着母亲的藏下来的证据,来状告当时已经是家财万贯的大夫,而这位大夫姓孙。 少年讲述了一个故事,或者可以称为隐藏了二十三年的真相。 少年的母亲是富户家小姐院子里的打扫丫鬟,因着年纪大些,老实肯干,便随着小姐一同去了夫婿家。慢慢的,少年母亲发现姑爷有些不对劲,但又没有证据,她无法与那么爱慕姑爷的小姐讲姑爷的不好。 直至有一天,小姐的父母去世了,将财产通通交给了姑爷处理,一切才开始露出真面目。 少年的母亲想要帮助小姐脱离苦海,小姐却说等一等,她想等到那个曾与她月下吟诗的夫君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小姐和小少爷的死讯。 少年的母亲并不是小姐身边得用的丫鬟,姑爷为了省事,就直接将人留在院子里。直至姑爷娶了新夫人,她才发现,一切都是阴谋! 姑爷和新夫人早就是相好! 他们共同商议出了个计谋,让姑爷装作喜欢小姐,成功让老爷他们相信姑爷,将一切家产都交到姑爷手里。然后,设计将小姐赶出家门,把一切都归自己所有。 唯一的差错,就是姑爷迟迟下不了手,两人甚至还有了孩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小姐得知了这一切计谋。 一辈子干干净净的小姐,她不想去面对,于是选择了干干净净地离开。 少年拿出的证据足以将孙大夫一家打入大牢,而这一案子也引得了轩然大波,为了平民愤,孙大夫一家判了最重的刑罚。 过了许久,事情才算消停下去。 她当时惋叹了许久,叹那位小姐,也叹她自己。 这一世,孙大夫死了,那个少年也许就不会出现了。 而那位小姐,也可以早些安息了。 千羽哭的没了声音,他抬头看着曲桃亦,透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他定定地说道:“小姐,杀人偿命,我去报官,让官府来抓我!” 曲桃亦笑了,她指了指渐亮的天空,轻言道:“千羽,有些事情,自有它的因果。” 不是未报,而是时候未到。 千羽不解地摇头,固执地重复道:“小姐,一命还一命,孙大夫的命,我来赔!” 千羽虽然厌恶孙大夫,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千羽,你去这个地方一趟,问问这个人,一切都会清楚了。”曲桃亦幽幽地开口,将准备好的信封交给千羽,起身便回了房间。 第142章 关门 “小姐……”千羽不甘地喊了一声,无力地握着手中的信封,眉头紧紧蹙着。 小姐对他有救命之恩,从那一日起,他就立下了誓言,永远都要听小姐的话。 可这件事…… 之后,千羽得了空就离府了一个月,回来时,整个人褪去了青涩,面容越发沉稳,气息变得内敛,成长了许多。只是平日里还会调皮想些怪招的少年,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时常坐在一个地方发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曲桃亦走进屋子,千锦几步跟了进去。 “小姐,您慢些!” 曲桃亦见着软榻,身子一软,吓得千锦急忙扶住了她。 “没事,你也去歇歇。”话落,曲桃亦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划过四肢,人才有了几分自在。 千锦侍候在一旁,眼睛眨得飞快,她一会儿瞧瞧曲桃亦,一会儿嘟嘟嘴巴。 曲桃亦放下杯子,漫不经心地扫了千锦一眼,说道:“千锦,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在千锦看不见的地方,曲桃亦的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毯子,等待着身边人的宣判。 千锦往窗外看了一眼,见跪在外面的千羽已经没了影子,才放心地一拍手掌:“小姐,要我说,这样还便宜那个孙大夫!就他做的那点事情,只要揪出来一点,就够他死上几百次!” “千羽那个傻小子,什么人都值得让他用命来赔吗?我们以前那样的日子,一个村子活不下几个人,又能找谁去说?” 曲桃亦长舒一口气,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不担心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害怕护不住身边的人。 孙大夫的意外,她也没有想到,她本想救下孙大夫的家人,可是来不及了。所以,她原本打算将事情查清楚后,就送孙大夫离开,之后将他家人的事情告诉给他。 “小姐,那场火?”千锦试探地问道。 曲桃亦的眸子一变,闪过厉色来,她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轻轻扣在杯身,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她幽幽开口:“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要官府来彻查清楚了!” 这个公道,是她应该给那个孩子的。 千锦用力点头。 “叩叩叩” 门被轻轻叩响。 千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三小姐来了。” 曲桃亦挑眉,这么早,曲真茹过来作甚? 不管曲真茹来这里有何事,曲桃亦真没有那个精力去招待了,于是对着千锦眨眨眼睛。 千锦心领神会地出了内间,给千玉做出一个摇手的姿势,千玉眼睛一亮,重新将房门阖上。 “千玉,二姐姐呢?”曲真茹立在院子里,见千玉出来了,笑着问道。 千玉行了一礼,而后恭谨地回答:“回三小姐的话,小姐昨夜睡得晚了些,现在还没有醒来。” 理解下来,千玉的话得意思就是:没空,赶紧滚蛋。 曲真茹却是看不懂,她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千玉拦了下来,她面容一冷,又飞快地做出担忧的模样:“若是二姐姐有什么不舒服,可以让府医去瞧瞧。” 千玉语气平稳:“多谢三小姐,奴婢记住了。” 曲真茹一噎,脸上的笑也做不下去了,她忽略配歆焦急的神色,笑着对千玉说道:“既然二姐姐今个儿还未起身,那我明天来找二姐姐玩。” 千玉面不改色地将两人送出院子,等人一走远,“哐当,”门被紧紧关上,连条蚊子缝都没有留下。 “小姐今儿要好好休息,谁来了,也不可以开门!” 守门的婆子应了,偌大的小院才算彻底恢复了安静。 出了院子,曲真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她用力薅住手边的花朵,咬牙切齿地用力,直至将花瓣剜了个干净。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 配歆一开口,就得了曲真茹似笑非笑的一眼:“配歆,你想做什么啊?说说?” 想借她的手,去报自己的私仇,配歆心思越发大了。 配歆重重跪在地上,冷汗层层叠叠,胳膊隐隐发痛:“小姐,奴婢,奴婢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有。” 曲真茹接过帕子,轻佻慢理的擦拭着玉指上的灰尘,幽幽的眼膜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曲桃亦这般躲着自己,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还是说,曲桃亦在算计着什么? 若是曲桃亦能够听懂曲真茹的心里话,估计会大喊一声:我只是困了…… 曲真茹回到屋子里,特意从裴巽送她的物件儿中挑选了几件,让配歆送到大房这里来。 但是,都没有送到罢了。 第143章 凉亭闲聊 骄阳火辣辣的,空气里被烦躁闷热充斥着,蝉鸣声也显得有几分焦躁。 唯有靠近水的地方勉强有些凉意,所以,早早地,曲桃亦就带着寻夏几个去了亭子里。 “哎……”千锦长叹一口气,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没人经过,便随意坐在了青石地板上。 周围放了些冰块,而且地板上凉凉的,浑身的燥热得到了舒缓,千锦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寻夏看了她一眼,手中打扇的动作不停,不禁笑出声:“这还没到最热的天气,你现在就受不了,日后可怎么办啊?” 千锦抬头,眼前的空气被灼烧的有些飘忽,她啧啧嘴巴:“热?还能有多热啊!” 寻夏笑了,而半趴在围栏上的曲桃亦也笑了,日光撒下,绒长的睫毛在白净的脸庞上投下抹阴影。 夏日里,为了凉爽一些,曲桃亦穿的轻便些,齐胸襦裙,纤细白嫩的胳膊上搭着一层轻纱,人越发慵懒了几分。 曲桃亦见千锦迷糊的样子,忍不住逗逗她,于是便做出了苦恼的样子,叹道:“热,最起码能将你晒的干干的!” 千锦愣了,她结巴着开口:“晒?晒干?京城的天气这么可怕?” 这幅样子实在过于可爱,曲桃亦努力憋笑,笑声却还是从嘴边溢出了出去。 “哈哈……千锦,你个傻丫头,怎么小姐说什么你都信啊?”寻夏也笑出声,隔空点点千锦的头。 千锦装作生气的撇撇嘴巴,准备扭头,却发现远远走来一人。 她细看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她连忙起身,笑着行礼:“符小将军。” 符子平一抬头,瞧见这处的光景,尤其是半趴在围栏上的人。他眼睛一亮,几个大步,便跨了过来。 走进亭子,符子平才留意到曲桃亦今日的着装,眼睛一亮,雪白的肌肤与烈日一般带了温度,灼热了他的眼睛。 “咳咳……”符子平轻咳一声,微微错过了些视线,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阿桃,这是我给你买的椰子糕。” 寻夏眼皮一动,对曲桃亦飞快地挑挑眉,才将东西接了过来:“小姐,您尝尝。” 曲桃亦眯着眼睛,看见寻夏和千锦的小动作,她不禁无声地扫了两人一眼。 可这眼神,落在寻夏和千锦眼里,丝毫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曲桃亦瞧了眼食盒里的东西,精巧可口,渐渐有了几分胃口,拿起了正用着。 符子平趁机凑了过来,他同曲桃亦一样坐着,身子却是笔直,目光直挺挺地盯着眼前的桌子。 曲桃亦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莫名。 寻夏却是秒懂,她拿过一旁的外衣,搭在曲桃亦的身上,符子平的神色才算正常了一些。 “符子平,你这些日子做些什么呢?”曲桃亦随口问道,软糯的糕点碎屑不小心粘在嘴边,她舌头微微探出一点,小心翼翼地将碎屑卷了进去。 符子平的余光,恰好瞥见了这一幕,他愣了,喉结微动。 这…… 我看到了什么?? “符子平?”曲桃亦又开口唤了一声,符子平才算回过神,他僵直地扭回头,幽幽的眼睛飞快地闪动。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同僚的抱怨,这天气实在燥热的太快了,热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曲桃亦不解地蹙眉,瞧着不太正常的符子平,吞咽的动作慢了下来,她越看越觉得这人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在边关历练的符小将军,最不缺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保持一张稳重的脸,眨眼的功夫,他就将心里的悸动压了下去。 再次开口时,声音有几分沙哑:“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去兵部那里走走过场,再去京郊练练兵。” 符子平上次带兵去戊海清剿海盗,大功一件,但他得了与曲桃亦的婚事。皇上明里说要赏赐,但是皇上心里不太舒服,所以给符子平赏赐这事就被众人心知肚明的耽搁了下来。 没人敢提,也没人想去提。 符子平也不在意,他完全猜透了皇上的心思,所以每日还做着以前的事情,也没啥大错。 但是,近些日子,他明显察觉到兵部那里有人故意找事,京郊练兵时也有人闹事。为了处理这些事,他废了几日功夫,才将那帮小子给整老实。 不用想,符子平隐隐也能猜到是哪几位的手笔。敢插手到兵部的人,除了那两位殿下,还有谁? 不过,他并不想让阿桃知道。 开口时,符子平换了极为随意的口气:“就是几个不服气的熊兵子,出手收拾一顿,就老实多了!什么都没了!” 第144章 关心 曲桃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出声,直到符子平觉得自己心里开始发毛,曲桃亦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符子平,你每次说谎眼睛都会乱动。” 若是此时湖水里但凡有个游船,符子平就决定一个猛子扎进去,虽然他会游水,但还是决定不要吓到阿桃了。 一直侧耳偷偷留意这边动静的千锦,迅速用双手捂住嘴巴,脸被笑容憋的通红,她已经替小将军感到尴尬了。 而这边,符子平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这双似笑非笑的充满威胁的眼睛,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杀气,反而心底荡开些说不出的味道来,心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曲桃亦收回了视线,眼神微微飘忽,脑海里飞快浮现刚刚的画面。 深邃透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几秒的功夫,她仿佛要被吸进去了。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留意过,符子平怎么越长越好看…… 曲桃亦用力点头,把她刚刚的失神,通通归结为是符子平长得好看的缘故。 符子平缓了缓,干干一笑,准备将他隐瞒的话说出来,毕竟这样做,阿桃可以更多地了解自己。 当然,有些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说出来。 “前些日子,不是刚从戊海回来,要与兵部交接一些,所以费了些日子。还有兵部又招了些新兵,我过去瞧瞧。” 曲桃亦听着,轻轻点头,也不开口多问。 她不是想知道符子平做了些什么,只是害怕,她护不住身边人。 符子平满眼期待地看着曲桃亦,眼睛亮晶晶的,等待着曲桃亦开口问他,却什么也没等来。 曲桃亦扫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忍不住瞪了符子平一眼:“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你脑子里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符子平猛的点头,眼睛一亮,心里如同有暖流划过一般。 确认安全? 阿桃慢慢开始关心我了。 虽然亭子布了些冰块,但还是热的厉害,曲桃亦额头不禁淌下些汗滴来,她随手拿过帕子擦了。 符子平瞧见了,有些心疼,突然他眼睛一动:“阿桃,我们去京郊那块儿的庄子?那里要凉快许多。” “庄子?”曲桃亦瞪圆了眼睛,小嘴微张,神情有些而京城里不少人家在那边都会置办庄子恍惚。 京郊那处有片大林子,林子里有座不高不低的山,山上还有果树一类,夏日风景不错,天气也算凉爽。,为的就是夏日里可以去散散心。 平阳侯在那边也有,符府也有。如果没记错,她自己应该也是去过的。 前一世时,她嫁给裴留时,母亲将那处的庄子都让她带走了。 后来,平阳侯府出了事,她无路可走,将手里的嫁妆都给卖了,却还是没有救出父亲…… “阿桃?”符子平轻轻唤了一声,曲桃亦没有反应,她目光沉沉,整个人被一股无法言说的痛苦包围着。 不知为何,符子平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阿桃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两人正说着话,阿桃就失了神。 符子平放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他看着曲桃亦一片哀色的眼睛,不由伸出了手,轻抚在她的面颊上:“阿桃,不要怕,我在。” 渐渐的,曲桃亦隐隐觉得耳边有人说话,她努力地从原来的记忆中挣脱,就撞见符子平眼中的心疼,眼帘动了一下。 “阿桃,我一直在的。” 符子平的话敲打在曲桃亦的心口,如暖流一般,让她的身子一步一步地从冰冷中脱离。 过了一会儿,她才留意到两人的动作,身子不由微微往后仰,身子却被拦住了。 符子平用手将她拉住,定定地看着脸色泛白的曲桃亦,幽暗的目光里划过心疼,出声问道:“阿桃,我不逼你,但是若是有谁伤了你,我定要他好看!” 少年人眼里的光最是灼热,哪怕曲桃亦自诩多活了一世,也是被激起了一丝波澜。 曲桃亦缓缓吸一口气,扯了个放松的笑容,一边示意符子平松手,边笑道:“我没事,只是想到以前我们俩常去那里玩,有些怀念。不知道现在,那里变化大不大?” 符子平咬住下唇,手里感觉到曲桃亦的挣扎,犹豫了几秒,才将手放开。他侧侧身子,掩住眼中的暗色,也跟着笑道:“想知道有什么变化,我给你过去瞧瞧就行了!” “行啊!那就后天,我问问母亲去不去?”曲桃亦爽朗地应了,神情放松,完全没有刚刚的样子。 符子平轻轻点头,算是应下。 刚才的事情,两人不约而同地不再提起。 第145章 见心上人 一时,两人都没了话。 湖面静静,层叠地莲花在中央绽放开来,浅粉浅白交相映着,墨绿色的莲叶探出了头,与碧绿的水面渐成一体。 甚好的景色,在场的两人,都没了欣赏的意思。 符子平本就是得了空闲,匆匆忙忙来了这里,就是为了瞧上一眼,就要重新赶回京郊。往日里也是这样,闲聊几句,他便会离开。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两人跟较上劲一样。 一个闭口不提离开的事情,一个沉默不言,气氛弥漫着几分不正常。 此时,另一条小径上传来了些声响。 寻夏立在亭子外,她踮起脚探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千锦瞬间得到信号,扭回头,不大不小地传了句:“小姐,有人过来了。” 曲桃亦挑眉,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抛下,她看着鱼儿一哄而上,湖面上映着符子平纹丝不动的身形,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犟了? “呦?这么热闹!”曲真茹从小径那处走了出来,瞧见亭子里端坐的符子平,脚下步子才轻微慢了一下。她不由挺直身子,精致面容上扬起个璀璨的笑容,小步往亭子里走了过去。 寻夏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突然觉得三小姐出现的如此令人喜欢。 “二姐姐,”曲真茹笑着问候,而后悠悠慢慢地转身,白嫩的脸颊上的弧度更大了一分,身子柔柔一欠,低声轻言道:“符小将军。” 淡粉色的襦裙,外罩一件轻薄纱衣,细滑柔嫩的肌肤微微露点,青丝简单地用碧玉簪子挽起,修长光滑的脖颈在日光下散发着玉光。 曲真茹很有自信,她侧身身子,将最好一面展现在符子平面前。 符子平抬头,看向曲真茹。 “砰砰砰,”曲真茹察觉到她的心正跳的飞快,符子平竟然看自己了,她不由红着脸微微低头,微微闪动的目光落在那双黑色靴子上,轻言红唇:“符小……” “阿桃,京郊那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符子平好似没有听见曲真茹的声音,他放缓了声音,笑着和曲桃亦说了一声,便转身从一旁的小路离开。 整个过程,曲真茹没有得到一眼。 符子平走路带起的风,狠狠甩在曲真茹的脸上,她嘴边的笑容彻底僵住。 脚步声已经没了,曲真茹却仍僵在原地。 她成了笑话! 曲桃亦目睹了这一切,她也无意去嘲笑,或是说些冷言冷语。她放下杯子,起身,准备离开。 “姐姐!”曲真茹笑着开了口,声音软软甜甜,千锦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曲桃亦抬眼,看着挡在面前的曲真茹:“怎么?有事?” 曲真茹缓缓摇头,她余光瞥向曲桃亦刚刚坐的位置,目光彻底暗了下去。 那么近,两人挨得那么近! 符子平可以和曲桃亦坐在一起,竟一句话也不愿跟自己说! 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幼时,明明她也是平阳侯府的小姐,可符子平只愿意跟曲桃亦那个病秧子一起玩,从来没有理会过自己。 而长大后,符子平还是时时跟在曲桃亦身后,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自己一眼! 她究竟差在哪里? 曲桃亦没了耐心,她与曲真茹早就撕破脸皮,又何曾差这一次,于是她冷声道:“让开!” “好,好。”曲真茹出乎意料的爽快,笑着应了,她侧开身子。 曲桃亦头也不回地走出亭子,而曲真茹回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红唇勾起一抹弧度:“曲桃亦……曲桃亦……” 配歆咬咬牙,悄悄凑了过来:“小姐,那我的脸?” 曲真茹低头,看着配歆脸上已经快要消退的红肿,目光逐渐幽深起来,她轻笑道:“不要急,我会为你报仇的。” 快要走到院子里了,千锦瞧着自家主子还算不错的神情,问出了她纠结一路的问题:“小姐,三小姐这是怎么了?什么也不说,就这样?” 千锦的印象里,三小姐的每次出现,绝对不是好事。这一次,三小姐竟然还一直在笑,这也实在太不正常了? 曲桃亦回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千锦,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千锦,曲真茹不做些什么,你还觉得奇怪?你这是被人算计惯了?” 寻夏也笑了。 千锦又得了两人的嘲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做了个鬼脸:“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吗?” 曲桃亦无奈摇头,继续往前走。 对于千锦的问题,她心里也算有几分明了,曲真茹这样做,是因为她对符子平一直有点心思。 见心上人,能不激动吗? 第146章 送心意 曲桃亦绝对不会承认,此时她心里好像有些酸…… 回到屋子里,寻夏伺候着曲桃亦洗漱了一番,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软榻上,寻夏这样的态度,弄得曲桃亦觉得怪异。 “寻夏?” 寻夏将软被给曲桃亦盖好了,才幽幽地说道:“小姐,您这些日子一直睡得不太安稳,奴婢跟厨房说了,让他们晚上给你送点安神汤来。” “您这次,一定要听奴婢的!若是不听,奴婢就去告诉夫人!” 寻夏的话,让曲桃亦张开的嘴巴又阖上,曲桃亦有些心虚地避开寻夏的目光。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想起前世的事情,到了夜间,睡得就不会那么安稳,翻床的声音可能被寻夏听到了。方才她在亭子里的失神,恐怕寻夏也注意到了不对。 那符子平…… 前世的事情,不管符子平怎样查询,也不会得到结果。 想到这里,曲桃亦放下了心。 用了午饭,喝了一碗厨房送来的安神汤,曲桃亦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一觉醒来时,天地间被一层暖光笼罩,暖红的霞光映了半边天空,万物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听到里面的动静,寻夏便从外间走了进来:“小姐……” 寻夏的语气一停,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曲桃亦一袭白色的寝衣,青丝倾洒在身后,玲珑的身姿慵懒随意地半侧在睡榻上。因着睡觉时有些热,曲桃亦随手将领口扯松了几分,那胸前的光景就微微露了几分,欲语含羞的样子。 她微含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蝶翼一般灵动,白皙的脸庞上被晕染上了几抹绯红,比窗外的霞光还要耀眼几分。 “寻夏,我渴了。”曲桃亦悠悠地开口,娇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红唇微张着。 寻夏连忙收回视线,她懊恼地拧了自己一把,见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跟千锦一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曲桃亦饮了一杯茶,人才清醒过来,她从榻上做起,看向窗外:“太阳要落山了!” 寻夏抱着衣衫走了过来,见着她迷糊的样子,不由笑了:“小姐,我们可要快着些,侯爷说要您过去一起用饭。” 曲桃亦眨眨眼睛,重复道:“一起?我和母亲,还有父亲?” 这个倒是可以,她还想问问母亲,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京郊住几天。 寻夏的笑容却是落了几分,她咬牙轻声道:“还有王姨娘,三小姐。” “哦!”曲桃亦应了,人却没刚刚那么兴奋,速度也慢了下来。 母亲不会主动和二房的人一起用饭,这样的要求,该是二房的人求到了父亲的面前,才会有这一出。 待这边整理好,窗外的阳光已经暗淡了许多,曲桃亦不紧不慢地往大厅里走去。 走进大厅,曲桃亦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所有人都到了,就差她自己了。 “父亲,母亲,今儿要我过来吃什么好东西啊?”曲桃亦笑着问道,边打量着桌上的菜色,走到许氏身旁坐下。 许氏瞧见女儿来了,神情软了下来,拉住曲桃亦的手,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你这个小泼猴,可算来了,大家都等你呢!” 许氏这样一开口,谁还能责怪曲桃亦来得晚? 曲真茹不甘地闭上了嘴。 “哎呀,母亲,我睡的久了些。”曲桃亦柔柔地笑道,白皙的脸上扬着讨好的笑容,与小时候一般偷偷地晃了晃许氏的手。 许氏嗔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心疼地询问:“可是身子不太舒服?” 曲桃亦摇摇头,俏皮地对着许氏眨眨眼睛,许氏这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宠溺地笑了笑。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就用膳!”平阳侯开了口,曲真茹才坐在一旁。 用膳时,曲桃亦和许氏会说些话,平阳侯会时不时插上一句,一家人合合乐乐,倒是显得曲真茹像个外人一样。 快结束时,曲真茹却突然起身,手中端着一杯茶。 “父亲,母亲,姐姐,我的婚事都是由母亲和姐姐操持,茹儿也不会说些什么……唯有……唯有我自己的一点心思……”曲真茹落了泪,哽咽地说不出来话。 配歆从一旁走了过来,怀中端着一个盘子。 曲桃亦看去,只见里面有男人穿的鞋袜,女人的帕子,帕子有深色有浅色,考虑周全。只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用了心的。 “茹儿,这都是母亲该做的,都是一家人,你这孩子,客气什么!”许氏笑着起身,轻轻拍着曲真茹的身子,用帕子帮曲真茹擦去眼泪。 第147章 想去故园 “母亲,这是女儿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不然女儿心里愧疚的厉害。”曲真茹流着泪,可怜怯怯地看着许氏。 “一月后,女儿就要嫁人了,怕是不能继续在母亲、父亲……身边……尽孝了。”说到这里,曲真茹泣不成声,欲要跪下。 许氏轻叹一声,将曲真茹拉进怀里,慢慢安抚:“好,好,我都接受。” “嗯嗯,”曲真茹用力点头,趴在许氏的怀里,湿漉漉的眸子里荡开些笑容来。 平阳侯瞧着这一幕,心里微微触动。他不禁想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于这个小女儿有些冷漠了? 曲桃亦淡笑着,津津有味地看着曲真茹的表演,真情实感。 她瞧了一会儿,便将筷子放下,走了过去。 “母亲,您宽心,妹妹嫁人了,不是还有我嘛?”曲桃亦轻声道。 她拿起盒子里的帕子,细细打量了一眼,针脚细腻,花色搭配自然,不由叹道:“就是可惜了,我可能没有妹妹这番好的手艺,母亲、父亲怕是不能见着我的东西了!” 许氏笑了:“你这个小泼猴!竟会拿你妹妹说笑!” “姐姐说得茹儿好生羞愧,”曲真茹也笑了,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她嗔笑一眼。 曲桃亦侧身,扶着许氏坐下,她却不坐下,反而与曲真茹坐在一侧。 正在擦拭眼泪的曲真茹,手上的动作一滞,水亮的眼眸里闪过深色。 这曲桃亦,方才竟然没有发脾气,竟然还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倒真是奇了怪。 平阳侯看着两个女儿并排坐着,同样的好颜色,脸色不由缓和了几分。 “父亲,母亲,女儿有一个请求,不知……”曲真茹踌躇着开口,红红的脸庞上还隐约可以看见泪痕,她手指紧张地扣在椅子上。 许氏目光和善的看着曲真茹,柔声道:“不用那么害怕,想要什么尽管提,我都会为你安排妥当。” 曲真茹抬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想去京郊的庄子住上一段日子。” “可是府里伺候的人不行?”许氏急忙问了曲真茹一句,便转头,冷冷地看着一旁立着的配歆:“配歆,可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还是你们偷懒了?” 许氏心里一沉,唯有一个想法,府中事务皆是桃儿管着,她绝不能让桃儿的名声得到一点损伤。 “奴婢,奴婢没有,奴婢没有……”配歆噗通跪在地上,连连解释。 曲真茹跟着起身,小脸急得发红,她摆手欲解释,道:“没有,没有,配歆他们对女儿很好。” “嗯?”许氏蹙了蹙眉,见曲真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才勉强让配歆起身。 配歆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僵硬地走到一旁,垂手立着,再也不敢随意往四处打量。 刚刚夫人的那一眼,让她仿佛掉入冰洞一般,刺骨凌冽。 曲真茹默默留意着配歆的动静,见她缩着脖子跟只狗一样发抖,心里的那口恶气才算出了几分。 若不是她现在身边无人,有些事情还需要配歆去做,她早就将人赶了出去。 借着许氏的手给配歆一个下马威,倒是可以让配歆老实一段时日。 “那茹儿,你?”许氏再次开口,声音却冷了几分,眼中也爬上几分不耐。 曲真茹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定了定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只是想去幼时去过的地方走一走,日后,可能……” 曲真茹停下了,不再开口,众人却都理解了她的意思。 去了皇家,可不比一般的人家,规矩、脸面比什么都重要。新妇到了皇家,可就不再是家中得宠的女儿了。出门这种事情,怕是也得守了规矩,哪里可以随便出门走动。 这也是许氏并不愿女儿嫁给翊王殿下的原因,皇家哪里有外人瞧得那么富丽堂皇,里面的弯弯绕绕寻常人家哪里知晓。 “原来是思念故园啊!”许氏笑叹道,掩去眼中的暗色,她指了个丫鬟:“将小姐扶起来。” 曲真茹羞笑着起身,低垂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厉光,她身子刚刚坐稳,就听见了一道声音。 “就是呀,妹妹喘这一口大气,差点让我以为是哪里又出了差错!是不是呀,妹妹?”曲桃亦状似无意地笑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曲真茹嘴边的笑容僵住。 曲真茹勉强维持住理智,她扯了个笑容,道:“姐姐治家有方,哪里会出什么差错。” 曲桃亦满意地点头,看着曲真茹红一块紫一块的神色,她突然生出种滋味来:这种掀别人台子的事情,真的好爽! 第148章 散散心 每逢夏日,许氏都会带着府中众人去往京郊的庄子避暑,但从前几年开始,便几乎不往那里去了。 一是许氏年纪大了,不想来回折腾;二是因着曲桃亦整日追着翊王殿下,根本就不会随着许氏去京郊。许氏本就是担忧女儿的身子,曲桃亦不去,她自然就没了那分兴致。 曲真茹这话说得也没错,她们幼时的确在庄子里度过了一段时日,想去再看看,也是情有可原。 许氏笑了:“去,想何时动身都可以,跟管家说一声,多带些东西,不要委屈自己。” 曲真茹眼睛一亮,白净的脸上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道:“谢谢母亲。” 许氏摆手,示意曲真茹不用那么客气。 许氏身子一侧,就看见自家女儿亮晶晶的双眸,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些东西,似不经意地提议:“桃儿,你去不去?” 曲桃亦还未开口,曲真茹倒是先开了口,她道:“姐姐,我一个人去那里也无聊,不知姐姐可愿意陪着我一同去?” 陪着她? 曲桃亦还真没那个兴致,她摆摆手,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妹妹玩的开心就行。” 曲真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失落地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她已经恢复了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她贴心地开口:“既然姐姐有事,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曲桃亦点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曲真茹一眼,眼眸里涌现些幽色。 去京郊这事,除了符子平知道,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何曲真茹偏偏在此时提出?不早不晚,刚好在这个时候。 寻夏和千锦不会胡说,那问题应该就在符子平那边了。想起今日符子平话中的隐瞒,还有符子平的躲避,曲桃亦心里有了思索。 许氏也不愿女儿许曲真茹走得太近,见到曲桃亦拒绝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久久未发一言的平阳侯却是开了口。 “桃儿,府中的事情先交给你母亲,你陪着茹儿去京郊住一段日子,就当散散心。” “侯爷?”许氏诧异出声,不解地看着平阳侯,眼睛里有些不满。 平阳侯却是对着许氏摇摇头,暗示她不用管,转而看向一旁同是一脸惊讶的曲桃亦,道:“桃儿,你觉得如何?” 曲桃亦眼帘微动,抬眼迎上平阳侯沉沉地目光,思索着父亲这样做的用意。 父女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相似的面庞上都笼罩着坚持。 最终,曲桃亦应了。 许氏亲自将女儿送到门口,才不舍地进了院子,一踏进房门,她的神情就彻底冷了下来。 平阳侯静坐着,儒雅清俊的面容很是沉稳,晃动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许氏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明知道桃儿与真茹不合,为何非要两人同去?” 许氏担心得厉害,自从上次曲桃亦将府中彻底清查了一遍,她才知道那母女俩瞒着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若不是桃儿聪明,早都不知道被那两人坑害到哪里。 去了郊外,谁知道曲真茹会存些什么心思! 平阳侯轻叹一口气,看着一脸焦躁的许氏,放缓了声音解释:“桃儿的性子,你比我要清楚得多,她现在不喜欢真茹,以后我不会喜欢。” “真茹日后是斌王殿下的侧妃,桃儿见了她,难免要……若是我们在还好,真到了那一天……” 平阳侯的话未说完,但许氏已经领会到他的意思,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死死捏住帕子,温和的脸庞上浮现怒意,咬牙道:“桃儿是我的女儿,日后便是符家小子的夫人,我看谁能欺负了她!” 平阳侯无奈,轻轻摇头:“夫人聪慧,自是明白我的意思。” 平阳侯并不担心符子平护不住曲桃亦,只是为人父母,总是会打算许多,难免想要孩子过得更好一些。 符家小子他完全信得过,只是真茹…… 许氏低头,神色变得凝重。 “夫人不必忧心,我定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平阳侯宽慰道,他起身,将许氏拉在怀里,轻轻安抚着。 许氏索性靠在平阳侯的怀里,眼眶微红,但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 以前的事情,她尚可当作没有发生,但若是欺负桃儿,这些人就要注意一些了。 平阳侯待了一会儿,便转身去书房处理公务。 他一离开,许氏便擦干眼泪,让人出去了一趟。 一会儿的功夫,房门那处传来些响动,许氏猛然睁开眼睛,里面的冷意还未退下。 直至来人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才恢复了正常。 “王妃安好。”千羽恭谨地跪下。 第149章 试探衷心 许氏抬眼,静静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一身灰色长衫,毫无特色,穿在少年的身上却是恰到好处,人越发清爽了几分。脸白白净净的,带着几分特有的朝气,以及少见的稳重。就是,身型过于单薄了些。 千羽跪着,许氏打量的视线并不避讳,他走进房门时就已经觉察。虽然心底微微有些发颤,但他依旧跪的笔直。 千羽本来跟在管家身后,与管家一同出府走了一遭。刚刚回到府中,便见到了王妃身旁的丫鬟,说是王妃要见自己。 心里有些莫名,千羽还是跟着过来了。 王妃是小姐的母亲,总归不会对小姐有害的。 “你起来!”许氏淡淡地开口,慢慢移开视线,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 这孩子,除了年纪小些,其余的都还不错,是个苗子。 “多谢王妃娘娘。”千羽立在一旁,微微垂头,眼睛盯着地面,丝毫没有往一旁看的意味。 “你是千羽?千玉是你的姐姐?”许氏悠悠地问道,含笑却又锋利的目光紧紧缩在千羽的身上。 “回王妃的话,是。”千羽沉声答道,心却是高高悬起。 王妃让人叫他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问家常? 半个时辰里,许氏还就是只问家常,从姐姐问到故乡,丝毫不提其他的事情。 许氏话一停,千羽又不是个擅长说话的,房间里就恢复了安静。 时间流淌的速度越来越慢,角落里散发着凉气的冰块也阻挡不住满室的燥热,连院子里丫鬟们的走动声,千羽都听见了几分。 就在千羽忍不住主动开口告退之时,许氏笑了,她温和地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家小姐没有看错。” 听了这直白的话,千羽一时忘了管家的教导,猛的抬头,直直对上了许氏含笑慈笑的双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垂下头,重复坚持道:“小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许氏脸上的弧度更大了。 “那千羽,你可知我唤你过来,可是为了什么?” 千羽思索了片刻,不解地摇头,但他心底却隐隐有了察觉。 许氏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几分认真,道:“寻夏是自幼跟着桃儿,与她一同长大。除了寻夏,桃儿身旁也没有几个亲近的人。” “你们三个,是桃儿亲自带回来的,也是她亲自放在身边调教的。你们之间的情分,我也是看在眼里。” 许氏的话说到这里,千羽心中的猜测已然得到确定。 不等许氏继续开口,千羽便跪了下去,他抬头,定定看着许氏。少年坚毅的脸庞上闪着坚定的光芒,那双明眸清澈见底。 “夫人,我和姐姐被丫婆子四处倒卖,受尽苦楚。是小姐救了我们!从那日起,我便发了誓,我的这条命,一辈子都会是小姐的。” “绝无怨言!” 千羽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许氏耳边,如惊雷一般撼动。她看着眼前少年眼中的亮色,知道他说得不是假话,心彻底软了下来。 “千羽,好孩子,起来!” 千羽顺从地起身,脸庞微微泛着红意,垂在身侧的手指紧张地捏住衣角,他的心还在飞快地跳动。 从千羽踏进了这座院子,他的一言一行,许氏都看在眼里。对于千羽,许氏甚是满意。 许氏轻咳一声,目光逐渐变得昏暗,道“明日,桃儿要和真茹去京郊,你多留意些。” 害怕千羽没有理解,许氏压低声音,慢慢地重复道:“记得,无论什么情况,一定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 “是,千羽谨记。”千羽沉声应了,观察到许氏面容上的凝重,以及话中的名字,千羽的眼眸渐起幽色。 王妃特意暗示他,小姐要与三小姐一同去京郊,要护好小姐的安危…… 千羽用力点头,彻底明白了许氏的用意。 王妃让他过来,一是为了替小姐敲打他,二是在提醒他,提醒他多多留意三小姐,以防三小姐会对小姐做些什么事情。 许氏见千羽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便让人退下,又让千羽把她命人准备好的东西带了下去。 千羽垂着头出了院子,一出院子,他便往长廊那处走去。随着他的动作,怀里的东西叮当作响,那是王妃赏他的东西。 千羽没有拒绝,或者说许氏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只好带在身上,等着一会儿交给小姐。 千玉正从屋子里出来,见着千羽过来了,高兴地走了过来:“千羽,你怎么过来了?” “姐姐,我有些东西要交给小姐。”千羽见了姐姐,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第150章 得到认可 “正好,小姐还没就寝,我去问问小姐。”千玉笑着应了,匆匆扫了千羽一眼,见他面色健康,便急忙转身进了屋子。 曲桃亦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青丝随意地散在肩头,褪去白日里的衣衫,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寝衣。 她手里拿着一本杂游记,视线落在书页上,心思却早早跑到别处。 符子平好歹也是个威远将军,能从他手里得到讯息的人,定然不容小觑。 可,这人到底是谁? 是谁将白日里二人交谈之事查明,并且告诉了曲真茹。 这中间,到底谁在插手? 听到千羽来了,曲桃亦眼睛一亮,急忙让千玉将人带进来。 千羽走了进来,鼻尖便被一股清香吸引,他低着头,立在屏风外面。 “小姐,这是王妃给我的东西。” 千玉将东西递了进来,曲桃亦瞧了一眼,是一枚玉佩,光润透亮,成色极好。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盈光。 曲桃亦歪坐着,听着千羽不紧不慢地讲述着方才的事情,心里打了点鼓。 最终,听到许氏除了这些事情,再未过问其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千羽,既然是母亲给你的,你就接着。”曲桃亦笑着开口,听到千羽想要拒绝,她沉了沉声音,威胁道:“千羽,你这是要与王妃娘娘作对?” 千羽无奈,只好应了。 曲桃亦却是比他要想的多一些,母亲这样做,除了想要帮自己把把关。更重要的是,这是千羽得到母亲认可的表现。 “小姐,王妃特地提了,一定要我多留意您的安全。” 曲桃亦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不用母亲多提醒,曲真茹那边,她也会让人多多留意。若是曲真茹还不老实,她就权当看场表演,甚至还可以给即将出门的三小姐添点彩头。 “对了,千羽,你去帮我查点事情。”曲桃亦的脸色一变,严肃了几分,她道:“你去查查符子平的行踪,尤其是符子平在兵部和京郊军营时,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还有,今日……” 千羽听出了几分紧张,便也不耽搁,从院子里传来,就出了府。 两日后,万里天空无一片云团,天空如水洗般湛蓝,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天边刚有了光亮,平阳侯府里便有了动静,两位小姐出行,众人自是不敢马虎。 众人虽然小心翼翼地走动,曲桃亦还是听到了声响,她睁开眼睛,轻唤了一声:“寻夏。” “哎,姑娘。”寻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没一会儿,寻夏就走了进来。 瞧见曲桃亦犯迷糊的样子,寻夏声音不禁软了几分:“姑娘,您在睡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曲桃亦却不想睡了,她摇摇头,身子软软地趴在锦被上。甜甜糯糯地嗔道:“寻夏,我不想睡了。” 寻夏激动地红了眼眶,这段日子,小姐跟变了个人一样,乖巧懂事,丝毫没有以前的半点痕迹。 她们虽然觉得欣慰,但心里却觉得小姐不容易,小姐不该是般样子。 这番会撒娇,会别扭的模样,才是她们自幼被娇宠着的小姐。 寻夏怕被曲桃亦看去异常,飞快地抹去眼泪,她笑着轻轻拍了拍曲桃亦的后背,低声哄着:“好,奴婢让千锦她们进来,伺候您洗漱。” 洗漱过后,曲桃亦正用着早饭,忙碌了两天的千羽走了进来。 “小姐,查清楚了。” 曲桃亦抬头,细长柳眉微微一挑,红唇动了动:“说说。” “昨日,符小将军从侯府出去,直接就奔了京郊的军营,一直到深夜才回到符府。这期间,符小将军让他身边的小厮的回去,准备去庄子的行李。小姐和将军的约定,应该是在这里被人察觉了动静。” 曲桃亦点头,若是有人一直留意符府的动静,的确会能得到些消息。 但是,谁会花那么大功夫,去注意符子平的行踪? 千羽抬头,脸色微冷,沉声道:“小姐,我暗中去兵部走了一圈,基本上可以确定,故意找符小将军麻烦的人,是斌王殿下的人。” “斌王?”曲桃亦诧异出声,千羽用力地点头,他原本以为会是翊王殿下所做,谁知竟是斌王殿下。 曲桃亦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口。 斌王? 这倒是可以说清楚,为何曲真茹那么快就得了他们要去庄子的消息。 只是,斌王殿下何时与符子平有了过节? 曲桃亦的眼瞳渐渐变深,她半倚在窗子上,幽幽地出言:“千羽,能查清符子平与斌王殿下之间的事情吗?” 第151章 出发 千羽摇头,道:“小姐,查不到。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将军与斌王殿下的纠葛,应是在将军去戊海清剿海盗时结下。” 从王妃见了他之后,千羽便发现,他去查事情时方便了许多。一些事情,侯爷身边的人竟会直接告诉他,他甚至可以动用侯府里的一些人脉去查事情。 千羽明白,这是王妃和侯爷在帮助小姐锻炼他,所以处事更加地小心谨慎。 这件事情,便是他利用侯府的人脉查出来的。 “戊海?”曲桃亦轻声重复。 符子平去戊海就是为了清剿海盗,斌王殿下一个皇子,两人因为这事结下梁子? 曲桃亦有些想不明白,正好寻夏进来说行囊已经备好了,曲桃亦便先将这件事放下。 出了府门,两辆马车停着。 曲真茹正准备上马车,见曲桃亦出来了,她就走了过去。 “姐姐,”曲真茹笑道。 曲桃亦点头,两人算是打过招呼,纷纷上了各自的马车。 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上面又盖了一层竹席,清清凉凉的。锦盒里备着一些点心,瓜果,凉茶,还有熏蚊虫的香包,带着一丝薄荷香味。 曲桃亦上了马车,随意坐在上面,她挑来帘子,往外看去。丫鬟婆子跟在后面,还有父亲派来护送的小厮,虽是已经精简过了,但还是去了不少人。 寻夏看着自家小姐把身子都探出去了大半,眼睛里不禁染上了笑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昨个将军身边的小厮来了一趟,说是今儿将军就不和我们一同去京郊了。” “为何?”曲桃亦回头问道,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她都没有注意到的焦急。 寻夏解释道:“将军不是不去,而是要去兵部处理点事情,之后将军就会去庄子那儿。” 曲桃亦这才看见寻夏眼睛里的打趣,不由讪讪回头,想要理直气壮地和寻夏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但又实在觉得有种欲盖弥彰的样子,索性就什么也不说。 马车悠悠地晃动起来,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毯子,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 后半截路程,千锦从后面马车跑了过来,一脸愤怒地挤到寻夏的身边:“寻夏,我要和你们坐!” 曲桃亦扫了一眼千锦,千锦单纯爽朗,总是笑嘻嘻的,这倒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 “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寻夏出声询问。 曲桃亦也看向千锦。 千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着两人摇头,有些羞愧地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自己控制不住,和旁人别了几句嘴。” 曲桃亦笑了,和寻夏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是不是和二房的那几个丫头?”曲桃亦问道,白嫩的手指拿起果子,轻咬了一口,嘴巴里瞬间清香四溢。 千锦用力点头,方才还失落的双眼尽是崇拜:“就是,就是!” “那她们说些什么?”曲桃亦笑着,身子懒散靠在一边,颇为慈爱的看着千锦。 千锦原来还觉得告状这事实在尴尬,但一听到这话,心中有了底气,一股脑把话讲了出来。 “小姐,你说我气不气!她们竟然说什么小姐您日后见了三小姐,得下跪磕头!” 曲桃亦微眯着眼睛,瞧着千锦气呼呼的模样,恶趣味地叹道:“不气,一点都不气。” 顿时,千锦没了声音,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差点要去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哈哈哈……”寻夏笑出了声,拍了拍千锦,道:“小姐这是逗你玩的。” 千锦生气了,嘟着嘴巴,扭过身子,就是不看她们。 曲桃亦对着寻夏使了个眼色,将手里的果子递了过去,寻夏便拿着果子塞进千锦的嘴里:“好了,不气了,不气了,以后我们不逗你了。” 千锦这才笑了,亲亲热热地凑到曲桃亦的身边,小声道鼓囊:“我本来也没有生气。” 曲桃亦轻轻拍了拍她,眼眸里渐渐浮现些暗色。 虽然千锦平日里活泼了些,但绝不是会将这种事情大大咧咧地讲出来。 自从曲真茹的婚事定下,二房那边的确不太安静,千锦也并不是第一次与二房的人撞上,以前也小闹过几次。 而这次千锦这丫头非要在她面前重复一次,这是…… 曲桃亦低头,对上千锦飘忽不定却又讨好的眼神,瞬间明了。 千锦这是提醒她要多多注意二房。 “你呀!”曲桃亦笑道,抬手用力捏在千锦软乎乎的脸蛋上,好生解气。 在曲桃亦看不见的地方,千锦长出一口气。 她演的应该挺成功! 可以跟千羽那个小子交差了…… 第152章 拦路人 马车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热闹的声音被风摇动树叶的簌簌声替代,带着凉意的风卷起了帘子。马夫赶车的声音高高扬起,回响在山林间。 千锦往外看去,成片成片丛林垂直挺立,远远还能瞧见在里面奔跑觅食的小动物,不由兴奋出声:“小姐,我们快要到了。” 曲桃亦掀开另一侧的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突然畅快了许多。 走了一阵,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马上就到了。” 曲桃亦点头,抬眼透过窗子往远处看去,远远的,前方隐约停了几辆马车,马车周围围了一众人。 应该是哪家人也出来避暑的,曲桃亦这样想着。京城里好多人家在这边都有屋舍,夏日里大多会选择来这里避暑,只不过时间久了,她记不得是哪家的院子里。 曲桃亦放下帘子,静静坐着,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车夫看着拦车的人,来人身穿黑色的劲装,是下人的打扮,但那浑身的气势绝不是一般的人家。 于是,车夫压低声音,对着里面悄声道:“小姐,有人拦了马车,管家已经过去了。” 王管家笑着走了过去,他在京中行走多年,自是比车夫要识人多了。 “官爷,我是平阳侯府的管家。” 来人客气地后退了一步,看向不远处的马车,两道身影并肩立着,遥遥看向这边,或者说是看着后面的马车。 管家顺着瞧去,待看清其中一人满头的白发时,心里微惊讶。 翊王殿下! 那另一位,应该就是斌王殿下了。 管家急忙跪下,恭敬行礼。 各家如何往来,管家最是清楚,虽然两位殿下派来的人没有说任何话,但这让人拦下马车的动作,管家已经理解了大半。 两位殿下想要见小姐。 三小姐与斌王殿下有婚约,见面也不算乱了规矩。只是二小姐与翊王殿下…… 管家咬咬牙,走到了第一辆马车附近,压低声音,道:“小姐,斌王殿下、翊王殿下派了人过来。” 马车里的曲桃亦微微有些惊讶,裴巽和裴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她所了解,他们从来都不在此处避暑,皇家有专门避暑的山庄。 管家也想到了这点,低声解释道:“小姐,前面是林尚书家的院子。” 曲桃亦目光微暗,上次生辰宴上,林千语丢了大面子,裴留甚至说出了永远不娶林千语的话,林府的脸面算是丢了个干净。 前几日,林府放出了消息,林小姐将要嫁去江南了。 林府的做法不难猜到原因,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倒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林千语本就是皇子妃的热门人选,旁人自然不敢有其他的心思。就算嫁不了皇子,京城中也不会有人家太愿意去娶。 况且,林家为了不得罪翊王殿下,自是要做出点态度来。 这处的院子,应该就包含在林家的“态度里”。 想到符子平下午也会过来,而裴巽也在这里,曲桃亦的心微微悬着。 “小姐?不如我回了殿下?”管家迟迟得不到回应,忍不住出声询问。 曲桃亦轻轻挑开帘子,从缝隙中看了出去,见不远处的身影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目光不禁冷了下去。 “管家,去回了两位殿下。” 管家点头,略显昏黄的眼眸里闪过思索,待走到便装侍卫面前时,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歉意。 “实在愧疚,两位小姐赶了一路,身子不太舒服,不能去拜见两位殿下了。” 侍卫目光一冷,冷冷地盯着管家。 管家丝毫不慌,他满脸歉意的笑着,看着侍卫,笑道:“殿下定然不会为难小姐!” 侍卫没有说话,他身子一震,扫了管家一眼,便转身去了远处。 车轮滚滚行驶,卷起了阵阵灰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能瞧见个影子。 裴巽津津有味地看着裴留越发冰冷的神色,不由啧了一声,叹道:“老二,你瞧瞧,都到了眼前,二小姐还是不愿看你一眼。啧啧,真是可惜。” 裴留回头,毫无热意的眼神落在裴巽的身上,说出来的话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那你未来的侧妃,也未曾想见你!” 裴留一甩衣袍,大步进了院子,独留裴巽站在原地。 “还生气了!”裴巽盯着裴留的身影,薄唇溢出冷笑来,眸光逐渐变得幽暗。 裴留,竟真成了个痴情种? “早去干什么了!”裴巽嗤笑道,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亮,指了身边的侍卫:“你过来!” 侍卫走了过来。 “去,去把带来的东西,送到平阳侯府三小姐那里……” 第153章 痴人做梦 “配歆,去送送这位小哥。”曲真茹笑着起身,让配歆去送斌王的人。 “不用,谢谢三小姐,三小姐好生休息。”小厮拒了她的好意,转身出了院子。 小厮一走,配歆急忙走了过来,小心地扶着曲真茹坐下:“小姐,您慢些。” 曲真茹没有坐下,她扶着配歆,慢悠悠地走到屋子中间。 “小姐,斌王殿下好关心您。您刚一到这里,就派人送来了东西。”配歆骄傲地笑着,看着地上放的东西,双眼泛起精光。 曲真茹微微一笑,眼眸里划过得意,还有窃喜。她手轻轻抚上腹部,扬起下巴,道:“待会记得将我亲手缝制的香包送去,记住,一定要送到殿下的手里。” 配歆应了,她低头飞快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见一切得体,双唇不禁微抿,露出抹羞涩来。 “小姐,奴婢去了。”配歆拿着锦盒,跑了出去。 她一走,曲真茹的脸就布满阴霾,她想起配歆刚刚的模样,忍不住冷笑道:“贱丫头,还想讨斌王殿下的欢心!痴人做梦!” 想到裴巽,曲真茹的眼中划过忧虑,还有一丝被她隐藏极好的恐惧。 她放在腹部的手不禁暗暗用力,这个孩子,她至今不能确定是不是裴巽的。 裴巽对她的关心,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她,更多地是为了这个孩子。 若是孩子…… “不可以!”曲真茹惊惶出声,她死死盯住自己的腹部,双眼尽裂,猩红一片。发颤的声音从她惨白的口中溢出:“孩子,你的父亲,只有斌王殿下……” 极度紧张的精神,让腹部传来下坠的痛感,曲真茹连忙大口呼气,几口大气下来,她才勉强没有刚刚那么痛了。 等身上有了点力气,曲真茹才慢慢挪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几步的距离,她满身都是冷汗。 窗外是高耸的松树,在窗口这里投下一片阴影,落在曲真茹阴沉的面容上。 若是能想个一举两得的计谋,也算没有白受了这些日子的噩梦。 而曲桃亦这边,她吩咐众人将行礼归置好,等到可以喘口气时,午时已经过了。 “小姐,您歇歇。”寻夏端着果茶走了过来。 曲桃亦喝了几口,冰冰凉凉的,倦意瞬间下去了大半。 “给他们也送些。”曲桃亦笑道。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众人笑着应了,一人拿了一大碗冰凉果茶,热意缓解了许多。 曲桃亦让她们将最后一点东西放好,便回去休息,众人千恩万谢地应了。 曲桃亦也带着寻夏往住处走去,幽深的小径从深处通来,两旁被高树投下一片阴影,还有流水撞击石头的打击声。凉意扑面而来,有种曲径通幽的趣味。 千锦小跑在前面,左右瞧着,喜得大笑:“小姐,这里实在太舒服了。” 曲桃亦点头,放慢了步速,享受着凉意。 过了一会儿,她问寻夏:“寻夏,符家的院子在哪?等不热了,你让管家过去帮忙打扫一下。” 寻夏笑了,边摇头打趣道:“小姐,您真是忘了,符将军家的院子就在隔壁呀!” “方才符家还派了小厮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曲桃亦愣了一下,时间久了,她还真是忘了,她与符子平真的是一同长大的。 也不知她前世死后,符子平会不会知道她的死讯? 会不会想起两人曾经也是一同长大的? 但愿符子平不会,她变得那么不堪,不该去打扰两人幼时的回忆了。 “小姐?” 曲桃亦回神,掩去眼中的落寞,她加快了步子,大声喊道:“走了,累死了,我要赶紧睡一觉!” 寻夏跟了上去,三人一同到了房间。 院子里的一切,许氏早就派人打扫干净了,寻夏几个只需将带来的东西安置好,就不需要管其他的事情了。 许氏出于私心,特意将曲桃亦和曲真茹的住所安排到不同的位置,一个在最东边,一个最西边,完全不会有打照面的机会。 曲桃亦也知道许氏的苦心,特意让人留意曲真茹那边的动静后,就不打算和曲真茹有任何的碰面了。 夜色降临时,骑马匆忙赶来的符子平到了小院,却被寻夏告知小姐已经休息了。 寻夏见符子平满脸的汗水,不由试探地开口:“将军,不如奴婢将小姐唤醒?” “不用,不用!”符子平急急地拒绝,夜色下他的面容逐渐染上了红晕,道:“让阿桃好好休息,我,我明日再来。” 符子平转身出了院子。 寻夏站在后面,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第154章 符夫人 符小将军的心里,一直都有小姐的一份。 翌日,沉寂已久的庄子升起了袅袅烟尘,落窝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比往日里活泼许多,仿佛在欢迎些什么。而守在这里的婆子们早早起床,尽心尽力地为她们的小主子准备早饭。 这是许氏的陪嫁庄子,里面大多是许氏身边退下来的一些老人。她们几乎都是看着许氏长大,或者是陪着许氏长大,后来许氏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她们便自己来到这儿,想要为曾经的小姐守住这里。 自从侯府传来消息,说小小姐要来这里避暑,她们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了,一定要让小小姐过得舒心。 而东边的院子里,也有了些动静。 千锦蹲在树下,认真盯着地上的蚂蚁,时不时还动手戳一戳,玩的不亦乐乎。 寻夏和千玉并排坐在屋檐下,留意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这次出行,曲桃亦没有带很多的丫鬟,还是平日里经常伺候在身边的那些人。 只不过为了清净,那些人都住在隔壁的院子里,没有吩咐不可以来这里,这边由寻夏三人守着。 寻夏微微阖上眼睛,耳边是虫鸣声,凉凉的风吹在脸上,舒服得每个毛孔都张开来。 在众人没留意到的地方,一只翠绿色的鸟儿落在了窗口,它圆溜溜的脑袋顺着窗子的缝隙挤了进去,暖色光芒也挤了进入,洒在一室沉静的房间内。 床榻上的人沉沉的睡着,白嫩光洁的面庞上带着两团红晕,弯弯细眉下是同样绒密的睫毛,俏生生立着,让人忍不住去猜想这双眼眸睁开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唧唧……” 翠鸟跳了进来,圆溜溜的脑袋左右摇摆,爪子落在地上发出了些声响。 床榻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曲桃亦眨眨眼睛,看着头顶粉色的帐幔,才想起她这是在哪里。 于是慢悠悠地翻了个身,身子仿佛在软绵绵的云朵里,惬意地让人不想离开。 “小姐……”寻夏和千玉隐隐听见了动静,两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见锦被里鼓起的一团,不禁相看一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曲桃亦软软地问道,人软瘫在锦被里,舒服地脚指头都想跳个舞。 “巳时了。” 曲桃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想起这里是庄子里,便又悠悠地躺了下去。 寻夏笑了:“小姐,符小将军一直还在外面等着。” 曲桃亦瞪圆了眼睛,寻夏连忙举起手来,笑道:“小姐,不是奴婢不来叫您,而是符小将军不让奴婢喊您。” “快,快快!” 院子里动了起来,等到曲桃亦出门时,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推开房门,曲桃亦先走了出去。她一抬眼,就瞧见一个人影翻坐在墙头上,笑嘻嘻地看着她。 “符子平?” 随意坐在墙头上的符子平应了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下来,曲桃亦下意识地接住,竟然是个果子。 “尝尝呗,我刚从山里摘的。”符子平笑嘻嘻地说道,一条腿随意地荡在空中,俊郎的面容上扬起抹璀璨的笑容。 他今日换上了一件青色的长衫,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却又十分俊郎,端端是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就是此情此景,像极了调戏姑娘们的小情郎。 曲桃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正准备提醒符子平注意一下形象,墙的那一面却是传来了声音。 “子平,你在和谁说话?”符夫人看着自家儿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符子平愣了一下,正在咬果子的曲桃亦也呆住了。 符子平飞快地冲着曲桃亦眨了一下眼睛,转身跳回了符家的院子。 “没有,没有……” 隐隐的,曲桃亦还能听见符夫人询问的声音,她眼睛一动,就想赶紧离开。 “是桃儿吗?”符夫人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成功地阻止了曲桃亦想要赶紧逃跑的心思。 曲桃亦咬咬牙,往墙边走了几步,干笑道:“夫人安好。” 符夫人白了自家儿子一眼,那眼中有几分不成器的郁结,听着那边软软的声音,符夫人才又笑了。 “桃儿,喊什么夫人呀,就跟小时候一样,唤我姨母!”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轻轻唤了一声:“姨母。” “哎!”符夫人爽朗地应了,脸上仿佛要笑成一朵花,她又急忙道:“桃儿,记得来姨母这里玩啊!” 曲桃亦应了。 符夫人得了答案,脚下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走了几步,她扭回头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忍不住出声:“你说说你,连个媳妇都给老娘娶不回来!亏得平阳侯府的院墙,怕不是都让你磨平了……” 符子平:…… 第155章 谁推了推 “嗒……嗒……” 清澈的湖面映出一张愁眉苦脸的脸庞。 寻夏坐在小池旁边,扭头看着满面愁容的小姐,掩住眼中的笑意,忍不住出声询问:“小姐,我们去吗?” “嗒,”曲桃亦将手中的石子远远掷出,池面荡开一层一层的波纹,最终逐渐消失在岸边。 曲桃亦长长叹气,道:“去呀,不去怎么办?” 符夫人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她已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符夫人看她的目光仍是那么温柔,她该去见见的。 寻夏急忙站起,兴冲冲地说道:“那奴婢去为小姐准备衣裳,定然会让符夫人喜欢上小姐的。” 千锦也一脸笑容地附和,两人跑进了院子。 曲桃亦颇为无奈地扶额,身子微微半倚在石块上,眼睛无聊地看向水面。 猛然间,波光嶙峋的水面上浮现一张笑容,吓得曲桃亦惊叫一声,身子也往后一躲。 身后传来了干笑声。 待看清水面上的人影时,曲桃亦忍了一上午的郁闷终于爆发,她用力回头,瞪着一脸笑容的来人:“符子平!” 曲桃亦喊了一声,迅速从地上起来,腿也不受控制地抬起。 她这点攻击,若是在战场上,符子平完全不放在眼里,一躲一个反手拉,瞬间将人卡脖。 可在这里,符子平非但没有躲开,还顺势凑了上去,一脸肃然地哄着:“踢,用力踢。” 曲桃亦一脚上去,心中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才消了点,但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有些别扭过头。 符子平见她不理自己,不禁慢慢笑了,他几步走到曲桃亦的身边,学着她刚刚的动作坐着。他微微仰着头,满眼光亮,道:“阿桃,我母亲那里你用太在意,不想去就不去了。” “她就是听见了你和我说话的声音,才想要见见你的。” 话说完,他眼里的光亮看起来落寞了几分。 曲桃亦看得分明,躁动的心才渐渐静了下来。符子平那双眼睛太过灼热,她轻微侧目,躲了过去,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符子平的眼睛骤然一亮,略显激动地开口:“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会去?” 曲桃亦扭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轻轻抿唇说道:“会去。” 符子平从地上弹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俊郎的面容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他顾不得说上什么,匆忙就往外面跑去。 跑了几步,符子平猛的回头,遥遥地喊道:“阿桃,我回去告诉母亲一声,放心,我母亲很喜欢你的……” 青葱的小径上,符子平爽朗的笑声飘荡而来,惊起了树丛里的飞鸟阵阵。 曲桃亦瞧着,薄唇勾了勾,跟着露出笑容来。此时,一抹阳光恰好照在她的脸颊上,微微觉得发热。 “姐姐,这是有什么喜事啊?怎的这么开心?”一袭红色长裙的曲真茹,扶着配歆的手,慢慢从另一条小径走了过来。 曲真茹往日总是以可爱轻巧的面容出现,衣裳也偏向娇嫩些的颜色,倒是她极少穿红色的衣服。 曲桃亦默默看着她来的方向,记下那条路。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让人将所有的路都给守严实了,她实在不想瞧见曲真茹。 曲桃亦笑了一下,故意用捏了嗓子的声音答道:“没办法,就是很开心。” 曲真茹:…… 曲真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又恢复了正常,悠悠地往池子边走去。 微风徐徐,幽绿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涌来阵阵波纹来,映出一红一抹青色的倒影来,两人并肩立着,中间却又隔着什么。 曲真茹看着水面上的影子,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细长的睫毛遮掩着微光渐闪的眼眸,她勾了勾唇,柔声问道:“姐姐,你说,若是我们二人同时掉入水中,哪一个会死?” “或者说,大家会认为,是谁推了谁?” 从山谷中涌来的凉风直扑面门,让人脸上的汗毛骤然直立。 曲桃亦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发出些“咯吱咯吱”的声响,她满眼笑容地盯着水面,脚下用力,将石子一脚踹进其中。 “嗒……” 偌大的池水,石子瞬间被吞没其中,没了踪影。 “我不知,但我可以确认一点,我有事无事尚且无妨。”曲桃亦慢悠悠地开口,停了一下,视线慢慢划落在曲真茹的腹部,冷声道:“但妹妹出了事,怕是有人不会放过你的。” 曲真茹呆愣在原地,目光恍惚地问道:“你,你说这什么意思?” 第156章 一样 明媚光芒透过树丛,照在曲桃亦的脸颊上,她微眯着眼睛,抬手半遮眼睛。 曲真茹身子轻轻踉跄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死死攥住配歆的手臂,艰难地扯开嘴角,道:“姐姐,你说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随着婚事的靠近,曲真茹日夜做梦,梦到一身漆黑的孩子…… 梦到盛怒的斌王殿下…… 所以,曲桃亦的一点点刺激,就足以将曲真茹整个人逼疯。 曲桃亦往后退了半步,放下手臂,目光慢慢打量着面前的曲真茹,心中无声发问:这还是那个一脸乖巧地妹妹吗?还是她前世的记忆根本就是错的? 曲桃亦不说话,曲真茹心里就慌得厉害。 曲桃亦无心回答这个问题,她扫了曲真茹一眼,就转身离开。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身后传来曲真茹的叫喊声,曲真茹想要去拉住曲桃亦,却被配歆死死拉住:“小姐,小姐,二小姐只是吓唬您而已……” “配歆,你说,曲桃亦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曲真茹阴沉着脸问道,她死死盯住曲桃亦离开的方向,眼中尽是怨毒。 配歆摇头,神色暗了几分,她压低声音劝道:“小姐,您放心,这件事只有您和斌王殿下知道,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是,就是这样!”曲真茹重复道,脸上慢慢有了点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是渗人得很。 “小姐,不如我们去找找斌王……” “闭嘴!”曲真茹冷冷训斥道,漆黑的目光落在配歆的身上,字字冷言:“配歆,你要是敢偷摸去联系斌王殿下……” “噗通,”配歆摔跪在地上,额头用力重重砸在地上,慌乱地解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直到地上出现了星星血迹来,曲真茹眼中才带了点真切的笑意。她弯腰将浑身发抖的配歆拉了起来,亲切得拍着配歆的手背,笑道:“配歆,你要记得,只有我好了,你才能好。” 配歆紧咬下唇,紧盯住顶面,额头的痛感和面前的猩红刺痛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恨意最终被恐惧和贪婪所代替。 “奴婢明白。” 曲真茹满意点头,随手放开配歆的手,悠哉悠哉地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曲真茹突然停下了步子,低声吩咐道:“配歆,你去让人盯着曲桃亦那边的动静,但凡符小将军来了,就来通知我一声。” 配歆猛然抬头,为难地开口:“小……小姐,二小姐那边守得很严,我根本过不去……还有这破庄子里面的婆子,一个个死心眼的很,银子什么都不收,还有人盯着我们那边……” 曲真茹丝毫不在意地听着,直到配歆没了声音,她才笑了:“配歆,你的意思是,我留着你,没有用了!” 配歆当即没了声音。 曲真茹冷冷一笑,抬脚往前走去。 而这边,曲桃亦刚刚到了院子,就被寻夏、千锦一边一个直接架到房间来。 “来,这件……如何?” “这件也不错……还行……” “停,我自己来……”曲桃亦费力扒开脸上的衣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谁知寻夏几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丝毫没有理会曲桃亦的意味,就又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挑选。 等一切都打点好之后,已经到了未时,太阳渐渐开始偏西,但却依然耀眼的时候。 而曲桃亦和符子平也是约好了这个时间,早些去显得过于严肃了些,晚点去又不太方便,这个点符夫人刚刚午睡好,就定了这个点。 曲桃亦相信寻夏的手艺,匆匆扫了眼镜子中的人影,就指了指桌上的锦盒,道:“给姨母的礼物,可整理好了?” 这些礼物是曲桃亦回想了符夫人的喜好,命人匆匆买来,或是从行囊中挑选的,还有她亲手绣的帕子也带上了。 就是时间匆忙了些,来不及准备了。 寻夏将锦盒抱在怀里,上前几步,一一打开。 “小姐,方才将军让人来了一趟,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 曲桃亦满眼疑惑地看了过去,锦盒里放着一支木兰花簪子,桌子上放着一碟椰子糕。 而她备着的东西里面,正有这两样。 记得幼时,姨母抱她时,身上总是有一股香味。她问过姨母,姨母说这是木兰花的香味,清幽淡雅。所以她才想着姨母很有可能喜欢这支簪子。 而椰子糕,完全就是她自己喜欢。 寻夏惊讶出声:“竟是一样!” 曲桃亦不禁微微挑眉,盈润的薄唇勾起抹浅笑:“带上,一同带给姨母。” 寻夏不解,却也还是将符子平送来的东西一并带上了。 第157章 见符母 两家的庄子相邻,曲桃亦就不准备坐马车了,她带着寻夏几个出了门。 往右边一转,走个几步路,就能够到符家的庄子。而曲桃亦一抬头,就瞧见了站在符家庄子门前的几人。 立在中间的那一位,身着深蓝色的衣裳,发髻高高挽起,露出脖颈来。她身姿挺拔,可能是身为将门夫人,身上多了一股旁人少有的英气,站在那里自有股韵味袭来。 但她不见岁月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来,隔着叠叠岁月,悠悠地往这边看来,足以温暖一切。 “姨母?”曲桃亦诧异出声,待看见符子平脸上的笑容,她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小跑。 “慢些慢些……”符夫人连忙提醒,也抬脚迎了过去,。 “姨母,我……这……”曲桃亦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知如何表达。 符夫人笑得和善,满眼慈爱地摸了摸曲桃亦的发髻,宽慰道:“无事。是我休息好了,就想出来走走,也想去瞧瞧桃儿住的地方。” 符子平:您压根就没睡,听见那边有点动静,就带着人冲了出来…… “走,进去看看。你和平儿,以前经常在这里玩耍……”符夫人拉着曲桃亦的手,满脸笑容地为她讲解院子里的一花一草,没有丝毫的生疏,仍是如幼时那般照顾着身后的姑娘,仿佛她还是曾经那个呀呀喊姨母的小女孩。 曲桃亦眼眶微热,朦胧的视线落在符夫人的侧颜上,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有些感慨。 前一世,她记不太清符子平后来去了哪里。 但是,她记得,父亲出事时,符将军和符夫人的名字,都出现在要求彻查案子的折子上。 后来,她死后,应该也是符家为父亲收尸…… “桃儿?” 曲桃亦回神,迎上符夫人尽是关切的双眼,连忙将眼中的泪意掩下,笑着应道:“哎,姨母。” 符夫人也笑了。 符子平留在最后,他看着前面笑得灿烂的两个女人,眼眸中不禁染上了浓烈的笑意。 身旁的小厮,见自家公子笑得傻兮兮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公子怎么又傻笑……” “沐阳?”一道幽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被叫做沐阳的小厮迅速而又熟练的露出个干净的笑容来,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符子平一把将人拉到跟前,寒如深潭的黑眸落在不远处,但他却勾了勾唇,朗声道:“沐阳,陪着夫人和阿桃,省的有人惦记!” 沐阳一个机灵,他同样跟着少爷上战场,当然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当下瞬间明白了符子平话中的意思。 于是,他大笑答道:“公子放心,一定会照顾好夫人和曲小姐的,保证让曲小姐像在自个儿家一样舒服。” 沐阳转身进了庄子,没了遮挡,符子平慢慢抬头,就撞见了翊王殿下冷成冰块儿的脸。 符子平往前一步,抱拳慢悠悠地行礼:“翊王殿下。” 裴留冷冷盯着符子平,背在身后的手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乍现,方才的那一幕不断冲斥着他的理智。 他昨天派人拦下平阳侯府的马车,并不是有什么急事,而是他的私心,为的就是能见桃亦一面。 但桃亦拒绝了他。 若是没有意外,他与裴巽同在这里,附近知情的人家都是需要来拜见一下。他等了一上午,所有人都见了一面,却迟迟没等来平阳侯府的人,桃亦更是没有出现。 直到方才,身旁才有人告诉他,平阳侯府已经派人来了一趟。 只不过,来的人是管家,匆匆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裴留坐不住了,他坐立不安,抓心挠肺。最终他出了门,不知不觉间竟然按着心中早已练习过千万次的路线走到了这里。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不好,他刚刚一到这里,平阳侯府家的庄子就开了门,桃亦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正打算开口,就见桃亦急急地跑向了一边,而那里,正立着符子平…… 裴留上前一步,他忍住冲上去一拳捶在符子平脸上的冲动,冷声道:“起来!” 符子平起身,脸上的笑容依旧。他漫不经意地扫了眼半掩在院子里,已经快没影子的两人,轻咳了一声,道:“翊王殿下请便,我这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 裴留深吸一口气,稳住发抖的身子,在符子平要迈进府门最后一步时,猛然出声道:“威远将军,本王可不可以去符家的庄子里瞧一瞧?” 瞬间,符子平的脸色黑如锅底,他额间的青筋飞快跳动,嘴里无声吐出一句话:瞧你大……爷…… 第158章 一别两宽 “桃儿,你……” 符夫人和曲桃亦面对面坐在凉亭里,而符夫人正对着通往凉亭的方向,她正说着话,却突然停了下来。 曲桃亦也不禁回头,瞧见来人后,她的目光除了一丝意外后,再无其他的变化。 “咦?”符夫人疑惑出声,她似恍然大悟,急忙起身:“翊王殿下?” 裴留淡笑着走了过来:“符夫人,您坐。” 见过礼之后,几人都坐了下来。 符夫人坐了主位,裴留坐在了她的身侧,曲桃亦坐在了符夫人的另一侧,符子平顺势就坐在曲桃亦的身侧。 一时,几人都没了话。 符夫人端起茶杯,默默饮了一口茶,借着饮茶的功夫,她飞快地打量了下这三人的神色,透彻的眼眸中不禁染上笑意来。 “殿下,这里可住的习惯?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可尽管来我这里?”符夫人打破了异常诡异的氛围,一脸和善地看着裴留。 符夫人早年曾随过符将军去过战场,还立过战功,在皇上面前也是有几分面子的。裴留也得皇上教导,面对符夫人时,自是有了几分耐心与恭敬。 “还好,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定是会来打扰夫人的。”裴留淡笑着应了。 有了符夫人的“调节”,几人还算交谈甚欢。 闲聊了一会儿,曲桃亦看了眼天色,就主动提了离开。 曲桃亦一提,裴留也要离开。 “娘,我去送送阿桃!”符子平扔下一句,起身就要追着二人出去。 “平儿!”符夫人柔声叫住他,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抗拒的拒绝。 “平儿,那是桃儿自己的事情,你要相信她可以处理好。同时,你也要给桃儿空间和时间,让她去处理。” 符夫人的话敲打在符子平的胸口,他看向已经不见人影的小径,目光幽幽,双唇紧抿:“娘,我从来都相信阿桃。” 只是,阿桃每次见了裴留,都会难过的。 他只是想,陪在阿桃身边,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最终,符子平没有追上去。 千锦落在最后,慢悠悠地走着,一个拐角的地方,眼睛忽然被晃了一下。借着低头整理衣衫的功夫,她瞧见了后面的身影。 千锦神色一暗,她悄悄加快步速,走到曲桃亦的另一侧,轻声说道:“小姐,后面有人,是翊王殿下。” 曲桃亦微微垂下眼帘,又飞快地抬起,目不改色地往前走去。 近了……近了…… 还有几步的距离,就可以回到院子那边。 恍然间,曲桃亦觉得她的心跳的更快了。 终于,身后传来一声有些急切的呼唤:“桃亦……” 裴留见曲桃亦还不停下,不由急了,大步往前一跨,拦在面前。 没了路,曲桃亦停下,看着一脸急切的裴留,嘴边勾起了一抹笑容。 裴留看见她的笑容,嘴边也随着微微上扬,发苦的心口才开始慢慢复合。但是裴留却是一僵,因为他看见了曲桃亦的笑容根本就不达眼底,他艰难地动了动唇:“桃亦……我……” 曲桃亦不开口,她目光停在裴留的脸上,沉静却又深刻,却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向其他的人。 裴留说不清,他不知这是多少次了,有时桃亦看着自己,就失了神。那种失神,就连他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哀痛。 “桃亦,桃花别院的事情,我们就真的算了吗?”裴留艰难地开口,痴痴地盯着眼前之人,而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了腰佩上的玉佩。那上面的垂髫,也没了之前的光彩。 声音换回了曲桃亦的失神,她错开视线,看向远处的茂密山间,无甚波澜地答道:“算了,真的算了。” “一别两宽……干干净净……” “斌王殿下,天色已晚,府上不太方便殿下做客,还请殿下见谅。”曲桃亦正色道,翩翩然施了一礼,转身踏进了大门,晃动的裙摆随着她的行走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裴留静静立着,温热的玉佩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轻声低喃:“一别两宽……” “爷,咱,咱该走了?”侍卫小心地提醒道。 裴留抬头,微暗的天色投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一抹阴影。 一会儿,他低下头,神色正常,完全没了刚刚的失落。他看向前面的路,道:“走。” 待门口恢复了平静,从不远处半人高的灌木丛里走两道身影来,泛橙的霞光映在血红的衣裙上,越发阴沉了几分。 若是平时,裴留定然可以察觉到周围有人,但是他今日的失神,让他丝毫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甚至没有注意到那里藏了人。 第159章 嚣张 “小姐,你说,翊王殿下对二小姐,真的用情那么深吗?”配歆低声问道,目光里闪过嫉妒。 曲真茹轻轻一笑,回想起刚刚瞧见的那一幕,曲桃亦对裴留真的是毫不留情。她撇了眼静悄悄的四周,才压低声音道:“深情不情深不知道,但绝对是用了几分感情的。” 曲真茹慢慢走着,看着身边绽放的花儿,幽幽地想着:男人的深情,才是人世间最不值得东西。 翊王殿下的深情,怕是有几分是看在曲桃亦的身份上的。 配歆飞快地一撇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说。 走到住所,门大开着,静悄悄地,连守在院子里的丫鬟也没了影子。 配歆大步踏进院子里,一脚推开院子中的木凳子,怒气冲冲地扫射四周,骂道:“该死的小蹄子,一个个人呢?还不快出来!” 二房这边,除了之前的配寥,曲真茹身旁还有几个得用的丫鬟。只是曲桃亦接了管家之权后,明里暗里将几人给打发了。所以,配歆才成了二房这里的头一份。 起初,可能是多年的潜伏让配歆变得缩手缩脚,但自从她得知了曲真茹的“秘密”后,就开始有恃无恐。吼骂丫鬟是经常的事情,甚至还有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曲真茹这边也不管她,配歆才越发嚣张起来。 曲真茹的目光不善,但却没有像配歆那样破口大骂。她飞快地用眼睛将院子瞧了个干净,隐隐的,她的屋子里好像有影子透了出来。 高大宽阔,不像丫鬟们的身型,倒是有些…… 曲真茹目光微闪,她抬脚慢移到配歆的身旁,扯了扯配歆的衣角,为难地劝说道:“配歆,丫鬟们有可能是被管家喊走了,我们先等等!” 这话,彻彻底底点燃了配歆的怒火,她在二房这里众人哄着。但是出了二房,丫鬟、婆子们待她就跟没看见一样,而这其中为首的,正是管家。 想起平日里,管家一副公平公正的脸面,却什么都以二小姐为首的样子,配歆的怒火就压不住了。 “嘭!”配歆一脚揣在木凳上,叉着腰,蛮横地看着四周,样子比曲真茹这个真小姐还更要像小姐。 “管家?”配歆讽刺一笑,她目光一扫,恰好看见了桌案上的茶具,冷冷一哼,手就挥了出去。 曲真茹正好要去拦,身子撞到了配歆的手臂上,重重的往后甩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小姐……”配歆大惊,来不及细想她根本就没用多大力量,就见曲真茹惨痛地往地上倒去。 疼痛并没有如约降临,曲真茹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她惨白着脸急剧喘息了几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睛。 当看见裴巽时,曲真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渐渐韵出些后怕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几分。 裴巽美人在怀,还是曾经有过什么的美人,黑眸里不禁染上些柔意来,他轻声询问道:“可有受伤?” 曲真茹无声摇头,豆大的泪珠就滚滚而落。 裴巽抬手,刻意放轻动作,帮她扶去泪水,曲真茹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如何也擦不干净。 曲真茹紧紧抓住裴巽胸口的衣服,泪眼朦胧地说道:“斌王殿下,还好,孩子没有事情。” 孩子,两个字提醒了裴巽,他的目光逐渐阴沉起来。 “来,你先坐在这里,你和孩子儿看着,本王为你们出气。” 配歆看着一脸笑容的斌王朝她走来,身子一软,“噗通”就摔跪在地上:“殿下,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慌乱之中,配歆还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软几分,欲语含羞的目光也频频射向裴巽,丝毫瞧不见她的悔意。 裴巽慢慢扫了她一眼,见脸色惨白,油腻腻的汗水糊了一整脸,还偷偷勾引自己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不是有意的?”裴巽悠悠地重复道,往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影在配歆的头上投下抹影子,仿佛将人护了起来。 配歆咬牙,忍住满心的激动,她悄悄抬起头,满眼情意地看向裴巽,目光中带着几分妩媚:“是,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裴巽轻轻勾了勾唇,在配歆满眼春光的视线下,一脚踹了过去。 “啊……”配歆的身子飞出半米,她狠狠砸在地上,低声惨叫了几声,人便昏了过去。 一旁坐在树下的曲真茹,无声咧开嘴角,明眸落在昏死过去的配歆身上,闪过一丝畅快。 虽然她不能真正将配歆赶出去,但是让她吃点苦头,还是完全可以。 第160章 聪明反被误 裴巽抬了抬手,站在不远处的护卫立马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用帕子细细地为裴巽擦拭鞋面。 “让我来!” 一阵淡雅的香味袭来,裴巽低头,毫无意外地眼中就映出半张洁白的侧颜。 “这些事情,还不需要你来做,”裴巽轻声道,他半弯下身子,将曲真茹扶了起来。 将人扶起来后,裴巽没有把手放开,反而握的更紧一些,人也往前倾了一下。 “轰”,瞬间,曲真茹的脸颊变得绯红:“殿下,不要,不要这样。” 裴巽笑了,幽暗的目光落在曲真茹的身上,带着几分侵略的味道,手却松开了。 曲真茹悄悄松了一口气,飞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抬头飞快地看了眼裴巽,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配歆,吸吸鼻子,沙哑着声音道:“殿下,配歆,配歆与我情同姐妹。这次,是她不小心,能不能……” “这次?”裴巽淡然出声,看向曲真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戏谑,他分明看得清楚,曲真茹是故意扑到那个丫鬟身边的。而且凭那个丫鬟的力气,连个桌子都推不倒,更别提一个人了。 “不,不,没有以前,配歆待我很好,她一定不是故意的。”曲真茹神色慌乱地解释,但言语之间,似乎将配歆的罪名更安实了几分。 裴巽的眸光深了几分,他随意地坐在还未被配歆踹倒的凳子上,沉沉的目光落在曲真茹的身上。 平阳侯府的庶女,身份是查了些,但人还是聪明了些。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殿下,这次就饶了配歆?”曲真茹苦苦哀求道,还未回神的脸色仍然惨白着,不忍责备的目光却落在配歆的身上,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裴巽轻啧一声,他抬脚,稳稳当当地从曲真茹身前走过。 当经过曲真茹身旁时,他弯下了腰,俯在曲真茹的耳边。 热气喷洒在曲真茹的耳边,只听见裴留的声音响起:“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但是,本王可不喜欢,利用本王、将本王当傻子的女人。” 当头一棍砸在曲真茹的脑袋上,她的呼吸错乱了一分,勉强勾起一抹浅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茹儿就是这般女子。” “哈哈哈……”裴巽爽声大笑,他折扇一挥,指在大开的屋子里,道:“那些是本王送你的东西,记得,养好身子!” “若是还有下次,本王……” 裴巽的话说的不完整,但曲真茹已是满身冷汗,她目送着裴巽离了院子,身子才软绵绵地跌坐在椅子上。 裴巽看出了她的计谋…… “小姐,小姐……” 裴巽的侍卫一离开,被关在屋子里的丫鬟才得了自由,急急跑了出来,围在曲真茹的身边。 “小姐,配歆姐姐怎么办?”有丫鬟去看了配歆,见配歆迟迟醒不过来,急急地问道。 曲真茹慢悠悠地借着丫鬟的手,小口小口地轻抿茶水,目光仍是平日里的天真,却一眼都没有往地上看。 一杯茶的功夫,倒让在场众人头皮发麻。 等到所有人都静声,立在曲真茹的身后时,曲真茹才一脸茫然地抬头。她仿若才注意到地上配歆,一脸心疼,急声道:“配歆怎么了?你们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小姐。”有丫鬟领了命,却没人动弹。 曲真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抹满意的笑容来,她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步履轻快地往屋子里走去,身后才有人动了起来。 等到配歆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一动,腹部的痛感就传上头皮,让她整个人都要重新昏死过去。配歆死死咬住牙齿,眨眼的功夫,她却眼前一黑。 “哎呦,可算醒了,还以为被斌王殿下给一脚踹死了!” 尖锐刻薄的声音响起,配歆不甘地睁开眼睛,就见平日里最讨好她的丫鬟正磕着瓜子,满脸看好戏的刻薄笑容。 配歆想要起身,骨头断裂的痛感却要将她的神经扯断,人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床榻上,无力地喘息。 小姐和斌王殿下说话时,她还并未昏迷,只是浑身痛的发僵。所以小姐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小姐,你怎么……”配歆无声地发问,她死死盯住头顶的青色帐幔,猩红的眼睛里滑落下泪水,手却无法抬起一点儿。 最终,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双混浊的眼睛更暗了几分。 “柳叶,你过来。”配歆低声唤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无端带着些引诱,似要引出什么黑暗来。 烛光跳动了几下,映在窗纱上的人影似鬼魅般晃动。 第161章 浆洗婆子 “你,你说什么……”柳叶痴痴地问道,她半坐在床沿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配歆紧抿双唇,幽暗的目光紧紧锁在柳叶的双眼上,用力地点头。 “噔!” 柳叶摔坐在地上,身体上的痛感丝毫没有改变她的神色,她只呆愣着看着配歆,嘴巴微微张着。 配歆哂笑一声,无力地合上眼睛,道:“柳叶,你若是不相信,小姐这几日月信正要来,你自己去确认!” 小姐的月事,很是私密,只有得用的几个近身丫鬟知道。柳叶只是个洒扫的小丫鬟,哪里知道,但是配歆不一样,她可是小姐身边最得用之人。 柳叶久久未出声,直到窗外微微有些光亮时,配歆才觉得身边静了下去。 一大早,配歆就让几个丫鬟扶着她去了院子里,她看着紧闭的房门,重重的跪了下去。 院子里来往的丫鬟,都飞快地扫了配歆一眼,压下各异的眸光,继续无声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配歆跪着,她借着余光,暗暗留意经过的每个丫鬟的脸色。一大早的功夫,柳叶竟没出现一次,配歆的嘴角不禁微勾。 在小院的后面,有个浆洗的小角落,是个年纪大的婆子在守着。 柳叶悄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见浆洗婆子从前院端了一大盆衣裳,把木盆放在地上,浆洗婆子又重新返回了前院。 待婆子走后,柳叶小跑着冲到木盆那里,深吸一口气,她动手翻找盆子里的衣裳。 “不是……不是……” 柳叶一把将额头的汗水抹去,慌乱地将衣服塞进盆子里,她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但是身后已经响起脚步声,柳叶一咬牙,重新藏到刚刚的角落里。 浆洗婆子走得很慢,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盆子,盆子小却精巧,上面还隐隐可以些花纹,上面却遮了一层纱帐。 柳叶眼睛一亮,激动地盯着那个盆子。 就是这个! “诶?婆子!” 浆洗婆子回头,就见一个年轻的丫鬟走了过来,她连忙把东西放下,笑呵呵地应了:“姑娘,叫我老婆子有事?” 柳叶脚往一旁挪了几下,指了指盆子里的东西,轻蔑地瞥了婆子一眼,冷冷地吩咐道:“小姐说了,让我来洗今日的衣裳,你回去!” 浆洗婆子满眼疑惑,想要说些什么,但柳叶愈发不耐烦的神色让婆子一慌,就讪讪应了。 边走,浆洗婆子还不解地想:难道是她洗的不干净?被三小姐嫌弃了? 柳叶看着浆洗婆子回了屋子,才急忙蹲下身子,她死死盯住那个小而精巧的木盆,亮晶晶的眸子里生出些狂热来。 她伸出手,将纱帐握在手里,一用力,里面的东西就显了出来。 是一件小衣。 但是,那小衣上却又星星斑点的红色。 柳叶伸出手,指尖急剧颤抖,她将小衣拿了出来,放在鼻尖…… “啊!”柳叶惊叫一声,又被她自己用力吞下,她死死捂住嘴巴,透亮的眼睛里疯狂地闪烁。 竟然是真的! 这上面,竟然是鸡血! 能来侯府的丫鬟,每个人多少要有些本事,而柳叶擅长的就是做菜。做菜久了,哪怕不做菜,她也可以凭借味道,来判断出这是何物的血。 柳叶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摔坐在地上,看着凌乱散在地上,却依旧华贵的服饰,眼中闪过贪婪来。 她一把将染血的小衣塞进袖子里,来不及将衣裳放进水桶里,柳叶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浆洗婆子出来,正好瞧见乱糟糟的一堆衣裳,当即慌了,连忙小心翼翼地收拢了。叹着气,将衣服重新洗了。 “小姐,您尝尝这个。”柳叶殷切地将一碟点心放在曲真茹的面前,笑着说道。 曲真茹扫了那糕点一眼,觉得卖相不错,便尝了一口,味道当真还挺好,于是赞道:“还可以。” “谢谢小姐。”柳叶惋笑着道,她余光瞥见院子里仍跪在地上的身影,不由暗暗发暗,她不由侧侧身子,似无意地挡住了视线。 曲真茹注意到了柳叶的小动作,但她只当没有看见,又悠闲地听着丫鬟们闲聊些京城里的趣事。 直到太阳高升到头顶,火辣辣的热气腾升起来,地面热的烫脚,曲真茹才算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影。 身边的丫鬟,自不是傻子,见曲真茹面露难色地看向院子。不管自己心中如何不愿,还是开口道:“小姐,这配歆姐姐……” “外面的日头那样大,估计人也不好受……配歆姐姐,已经跪了一大早了……” 说着,还有几人落了泪。 第162章 开胃点心 曲真茹也红了眼眶,她拿着帕子抹了眼角,为难地纠结道:“我,我也不想配歆受那样的苦,可,可殿下说了……” 柳叶眼皮一动,她跪在了地上,一脸动情地说道:“小姐,殿下对小姐最是情深意切了,小姐若是真的做出与殿下决定不符之事,殿下也不认责怪小姐。” 曲真茹抬眼,幽幽地扫了眼柳叶,嘴边溢出抹笑容来。眨眼的功夫,她就恢复了方才那副悲切的模样。 “真的吗?”曲真茹诧异出声,满脸惊喜地看着柳叶,似在确定柳叶话的真假。 柳叶点头。 曲真茹得了回应,抛开丫鬟想要搀扶的手,撩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配歆!”曲真茹看着配歆支撑不住的样子,爽的眉头高高飞扬,只是她却满面心疼,泪水模糊着她的双眼。 配歆艰难地撑开眼皮,看着扑向她而来的小姐,忍不住露出抹笑容来,她痴痴地唤道:“小姐,小姐,是奴婢错了。” 曲真茹一把搂住浑身发软的配歆,配歆被碰到了伤口,低痛抽气,而关心她到流泪的小姐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反而更加用力将人抱紧。 配歆早就支撑不住了,曲真茹这样一碰,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配歆彻底昏死过去。 “啊……快快,快去喊大夫!”曲真茹悲痛大喊,泪水糊了满目,她抱着配歆就是不愿离开。 丫鬟们好声安慰,才将她扶到屋子里。 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以为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场多么主仆情深的感人画面。 曲真茹斜靠在软榻上,借着窗子,看着院子里急急赶来的大夫,眼中不禁染上了冷笑。 她的手下意识地搭在腹部,指尖颇有安慰意思的轻抚了几下,本是极为平常的画面,立在一旁的柳叶却是眼睛一亮。 柳叶吸了口气,压住狂跳的心,笑着走上前,柔声劝道:“小姐,配歆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您不用太过担忧了,一定要留意好您自己个的身子。” 话落,她端上来了一碟点心,讨好一笑:“这是奴婢家乡的一道开胃点心,奴婢见小姐近些日子食欲不太好,便想着让小姐尝尝。” 柳叶不知,曲真茹放在身侧的手指已经微微发颤,她的目光冷如寒潭。 曲真茹笑着看向柳叶,锐利的视线紧紧锁住柳叶的一举一动,她状似无意地问道:“食欲不振?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柳叶谦虚一笑,露出点志在必得的兴奋来,答道:“小姐,这您可算问对人了!奴婢的母亲最擅长用食物来调剂身子,而母亲也跟奴婢说过,夏日里,人最容易食欲不振了。面对……” 曲真茹满脸笑容地看着柳叶说话,见柳叶眼中只有讨好,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手臂也随意地搭在桌案上。 应该是她多心了。 柳叶只是个不得用的洒扫丫鬟,以前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这恐怕是配歆不在她身边伺候,丫鬟们个个存了讨好她的心思,这才给了柳叶近身伺候的机会。 更何况,她的小日子可是正常来着。那个浆洗婆子,可是她特意让人找了个闻不出味道的。 曲真茹彻底放下心来,柳叶做的点心的确不错,酸甜可口,她不禁多用了几块。 一回头,曲真茹就瞧见柳叶又是激动又是害怕的眼神,不由叮嘱道:“这点心不错,对了我的胃口。往后,你可以去多做一些。” “是,小姐。”柳叶俏生生应了,她本就不是贴身的丫鬟,见小姐不再理会她,就极有颜色地退了出来。 等出了房门,柳叶的步子快了几倍,她一直冲到自己的房门口,用力推开门,反身关门。 “哈哈哈……”柳叶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想起小姐吃点心的样子,眼中不禁浮现出燥热来。从脚趾尖到头皮发麻的感觉,刺激到让她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那点心,寻常人不爱,但有一类人超级喜欢,尝了就不会不喜欢。 而这类人,正是有身孕的妇人。 柳叶不傻,配歆与她无缘无故,说出的话有几分真假,她压根就不能信。所以,她特意想出了这个法子,来亲自试探小姐。 “小姐呀小姐,您竟然有了身孕……” 柳叶没有注意到,从门发出响动开始,本该昏睡在床榻上的人的手却抽动了一下。 配歆睁开眼睛,侧目看到紧紧缩成一团的柳叶,青紫的嘴唇扯了出个冷冷的笑容来。 柳叶,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如何做,你就要自己想想了。 配歆倒是有心思去给柳叶出主意,但柳叶是绝不会相信的。 第163章 裴巽邀约 庄子里的日子悠闲平淡,让人有些乐不思蜀,若是没了那些不想见的人,怕是要更痛快一些。 “小姐,斌王殿下的人还在外面,我们要去吗?”千玉问道。 曲桃亦手中拿着一张帖子,帖子外观华贵,但内里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请二位小姐去做客。 曲桃亦随手将帖子放在一旁,看了眼千玉,道:“回了斌王殿下殿下的人,就说我要问问三妹的想法。” 千玉连忙出去回话,没一会儿的功夫,她面露怒意地走了进来。 能让千玉变了脸色,这裴巽派来的人也是太有本事了。 “怎么了?”曲桃亦关切道,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千玉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开口道:“小姐,那人说只要小姐同意了,三小姐那里定然没有问题。” 曲桃亦笑了,她目光澄澈地看着千玉,说道:“曲真茹日后就是斌王府的人了,她听斌王殿下的话,才是最正确不过。” 若是曲真茹分外在意两人之间的“姐妹情谊”,这才是可笑至极。 千玉的目光暗淡了几分,她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是她自己以为天下的兄弟姐妹之间,就和她与千羽之间一样。 可现实却是,小姐唯一的妹妹,却压根就不想让小姐过好了日子。 曲桃亦看懂了千玉眼中的心疼和不解,不过她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可能一些情感,在寻常人家还挺常见,但在他们这里,却是稀罕。 千玉抿了抿双唇,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半盏茶的时间,她就回来了。 曲桃亦瞧见千玉的神情,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冲着千玉点点头。 千玉无声地退了出去,寻夏走了过来,将静置在桌案上的帖子收好,问道:“小姐,斌王殿下邀您和三小姐去游玩,这是打的什么意思?” 寻夏神色晦暗,与曲桃亦对视一下,都猜出了彼此心中的想法:曲真茹已经怀了身孕,去山里游玩,这有点…… 一阵阵凉风习习,吹落身上的热汗,曲桃亦舒服地半倚着椅子,眼帘微垂,遮住眼中的暗光:“斌王殿下倒是真可能期待这个孩子,但曲真茹,可就不一定了。” 寻夏不说话了,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她们都还记得围猎会上的事情。 曲桃亦正欲说些什么,墙头那边却传来点动静,便波澜不惊地侧目望去。 果然,符子平大摇大摆地斜坐在墙头上。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锦袍,颜色亮了些,人却也越发俊郎。 “阿桃!”符子平喊了一声,眸子亮亮的,仔细一瞧,甚至能够看见眼中的羞意。 符子平低头,看着身上这件“骚气”的锦袍,强忍住了要把衣衫撕破的心思。 时间回到符子平练武结束之时,他从小随父亲习武,三伏天凌冽寒冬从未停止过早上练功。到了这里,也是依旧。 但这日他刚刚结束练功,就被母亲派来的人喊到了正屋里,他一进去,就被团团围住,母亲竟请了人要为他裁衣! 儿子的性子符夫人清楚得很,在符子平暴走之前,符夫人老谋深算地笑道:“桃儿本就是京城第一美人,眼里自然入不得比她差的人!” 符子平一脸茫然地呆住,符夫人趁机让人裁了衣服,顺带逼符子平成功的的穿上了。 曲桃亦不知符子平心中的忐忑,她抬头看着符子平,见符子平身着平日里甚少穿过的颜色,眼底不由闪过惊色。 可能是符子平脸上的表情过于可爱,曲桃亦忍不住调戏道:“符子平,你整日坐在我家墙头上,不如你去帮帮管家?管家整日发现墙头变低,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符子平笑了,低头神色不明地扫了眼不算高的墙,裹在锦袍里的腿微微一触,漆黑的眼瞳里荡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这墙,估摸着也就是一脚的事情,还加高做什么! 不过,话出口,符子平确定自己会被阿桃给捶死。于是便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懒洋洋地笑道“只要阿桃开口,别说这里的墙头了,平阳侯府的墙,我都可以帮忙加高。” 才怪…… “噗嗤……”躲在凉阴里乘凉的千锦,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一道颇具威胁的目光便和善地落在她的头顶。 千锦连忙摆手,紧紧捂住嘴巴,躲到了寻夏的身后,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曲桃亦也笑了,脸颊笑得微微发烫。 她管着平阳侯府里的事务,府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她一定会知道的。 至于管家加高墙头的事情,她也算知道一点点。 第164章 外衫 骄阳渐升,阳光透过茂密的林木映了进来,射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寻夏估计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她悄摸走进屋子,将帖子放下。 符子平余光一扫,正好看见了寻夏手里的东西,但他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觉得有些眼熟。 “公子?公子?” 沐阳走来,仰着头,喊了几声。 符子平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眼的功夫他也注意到了沐阳手里的东西,看样子和寻夏手里的差不多。 “怎么了?”符子平沉声问道。 沐阳眼眸一动,就知道公子这是没有隐瞒二小姐的意思了,就故意放大了声音,到:“斌王殿下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明天请少爷去山里游玩。” “游玩?”符子平慢慢吐出这两个字,浓密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 京城里能游玩的地方多了去,斌王殿下去山里游玩? 曲桃亦自是听见了沐阳说的话,微敛的睫毛轻轻一颤,道:“方才斌王殿下也送了帖子过来,邀我和三妹妹一同前往。” 话落,符子平的眼睛就沉了下去。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垂了下去,碰到不太干净的墙壁,长年握箭而有厚厚茧子的手指捏起一撮灰尘慢慢撵着,薄薄的唇边溢出点冷意。 曲桃亦端起桌上的杯子,自在地轻抿一小口,润润嗓子,才继续道:“符子平,你可知道这山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曲桃亦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与不屑。 符子平回头,对上她坏坏的笑容,也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阿桃,你可记得我们幼时一起去探寻的那片流水……”符子平满眼期待地问道,见曲桃亦面露疑惑,他索性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独留下目瞪口呆又习以为常的沐阳。 曲桃亦挑眉,记忆一片模糊,实在记不得什么流水。 符子平不着痕迹地压下心中的失落,走近几步,身子刚好放在阳光照进来的方向,为曲桃亦留下抹阴影。 “就在那个位置,如果斌王殿下要去游玩,那处估计最容易被选中……”符子平细细地为她讲述小时候两个人的事情,声音低缓,没有丝毫的不愿意。 曲桃亦侧耳听着,隐隐绰绰地觉得好像有那么个地方。 寻夏和千锦回来时,已经没了符子平的踪影,只剩下曲桃亦躺在摇椅里面。双眸紧闭,身上搭了件藏青色的外衫,人已经睡熟了。 寻夏几步上前,轻轻去唤醒曲桃亦:“小姐,小姐,该用午饭了。” 千锦则站在原地,让丫鬟们去把饭菜摆放好,她则看向了一旁的大树。大树的树梢还在晃动着,而嘛树梢连着的位置,正是符小将军刚刚坐的位置。 千锦抿嘴轻轻笑了,听见小姐醒来的动静,她就走了过去。 曲桃亦缓缓睁开眼睛,双眼如遮上了一层蝉翼,朦朦胧胧。她左右环视了一周,视线里少了个影子,红润的脸颊上不禁露出疑惑来。 千锦蹲下身子,为曲桃亦轻揉发麻的双腿,一边状似无意地解释道:“小姐,符小将军应该回去了。我和寻夏方才过来时,您身上披着符小将军的外衫睡着了。” “恩?”曲桃亦的嘴边溢出声带着睡意的不确定,见寻夏也跟着点头,她本就红润的脸颊不禁染上绯红:“咳咳,午膳好了没?” 曲桃亦不自然地躲过千锦的视线,却看到滑落在她腿上的藏青色外袍,目光飞快地闪烁了几下。 她明明记得,符子平跟她讲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大多她自己都忘了,可没想到比她要小些的符子平却记得清清楚楚。 “小姐,好了。”贴心的千玉走了出来,默默瞪了千锦一眼,扶着目光闪烁的曲桃亦进了房间。 寻夏本想将曲桃亦怀中的衣衫接了过来,却发现小姐直接抱在怀里,完全没有看到她伸出的手。不知道小姐是没有看见?还是说看见了,但…… 寻夏轻轻笑了,决定就当做没有看见。 “小姐,净手。”千玉服侍曲桃亦净手,这才注意到那件男人的外衫。 曲桃亦握住衣衫的手指一僵,她一把将衣衫塞到千玉的手里,急声道:“千玉,你先把衣衫放起来!等,等日后还给符子平!” 千玉无声点头。 曲桃亦用了午膳,就带着寻夏几个在院子附近消消食。 虫声起伏,风声呼呵,勾起了几人的困意。 “小姐,回去?”寻夏问道。 曲桃亦点头,几人转了方向,顺着清幽的小径走了一段,远远的就听见了些吵闹的声音。 第165章 抓人 庄子里几乎都是曾伺候过许氏的人,得知小小姐要来时,都是打了十万分的心思。而小小姐来之后,给他们分了果茶,还一一问候了他们,这份情他们都记得。 所以,当小小姐流露出不喜三小姐的意思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三小姐的院子,甚至都默默帮忙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这天,几个婆子刚从池子里采了些莲叶,打算为小小姐做些老家的特色,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小小姐会不会喜欢,走在最前方的婆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辉哥儿家的,怎么不走了?”婆子们出声询问道。 “嘘!”被叫做辉哥儿家的婆子猛的制止住她们的询问,扭回头,一脸肃然地看着她们,手指指向不远处。 婆子们跟着她的手指,往那边看去。 几人粗壮的黑褐色树干后面偷偷藏了个丫鬟模样的人,鬼鬼祟祟的,正偷偷看着什么。 婆子们往不远处看去,越过树荫,有四道身影。 小小姐的长相,早就被婆子们记在了心里,只一眼,她们就确定了身影的身份。 婆子们对视一眼,瞧见彼此眼中的愤怒,挎着篮子就冲了过去。 通红的骄阳抛下一团团火球,把一切都烘烤的炽热,热气从地上钻入人的身体里,哪怕在粗壮的大树下也挡不住燥热的太阳。 趴在树后的人,粗声喘气,脸颊被晒得黑红,但她那双眼睛却是锃亮,直勾勾地盯着那抹最纤细的身影。 “二小姐,奴婢是有话想跟您说。这些话,奴婢只能告诉您一人,事关平阳侯府的安危……”她嘴里默念些话,脸上的表情随着口中的话语而变化,她说了几遍,神情越发坚定,目光愈发阴暗。 “只要你这样做,奴婢就保证……”漆黑的眸子映出了贪婪的红色,她舔了舔干红的下唇,缓缓咽下已经不存在的口水,边说边抬脚往那边冲去。 “啊!”一阵风袭来,她只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人就摔了出去。半天,她嘴里才溢出点声音:“好疼,好疼……” 婆子们死死盯住摔在地上的女子,团团围住,绝对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说!你是谁!”婆子压低声音呵斥道。 被叫做辉哥儿家的婆子蹲下身子,一把揪住摔在地上的人的头发,略微发黄却依旧透亮的眸子一点一寸的划过她的脸颊。最终,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柳叶?三小姐身边的丫鬟?” 而摔在地上的柳叶,好不容易忍住了疼痛,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人围了,她不由大喝:“你们是谁?快点放开我!我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 不提三小姐还罢,柳叶一提三小姐,待遇丝毫没有改变,柳叶反而觉得这几个婆子眼神更狠了。 “说!你刚刚躲在树后面,在偷看什么!” 柳叶心一惊,她想要往后躲,头发却被人死死抓住。她一动,头皮仿佛就要被人揪掉,穿骨的疼痛不断冲击她的防线。 “我……我什么也没看……我就是乘凉,乘凉……”柳叶咬住牙,一恨不得泣血地解释。 她不能说实话,若是说她在看二小姐,这群婆子非要将她撕了不可! 婆子们方才瞧得分明,根本就不相信柳叶的辩解,一个个发了狠,要给柳叶点颜色瞧瞧。 柳叶见到形势不对,深知婆子们成了精,她不好逃离,索性就扯着嗓子哭喊:“不,你们胆子真大……我是三小姐的丫鬟……三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婆子们慌张要去捂柳叶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二小姐身边的千玉姑娘已经走了过来。 “千玉姑娘。”婆子们和善地笑道。 千玉快速地打量现场,看见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柳叶,以及大树的位置,大致猜出了点什么,她的神情不由冷了几分。 “走,小姐在凉亭那里。” 千玉引着人往凉亭那里走去,柳叶冷冷甩开婆子们辖制她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气冲冲地跟在千玉的身后。 婆子们蹲在地上,将掉出来的莲叶整理好,才急匆匆地跟了过去。看着柳叶的模样,几人偷偷对视了一下,眼中逐渐浮上不安来。 一袭青色长裙的曲桃亦坐在石凳上,见千玉带着人走了过来,一眼就看了千玉身后的柳叶,她的嘴边不禁溢出抹意味深长的思量来。 看到后面熟悉的面孔,上面还带着忐忑与不安时,远远的,曲桃亦就站了起来。 “小小姐……” “各位姑姑,桃亦见过姑姑们。”曲桃亦盈盈地笑道,拦了婆子们想要行礼的动作。 第166章 钓鱼 翠鸟鸣叫声传来,空灵生动,碧绿小池里的莲叶叠叠层层绽放,被阳光晒得躲了起来的莲花泛着皎洁的玉色,清幽淡雅的味道飘荡在鼻翼。 婆子们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双眸含笑,举止间大方得体,不禁双眼泛红。 而小小姐亲切而又诚挚的笑容,真真将她们镇住了。 被叫辉哥儿家的婆子最先愣了过来,她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其余人也醒过神来,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曲桃亦急忙去扶:“姑姑,这是做什么呢?” “小小姐,您不必拦我们,这是我们应该的!”辉哥儿家的开了口,满面笑容却又坚定地挥开了曲桃亦的手。 她们跪在地上,真真切切地行了三个礼。 曲桃亦看的眼角发烫,她微微侧过身子,抿下双唇,低下头飞快地轻拭泪花。 她记得,这里面的姑姑,都是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们对母亲很好很好,对她也极好。 前世,她要变卖这里的庄子筹钱时,姑姑们都走了出来,将她们存了几十年的家底拿出来,说是都凭她做主。 只因为,自己是她们的小小姐。 “姑姑请起。”曲桃亦慢慢将人扶起,她瞧见了婆子们放在身边的莲叶,滚烫的泪水差点流了出来。 前世也是如此,她要变卖庄子时,姑姑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出了早就备好的莲叶粥。 站在角落里的柳叶,咬咬牙,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曲桃亦和那些婆子谈笑的画面,她目光骤冷。 不可以这样! 若是二小姐听了这些婆子的胡话,她该怎么去做那件事! 柳叶一咬牙,“噗通”摔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求二小姐为奴婢做主!为奴婢做主哇……” 曲桃亦感觉到姑姑的手掌一僵,她不由默默地扫了柳叶一眼,才慢慢转头,对着姑姑轻轻笑了笑。 而婆子们可能刚刚还有些发慌,但是见了小小姐,她们完全确定小小姐不会相信那个叫柳叶的丫鬟的! “姑姑,您说,到底发生了何事?”曲桃亦柔声问道。 “二小姐!”柳叶不甘地急促反驳。 曲桃亦抬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柳叶的脸上,幽冷到令人心底发寒,柳叶身子一缩,气焰下去了。 听完姑姑们的讲述,曲桃亦眼中的笑意更甚,她道:“姑姑们去忙,剩下的就交给桃儿了。” “小小姐……”有的婆子不太放心,想要再说些什么,被身边人拉了一把,就无声闭了嘴,只还是满眼关切地看着曲桃亦。 曲桃亦起身,走到辉哥儿家的面前,含笑的双眸微弯,她勾了勾红唇,声音不自觉带了让人信服的魔力:“姑姑们放心,我定会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婆子们欣慰地点头,拿起身旁的篮子,出了亭子。 等到她们没了踪影,曲桃亦的目光才沉了下去,她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旁的鱼饵,悠哉悠哉地逗弄着池里的鱼儿,神情悠闲且自得。 柳叶正等着曲桃亦的问话,却等来了空气,见寻夏几个也凑头在池边附近,小声讨论着水池里的哪条鱼好吃。 她完完全全被忽视了! 柳叶脸上的委屈都要保持不住了,但她不敢起身,咬住下唇,保持着跪姿往前挪动了几步,颇为委屈地抽噎道:“二小姐,奴婢没有像她们说的那样监视小姐,奴婢只是觉得那处凉快,就躲在那里乘凉!后来听见了点动静,奴婢才探头往外瞧了一眼,根本就不知道是小姐您在这里!” “嗒!” 鱼食砸入平静水面,惊起了一潭纷争,大鱼小鱼扑食而上,激起浪花荡开层层波纹。 曲桃亦眼睁睁地看着水池里的争夺,碧绿色的水面映出一双深邃堪漩涡的眼睛。 她红唇微扬:“既然如此,你就回。” 柳叶彻底呆住了,面上的委屈也挂不住了,她无比僵硬地动了动嘴唇:“回?回去?” 曲桃亦挑眉,不解地回头,看着柳叶,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责罚你,以后记得就行了。” “二……二小姐……” 曲桃亦不再看柳叶,将手中的鱼饵一把扔下,引得水池里的鱼儿争抢得更厉害,渐起的水花几乎要冲上亭子了。 柳叶的心,也更乱了。 “走!”曲桃亦扶着寻夏,千锦抱着摘的叶子,一行人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柳叶嘴巴疯狂地抖动,晦暗眼睛里的光异常闪烁,在曲桃亦走下台阶的最后一步,她猛然出声:“二小姐奴婢有话要说!” 第167章 背叛主子 曲桃亦根本就没有理会柳叶,下了台阶,脚下不停地往前走。 柳叶急了,憋在心里的话破口而出:“三小姐,三小姐有了身孕!” 曲桃亦猛的停住脚步,幽幽地回头,寒风凛冽般的视线落在柳叶的身上,她似笑非笑地勾起红唇:“柳叶,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寻夏几个也变了神色,纷纷不可思议地瞪着柳叶。 柳叶心底发慌,死死咬住嘴唇,她抬起下颌,不甘示弱地紧盯着曲桃亦。 她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虚心,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二小姐,我是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出卖三小姐,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呵……”曲桃亦嘴边溢出一抹冷笑,细长的眸子淡淡地瞥了柳叶一眼,柳叶被她看的越发没有底气。 寻夏留意到小姐的示意,几步走到柳叶的面前,她面目沉静,侯府小姐身边一等侍女的气势被她拿了出来。 柳叶不由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寻夏在曲桃亦面前总是温婉沉静一些,可在侯府其他丫鬟面前却是颇具威严,嫡小姐身边的一等侍女,从来都不是软弱的。 “寻……寻夏……”柳叶颤着大声,不知道寻夏要做些什么,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了底气。 三小姐的事情涉及到侯府的颜面,二小姐为了不让事情闹开,定然会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她无需害怕。 山风从远处卷了过来,偕着一丝凉意,吹动了包围着亭子的大树。树梢摇曳了几下,遮住了阳光,寻夏逆着光,脸上的神色让人有些瞧不清。 “二小姐……”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柳叶的话还未说完,甩来的掌风便将她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脸上的疼痛才清楚地告诉她发生了何事。 她不由愤愤出声:“寻夏,你……” “侯府规矩,背叛主子,绝不轻饶!”寻夏冷声吐出几个字来,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微发颤,细看之下,有些发红。 寻夏收回视线,转身向曲桃亦行了一礼,得到曲桃亦的同意,她就抬脚走向一旁的小径。 柳叶这才慌了,眨眼的功夫,她竟隐隐可以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说的皆是实话!您不信,不信,不信就去查查三小姐的月事!是真的……”柳叶顾不得脸上的痛处,她连连解释,扯动脸上的伤口疼的她身子直发颤,却仍然不停地重复着。 “哦?”曲桃亦疑惑出声,漂亮的不像话的水眸微微闪着亮光,她走进几步,青色的裙摆划过空中,为燥热的空气带来丝丝凉意。 柳叶心底发寒,但她死死僵住身子,紧紧盯住越发靠近的曲桃亦,生出些无端勇气来。 二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还不知道三小姐事情的严重,她只需多威胁几次,定然能让二小姐慌了神。 柳叶却是不知,她把话嚷嚷出来时,除了刚开始的震惊了一下,曲桃亦的神情再也未变过。 仿佛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寻夏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她一招手,婆子们被凶神恶煞地冲了上去。 “你们想干什么!”柳叶大声惊叫,她爬起来,想要往后躲,却被婆子们眼尖手快地扯住头发,一把薅在地上。 “啊啊啊……”柳叶吃痛尖叫,婆子们飞快而又熟练地将人捆了个结实,顺带往大声嚷嚷的柳叶口中塞了块汗巾。 汗巾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太好,柳叶被堵住嘴巴,呛鼻的味道差点让她呕了出来。 “小姐,这丫鬟如何处理?”婆子们笑着请示。 她们刚刚虽然没有出现在这里,但已经被其他姐妹告知了亭子里发生的事情,对这个偷窥她们小小姐的丫鬟痛恨到了极点。 正担忧小小姐心软,寻夏姑娘就过来了,说是要请她们去帮小小姐处理那个丫鬟,当即随了过来。 柳叶窝在地上,猩红的双眸死死盯住曲桃亦,嘴里不停地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被汗巾塞住,大片的口水溢了出来。 曲桃亦随意地扫了她一眼,染着艳红的豆蔻轻点在唇部,在柳叶震惊又惊悚的目光里。曲桃亦微微一笑,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好好看管,任何人不得探望,尤其是三小姐。” 婆子应了,她们欣慰地看着曲桃亦,差点老泪纵横。 转身对着柳叶时,却是满脸的狰狞,几个人用手扯住绳子,将不断挣扎的柳叶拉了下去。 “呜呜呜……啊啊啊呜呜……”柳叶疯狂地嚎叫,惨烈的声音惊起阵阵飞鸟。 第168章 讨要丫鬟 婆子们下了狠手,柳叶渐渐没了声,耳根处终于清净了。 曲桃亦淡漠的目光落在被风激起阵阵涟漪的水面上,眸色逐渐被映出了幽色。 曲真茹有孕一事,二房那边瞒得很紧,从未露出一点风声。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就只有曲真茹自己,配歆,和王氏。 怀孕之事泄露,对二房最为不利,曲真茹绝对会将此事瞒得死死。 这个柳叶,说自己是曲真茹身边的丫鬟,却要把曲真茹苦心藏着的事情嚷嚷出来,想要从她这里换来一些东西。 柳叶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曲桃亦瞧得十分清楚。 这个柳叶,应该是无意中发现了曲真茹的秘密,想要利用这个秘密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曲桃亦不免轻勾红唇,她无意替曲真茹隐瞒什么,只是事关侯府的颜面,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抹黑侯府。 “小姐,那三小姐那边……”千玉出声询问道。 曲桃亦回身,白皙粉嫩的指尖轻轻抚在腰间的玉佩上,她面上一笑,幽暗的眸子闪着些光亮,道:“曲真茹来了,就让她来见我。” 千玉不太懂为何要这样做,但小姐的吩咐,她照做即可。 夜色刚刚洒满房檐儿,草丛里的虫子刚刚从漆黑的洞里爬了出来准备觅食,曲真茹就带人登了门。 千玉看着怒气冲冲的曲真茹,神色不由一暗,她进去通传了一声,就迎着曲真茹进了屋子。 曲真茹大步走进屋子,一抬头,就看到曲桃亦惬意地躺在睡榻上,正低垂下眼睑,手中握着一本书,看的正有味。 有些昏黄的烛光将她团团围住,为她独留了一片光影,周身竟散发出些盈盈玉光来,人越发缥缈了几分。而那清冷的气质,配上娇艳的容颜,端的是绝色。 曲真茹的眼中染上了深深的妒色,她无声地咬住下唇,将胸中的不甘咽下。 她盈盈一摆,乖巧的面容上露出笑容来,道:“二姐姐安好。” 听见声音,曲桃亦才慢慢抬头,因为看书而晕染上倦意的眼眸微动了几下,似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嗯。”曲桃亦冷淡地应了。 曲真茹起身,正等待着曲桃亦开口,却迟迟等不到声音。 她抬眼一看,竟看到曲桃亦换了个姿势又要继续看书。 曲真茹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她咬牙走上前去,身子不偏不倚地挡住了烛光,曲桃亦这才抬头看向她:“有事吗?” 曲真茹心中的戾气更甚,不过她面上却是笑得温婉,她为难地紧蹙眉头,问道:“二姐姐,你可曾见过我身边的丫鬟柳叶?” 曲真茹是在用过午饭后发现找不到了柳叶了,当时她用了一点饭菜,想要让柳叶去厨房做几道开胃小菜。 谁知道早上还在身边的人,竟然没了踪影! 几番打听之下,才发现柳叶被人关了起来。能命人将柳叶关起来的人,不用说,曲真茹就猜得到。 曲桃亦将手中的书翻页,随口道:“见过。” 曲真茹呆愣了,这回答的也太容易了,她深吸一口气,圆润的眸子飞快闪烁了一下:“还请姐姐将柳叶还给妹妹,柳叶这丫头算个衷心的,放在身边还挺贴心的。” “嗒,”书阖上的声音,不算大的声音,曲真茹眼皮却是一跳,对上了曲桃亦漆黑一片的双眸。 “不给!”曲桃亦冷冷吐出两个字来。 曲真茹倒是勾了勾唇角,她就料到曲桃亦不会真的把人给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上前一步,带着质问的嗓音响起:“为何?” “哗啦哗啦……” 半开的窗子被夜风吹开,将桌案上的书页吹动,哗啦哗啦的撞击声像鼓点一般,砸在人的心头。 曲桃亦缓缓起身,一袭浅色寝衣随着她的动作飘扬,又落下。她轻移莲步,走到曲真茹的面前停下,狭长的眼瞳亮起了曲真茹看不懂的深意。 曲真茹还未从她的神色出来,耳边就响起了如同恶魔般的低语:“曲真茹,你去问问柳叶,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说着,曲桃亦的手指不经意地抚上曲真茹的腹部,泛着凉意的指尖透过薄薄的衣裙传了过来,激起曲真茹身上的疙瘩。 一个呼吸的功夫,曲真茹脑子里出现一片空白,而又浮现出无数个念头。她呆呆摇头,不敢相信。但腹部方才的凉意,确确实实是真的。 她错愕地张大嘴巴,瞪大的眼睛里浮现恐惧与惶恐,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紧攥成拳,白皙的手背上迸现条条青筋来。 曲桃亦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第169章 不留情 曲桃亦不管那么多,扔下这句话,便重新坐在睡榻上。 从翠鸣琉璃盏上挑了一个颜色最深紫的葡萄,轻咬一口,溢出酸甜来。粉嫩的指尖与紫绿色的果汁相映,生出些邪魅危险的意味来。 粗重的呼吸声小了下去,曲真茹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用力扯出一抹笑容来,稀碎的声音从她有些沙哑地嗓子里发出:“姐姐,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真茹不傻,她几乎已经懂得曲桃亦话中的意思,只是她不敢相信,或者说不能相信。 那件事,明明只有姨娘和配歆知道,配歆那个丫头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绝对没有机会告诉让人。 点心? 呼吸一紧,她想起了午后的那叠点心,酸酸的…… 柳叶若是想要讨好自己,早就该将点心做出来,何须等到今日。而且柳叶今天的神情,太过紧张了。 一旦找到点思绪,真相便被拨茧抽丝开来,可怕的事实顺着她的呼吸,在曲真茹的脑海里炸开,将她炸的体无完肤。 曲桃亦冷眼看着曲真茹的脸失了血色,粉嫩的指尖有规律地敲打在红木桌案上,说出了压死曲真茹的最后一些话:“柳叶想要告诉我的,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些话。” “你若是真的想要柳叶,就自己去领人!不过,若是有人想要抹黑平阳侯府的名声,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曲真茹青紫的嘴唇微颤,身子也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不过,她生生撑住了。 她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曲桃亦,通红的眼瞳里生出不甘来,只是她掩饰的太好,只能让人看见她眼中的恐惧与后悔。 在曲桃亦的注视下,曲真茹慢慢跪了下去,她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让本就沉闷的空气里添上了令人窒息的味道。 曲真茹盯着身下藏青色的地毯,随着上面的暗纹眼睛无声勾勒出点点恨意来,她嘶哑着抽噎道:“姐姐,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姐姐,你定要帮妹妹保守住这个秘密,求求姐姐了,看在我们是姐妹的份上,求求……姐姐了……” 曲桃亦移开视线,窗外透亮的月光铺满树梢,清冷的光倒映出她眼底的寒意。 曲真茹没有等到曲桃亦的回答,但她知道,既然曲桃亦没有将此事闹大,就是有替她隐瞒的意思。 她不管曲桃亦是为了什么,只要肯为自己隐瞒,曲真茹就勉强放心。 “姐姐,我走了。”曲真茹抹着眼泪离开,近些日子消瘦的身子越发纤细了,月光下也只有一抹小小的身影。没一会儿,就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寻夏走了进来,见主子看向窗外,单薄的背影显出几分寂寥,不由有些心疼。 “小姐,要不明日的游玩,我们不去了?”寻夏低声劝道。 曲桃亦回了身子,白皙的脸上绽开清幽的笑容,如同夜间仙子一般灵动,她凤眉轻挑:“去,为何不去?” 她还要去查清楚,符子平和裴巽之间的事情。 第二日,团团的黑云半遮骄阳,山中也起了微风,带来了凉意。 虽不算极好的天气,但也算个不错的天儿,只要不下雨,出游是够了。 寻夏仔细清点带的东西,见雨伞只有四把,目光一动,又让人多备了几把。 因着裴巽未说去哪里游玩,曲桃亦便让人先将马车停在门口,自己则在府中等着消息。 符子平也是如此,不过他是骑马。 他将缰绳扔给沐阳,转身就进了隔壁的院子,他对这里熟悉的不像话,不用人领着,就找到了地方。 隐隐绰绰的,掩映的花草间露出道红色的倩影来,红花绿叶之间,唯有这一抹最为惊艳。 符子平的呼吸乱了一拍,他连忙捂住跳动飞快的心,快步走了过去。 “符子平!”曲桃亦一侧身,就瞧见了一身黑色劲装的符子平,不由出声唤道。 为着出游,曲桃亦今日穿的格外轻便。细腰间系了黑色的腰带,脚蹬一鹿皮小红靴子,青丝被高高挽起,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系起。如同青葱少年般高耸,只是那张脸实实要惊艳许多。 符子平掩下眼中的惊艳,走了过去。 符子平在看曲桃亦,曲桃亦也打量了他几眼,见符子平又换上了黑色的衣衫,她不由眼皮一跳。 其他颜色的衣服也趁符子平,只是这黑色,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制作的一般。 “阿桃,今日你要紧紧跟着我,斌王殿下那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符子平低声道,幽暗的眸子里闪过杀意。 第170章 景致不错 曲桃亦无声点头,心中却是起了疑惑。 戊海清剿海盗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多想,千玉就走了过来:“小姐,斌王殿下、翊王殿下来了。” 话落,不远处的小径上就走过来几道身影。斌王走在最前,一袭玄色锦衣,手中一把折扇,正步履悠闲地往这里来。 而他身后,就是一头银发的裴留,裴留身着浅蓝色锦袍,轮廓分明的俊颜上仍旧带着不近人情的寒意。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略微眼熟的年轻人,应是同在这边避暑的各家公子小姐们。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安好。”曲桃亦起身行礼。 裴巽摇摇扇子,幽冷的眸子刮在曲桃亦的身上,一眨眼的功夫,他竟轻笑出声:“二小姐不用客气,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曲桃亦笑了,没有出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斌王殿下与平阳侯府三小姐的婚约,默契地打趣出声:“三小姐在哪里?不会害羞了?” 这里是平阳侯府的地盘,斌王殿下又在眼前,众人也不敢过了火,留意着两人的神色,嬉笑了几句。 裴巽无声地将这里看了个遍,也没有见到曲真茹,不由挑眉:“二小姐,你三妹还没有准备好?” 曲桃亦挥了挥手,让千锦过去看看,说道:“许是还未准备好,我让人过去瞧瞧。” 裴巽无声点头,他余光微微一瞥,就看见裴留幽幽地盯着不远处的人,目露苦涩。 他不由勾了勾唇,打消了出门等待的心思,抬脚坐在了石凳上。 他这一坐,众人不明白什么意思,也随着坐了。 曲桃亦看了寻夏一眼,寻夏便转身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奉上了茶点。 裴巽饮了口茶,叹道:“二小姐这里的景致不错,可要比许多地方强了!” 众人扭头,纷纷看向四周。 与时下达官贵族们喜欢的庭院风格不一致,他们走来时,就觉得很是不一样。 就说这里休息的小亭子,没有被葱郁的树木围住,而是单单头顶修了个木制的长廊,上面是种不太知道名字的绿色植被覆盖着,一阵风袭来,不仅带了凉意,甚至还可以嗅见清幽淡雅的香味。 而远处,嶙峋石堆砌成了个假山模样,从山上引下来的清泉缓缓而下,汇入一条细长的河道,而这河道却绕亭子一周。循环往复,叮咚脆响,不绝于耳。 只坐在这里,就觉得浑身舒畅。 曲桃亦轻轻一笑,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这裴巽也闲了,说这话有何意思! 但她还是做出不好意思地模样,轻言道:“都是闲来无事所做。” “说起这个,本王知道一个人极为擅长!”裴巽状似无意地开口,他无声地看了一眼手指紧握茶杯的裴留,坏坏地笑道:“老二,你平日里也不最爱去摆弄这些花呀草的!和二小姐倒是能处到一起去!” “啧啧啧,只是,可惜了……” 裴巽的话一落,众人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凝滞了。 翊王殿下求娶二小姐的事情,当初闹得可是沸沸扬扬,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门婚事定然要成了。 谁知曲桃亦竟然当着皇上的面拒了,转头和威远将军定了婚事。 今天,翊王殿下和威远将军恰好都在此。 符子平慢慢将杯子放下,看似平静的一面,站在后面的寻夏却是大吃一惊,那杯子竟然裂开了。 “斌王殿下,您说笑了。我这点手艺,怎么能拿上台面呢?”曲桃亦惋笑道,落在远处的目光却是冷了下来。 符子平一动,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脚飞快地往旁边动了一下,碰到了一双大了许多的靴子。而靴子的主人竟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曲桃亦才听见身旁符子平正常了许多的呼吸声。 就在众人以为这茬儿就要过去时,一直未发生的裴留,却沉声道:“你的眼光,向来不差!” 哎呦! 众人低头抽气,冷若冰霜的翊王殿下竟然有一天会替别人说话了! 就是这话,说的有些不是时候。 裴巽悠悠地笑了,他侧侧身子,悠闲地看着由他挑起的事情,仿佛像个局外人一样。 “阿桃的眼光,自是极好的!”符子平幽幽地说道,语气克制到了极点。 相比以前,他与裴留打在一起的画面,这的确好了许多。 裴巽这话,无非是在裴留与符子平的雷点上引火。 裴留蓦然抬头,冷如寒箭的目光直直插在符子平的身上。符子平也不甘示弱,从战场上磨炼出的漠然黑眸冷冷迎了上去。 噼里啪啦,众人只觉得火光四射。 第171章 同乘马车 “呦!三姑娘来了!”不知谁惊讶了一声,众人都往后看去。 只见一袭粉衣的曲真茹翩翩走了过来,她腰间束着丝带,轻巧的挂着一副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叮铃作响。而她脸上用粉黛擦拭了一番,圆润的眼睛周围用了些闪光的东西,让人忽视了眼窝里的青紫,而唇部异常红艳。 这番打扮,倒是不同于她平日里的装扮。 原本圆润的脸颊消减了下去,纯真透亮的眸子自带了些风情韵味,人越发成熟了几分。 众人不由左右各看了一眼,看看坐着不动的,再看看轻巧走来的,心中隐隐评出了个高低。 在场之人大多为男子,都瞧不出曲真茹妆容的问题,只是觉得过于浓艳了些。 可寻夏几个,早早就瞧了出来。 三小姐这哪里是浓妆艳抹,分明就是脸色差得出奇,特意用妆容来遮掩。 曲真茹瞧见这么多人,缓缓地出气,不由挺直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沉稳端庄,面色尽量如常。 她几步上前道:“斌王殿下安好,翊王殿下安好。” 她又和众人见过礼。 曲真茹来了,各家公子也不好像之前一样说些调弄的话,都小心嬉笑着退到一边,继续偷偷打量还在“对视”的那两位。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出发!”裴留开口道,未等众人应和,他就先往外面走去。 “唰!”裴巽打开手中的折扇,瞧了眼风景清幽的四周,抬起了步子。 两位殿下都没意见,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都无声跟了上去。 符子平无声地看了眼曲桃亦,两人相视一笑,他才抬脚往外走。 因着两位殿下要骑马,各位公子都随着骑马,只剩下几位小姐坐着马车,一群人慢悠悠地往山间走去。 马蹄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有时甚至会从整片草地上穿行而过,马车稳稳地往前进。 一群人年轻人,方才的场面被无言地忽略,除了欢笑声,倒是并无太大的意外出现。 而正慢悠悠坠在策马奔腾的少年身后的马车,却是一片寂静。 曲桃亦微眯眼睛,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团阴影,身子斜倚在软枕上,像往日一样休息。 寻夏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见曲桃亦阖上了眼睛,便无声地蹲坐在一旁,为她打着摇扇。 而坐在另一侧的曲真茹,正看着这一切,摇扇掀起的凉风也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她只觉得阴冷,目光也渐渐沉了下来。 寻夏余光默默落在曲真茹的身上,见她的神情几变,薄唇不禁抿直。 这次出行,本就准备了两辆马车,小姐一辆,三小姐一辆。谁知到了门口时,三小姐却径直走到小姐的马车旁,说是要和小姐同乘一辆马车。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两位殿下的注意,就在斌王殿下准备让人过来查看时,小姐点了头,让三小姐上了马车。 上马车后,三小姐坐在角落里,惨白着脸,一声不发地望着眼前的空气,人像失了神。 “咚咚咚……” 车窗被人敲响,符子平爽朗的声音便隔着薄薄的窗纱传了进来:“阿桃,我刚刚和林二去了趟林子,摘了点野果,你尝尝。” 窗纱从外被打开了小角,略微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照出曲真茹彻底失了血色的脸庞。 寻夏身子侧了过去,将东西接了进来:“多谢小将军。” “哈哈哈……”符子平爽朗一笑,在林二不怀好意地注视下,扬起鞭子,策马向前狂奔。 黑色的身影如利剑一般,拔鞘破空而出,众人之中,唯他令人连声惊叹。 林家二公子扬鞭跟了上去,马儿奔跑了几步,他猛然回头,漆黑的眸子落在那辆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无声勾唇。 曲二小姐? 让小妹惹怒翊王殿下的元凶? 林二早就知道父亲有意让小妹嫁给翊王殿下,可他见过翊王殿下几次,丝毫不觉得那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虽然他与小妹并不亲近,甚至觉得小妹过于娇惯,人骄横了些,但还是认为翊王殿下不是良配。 如此说来,他还要替小妹感谢曲二小姐。 林二不同于父亲和兄长,他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和幼妹,所以人并不是很得注意,性子自由散漫了一些。他与符子平,便是早早相识,两人私交甚好。 他听说了符子平与曲二小姐订婚的消息,但是曲二小姐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就是追在翊王殿下身后的一个傻姑娘,他还曾为兄弟惋惜了一把。 可刚刚在平阳侯府的庄子里,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何符子平对曲二小姐念念不忘了。 第172章 野果 “林二,瞧什么呢!走了!” 远处有人招呼了一声,林二收回打量的视线,扬手示意,策马跟了上去。 林二虽没有说话,但马蹄声该是惊醒了里面的人。寻夏掩下眼中的诧异,若是她猜得没错,这林二应该就是林尚书家的二公子。 她将手中的果子放入银色碟子中,用干净的布反复擦拭,才放到桌案上。 深紫色的小果晶莹剔透,散发着山中特有的清幽味道,酸甜的味道勾起了人的味蕾。 曲真茹却艰难地移开视线,那果子仿佛带着刺灼痛了她的眼睛。她放在窗子上的手指用力,苍白的指尖死死扣入缝隙中,十指连心的疼痛传了过来,却抵不住她心里的一分。 曲桃亦也留意到了那一声林二,她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却想不出关于他的一点事情,只好打算日后多留意一些。 “小姐,您尝尝。” 寻夏将果子递了过去,忽闪的大眼睛里闪着坏笑。 曲桃亦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慢慢挑选出一颗长相最好的果子,放在薄红的唇上。她轻咬一口,甜甜的果肉便滑进嘴里,缓解了干燥的嗓子。 “不错!你也尝尝!”曲桃亦用了几颗,便让寻夏一起来用。 寻夏也不客气地拿了一颗,尝了一口,她的双眼就眯在一起,连声叹道:“小姐,实在太好吃了!” 主仆俩仿若无人的品尝野果,曲真茹彻底成了空气。她紧咬下唇,不甘地看着那几颗果子,浓烈的铁锈味在她嘴里融化开来,理智才算勉强回来了几分。 “姐姐,我,我可以尝尝吗?”曲真茹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慌乱地捂住嘴巴,幽暗的目光却是紧紧盯住那几颗泛着幽光的果子。 寻夏得到曲桃亦的示意,将碟子放在了曲真茹的面前,道:“三小姐,请用。” 曲真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伸手的,她碰到果子那一刻,心砰砰直跳。她颤着手将果子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她只尝出了苦涩,快要将她的眼泪呛出来。 “咳咳咳……”她用力地咳嗽,却依旧舍不得将果子吐出来。 曲桃亦轻移视线,无声地叹口气。 曲真茹艰难地咽下口中的果子,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周身。她的目光暗淡了下去,痴痴的盯着眼前的空气,泪水从眼角滚落。 “为何,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寻夏猛的坐直身子,警惕地盯住曲真茹。 曲真茹落了泪,她顾不上去擦拭,只是越发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为什么呀?我到底哪里不好……呜呜呜……” 一直压抑的泪水喷涌而出,将她脸上的妆容冲毁大半,曲真茹的嗓子渐渐沙哑,破洞般的嗓子发出困兽低吼,听得人心里发慌。 曲桃亦瞧着这一切,马车里光线不太好,她的神色让人有些瞧不清楚,只是那双细眉却蹙得更紧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稀碎的声音从曲真茹的嗓子里挤了出来,她似伤心到了极点,身子软软趴在桌案上,哭诉的差点背过气来。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前世,曲桃亦定然二话不说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天真可爱的三妹妹从来都不存在的。 渐渐地,哭声小了下去,变成低低的呜咽,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曲真茹抬头,眼眶红肿,眼角被擦得通红。眼泪冲洗过的眸子里没了之前的光彩,只剩下黯淡和哀伤。 她无力地扯扯嘴角,露出抹笑容来,这笑容和曾经一样纯净,却是没了之前的亮色,倒是能看出些之前的味道。 “二姐姐,我放弃了,”曲真茹哑着嗓子无力嗤笑道,似在嘲笑自己曾经的坚持。 她慢慢抬手,放在一颗果子上,露出抹惨笑,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在抚摸珍宝一般。 “坚持又有什么用呢?符子平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曲真茹低低出声,干涸的眼眸再次湿了眼眶,视线变得朦胧。她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曲桃亦,柔声细语道:“姐姐,我放弃了。” “日后,我便安分待在斌王殿下的身侧,成为他的侧妃。” 说这话时,曲真茹心脏那处抽痛,让她额头浸出冷汗来。 一方白色帕子出现在她面前,曲真茹抬头,对上了曲桃亦带着关切的眼神,眼泪不由落得飞快。 她抬手,将帕子接了过来,紧紧握在手心,低头嗔笑道:“没有想到,姐姐还会关心我。” 曲桃亦收回了视线,看向一旁被曲真茹扣出痕迹的地方,目光微闪,答道:“你我都是平阳侯府的人。” 第173章 不争了 “是啊!”曲真茹抽噎道,她没有用那方帕子,而是满目珍惜地藏进怀里。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马蹄声也环绕在四周,应该是到地方了。 曲真茹猛的抬头,哭成花猫的脸显露在曲桃亦的面前。她双唇被咬出血痕来,却丝毫不在意,只满脸悔意地看着曲桃亦。 “姐姐,我不争了。” “再也不争了……” 帘子一动,暖色光芒洒了进来,人影轻轻一晃,就不见曲真茹的身影了。 寻夏愣了片刻,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有些干哑地出声道:“小姐,三小姐这是……” 这一出太令人惊讶了,三小姐这般做,是不是就意味着三小姐悔改了? 曲桃亦一点一点地捋平衣衫上不太明显的褶皱,沉静如死水的眸子映出红光来,最终恢复了平静。 “走!”曲桃亦出声,掀开帘子,一只油麦色的大掌便伸了过来,上面的茧子瞧得清楚。 曲桃亦抬头,便对上了符子平的笑容,手便搭了上去。 “这里?”曲桃亦看了眼周围,略微惊讶出声。 清澈的流水从远处的山坡上缓缓流下,而四周被葱葱郁郁的树木围住,却不觉得气闷。因为走近几步,蜿蜒曲折的小径便显现出来,直通深处的一片草地。 而他们脚下,就是一片被翠绿色草丛覆盖的软地,走在上面,松松软软。仅仅遮住脚腕的深度,丝毫不会觉得危险,绽放的小花隐隐探出个头,无声地打量着这一群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深吸一口气,就被清新的气味钻了满鼻。 这处地方,实在是妙。 见惯了风景的公子们也不由赞叹出声,纷纷下马,四处去探寻。 符子平满眼期待地看着身旁的女子,他与阿桃幼时来过这里,虽然时间久了,但是这里的变化不太大。 他心里隐隐期望,期望着阿桃能够响起这里。 曲桃亦双眸含笑,彻底放松了下来,却没有露出符子平期待的神情。 符子平默默掩去眼中的失落,他目光幽幽落在毫无察觉的曲桃亦的肩头,闪过深意。 为何对于以前的事情,阿桃会丝毫没有印象? 自幼,符子平就知道她记忆惊人,能将一些细节牢牢记住。可阿桃,不该什么都不记得了? “威远将军,二小姐!”林二走了过来,同样俊郎的面容上扬起善意的笑容。他的容貌与符子平不同,更多了一抹书香卷气,却同样的肆意。 曲桃亦轻轻一笑,心却微微勾起,这林二热情的有些过火了。 心中如何想,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与林二打过招呼:“林公子。” “二小姐不用客气,直接与子平一样,唤我林二就好。”林二笑嘻嘻地说道,丝毫不介意曲桃亦的打量。 闻言,曲桃亦挑眉。 正巧,千玉走了过来,曲桃亦便出声告退了。 林二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倩影,眸光里浮现欣赏来,这般气质的女子,也不怪他的好兄弟栽倒里面了。 瞧得正起劲,林二眼前却是投下暗影来,看着符子平不善的目光,林二连忙嬉笑后退。 心底却是暗骂,不就是瞧一眼嘛,至于那么小气…… “林二,我警告你,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符子平冷言出声警告,大掌骤然出来,重重拍在林二的肩头。 林二倒抽一口气,甩开符子平的手,吐槽道:“威远将军,小的只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您老轻点!” 符子平不发一言,越过林二,视线随着远处的身影移动。 林二无声瞧着这一幕,勾了勾薄唇,肆意的脸上露出点正色来:“子平,二小姐日后就是你的妻了,我还不至于去翻林家的那些旧账。” 林二虽是林家的人,但他分得清楚,父亲和大哥已经被皇位迷了眼睛,做的事情很多都是错的。 上次小妹的事情,他还应该谢谢二小姐。 符子平回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林二:…… 曲桃亦随着千玉走到一处无人的空地,两人才停了下来。 千玉左右瞧了眼,见没有人注意这里,她才出声道:“小姐,方才……翊王殿下派人来了,送来了这个……奴婢不收,翊王殿下却放在这里,转身就走了。” 千玉摊开掌心,那枚承载了太多的玉佩静静躺在那里,流光转换,玉色脉络清晰,莫名蛰了一下曲桃亦的心口。 “小姐,奴婢去还可殿下?”千玉为难地询问。 曲桃亦缓缓摇头,将玉佩拿到手里,凉意顺着她的手指传上心头。 最后,她将玉佩收了起来。 第174章 假护卫 那边,出游的公子哥们已经纷纷找了乐子,嬉笑玩弄着。 负责安全的护卫们却忙坏了头,他们分成几个小队,纷纷要去守在不同的方位,确保这一片地任何人都进不来。 “准备行动!”侍卫长冷冷下达命令。 侍卫们神色严肃,握紧手中的利剑,就规整地往不同的地方前进。 侍卫长站在原地,锋利如刀的眼睛飞速地扫过长长的队伍。 忽然,他的目光一滞,后背的冷汗骤然滑落,大掌紧紧握住身侧嗜血的剑。 一步一步,往那个因为跟不上速度而摔在地上的护卫走去。 这一摔,那个护卫才显示出与他人的不同来。身材瘦弱矮小,身上的护卫服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完全不像一个受过训练的护卫。 能跟着两位殿下过来的,无不是侍卫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跑着摔倒! “哎呦,公主,您快些起来!”同样穿着护卫服的护卫见身侧的人呆坐在地上,不由连忙扑了过去,压低声音劝道。 穿着护卫服的人猛然一抬头,一张娇艳似火的脸蛋高高扬起,属于天家的骄横就从她的眉眼间泄露出来。 竟是敏君公主! 敏君公主烦躁地扫了眼周围臭烘烘的环境,眼里闪过厌恶,不管身边的护卫如何苦口婆心地劝,她就是不打算起来。 “公主,您相信属下,属下定然让您能瞧见威远将军!”护卫压低声音急道,眉头紧紧蹙着,锋利的余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间,多年的经验让护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飞快地拔出腰间的剑,用力挥了出去。 “嘭!” 两把剑紧紧碰撞在一起,激起阵阵火花。 护卫反应已经足够及时,但侍卫长的刀锋还是落在敏君公主的头上,“咔嚓”一声,布料破碎的声音。 敏君公主彻底呆住,身子僵在原地,每个毛孔都紧紧绷住。 刚刚的杀意,就连从未上过战场的她也感觉到了。 头巾稀碎,属于女子特有的三千青丝便跑了出来。敏君公主回头,后怕过去就是无穷的愤怒,她怒不可遏地瞪向侍卫长。 低声怒骂:“你在做什么!想死吗!” 好在其他护卫得了命令已经离开,这处就只剩下这三人。 待侍卫长看清这人的长相,一口气差点噎死。他是斌王殿下的近身侍卫,自是见过这位敏君公主的,只是敏君公主为何以这幅形象出现在这里? 侍卫长来不及去思考,便直直跪在地上,求饶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敏君公主扶着护卫起身,一把将身上的护卫服扯掉,露出里面青色长裙来。 敏君公主一贯以娇艳的风格示人,这倒是她第一次穿这样肃静的衣衫。不过这种情况下,也无人去注意她的不同。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侍卫长,冷声问道:“你是谁的人?” “属下是斌王殿下的侍卫。” “斌王?”敏君公主小声嘀咕,突然她眼睛一亮,抬脚揣在侍卫长的身上,喝令道:“带我去见斌王哥哥!” 侍卫长哪敢不从,又害怕暴露敏君公主的身份,特意带人从小路穿行。 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抹身影,裴巽正懒散地坐在一块石堆上,百无聊赖地微眯着眼睛,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敏君公主一扯嘴角,一路上受得委屈就涌上心头,也不等侍卫长去通传了,小跑着冲了出去。 “斌王哥哥……斌王哥哥……” 猛的,裴巽睁开了眼睛。他坐直身子回头,就见一身狼狈的敏君向他跑来,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两个侍卫。 一眼的功夫,裴巽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斌王哥哥……”敏君公主边喘气边抽噎道,花花的小脸无助地看着裴巽,可怜兮兮地流泪。 裴巽跳了下来,轻抚她的后背,放软了声音问道:“敏君,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敏君公主一下扑到裴巽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受了许多委屈。 她却没有注意到,裴巽愈发漆黑的眸光。 等待敏君公主哭累时,裴巽的衣服也差不多了。 “喝杯水。”裴巽将茶水递了过去,嫌恶的目光扫过身上那一片湿湿的痕迹。 敏君公主勾了勾红唇,她借着饮水的动作,掩住眼中志在必得的笑容。 多亏遇到了斌王哥哥的人,若是遇到翊王哥哥的人,她定然要被臭骂一顿送回宫里。而斌王哥哥疼她,定是不会为难自己。 只是,她需要利用这位好哥哥一次了,希望哥哥以后不会怪她。 第175章 处置侍卫 一路上躲躲藏藏让从小未受过苦的敏君公主吃尽了苦头,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地上脏不脏,一股脑就坐在地上,大口喝着水。 裴巽无声扫了跪在地上的侍卫长一眼,侍卫长低下了头,愧疚而又恐惧地盯着地面。 “你先下去!” 裴巽摆手让一脸死气的侍卫长下去,侍卫长大吃一惊,难以相信地开口:“殿下……” 他跟在斌王殿下身边多年,自是知道斌王殿下的手段,他已经做好了尽忠的准备,斌王殿下难道要给他一条生路吗? 裴巽没有回答他的话,抬脚走到跟着敏君公主的侍卫身边,漆黑的眼眸打量了他一眼。 很陌生的面孔,他几乎没有一点印象,薄唇微动:“你是何时进的王府?” 斌王虽然还没成亲,但已经成年,皇上早就为他开了府,只有极少的时候斌王殿下才会住在宫里。 冰冷的视线如刀子一样刮在身上,侍卫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今年年初。” “呵……”一声嗤笑从裴巽的口中发出,他颇为玩味地看着一脸惨相的敏君公主,说出几个字来:“把人带下去!该怎样处理,本王不用告诉你?” 侍卫长一个机灵,瞬间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连忙应道:“属下明白。” 侍卫的身子彻底僵在原地,由着侍卫长将他扣住。猛然间,侍卫抬头,就撞上裴巽风轻云淡的笑容,突然他明白了什么。 他不顾侍卫长的束缚,身子挣扎着向前,苦苦嘶吼道:“殿下,属下该死,求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殿下……” 他只是为了贪那点银子,前几日敏君公主派了人来找他,说是让他帮忙将敏君公主混进来。他很清楚被发现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他觉得敏君公主是两位殿下唯一的妹妹,问题应该不大,看在银子的面上,所以他才做了。 裴巽动了动手指,带着浅浅笑意的黑眸落在正偷摸打量这边的敏君公主身上。他嘴边的弧度不免大了几分,不轻不重的声音缓缓从他口中发出:“公主,你说呢?” 敏君公主身子以肉眼不可见的弧度发抖,她死死握住手中的杯子,凉凉的触感让她勉强保持了几分清楚,讪笑道:“是哥哥的人,自然是由哥哥来处理。” 裴巽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慢悠悠地抬脚,背在身后的骨骼分明的手指微动,侍卫长就接收到了信号。 侍卫长一把捂住侍卫的嘴,拳头用力砸在侍卫的肚子上,侍卫的挣扎渐渐小了下去,他就无声将人拖了下去。 微暗的血迹残留在松软的青草上,血腥红色配上生机绿色,散发着诡异的气氛。 这一幕,丝毫没有避开敏君公主,敏君公主瞧得清清楚楚。 敏君公主彻底瘫坐在地上,瞳孔放大,痴痴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她生在宫里,见过不少的阴晦事,但那都是不见天日的。这般直接用拳头动手,她倒是第一次见。 裴巽掀开衣袍,自顾自和方才一样坐在石堆上,暗光流转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不管敏君公主是如何来的,但敏君竟敢去收买他的人手,这就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小姑娘,有点小聪明完全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动其他的歪心思。 “斌王……哥哥……”敏君公主缓过神来,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她如触电般收回视线,紧紧盯住一脸笑容的裴巽。 敏君公主暗暗咬牙,她知道,这件事定然惹得斌王哥哥生气了。可她没有料到,斌王哥哥会如此生气,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和以往一样耍泼打滚,斌王哥哥就可以不计较此事了。 无论心里怎样不愿,敏君公主清楚,她必须得解决了此事。 “斌王哥哥,敏君知错了。”敏君公主痛声大哭,眼泪巴巴地跪在地上,她手轻扯了下裙摆,脏兮兮的鞋袜便露了出来。 她的小动作,裴巽看的清楚,不过裴巽并不打算揭穿。 敏君公主的发饰早就乱了,她本就是像男子一样挽了个发髻,又被侍卫长掀了脑子,打理得当的青丝早就脏乱不堪,甚至沾满杂草。 而身上精心制作的衣裙,早就被路上的杂草勾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连寻常家小姐的衣衫也不如了。 配上可怜兮兮的小脸,倒是没了往日的强势,只剩下可怜。 “呜呜……我错了……”敏君公主不停地重复道,但裴巽就是不发出任何声音。 敏君公主抬手捂住双眼,眼中划过一丝幽暗。 这次的事情,她必须得给个交代了! 第176章 莫管闲事 再次抬头时,敏君公主满眼的泪痕,她大嚎一声,哭道:“斌王哥哥,我心里难受,我心里难受,父皇要逼我嫁人,可是我不愿啊……” 裴巽挑眉,不屑地撇撇嘴。 敏君是什么德行,他瞧得再清楚不过,不就是瞧上了符子平?而符子平又看不上她! 裴巽长叹一口气,丝毫不见刚刚的不屑,颇为邪气的面容上露出了关切,问道:“感情的事情不可勉强的。先不提这个,那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被问到这个,敏君公主幽幽地叹口气,脏乱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绯红,她目光微动:“我的那点心思,京城中恐怕早就人尽皆知了。” 裴巽勾勾唇笑了,嗤笑道:“符子平?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值得让你这个公主为他这样做?” 心上人被诋毁,敏君公主暗暗咬牙,却没有反驳什么。 “哈哈哈……”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笑声,隐隐看去,甚至还能瞧见不停晃动的人影。 裴巽抬眼往水波粼粼的河面上看去,潺潺流水悠悠地往下游汇集,恰好一片树叶飘荡下来,如一叶扁舟般摇曳其上。裴巽深邃的眼眸里渐渐映上了光亮,随着那叶扁舟,游去了未知的远方。 “敏君,若是我可以让你达成所愿呢?”低沉蛊惑的声音响起,惊的敏君公主慌了神色。 “斌王哥哥,你说什么?”敏君公主诧异出声,刚才还低沉晦暗的双眸炸然现出亮色,她身子前倾,激动克制地紧盯着裴巽。 裴巽却是笑了,他抬脚捻上一个小土块,“嘎达”一声,土块化成碎屑。 “你无需多问,一切本王都会替你安排好的!”裴巽笑道,意味不明的黑眸微微闪动,闪过嗜血的光芒。 他原本就觉得杀了符子平过于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才,无声无息的消失,多少觉得难安。 若是符子平成了敏君的夫婿,这其中,倒是少了许多功夫。 敏君公主还欲多说些什么,见裴巽的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只好随着侍卫离开。 敏君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不远处,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翊王殿下!”侍卫上前行礼,恰好挡住了敏君公主离开的方向。 裴留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深思。 那道身影,像极了敏君! 可敏君现在应该正在宫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敏君几番纠缠符子平的事情被父皇听见了,小儿女之间的事情,父皇本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敏君多次胡闹,已经挑战到了父皇的权威。 父皇那点心思,他早就摸透了。若是敏君能将符子平拉回来,父皇就乐见其成地成了这桩婚事。但符子平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敏君这样的做法已经完全将皇室的面子踩在脚下。 所以父皇特意让人将敏君看管起来,让她学规矩。 “哎呦!稀客!”裴巽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余光瞥见已经没有人影的小径,眼中才算有了笑意。 裴留默默看着裴巽,冰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猜疑,声音却是肯定,道:“刚才那人是敏君?” 眨眼的功夫,裴巽嘴角没了弧度,他随意抬手,手中那把折扇便横在了两人之间,冷声道:“裴留,我劝你莫管闲事!” “若你非要去管,本王也不会阻拦!” “呵……”一声冷笑从裴留的口中发出,他平日里虽冰冷些,但还是风度翩翩的模样,这般毫无掩饰的嘲讽还是第一次。 他抬手,将裴巽的扇子打开,白发被风吹的高高扬起,狭长的眼睛迸现森冷寒光,警告道:“裴巽,你要做什么,本王不会去管!但是,你要伤害到桃亦,本王定不会放过你!” 他本就不想来参加这什么游玩,就是听说桃亦也来,他才跟着来了。 可来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京中那么多事,裴巽不待在京中,来这里作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扔下这句话,不管裴巽神色如何,裴留就大步离开。 “哈哈……”裴巽盯着裴留的背影,不禁大笑出声。 “殿下,不然,属下去给翊王殿下……”侍卫低声询问,目露凶光的盯着还未走远的身影。 还没说完的内容,在场之人都懂。 裴巽抬手,阻止了侍卫的要求。 他环胸一抱,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幽幽地看着激起阵阵涟漪的水面,无声吐出口寒气来。 “裴留,曲桃亦,符子平……啧啧,真有趣!” “咕噜咕噜……”静悄悄的水面冒出些气泡来,打破了平静,仔细一打量,原来是鱼儿偷偷探出了水面。 第177章 回忆重现 “小姐,前面布置好了。”千锦掀开帘子,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嘘!”寻夏连忙捂住嘴巴,示意千锦动作轻一点。 千锦点头,她踮起脚跟,往里面看去。 只见帐篷里空空大大的,两张软榻,两张小红木桌案。靠里面软榻上,隐隐躺了个人。 “轰……” 烛光亮了起来,映在了软榻上的人的白皙光洁的脸颊上,凑近了,还可以瞧见脸上细细绒绒的软毛。 熟睡的人似乎听见了些响动,泛着红晕的脸颊微侧了一下。从千锦的角度看去,一根根细密的睫毛和眼尾轻挑的弧度都看的清楚。水润红唇微动,轻软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寻夏?” “小姐,”寻夏痴痴应了,深吸几口气,只觉得鼻尖若隐若现的有股香味不断侵蚀。 寻夏环视了帐篷里面,见桌案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她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才算从刚刚的迷惑中走出来。 曲桃亦撑着身子,慵懒地靠在寻夏放好的软枕上,眼帘微微挑起,跳动的火烛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可能睡得有些久了,她不太舒服的揉了揉额间。 “小姐,快午时了。外面已经布置好了,小将军和各位公子去林子里打了些猎物,吩咐人正准备着。”千锦放慢了声音,眼皮轻动,就听见了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将军怕小姐在帐篷里闷坏了,特意让奴婢带您出去!” 这次出游,是斌王殿下随兴而起,又因为距离庄子也很近,出来本就是为了游玩,众人都是随意准备了些东西。 这边几位小姐准备了帐篷,其余的公子哥们都是只身策马而来,端的是要享受山野的乐趣。 曲桃亦本身也没有让寻夏准备什么帐篷,倒是曲真茹命人带上了,也带了她那一份。 下了马车,曲真茹便过来邀请了,曲桃亦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就应了。 曲桃亦无声扫了笑嘻嘻的千锦一眼,才借着烛光洗漱。 水很是凉爽,清亮的水珠滚落在修长柔软的指尖上,悠悠滑落,极为随意的动作带上了几分柔美。 “二小姐,翊王殿下问您好了没?殿下那边,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茶点。”隔着帘子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声音带着几分讨好与祈求。 “嗒……”水滴落在盆里发出清脆的响起,激起了一阵波纹。 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浮现一双深邃的眼眸来,曲桃亦慢慢拿出双手,红唇慢慢张开:“替我谢谢殿下的好意。” 外面小厮嘴边的笑容还没有扬起,就听见里面冷下来的嗓音:“不过,我并不需要。” “二小姐……”小厮不甘地开口,又想起主子之前的交代,便不再邀请,只是说道:“二小姐,殿下吩咐了,小姐若是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殿下那里。” 帐篷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曲桃亦的目光也彻底冷了下来,水面映出一双猩红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 无数的画面挤进脑子里,痛的,隐忍的,恐惧的…… 她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裴留的画面,一下一下刺激着曲桃亦的神经,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前世,她是裴留的妻子,想要求裴留救救父亲,却只得到裴留紧闭的房门。 而现在,她不要了。裴留却凑上前,说什么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他那里。 “小姐,小姐,怎么了……小姐……” 几道慌乱的声音传来,曲桃亦头痛欲裂,额间的青筋不断地跳动,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撕扯她的精神。 寻夏红着眼睛,看曲桃亦额间浸出的冷汗,一咬牙,狠心将手中浸湿的帕子贴了上去。 “嘶……”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从曲桃亦惨白的嘴里溢出,呼吸却是平稳了许多。 寻夏见她逐渐平稳了下来,连忙将帕子拿来,心疼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千锦半跪在一旁,小心地为曲桃亦擦拭脸上的水渍,看着她死白的脸色,不禁落了泪。 曲桃亦无力地阖上眼睛,身子软软地靠在寻夏的怀里,脑子里涌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双眉紧蹙。 这是怎么了? 前世的事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小筑里的事情,不由神色一冷。 “寻夏,千锦,你们搜搜这帐篷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曲桃亦咬紧牙关说道。 寻夏和千锦猛然抬头,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 眨眼的功夫,寻夏就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心底一阵后怕,神色阴冷,道:“是,小姐。” 第178章 找到了 千锦不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但她见两人神色都与平日里不一样,便知道事情的严重了。 帐篷里东西不多,不到半个时辰,寻夏和千锦便将里外翻了个干净,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寻夏一脸肃然,摇摇头,道:“小姐,什么都没有。” 曲桃亦睁开眼睛,还带着星星点点红意的眸子微动,她慢慢扫过帐篷里面的一切。 虽然用冷帕子敷过额头之后,方才撕裂的疼痛已经好了许多,但那种感觉还是令她心底隐隐发颤。 难道不是曲真茹? 千锦也随着她们的视线四处打量,有小姐的东西,也有三小姐的,她和寻夏都找过了,但是她实在不知道小姐要搜寻什么东西。 千锦苦恼地抓抓头,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着开口:“小姐,我知道还有哪里没有找!” “哪里?”曲桃亦急声问道。 千锦侧身,对上寻夏同样焦急的目光,神秘莫测地眨眨眼睛,咧了咧嘴:“我们!” “嗒……” 寻夏愣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她怀里掉出来的香囊,慌乱地抬头,还没有开始解释。 “嗒……”身边就又想起了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囊静静躺在地上,散发着阵阵幽香,引得人想要去一探究竟,白皙的手指将它们捡起。 “小姐!”瞧见曲桃亦的动作,寻夏不禁讶然出声。 曲桃亦冲她摇摇头,将香囊凑近,有些幽冷的味道扑面而来,眼前微微一晃,方才那种失神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曲桃亦手指暗猛的用力,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寻夏连忙将香囊接了过来,嫌恶地扔到一旁,冷声唾骂道:“谁藏的东西!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曲桃亦勾了勾唇角,幽暗的目光落在被扔在角落里的香囊上,染上了一抹昏暗。 曲真茹?裴留? 还是裴巽? 这次游玩,当真是热闹极了。 香囊的布料,用的是极为普通的粗布,寻常人家里随便就可以搜寻到。这人倒是聪明极了,丝毫不留下把柄。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千锦问道,气呼呼地盯着香囊,仿佛要把那两个香囊杀个粉碎。 曲桃亦不言,她拿起帕子,轻轻细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连带指缝也不放过,举止之间带着几分气定神闲般的笃定。 千锦看着,不知不觉间冷静了下来。 “千锦,让千玉也进来。”曲桃亦吩咐道。 千锦不解,却还是小跑着出去,找到正在布置午饭的千玉,将人急忙拉了回来。 千玉走进来,从光亮的外面一下子进入到黑暗的空间,她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眼睛,身上的毛孔也骤然紧缩。 待看清里面的人时,千玉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她迎上寻夏愤怒的目光,心底一惊。 “小姐……”千玉慌忙寻找一旁的小姐,却见小姐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心里更慌乱了。 “小姐,找奴婢来……”千玉勉强笑着出声,却被寻夏冷冷打断:“千玉,小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陷害小姐!” 千玉满头问号,还没来得及发问,气冲冲地寻夏便冲了过来,扯开她的衣衫。 “嗒……”同款同色的香囊掉了出来。 “啊?”千玉疑惑出声,正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迎面就对上了曲桃亦失望透顶的眼神,以及寻夏杀人般的怒目。 千玉不傻,相反,她极为聪慧,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到账房。 当下这一出,她看的分明,这定是一出诬陷人的戏码! 千玉沉了沉气,定定心神,正欲说清楚情况,一双满是坏笑的眼眸就凑到了眼前。 千锦在一旁呆愣着,她眼睁睁看着寻夏扒了千玉的衣服,又看着千玉的袖子里掉出了个同样的香囊。那现在,寻夏拉着千玉又在偷偷嘀咕…… 寻夏重重地拍了拍千玉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噗通,”千玉重重跪在地上,哀嚎道:“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曲桃亦默默移开视线,傻丫头,让你跪,又没有让你那么用力…… “没有?”寻夏惊叫出声,一把将香囊摔在千玉的面前,用力吼道:“那你说,这是什么东西?方才小姐头晕,定然是你这贱蹄子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你自己说,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千玉动动嘴唇,无法解释,不甘地呜咽出声:“呜呜呜呜呜……没有……真的没有……” 不一会儿,“噼里啪啦,”帐篷里传出了哭声,巴掌声,乱成一团。 声音顺着悠扬的风,不知道传到了哪里。 第179章 千玉不知 “小姐,我们进去?”配歆低声问道,她轻侧目,就瞥见了一脸阴笑的小姐。 配歆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没有如同往日里一样大笑,一片沉寂的眼睛默默盯着地上的杂草。 帐篷里的打骂声渐渐小了下去,传出了低声呜咽声。 “真是痛快!”曲真茹轻声喃语道。 她轻抚了簪子,出去走了一圈,面上丝毫不见来时的疲倦,反而一片红润。 她轻咳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配歆落了半步,她回头看向不远处的身影,黑眸渐起疑虑。 方才斌王殿下派人请小姐过去,她们到了那处,却不见斌王殿下的人影,只有几个嬷嬷陪着小姐挑选了些饰品,让小姐拿回来。 而她们回来时,却见千玉被千锦慌慌张张地叫走,便跟了过来,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这实在太怪了! 配歆抿抿嘴唇,低着头跟了进去。 曲真茹走进去,昏暗的环境挡不住她眼中的亮色,她疑惑地走到千玉的身边,一脸关切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可是千玉姑娘闯了祸事?” 听见声音,千玉抽泣的声音立马没了,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垂头跪着。 曲桃亦不耐地扫了千玉一眼,气不顺地回道:“没事。” 曲真茹抿嘴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曲桃亦的态度。她慢慢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千玉的身子,劝慰道:“千玉姑娘,你跟着姐姐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知姐姐的脾气吗?”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停,讨好地看向还在生闷气的曲桃亦,柔声劝道:“姐姐,你也曾告诉我,要对身边的人多些信任。到了千玉姑娘这里,难道不应该吗?” 曲真茹的心里快要笑开花了,她一直就瞧不惯曲桃亦对寻夏几个的样子,明明就是几个丫鬟而已,何必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候在一旁的寻夏听了这话,不由暗中撇嘴。 而曲桃亦仿佛听进去了她的劝说,她犹豫了一下,就不耐烦地盯着地上无声落泪的千玉,再次出声呵斥道:“千玉,我再问你一次,那香囊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或者,说出是谁指使你的!” 曲真茹眼皮一跳,顺着曲桃亦的视线看向角落里,就见一个异常粗糙的香囊被随意扔在那里,地上隐约散落了点东西。 “这是什么?”曲真茹诧异出声,一边往那边走去,低垂的眼帘却是掩住了眼眸里的精光。 除了自己,难道还有人觉得曲桃亦碍眼极了? 曲真茹暗暗发笑,真是天要助她! 曲真茹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她示意配歆走了过去。 配歆的头低的狠了,她无声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才蹲下去将香囊拿了起来。放在鼻子那处,飞快地嗅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便飞速将手中的东西扔了。 “小姐,这香囊闻多了,可能会觉得头晕。”配歆低声答道,藏在背后的手指在衣衫上不断地擦拭。 曲真茹一脸惊慌,她猛的回头,急促道:“姐姐,你可觉得不适?” “配歆,寻夏,快出去喊太医来啊!” 这次出行,虽是一切从简,但两位殿下都来了,宫里的太医自是不会少的。 寻夏为难地看着曲桃亦,慢慢跪在了地上,犹豫着出声:“小姐,千玉那丫头,要不我们……” “闭嘴!”曲桃亦厉声制止了寻夏,姣好的面容上涌起遏制不住的怒气和不平,她倏地起身,满脸失望和愤恨地看着千玉。 咬牙切齿地质问:“千玉,自从你待在我身边,我可曾对你有过亏欠?” 千玉脸上的泪水落得更快了,她头重重砸在地上,呜咽道:“没有,没有,小姐对奴婢很好。” 曲桃亦不怒反笑,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她艰难地冷笑道:“那你说,这香囊为何会从你身上搜出来?你说!” 千玉的身子一抖,她颤巍抬头,无满眼无辜地迎上曲桃亦的目光,无助摇头:“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呵……”冷笑从曲桃亦的嘴边溢出,她冷然转头,跳动的烛光映出她眼底的失落。 “你起来!” 千玉一愣,脸上的笑容还未显露,就听见了她家小姐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寻夏,你看着千玉,回到府里,再将人看押起来!” “噗通!” 千玉失神摔在地上,痴痴地看着曲桃亦决绝的身影,眼前渐渐模糊一片:“小姐……小姐……” 隐约之间,面前多了抹粉色的身影,鼻尖传来阵阵甜腻的香味,千玉盯着那双玲珑的绣鞋。 第180章 荒诞 “三小姐?”千玉轻声道,她撑着森冷的地面,正准备借力站起来,眼前却多了只手。 曲真茹满脸关怀地看着千玉,轻言道:“千玉,先起来!二……二姐姐已经出去了。” 千玉咬牙,最终将手放了上去。 曲真茹平直的嘴唇不禁微微上挑。 她见着千万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长声叹气,状似无意地叹道:“千玉,你进府时间晚了些,怕是不知道二姐姐的脾气。” 提到这里,千玉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滴滴往下滑落,她低头苦笑:“二小姐是侯府嫡女,有些脾气,也是正常。” 曲真茹眼中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她走到桌案那里,漫不经意地挑着灯芯,一边留意着千玉脸上的表情。 “也是,二小姐是嫡女,她想怎样做,就可以怎样做!”曲真茹叹道,眼眸里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千玉!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千锦的呵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千玉身子一抖,下意识无助地看向一旁的曲真茹。 看到三小姐满眼的无奈以及关切后,千玉挤出感激的笑容,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慢!还不快点,小姐要用午饭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曲真茹随手将钗子扔在一旁,“嗒”一声,惊起了一室的寂静。 她回头,晦暗的目光落在晃动的门帘上,薄薄的唇角微扬。 能让曲桃亦那个蠢货去怀疑她身边的人,这个人的手笔很大呀! 就是不清楚这个人是谁,若是可以结交个朋友,还会…… 难道是翊王殿下? 曲真茹摇头,翊王殿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实在不会像是用下作手段的人。 敏君公主倒是有可能,但是敏君公主不在这里…… “三小姐在吗?”外面传来了声音。 曲真茹身子一动,有些激动地瞪大了眼睛。她隐约猜出了外面是谁派来的人,但她却让挥手示意配歆去回答。 配歆几步走了出来,飞快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侍卫,笑道:“小姐正在里面休息。” 侍卫呵呵一笑,连忙放轻了声音:“殿下吩咐了,三小姐若是觉得有任何不适的地方,都可以去寻殿下。” 配歆无声低头,嘴边溢出抹冷笑,斌王殿下对三小姐可真够关心的! 不,应该说是对这个孩子真够关心的! 可惜了…… “多谢殿下。”配歆笑着应了,正准备重新回去,身后就响起了些动静。 曲真茹盈盈走了出来,羞红的脸颊微侧,轻声咬牙道:“替我谢谢殿下。” 侍卫脸上的笑容更甚,连称不敢,就退了下去。 曲真茹勾了勾唇,染红的豆蔻慢慢轻抚过平坦的腹部,抬脚迈了出去:“走,去前面看看,估计还要有热闹可瞧!” 大片的草地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人,或是席地而坐,或是简单坐在软榻上,都悠哉地享受着流水声、轻风声。 而不远处的护卫,清理打来的猎物,生起火堆,为各位主子准备午饭。食物的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惹得众人都催促着快些。 曲桃亦走了过来,还未停住步子,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林二散漫招手,狭长的眼眸荡开层层笑意,俊郎的面容上不羁地挂着笑容:“二小姐,不如来这里坐一坐?” 曲桃亦抬手遮了下从树梢透过来的光芒,也顺带按了下跳的飞快的眼皮,这林家二公子,也太自来熟了些! 待放下手时,她面前已经恢复了浅浅的笑容。 林二眼前一晃,心底暗暗叹气,就凭二小姐通体的气质,他那可怜的妹妹也不是对手啊! 曲桃亦无声地打量着四周,对于那几位几乎没有说过话的公子来说,林二那边的确很安静,于是她便去了那边。 林二将桌案上的碟子移了过去,笑道:“二小姐,尝尝。” 曲桃亦点头笑了,没有拒绝林二的好意,尝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问符子平的下落,就听见身旁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子平被斌王殿下喊去了,说是要让子平帮忙看看护卫们守在哪里合适!”林二啧声叹道,琉璃般的眸子浮现若有若无的冷笑。 曲桃亦抬头,对上了林二的眼神。 不用说话,两人都知道这种说法有多么荒诞。 皇子身边的护卫,不会布置如何排兵布将?不知道如何去布置守卫?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不过,斌王殿下这番做法,倒是有些意味深长了。 曲桃亦侧身,泛起笑意的眸子落在波光潋滟的水面上,眸色渐深,水润的唇扬起了一抹弧度。 第181章 火上浇油 方才在“处置”千玉时,她一直留意着曲真茹的动静,多次出言试探,曲真茹那边却迟迟没有露出一点异常。 要不就是曲真茹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就是曲真茹藏的太深了。 此时,她更偏向第一种。 毕竟,裴巽与符子平之间,还有些事情解释不清。 她这幅思量的模样,竟吸引了在场几人的目光。 曲真茹坐在软榻上,看着所有人都盯着曲桃亦,不禁暗暗咬牙,放在桌案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用力,在上面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在平阳侯府庄子里的那一幕,众人可都记得。于是曲真茹这边,倒是没有人来估计套近乎。 忽然间,不远处走来几道身影,众人都纷纷起身相迎。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 裴巽走在最前面,一手握着折扇,肆意轻摇,脸上的笑容很是和善。 再经过曲桃亦身边时,他眼瞳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诡异,片刻便又消失不见。 裴留走在中间,一脸冰冷,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神色才和缓了几分。 落在旁人眼里,一走几分不可言喻的意思。 而走在最后的,则是一袭玄色长袍的符子平,他简单和相熟的人打了声照顾,就只匆匆往一旁走去。 “呦!子平,我可将二小姐伺候的好好的!”林二不怀好意地调笑道,身子却是往一旁挪了挪,不着痕迹地让出了位置。 对于好友不靠谱的言论,符子平明显已经习惯了,他冷淡地扫了林二一眼,就看向一边的人。他满眼笑容,出声唤道:“阿桃!” “啧啧啧!”林二叹气,仰头苦笑:“真是好友不如……” “林二!”符子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幽暗的目光慢慢落在仿佛被人抛弃了的林二身上,平直的薄唇冷冷勾起。 林二连忙摆手,讨好地笑道:“威远将军继续,将军继续。” 曲桃亦颇有兴致地看着,原来这林家二公子,也是个有趣的! 符子平回头,高大的身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恰好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他对着曲桃亦抿嘴一笑,本就俊郎的面容染上了不一样的光彩。 曲桃亦眼眸一晃,顿时有些口干,她借着擦拭额头的动作,微微遮住了这一幕。 突然,额头传来熟悉的刺痛感。她不舒服地双眉紧蹙,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 “阿桃,怎么了?”符子平连忙问道,神色紧张,一手扶住曲桃亦摇晃的身子。 曲桃亦慢慢摇头,眼前有些发昏,还是咬牙道:“无事,无事。” 林二神色一正,无声看了符子平一眼,符子平身子慢慢后移了一下,顺带挡住了那些无关的视线。 曲桃亦感觉到有人正在为她诊脉,不由惊讶,耳边就响起了林二略显严肃的声音:“二小姐,你的脉象有些乱。” 寻夏一慌,正欲去解释,就撞进了曲桃亦眼中的拒绝,只好默默忍下。 主仆俩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符子平的眼睛,林二也看见了。 他慢慢收回了手,将方才准备说的话咽下,只低声道:“我去给二小姐端点茶水,二小姐用了,就不会太难受了。” 话落,林二就打着出去走走的借口出去了。 这边的动静,本就没有几人注意到,除了远处的两人。 裴巽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拿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轻笑一叹:“好茶!真是好茶!” 为他斟茶的侍女一愣,斌王殿下不喜饮茶,更从未称赞过什么好茶,这倒是奇了怪。 “老二!”裴巽沉声道,裴留本欲起身的动作一滞,他回头,冷冷道:“大哥,可有事?” 裴巽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噌”,利剑出鞘,带着丝丝冷意的剑身被他慢慢扎进热腾腾的烤肉里面。刀子割开鲜肉的声音响起,如同割在裴留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裴巽蹙着眉头,挑选出一块最鲜美的肉,放在嘴里轻轻嚼了起来。充满野性的动作竟异常优雅,带着几分皇家特有的肆意。 裴留可没有心思看他吃肉,神色愈发冷凝,就想离开。 “老二,你仔细瞧瞧,二姑娘那里,到底需不需要你?别你过去了,还被人赶回来!”裴巽幽幽出声,带着几分恶劣的视线落在裴留僵直的身子上面,似笑非笑地等待着裴留的做法。 裴留看着旁边的一幕,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心口疼的让人直落冷汗,面色也越发阴沉。 “我也是好心提醒,毕竟可是你当初不要二姑娘的!”裴巽继续说道,看着裴留僵直的身子,眼中的笑容逐渐扩大。 火上浇油这事,干起来实在有意思。 第182章 再次发作 裴留的心如同被放烈火上烘烤,无论何种选择,煎熬的只有他自己。 他骤然回头,冷冷地巡视着一脸看好戏模样的裴巽,低声质问道:“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啧!”裴巽眉梢微挑,漆黑如夜色的眼眸跳动着嗤笑,他双手环胸,嗤笑道:“老二,本王不日就要纳三小姐为侧妃了,与二小姐好歹也算一家人了。你自己说,本王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裴留细细地盯着裴巽,见他眼底一片清亮,才冷冷收回视线。 裴巽说的是实话,平阳侯府这条大腿,轻易得罪不得。桃亦与符子平的婚事,也算是门当户对,得罪一个年轻的将军,对裴巽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裴留默默地站着,他看着曲桃亦的脸色好了一些,才重新坐了下去。 而这边,那阵刺痛很快就过去了,曲桃亦才算睁开了眼睛,就撞上了一双沉如深潭的黑眸,她不由一时失神。 符子平慢慢松开两人相握的手,幽幽扫向四周的人,注意着每个人的神情。 恰好撞上了裴巽的视线,裴巽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杯子,冲着这里一饮而尽。 符子平暗暗记住了这一幕,幽深的眼瞳划过一丝精光。 从方才斌王殿下让他去帮助侍卫巡防,他就隐隐猜的,斌王殿下还是怀疑戊海的事情许自己有关。 “子平,二小姐。” 林二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几个小厮,手上都端着盘子,看起来他只是去取了些食物来,没有引得任何人的注意。 林二将那杯茶水随意放在桌案上,符子平眼神一暗,就将茶水递了过去:“阿桃,喝了这个。” 曲桃亦故意错过那道火辣的视线,也不看符子平,接过杯子,不发一言地将茶水用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香囊造成的后遗症还挺严重。不过,这正好可以让她躲过某些人的怀疑。 只不过,就是得先瞒着符子平了。 与平日里不太一样,曲桃亦心里无端产生了些愧疚,她有些躲避符子平的目光。 她的不正常,符子平看在眼里,也不想去逼迫她解释什么,就沉声道:“阿桃,你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或者,告诉林二。” 符子平的眸光暗了几分,闪现几分杀意。 斌王殿下这次,定然会有些动作,若是他不在阿桃身边,林二还靠谱一些。 正在欣赏风景的林家二公子,绝对不会知道,在好友的心中,他只是靠谱一些。 “姐姐,你可是又不舒服了?”曲真茹柔柔地声音响起,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曲桃亦。 而一旁的符子平,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丝毫不见原来痴迷的模样,仿若变了一个人。 曲桃亦勉强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还好。” 见她不太舒服,曲真茹就阖上了嘴。也不离开,就坐在了曲桃亦的另一侧。 她一会儿斟茶,一会儿要帮姐姐摇扇,一副好妹妹的样子,将寻夏的活计儿抢了个干净。 曲真茹过来了,符子平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正巧侍卫长走了过来,说是有些事情要请威远将军过去瞧瞧。 符子平缓缓地看了曲桃亦一眼,才转身离开。 “咯吱咯吱……” 脚步声在森密的林子里响起,谈笑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只剩下愈发凝滞的空气,零星的脚步声敲打在心脏上。 符子平看着越来越幽深的林子,眸光逐渐变得阴冷。方才还能看见巡逻的护卫,这会儿,倒是什么都没了。 侍卫长侧目,似没有发现周围环境的异常,他边走边笑道:“威远将军领兵作战的本事大家都有目共睹,一会儿,还请小将军帮帮忙,帮属下看看这护卫布置的如何。” 第一次,裴巽找的就是理由。 这一次,竟还是这个理由。 “哦?”符子平轻笑,淡淡地看着前方黑雾团团的林子深处,几乎不见人影,不由勾唇浅笑:“侍卫长客气了,这等地方还能考虑到,足以说明斌王殿下手下的本领了。” 侍卫长嘴边的笑容一滞,放在腰侧的手悄摸摸上佩剑,他抬头看着越发晦暗的前方,沉沉开口:“小将军说笑了,哪里是我们这帮人考虑周到,都是小将军指点的好。” 蓦然,“咔嚓”一声,黑黝黝的林木里响起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沉静的空气骤然间被狠狠撕裂,符子平停下脚步。 他审视四周,幽深的眸子渐渐露出点异彩来,勾唇轻笑道:“侍卫长,这就是你布置好的人手?” 第183章 林中交手 一阵风吹了过来,脚步声渐行渐远,仿若把迷雾冲破了一个洞口。 侍卫长不见了踪影。 符子平轻呵一声,俊拔的身子紧紧绷着,眼中厉光乍现,如同一只捕猎的豹子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突然,空中利剑拔空而来,寒光穿透浓雾,对着面门破风而来。 符子平一个翻身,便躲了过去,“锵”一声,泛着青光的箭羽插在他身后的枯树上,箭羽还在晃动。 “出来!”符子平冷声笑道,双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晃动的迷雾。 凌乱却又有序的脚步声响起,符子平嘴边溢出抹冷笑:“斌王殿下,好大的手笔!” 数十个身穿黑衣的人,站在迷雾里,身材高大,厉眼死死衔在符子平的身上,颇有不咬下层皮肉就不罢休的感觉。 为首之人身材异常高大,他幽绿的目光一动,手掌一抬,身后的人就冲了出去。 “来!”符子平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交手之中,符子平发现这些人要比宫中侍卫的身手好上一倍不止。这也不难猜测,京中富贵人家都会私下养一些人,更别提两位殿下了。 黑衣人招招狠厉,对着符子平下死手,“嘭”,符子平一脚踹开在他背后准备下黑手的人,冷冷迎上为首之人:“你们是斌王殿下的人?” 为首之人不动声色的掩下眼中的诧异,身子迅速往后退去,躲开符子平的袭击,一手握刀砍了上去。 符子平一掌甩开身侧的黑衣人,反手夺了一把剑,暗暗用力,迎了上去。 “铿锵……哔咔……” 刀剑相撞,冷光四起,映出两双同样嗜血的眼瞳。 符子平直直地锁住黑衣人的眼睛:“在京城这里谋杀皇上亲封的威远将军,你们当真高大的胆子!” 黑衣人眼眸一动,被那双如同杀神般的目光锁住,他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这一瞬间,符子平冷然一笑,手中的剑骤然往后一撤,黑衣人的刀下意识追了上去。却不想符子平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腾空而起,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了手掌模样大小的弓弩,寒意乍现。 黑衣人想要往后退,却来不及,胳膊处传来撕心的痛处,甚至还有酥麻的感觉,“咣当,”通红的刀掉在了地上。 “老大!” “老大!” 黑衣人迅速聚拢,为首之人眼前一片惨白,他却咬牙忍住,看着比自己好不到哪里的符子平,眼里闪过一丝钦佩之意。 他这些兄弟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没有想到,这个小将军可以坚持到这个程度,真是可惜了…… 身上的痛意几乎麻痹了符子平的神经,玄色长袍上被划出了数道口子,却看不出他到底流了多少血。但是一走近,就可以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也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那些黑衣人的。 他握住剑身,若笑非笑地扫过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黑衣人,微红的眼帘下是一双杀红眼的血眸。 “来!继续!”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符子平已紧握利剑,他轻舔唇角的血丝,嗜血的动作倒是显得几分魅惑。 话一出,还清醒的黑衣人身子不免一震,身上血淋淋的伤口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而这个一身伤痕的男人,若不是他们人多,又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怕不是要被他一人单杀了。 雾气渐渐更浓了,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个人的鼻头,讲述着方才的激战。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敢放松警惕。 为首之人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明了,为何他接到的命令是要拼尽全力去攻击威远将军,而不是做做样子了。 不由哈哈笑了:“威远将军的本领,我等已经领会到了。” 符子平勾唇一笑,回应道:“那就继续领会!” 如猛虎一般的身子凌空跳起,扑面的杀意将冷凝的空气狠狠劈开一个口子,眨眼的功夫,森寒的刀子已经到了眼前。 黑衣人一滞,手指一动,飞快地摔出了点东西。 符子平身子一偏,“嘭,”圆滚滚的东西就在空中炸开,浓浓白雾遮住了一切,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连忙捂住口鼻。 待白烟消散了一些时,黑衣人早就没了影子,连昏死在地上的尸体也被拖走。 符子平暗骂一声,提刀正准备上前去追,眩晕感让他眼前一晃,高大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 “王八蛋!”他大骂一声,中计了。 符子平低头,勉强看清了身上的伤口,他一个手指按了上去。 “嘶……”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从他嘴边溢出,却也让他眼前清明了一瞬间。 第184章 受伤了 借着这短暂的清明,符子平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在一颗大树的侧面,掩住了身子。 眩晕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而身上的伤口不处理也不行,符子平一边努力保持着清醒,边撕扯下身上的碎片,勉强将血流不止的伤口包扎起来。 “呼呼呼……” 等到将伤口裹上之后,符子平不由粗声喘气,他仰头看着幽绿的枝叶,目光沉沉。 敢在京郊动手的人,无非只有那一位了。 “阿桃!”符子平猛的惊醒,他想要站起来,眼前却一片空白,将他狠狠扯了下去。 裴巽对自己出手,阿桃那里定然也不安全。 “不行!”符子平摇头,他必须赶回宴会那里,阿桃身边没有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林家二公子:我不是人…… 符子平憋着口气,咬牙撑着,不断往前走。 摔倒了,他就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身后一片破败的杂草上沾满了红色,他走过之路,暗红色的血迹落了长长一路,在渗透的光芒下散发着幽幽的味道。 “噗通!”他再次摔了下去,这次摔得有些重了,趴在地上的身子久久没有动静,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艰难地发出。 不远处的草丛晃动了几下,躲在之后的人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 敏君公主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勾的破烂不堪,勉强能够看出穿的是护卫的衣服,而面上姣好的妆容也被泥水毁了,发饰凌乱,样子比符子平好不到哪里去。 敏君公主呆呆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惊吓过度的双眸瞪圆了,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些人的交代。 不用害怕,公主殿下只需陪着威远将军,待有人发现你们即可。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定会让公主如愿…… 最终,敏君公主深吸一口气,双眸飞快地闪动,她撩起裙摆,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敏君公主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她看到符子平身上的伤口,眼睛一暗,有些心疼。 但即将达成所愿的快感,几乎已经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 敏君公主暗暗咬牙,心道:“小将军,你放心,今日你所受之苦,我一定会给你讨回来的。” “小将军……” 敏君公主身子一滞,锋利的剑口直指她的喉咙,“嗒,”剑刃上还滴落着旁人的血迹。 被削掉的那缕发丝,正飘悠悠地放在半空中。 “小将军……我,我是敏君公主……” 符子平眉头一皱,看着一脸恐惧的敏君公主,慢慢将手中的剑收了回来。 他方才就注意到草丛里藏了人,但那人迟迟不出来。所以他才特意装作昏迷的样子,想要将此人引出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敏君公主长出一口气,全身的毛孔紧紧缩着,满心的恐惧才涌了出来,她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符子平却也不看她一眼,利用剑身将自己撑起,就继续往前摸索。 “符子平!”敏君公主恼怒地低吼,她嫌恶地看了一眼身上脏兮兮的衣衫,就连忙追了上去。 “公主殿下,请自重。”符子平冷冷地说道,眉宇间多了些不耐与深思。 敏君公主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他不得不要多留意一些了,于是脚下的步子也就更快了些,已经快要麻木的身体竟又传来彻骨的痛楚。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 他必须要赶快回去,他要亲自看见阿桃。 敏君公主想要去帮忙的手僵在半空中,冷冷的声音狠狠甩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不由青一片紫一片。 她都这幅样子了,符子平却看也不看,拖着伤成那样的身体就急着要回赶。 能值得符子平这样做的人,除了曲桃亦,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敏君公主真想去问问,曲桃亦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药!竟值得做到这种地步! 万千的不甘都被敏君公主压下,她看着不远处蹒跚的人影,无法言喻的爱慕就涌上了心头。她不能让符子平离开这里,只有让他待在这里,哥哥的计划才能进行! 敏君公主除了衣衫凌乱一些,身上却并无伤痕,她挥开杂草,几步就追了上去,挡住符子平的去路。 “符子平,你不要走动了,伤口都要裂开了!”敏君公主心疼地开口,她急忙去扯自己身上的衣衫,忙道:“你先坐下,我给你包扎包扎。” 符子平默默扫了她一眼,就绕开她,往一旁挪动。 敏君公主又气又心疼,一把拉住符子平,迎上他眼中的漠然,忍不住掉下眼泪来:“符子平,你就不能等等!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了,你再走!” 第185章 等一等 符子平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扯开敏君公主的手,无声地看着她,眼中的冷漠再次刺痛了敏君公主。 敏君公主大口吸气,眼前的男人也变得朦胧,她痴痴地望着,双眸里满含泪水:“符子平,我求求你了,你就看看我!就看我一眼!” “你身上这么多伤,我们等一等,等一等,好不好……” 符子平嘴唇动了动,神色深沉。 被他这样一瞧,敏君公主以为他松动了,不由轻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没有人男人,可以逃过她这幅样子! 敏君公主衣衫褴褛,发饰凌乱,连妆容也被灰尘遮了大半。但她这番模样,泪水将灰尘洗去大半,露出了她白皙的脸颊。双眸湿润,目光哀怨的看着眼前人,水润红唇痴痴地张开着。 虽狼狈了些,却也不乏柔弱凌乱之美。 敏君公主暗暗勾唇,翊王哥哥这一招,当真是管用极了。 而符子平接下来说出的话,却狠狠将敏君公主碾在泥泞之中。 符子平抬头,沉沉的目光落在四周荒草丛生的丛林里,状似无意地问道:“这里偏僻荒远,公主是如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啊?”敏君公主发射性的慌乱应了一声,就撞见符子平幽深如冰泉的目光,心不由跳的飞快。 她暗暗咬牙,脑海里想起那人的吩咐,心下就安定了下来。 不由边落泪边怯生生地瞥了符子平一眼,才放软了声音,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来这里,是为了你。” 符子平脸色不变,只定定地看着敏君公主,仿佛在思考她话的可信度。 敏君公主幽幽一叹,满目生泪,继续道:“符子平,你可知我为了见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说到这里,满心的委屈与后怕涌上心头,也不用演戏了,完全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为了见你一面,我扮成了护卫,一路颠簸,才到了这里。我害怕哥哥们发现,也不敢出来,只好一个人去找你。” 敏君公主更伤心了,身子颤巍着就要往符子平身上靠,符子平却挡了一下,敏君公主眼中的亮光骤然熄灭了。 她紧咬下唇,渗出丝丝血迹来,却没能得到符子平一眼,眼睛不由彻底暗了下去。 “符子平,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但你身上的伤……” 符子平冷冷打断她的话,拒绝道:“多谢公主的好意。” 话落,他就抬脚继续往前迈步。 敏君公主的怒火冲天,一而再的被拒绝,她实在受不了了。 她是公主,没有人可以这样无视自己,哪怕是符子平也不行! 她放下身子去讨好符子平,只是因为她心中有符子平,但符子平这样做,无异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下。 来这里时,她就做好了准备。她会像父皇的那些女人一样,为了得到男人的宠爱而去痛苦哀求,而去服软落泪。 只要可以得到符子平,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她无悔。 可是,一切都不像她想的一样。 敏君公主不忿地盯着那略微摇晃却依旧坚韧的背影,惨白的薄唇微动,纠结不安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双唇无声地张合:“符子平,对不起了。” 额头的冷汗飞快地滚落,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脚下的路边的摇摇晃晃。 这一切,都在警告着符子平,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符子平清楚,他身上的伤口还好,只是那黑衣人扔下的东西定然掺了其他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这样。 而且,敏君公主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符子平再次咬上嘴唇,咬破嘴唇的痛楚已经不能让他更清醒了,他用力摇头,想要去看清脚下的路,杂乱的草丛却让他更难受了。 身后却传来凌厉的风声,符子平意识反应极快,想要去躲开,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身后的人像瞄准了一样,重重砸在符子平的后背上,却又避开了他的伤口。 符子平摔倒在地上,他用手护住了头,却听见“咯吱”一声,臂弯恰好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手中的剑也摔了出去。 断骨的痛直钻心底,瞬间的功夫,他满身冷汗,只是咬牙将疼痛忍了下去。 不用动,符子平就猜出来,他的胳膊应该是断了。 敏君公主用了狠劲儿,虽然摔在符子平的身上,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喘息了一会儿,敏君公主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符子平的背上。 后背宽阔有力,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几乎可以听见符子平有力的心跳声。浓烈却并不难闻的男性气味扑面而来,她的心不由跳的飞快。 第186章 破计 敏君公主羞涩地抿了抿双唇,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身下的人。 却听见符子平猛的倒抽一口气,敏君公主心一乱,手臂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就看见自己双手满是献血,不由慌了,连忙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符子平,你怎么样?”敏君公主急急地问道,伸手就要去将符子平翻过来。 符子平幽幽地看着缝隙里的杂草,感受到敏君公主的动作,当两人即将要对视的那一刻,他出手了。 敏君公主正慌张地想要检查符子平身上的伤口,就在能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本该昏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泛着冷光的眸子死死盯住她。 刹那间,敏君公主背后发凉,喉咙仿佛被一双手紧紧锁住,她下意识地想逃,脖颈却一痛。 敏君公主不甘地阖上了眼皮,渐渐没了意识,一滴泪痕飞快地从她眼角滑落,滚进早已没了形状的青丝里面。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她想,这如果是梦该多好啊! “哎呦!公子,您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沐阳诧异道,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将昏迷的敏君公主放在一边。 符子平懒懒地一抬眼皮,刀子一般的目光就甩在沐阳的脸上。 沐阳嘻嘻一笑,连忙将符子平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从身上拿出伤药,洒在伤口上。 上药的过程实在说不上好,符子平扯下一块布,随意揉成一团就塞进嘴里,除了几声呜咽,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匆匆上好药,见符子平身上的伤不到性命,沐阳才喘了一口粗气,将药瓶收了起来。 凌厉的一脚便迎面踹了过来,沐阳哪里敢躲,乖乖受了这一脚。 不过,一点都不痛。 沐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扫了眼躺在地上的敏君公主,眼中的笑意带上了几分冷意。 “沐阳,外面的人解决干净了?”符子平闭着眼问道,声音沉沉,他暗暗放松身体,这样可以让药更快起作用。 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阿桃那里虽然有林二守着,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沐阳收回了视线,幽幽地扫过不见人影的四周,低声应道:“一切都处理干净了。公子,这次,那位可真是下了大手笔。” “呵……”符子平冷笑一声,他紧紧身下松软的泥土,英眉紧紧蹙着。 他来这里时,看似是独自一人,却不知他早就让沐阳带人守在附近。 不过,他并没有让沐阳直接出手。 因为符子平清楚,无论这次是谁出手,都不会要了他的命。此外,他也想看看,这样之后,还有怎样的局等着他去跳。 所以敏君公主出现那一刻,符子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只不过,敏君公主独自一人出现时,这林子里应该守了其他人,为的就是让他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而沐阳出现这么晚,就是去解决那些人了。 听沐阳将事情讲了一遍后,符子平觉得眼前已经清楚了许多,便准备起身。 沐阳自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命脉在哪里,更不敢耽搁,急忙拦住了他,道:“公子放心,二小姐那边,安全得很。您多休息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守在二小姐身边了。” 听了这话,符子平动作停了一下,沐阳那口气还未呼出,就见符子平就要往前走。 “公子,公子,好歹先回去换身衣裳……”沐阳连忙劝道。 符子平低头看了眼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袍,勉强点了头。 而那边,曲桃亦心不在焉地用了午饭,她放下点心,抬眼往远处看去,双眉紧蹙着。 “二小姐,无需担心。”林二轻笑道。 曲桃亦对着他善意一笑,双眸荡开笑意,美人一笑天地间就失了颜色。 林二挑眉,饮茶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正欲感叹一下。就见方才还展眉一笑的曲桃亦,突然紧蹙眉头,身子也连带着晃了一下。 惊的林二连忙去抚,曲桃亦却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方才多谢林公子了。” 林二对上曲桃亦眼中的透亮,突然心领神会了,他就松开了手,满脸担忧地看着曲桃亦。 曲桃亦微靠在寻夏的身上,手搭在额头上,不舒服地吩咐道:“寻夏,我有些累了,扶我回去歇歇!” “二小姐慢走。”林二关切地说道,担忧地目光随着曲桃亦,直至她不见。 这点动静,逃不过坐在一旁的曲真茹。 她看着曲桃亦难受的样子,不由暗暗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关切的模样。 第187章 好好休息 “桃亦?” 曲桃亦停下步子,慢慢回头,低着头行礼:“翊王殿下。” 裴留看着曲桃亦额头的冷汗,眉头飞快一蹙,犹豫着询问:“你可是不舒服了?我让太医去给你瞧瞧?” 曲桃亦后退半步,摇摇头,谢绝了裴留的好意:“不用了,多谢殿下的好意。” 裴留咬牙,看着曲桃亦脸上的拒绝与冷漠,心口像被无数只蚂蚁撕咬一样,他忍不住出手拉住想要离开的曲桃亦。 “殿下,请自重!”曲桃亦冷声警告,一双黑眸冷冷地盯着裴留。 裴留实在不解,两人的关系怎么到了这一步? 分明之前,桃亦对他一直都有感情,为何一夜之间,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亮光了? 曲桃亦眼前又是一晃,但她用力往寻夏身上去倚靠。 裴留见她这幅躲仇人一样的动作,眸色一暗,就将人拉近了怀里。 “小姐……”寻夏出声,怒冲冲地盯住裴留。 曲桃亦难受地厉害,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能隐约瞧见裴留的轮廓。 她挣扎着起身,身子却太疲倦了,她挣扎了几下,反而彻底躺在了裴留的臂弯里。 裴留轻微一用力,就将人锁在了怀里。 周围不少人偷偷打量着这边的动静,瞧见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 裴留回过头,幽暗的目光默不作声地扫过这一群人,吓得他们连忙收回视线,不好继续盯下去。 “你家小姐在哪里休息?”裴留沉声问道,见寻夏呆愣着,他不禁冷了声音:“带本王去桃亦休息的地方!” 寻夏一个机灵,见曲桃亦已经难受地合上了眼睛,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连忙引着裴留往休息的地方赶。 裴留一走,这边就炸开了锅。 林二站着,眸光沉沉地看着裴留的背影,薄唇微扬,似做了什么决定。 符子平让他看好二姑娘,他还不解,这次可算明白了! 原来看的不是二姑娘,而是那些心有不甘的小人! 他正准备追上去,背后就传来凌厉的风声,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顺带回头,厉眼看向不远处的角落里。 就见沐阳正笑嘻嘻地招手,林二长舒一口气,目光也恢复了平静。 林二刚刚放松下来,正准备去问问沐浴他家公子在哪里,就发现了沐阳身后的符子平,如同猎豹一样脸色阴霾地盯着一个方向。 “咯噔”林二一个哆嗦,不会都被瞧见了? “符……”林二刚开口解释,沐阳身后的身影就没了踪影,他只好长叹一口气,轻笑道:“算了,算了,有情人终成眷属,难免要受些磨炼的……” 不算远的距离,裴留大步走下来,没一会就走到了帐篷那里。 寻夏掀开帐篷,看着翊王殿下怀中双眼紧闭的小姐,不由纠结地扯住衣角。 翊王殿下在这里,她们该怎么办? 寻夏急得都要流汗了,眼睛不安地四处乱瞟,正巧对上了曲桃亦飞快地冲她挑眉的动作。 “小……”寻夏差点喊出声,多亏身后一路保持沉默的千玉拉了她一把,才没有发出声音。 千玉拍了拍寻夏的手背,嘴唇无声地张合:“小姐已经服了林二公子开的药。” 寻夏顿时大悟,一把抹去额头的冷汗,她怎么连这个都给忘了! “人呢?快点滚进来!” 里面响起了裴留的暴呵声,寻夏不敢耽误,连忙走了进去。 裴留一手握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帕子,轻轻地为曲桃亦擦拭汗水,边压低声音急急吩咐道:“让太医滚过来!” 寻夏跪了下去,为难地看着裴留,小声道:“翊王殿下,小姐,小姐……” 裴留看着脸色惨白的曲桃亦,心疼地无法言说,不耐烦地低吼道:“本王让你去请太医!还不快去!” 寻夏仿佛做了什么大决定一样,咬牙出声:“小姐只是因为身子不适,并不是生病了!” “生病才要请太医……”裴留吼道,看着寻夏犹豫躲避地目光,又回头看着曲桃亦紧紧缩成一团的身子,双手却捂在小腹的动作,突然间领悟了点什么。 他略微尴尬地低咳一声,扫了眼脸色有些泛红的曲桃亦,轻声询问:“这个,真的没有事?” 曲桃亦咬牙,脸上的红润更多了几分,却不愿睁开眼睛,她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无事。” 裴留像被蛰到了一般,连忙起身,有些语无伦次地吩咐道:“那,那本王先走了。桃亦,你,你好好休息。” “你们,照顾好你们家小姐……” 裴留扔下这些话,就急忙出了帐篷,连手里的帕子都忘记放回来了。 第188章 杀人了 裴留一走,曲桃亦就睁开了眼睛。 “小姐……”寻夏走了过来,扶着曲桃亦坐在软榻上。 曲桃亦看着一旁不说话的千玉,轻轻一笑,道:“千玉,委屈你了。” 千玉身子一侧,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微微摇头。 没一会儿,寻夏就和千玉退了出来,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焦急地守在帐篷那处。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询问道:“两位姑娘,可需要帮忙吗?” 见寻夏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小厮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递到两人跟前。 “我是翊王殿下身边的人,殿下担忧姑娘,特意让我守在这里。两位姑娘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小厮说的真切,也拿出了令牌,寻夏和千玉对视一眼,也就信了。 寻夏悄声说道:“小哥儿,能不能带我去太医那里取点东西。” 小厮面露关切,点头:“我带你过去。” 寻夏回头,看着低头的千玉,心里火气更大了,压低声音嚷嚷道:“你,守好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你给我等着!” 千玉怯生生地应了。 “小哥儿,那我们走!”寻夏勉强一笑,跟着小厮往前走,一遍嘀咕道:“千锦这丫头怎么回事,不就是去帮个忙嘛,怎么还不回来……” 在前面带路的小厮无声地勾唇,清亮地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千锦姑娘,应该已经睡着了。 …… 帐篷飞快地动了一下,亮光透了进来,一瞬间又恢复了漆黑。 躺在睡榻上的人双眉颦蹙,双唇不安地咬在一起,嘴角溢出点无力的呻吟声,连睡梦中也不太安稳。 立在睡榻旁的人影微微一动,从怀里掏出了张帕子模样的东西,手朝着睡榻上的人伸去。 “呜呜……” 可能是察觉到了危险,曲桃亦不甘地挣扎了一下,却被轻而易举地控制住。 渐渐地,鼻子处浓郁的味道让彻底昏迷过去。 “对不住了……”立在睡榻边的人悄声说道,余光瞥见同样躺在地上没有知觉的丫鬟,用力将人抱了起来。 帐篷里一亮又一暗,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是睡榻上变得空荡荡的。 不知过了多久,曲桃亦只觉得耳边的风声更大了一些,紧接着,她被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爷,继续吗?”抱着曲桃亦的人问道。 曲桃亦心一跳,果真是裴巽! 一袭绛紫色锦袍的男人慢慢转身,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颊上,正是应该与众人一同玩乐的裴巽。 裴巽眼皮微挑,细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幽光闪闪的黑眸,带着三分醉意的脸颊微红。他玩味一笑,扫了眼睡得正香的曲桃亦,突然转身向后。 黑眸紧锁在不远处,嗤笑道:“出来!” 话一出,护卫们瞬间紧绷,看着那处。 从一颗枯树后面,颤颤巍巍走出了一位姑娘。 曲真茹惨白着脸,慢慢走了过来,心里飞快地想着接下来如何去做,急得额头不停地落下冷汗。 “殿下,我,我只是迷路了……”曲真茹跪在地上,小声抽噎道,她怯怯地望向裴巽,做出一副让人怜依的样子。 裴巽也不顾她的期望,将人扶了起来。 裴巽感受着手中不停发抖的人,心中不禁冷笑,迷路? “殿下?”曲真茹惨兮兮地唤道,娇弱地身子无意地靠向裴巽的怀抱里,裴巽也不躲,由着她的动作。 “殿下,方才我找不到路时,真的好害怕……”曲真茹低声呜咽道,耳朵无意地贴在裴巽的耳边,低低地说着些话。 裴巽也是个正常人,美人在怀,低低地诉说着情意,难免有些口干舌燥。 他安慰地抚了抚曲真茹的后背,余光看向平静的水面,波光映出一双深邃的眸子来,他状似无意地拉开与曲真茹的距离。 曲真茹一愣,就见裴巽嘴边勾起一抹弧度,毒辣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茹儿,这次的事情,本王就算放你一次了。” 裴巽的手轻轻为曲真茹拂去泪水,郎情妾意的画面,只有曲真茹清楚,为她擦拭泪水的手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突然,远处响起了惊叫声,隐隐有声音传来。 “来人……来人……” “杀人了……杀人了……” 侍卫们紧握佩剑,冲了过来:“殿下……” 裴巽神色一暗,幽幽地看向远处,开口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殿下?这……”侍卫为难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曲桃亦。 见状,曲真茹眼眸一亮,不由就惊讶出声:“二姐姐!二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第189章 一脚踹飞 裴巽转身,意味不明地盯着曲真茹,就在曲真茹要脱力摔倒在地上时,他随意地收回了视线。 他抬脚走向流水旁,水光潋滟,细长的叶子落到平静的水面,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忽然清风袭来,平静如镜面的水面就荡开一层层波纹,那双幽深如夜色的眸光也就被打碎了。 裴巽勾起腰间的玉佩,轻轻把玩着,哂笑出声:“把二小姐交给茹儿如何?” 曲真茹身子一僵,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曲桃亦,心中的念头渐渐确定了下来。 那药,不会就是裴巽下的? 裴巽为何会对曲桃亦下手? 曲真茹如何自信,此时也不会相信裴巽这样做是为了她自己。 “殿下?这是何意?”曲真茹问道。 她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若笑非笑的眸子,仿佛早已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脸火辣辣的疼。 “茹儿,在本王面前,就无需装样子了。”裴巽幽幽叹道,指了两个侍卫留下,也不管曲真茹神色如何,就打算离开。 走了几步,裴巽停了下来,他并未转身,只听见如同情人般低喃地声音传来:“茹儿,你该不会让本王失望?” 曲真茹猛的摇头,心中的隐忍脱口而出:“不会!” “哈哈……”裴巽大笑一声,带着人走了。 两个侍卫左右看了一眼,将曲桃亦抬了起来,放在河水旁边,正欲把人推下去。 曲真茹突然开了口:“等一下!” 侍卫不解地对视一眼,又想起刚刚殿下的话,就退到了一旁。 曲真茹慢慢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子,看着昏迷不醒的曲桃亦,无法言说的快感浮现了上来。 她抬手轻轻划过白皙细腻的皮肤,一用力,上面就出现个红印子,她畅快笑出声来:“曲桃亦,没有想到?最终,你还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第一美女又如何?不还是争不过我……哈哈哈哈……” 打骂声越发近了,两个侍卫不禁急了,但这位三小姐又不能轻易得罪,不免出声劝道:“三小姐,殿下吩咐了……您看……” 曲真茹慢慢起身,她轻抚发簪,柔声道:“让我来。” 侍卫一震,惊讶地看着她,想起这两人的关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姐姐,对不住了!”曲真茹笑道,缓缓撩开裙摆,抬起右脚咬牙用力踹去。 “再见了……” “什么人!”侍卫猛的回头,寒光一闪,来不及拔剑,脖子上就甩出一道血色。 “啊……”曲真茹惨叫一声,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她艰难地咽下嘴巴里的鲜血,抬头想要看看是谁,勉强看清了一个人影,人就彻底昏死过去。 “小姐……”千锦大呼一声,就冲了过来。 曲桃亦扔掉手中的石头,坐了起来,迎面就被千锦抱了个解释。 听着千锦的呜咽声,曲桃亦轻轻笑了,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千锦嚎了几声,就连忙要检查曲桃亦身上有没有伤口,曲桃亦拦了她的动作,问道:“寻夏和千玉呢?” “她们没事。”千锦抹着眼泪答道,又忍不住抽噎道:“这实在太危险了,刚刚要吓死奴婢了!” 到了现在,她还觉得像梦一样。若不是小姐早早察觉了斌王殿下的阴谋,让她去带人过来,小姐就要被人推进湖里了。 曲桃亦松了一口气,听着不远处的喊声,她下意识地看向千锦带来的人,想要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符……符子平?” 符子平慵懒地靠在枯树上,眼帘垂着,听见曲桃亦的声音,他勉强抬了下眼皮,原本一片星光的眸子只剩下一片沉寂。他看了眼曲桃亦,就又垂下了眼帘。 曲桃亦无奈苦笑,想要去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曲桃亦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向昏死在地上的曲真茹身边。 沐浴将两个侍卫的尸体藏好,准备去询问自家公子如何处理三小姐,就见自家公子一脸阴霾,而方才握剑的那只手却抖得厉害,不由轻轻一笑。 刚才,他们赶到这里,就见三小姐准备把二小姐推进湖里。 公子猛的冲了出去,拔剑砍了那两个侍卫,一脚踹飞了三小姐。 那副样子,仿佛上了战场,沐阳都担心三小姐被一刀砍了。 直到二小姐醒来,公子铁青般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千锦也留意到了这边,连忙向曲桃亦解释:“小姐,奴婢带了人过来,正准备出手,符小将军就先出了手。” 曲桃亦点头,嘴边不禁勾起一抹浅笑来。 第190章 丢进河里 “小姐,如何处理?”千锦带来的小厮问道,他们是千羽培养的人,唯一的任务,就是听二小姐命令。 曲桃亦看着曲真茹,目光藏着几分让人无法窥探的深沉,仿佛透过她,看向了更深远的地方。 她与曲真茹,当真走到了这一步。 千锦害怕小姐心软,正打算出声相劝,就听见曲桃亦开了口。 “绑起来,丢进河里!” 话落,曲桃亦转身就走向一边。 她走的很慢,身后绳子的摩擦声她听得清楚,曲真茹低低的哀嚎声顺着风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她不愿去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她也不会放过伤害过自己的每一个人。 说她睚眦必报也好,心胸狭窄也好,都没有关系。 看着欲转身离开的符子平,曲桃亦出声叫住了他:“符子平!” 符子平停了一下,咬牙道:“何事?” “没事就不能叫叫你了?”曲桃亦笑道,借着符子平愣神的时间,她连忙跟了过去。 “嘘!”符子平幽幽地扫过四周,目光警惕,他突然低呵道:“藏起来!” 曲桃亦一愣,就被符子平紧紧抱在怀里,一个翻身,滚进旁边半人高的灌木丛里。 沐阳一把将昏迷的曲真茹推进河里,转身就要藏起来,却看见二小姐身旁的那个叫千锦的丫鬟还呆呆站在原地,不由咬牙,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带进草丛里。 “你要做什么……”千锦大吼,被人一把捂住口鼻。 沐阳重她摇头,示意外面有人过来了。 千锦带来的小厮也不弱,听见命令的那一刻,都飞快地藏了起来。 一切刚刚平静,一群人就闯了过来。 曲桃亦借着地势的优势,想要往外去看,就被身后的符子平一把按进怀里,炽热的胸怀一下子扑面而来。 她轻轻挣扎了下,鼻尖就隐隐传来些凉凉的味道,曲桃亦眼眸一暗,这好像是伤药味。 她前世过得不太好,也不得裴留的喜爱,又总是爱去裴留面前晃荡。有时,也会“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希望能得裴留一眼,裴留从来都不会管她。 最后,她只能自己流着泪去擦药,所以这种味道,她最为熟悉。 曲桃亦不再挣扎了,她小心翼翼地靠在符子平的怀里,希望不要碰到他的伤口,一边留意着来人的对话。 “怎么回事?快点把人救上来!”去而复返的裴巽,看着湖里面挣扎的身影,笑容还未显露,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从未吩咐属下,将曲桃亦绑了! 虽然让曲真茹留在这里,但他丝毫不担心,他的属下不可能违背命令。 护卫跳了下去,将人拖出了水面,裴巽看着露出的粉色衣角,眼皮飞快地跳了一下。 “三小姐!”有人认出了曲真茹。 裴巽大步走了过去,看着脸色惨白的曲真茹,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腹部,咬牙切齿道:“快,快!救人!” “噗噗噗……” 几口水吐出来,曲真茹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当看见裴巽时,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殿下……殿下……” 裴巽后退了半步,冷眼看着扑在他脚边的女人,阴霾的目光落在曲真茹半开的衣衫上:“来人,将本王的衣服拿来!” 曲真茹身子一僵,才注意到她全身湿透了,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她又在水里挣扎,衣衫早就被挣开了大半。 曲真茹猛的抬头,跟在裴巽身后的几位公子连忙扭头,还有裴巽带来的护卫,甚至刚刚她还躺在一个护卫怀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 “呜呜……”曲真茹呜咽出声,双眸猩红,她死死抱住自己,腹部却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瞬间的功夫,曲真茹眼前就发昏。 “啊……好疼……啊……啊啊啊……”曲真茹惊叫道,声音凄厉,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脸上的泪水与汗水糊了满脸。 裴巽不耐烦地走近几步,冷声道:“太医马上就到,你忍忍……” 却看见了一抹红色。 众人也纷纷探头看去,就见曲真茹哀嚎间,身下的衣衫见了红色。滴滴答答的,看起来很是吓人,不一会就晕了一大片。 裴巽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堪,一把扯过身上的衣衫,将人抱了起来。 “快点!传太医!” 裴巽一走,几位公子纷纷对视了一眼。他们家中虽还未有妻室,但这种情况,又联想到斌王殿下与三小姐的关系,难免都猜到了几分。 林二慢悠悠地走在最后,不太舒服地回头看了几眼,只见一片草丛,不由摇摇头。 怎么回事,总是觉得有杀气…… 第191章 脱离控制 “快点……太医呢!”裴巽低吼道。 两个太医急急跟在身后,汗水要滴进眼睛里也不敢去擦,只紧紧盯住斌王殿下怀中的人,害怕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护卫将帐篷掀开,裴巽大踏步走了进去,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了,将昏迷的曲真茹急忙放下,转身就将太医扯到跟前。 “快!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裴巽红着眼睛呕吼。 太医连忙挤到床榻边,翻开曲真茹的眼皮,又看见这位姑娘身下的血迹,只能暗道一句造孽呀! 裴巽盯了一会儿,一言不发。 “殿下。”侍卫长走了进来,立在一旁。 裴巽的眸子微暗,他抬脚走到一旁,侍卫长就跟了上去。 “爷,翊王殿下带人去了后面的林子。”侍卫长压低声音说道。 “呵……”裴巽嘴边冷笑,他举起手指,骨骼分明的手指上竟粘了不知谁的血色:“林子里都布置好了?” 侍卫长阴阴地笑了:“请爷放心,林子外面由我们的人守着,保证威远将军逃不了!” 得了侍卫长的保证,裴巽才勉强出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掉进水里的人竟成了曲真茹,当真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个孩子,必须得留住了! 他与裴留都未成婚,若是第一位皇孙是他的儿子,一切都好办了。 想到这里,裴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侧耳低声问道:“你现在去查曲桃亦的下落,看看到底是谁救了她!绝不能让她进了那片林子!” 侍卫长退了下去。 “敏君,你可千万不要让哥哥失望啊……”裴巽低喃道,他侧着身子,斜靠在一旁的桌案上,冰冷的目光慢慢扫过这里面的东西。 突然,他的目光一滞。 一个被人撕开的香囊静静躺在角落里。 裴巽的心乱了一秒,他慢慢移步过去,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东西。 这香囊,是他让人塞到曲桃亦身边的! “咚咚咚!” 杂乱的心跳如鼓点般疯狂的敲打着裴巽的理智,他缓了一刻,就香囊捏在手里,熟悉的味道淡了许多,但还是可以闻出来。 “嘭!” 凌厉的一脚狠狠踹在桌腿上,上好的红木桌子应声砸在地上,两个太医身子一抖,冷汗“嗒”掉了下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好啊!”含混不清的声音从裴巽的牙缝里挤了出来,他笑了,盯着手中的香囊,笑容却是如蛇蝎般狠厉。 曲桃亦早就发现了他让人放在三个丫鬟上的香囊! 若是只在一个丫鬟身上放,一旦被发现,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特意让人在三个丫鬟的身上都放了。哪怕被发现了,还有其他的机会。更何况,这样甚至去挑拨她们的关系。 突然,裴巽觉得事情有些超出意外了,他瞥了眼战战兢兢的太医,大步走了出去。 “殿下……殿下……” 裴巽一出来,一同游玩的几位公子就围了上来,颇为急切地看着裴巽。 其中一人试探地问道:“殿下,不知我们可能下山了?” 他们带的小厮不多,刚刚那群人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拿刀砍人。他们那点护院,根本就不够看的。 多亏了两位殿下,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所以,这边一平息,他们就想着赶紧下山。 裴巽勾唇冷笑,风流轻佻地一挑眉,轻轻摇头:“怎么说那群人才跑到了林子里,各位现在离开,不害怕在路上撞上吗?” 几位公子的脸色一变。 裴巽接过帕子,随意地将手指上的血渍擦了擦,不过血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帕子上只粘了一点血迹。 他洋洋洒洒地将帕子举在那人面前,莞尔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弄与揶揄:“各位还记得那群人说了什么?” 立在最后的林二目光一震,不由猛然抬头,脑海里回荡起那群人的呕吼声:“我们找的是那狗屁威远将军!我们要替惨死的兄弟报仇……” 来这里游玩的公子们,大多还未进入朝堂。不过前些日子,威远将军清剿海盗之事,他们还是略有耳闻。 方才那群人凶神恶煞,身上匪气十足,挥着刀子就要砍人。不过他们也说了,只要威远将军! 当时紧急,斌王殿下立马指了一个方向,才将那群海盗引了过去,而翊王殿下偷偷追在海盗身后,为的就是将海盗一网打尽。 裴巽眼看着众人变了神色,继续沉声道:“这么长时间了,威远将军还未出现……” 他顿了一下,幽幽地叹口气:“不该呀……不该呀……” 众人心中一愣,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想法:符子平是本朝最年轻的将军,不该被这一群人杀了。 第192章 亲手绞杀 “本王已经派人去京城报信了,不到半个时辰,守卫就该过来了。”裴巽安抚道。 几位公子的神色才好看了一些,他们本就是家中娇子,年纪也尚小,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 “海盗没有几个人了,就在那个林子里,本王要过去帮老二的忙了。”裴巽整了整衣衫,大步就要离开。 他走了两步,回头扫了一周,挑眉问道:“本王要去林子里,你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随本王一同过去?” 几位公子眼神慌乱,裴巽这一走,定然带走大部分护卫。哪怕留几个护卫在这里,也得优先去保护帐篷里的那位,他们只能靠身边的一两个小厮。 “殿下,我们跟着您去……” “去,我去,威远将军还未出来……” 见状,裴巽轻轻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走!”一声令下,裴巽带着这些人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二踱步在最后,他紧紧盯着走在最前方的裴巽,清亮的眼眸渐渐浮现幽色。 他实在看不懂了。 斌王殿下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公子……林二……” 林二惊醒,看着身边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公子,脸一下沉,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叹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那群人?” “就是,就是。”小公子应道,恐惧地看向四周。 林二目光愈发沉了,手中摇扇的动作慢了下去。他实在想不通,斌王殿下剿匪,为何要带着他们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过去? “殿下,又一具尸体!”前去探路的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 裴巽走了过去,看着浑身中了数十刀,早已咽气的悍匪,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应该是第三具了。” 三具,加上之前被斩杀的五人,那群海盗应该只剩两三个人了。 想到这里,众人的神色不禁更加激动了。 “谁!”守在一旁的护卫呵斥道,手紧握剑柄,紧紧锁住那个方向。 半人高的草丛微微晃动,人影晃动,裴留带着护卫走了出来。 “老二!”裴巽大吃一惊,脸上还未扬起笑容,就瞥见裴留手中正往地上滴着血水的剑身,眼眸不禁闪了一下。 裴留抬眼,平日里冷淡如水的眼瞳里竟也闪着红光,带了些嗜血的味道。 裴巽对上这视线,竟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一股不安慢慢从心底晕开,攫住了他的心脏。 “老二,你见到威远将军没有?”裴巽担忧地问道,他余光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早已藏好的侍卫迟迟不现身,眉间一皱。 狂风骤然,成片的树叶呼啸作响,大块的阳光撒下,恰好落在裴留的的脸颊上。 光影之下,裴巽只觉得裴留那张脸动了起来,神色幽幽如魅影,积卷着他看不懂的嘲讽与嗤笑。 “你……”裴巽愤然出声,却又一口气噎住,只呆呆地看着裴留身后。 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踏步而来,俊郎面容上扬着肆意却又深沉的笑容,薄薄的唇边染了一抹血色。而他清亮的眼眸里映出了红色,修长有力的手掌中紧握着他最得意的武器——弓箭。 “符子平……”裴巽难以置信地出声。 符子平勾唇一笑,眨眼的功夫,杀意已经他完美掩藏,躬身行礼:“斌王殿下,臣已经将所有贼人亲手绞杀!” 裴巽猛的后退一步,身子紧绷,他紧盯着裴留与眼前的符子平,粗声喘着大气。 符子平怎么会和裴留一同出现? 那敏君呢? 裴巽脑子一片空白,直到眼前黑了下去,耳边才响起了冷冷的声音:“裴巽,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去答应敏君的计划!” 裴巽猛的抬头,就撞进裴留冷若冰霜的眼睛,他不由冷笑:“裴留,本王不相信,你难道不希望符子平和敏君在一起?” “你!”裴留平静的脸上出现了龟裂,最终他深深地扫了一眼裴巽,转身离开了这里。 裴留身后的侍卫拉着几个早已气绝的贼人,急匆匆跟在后面。 几位公子一直缩着脖子待在后面,直到裴留走了,他们才愣了过来,急忙跟在后面走了。 符子平留在最后,他慢悠悠地用袖子将弓箭上面的污血擦拭干净,迎上裴巽阴狠的视线,行礼一笑:“斌王殿下,我先走了。” 事事超出意料,裴巽的耐性早已被耗尽,他的脸死死绷着。 他慢慢靠近符子平,很容易地就闻见了符子平身上的铁锈味,他不禁眯起了眼睛,狠辣而又嘲弄的目光对上符子平的视线。 “符子平,你不会以为告到父皇面前,父皇就会相信你?本王亲口告诉你,这就是本王做的,你又如何?” 第193章 一滩浑水 “哈哈哈……” 裴巽放声大笑,重重拍在符子平的肩上,用了狠力,却没有等到符子平吃痛的样子,不由气的咬牙。 冷哼一声,他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公子?”沐阳小声地喊了一声,见所有人都离开了,便凑到了符子平的身边。 符子平收起脸上的笑容,压低声音问道:“阿桃可送回去了?” 沐阳用力点头,小心答道:“属下亲自看着二小姐进了庄子,公子放心,属下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符子平长舒一口气,目光却突然摔向一旁,他厉声道:“滚出来!” 沐阳飞快拔剑,神色紧绷,轻巧地护在符子平的身前。 “呵呵……是我。”林二干笑几声,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是您啊!二公子,您真是要吓死小的了!”沐阳嬉笑道,收起剑,笑眯眯地退到一旁,丝毫没有方才狠厉的样子。 林二左右瞥了瞥,见符子平身上没有什么异常,眼中的忧色才下去了几分。 “子平,那几个贼人,是斌王殿下搞得鬼?”林二出声问道,他不是那几个嫩草一样的公子哥们,裴巽那话,一听就是破洞百出,顶多去骗骗那几个。 戊海的海盗,怎么可能跑到这里? 更何况,这次出行完全是裴巽兴起,海盗怎么可能来得那么及时? 符子平环胸,微眯着眼帘,倚靠在粗壮的树身上。 风吹来,吹落一片叶子,绿色偏黄的树叶飘飘荡荡落下,映在他的眼底。 林二都要暴跳起来时,才听见他淡淡的回应声。 “斌王殿下还是怀疑我知道了戊海的事情。” 林二气笑了,他冷哼一声:“怀疑?又怀疑?上一次不刚试探过,斌王殿下就盯着你不放了?” 上一次裴巽直接开口问了,符子平也答了,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哪里知道裴巽的心思这么深。 符子平幽幽一笑,眼瞳里闪过一丝诡异。 “那二姑娘在哪里?我去问了,二姑娘不在那里。”林二发急地开口,有些心虚地躲过符子平的目光。 他看着翊王殿下将二姑娘送回了帐篷里,所以等到翊王殿下出去后,他就立马派人去询问,哪里得知帐篷里已经没人了。 他偷偷让人去找,就差将这林子翻个遍了,却怎样也找不到二姑娘,吓得他要死。 符子平不言,抖落身上的尘土,慢慢走动起来,只听见他沉稳内敛的声音响起:“别急,回到庄子里,一切就清楚了。” 林二不解,却也知道不能多问了,便跟着走出了林子。 走出了这片林子,就看到多了许多禁卫军,来来往往的,正清扫着这里。 “子平!”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符子平还未抬头,就已经被人紧紧抱住了。 “薛大哥!你怎么来了?”符子平笑着唤道,已经出鞘的匕首被他无声地挡了回去。 薛诚出现在这里,也是多番缘分的缘故。他本是掌管禁卫水师部,上次清剿戊海海盗,符子平有功,他也有功。 只不过符子平的功劳算是因为赐婚一事无端被人遗忘了。而薛诚这边,皇帝是真的忘了,也不敢有人去碰皇帝的霉头,所以薛诚这事就被耽误了下来。 直到许氏为曲真茹挑选夫婿时,薛诚才上了平阳侯府的画册之中,而曲真茹也恰好选中了他。虽然这事没有了后续,但确实提醒了平阳侯,所以平阳侯就顺嘴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皇上才想起薛诚。 薛诚领兵很有一手,故皇上就让他领了一支驻扎在京郊的护卫军,所以斌王殿下的人去报信,在京郊的薛诚就赶了过来。 到了这里,薛诚先是简单询问了下情况,就呆住了。 戊海那里的事情,他最为熟悉不过了。所以对于斌王殿下所说,贼人是戊海残留的海盗时,他差点变了脸色。 薛诚将人放开,左右扫了一眼,就扯住符子平去了一旁。 确保两位殿下的侍卫近不了身,薛诚才开了口:“子平,戊海那边的海盗可是你和我亲自动的手,旁人不清楚,你我怎会不清楚!这里哪来的海盗?” 符子平轻笑一声,戊海那里的海盗,早就被清剿干净了,怎么可能有?甚至还来到了京城? 还能嚷嚷着找威远将军报仇? 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薛诚看见符子平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粗黑浓密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这事,不会是针对你来的?” 朝廷那滩水,经过的人,都是些老奸巨猾的角色。连薛诚这个“划水”的人,都能品味出不对劲来,更别提那些看狐狸了。 第194章 少了一人 所以这几位出游的公子一回到家中,就被父兄以各种理由狠罚了一顿,关在家中,严禁外出。甚至备了礼物,送到符府,说是要感谢威远将军出手相救。 “威远将军,薛将军,殿下请两位过去。”侍卫长遥遥喊道。 符子平回头,撞上侍卫长阴沉的目光,不禁肆意一笑,漫不经心地嘲弄回去。 “走!”薛诚抖抖肩膀,推着符子平往前走。 两人走到一处空地,地上残留的血迹已经被掩盖,除了鼻尖轻微的味道,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符子平、薛诚齐声说道。 “噔,”裴巽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抬眼狭长的眸子闪着似笑非笑的光芒,他指向薛诚,道:“薛将军,本王有问题想要问问威远将军,不知可否?” 薛诚神色一正,沉声道:“殿下随意。” 心里却是为符子平捏了把冷汗。 这斌王殿下,实在难缠了一些。 裴巽舒服地屈膝而坐,饮过烈酒的唇泛着水润的光泽,黑眸落在符子平身上,公平公正地问道:“符子平,本王已经问过其他人了,只剩下你了……” 他的话一停顿,苦恼地搜索了一周,状似为难地开口:“哦?不对,平阳侯府二小姐?她怎么也不在?” 开口的不是符子平,却是裴留。 只见裴留面不改色地截了符子平的话:“二小姐回去休息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前,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平阳侯府的庄子里。对了,忘了说一声,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过来了一趟,是本王准许的。” 裴巽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目光晦暗地看着裴留,嘴里的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老二,本王知道你与曲小姐曾经关系不错,可这也不是你随口胡说的借口。那贼人都敢来京郊这里作威作福了,万一他们进了京城……” “大哥!贼人已经被斩杀,不可能进京城!”裴留冷冷打断裴巽的话,丝毫不显弱势地迎上裴巽眼中的警告,他再次出声道:“您若是不信,大可让薛将军派人查探一番!” 这话,仿佛巴掌一般狠狠甩在裴巽的脸上,他放在案上的手掌紧攥成拳。 裴留的话,分明就是假的! 一个时辰前,曲桃亦明明被他的人绑住了,但是他不能说! 裴巽这次,彻底尝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一次,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裴巽确信,此时他派人去平阳侯府的庄子里查,定然什么都查不出来,裴留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是,他十分好奇,裴留什么时候与符子平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这样想,裴巽就忍不住讥讽道:“本王实在没有想到,老二你竟然还这么关心曲二小姐?” 裴留慢慢抬眼,看向不远处紧闭的帐篷,嘴边勾起一抹有些意味深长的弧度:“大哥,不如多关心关心三小姐!毕竟,三小姐还怀着你的孩子!” 此话一出,裴巽的脸色就变得阴霾。 林二恨不得捂上耳朵,在场之人都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心中虽已经有了大概,但翊王殿下这样说出来,倒是出人意料了。 这可是完全将斌王殿下的脸面踩在地上! 两位殿下怒目相冲,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薛诚无奈,只好走了出来。 “殿下,此处则不宜久留,不然先回庄子那里?” 帐篷里的太医却跑了出来:“斌王殿下,殿下……” 裴巽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瞪着太医,声音里多了抹急切:“如何?” 太医左右瞧了一眼,见斌王殿下没有让众人退下的心思,也就大概猜到了斌王殿下不打算避开人了,于是就答道:“殿下,一切安好,姑娘无事,腹中孩子也无事。” “好!”裴巽大赞一声,紧绷的脸色才微微带上了点喜色。 他回头,看着裴留和符子平,轻笑道:“走,所有人都去庄子里,哪个也不许擅自离开!” “是。”符子平应了,他抬脚欲走,撞上了裴留沉沉的目光。 符子平轻点头,两人就像说好一样错开,各自上了马。 林二瞧见了这一幕,琉璃般的眸子闪过疑色,他不动声色的跟在符子平身后。见所有人都急匆匆往回赶,他找了机会问道:“子平,你何时与翊王殿下站到一条线上了!” 符子平控制缰绳的手微动,他盯着身下枣红色的马儿,脑海里浮现出和裴留在林子里相遇的画面。 第195章 好地方 裴巽抱着昏死过去的曲真茹一离开,一旁的草丛里晃动了几下,符子平一行人就走了出来。 “小姐!”千锦恼怒地瞪了沐阳一眼,急忙跑到曲桃亦的身后,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惹得沐阳无奈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曲桃亦笑着拍了拍千锦,正欲去商量接下来如何做,身侧的影子便低了下去。 符子平半弯下腰,利箭被他佩在身后,他不做声地一一把曲桃亦身上不小心沾到的杂草挑干净,神情专注且凝重。 直到确定曲桃亦身上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了,他才直起身子,看向有些呆愣地曲桃亦。见她呆呆的样子,符子平黑眸里不禁染上了笑意。 “阿桃,边走边说!”符子平笑道。 曲桃亦轻点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清理干净的裙摆,心跳的越发快了。 符子平对林子里的地形还算熟悉,这也多亏了裴巽让他去布置护卫的功劳,他带着一行人往林子深处走去,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让他们绕回众人玩乐的地方。 符子平并未隐瞒林子里裴巽突然对他动手的事情,曲桃亦听了,神色一变,急急地问道:“你身上可曾受伤了?” 符子平低低抽了一口气,眉头紧蹙,略带痛苦地答道:“围攻我的人有些多,身上难免受了点伤。” 曲桃亦脸上的担忧更浓了,她靠近符子平,想要去看看他的伤如何,但这里又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担忧。 “我们先出去,出去以后,我让府医给你瞧瞧。” 符子平乖巧地点头,透亮的眸子里闪着微光。 走在后面的沐阳两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见符子平说的难免受了点伤,沐阳的嘴脸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点伤放在公子的身上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比不得战场上的伤,以前公子连喊都不喊一声。 今儿怎么变得如此,如此虚弱…… 沐阳自是不懂他们公子的心思了。 朝着林子深处走,周围就更沉静了,符子平抬眼飞快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估摸着沐阳埋尸的地方,特意绕开了一段。 曲桃亦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同,千锦带来的小厮隐约觉得路有些绕了,但带路的是符小将军,担忧就被信任盖了过去。 走了几步,符子平突然停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将曲桃亦护在了身后,警示地环顾四周。 “出来!”符子平低呵道,沐阳手持利刃,带着人慢慢散开,警惕地望着周围。 大概十米处有了点动静,一行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他们的老熟人。 符子平收了弓箭,沉声道:“翊王殿下。” 一袭锦袍的裴留走在最前,他身上粘了不少东西,走进一看,原来是血迹。而他的脸色阴霾,一一扫过符子平身后的人。 看见曲桃亦安安全全地站在符子平的身后,裴留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看见曲桃亦安全时,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贼人出现时,他一边让人阻拦,一边带人去了曲府的帐篷里,桃亦却不见了! 贼人又喊着要捉拿符子平,他担忧桃亦被贼人捉住了,便一路追赶,这才走到这里。 裴留扯下还算干净的袖子,擦拭脸上的血迹,问道:“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心中已有了猜测,当看见敏君被裴巽的人带走时,他就知道这次定然会出现其他的事情。 没有想到,裴巽竟然敢在京郊附近搞出“海盗”一事,他当真是拿京城是他斌王自己的了! 符子平上前一步,让身后的小厮退到一边,沉沉的目光看向裴留。裴留心领神会地让护卫也往后退,独留他们三人在这里。 符子平回头,对着曲桃亦眨了下眼睛,才回头看向裴留,一脸苦笑地开口:“殿下,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了。” 裴留冷呵一声,凉凉的眼眸里浮现了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沉声道:“你说!” 符子平应了一声,他指了指不远处幽深的林子,眼中的暗光流动,他叹道:“大概两个时辰前,斌王殿下身边的侍卫长让我一同去看看这处的布防如何,我就随着侍卫长来了这处。” 裴留幽幽地看了眼林子,嘴边的笑容更深了,却也更吓人了。 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到了那里后,侍卫长就突然消失了。我正准备找路出去,一群人就冲了上来,拿着刀要杀我。”符子平一停,他侧着身子,安慰的目光落在一脸震惊担忧地曲桃亦身上,轻轻一笑,示意自己无事。 第196章 寻求合作 裴留看着两人并肩而立,互相担忧的样子,心中像是被万千蚂蚁咬噬,他僵直地移开了视线。 一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的意思是,斌王殿下故意引你来这里,是为了杀你?” 符子平笑了,随手扔了一块东西给裴留。 裴留接住,略略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林子里的人用了迷药,我差点昏死之际,敏君公主出现了。”符子平感受到身侧人的颤抖,他伸出手,将曲桃亦的手轻轻握住。 符子平扔出来的东西,正是一枚玉佩。 裴留认得,因为这枚玉佩正是他送给敏君的,敏君一直佩戴在身上。 裴留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他把玉佩紧紧攥进手里,咬牙问道:“后来呢?敏君现在在哪里?桃亦为何同你出现在这里?” “公主还在林子里,不过我派人守着。”符子平似笑非笑地答道,眼中渐渐浮现出旁人看不懂的暗光:“我从这里林子逃了出去,就去找阿桃。一直找到河边,竟发现有人要推阿桃!” “谁?”裴留暴呵道,丝毫不掩眼中的杀意。 曲桃亦抬头,慢慢地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曲真茹。” 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开,裴留一时耳边竟有些恍惚,所有的话外他脑子里飞快地滚动,直至形成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实。 曲真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就一个人带走,唯有负责这次出游的裴巽可以! 而曲真茹又是裴巽未来的侧妃,两人的关系,不得不让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裴留不傻,他渐渐明白了一切。 裴巽不一定要杀符子平,他只是要创造一个机会,将符子平与敏君死死绑在一起。而裴巽这样做,为着什么,也并不难猜测。 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位置。 若符子平娶了敏君,敏君与裴巽交好,这也算得上一个大助力了。哪怕符子平保持中立,也是对裴巽更为有利。 至于桃亦也被卷入其中,怕也是因为与符子平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裴留缓缓阖上了眼睛,复而睁开,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你们放心,若是需要,本王会出面。”裴留说道,脸上的阴沉如何也掩不住。 曲桃亦上前一步,轻声道:“翊王殿下,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 裴留掀开眼帘,动了动嘴唇,缓缓开口:“你说,本王能做到的,都会去做。” “翊王殿下,我要回到平阳侯府的庄子上。或者说,在半个时辰之前,曲桃亦就回到了庄子上。”曲桃亦一字一字地开口,闪烁的狭长眸子里晃动着冷冷的光芒。 裴留看着,沉寂的心口一跳。 外人可能不知,他却是最为清楚,桃亦身上的变化,他一点一点看在眼里。 以前,跟在他身边的曲桃亦,像个花瓶,空有其表而已。 而如今,与符子平并肩而立的曲桃亦,活生生的,会说会笑,有着自己的光芒。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掩住她的光芒,反而愈发耀眼。 裴留粲然一笑,无声将心中的不甘落寞压下,他点点头:“去,本王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曲桃亦微侧身,双眸含笑,看着身侧的人,动了动唇:“符子平,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拖累你。其他的,就交给我。” 符子平目光一震,看着面前虽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光芒的曲桃亦,心“砰砰砰”乱了频率,脸颊不可避免的染上了红晕。 这样的阿桃,美得不可方物。 千锦躲在后面,看着一脸阴沉的翊王殿下,还有两位含情脉脉的主子,深吸一口气走了过来。 “哎……”沐阳想要去拉,却被千锦灵活地躲开,只好恨恨地看着她去破坏这一幕。 “小姐,我们走!”千锦低声问道。 曲桃亦慢慢收回目光,规整地对着裴留行了一礼,跟着侍卫就离开了这里。 她一走,气氛就凝滞了下来。 裴留紧握剑刃,微扬下巴,冷冷地盯住符子平,道:“林子里进了一群贼人,自称是海盗,要寻威远将军报仇!” “不知,威远将军可愿随本王一同将他们绞杀?” 符子平目光一动,嗜血的光芒闪动,原来是因为进了贼人。 竟然有人自称海盗,这倒是稀奇了! 他可以确定,戊海那边的海盗,绝对不可能来了这里! 符子平对上裴留眼中的挑衅,勾唇一笑,答道:“荣幸之至!” …… “什么?”林二惊呼出声,见众人都回头不解地看着他,连忙捂住嘴巴。 等到所有人都回头了,林二还是难以相信地看着符子平,却得到一双深邃的眼眸,只好艰难地去消化这个事实。 第197章 冲进去 “平阳侯府的庄子?”裴巽松了缰绳,坐在马上,盯着大门紧闭的庄子,慢慢地说道。 薛诚苦笑,答道:“正是。二小姐应该正在府里,不如殿下先回庄子休息休息,属下派人去请二小姐。” 裴巽摆摆手,拒绝了薛诚的提议。 他回头,看着一脸肃然的裴留,目光沉沉的符子平,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 裴巽摇头,指了指紧闭的大门,对薛诚道:“薛将军,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敲门,将曲二小姐请了出来。” 薛诚抹了把额头的汗渍,心里暗暗嘀咕:斌王殿下为何非要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 薛诚虽未见过曲桃亦,但他知道,曲二小姐是子平的未过门的妻子。他与符子平交好,难免就有几分恻隐,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道:“殿下,不如……” “薛将军!”裴巽幽幽出声,眼中含笑,那笑却不达眼底,带着些嗜血的味道。 薛诚不甘地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看了符子平一眼,见他一脸平静,才抬脚上了台阶。 “咚咚咚……” 薛诚敲响大门,众人的心随着声音咚咚作响,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就在薛诚准备放弃时,门后响起了声音:“是哪家的人啊?” 薛诚往后看了一眼,沉声道:“斌王殿下。” “哎呦!”婆子惊叹了一声,手下开门的动作更快了一些,门一打开,婆子急忙跪在地上:“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青天白日,大门紧闭,而这看门婆子又慌慌张张的样子,实在太异常了。 裴巽眼中的不安淡了几分,他安抚地拍了拍马背,焦躁的马儿才静了下来。 他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婆子,吩咐道:“去,将你家二小姐请了出来,就说本王有事!” 婆子惊的抬头,当看见乌泱泱一片人时,目光就更慌乱了,差点一下子惊坐在地上。 “姑姑,去请阿桃出来。”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婆子寻声看去,就见她们姑爷正端坐在人群里,不免长长松了一口气。 婆子抹去额头的冷汗,弯着腰,退了下去。 裴巽回头,看了眼脸色紧绷的裴留,轻轻笑了,嗤笑道:“没有想到,小将军还未娶了二小姐,平阳侯府的下人就这么听小将军的吩咐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挑剔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曲桃亦与符子平早就私相授受,这可真的是不留情面了。 符子平抱拳,对上裴巽不怀好意的目光,冷声道:“平阳侯的庄子与我家庄子相邻,家母正在这里,难免见阿桃一个人操持不过来,就让我去帮忙了几次。” 双方父母都没有说什么,斌王殿下一个外人有何脸面去开口? 更何况,斌王殿下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有失君子风范了。 符子平的话,冷冷地甩在裴巽的脸上,裴巽冷冷一笑,正欲在讥讽些什么,门口那处就走来了几个人影。 为首之人,还是方才那个婆子,身后跟着几个人,唯独没有曲桃亦的身影。 “呵……”裴巽笑了。 “怎么?你家二小姐不在?”裴巽关切地问道,只是那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切,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辉哥家儿的走在最前,听见裴巽的询问,她微微欠身,一脸平静,答道:“回殿下的话,我们家小姐身子不太舒适,不能……” “不能出面,是?”裴巽“善意”地接了下半句,他啧声叹气,转回头,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裴留紧握缰绳的手上。 “既然曲二小姐身子不适,本王就去瞧瞧!” 话落,裴巽扬起马鞭,就要策马冲进院子里。 既然他治不了符子平,难道连个女人,他都不能动了吗? “殿下……” “斌王殿下……” 众人惊呼,薛诚下意识想要去拦,却有人更快一步。 符子平不知何时下马,他死死抓住马鞭,抬头看着裴巽,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三思!” 裴巽呵呵一笑,漆黑的眸子闪现杀意,他暗暗用力,狠狠扯动马鞭。 牛皮筋做成的马鞭,又用特质的药水浸泡过,抽在马的身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符子平手掌被再一次勾起,成小股般的血水滴落下来,他却面不改色,只盯着裴巽,重复着那一句话:“殿下,三思……” 裴巽真是气急了,他指着一旁的薛诚,呕吼道:“把符子平给本王拉开!” 裴巽带来的人立马就要上前,一直未发声的裴留却开了口。 “慢着!” 裴留身后的护卫瞬间行动,拦住了裴巽的人,两方相对。 第198章 一滴眼泪 这场面,久久僵持在那里,连空气都被凝固了。 林二暗暗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翻身下马,一抬头,就看见了越来越近的身影,难以相信地低喃出声:“曲二小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石子掉入平静的湖面惊起一滩滩浪花来,众人都往那里看去。 假山之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不就是曲二小姐吗? 曲桃亦一袭淡蓝色长裙,由千锦扶着,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过假山,脸色在日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任谁瞧了,都不能说舒服。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小心见风!”辉哥儿家的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曲桃亦,满眼的心疼。 曲桃亦对着她安慰一笑,移步出了门,她飞快地看了眼围在门前的人。当看见符子平正在流血的手时,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发凉。 “斌王殿下,翊王殿下,各位公子。”曲桃亦柔声道,她不解地蹙了蹙眉,轻咳了几声,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家不应该在山上游玩吗?” 裴巽暗暗咬牙,狠狠地抽回鞭子,目光阴暗地盯着曲桃亦,戏谑道:“二小姐的动作可真够快得!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这里!” 曲桃亦心里发笑,这裴巽当真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脸上却是媳妇惶恐的样子,她抬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裴巽,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苍白了些,看的让人心生怜爱。 “斌王殿下,您说这话,我听不懂。” 裴巽一噎,气的胸口闷疼,他还想问些什么,符子平突然动了。 符子平走出来,特意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心里有些心虚。方才阿桃那一眼,差点让他演不下去了。 他叹口气,对着一旁的薛诚说道:“薛将军,曲二小姐早就回了院子里,这点翊王殿下和我都可以证明。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薛诚被裴巽恶狠狠地瞪着,但他毫无畏惧,他是个忠于朝廷的将军,又不是谁谁的走狗,于是一脸平静地答道:“可以。” “两位殿下,请。” 事事不顺的裴巽,根本就相信曲桃亦真的生病了,他冷冷一笑:“二小姐,你应该也好奇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跟着本王,一起去查查?” 曲桃亦往前走了一步,脸色惨白,但脊背依旧笔直,她淡笑着迎上裴巽凶恶的目光,盈盈一拜:“好。” 符子平阻拦的话到了嘴边,又无声地咽了下去。 不过,曲桃亦目光一转,落在了最后的那辆马车上,停顿了一下,问道:“不知殿下可否耐心等待一下,等我把三妹妹安置了。” 方才裴巽准备让人偷偷将曲真茹送进去,却被人拦住了,看门的人是个机灵的,连忙将消息传到了千锦那里。所以,曲桃亦也什么都知道了。 裴巽嘴角的弧度慢慢小了,他看着不卑不亢的曲桃亦,满腔的怒火中烧着他的理智。 不过,他忍了下来。 曲真茹腹中的那个孩子,他不能丢了。 “好。”裴巽咬牙切齿地应了,他一扬马鞭,马儿嘶叫一声,跑远了。 薛诚讪讪一笑,连忙策马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不敢多留,都跟了上去。 “殿下,我们……” 裴留静静地看着曲桃亦,心口那处还跳的飞快,他的脑子里不停地浮现曲桃亦刚刚的模样。 真好,勇敢,自信。 不过,他终究是错过了。 “桃亦,我走了。”裴留无声地动了动唇,眼睁睁地看着曲桃亦走向了符子平,他虚空一笑,策马走远了。 符子平看着越发走近的人,心没来由的虚了一下,他背在身后的手掌紧紧贴在腰上,嘻嘻一笑:“阿桃……” “手拿出来!”曲桃亦笑道,眉眼弯弯,眼眸含笑。 符子平却只觉得背后发凉,他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道:“拿手做什么?我还得去那里,斌王殿下正等着……” 曲桃亦不说话,身子往前一探,就把他藏在身后的手掌给拉了出来。 被马鞭生生划拉出来的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手指粗的口子黑黑的,里面的肉块若隐若现,还在不停地往外滴着血。 符子平见曲桃亦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慌,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阿……阿桃……” “嗒,”手掌上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符子平一震,他僵直着脖子,往往下看了一眼,就见曲桃亦的眼角带着泪花。 “阿桃……” “好了,先上药!”曲桃亦猛的抬头,从千锦手里拿过药瓶,熟练地为伤口上药。 第199章 呆子 曲桃亦一脸平静,若不是方才那滴泪水,符子平就真的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都没有说话,曲桃亦低着头,一脸认真地为符子平上药。 一时,竟有些不一样的和谐。 从符子平角度的看去,只能看见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掩住她发红的眼眶,神情满是专注。 符子平那只手掌,不免蜷缩了一下,却被曲桃亦耐心地打开,上药的动作也更轻柔了几分,像羽毛一样撩动着符子平的心弦。 “好了。”曲桃亦抬头,正好撞上符子平还未收回的目光,两人目光相触,都又飞快地躲闪开来。 “阿桃,你头还晕吗?”符子平结结巴巴地问道,上好药的手放在身后,手指缓缓蜷缩了起来,上面似乎还带着阿桃掌心的温度。 曲桃亦摇头,想起她刚才看见的伤口,声音不由冷了几分:“符子平,你记得,绝对不能为了我,去让你自己受伤!” 符子平嘻嘻一笑,双眸亮亮的,带着几分邪气,开口道:“阿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站在你前面!” “这次是我不小心,下次,绝对不会受伤!” 曲桃亦噗嗤笑了,她微微摇头,不太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轻声叹道:“呆子。” “姑娘。”辉哥儿家的走了过来,她看着自家小小姐与符小将军的互动,眼中带上了欣慰。但一想到里面的那位,脸色就变得有些尴尬。 曲桃亦看了婆子一眼,心中有了定数,她对着辉哥儿家的点头,这才看向一边的符子平。 “符子平,斌王殿下那里还等着你,你先过去。记得,万事小心。”曲桃亦低声叮嘱道,双眸里满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关切与紧张。 符子平轻点头,桀骜不驯的脸颊上的笑容浅了几分,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这是他决定一生相护之人,永远都不能抛弃的。哪怕前面有豺狼,他也绝不会放手。 积卷着凉意的清风徐来,曲桃亦鬓角的青丝轻轻吹动着,她不舒服地微眯着眼睛。 符子平抬手,小心翼翼地把几缕青丝放在她的耳朵后面,看着小巧柔嫩的耳垂慢慢变了红色,符子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阿桃,你放心。” 曲桃亦合着眼睛,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温度,不知怎么了,她竟然没有躲开。 等到睁开眼睛时,她只看见了扬鞭策马奔驰的高大身影,还有符子平那爽朗不羁地调笑声:“阿桃,你要是想打我,就等着我回来!” 曲桃亦抬手,手指不受控制地摸上了额头,唯有那处还带着温度,滚烫的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辉哥儿家的眼皮一跳,连忙低下头,心底暗暗惊叹:这年轻人,可真会玩。 “咳咳……”曲桃亦轻咳几声,扭回头,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只是步履之间,略显慌乱。 “小姐。”千锦低低唤了一声,偷偷捂住笑开花的嘴巴,连忙跟了上去。 曲桃亦走的飞快,连方向错了也不知道,还是被追上来的千锦拦住了,才知道自己走错了。 千锦压住笑意,指了个相反的方向,开口道:“小姐,三小姐住的院子在那边。” “咳咳,我知道。”曲桃亦平静地答道,她默默扫了千锦一眼,才转身走向另一条小径。 心却跳的飞快,力度大的曲桃亦有些心虚。 千锦偷偷一笑,却不敢继续去逗主子了,一群人闷头往西侧赶。 曲桃亦脚下步子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曲真茹住的院子。 守在门口的婆子瞧见她们,大喘一口粗气,急忙走了过来:“姑娘,三小姐醒了。” “啊……你们让开……让开……” “小姐,小姐,您现在不能下床啊……不能……” 哭喊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隔着院墙,就可以知道里面闹得有多厉害了。 辉哥儿家的来请她,就是因为曲真茹醒了之后,就闹着要见她! 曲桃亦抬眼,脸色沉静地听着里面的哭喊声,等到声音没那么大了,她才抬脚走了进去。 配歆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曲真茹,哭喊道:“小姐,小姐,您要当心身子啊!” 曲真茹脸色苍白,她死死盯住地面,眼眶猩红,目光却是呆滞的。 她彻底完了! 当曲真茹被送回来时,药效差不多已经过了,她刚醒来之时,就是所有人在门口对峙之时。 她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人踹在她的腹部,她昏死了过去。 后来,她隐约记得,她被人推下了水。 从裴巽与其他人的对话中,是裴巽救了她。 但是,她怀孕之事,也就彻彻底底暴露了! 第200章 全知道了 配歆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曲真茹,冷冷一笑,继续哭喊道:“小姐,您放心,殿下让太医已经保住了小主子……” “太医……太医?”曲真茹猛的挣扎起来,她一把扯过配歆,艰难地询问道:“你说,斌王殿下是让太医给我……” 曲真茹眼中的凶狠让人恐惧,在她的注视下,配歆身子不由颤抖起来。 “说啊!”曲真茹嘶吼道,一切要被毁掉的恐惧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恶狠狠地盯住配歆。红肿双眸里尽是恨意,脸色却是苍白到了极点,双唇也是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像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恶鬼。 “啊……”配歆吃痛惨叫,她闭上眼睛,用力地点头。 “什么?”曲真茹喃喃出声,身子一下子瘫软,重重地摔在地上。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不甘地低语道,泪水喷涌而出,她捂住嘴巴沙哑哭泣。 连太医都知道了,自然也不会逃过皇上的眼睛了。 这下,京城的人都该知道了…… 她还没有嫁人,就要被厌弃了吗? 名誉对她们的重要性,曲真茹在清楚不过了。 曾经曲桃亦受过的冷言冷语,是不是都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去,将三小姐扶起来!” 曲真茹身子一滞,她猛得抬头,刚好看见曲桃亦走了进来。 她看看曲桃亦红润的面色,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狼狈,一切的不甘都冲破了心头。 “曲桃亦……啊……我要杀了你……”曲真茹暴怒,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却被两个婆子死死架住。 “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厉鬼般的凄厉声从曲真茹破碎的嗓子了挤了出来,她脸上布满泪痕,眼中的恨意却是丝毫不减。 曲桃亦回头看了眼千锦,千锦低头,慢慢退了出去,对着院子里的婆子挥了挥手。 “嘭!” 大门关上了,除了千锦和配歆,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没了婆子的控制,曲真茹重重摔在地上,她用力地想要往前爬动,却再也聚不起力气来,只能趴在地上呜咽。 曲桃亦冷眼瞧着她的动作,又一眼看去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配歆,意味深长地笑了。 配歆方才的话,她听得清楚。 万万没有想到,曲真茹身边,倒是一个真心的也没有。 配歆不敢抬头,她使劲缩着脖子,感受到二小姐压迫的视线时,她僵僵地跪在地上。 等到那道视线移过时,配歆才算活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却被呛到了。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好死死捂住嘴巴,把干咳声吞下去。 曲桃亦绕过这主仆俩,抬脚进了屋子里,不太强烈却依旧熏人的腥味扑面而来,她的眉头一皱,目光微暗。 曲真茹当真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曲桃亦慢慢打量了眼屋内的摆设,只大概一扫,她就被满眼的金光闪到了。 “上好的珊瑚珠子、成箱的补药、连京中最好成衣阁的衣衫都有数十套……”曲桃亦慢悠悠地一一数着屋内的东西,连声叹道:“这样的东西,足可以看出斌王殿下对你的重视了。” “哦!不对,应该是对你腹中孩子的重视了。” 听了这话,曲真茹的脸上浮现痛恨和不甘。 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个侧妃的位置,很大一部分就是裴巽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施舍的。 可是,那又怎样? 给了这个孩子,就是给她,她凭什么不可以接受! 得不到符子平,难道她不能去得到其他男人的宠爱吗? 曲桃亦用帕子捂住口鼻,悄悄退了出去,坐在千锦放置的椅子上,悠闲地看向远处。 就在曲真茹准备破口大骂时,曲桃亦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却让曲真茹身子像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那眼中的目光极为透彻,仿佛要透过皮肉去看穿她的心思,曲真茹不太自然地躲了一下。 “曲真茹,你若是折腾下去,腹中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曲桃亦开了口,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如同惊雷一样砸在曲真茹的心口上。 “你?”曲真茹慌乱出声,她死死盯住一脸风轻云淡的曲桃亦,压在腹部之下的手掌紧紧贴住微微隆起的部位,咬牙问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何意?” “啪啪!”曲桃亦轻拍手掌,顺带抖落了下裙摆处不小心沾上的灰尘,接过千锦递来的帕子,垂眸细细擦拭着每一根指尖。 神情慵懒放松,甚至嘴角还隐隐带着笑意,虽是极为简单的动作,却也是风华无限,柔情似水。 曲真茹却是难熬,她低着头,漆黑的眼眸里划过魅影。 第201章 千差万别 曲桃亦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 曲真茹疯狂摇头,红通通的眼眸里渐渐浮现惧意来,她的手指抠在地面上,鹅卵石打造的青石板上竟让她划出痕迹。 她是有借着这次意外悄无声息弄掉这个孩子的打算,但是她敢保证,此事只有她知道,配歆连个影都不知道。 曲桃亦的眉梢微扬,曲真茹这般负隅顽抗的模样,还在她的预料之中。 不过,这次她并不打算放过曲真茹了。 “曲真茹,你觉得裴巽百般忍耐你,是因为什么?”曲桃亦轻飘飘地开口,话却如同重山一样砸在曲真茹本就脆弱的理智上。 她也没有去等曲真茹的回答,曲桃亦自己给了答案。 “裴巽的心思,想必你自己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你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 “那又怎样!”曲真茹愤然出声,只是眼中到底带上了点心虚,她也知道裴巽的心思,只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曲桃亦轻轻笑了,她起身,缓缓靠近曲真茹,身上的熏香与曲真茹身上的血腥味汗味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如天上浮云,一个若地上黑土。 曲真茹低下了头,死死盯住曲桃亦的绣鞋。 她真的不明白,为何曲桃亦事事都可以化解?为何曲桃亦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宠爱? 就因为她是嫡女吗? “曲桃亦,你想做什么?”曲真茹咬牙出声。 曲桃亦蹲了下去,她用手轻轻将曲真茹脸上杂乱的头发放到耳后,脸上带着几分浅笑。若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多么姐妹相亲的画面。 “我不想做什么。”曲桃亦漫不经心地答道,手指被曲真茹狠狠地打开。 “小姐!”千锦怒了,冲上来看着曲真茹,像个被激怒的小饿狼。 “千锦。”曲桃亦对着千锦摇头,千锦不甘地撇撇嘴,却也听话地退到一边,一眼不眨地盯住曲真茹。 “呵呵呵……”曲真茹苦笑出声,她身子一软,彻底趴了下去,她喃喃自语问道:“曲桃亦,你什么都有了,那你到底还要什么呢?你到底如何,才能放过我呢?” 曲桃亦抬头,看着院子里胜放的花儿,红唇勾起残忍的笑容来:“放过你?曲真茹,到底是谁放不过谁?” 卖可怜?曲真茹当真以为她曲桃亦还是曾经的自己? 曲真茹脸色一白,脖子僵硬地梗着,她确实存了买可怜的心思,想着先骗走曲桃亦。等她恢复了之后,继续找曲桃亦算账。 “小姐。”千锦走了过来,接过曲桃亦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呼……”曲桃亦长出一口气,长长的秀眉轻盈地挑一挑,对着千锦调皮一笑,示意自己还好。 曲桃亦走了几步,复而停了下来,她看着湛蓝的天空,洁白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却是比骄阳还亮眼。 “曲真茹,你好好待在这里,一会儿就该回府了。而且我已经把消息传回了府中,相信父亲很快就知道了。” 过了许久,曲真茹才艰难地动了动嘴:“啊?什么?” 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曲真茹发出嘶吼般的呜咽声,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道身影,她如困兽般挣扎出声:“曲桃亦,你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 曲真茹很清楚,一旦让平阳侯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切都要完了!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停地重复低喃。 “曲桃亦,你不能这样做……” 千锦抬头看天,只觉得雨后天晴,实在美妙极了。她看向一边一脸平静的曲桃亦,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处置了三小姐,为何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走!”曲桃亦握住千锦的手,和她一起往前走。 一切纷扰都被抛在身后,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大路,暖阳遍布,温暖如春。 “姑娘,您慢些。”几个婆子急忙迎了出来,听着里面比泼妇还不如的叫骂声,她们小心地打量着曲桃亦的神色。见她并没有被影响到,悄悄松了一口气。 “姑娘,里面那位,该怎样……”辉哥儿家的婆子低声问道。 曲桃亦回头,趴在地上的曲真茹在她眼中渐渐成了一个模糊的团子,弱小却也不堪。 不知前世,曲真茹又是怎样? 她轻轻地说道:“将门锁了,等到回府时,将人带上。” “父亲已经得了消息,由父亲来亲自处置!” 几个婆子相视一眼,都知道姑娘是不打算放过三小姐了,长舒了口气,急忙应道:“是,姑娘,一定将三小姐伺候好了。” 只是伺候二字,听起来格外重了些。 第202章 心有玲珑 “小姐,我们要去斌王殿下那里吗?”千锦小声地问道,一边将探出头的枝条拨开。 曲桃亦盈盈一笑,步子轻快,她坚定地看着前方的小径,道:“去。” 为何不去? 裴巽一边敢派人去截杀符子平,一边让人推她跳河,甚至还弄出了海盗的主意。当真是以为这京城是他一手可遮的! 千锦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姑娘笑得有些渗人。 “千锦,传给父亲的信,送回去了吗?” 千锦应了,信誓旦旦地开口:“小姐放心,是寻夏带着人回的。” 曲桃亦点头,正准备问千玉的下落。远远的,正走过来几人,为首的不正是千玉。 “小姐!”千玉唤了一声,也不顾规矩了,撩开裙摆就跑了起来。 “慢点!”曲桃亦遥遥喊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看着千玉失了沉稳的活泼样子,心中竟产生了些许氏瞧见她时又爱又担忧的意味。 千玉跑了过来,瞧着曲桃亦无恙的模样,眼眶不禁红了,低着头唤道:“小姐,您没事就好了。” 千玉吓坏了,她只知道小姐有什么重要的计划,但是她也看不太清楚。 在帐篷那里,寻夏大声呵斥她,让她守住小姐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在帐篷里,她的视线一刻都不敢离了小姐。 但是,不知道什么人闯了进来,她还没有发声,就被人捂住口鼻,彻底昏死过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她隐约看见有人朝着小姐那里又走去了,但她已经不行了。 她醒来时,就已经回到了院子里,寻夏便将一切告诉了她。 曲桃亦抬手将千玉紧紧抱住,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柔声轻抚道:“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不害怕了啊。千玉演的很好,多亏了千玉,只是千玉受委屈了。” 千玉脸渐渐发红,被小姐轻轻抱在怀里,鼻尖是小姐身上淡淡的味道,耳边是小姐柔柔的哄声。 我天!心跳的好快! 千玉低着头,慢慢从曲桃亦怀中退了出来,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她终于明白了,符小将军有多么幸运了。 曲桃亦见千玉低着头,以为她还是害怕,就打算让千玉就在这里。 “千玉,你在这里,我们去林家的院子一趟。” 千玉愣愣地,直到曲桃亦她们已经走远了,她才呆呆地应了声好。 林家的庄子不算太远,走过去就可以。只不过为了坐实“身子不适”的事实,曲桃亦特意让人牵了马车,也不着急,慢慢地往那里赶去。 渐渐的,车速慢了下来,曲桃亦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林家门口站了一个人,正在原地打转。 “怎么还不来!哎呦,我的姑奶奶呀……”林二急得转圈,他垫脚往外看了一眼,正看见一辆马车正往这处走。 帘子那处露出了半张脸,美艳动人,但他没了欣赏的欣赏,急忙走了过去。 “二小姐,您可算来了!”林二急急地开口,一边看向院子里,英眉蹙着,压低了声音:“里面闹起来了,您可要做好打算!” 曲桃亦扫了他一眼,放下帘子,不慌不忙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林二立马伸出手,曲桃亦轻笑了一下,就扶着他的手走下马车:“多谢林公子了。” “里面如何了?可审出那些贼人的身份了?” 听见这个,林二的脸色就难看了。他指了指里面,“唰”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神色变得凝重:“贼人已经被杀光了,无人能够说出他们真正的身份,唯独……” 林二挑眉,郑重地对着曲桃亦行了一个大礼:“二小姐,子平毕竟是您的未婚夫婿,您要是记惦着子平的恩情,还请您能为子平多想一想。” 曲桃亦笑了,凤眸划过幽暗的光芒,她看着林二,嗔笑道:“林二公子,符子平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是他的运气。” “二小姐客气了。”林二沉声道,看向曲桃亦的眼眸里多了份审视。 “但符子平是与我同在一纸婚约上的人,我定然不会让人去害了他。”曲桃亦定定地开口,迎上林二的目光,继续道:“林二公子的担忧,怕是多余了!” 林二一震,却又飞快地恢复了自然。他打开扇子,看着曲桃亦从他面前面不改色的经过,微微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 是他想多了,曲二小姐,值得符子平的全心付出。 他只是担忧,曲二小姐会误了子平的事。毕竟之前,曲二小姐的名声真的令人堪忧。 没有想到,曲桃亦竟直接看透了他的心思,还出言“警告”了他一番。 真是心有玲珑。 第203章 火眼金睛 林家院子的格局却是复杂了许多,从外面看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院子,走进其中,便可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从正门进入,一堵拱形的白墙挡在最前方,中间镂空个模样,走近了,方可猜出是一副简单的山水。白墙之后,才是院子真正的景观。只见林木葱郁,一股清泉,从深处喷涌而入曲径深处,蜿蜒而去。 隔几步,要不是假山挺立,就是布置清幽的水上亭子,其上赏乐的东西不尽其数。奇花遍布,其中品种,不乏千金难买者。假山上,甚至布了些玉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四射。 “真是……”千锦出声惊叹,她看了眼满园的光景,低声补上了后半句:“富丽堂皇。” 曲桃亦也笑了,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想了一下,状似无意地复合道:“是啊,起初两位殿下还称赞我那破院子。当真应该来这里瞧瞧,这景致,才算得上一绝。” 她往后慢慢看了一眼,嗔笑道:“林二公子,您说是不是啊?” 刚刚跟上来的林二,还未靠近,就听见这主仆俩的交谈,眼皮飞快地跳了一下。 他抬头,打量了眼这院子里的光景,眸子微微发暗。 这只是个普通庄子,竟如此富贵,是个人都要去猜想,林家到底有多富贵了! 林二回想起曾经与父兄无休止的争吵,疲倦地摇了摇头。他也劝过他们不要做的太过火了,可是父兄根本就不会听他的话,一切都是无用的。 于是,林二低头苦笑。 再次抬头时,他又恢复了那副风流浪荡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笑道:“二小姐,您这可真是火眼金睛!” 话落,他缓缓摇头,似戏谑地讽笑道:“可惜那,众人都瞧得清楚的东西,唯有我那糊涂的父兄,独独钻了死穴!” 曲桃亦停下了脚步,她转回身子,深深地看了一脸满不在乎的林二一眼,心中思量着他的意思。 她方才只是玩笑之语,林二却认认真真给了她答案。 记得,林尚书确实是参与了夺嫡之争。就是不知道,他最后支持的谁。不过从上次林千语生辰之事可以看出,林尚书还未站队。 林二迎上了曲桃亦的目光,也猜出了她心中的疑虑,轻摇手中的折扇,笑道:“二小姐,不用担心,我与子平是好友,凭借这个关系。我说的话,也是可以信几分的。” 曲桃亦笑着点头,只是其中有几分真假,只有她心中清楚。 林二也知道,仅凭他这三言两语,曲家小姐时不会相信他的。 从见到曲桃亦开始,他就知道,这位二小姐从未相信他。如果不是子平待他还算亲近,曲二小姐压根就不会同他说一句话。 明明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俊,差别怎么那么大! 林二摇头浅笑,一边将扇子收拢起来,脸上也恢复了几分正经。 他行了一礼,道:“之前是我唐突了二小姐,该说声抱歉的。是林二唐突了,二小姐见谅。” 曲桃亦惊了一下,也知道林二是真心愿意接受她了。虽然其中更多的是符子平的缘故,但这也证明林二对符子平的真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将林二拉了起来,真诚一笑:“我也有错,林二公子,还请原谅?” 林二抬头,看着曲桃亦眼中的打趣,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二小姐,日后若是不嫌弃,就和子平一样,喊我林二!” 曲桃亦跟着点头,喊出口的却还是林二公子。 林二也不急于去改正这点,日久见人心,彼此之间有些提防也是应该的。 心中忍不住小声嘀咕,符子平这小子,是从哪里找了个这么有趣的未过门夫人。 怪不得以前都没有听他提起过…… 不远处走来几个护卫模样的人,林二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皇宫里的人。 这么快,皇上竟派人来了! 他“唰”地一声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晃荡着往前走,一边似苦恼地低叹道:“走,二小姐,估计有人要等不及了!” 这次,他走在了前面。 曲桃亦和千锦相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越靠近众人在的地方,护卫就越发多了,每个拐角都会有护卫,过一会儿就会有全副武装的侍卫巡逻而过。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异常紧张。 这仗势,大的有些意味深长了。 林二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听着耳边越发近的脚步声,他飞快地说道:“二小姐,一会儿,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使劲往我身上推。” “符子平也交代了,一切事情,他都会处理好的。” 第204章 戏开场了(一) 院子里来势汹汹的护卫,曲桃亦也注意到了。 她挑了挑眉,幽暗的目光缓缓划过一丝亮光。 听着林二的交代,曲桃亦并没有露出一点害怕或是胆怯的表情,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还和千锦讨论一下回去怎样把院子里的景致改一改,神情像出门游玩一样惬意。 林二瞪大了眼睛,听着身后的讨论声,越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曲家二小姐,当真是奇人! 在一处长廊的尽头,他们被拦了下来。 护卫认得林二,却不认得林二身后的曲桃亦。但他应该是被交代过了,也没有过于盘查,让开路让他们进去。 林二侧开身子,安抚地看着曲桃亦,浅浅一笑:“二小姐,请。” 林二也清楚,这场戏,等的就是曲桃亦了。 曲桃亦笑了笑,扶着千锦的手,步履平稳却又轻快地踏上了台阶。 原来,长廊的尽头是一座水上亭子,也是裴巽“查案”的地方。 曲桃亦远远扫了一眼,只见亭子里安静极了,或者说是剑拔弩张极了。 面色铁青的裴巽坐着,一侧是脸色平静却也看得出愤怒极了的裴留,还有一瞧见她目光就变得柔软的符子平。 其余人,都站着。 “平阳侯府二小姐来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亭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出去,落在那道缓缓而来的蓝色倩影上。 美人,各有各的美,哪怕是身子不舒服时,也美得令人怜爱。 曲桃亦面色发红,可能是急着赶过来,饱满圆润的额头上隐隐有汗滴。似玉坠般晶莹剔透,悬挂额前。 只见她不太红润的薄唇轻启,略微沙哑却仍然轻柔的声音便发了出来:“两位殿下安好,各位公子好。” 符子平走了过来,立在她的身边,担忧地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色上:“阿桃。” 曲桃亦对着他摇头,轻轻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呦,威远将军和二小姐这番有情有义,可真是令我们这些人羡慕啊!”裴巽幽幽地笑道,漆黑沉沉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针对的意味。 这话,平日里开玩笑、打趣均可,只是在这种时刻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尤其是在场之人,方才都目睹了斌王殿下与威远将军互相对峙、恨不得咬死对方的画面,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发抖。 也有人一直迷迷糊糊的,又被贼人追杀了一通,整个人紧张到缩成一团。好不容易听了句打趣的玩笑话,哪里还顾及场合,就直直地回了句:“殿下,您和平阳侯府三小姐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话一出,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冻住了。 众人心里不由地无声唾骂: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孩子都有了…… 想起曲三小姐身下晕开的血迹,众人神色一变,看着愤怒无比的斌王殿下,也隐隐知道今儿天,平阳侯府二小姐定然要给出个交代来了。 毕竟,只有她当时没有在那里。 “呵……”裴巽冷笑一声,如刀子般冷冽的目光甩在曲桃亦的身上,他冷声质问道:“二小姐,本王要问你一些话,事关今天的贼人一事,你没有意见!” 裴巽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若是曲桃亦乖乖地出来,必是逃不过一番查问。可若是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像是心虚。 在一边坐着的薛诚,终于找到了发挥的余地。 他飞速地起身,看着几乎被符子平挡住的身子,无端生出了点幸灾乐祸的恶趣味来。 不过,幸好他还记得什么事最为重要。 “咳咳……”薛诚清了清嗓子,踱步到符子平的面前,忍受着威远将军冰冷的杀人视线,放低了声音:“二小姐?” 曲桃亦看着直直立在她面前的高大背影,无奈却又宠溺地无声叹气,她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戳了戳。 符子平的身子猛的一僵,那指尖仿佛像带了轻软的羽毛一般,挠呀挠,挠的他心里发颤。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最终,他退到了一旁。 符子平看着曲桃亦走了出来,立在众人的面前,不卑不亢地迎上了所有人怀疑的目光,坦坦荡荡。 “咚咚咚……” 心跳加速,符子平深深吸气,却如何也压制不住那份激动与悸动。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阿桃! 那个无所畏惧,坦荡立于人间的阿桃! 虽然他真的很想无论何时都可以挡在阿桃的面前,但他知道,阿桃从来不需要躲在任何一个人的身后。 阿桃,只是阿桃。 第205章 戏开场了(二) 曲桃亦缓步走到亭子中央,平静地看着薛诚,嘴边挂了抹恬淡轻柔的笑意,恰到好处地俯身:“将军。” 薛诚一愣,连忙摆手,风刮日晒、枪林弹雨都不会变色的脸竟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连连道:“小姐客气了,小姐客气了。” 薛诚害怕自己被那道充满压迫性的视线杀死,也不敢继续打哈哈了,直奔主题。 “我为您解释一下,方才所有人都已经排查过了,那位那位……”薛诚不知怎样去描述曲真茹的身份,结巴地看着四周。 斌王殿下正幽幽地盯着他旁边这位,而翊王殿下似乎也正看向这边。这两位不出声,其他人也就自然不好出声了。 “那是我的庶妹。”曲桃亦适时出声,柔柔的声音如同甘霖一样浇在了薛诚干旱的心田上,解了他的尴尬,使得薛诚越发激动了。 他连忙放低了声音,为难地看着曲桃亦:“三小姐被人推下河水之时,只有您不在现场。您能否,让人证明一下?” 曲桃亦点头,看向一旁的千锦:“千锦,把东西拿上来!” 千锦低着头,将东西放在了石案上。 “这是香囊?”有人疑问出声。 “这是从我丫鬟的身上搜出来的!”曲桃亦慢慢地解释道,她余光却是死死锁在裴巽的身上,晦暗却也明亮。 当香囊拿出来时,裴巽放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地去鼻尖挡了一下,撞上曲桃亦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时,他微微一惊。 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了,那香囊中的味道早就该淡了。 裴巽心中升起腾腾怒火来,竟然又被曲桃亦给诈了! 不过,他忍住了。 “哦?这是什么东西?”裴巽嗤笑出声,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挑眉哂笑出声:“二小姐,你不会是说有人在你身上放了这个东西?” 在裴巽的意料之中,曲桃亦点了头,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让府医查了,这香囊里的东西,闻多了,会扰乱人的心神。最终,会令人短时间昏迷!” 这话,惊天动地的在众人心头炸开。 堂堂平阳侯府家的嫡出小姐,身边竟然被人放了这等东西,这可真是要让人去思量几番了。 “起初,是从我身边丫鬟身上不小心掉出来的,我以为是丫鬟有了坏心思。但因为当时是在山里,无法详细审问,我便让人看住丫鬟,打算回府去审问。”曲桃亦慢慢地说道,眉眼低垂,苍白的脸颊上泄露出几分后怕与恐惧。 “后来呢?”裴巽咬牙问道,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用力,身子微微前倾,如饿虎扑食一般盯着曲桃亦。 曲桃亦,你当真是早就知道了香囊里的东西! 曲桃亦拿着帕子,放在眼角,轻轻擦拭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咬牙轻叹道:“后来,我竟发现身边与我最亲近的两个丫头身上都有这样的香囊!” “那时,我也因为闻的时间长了,头昏的厉害。便让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那里。” 曲桃亦吸了吸鼻子,鼻音还挺浓厚,声音带着沉沉的疲倦。还有那惨白的脸色,都足以证明她确实是身子不适。 而且,曲桃亦在宴会上头晕,翊王殿下亲自将人送回帐篷那一幕,不少人也都瞧见了。 这样的解释,当真合情合理。 裴巽咧开有些干裂的嘴唇,慢慢笑了。他伸出舌头,重重舔在伤口上,针扎般的刺痛,却又让人清醒。 曲桃亦这一招,真是高明! “二小姐,平日里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能让人下这样的药?”裴巽出言“关心”道,眼中却是火辣辣的凶狠。 曲桃亦放下帕子,对上裴巽的目光,轻轻一笑:“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哪里能得罪什么人呢?斌王殿下,您真是爱说笑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无声对抗,谁都不会退让一步。 因为一旦退让,便是死路。 曲桃亦知道,裴巽从来都是斩尽杀光的角色。 前世也一样! 裴巽却也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彻底绝了符子平这条路。 “二小姐让人去找大哥了,只是没有找到而已。于是我就做主了,小厮就在那边。大哥不信,可以重新审问一遍。”一直未曾出言的裴留,开了口。 从审问开始,裴留就一直保持沉默,唯有涉及到曲桃亦时,他才会说话。 就像刚刚一样,一说就是直接护在身后了。 众人不禁感叹,京中传言竟是真的。 这桩婚事,错过的翊王殿下,后悔的也是翊王殿下,而不是二小姐了。 当真是世事无常,情字一事就更反复了。 第206章 戏开场了(三) “噔!” 杯子撞在了石桌上,等到大掌放开时,特制的杯身上竟隐隐有了裂纹。 裴巽松开手,放松地往后一靠,身子呈现舒适的伸展状态。却不知,他藏在衣袖下紧绷的青筋。 裴巽笑了,他扫了裴留一眼,眼中飞快地划过厉光。 那个小厮,他哪怕查了无数遍,也什么都不会查出来! 裴留既然出手了,自然不会让他去查出什么。 他只是不甘心! 符子平与敏君没有成事也就罢了,连个小小的女子,他都无法惩治! “小姐……”千锦惊呼出声,她紧紧抱住脸色惨白的曲桃亦,紧张地大呼出声:“将军,小姐……小姐……” 众人这才发现,曲桃亦额头满是汗水,方才满是光亮的眸子痛苦地微眯着,眉梢也紧紧皱着。 这时,他们才想起,这二小姐就是拖着病体来的。来到这里,连口茶水还没用上,就被斌王殿下一顿逼问。这人不晕,可怎么能受得了? 千锦还未出声时,符子平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差点摔倒地上的女子,神色紧张,连嘴唇都不正常地抖动:“阿桃……阿桃……” 曲桃亦挣扎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硬生生撑着身子,看向裴巽的方向,沙哑着嗓音:“斌王殿下,还请您一定要找到推我妹妹入河的凶手……求求您了……殿下……” 符子平身子紧紧绷着,他面上还算冷静。可只有曲桃亦清楚,握在她眼角的手掌到底有多么灼热,甚至还微微发抖。 这时,曲桃亦脑子一空,她动了动手指,轻轻地搭在腰间的手背上。不太熟练地学着符子平曾经的小动作,慢慢地用掌心去轻抚他不安的手掌,直至他彻底平复下来。 曲桃亦昏倒时还惦记着她的庶妹,相比裴巽这个暴躁的夫婿,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甚至有些机灵的人,渐渐品出些味道来。 这次审讯下来,唯有符子平和这平阳侯府二小姐被百般刁难,一关接着一关,环环相扣。 这次事件,如实算来,也只有符子平孤身撞见了贼人,二小姐被人下了迷药。 更何况,这两人的身份又是…… 品出不寻常的人,深吸一口气,落在裴巽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分谨慎。 这么多人看着,裴巽不发声是绝不可能的了。 裴巽暗暗咬牙,滔天怒火无处可发泄,他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二小姐放心,本王定然会为真茹小姐讨回公道!给二小姐下药之人,本王也不会放过!” 得了这句话,曲桃亦激动的想要起身,身子却再也经不住这样的折磨,她缓缓无力地靠在符子平的怀里,虚弱地合着眼眸。 符子平抱起曲桃亦就要往亭子外面走,刚走一步,就被护卫拦了下来。 “斌王殿下,这是何意?”符子平幽幽出声,眼中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与宠溺。 因为他的手指,正被某个人握在掌心,轻轻安抚着。 裴留放下了杯子,沉沉的眸子落在符子平怀中人不小心滑落出来的青丝上,目光轻柔却又深沉。 他道:“方才不是已经问清楚了,威远将军是跟了侍卫长去布置守卫,返回时和本王一同截杀贼人。侍卫长已经问过了,确有此事。本王也是证人,这些足可以证明威远将军的清白了?” “是!”裴巽一字一字地说道,他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裴留,道:“让威远将军走!” 侍卫领了命令撤开,符子平无声抱着曲桃亦离开。 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找了借口离开,一时间,独留下了裴巽和裴留。 裴巽抬脚就要走出亭子时,他不由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端坐着的人,忍不住出言讥讽。 “本王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帮着符子平?” 其他人不知,裴巽却是清清楚楚。 符子平哪里会遇到裴留,他派了那么多人看守林子,符子平不会轻易逃脱。这事,分明就是他们商量好的。曲桃亦那里,也是早就发现了他的计划。 裴巽也不打算等到什么答案,啧了几声,就急忙离开了这里。 裴留静静地坐着,燥热的风吹来,吹动他身后银白的发丝。 “为了什么?”他轻叹道,声音却很快被风卷走,唯留下阵阵叹息声。 帮助符子平,无非就是希望可以多看一眼桃亦。 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期许,他帮了符子平,桃亦可以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能多看他一眼。 一眼,就够了。 只是如今看来,皆是虚妄罢了。 第207章 事事不顺 “殿下……”侍卫看着一脸阴沉的裴巽,犹豫着出声。 裴巽停住了脚步,冷冷地扫了一眼侍卫,想起今日一件事都没有办成,心中凛气横生。 现下周围又全是自己的人手,就难以压制方才被人狠狠打脸的愤怒,厉声道:“说!磨蹭什么!” 侍卫连忙低下头,见四周静悄悄地,才道:“殿下,陈风想见您。” 陈风就是侍卫长了,符子平一口咬定是侍卫长让他去查看布防,而后侍卫长又无故消失。 这期间陈风的去处,自是要交代清楚。众目睽睽之下,裴巽自然无法包庇,就当着所有人审问他。 裴巽的计划中就没有做出失败的打算,陈风也不敢胡说,说话间瞻前顾后的,犹犹豫豫,任谁看了都有问题。 裴巽只好提出让人去审问陈风,好在后来陈风冷静下来,机灵了许多。说是在林子里瞧见了手下标记的暗号,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忙之间,顾不上去带威远将军看布防了,他一个人就先顺着小道离开了。 虽然理由勉强了许多,但裴巽坐在这里,表明相信自己的手下,旁人也没有什么法子。 但这样一来,符子平所说的话也就成立了。陈风留他一人在那里,遭到了偷偷从后山溜进来的贼人的追杀,符子平就与贼人打斗了一番。 符子平从后山那里出来时,恰好撞见了前来追贼人的翊王殿下,两人一同将剩下的贼人绞杀。 一切,都合情合理。 唯独,裴巽气的要死! 他辛辛苦苦安排这一切,为的就是将符子平与敏君绑到一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顺带让符子平这个不听话的人“吃点苦头”,比如缺个胳膊什么的。 更何况,孤男寡女同在一片林子里,符子平又昏迷了,敏君“刚好”碰见了受伤的符子平,出手将人救了,历经千辛万苦终将人扛了出来。 而他们搜索贼人时,碰巧撞见了这一幕,这事情自然就成了。 他就不相信,那么多人看着,符子平能够不负责任! 还有曲桃亦,若是成功了,这个人就算彻底消失了。哪怕中间出了岔子,在水里泡一次,也够她受一次亏的。 只是这一切,全都毁了! “嘭!” 裴巽越想越气,一脚踹在围栏上,上好的檀木制成的围栏上多了一个大坑。 “让他给本王滚过来!”裴巽咬牙低吼道,额头的青筋暴起,一跳一跳。 侍卫连忙扭头,朝着不远处的小道上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陈风就走了过来。 陈风刚踏上这片土地,就感觉到一阵冷风,狠狠刮在他的脖子上,杀意四露。 陈风一个字没有说,他直直地跪在裴巽的面前,深深吸气,他才开了口:“殿下,是属下的错,请殿下责罚!” 听到这话,裴巽扬了扬眉,残忍而又怜悯地笑道:“陈风,你说,本王该如何罚你?” 陈风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又飞快地恢复了平静,额头上的汗水却是嗒嗒落在地面。 他扯了扯嘴角,道:“属下没有完成殿下交代好的事情,属下愿以死谢罪!是属下粗心,以为那些人可以绊住威远将军,才让威远将军得了机会逃出来!” 话落,陈风重重地磕在地上,双眸紧闭,静静等待属于自己的审判。 裴巽轻抬下颌,漆黑一片的眼眸里滑动暗光,盯着陈风额头的冷汗。 他也没有想到,符子平竟可以从那么人的手里逃了! 还白折了那么多人! 裴巽不是太过暴躁之人,陈风认罪的这点功夫,足以让他冷静下来。 这件事,谁也怪不得。 若是非要怪罪,就只能怪曲桃亦和符子平这两人了! 裴巽阴阴地笑了,慢慢吐出心中的恨意来:“符子平,曲桃亦,本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平阳侯那个老滑头,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让人猜不透心思。哪怕他娶了曲真茹,也不见得能得到平阳侯的一丝支持。 若是能让曲桃亦这个嫡女消失了,也许还有几分机会,所以他才想要顺带解决一下曲桃亦。 陈风身子紧紧绷着,嘴唇有些发白,他隐约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结局。 “好了,你起来!” 陈风愣了,不敢相信这是他听到的话,直到再次听见裴巽不耐烦的声音,他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殿下……”陈风激动地开口。 裴巽抬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胆寒发抖:“陈风,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知道?” “属下,明白!”陈风颤抖着应了。 第208章 回宫请罪 裴巽抬眼,看着四处站着的侍卫,眼中的戾气更重了几分。 他让人去请救兵,谁知请了个薛诚这样的愣头青! 竟然把消息传进了京城! 父皇那里估计也知道,他这次回京,还要去给父皇一个交代! 还有那几个纨绔的爹,也是个难缠的东西! 陈风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便缩着脖子想要降低存在感,可有人偏偏不让人如意。 远远的,有一个婆子模样的人被拦了下来,不知说了什么,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裴巽看着那个离开的婆子,猜出来这是平阳侯府庄子里的婆子,心情更差了几分,对着来通传消息的侍卫也没了好脾气。 陈风见他脸色变了,上前拦住了护卫,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头儿,那人是平阳侯府家的,传了个口信过来。说是人无事,一切都安好了。” 陈风一喜,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有件高兴的事情了。他摆手让侍卫退下,自己把消息传给了裴巽。 听了这话,裴巽神情明显舒缓了几分,他放在身侧的手掌才松开了一些。 这话,也就意味着曲真茹没事,那个孩子也无事。 裴巽眼眸慕然一亮,若如此,大概就不用担心父皇的责备了。 “走,现在就回去!”裴巽厉声道,看着院子里堂皇的摆件儿,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可以利用这件事,来摆脱嫌疑。 曲真茹不明不白地被人推进水里,他关心心切,才命人去严格审问符子平与曲桃亦,这并无什么差错。 虽然让父皇知道他与曲真茹私下有了勾结,除了挨顿骂,对他也无太大影响。 “备马,直接去宫里。”裴巽兴冲冲地说道,完全没了刚才的暴躁。 陈风不解,却也知道主子有了解决的法子,急忙命人下去准备了。 来这里游玩,本就是一时兴起,是裴巽与曲真茹私下商量的结果。 裴巽从符子平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便传给了曲真茹,曲真茹想了想,便决定要先发制人,所以她才故意在平阳侯府面前提起此事。 一是为了平安度过婚前的日子,因为怀孕,她身上渐渐有了反应。府里人多眼杂,很容易被人发现。 另一,是她心里本就还存着一些不敢言明的心思,她不允许曲桃亦和符子平走得那么近!她见不得两人什么心意相通! 而裴巽心里也有那么些不好说的心思,也跟了过来。 裴留会来,完全也是因为裴巽故意透露了点消息,他才“顺路”过来。 结果就是,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就出现在了这里。 除了曲桃亦,就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来这里避暑的,一切都是做样子带了点东西。所以裴巽要回去,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准备好行囊,出了院子。 裴巽翻身上马,扬起鞭子,就要离开,却听见了声音。 “斌王殿下……”林二急急走了过来,笑着抹去额头的汗水,道:“斌王殿下,这是庄子里新鲜的水果,我让人给您捎上。” 几个小厮抬着沉甸甸的框子,手脚麻利地往车上抬。 裴巽意味不明地笑了,他看着一脸真诚笑容的林二,咂咂嘴巴。 这个林家老二倒是有意思,他来了林家的庄子后,林二就跟死了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管家出面,林二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与裴留任何一人的面前。 换做平常的人,早就该巴结他们了。 倒是这林二,一天笑眯眯的,什么也不说,倒是一点也不像林家人的模样。 林二迎上裴巽的视线,脸上讨好的笑容更大了几分,丝毫让人瞧不出来一丝的不情愿。 “殿下,这果子都是极为新鲜的,您尝个鲜儿。”林二笑道,微微低头,躲过了裴巽打量的目光。 “走!”裴巽扬起马鞭,一行人急匆匆地往宫里赶。 林二慢慢抬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挥了挥手中的扇子,身边的小厮就走了过来。 他幽暗的目光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薄唇轻言:“去,送信到平阳侯府那里,就说斌王殿下回宫了。” 当消息传到曲桃亦这里时,她还在路上。 曲桃亦微垂着眼帘,悄悄打量着玄色长袍上绣的波纹,不由紧紧咬住了下唇。 她的身子紧紧绷着,耳朵旁不知是谁的心跳声,“砰砰砰”,有力,震得人心里发颤。 她忍不住想要开口劝符子平将自己放下,却又想起符子平方才的那一句,小心裴巽派人盯着,就又无奈泄气了。 她的这点小动作,完全被符子平瞧见了,见她微微嘟起的嘴唇,符子平不由轻轻笑了。 第209章 旁边看着 脚下的路很是平稳,符子平慢悠悠地走着,怀中抱着自己的心上人,他十分享受这点时光。 洋洋洒洒的日光落下,光点一样笼罩在两人的肩头,阴影之下的两道身影仅仅交织一起。男人身形高大一些,女子的身影纤细,却又相依在一起,让人生出些羡慕情绪来。 听着“砰砰砰”的心跳声,曲桃亦微红的耳垂像染了晚霞一般,娇艳欲滴的。 她不知如何开口,或者是心中也有了些变化,最终她选了阖上眼睛,慢慢靠在身后的胸膛上。 放肆一下,也可以…… 符子平一滞,高大的身子直挺挺地停在原地,跟在后面的沐阳差点直接撞了上去。 沐阳不解地张大了嘴巴:“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家公子跟着魔了一样,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盯着曲二小姐的眼神像饿狼一般…… 沐阳眨了眨眼睛,恨不得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走啊……停下来干什么……”千锦愤怒出声,狠狠推了发呆的沐阳一把,绕开沐阳跟了上去。 落在最后的沐阳轻轻摇头,看着来回乱窜的千锦,无奈摇头。 明明是主子身边的丫鬟,怎么可以差的那么远。 时光怎样温柔,路还是有尽头的。 “姑……小将军等一下……”千锦捂住嘴巴,差点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她笑嘻嘻地跑上前,将院子门推开。 符子平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不停轻颤的睫毛,坏坏地笑了,满是宠溺的眼眸里浮现来打趣来:“阿桃,原来不知,私下里,你身边的丫鬟就是这样称呼我的。” “其实,平日里也可以这样喊我……” 曲桃亦细密的睫毛颤啊颤,像小刷子一样挠着符子平的心弦。 猛然,曲桃亦睁开了眼睛,直接从符子平怀里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地往院子里跑去。 整个过程,符子平没有得到一个眼神。 “哈哈哈……”符子平爽朗的笑声传来,回荡在小小的院子里。他看着曲桃亦慌乱的背影,笑得越发璀璨,抬脚跟了进去。 这幅模样的阿桃,他许久未见了。 千锦一回头,就撞见自家小姐“凶光乍现”的双眸,又瞧瞧闲庭信步走来的符小将军,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千锦!”曲桃亦充满警告地开口。 千锦捂住嘴巴,慢慢移开身子,让她进去。 曲桃亦撩开裙摆,正准备进去,听见身后越发近的脚步声。瞬间,脑子一空,方才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又传了过来,砸的她心慌意乱。 她不由急急出声:“符子平,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 话一出口,曲桃亦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嘴巴,这话说得自己跟害羞了一样! 符子平目光流转,黑亮的眸子里闪过笑意,映出曲桃亦修长的身型来。 他微微低头,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来,疼痛难忍地低叹出声:“咳咳咳……咳咳咳……” 沐阳瞬间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紧紧扶住符子平“摇摇欲坠”的身子,神情紧张:“公子,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公子……” “符子平,你还好?千锦,去拿药……把府医也喊来……” 符子平感受着胳膊上柔软的小手时,眼中的笑意更甚了,但他却还是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低低地轻咳。 “沐阳,把你家公子扶进去……小心一点……慢些……”曲桃亦眉头紧紧蹙着,小心地搀扶着脸色惨白的符子平,慢慢往院子里走去。 符子平见她这样,心里生出些心疼来,不由安慰道:“阿桃,我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伤口都要裂开了……”曲桃亦急道,一把将符子平按在了椅子上,一眼扫向沐阳。 沐阳见状,十分识趣的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来,递给了曲桃亦。 符子平见曲桃亦竟真要亲自给他上药,神情一变,摇头苦笑道:“阿桃,让沐阳给我上药就可以。” 他身上那么多伤口,若是让阿桃瞧见了,不得多么心疼! 曲桃亦双唇紧抿,手指死死攥住瓶子,就在符子平以为逃不过一劫时,她将瓶子递给了沐阳。 “沐阳,你给你家公子上药!” 符子平长舒一口大气。 “我就在一边看着……” 一口气噎在心头,不上不下。 第210章 双重警告 沐阳的手再次抖了一下,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全部盯着他的手,他正在解开衣衫的手没出息地开始了慢动作。 “沐阳……”符子平幽幽地开口了,嘴边挂着一抹“和善”的笑容,眼中却是警告。 沐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公子话里的意思,他能不明白嘛? 可曲二小姐的目光,也完全不可以忽视啊…… 一番纠结后,最终,沐阳选择了折中。 沐阳在符子平越发凌冽的视线中,一咬牙,将他的衣衫彻底解开。 符子平的前腹就完全露了出来,介于小麦色和白皙皮肤之间,结实的纹理肌肉显现在眼前。明明是很吸引人的画面,却因为那上面新旧交替的伤痕,生生被破坏了。 而草草被包扎过得伤口,上面的布隐隐透出血痕来。 符子平狠狠瞪了沐阳一眼,才抬头看着愣神的曲桃亦,不在意地笑了,爽朗出声:“阿桃,你看,也没有多大事!” 他身上的伤口的确裂开了,或者说是一直裂开着,只是他不在意而已。 曲桃亦慢慢移开了视线,盯着地面了几秒,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那伤痕累累的胸膛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放在身侧的手,缓缓紧握起来,沉沉的目光变得幽暗。 符子平,我值得你这样吗? 符子平,你可知,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啊! 我不是好人,我可以设计去陷害庶妹,可以利用裴留的感情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去胁迫别人…… 甚至,可以看着人死在面前…… 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 沐阳上药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没一会儿,就将咧开的伤口重新扎好了。 符子平一把将衣服系好,嬉笑着看着不发一言的曲桃亦,柔声道:“阿桃,我身上这么多伤疤,你会不会不喜欢?” “我……” 怎么会嫌弃…… 这半句话,曲桃亦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出声。 “小姐……”千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曲桃亦收了神色,看向千玉,问道:“怎么了?” 千玉看了眼端坐的符子平,也没有觉得他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直接答道:“方才林二公子身边的小厮过来了,让告诉姑娘,说是斌王殿下往宫里的方向去了。” 曲桃亦眉梢轻挑,脸色有些凝重。 裴巽要是此时回京,这事丝毫不奇怪。 但林二特意让人说的是裴巽去的是宫里,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次贼人的事情,闹得不小,又牵涉到几家的公子,定然不会轻易解决。 而裴巽负责这次出游,他去面见皇上,也是无可口非。 但裴巽一直咬定这些贼人是戊海的海盗…… 符子平也收起脸上的笑意,心中同时有了不太美好的预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点不同来。 “阿桃,这几个贼人,绝对不是戊海的海盗。”符子平沉声说道。 戊海海盗,怎么可能来到京郊? 那几个人,分明就是裴巽安排的人! 曲桃亦定定点头,虽然她不知为何符子平可以如此确定,但她会相信。 “符子平,你去宫里……”曲桃亦缓缓开口。 “阿桃,我要进宫……”符子平开口。 两人声音撞在一起,不由都笑了。 既然都已经想到一起了,也不用多做解释,符子平起身,英眉微敛:“阿桃,我现在就进宫。” 转身向一边的沐阳吩咐道:“沐阳,你守在这里。” 沐阳无声应了。 曲桃亦想要拒绝,但是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要了符子平心中的想法,不由点头。 她这里安全了,符子平才可以更加放心。 曲桃亦没有发现,重生以来,她对于旁人的好意都是退让三分。她对人,未先相熟,就先生出了几分警戒。 面对符子平时,却是慢慢习惯了两人一同商讨,一起去为了一件事情出力,可以接受符子平去参与到她的事情之中。 只是现在,身为正主的她,还是没有发现罢了。 “小姐?”千玉试探出声,惊扰了目光正直直看向院子外面的小径的曲桃亦,而符小将军的身影刚刚从那里消失。 曲桃亦慢慢收回了视线,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情绪,轻唤了一会儿。 她轻声道:“走,我们先进去!” 千玉扶着她回了房间。 千锦想要跟进去,却又看见沐阳正笑嘻嘻地站在院子里,不由理直气壮地走了过去。 “沐阳,符小将军为何让你留下?” 沐阳后退了一步,仍旧笑嘻嘻的,却也不回答千锦的话。 千锦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哼!连话都不会说!” 沐阳看着千锦跑远的背影,长长叹气,心里想着公子方才的那一个眼神,只觉得发凉。 他只是想让二小姐多看看公子身上受的伤,就被公子一个眼神给“警告”了。 如果这次二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他必然要被“祭天”了。 第211章 殿前讥讽 “公公,您看……” 李公公抬眼,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裴巽,又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昏黄的眼珠动了一动,他慢慢走了过去。 他笑道:“殿下,您要不先回了?皇上正在处理事情,处理好了,皇上自然就愿意见您了。” 裴巽慢慢摇头,收回视线,看向李公公,神色渐渐变得肃然:“李公公,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 “京郊的事情,是我带着他们去的。出了事情,自然有我来负责。我就跪在这里,一直跪到父皇肯见我的时候!” 李公公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 这事,薛将军派人递了信进宫,皇上看见信件时,气得砸了一方喜爱的砚台。也不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惹得皇上如此生气,连斌王殿下也不愿意见一面。 李公公一看,知道斌王殿下这是铁了心,便也不打算劝了,退到了一旁。 “去,送点茶水进去。”李公公小声对一旁的徒弟说道,手状似无意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徒弟急忙应了,连忙俯身退了下去,明白师傅是让他进去探探皇上的口风。 李公公看着徒弟进了殿门,目光渐渐变得平稳,他不由悄悄捏捏酸痛的后腰。 这一抬眼,正瞧见汉白玉砌的台阶上走来两人。 李公公脸色一变,暗道不妙,他上前一步,迎道:“侯爷,符大将军!” 符父冷冷一笑,直接走到正跪着的裴巽身边,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斌王殿下,来的可真早!” 裴巽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成拳,冷声驳了回去:“符将军,你来的也是及时!” “呵……”符父不禁冷呵一声,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平阳侯见她还有几分理智,就松开了手,独自站着,看着紧闭的殿门。 “斌王殿下,今日你要是不给个交代,我就不走了!”符父冷呵道。 他好不容易一个儿媳妇,竟然被人下药了,真当他们死了啊! 裴巽一个被人前呼后拥的皇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嘲讽。他猛得抬起头,就撞见符父狠辣的目光,心底微微发慌。 这时,裴巽才想起了他面前之人可是当朝镇守一方的将军!只是后来渐渐退了下去,倒是让人差点忘了他曾经的荣耀了。 李公公抬脚,不经意地挤进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一边对着一言不发的平阳侯使眼色,一边小声叹道:“殿下,将军,这可是在殿前。” 平阳侯目光悠远,与求助的李公公哀求的视线擦肩而过,看向远处的景色,颇有股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李公公心沉了下去,这次,斌王殿下彻底将这两位给惹怒了。 “斌王,滚进来!”殿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呵,几人都收了声音。 裴巽咬牙,从地上站起,目光不明地扫了眼平阳侯,才抬脚进了宫殿。 殿里很安静,裴巽低着头,清冷的大理石青板闪着幽冷的光,惹得人心底发凉。 他突然觉得,直接进宫,似乎不是一个很好打算。尤其是撞见了殿外那两位。 平阳侯来这里,他倒是没有意外,只是符子平的父亲来这里作何? 一个在京中沉寂数十年之久的没权势的将军,能做出什么事情。 渐渐的,殿中光芒越来越暗了,连空气也越发僵硬了,被天子的怒气充斥着。 裴巽低头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无声跪了下去,头死死低着。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坐在桌案之后的皇上,冷冷出声,昏暗却又锋利的眸光紧紧锁在裴巽的身上。 而那页被送进宫的信件,正放在皇上的眼前,寥寥几行字,就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裴巽长长叹气,抬起头,迎上皇上锐利的目光,苦笑道:“父皇,这次出行,儿臣未来的侧妃也受伤了。” “咚!” 皇上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脸上浮现暴怒来,他指着裴巽低吼道:“你还敢跟朕提这个!你竟然跟人婚前……” 那几个字皇上实在说不出,他实在气不过,随手抄起一方新砚台扔了过去。 裴巽未躲开,砚台直接砸在他的额头,瞬间伤口就流出了大股鲜血,遮住了视线。 皇上摔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儿子,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裴巽也不说话,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皇上先动了。 他拿起那封信,用手指一点一点揉成团,而后随手扔进了角落里。 “裴巽,朕只问你一件事,那些贼人真的是戊海的海盗吗?” 第212章 符父哭诉 殿中的空气暗潮涌动,似细丝一样,一点一点划拉着心弦。 听了这话,裴巽面露疑色,不解地出声:“父皇,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戊海海盗。可他们闯进林子里时,的确嚷嚷的是要找威远将军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讨回戊海兄弟的命!” “哦?”皇上放缓了声音,青紫色微厚的嘴唇勾起一抹慈父的笑容来,他眉眼间还能看出曾经的轮廓来,只是眼眸里的深色却是令人猜不透。 后背的冷汗成片落了下来,裴巽不舒服地动了下身子,就觉得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轻飘飘地滑了过去。 父皇,不会查到什么了? 眨眼的功夫,裴巽就否决了内心的想法。他把京郊的事情处理好,就直接进宫。 任谁,也不可能抓到什么纰漏。 裴巽的神色渐渐变得平静,眉眼间多了抹势在必得,定定地说道:“父皇,当时在场的还有京城里其他几位公子,他们应该都听到了这些话。” 皇上的目光缓缓从裴巽脸上划过,自己生的儿子,没有十分笃定,也有八分确定。 皇上不慌不忙地端起桌上放凉的茶水,拒绝了旁边人换热茶的提醒,慢慢用了。 这功夫,裴巽试探着想要去看清皇上脸上的神情,却刚好撞见皇上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愣:“父皇……” “如何?”皇上将杯子递给身边的太监,不解地出声问道,神色自然,仿佛刚刚眼中的狠厉只是裴巽一时眼花。 裴巽摇头,乖巧地跪在一旁。 “去,让他们进来。”皇上摆了摆手,眉眼间浮现几分倦意。 裴巽起身,恭敬地往外退去。 一转身,裴巽脸上的笑容就沉了下去,他挺直腰板,神色带着几分自得。 却不知,他的变化,都被身后的眼睛观察的清清楚楚。 “吱咛”一声,殿门打开了,满脸鲜血的裴巽走了出来。 “哎呦!斌王殿下……您……”李公公惊讶出声,想要去帮忙擦拭一下,却被裴巽拦住了。 “李公公,本王无事。”裴巽低笑道,他看向一边立着的平阳侯,扯了个歉意的笑容:“侯爷,将军,请。” 符父冷冷一笑,甩开袖子:“不敢!” 话落,他就踏进了大殿。 平阳侯还停在原地,他慢悠悠地走到裴巽面前,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心疼来,口中话却是依旧凌冽。 “殿下,真是用的一手好计谋!” 裴巽双手环在胸前,笑着啧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回道:“本王哪里有平阳侯这番爱女心切啊?也不对,毕竟平阳侯只疼爱一个女儿?” 这话,裴巽说的可不谓歹毒。 平阳侯此次进宫,打的就是为爱女讨回公道的主意。 可曲真茹毕竟日后是要成为裴巽的侧妃,裴巽若是因为这次事故,而受了皇上的责骂,曲真茹日后难免不会受到夫君的苛责。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忍下这次吃亏。 那么两个女儿之间,必然有一个要受点委屈了。 平阳侯既然出现在这里,在裴巽心里,就是要放弃曲真茹,而选择为曲桃亦去争取公道了。 裴巽这样讥讽,平阳侯只是轻轻笑了,看了眼裴巽额头手指甲盖大小的伤口,笑容变得越发幽远。 皇上这番心思,算是白费了。 看见裴巽带着伤口出来时,平阳侯就觉得不太妙了。 皇上亲自动手“打了”斌王殿下,也就意味着皇上亲自给了交代。 无论如何,他们这些臣子,也不能越过皇上去。 可是如今,这斌王殿下丝毫没有领会到皇上的苦心。 “殿下,侯爷……” 李公公见两位又要对上了,连忙走了过来,笑着开口:“皇上还在里面等着,殿下,侯爷,快快进去!” 平阳侯点头,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皇上,臣那不争气的儿子,连个小姑娘的手都没碰过。臣差点以为符家就要断根了,差点以死谢罪在老祖宗面前。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婚约,得了个儿媳妇,却不想竟被哪个狗娘养的给下药了……”符父哭喊道,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好不伤心。 “皇上,您一定要彻查此事啊……我可怜的儿媳妇呀……” 皇上的嘴角却是不停抽搐,心里忍不住嘀咕道:“你有了儿媳妇,朕的儿子却一夜白了头!还什么狗娘养的……” 平阳侯见了这一幕,脸色异常平静,对于这个一向“老实到不行”的亲家,他熟悉的很。 皇上见了平阳侯,长长出了一口气,连忙道:“平阳侯,快把他给拉起来!好歹一个将军,这成什么样子!” 第213章 低头认错 平阳侯一反平日里任劳任怨的模样,重重地跪在符父的身边,沉痛地看向皇上,沙哑出声:“皇上,老臣,老臣没有脸面面对皇上了。老臣,羞愧呀……” 一旁的符父默默静声,低头叹气:真不愧是文化人,一出口就是满满的套路。 皇上无声地收回了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左手握住右手的拇指,来回拨动上面的扳指。流光溢彩,反射出一双深邃的眸子。 他扫了眼一旁的裴巽,一眼就看透裴巽心中的得意,只觉得心口发闷。 他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货色! 又看着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的平阳侯,越发觉得头痛。 这件事,定然不能善了。 “平阳侯,你有什么委屈,就直说!”皇上沉声问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言明的警告之意。 平阳侯犹豫了半响,才看向一边的裴巽,既痛恨又无奈,他咬牙道:“皇上,小女容貌甚好,年轻人之间把握不住……也是……也是……” 话还未说完,皇上就变了脸色,忍不住指着裴巽,呕吼道:“逆子!跪下!” 裴巽面露惊色,却也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收起了脸上的诧异,老实地跪在地上。 皇家以前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一般都是训斥女方不知荣辱,何曾要皇子受过这样的委屈。 平阳侯这一招,实在是高呀! 皇上心中哀叹,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沉沉地看着裴巽,询问道:“巽儿,你可知错了?” 裴巽不耐烦地舔了舔唇角,额头的伤口一抽一抽地发疼,他不由想要反驳。落在肩上的目光却更重了,压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裴巽心中一冷,密密麻麻的冷汗压的他难以呼吸,已经快要出口的反驳改成了认错:“儿臣,知错。” 皇上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长叹一口气,道:“平阳侯,出了这种事情,朕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 “皇上……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平阳侯为难地开口,心里却是不由冷笑。 皇上的责任,谁敢去认! 一旁的李公公留意到皇上紧抿的双唇,一思索,就上前去要扶起平阳侯。 “侯爷,将军,都是为人父母的,养儿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平阳侯看了李公公一眼,见他轻轻摇头,心中已经明了,顺着就站了起来。 “平阳侯,这事是巽儿的错,你如何处置他,朕都不会管了。”皇上和善地说道,又怒瞪着跪在地上的裴巽,训斥道:“还不快跟平阳侯认错!” “你既然已经成人了,就该懂事!” 这话,说的可谓不重。 裴巽有错,那身为未出嫁的小姐,这曲家的家教如何,也是有目共睹。 皇上此举,分明就是大事化了,双方各点教训。 裴巽慢慢看向一脸哀痛的平阳侯,咧开嘴低低笑了,目光阴狠:“平阳侯,是本王不对。” 平阳侯一愣,连忙躲过了裴巽这一礼,低头掩住眼中的讽刺:“殿下,臣不敢受。” “哈哈……”皇上大笑出声,指着平阳侯,道:“好了好了,他既然道了歉,你就受着!” 平阳侯也笑了,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带着丝丝冷意。 茹儿是他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也不能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 想到收到的那封信,平阳侯在朝堂中摸爬滚打数十年之人,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他一直以为乖巧的女儿,竟早早与人暗中偷情…… 甚至,还有了身孕。 难道茹儿从前的乖巧,都是装的吗? 管家一事,出游一事…… 平阳侯微微垂下头,垂下的眼帘遮住里面的情绪,再次抬头时,他已经重新恢复了自然模样。 他放在身后的手,无声地动了动,恰好落入跪在地上的符父眼中。 符父眼神一动,重新哭喊了起来,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皇上,那臣的儿媳妇怎么办,若是日后小姑娘身子不好了,可谁有来心疼?”符父实心实意地哀叹道,充满杀意的眼睛死死咬住裴巽不放,明摆着不信任裴巽。 皇上刚刚落下的心,再次被高高挂起,他看了眼李公公,轻轻拍了拍手背。 李公公心领神会,走了过去,劝道:“将军,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福泽一世的。” 本是相劝的话,却触到了符父的逆鳞。 他一把转头,恶狠狠地盯住李公公,慢慢地嗤笑出声:“李公公,你可知,子平是我符家唯一的后代了!” 符家人世代为将,原本枝繁叶茂的家族,也渐渐变得枯涸了。 而符子平,已是符家最后的一脉了。 第214章 气大伤身 李公公一滞,想起符家曾经的忠烈,眼中也难以悲痛,也不欲多说些什么了。 “哎!” 沉重的叹息声从桌案后发出,皇上逆光的脸上隐隐可见厚重的皱纹,曾经锐利的双眼也逐渐混浊起来。 他看着一跪一立的二人,透过虚空的空气,仿佛见到了以前的他们。 年轻,拼搏,意气风发。 此时,却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他往前侧了侧身子,看着跪在地上仍然不减凛气的裴巽,缓缓下了决定。 “此事,交由薛诚全权负责!” “父皇!”裴巽愤然出声,不解地看着皇上。 他以为这件事会交给他来处理,哪怕交给裴留也可以。毕竟,此时,正是他二人露脸之时。 这也是他急忙进宫的缘由,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方便掩盖一些东西,另一方面,也是去争夺一些权利。 看着暴怒不服气的裴巽,皇上眸光中多了份失落。他疲倦地阖上眼睛,继续吩咐道:“让薛诚,彻查此事!朕要瞧一瞧,哪里来的海盗,如此大胆!” “皇上圣明。”符父大声应和。 平阳侯也长舒一口气,只要此事不交由斌王殿下,就一定可以查明真相。 “都下去!”皇上摆摆手,魁梧却也染上岁月的身体靠在了椅子上,人突然衰老了许多。 平阳侯目光一动,想宽慰些什么,却又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随着符父退了下去。 裴巽却不想离开,他等到二人离开后,忍不住询问道:“父皇,你这是不信任儿臣?为何要把事情交给那个薛诚?” “呵……” 一声嗤笑从阴影里传了出来。 裴巽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不好的念头纷纷奔了出来。 陈风难道没有处理好? 那件事,父皇不该知道的…… 偌大的大殿里响起脚步声,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上位者的气压扑面而来。 “父皇……” 皇上看着满脸狡辩的裴巽,不再年轻的面庞上挂着慈善的笑容,他一步一步靠近,无论裴巽如何解释,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一丝变化。 “父皇……儿臣,儿臣……” 终于,裴巽受不住了,他重重往后摔去,额头的冷汗如雨落下。 可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还是紧锁在他身上,将他的一切看的透彻。 “裴巽,朕允许你动些手脚,却不想你如此蠢顿!” 裴巽的嘴唇微微发颤,想要去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动弹。 “父皇……父皇……” 皇上转身,不想再看裴巽一眼。 裴巽慌了,顾不上身为皇子的尊贵,他像饿狗一样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皇上的脚。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 到了这种时刻,裴巽觉察到了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先咬牙把一切都认下,以后再做打算。 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在父皇面前的乖巧。 皇上低头,目光不明地看着攀在脚上的手掌,再一次出声问道:“你,错在哪里?” 裴巽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深意,以为是皇上对方才的事情不满意,急急地开口:“父皇,儿臣不该和茹儿私下交往的,竟酿成如此大祸,都是儿臣的错。” “还请父皇念在儿臣年幼,就饶了儿臣这一次……” 听着裴巽的哀求声,皇上的目光更冷了,他动了动身子,一脚踹了过去。 “啊……”裴巽腹部吃痛,人重重摔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离去的身影,目光几次变化。 “你老实待在府里!若是再去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小心朕剁了你的手!” 皇上扔下最后一句警告,没有看裴巽一眼,抬脚走出了大殿。 “父皇……父皇……”裴巽不甘地出声,却只等到了越来越远的身影,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恶狠狠地低喃出声:“符子平!曲桃亦!” 李公公走了过来,将人小心扶了起来,安抚道:“殿下,皇上这是忧心您。老奴让人送您回府!” 回府,其实就是关在府中。 裴巽面露哀色,任由人将他搀了出去,直至出了宫门,他的脸色才彻底黑了下去。 为何平阳侯他们会那么快就得到消息? 还能进宫告状! “曲桃亦,符子平,裴留,你们真是好样的!” 裴巽坐在马车里,粗声踹气,腹部被踹那一脚疼的让人不爽。 他愣了一下,才发现马车还没有出发,不由怒声打骂:“人呢?滚哪里去了?快点滚过来,本王要回府!” “斌王殿下,气大伤身,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悠悠的声音隔着马车传来。 第215章 为人父母 一阵清风吹过,江南织锦制成的轿帘稳稳当当,丝毫没有露出半点不该有的东西。 裴巽手扶住身下的椅子,昏暗的光影下隐藏着漆黑的脸色,他慢慢开口道:“哪里比得上平阳侯这般算计?” 站在外面的平阳侯抬头,看了眼满是光亮的天空,不着痕迹的笑了,他摇头叹气:“算计?都是为了儿女罢了。” “殿下好生休息,臣就先行告退了。” 话落,平阳侯转身走向另一条路,而符父正悠闲地靠在城墙上,眯着眼看着他往这边走来。 “哎,老曲,我说你这招也太狠了!皇上都动手了!”符父压低声音叹道,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笑意。 平阳侯白了他一眼,清冷的眼眸里微微带上了点笑意,温和而又善良,边走边说道:“若是符子平对桃儿不好,我还有更狠的手段!” 符父一个机灵,背后发凉,就这样的手段,他们一家也不够玩的。 急忙跟了上去,小声嚷嚷道:“放心,放心,桃儿到了我符家,定然不会受一点委屈的。若是受了委屈,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兔崽子……” 两人到了平阳侯府门前,平阳侯正邀请符父进府一聚,管家走了过来:“侯爷,将军。” 侯门的大门大开着,随行的丫鬟进进出出的,有人回来了。 管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侯爷,两位小姐回府了。” 平阳侯周身的气息瞬间一变,他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老曲,我先走了,日后再聚。”符父嗅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摆手走了。 管家低着头,平日里百般会言说的嘴巴此刻紧紧绷着,身旁的低气压遍布。让他不禁去回想,侯爷这样动怒,大概已经是数年之前了。 平阳侯不发一言,抬脚往府中走去。 等候在内门的曲桃亦,见到平阳侯,上前请安道:“父亲。” 见到女儿,平阳侯的脸色稍微松软了一些,他看着曲桃亦同样苍白的脸颊,放软了声音:“桃儿,你回去歇歇,有什么不舒服地,都让府医瞧瞧。” 曲桃亦轻摇身子,直直跪在了地上,发红的双眼盯着地面,沙哑地开口:“父亲,是我没有照顾好真茹。” “桃儿,”平阳侯低低唤了一声曲桃亦的名字,深邃的眼瞳里闪过幽光,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化为一潭平静。 他走过去,要将曲桃亦扶起来,安抚道:“桃儿,你与真茹关系不和,她要做些什么,你也管不到,无需自责了。” 曲桃亦乖巧地应了,身子颤巍着顺着平阳侯起来,脸上却还是一片忧伤与自责。 “父亲,我让人将三妹妹送回了院子,命人好生看管着。” 平阳侯轻轻笑了,目光清亮,却又带着让人瞧不懂的深意。 半响,才听见他的声音:“桃儿,你三妹妹大了,无论做了什么事,都该由她自己承担后果。” 曲桃亦心中一震,握住手帕的手不经意间用力,略微点了点头,忍不住去思索他话中的意思。 曲真茹的事情,一切大概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不少都是她促成的。 父亲话中的意思,就是…… 曲桃亦突然想起来,父亲在朝堂上挺立三十年,未尝看不出她许曲真茹之间的纷争。 她做了那么多事情,曲真茹的所作所为,父亲未尝没有猜到几分。 “桃儿,随父亲去看看你三妹妹!”平阳侯淡淡地说道,看向曲桃亦的眼中仍带着几分笑意。 他也不等曲桃亦应了,就穿着朝服,往后院走去。 曲桃亦慢慢跟了上去,她打量着走在她身前的身影,不算很强壮,却异常挺阔。 前世,她失身给了裴留,闹着要嫁给裴留。是父亲拖着身子,跪在皇上面前,求得了那纸婚约。 也是父亲,站在了裴留的面前,违背了他只为朝为民的初衷,为他出谋划策,只求裴留能多多照顾他的女儿。 父亲一身傲骨,最终,死在了裴巽的手中。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若不是她嫁给了裴留,父亲也不会卷入这场纷争里,更不会失了性命。 曲桃亦低下头,任由一滴泪水从脸庞滑落,她这个女儿,做的委实不孝。 平阳侯踱步走着,迟迟等不到身后的声音,不由回头。回头之时,带着几分倦意的眼眸还是忍不住浮上几分柔意,他唤道:“桃儿,走了。” 曲桃亦猛的抬头,被泪水朦胧了的双眼隐约映出平阳侯锐利却又温柔的面颊,她差点失声哭了出来。 “来了。”曲桃亦笑着应了。 撩起裙摆,向平阳侯小跑而去。 第216章 失望 悠远蜿蜒的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下,缓缓并肩走来两人。 高大的那一位身子微侧着,经过岁月越发内敛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耐心,眉眼间也有着几分笑意。 而身侧的姑娘,却是风姿绰约,简单的发髻与三千青丝上的郁兰花簪子,也遮不住无暇的面容。 “小姐,到了。”寻夏出声提醒道。 曲桃亦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曲真茹的小院门前。 小院里静悄悄的,门大开着,守门的婆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寻夏上前几步,正想去找那些婆子,谁知刚走进门里,深处就传来阵阵喧闹声。 “小姐,您先回去躺着,身子要紧。”配歆扯着嗓子大喊道,一边拉着曲真茹,想要把人给弄回去。 穿着薄薄一件纱裙的曲真茹不肯,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推开拦路的婆子们,往外跑。 她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婆子们也不敢用猛劲,只好小心翼翼地去拦。 这一拦一阻之间,倒是让曲真茹找了空隙,愈发往外走去。 “滚开!”曲真茹奋力推开婆子的手臂,冷冷瞪着围在四周的婆子,红肿的眼睛里乍现出滔天恨意来。 “你们都滚开!我要去见斌王殿下,日后我就是侧妃娘娘了,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拦我!”曲真茹发疯道,眼里的光发红。 她知道这些人不敢对她怎样,就一路往外挤去。 她必须见到裴巽,若是父亲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饶了自己! 曲桃亦那个贱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为今之计,她只有求得裴巽的庇护,才能顺利躲过这次。 眼看再转过一个拐角,就要到门口了,曲真茹眼中不禁染上狂热。她猛的甩开身后阻拦的手,抬脚就要往外冲去:“让开……” 曲真茹抬头,脸上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彻底僵住。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人,过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两道身影挡住了曲真茹的去路,为首的正是平阳侯。他眼神漠然,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儿,目光幽远,仿佛要穿透空气直直射入曲真茹的内心。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曲桃亦打算进去看看,平阳侯却拦住了她。两人一同站在拐角之后,里面的动静完全听得一清二楚。 跟在后面的婆子急忙跑了过来,正准备拦住曲真茹,就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两人,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侯爷……二……二小姐……” 曲桃亦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退下,婆子们便悄悄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一时,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曲真茹身子晃了一下,呆呆地任由自己摔在地上,她半趴在地上,极度苍白的脸上渐渐爬上抹乖巧笑容。 她在赌,赌平阳侯没有听见方才的话,赌平阳侯什么都不知道。 曲真茹动了动嘴唇,扯住了脸上的伤口,这伤是她方才为了将守门的婆子吸引进去,自己动手划的。 伤口不大,差不多凝住了,上面的血迹却是停留在脸上,添了几分诡异。 “父亲,您是来看茹儿的吗?”曲真茹甜甜地问道,只是她的嗓子,早就被她嚷嚷的差不多了,声音反而沙哑粗糙,刮得人耳朵难熬。 平阳侯后退了一步,借着从树荫里投下来的光阴,慢慢打量着这个女儿。看着她脸上纯真的笑容,还是与以前一样。 只是那双眼睛,却多了许多杂质。 平阳侯选择了沉默。 曲真茹心里发急,难道父亲真的什么都听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不安与焦躁压下,再次乖巧地笑了:“父亲,二姐姐,茹儿的身子并无大碍,你们不需要太过于担心了。能得到父亲和姐姐的关心,实在是茹儿的幸福。” 平阳侯收起了视线,他看着一旁娇艳的花瓣,纤细却又有力的手指轻轻捻着花蕊。 一用力,整朵花儿就碎在他的掌心里。 “茹儿,日后,你就好自为之!” 倏地,曲真茹抬头,不解却又胆怯地望着平阳侯,像幼时小心地撒娇一样。 她不敢相信地问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管茹儿了吗?” 曲真茹紧紧盯着平阳侯,不敢错过他的一丝一毫变化。只是,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那双温润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永远都是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 如今,也是一样。 但看向曲桃亦时,那里面却多了几分柔情。 “桃儿,日后你妹妹的事情,就全部交由你了。” 平阳侯说完这句话,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出了这个院子。 第217章 挡箭牌 “父亲……父亲……”曲真茹无力地低喃道,声音残破,惹人心疼,她重重跪在地上,双眸死死盯住那一个方向。 直至视线被不甘地泪水的模糊了,她还是没有等到一个回头。 “哈哈哈……”沙哑空洞的笑容从她口中溢出,曲真茹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精美的绣花,忍不住啐道:“曲桃亦,你真是好狠的心!连父亲的宠爱,你都要算计走!” 立着的曲桃亦轻轻笑了,粉嫩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她看着地上的曲真茹,算是做出了个回应:“算计?曲真茹,你和斌王殿下暗通款曲的时候,可还记得你是平阳侯府的人?” “你设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姐姐?你三番两次在京城里散布谣言污蔑我时,可还记得我们同是平阳侯府的人?” 她的语气很淡然,了了几言,彻底将两人之间的纠纷揭开。 听到这些话,曲真茹顿了一下,慢慢的,她才明白话中的意思。 “曲桃亦,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曲真茹愤怒嘶吼道,拼着一股力气,就要冲到曲桃亦的面前,却被寻夏按了下去。 曲真茹趴在地上,冰凉而又脏兮兮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脸颊,屈辱感,丢掉一切的恐慌感,让人恨不得去撕了眼前这人。 曲桃亦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那意味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曲桃亦眼皮底下做的! 她设计好一切后,曲桃亦像个逗狗的一样,一点一点的拨开她的计谋,一点一点将她送进万恶地狱来。 她却是忘了,原本这一切,都是她要送给曲桃亦的。 “你怎么敢!”曲真茹大吼,挣扎着要往前爬:“我要见父亲,我要告诉父亲,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曲桃亦低着头,看着拔在她鞋子上的手指,轻轻用了用力,就将曲真茹的手弹了下去。 她只是简单一句话,竟引得曲真茹想到这么多,这真的是有些高看她了。 曲真茹的计划,她只知道一点点,大部分都是随机应变的。 不过,若是曲真茹这样想,也省的她去解释很多事情了。 曲真茹不傻,细想之下,她就想通了关键。 “配歆!竟然是你!”曲真茹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配歆。恨不得撕咬下她一块肉来。 “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敢背叛我!配歆,你该死……配歆,你个贱人……” 配歆抬头,慌乱地摇头,无辜却又心慌地哭泣道:“小姐,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一心向着小姐的……” 曲桃亦也不打算解释,狗咬狗,谁也不是干净的。 上次柳叶的事情,她派人查了,就是这个配歆在背后搞的鬼。 曲真茹落了水,腹部被人踹了一脚,又折腾了这么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变得越发憔悴,她扯着嗓子打骂了配歆一顿,语言肮脏程度完全不下市井妇人。 渐渐地,她没了力气,便彻底瘫软在地上,低低地喘着粗气。 “曲桃亦,你想要把我怎样?”曲真茹咬牙冷哼道,眼中浮现警惕与不甘。 她的手却是挡在身下,任凭她怎样折腾,就是没有碰到腹部分毫。 只要她腹中有这个孩子,曲桃亦就不能拿她怎样! 她只要出了平阳侯府,就一定有机会重来! 曲桃亦,她一定要亲手报了这个仇! 曲桃亦眼帘微抬,收到信号的寻夏急忙松开手,曲真茹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护住腹部。 曲桃亦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细长的眉轻轻蹙了蹙。 曲真茹腹中还有裴巽的孩子…… “呵……”曲真茹冷呵一声,她看清楚了曲桃亦心中的犹豫,自己难免松了口气。 只要斌王殿下需要这个孩子,她就会平安。 经历了这件事,她可以肯定,斌王殿下无比需要一件东西,去讨的皇上的关心。而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所以,她不用担心裴巽放弃他们。 曲桃亦身子微微向后倚靠,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漆黑透亮的眸子一动一动地打量着曲真茹,闪着幽光。 此时,曲真茹她还动不得,因为裴巽那一关还不太好过。 但是,经历了这件事,曲真茹对于裴巽的作用,就大大降低了。 一个还没进门就惹怒了皇上的侧妃,还能够得到喜爱吗? 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 从父亲进府时的神态,曲桃亦就判断出裴巽定然逃不了皇上的责罚了。这样一来,裴巽也自身难保了,何来“关照”曲真茹? 第218章 自身难保 “听说,斌王殿下……”曲桃亦不慌不忙地叹道,引得曲真茹神色紧绷,她却又停了下来。 曲真茹身子前倾,想到听到斌王殿下到底怎么了,曲桃亦却迟迟不开口。 “曲桃亦,斌王殿下怎么了?”曲真茹看着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无法没有底气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曲桃亦勾起薄唇,身子舒服地舒展开来,她回忆起方才千玉递来的消息,似笑非笑地开口:“斌王殿下,进宫见了皇上,却得个回府好生待着的命令。” “妹妹不如,与斌王殿下一样?” 曲桃亦询问的口吻,却是板上钉钉的命令。 曲真茹吃惊地张大嘴巴,她不由尖叫出声:“怎么可能!斌王殿下不是进宫,要为我找到凶手?” 裴巽进宫之前,匆匆找人给曲真茹递了个口信,让她放心待着,会为她找到凶手。 曲桃亦漫不经心地笑了,这个口信,她自然知道。若不是她准许,这个口信怎么可能传到曲真茹的耳朵里。 “找到凶手?”曲桃亦啧声叹了一下,颇为怜悯地摇头。 接到裴巽要进宫的消息时,她与符子平就觉得不妙,两人竟心有灵犀地想到一起来。 裴巽进宫,定然是要主动申请去查贼人的事情。若是他接管了这件事,里面的弯弯绕绕,都全由他一人来“言说”了。 所以,她和符子平商议之后,就确定了注意。她让寻夏回府去给父亲递信,符子平则亲自回府,去给符将军递信。 所以,才有了父亲与符将军进宫一事。 “轰!” 曲真茹脑子炸了,她不敢相信地摇头,身子紧紧缩成一团,眼眶睁得通红:“曲桃亦,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斌王殿下,斌王殿下怎么可能被……” 斌王殿下不可能被关在府中! 若真的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曲真茹一想到她推曲桃亦入河的那一幕,后背就发凉,若是被旁人查到了这件事,她该如何办! 曲真茹不太清楚裴巽的计划,但她隐隐察觉到,裴巽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若是裴巽被皇上关在府中,还有谁可以保住自己? “曲桃亦,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为何要把我的一切都毁掉……”曲真茹愤恨出声,眼中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直直地看向曲桃亦。 曲桃亦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清冷的目光慢慢扫过了院子里的景致。 曲真茹虽是府中的庶女,吃穿用度却丝毫不比她这个嫡女差。母亲那里,也从未给曲真茹过难看。外出见客,曲真茹也是会被大大方方的介绍出去。 平阳侯府,从未亏欠过她。 又何来,谁毁了谁的东西! 曲真茹目光翻涌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她转身往外走去,不管后面的喧闹声。轻声吩咐道:“来人,三小姐出游时受了惊吓,身子孱弱,需要静养。” “任何人,都不见!” “不可以……不可以……曲桃亦,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我要见父亲……” 曲真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应该是被人带了回去。 曲桃亦抬眼,看着面前匆匆赶来的王氏,不禁笑了:“王姨娘。” 王氏一袭青色长裙,面容白皙嫩滑,身子亭亭玉立,身上多了股青葱少女没有的韵味。只是此刻,她清淡沉静的面庞上,却是带着几分急躁。 “二小姐。” 曲桃亦点头应了,身子却拦在王氏的面前,见王氏不解地看着自己,寻夏上前一步开了口。 “王姨娘,小姐刚刚吩咐了,三小姐受了惊吓,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见。” 王氏面露难色,她抬头,清雅的脸庞涌上了层层愁绪,惹人怜爱。 她哀求着叹气:“二小姐,求求您了,就让贱妾看一眼!” 寻夏挡了过去,再次开口道:“王姨娘,任何人都不可以见三小姐,这也是侯爷的吩咐。” 侯爷吩咐了一切都交由小姐,那么小姐的话。自然也是侯爷的意思了。 王氏犹豫了一下,身子才慢慢移开了些。 曲桃亦刚走一步,就听见后面跪地的声音,她眼眸不禁一暗。 王氏跪在地上,沉稳的面容满是凄苦,苦苦哀求道:“二小姐,就让贱妾去看一眼!只一眼!” “二小姐,三姑娘她做了什么错事,都让贱妾来承担!贱妾愿意受罚!” 寻夏走了过去,张罗着一旁的丫鬟,要将王氏给扶起,王氏却挣扎着不许。 “王姨娘,三小姐身子弱,您要是在这里继续闹下去,三小姐听见了,可不利于身子康复。”寻夏幽幽地劝道,成功让王氏变了脸色。 第219章 管教女儿 王氏苦笑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已经听不到了,茹儿应该是被拖了回去。 她方才得了消息,茹儿有了身孕,竟然还弄得众人皆知! 茹儿还未嫁给斌王殿下,这样可还怎样面对众人? 王氏深知,这样的女子,若是在平常人家也不会得到好结果。 更何况这是皇家,茹儿还没进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还如何得到斌王殿下的喜爱,还怎样得到皇上的喜爱? 不行,她必须进去确认一下茹儿的情况。 甚至,还要盯住茹儿沉住气,不要去生出别的争端来! 茹儿只要保住那个孩子,皇家为了脸面,侯爷为了脸面,斌王殿下就不得不给个交代! 一切,还有转机。 王氏用力捏住手中的帕子,嘴角的肌肉不住的抽搐,她重重磕在地上,泪流满目地哀求道:“二小姐,我就进去看一眼,只想看看茹儿的身体情况……” 她求了管家,只得了个三小姐落水的消息,其他的管家什么也不肯说了。 茹儿有了身孕,又落了水,如今还被关在这里,她若是不进去看一眼,实在放心不下呀! 曲桃亦盯着王氏,看着她哀求的模样,最终还是让人进去了。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王氏连连道谢,也顾不上让丫鬟搀扶了,从地上站起来,就急忙跑进了院子。 曲桃亦摆摆手,一个丫鬟低头跟了进去。 千锦站在一旁,看了眼王氏慌张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小姐,您要王姨娘进去,会不会……会不会坏了其他的事情?” 千锦知道,小姐一直派人盯着王姨娘的动静,如今让这母女两个相见,万一生出别的事情,就有些不划算了。 曲桃亦轻轻摇头,慢慢抬头,看着越发光亮的天空,黑眸里浮现点深意来。 在府中所有人的眼中,王姨娘都是一个很安静很低调的人,几乎不争不抢,一个人守着那点地方。 但她是父亲唯一的一个姨娘,还生了曲真茹这个庶女,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更何况,曲真茹是王姨娘的女儿,母亲并没有将曲真茹接到身边教养,而是让王姨娘管教自己的女儿。 按理说,王姨娘这般“无欲无求”,教养出来的女儿也该是“不生心思的”,而不是曲真茹这样。 所以,她得让王姨娘去见曲真茹一面,不然才是要“逼”王姨娘生出事端来。 希望王姨娘,可以让曲真茹老实待在这里,直至出嫁。 “千锦,你也进去瞧瞧,瞧瞧王姨娘是如何管教曲真茹的?”曲桃亦笑眯眯地提议道,狐狸般明亮的眼眸扫在千锦的身上,闪着幽亮幽亮的光芒。 千锦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小姐这眼神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但她实在太好奇了,刚好寻夏走了过来,她就转身进了院子。 刚走到院子里,千锦就瞧见房门紧闭,而一众丫鬟都被赶在院子里,连小姐派来的丫头也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 丫头见千锦走了进来,急忙走了过来,看着紧闭的房门道:“千锦姑娘,王姨娘进去了,但她把我们都赶出来了!房间只剩下王姨娘和三小姐了!” 千锦冲她摆手,自己指了指房门那处,丫头一个机灵,就明白了意思。 丫头让婆子们该干嘛就去干啥,只留下几个常用的丫鬟留在这里。 千锦轻轻一笑,就走到门前,确保自己可以听见里面的动静,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偷听。 立在院子里的配歆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出声道:“你怎么……” “嘘……”千锦回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配歆,目光幽深却又凌厉。她平日里单纯好动,可是她毕竟是曲桃亦身边得用地丫鬟,在外可是担得上一句千锦姑娘。 所以她摆出这幅样子,倒是真将人糊弄住了。 配歆讪讪一笑,低下头,恭谨地立着,耳朵却还是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房内 王氏立着,身子不停地发抖,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她死死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胸膛才算涌入空气,激的她刚刚发怒的地方生疼。 她为了能单独见女儿一面,特意将那些丫鬟吼了出去,推搡之间,那些人还要顾及着她的身份,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而且,二小姐也并没有说王姨娘不可以单独见三小姐。 王姨娘长出一口气,等到神情没有那么狰狞了,她才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就看见床榻上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挣扎着起身,低低发着喘息声。 “姨娘……娘……你总算来了……” 第220章 母女戏 王氏听着女儿的呻吟声,再也控制不住了,冲上去一把将帐幔掀开,发抖的手死死抓住帐幔,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曲真茹还是方才的那身衣衫,被人抬了进来,还没有换下,雪白的衣衫的满是大块的灰尘,被随意地扔在榻上。 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唇角还有咬出的血痕,眼中尽是屈辱和恨意,见到王氏时,曲真茹忍不住痛哭起来,泪水混着尘土滚滚而落。 “娘……娘……我该怎么办……”曲真茹声声泣血,眼中的光亮早就被滔天恨意取代,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全身的疼痛却将她狠狠扯了回来。 王氏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从两侧落下,她死死咬住下唇,痛的难以发声。 不用去问,王氏就可以想到她的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 未婚先孕,还闹得人尽皆知,茹儿该怎样活啊! 那可是皇家! 王氏曾听见女儿要成为斌王殿下的侧妃时,除了担忧,内心却隐隐生出一种快感来。 许氏是王妃又怎样,她的女儿是嫡女又怎样?不还是要嫁给一个小将军! 日后见了茹儿,还是得磕头请安! 但是现在,她心中只有后悔,那皇家,寻常人去不得!茹儿这幅样子,去了能有怎样的好结果! 王氏好歹也在深宅大院了待了数十年,平阳侯府干净,但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这大院里的复杂。 茹儿这样,哪怕斌王殿下碍于压力,两人成亲,茹儿的路也不会好走。 更重要的是,茹儿只是侧妃! 越想就觉得前路一片昏暗,王氏眼前一晃,身子摇摇欲坠,就要摔在地上,她却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猛然间,她一回头,就发现门前的光暗了几分。 门外有人! 不用想,王氏就可以确定那是二小姐的人! 怪不得让她进来看茹儿,还存着这样的的心思! 王氏咬牙,满是泪水的眼睛里迸现出阴鸷来,她僵直着脖子回头,看着同样痛苦不堪的女儿,狠下心来。 她一闭眼,手高高举起,用力甩了下去。 “啪!” 清亮的巴掌声响起,空气彻底凝固住了,连院子里热闹的蝉鸣声也陡然间消失了。 过了好半天,曲真茹才缓了过来,脸上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扯了扯嘴角,虽然痛的她眼泪都落下来了,可她还是笑了。 她看着王氏,目光小心翼翼地,柔柔地颤声问道:“娘,你,你不管我了……了吗?” 王氏一滞,紧紧闭上眼睛,她不能心软! 王氏死死咬住下唇,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却是先流了出来,她一字一句地训斥道:“茹儿,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记得你是平阳侯府的人吗?” “娘……娘……”曲真茹呆滞地出声,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王氏身子微侧,瞥见那道阴影越发近了些,心一狠,继续狠声训斥道:“茹儿,既然二小姐让你待在这里,你就好好待着!” “不要出去!若是将侯府的脸面都丢光了,你就自己了断了!” 王氏的话,实在够狠。 曲真茹以为王氏会来安慰自己,但是没有想到,一向对她虽然冷淡但还是疼她的姨娘,竟然说出了让她自我了断的话。 曲真茹张了张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胳膊撑着坐了起来。 她用力扑了出去,身子重重摔在地毯上,呜咽出声,嘶吼不甘地声音从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你竟然和他们一样!你竟然和他们一样……啊……啊……呜呜呜……” 门外的千锦张大了嘴巴,听见里面的哭声,眼眸微闪了一下。 怪不得小姐让她过来看看王姨娘是怎样“管教”三小姐的,原来竟是这样。 千锦压了压心脏,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招呼着一旁的丫头悄悄走了。 这边一走,阴影就渐渐消失了。 王氏一见,急忙跑到曲真茹的身边,紧紧抱住她:“茹儿,茹儿,别怕,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滚开!滚开!你走……”曲真茹奋力挣扎,想要推开王氏,却被抱得更紧一些。 王氏呜呜哭了,趴在曲真茹的耳边,小声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茹儿。刚才,刚才,二小姐……派人守在外面……” “娘只是演戏,只是演戏……” 曲真茹挣扎的动作一停,呆滞地看向门那处,目光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曲桃亦,竟然派人盯着这里! 王氏不停地轻抚曲真茹的后背,希望她能平静下来,或者希望自己也能平静下来。 “茹儿,受苦了……受苦了……” 第221章 王氏出手 曲真茹的身子渐渐变软,顺从地靠在王氏的怀里,听着王氏的安慰与解释,目光浮现恨意来,她低声嗤笑道:“曲桃亦,我都这幅模样了,你还要派人来看我的笑话!” 王氏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心地看向窗外,见外面一切都是静悄悄地,才哑着嗓子低声叮嘱:“我的儿,不要这样说了。” 王氏算是明白了,这曲桃亦不再是从前那个被娇纵的姑娘了。是她们傻了,从管家一事开始,就应该离二小姐远一些的。 “啪……” 曲真茹一把打开王氏的手,呆呆坐在地上,迎上王氏关切的双眼,不由冷笑出声:“娘,你知道曲桃亦是怎样对我的吗?” “呜呜呜……不要……不要说了……”王氏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捂住嘴巴哭泣起来。 曲真茹摇摇头,看着王氏这般胆小的样子,眼中飞快地划过厌恶与不屑。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同幼时一样,慢慢趴在王氏的腿上,亲密地抱着王氏的腰。 她的目光慢慢划过房内的一切,空中的浮沉轻飘飘地飘散着,等到一切都静止时,它无声地落在地面上。最终,归于尘埃。 曲真茹眼眶通红,滚滚泪水不停涌动,她却任由泪水恒流,直至颤动的鲜红嘴唇。 她微张嘴巴,浓烈的血腥味涌入喉咙,让她忍不住想要低咳。她死死握住王氏的衣角,窒息般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阵晃动。 “娘,你救救女儿……”曲真茹无助地低喃道,眼中却是阴阴地笑了。 她知道,王氏再不济,也不会放任她的生死不管。 王氏紧紧抱着她,无力地摇头:“茹儿,娘没有办法?娘,真的没有办法!” 曲真茹勾了勾唇,青紫色的唇瓣裂开一抹着魔般的讽笑来。 王氏不可能没有办法,若是真的没有办法,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腹中还有个孩子,斌王殿下不会放弃她。 至于父亲,为了这个孩子,父亲也不会真的拿她怎样。 到了出嫁那日就好,只要她去了斌王府,任何事情都可以从头开始。 曲桃亦! 等着! 只是现在,曲桃亦,她到底担忧曲桃亦动些什么手脚。 “娘,曲桃亦把我推进河里面了,若不是斌王殿下救了我,我可能……可能就要……”曲真茹怯怯地哭泣道,说道这里时,她的身子还忍不住发抖。 这倒不是装的,曲真茹现在还记得河水挤进胸腔的感觉,窒息,恐惧,死亡的气息…… 曲真茹抱着王氏,感觉到王氏身子紧紧绷着,不由轻轻笑了。 “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女儿只求能保住这个孩子……娘,你帮帮女儿……” 听到孩子时,王氏眼皮一跳。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曲真茹得意地抿唇。 她知道,王氏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她腹中的孩子,也是王氏唯一的亲人了。 王氏定了定心,安抚着曲真茹的动作慢了下来,温柔如水的眼眸里幽幽的,她盯着榻上脏兮兮的泥土。 最终,下了决心。 “茹儿,你好好待在这里,娘去求求侯爷。”王氏沉声道,温柔的目光渐渐定了下来。 曲真茹慢慢笑了,抱着王氏的手紧了几分,盯着眼前的一切,语气悲伤却又激动:“娘,娘,你最好了。” 王氏擦了擦眼泪,将曲真茹扶到榻上,又让外面侍候的丫鬟进来,亲眼看着她们将曲真茹擦拭好了,才出了院子。 日光洒落时,王氏传了消息过来,曲真茹的禁足解了,只是还只能待在这个院子里,不能随意走动。 但这对于今日盛怒离开的平阳侯来说,已经是极大退步了。 前脚这边得了消息,曲桃亦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这时,曲桃亦正陪着许氏用晚饭。 庄子里发生的事情瞒不住许氏,许氏甚至得知的更清楚些。听到曲桃亦中了迷药,许氏就连忙带人去了,让府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药物残留。 可许氏还是放心不下,曲桃亦为了让许氏放心,一个下午都是待在许氏这边。直至用晚饭时,平阳侯派人递了口信,说是不来用膳了。 曲桃亦想了想,就留在这里,陪着许氏用饭。 “桃儿,尝尝这个乳酪,厨房特意做的。”许氏指了指乳酪,寻夏便机灵地服侍曲桃亦用了一口,而后乖巧地退在一旁。 “好吃!”曲桃亦实心地赞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很是不错。 许氏笑着点头,看了眼屋内的丫鬟,打趣道:“寻夏,我瞧着,你这丫头一点也不愣,反而机灵极了!” 寻夏一愣,脸上浮现点羞红来。 第222章 互相关心 “没……没有……”寻夏呆呆地推却道,圆润的脸上红扑扑的。 许氏笑了,惹得屋内的丫鬟们都笑了。 寻夏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许氏这样说,完全是因为曲桃亦之前很是活泼好动,寻夏跟在身后,完全就被显得木讷,连曲桃亦自己也是经常这样说。 只是后来,曲桃亦便乖巧了许多,寻夏才显得机灵了许多。 看着寻夏伺候桃儿的模样,许氏心中感叹,忍不住出声打趣。 曲桃亦放下筷子,打趣着看着寻夏,幽幽地笑了:“母亲可不知,她在您面前这幅样子,在我面前可是管家婆!” “小姐……”寻夏急得跺脚,脸更红了。 许氏笑得更开怀了,看向寻夏的目光愈发满意。 这个寻夏,是一直陪在桃儿身边的,她最是放心不过了。 “你身边的千玉呢?怎么不见?”许氏顺口问道。 而这时,屋外传来了动静。 没一会儿,就有人走了进来,正是许氏问的千玉。 千玉低着头,匆匆看了曲桃亦一眼,行礼道:“王妃,小姐。” 许氏同样打趣了几句,惹得众人笑闹了一会,千玉才得空站在曲桃亦的身后。 许氏今天心情很好,撤了桌子,又让人将备着的茶点端了上来。 曲桃亦用着点心,与许氏说着些闲话,无意间扫了眼千玉,正好撞见千玉冲着自己眨眼,不由一愣。 主仆俩的动作,许氏瞧见了。 按照许氏一贯的风格来讲,对于女儿的事情,她并不会事事紧盯。此时,她应该让曲桃亦走了。 可是发生了今日的事情,许氏心中难免不放心,心底里还是想要去了解一些,于是就当做没有看见的样子。 曲桃亦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看了眼千玉,笑道:“千玉,我让你去看着三妹,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千玉咯噔一下,才走上前来,她飞快地看了眼正在用茶的许氏,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姐直接将三小姐点了出来,看样子,是不打算瞒着王妃了。 千玉定了定心神,在几人的注视下,开了口:“王妃,小姐,方才侯爷下了命令,说是将三小姐关在小院里,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去探望。” 许氏并不意外,曲真茹的事情她一早就派人去查了,与人私下偷尝禁果,还怀了身孕! 若不是对方是斌王殿下,她恨不得出手,亲自解决了这个祸害! 曲真茹一日不得教训,桃儿也定然会受到影响! 许氏心肠软,如此痛恨一人,这到底是头一次。 被关在院子里,老实等着出嫁那日,也算是全了情分。 听了这话,曲真茹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却是一动,她意味不明地盯着千玉,却见千玉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来:“王氏。” 王氏! 曲桃亦身子慢慢靠了回去,眼帘低垂,掩去眼中的幽暗来。 她分明是吩咐将曲真茹关在房间里,王姨娘找了父亲,竟然变成了关在院子里。 虽说这其间区别不太大,但让她开始重新去思考王姨娘这个人了。 能让父亲改了主意,王姨娘,本事也算不小。 心中有其他的想法,在许氏面前,曲桃亦轻易不会表现出来。 她抬头,笑嘻嘻地看向许氏,低声道:“关在院子里也好,省的三妹出来。” “噔!” 许氏将茶盏重重放在小几上,佯装生气地扫了一眼曲桃亦,忍不住气道:“做了那番子丢人的事情,竟还有脸?!” 许氏真是恨急了曲真茹,这样的事情,别人家都要去怀疑平阳侯府的教养了! 许氏待曲真茹,虽没有像曲桃亦那般贴切,但也绝没有亏待。曲真茹的日子,甚至比一般嫡女还要好些。 想起前些日子为曲真茹操办婚姻之事,许氏就忍不住蹙眉。她好心操持,在曲真茹心里,恐怕觉得她被低看了! 曲桃亦笑眯眯地凑到许氏身边,亲手斟了茶,端着要递给许氏:“娘亲,不气,不气,不气啊……” 许氏憋着气,本就红润的脸颊更红了,似染上了一抹霞光。一把接过茶水,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跟哄小孩一样……” 曲桃亦不禁笑弯了眉眼,亲昵地趴在许氏的肩上,同幼时一样依偎在许氏的身旁,喃喃低声道:“娘亲待我同幼时一样,娘亲在我眼里,也是一样……” 希望你一切都顺心,一切都平安,一切都……值得…… 许氏看不见的地方,曲桃亦红了眼眶。 这一世,她定要陪着母亲欢欢喜喜的。 第224章 配合 千玉话音刚落,一袭黑色长袍的符子平就走了出来,瞧见曲桃亦时,他的眸子恍若星辰,亮闪闪的眸子里映出宠溺的笑来。 曲桃亦心口一震,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遍袭全身。平日里,她下意识地就会错开。 这次,她笑着迎了上去,弯弯的眼瞳里勾勒出弧度来。 她遥遥喊了一声:“符子平!” 符子平笑容一滞,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心砰砰砰跳得飞快,连耳垂也爬上了一抹红意。 “阿桃。”符子平低声唤道,声音眷念。 曲桃亦见符子平愣愣地,笑着招了招手,道:“走啊!进去再说!” 寻夏看出来了,小将军这哪里是发愣,分明是被小姐迷住了。她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快步跟着小姐进去了。 千锦笑嘻嘻的,正准备说些什么,被千玉一下子给拉走了。 凉凉的风袭来,吹在脸上,也降低不了一点温度。 符子平低咳了一声,沉稳的脸上有了点少年人的羞涩,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才跟了进去。 千玉带着几人将小几抬了出来,又让人放了些茶果,等到一切都做好时,曲桃亦将她喊了过去,让她和千羽单独说几句话,聊一聊。 千玉一愣,千恩万谢地,红着眼睛带着千羽去了一旁。 千玉和千羽虽然同在侯府,但两人一人在外,一人在内,碰面的机会倒是有,但说几句话的空闲却是少了。 曲桃亦看着他们俩离开,眼中带上了点感慨,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符子平一直看着曲桃亦,所以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感慨,目光微闪,他笑着叹道:“千羽和他姐姐的的关系很好,这孩子会护着她姐姐。” 曲桃亦点头,侧着身子,全身放松地倚靠在椅子上,慵懒地被月光包裹住。长长弯弯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闪着狡黠的光芒,她啧声叹气道:“就是你和我,连个姐妹也没有。” 符子平是符府独一脉的,可能旁系有些兄弟姐妹的,但他常年驻在边关,倒是不亲近。 她这话,本就是闹着玩的,不料符子平却开了口。 符子平唇角一弯,黑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流光,他学着曲桃亦的口气,道:“所以啊,我日后要是成了家,还是要和夫人商量着,能不能给孩子做个伴。” 曲桃亦正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月光浴,乍一听到这话,她隐隐还觉得挺有道理。 直到听见千锦“噗嗤”一声,她才品味出这其中的味道来,瞬间闹了个红脸。 她怒目看着符子平,却见这个人丝毫不在意,甚至颇有兴致地品着小几上的点心,还让沐阳给斟了一杯茶,神情怡然自得。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红唇紧抿,清亮的目光有些飘忽。 这人,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关键是,她竟然还下意识地赞同! 用完一块点心,符子平才看向曲桃亦,见她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小巧的耳垂却染着一抹羞红,眼中的笑意更甚。 最后,他轻咳了一声,曲桃亦却还是不愿意看他。 “阿桃,皇上让薛将军去查庄子里的贼人,薛将军和我一同去戊海清剿海盗,这其中的事情薛将军一切都了解。” 符子平说起了正事,这是他从宫中得知的消息。 曲桃亦这才看向他,只一眼,就看向了不远处的枯梅,她轻声道:“薛将军为人正派,这件事应该会查清楚。” 父亲回府时,把皇上的旨意告诉给了她,这件事交由薛将军负责。而且,父亲多说了一句,薛诚此人的脊背难以压弯。 她就明白了,薛将军接管这件事,是最好的答案。 符子平点头,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这句话说完后,空气陷入了沉默,静谧的空气静静在两人之间流淌,无声无息的,却也并不会觉得尴尬。 “你……” “阿桃……” 曲桃亦和符子平同时开口,唤的是彼此,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曲桃亦先开了口:“你先说!” 符子平的视线移了过来,他看着曲桃亦,一寸一寸划过她的轮廓。渐渐的,目光变得深沉,如同浩瀚夜空一般幽深高远。 曲桃亦心口一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见符子平笑着开了口。 “阿桃,那些贼人喊了那句话,提到了戊海,所以为了把事情查清楚,我可能会要配合着……” “配合?怎样算是配合?”曲桃亦慢慢问道,双眸死死盯住符子平,声音里多了些她自己都未留意的关切和紧张。 “裴巽待在王府,我也会待在家里,就是不能走动。” 第225章 调戏媳妇 曲桃亦眼皮不安地跳动了一下,有些凌厉的目光慢慢划过符子平的面颊。 符子平笑得风轻云淡,老神在在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她不确定地问道:“只是这样?” 符子平笑了,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肆意的眉峰微扬,不羁而又耀眼,他道:“阿桃,我只是担心你去府上找我,被人拦了可怎么办?” 这模样,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 只是这位公子,委实有几分好看。 “谁要去看你!”曲桃亦下意识地反驳道,又见千锦挤眉弄眼的,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味了。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符子平慢了一拍,才点头,继续笑道:“是。” 曲桃亦瞪了千锦一眼,凶巴巴地盯着他,咬牙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了。天色已晚,你赶紧回去!” 得了这话,符子平也一点也不生气,慢悠悠地起身,娴熟地指使千锦道:“千锦,把这些瓜果放进去,记得看住你家小姐,冷冻之后,就不能贪多了。” 夏日里,曲桃亦贪凉,尤其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瓜果,每日都要用上一些。但她容易受凉,多吃一些,就要不舒服几天。 符子平自从注意到这点之后,就严令寻夏几个看着曲桃亦,少用一些。 所以这次,符子平这样说,千锦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就带着人将新鲜的瓜果抬了下去。 曲桃亦坐着,眼睁睁看着符子平指使她的丫鬟,微微张大了嘴巴。 平日里也是这样,曲桃亦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这次,曲桃亦才被人“调戏”了一番,哪里会看得这个。 只是觉得又气,又说不明白…… “符子平……”曲桃亦唤道,亮晶晶的眸子紧紧盯住符子平,小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以为自己很是凶恶。 在符子平的眼中,她这幅威胁人的模样,像刚刚出生的雪狸猫一样,狐假虎威的样子,甚是可爱。 符子平不免笑了,不过为了避免某人再次炸毛,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含蓄。 “阿桃,那我就先走了。”符子平轻声说道,抬眼深深扫了曲桃亦一眼,目光深沉而又悠长。 最终,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出了院子后,符子平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沐阳步子一停,正想要问可是有什么忘记交代了,就见他家公子的视线紧锁住一个方向。 一阵晃动之后,嶙峋的小树林之后,走出了一个身影。 “管家。”沐阳低声惊呼。 来人,正是平阳侯府的管家。 管家几步走了过来,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符子平来时的方向,见那小院里灯火通明,心中生出了点感慨来。 怪不得侯爷让他赶紧来二小姐这里,还提了一句,若是“不相干”的人还留在二小姐那里,就找个理由将人赶了! 这真是为难他这把老骨头了! 幸亏,符小将军早早走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管家想起了他命人加高的围墙,再看看眼前这位,只觉得呵呵呵…… 管家一笑,笑呵呵地行礼:“小将军。” 符子平点头,淡淡地扫了管家一眼,问道:“管家,你来找我,可是侯爷有事?” 管家一愣,复而又笑了起来:“小将军,真是聪慧。” 符子平面色依旧平静,他来平阳侯府,没有瞒着任何人。平阳侯若是要见他,早就会直接派人让他过去了,而不是让人“堵”在这里了。 管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布满褶皱的脸严谨起来,昏黄的眸子微微闪烁。 他慢慢扫了眼四周,手指了一个方向,轻声道:“侯爷说了,那位都要受些苦头,小将军估计也要。” 那位,自然是指斌王殿下,裴巽了。 “不过,小将军请放心,侯爷与将军商量过了,定不会让小将军吃了闷亏。” 话落,管家抬头,看着面前之人。 只见符小将军神情自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仿佛并不知道这些话背后的深意。 管家心中却隐隐生了个念头,小将军知道,甚至更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哪怕侯爷不来提醒,小将军也能顺利过了此关。 这样的心智,才是本朝最年轻的威远将军该有的。 “多谢侯爷提醒。”符子平低声应道,恭谨表达了对平阳侯提醒的好意。 管家笑着应了,抬手指了指通往外院的小径,笑眯眯地开口:“小将军,请,侯府的大门该关了。” 沐阳脸色一暗。 这哪里是提醒公子,分明是要告诉公子该走了…… 第226章 心意渐明 “嘭!” 厚重的府门沉沉地关上了,敦厚的声音响彻在无一人的长街上,荡彻回肠。 沐阳侧身,看着盯着侯府的大门发呆的符子平,小声提醒道:“公子,二姑娘家的门要锁了。家里的门,估计也要……” 沐阳心里不住地嘶吼:“公子,快点走!家里的门要锁了!我又要陪着你翻墙了!家里的围墙,都要被砸塌了!” “走了!” 符子平收回视线,挥了挥手,转身走进黑暗之中。笔直的身影异常坚定,冲破暗色,如利剑一般划出一片光亮。 而他走后,曲桃亦久久坐在院子里。 一会儿,坐直身子。 一会儿,又软软地靠在软垫上。 她的秀眉紧紧蹙着,倏而又舒展开来。 千锦凑近了几句,就听见她的嘀咕声:“好像不太妙……不会是真的……” 千锦扬了扬眉头,不解地走到一旁。与同样关心这边的寻夏交换了眼神,都无奈摇头。 “啊!”曲桃亦惊叫一声。 “小姐!怎么了!” “姑娘,你……” 听见动静,寻夏几个急忙围了过来。 就见曲桃亦双手紧紧捂住脸颊,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而她青丝下露出的耳朵却是通红。 “小姐,可要去请府医?”寻夏急急地问道,以为是今日的迷药引起身体不适。 千锦就要冲出去请府医时,曲桃亦放下了手掌,脸颊红晕,双眸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寻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一个空荡荡的位置,方才小将军坐在那里。 “好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曲桃亦推开寻夏的手,转身要往房间里走,背影匆忙,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小姐……” 千锦低喊了一声,抬脚想要跟进去,却被人拉住了。 一回头,就见寻夏和千玉一人锁住她一条胳膊,正满眼笑意地看着她,不由问道:“寻夏,千玉,你们怎么不去看看小姐?小姐脸那么红,不会是生病了……” 寻夏松了胳膊,指了指椅子,千锦不解地看去,疑惑更大了。 寻夏长叹一口气,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千锦,你瞧瞧小姐方才一直看的地方,是小将军坐过的位置。” “什么!” 千锦大呼,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才算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还是不明白,小将军是小姐未来的夫君,看就看呗。 “那又怎样?”千锦再次问道。 寻夏和千玉却是不约而同地走开,独留下千锦站在原地跳脚。 寻夏立在廊下,她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丫鬟,眼中不禁染上了笑意。 她自幼陪着小姐长大,看过小姐追在翊王殿下身后,也亲眼目睹了小姐的喜欢一切落空。 后来,小姐与小将军定了婚事。 她瞧得出来,小将军很是欢喜,而小姐,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安,完全没有欢喜。 可是,慢慢的,小姐会同小将军说笑了。在小将军面前,小姐会笑会闹,眉眼间多了抹生气。 方才,大概小姐想通了自己的心意! 坐在榻上的曲桃亦,正被自己的“心意”煎熬着。 曲桃亦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忍不住小声哀嚎:“曲桃亦,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他可是比你还要小一些,你怎么能存这样的心思!” “啊……” 曲桃亦嚎了一声,端起放凉的茶水,狂饮一口,凉凉的茶水也浇不灭她身上的一点温度。 “怎么办?” 她叹了一口气,身子摔在榻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心里的悸动。 “我,好像,有点……有点喜欢符子平了……” 曲桃亦喃喃自语,羞红的脸颊仿佛染了晚霞,熠熠的双眸闪着不一样的光芒,在烛光的掩映下愈发引人。 她已经忘了什么是喜欢。 前一世,追在裴留身后,是桃花别院那一眼,还是得不到的不甘心,不论是什么,那种味道她已经忘了。 如今想来,唯有苦涩,久久回荡在心底。 她以为,这一世,她不会喜欢任何人。而且,她觉得,她并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她想陪着母亲和父亲,陪伴着他们有过这一世,让他们一世无忧。 烛光晃动了一下,曲桃亦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双眼睛,双眸含笑,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 “阿桃……阿桃……” “怎么又想起来了……”曲桃亦燥热地起身,抬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可心里还是觉得热得慌。 夜色渐渐深了,房门轻轻地被推开,凉爽的风挤了进来,吹开层层帐幔。 寻夏走了进去,瞧见睡在榻上的人,轻轻笑了,轻手轻脚地将一切安置好,就退了出去。 第227章 记在心里 天气阴沉沉的,团团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这样的天气在夏日里也算是常见,但异常闷热。看样子,可能要来一场大雨,夏日里的大雨不会太清凉,反而会让人觉得烦躁。 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匆忙之间抬头看一眼天色暗骂一句操蛋的天气,就继续往前赶路。 “吱吱吱……” 一阵沉重的声响之后,侯府的大门就渐开,守卫走了出来,挺直腰杆子站在门前,鹰眼巡视着门前了了的行人。 “哒哒哒……” 远处驶来一匹骏马,速度极快,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守卫相视一眼,咬紧牙关,死死盯住那个方向,身体紧绷呈现高度警惕状态。 京郊来了贼人持刀砍人的事件,为了避免慌乱,这个消息被皇上压了下来,但他们被管家暗中叮嘱了,还是知道些什么。 从昨天开始,连京城巡逻的禁军都比平常要多。 近了近了。 守卫弓着身子,无声地形成一个护卫的圆圈,等到马匹更近时,他们看清了来人,不禁长舒一口气。 “符将军!” 来人正是符父! 符父翻身下马,动作极快,一把将马鞭扔到护卫身上,直奔府内。 护卫还没有通传一声,就眼睁睁看着符父闯进了侯府,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 护卫心中发急,符将军并不是府上的常客,甚至都没有登过几次府门,这样急匆匆的,却是第一次。 关键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通传…… 护卫下意识地想起了符将军方才的气势,不愧是镇守一方的将军,这气势,哪怕过了几十年,还是凌厉极了。 符父对于侯府的路还算熟悉,看方向是直奔平阳侯的书房,拐了几个弯之后,撞见了悠闲自在的平阳侯。 “哎呦!老曲!你怎么这么……这么……”符父见到平阳侯,粗粗的眉头一皱,张口就抱怨。 一身常服的平阳侯抬头,目光淡淡扫了符父一眼,复而继续盯着平静的水面,手中稳稳的握着杆子。 符父倒吸一口凉气,讪讪一笑,压低声音道:“钓鱼,钓鱼是好,今日沐休正好可以。” 水面咕咕地冒泡,可能是符父的气息太过吓人,鱼儿游啊游,就是不去咬钩子。 平阳侯眼皮一跳,看着空荡荡的鱼钩,选择了放弃。他将杆子递给一旁的管家,接过帕子慢悠悠地擦拭双手,动作颇具美感。 “侯爷……” 跟来的护卫一脸心虚,平阳侯看了他一眼,就摆手让他下去,护卫低着头退下了。 平阳侯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符父坐下,符父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符父看着平阳侯擦拭了双手,又品尝了热茶,神情自若,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这里是有事情的,急忙道:“老曲,皇上也忒不公平了!他的儿子就关在府上,我的儿子就要去下大牢!” 今日一早,符府的大门刚打开,薛诚就登门,说是为了彻查京郊一事,要去审问威远将军。 虽说他们料到会有此事,但真正发生之时,心中还是不忿。 “审问就审问!还要下大牢!”符父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道。 符父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皇上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讨论的。 一旁的管家垂下了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平阳侯却是似乎并没有听见这话,他看着平静如镜面的水面,黑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戊海那里的事情,薛将军也参与了。皇上知道此事,却还是派薛将军去了,这其中的意思……”平阳侯沉声道,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石桌上,引得符父眼皮一跳。 符父端起茶杯,大饮一口,将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 戊海一事,除了子平,就是薛诚最为清楚。 皇上让薛诚去查此事,明里暗里就透出一股意思,皇上信任薛诚,也就是信任子平了。 那就是不信任斌王殿下…… 符父一愣,被心中这个念头惊住了,诧异地回头,恰好撞见平阳侯老神定定的目光,问道:“皇上这是,准备出手整治那位了?” 平阳侯侧目,扫了一眼符父,定声道:“你觉得?” “皇上的年纪,还没到那种时候?”平阳侯拨动了一下杯子,触手生腻,让人不太舒服。 他目光一暗,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斌王殿下近些日子的动静,可不算小。皇上看在眼里,可是会记在心里。” 符父心中一震,想起斌王殿下干的那些事,与官员往来,甚至私下去结交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 这真是,忘了天下是谁的了。 第228章 提上日程 想到这里,符父就放心了。 皇上年轻时就是雷霆手段,如今时间久了,竟让人差点忘记了这位和善可亲的皇上,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血雨腥风才到这九五至尊之位。 斌王殿下这次的手段,实在过于“自信”! 以为让那几家公子开不了口,就无人为这件事作证了,就可以不了了之。 却不知,皇上要查的事情,从来都不会不了了之。 就是可惜了子平,估计要几天见不到媳妇了…… 符父幽幽地想,还好他来了老曲这里,让他岳丈可以感受一下子平的不容易。 他这个父亲,实在是太英明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就起身,从管家手里拿过杆子,学着平阳侯的样子坐下,有模有样地钓鱼。 平阳侯看着他,眼中渐渐有了笑意,他微眯着眼睛,心中算着时间,等着某人暴怒的样子。 起初符父还觉得新奇,渐渐的,看着绿绿的水面,他眼前开始一阵一阵的发晕,连额头都隐隐作痛。换了几个姿势,怎样都觉得不太舒服。 “哼!” 符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一把将杆子扔到管家的怀里,揉着额头重新坐在座位上,叹道:“斌王殿下这下该老实了!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下旨让两个孩子成亲!” 平阳侯嘴角微抽,骤然间,上扬的弧度也掉了下来。 “成亲?”平阳侯幽幽地重复道,夹杂着寒意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落在符父的身上,成功地让符父一阵发寒。 符父连忙摆手:“也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这意思,到底是要做什么……” 平阳侯勉强收回了视线,他盯着地面,看着狭窄缝隙中绝地求生出来的小绿苗,眸光逐渐划过暗光。 虽然皇上已经赐婚,但桃儿与符子平的婚事却是并未提上日程,皇上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几分。 无非就是担忧平阳侯府与符府绑在一起,不利于江山社稷,尤其是在这立储的关键时期。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他留意着桃儿,桃儿对符子平的情感并不深,更多的只是一种接受。 他并不愿女儿这样嫁人,作为父亲,平阳侯还是希望女儿可以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不过,这也是日子长短的问题。 平阳侯想到女儿看见符子平就日渐增多的笑容,心里酸酸的,但还是有些高兴。 罢了罢了,儿女长情,总是管不了的。 心中这样想,平阳侯面上却依旧严肃,他瞧了一眼紧张陪笑的符父,阴阴地开口:“符将军,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符父脸色一垮,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眸微微一暗,咬牙道:“皇上的心眼,实在也太小了!” 符父体魄粗犷,内心却是细腻,他在朝中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虽然不参与那些纷争,但还是看的明白。 符父重重地跺地,越想越气,心中的想法就忍不住破口而出:“老曲,要不我去跟皇上提提,这件事处理好之后,就让两个孩子成婚?” 一想到乖巧的儿媳,符父嘴角就咧开,还有未来的大孙子…… 平阳侯无声抬眼,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从正美滋滋的符父身上划过。 符父只觉得后背发凉,讪讪一笑,正准备说什么,就瞥见不远处的小径上走来一行人。 走在最前方的,可不就是他未来的儿媳! 符父激动了,招手一笑:“阿桃!” 正与寻夏说话的曲桃亦一愣,能在侯府唤她阿桃的,只有父亲和母亲。 还有一个时不时就登门的符子平。 这人,是谁? 曲桃亦抬头,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一个大汉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大汉脸上尽是风霜的痕迹,却掩不住轮廓的棱角,尤其是那双眼睛,锋利而又深长,而此时他眼中是长辈般的疼爱。 曲桃亦微眯着眼睛,不太敢相信,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来:“符将军!” 管家走了过来,看了眼平阳侯,轻声道:“小姐,侯爷让您过去,符将军也在。” 曲桃亦顿了一下,心怦怦直跳,不自觉抬起第一步时,脚下猛的晃了一下,还是寻夏将人扶稳了。 “小姐,慢些。”寻夏关切地开口。 曲桃亦的目光却是直楞了,蝶翼般的睫毛轻颤,掩住微红的眼眶,她才缓过神来。 前世,正是姨母与符将军将父亲母亲“接回了家”,前几日她见了姨母,现在就见到了符将军。 曲桃亦左臂微麻,心口浮现一扎一扎的痛楚来。 这一世,她定然要护住所有人! 曲桃亦深吸一口气,掩了眼中复杂的情感,紧紧握住手中的帕子,洁白小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抬脚慢慢走了过去。 第229章 惊天炸弹 “父亲,符将军。”曲桃亦乖乖地请安,看到符将军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符父呵呵一笑,急忙摆手:“什么将军不将军的,阿桃,你唤我符伯伯就好。小时候,我和你姨母,还带着你和子平一起玩耍。” 曲桃亦浅浅笑了,看了平阳侯一眼,平阳侯点了头,她才轻轻唤了一声:“符伯伯。” 符父心中越发满意了,想要把婚事提上日程的念头怎样也止不住了。他接过曲桃亦为他斟的茶,小心抿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畅。 平阳侯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水,心中微涩,顿时生出了感叹。 符父想要多呆一会,但实在挨不住平阳侯似笑非笑的目光,只好寻了个借口,万分不舍地离开。 “阿桃,记得下次去家里,你姨母时常念叨你……”符父笑着叮嘱道,谢绝了曲桃亦相送的好意,自己晃悠悠地出了侯府。 他离开后,曲桃亦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转头,就撞见父亲笑盈盈的目光,脸上不由一热。 平阳侯打趣地扫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女儿,才把视线转向一旁,悠哉悠哉地看着水面跃出的鱼儿,流水映射出的星光投在鱼鳞上,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曲桃亦脸上的温度才算是下去,而平阳侯正看向她,声音低了几分,问道:“真茹那边,怎么样了?” 曲桃亦来这里,正是想要说这件事,只不过遇见了符父,她一时忘了。 曲桃亦放松了身子,懒懒地抬头,看了眼渐渐有了光亮的天空,目光带了些幽暗,轻声道:“父亲,真茹腹中的孩子,算是彻底保下了。” 经过一天的折腾,曲真茹再强的身子,也搁不住折腾。到了夜间,曲真茹身上发热,身旁的丫鬟急忙请了府医,将人给救了回来。 曲桃亦得知消息时,天已经大亮。 她方才从曲真茹那里过来,听到里面有力的叫骂声,又问了府医确定,就知道一切算是保住了。 曲桃亦勾了勾唇角,也不知这个孩子,到底是曲真茹的幸还是不幸。 平阳侯听了这话,微微点头:“真茹那里,王氏去求了情,我将真茹关在了院子里。” 曲桃亦侧目,慢慢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平阳侯,突然有些困惑。 父亲这样,是在解释吗? 平阳侯看着手中的杯子,轻轻摇动,不算热的茶水便扑洒在手背,他好似没感觉一般。 几个喘息之后,骨骼分明的手背上就多了一块红印,碍眼极了。 管家低呼一声:“侯爷,您的手!” 平阳侯起身,极其随意地迈开步子,低头粗粗看了眼伤口,叹道:“不小心被热水烫到了,去夫人那里!” 管家急忙跟上。 曲桃亦呆呆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冒出十万个问号。 这是那个令朝臣胆寒的平阳侯? 聪慧至极? 年少有为? 平阳侯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女儿还在原地,转回身子,一脸平静的扔下一个炸弹。 “方才符将军带了一个消息过来,说是符子平被押进大牢了……” 曲桃亦张大了嘴巴,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紧紧盯住平阳侯的身影,难以置信地出声问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平阳侯边走边漫不经心地答道:“桃儿,你不用担心,我和符将军都打点好了。几天的事情,薛将军查清楚后,自然就会将人放出来。” 曲桃亦脑子嗡嗡的,平阳侯后半句话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唯有符子平被关进大牢这几个字在不停地重复。 “小姐……”寻夏惊呼,紧紧扶住曲桃亦紧绷的身子。 曲桃亦握住寻夏的手,慢慢起身,黑黑的双眸闪着幽暗的光。 父亲的话,她自然相信。 只是不亲眼看到符子平无事,她真的放心不下! 原来,符子平昨夜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让自己去符府找他,分明就是符子平预料到了他自己可能会被拘禁起来。 都是骗人的! 曲桃亦心口一抽一抽的,被骗的,但很多的却是担忧,还有一股难以说明的感同身受。 曲桃亦一把拉住寻夏的手,张开嘴巴,嗓子却有些发颤。 她冷静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却是沙哑:“寻夏,将那两个香囊,交到薛诚薛将军的手上。还有……” 她闭上眼睛,轻声道:“想个办法,我去见……符子平一面……” 而这边,平阳侯慢悠悠地走着,隐约听见后面慌乱的脚步声,心里难得升起了罪恶感。 符家小子,你不是想把一切都担了,本侯就帮你一把! 第230章 心口难开 对于女儿会不会受伤,平阳侯并不太担心。 平阳侯府的嫡女,从来都不是柔弱之辈! 更何况,桃儿还有他这个父亲! 想到女儿心中提到的事情,平阳侯眼中就生出杀气来! 曲桃亦没有离开,她静静坐在石凳上,身后唯有千玉陪着,寻夏和千锦被她派出去做事情了。 她目光平静,星河般灿烂的眸子微微闪烁,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搭在石桌上,一点一点,让人的心情随着起伏。 乌云团团裹住的太阳好不容易挤出了点光亮,顷刻间,大片的光芒就洒了下来,投在如玉般的面颊上,增添了一份神秘。 略微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曲桃亦猛的抬头,直直看向那里的小径。 千锦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团子。 “小姐,我找到这个人了!”千锦低声道,恶狠狠地扫了眼一旁的沐阳,低吼道:“你还不快过来!本姑娘花了那么大力气才追到你,累死我了……” 沐阳低着头,盯住自己的脚尖,默默吐槽:若不是故意放慢速度,你什么时候能追的上……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沐阳暗暗抽气,这一关不好过了。 他抬头,微黑的脸上扬起笑容,不解地问道:“二小姐,您找小的来,可是有急事?” “我们家公子吩咐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我,我一定给小姐办妥当了!” “你……”千锦气急,这小子,方才分明就不愿意过来。 曲桃亦抬眼,看了眼笑嘻嘻的沐阳,不出声,低头用着手中的茶水。 “噔!”茶杯与石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曲桃亦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比玉色还要细腻的手指散发着微光,水润红唇勾起一抹弧度来。 “沐阳?” 沐阳身子一低,笑着应了:“二小姐,您吩咐。” 心中却是隐隐发颤,公子,您可要害惨小的了。 “沐阳,你家公子呢?”曲桃亦微眯着眼瞳,轻笑着随意问道。 沐阳张口就来:“二小姐,公子在家中。薛将军传了口信,公子不能随意走动,连府门都不能出。小姐,您要是有什么要带给公子的,都可以交给小的。” 得了这样的答案,曲桃亦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手指却是死死捏住帕子。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曲桃亦开口道。 沐阳不解,但又担心多待会被二小姐发现不对劲,就不敢多停留,得了这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一走,曲桃亦的脸色就彻底暗了下去。 她知道,符子平这样交代,是担心她放不下。 可是,心里那种说不出的难受,是怎么回事…… 曲桃亦眉头紧锁,才明了的心口再次紧紧缩成一团,压的她差点呼吸不上来。 “小姐。”寻夏喊了一声,快步从远处走了过来。 曲桃亦抬头,眼中已经没有方才的失神,双眸清亮,她沉声问道:“如何?” 寻夏不敢耽误,答道:“我将香囊交给了薛将军,也把香囊的来历说清楚了,连里面的东西,我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和将军说了。薛将军说,他会查清楚这件事,不会让小姐白白受苦。” 曲桃亦慢慢点头,目光幽暗。 交给薛将军的香囊,正是从千玉三人身上搜下来的。查清楚香囊的主人,也就距离查清楚了谁是这场阴谋的主人不远了。 她并没有将香囊交给父亲,她担忧父亲会被裴巽盯上,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借此引起父亲对裴巽的戒备。 但是,现在她不能犹豫了。 薛将军负责此事,请求他去查清香囊背后的主人是谁,最为方便了,也是最能咬死裴巽的方法! 裴巽! 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曲桃亦眼中的杀意横生,她紧紧握住石桌的边缘,虽然石桌被打磨的很细致,但仍摩擦着她的掌心。手掌上的痛让她更清楚,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正在一点点的重现。 这次是符子平,下次,就可能是父亲了…… “小姐……小姐……”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曲桃亦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就见千锦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手掌,而那掌心是一道血痕。 千锦急得要落泪,曲桃亦却是笑了,她用另一只手安抚着拍了拍千锦的后背,开口道:“我只是不小心……” 千锦抽了抽鼻子,勉强止住泪水,跪在地上,慢慢地为曲桃亦清洗伤口。 一边低声道:“小姐,符小将军一定会没有事情的。” 千玉重复道:“会的,一定会的。” 那双秀眉,却是未舒展开来。 第231章 王氏心思 在平阳侯府的另一处,同样弥漫着不平静的气氛。 “姨娘,小姐,小姐她不肯用饭!”配歆急道,一边应付着吼叫的曲真茹,一边退了出来。 手中端着煮的细腻的粥饭,上面浮了一层黏糊糊的白色浮沫,看着有些反胃。 王氏立在院子里,刚才里面的的吵闹声,她听得清楚。 配歆将粥饭塞给一旁的丫鬟,走到王氏的身边,委委屈屈地正准备哭诉一下,却被王氏冷冷扫了一眼。瞬时想起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急忙闭紧了嘴巴。 王氏用力握住手中的帕子,神色变冷,目光中夹杂着深深的恨意,她抬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听见曲真茹的骂声。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滚出去!你们想看我的笑话吗?滚……” 王氏脸色更沉了,她低头看着地上乱糟糟的一切,隔着屏风,她低声道:“你就是这样?” 里面的声音一顿,过了一会儿,曲真茹委屈却又不甘的声音响起:“娘,我真的完了!” 王氏把脚边的东西踢开,嫌恶地看了眼鞋子上沾染的灰尘,眼中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她慢慢开口道:“完了?有什么完的?” “我……”曲真茹顿住了,她无法说出后面的话,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曲真茹抬手,慢慢抹去眼角的泪水,眼睛却是盯着屏风上映出的身影,亮亮的眸子里闪过不一样的精光。 王氏眉头紧锁,眼中浮现几分心疼,口中的话却是依旧冰冷:“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有身孕了?” “知道了?又不会改变什么!更何况,这次,你被推下了水,皇家更应该补偿你!” 听见这话,曲真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阴沉沉地笑着,连身子也放松下来,声音却依旧无望:“娘,可是……可是父亲将我禁足了……娘,你说父亲会不会……不要我了?” 王氏沉思了一下,绕过屏风走了进去,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形,惨白的脸色,心中那点气不过全部被心疼取代了。 她走近曲真茹,慈爱的扶着她的凌乱的发髻。 “娘……” 曲真茹低声抽噎了一下,猛的扑到王氏的怀里,紧紧抱着王氏,低声哭泣着,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 王氏轻轻哄着女儿,感受着怀里发颤的身子,她慢慢阖上了眼睛,掩住其中的锋利。 “茹儿,皇家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放心,养好身子,老实等着!” 王氏这话说的真实,曲真茹未婚先孕又如何,只要她还是平阳侯府的女儿,皇上就要顾及三分薄面。 而且,这次茹儿也受了伤,皇上不会做的太难看的。 只是,这件事已经传了出去,茹儿的名声实在不好看了。 如果,有一件更大的事情爆了出来…… 王氏目光渐渐发冷,抱着曲真茹的手臂也无声用力,曲真茹不舒服地低喃了一声:“娘……疼……” 王氏才愣了过来,放松了力度,安抚道:“没事没事。” 曲真茹任由王氏抱着,眼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泪意,她直直地盯着屏风上的花纹,眸光晃动。 娘,不是女儿利用你,是女儿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生了女儿,却不为女儿谋划,那女儿只有逼娘了…… 王氏陪着曲真茹坐了许久,等到曲真茹睡着了,她轻轻地将人放在榻上,用薄被轻轻盖上,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扫了一周,轻言道:“配歆,过来。” 配歆一个机灵,看见王氏满脸的笑容,心中发寒,脚下急忙走了过去。 “姨娘,小姐怎么样了?” 王氏摇摇头,眉头紧紧蹙着:“不好,茹儿忧思过重,不愿意用点什么。” 配歆脸上一片忧色,差点落下眼泪来,她抹着泪水道:“小姐这样,奴婢恨不得一同陪着,只要小姐愿意吃饭,奴婢就是……就是死了也愿意。” 王氏笑了,略带疲倦的眉眼舒展开来,双眸含着笑意。 配歆瞧见了,心中微微放松,只要她讨的了姨娘的欢心,小姐出嫁后,她应该可以留下来! “啪!” 配歆愣了,耳朵轰鸣,过了好半天,她才感觉到疼痛。 “姨娘?”配歆难以相信,捂住脸庞,呆呆地后退了半步。 “配歆,好好照顾小姐。”王氏柔声吩咐道,眼中的警告却是深深扎在配歆的心里。 “噗通!” 配歆摔跪在地上,膝盖的疼痛刺痛着她的神经,额头的冷汗滴滴掉落,她道:“奴婢……奴婢知道……” 王氏得了结果,淡淡瞥了院子里的丫鬟一眼,才满意离开。 第232章 继续争 空气僵持着,连虫鸣声也消失了。 过了许久,配歆才慢慢抬起头,她往四周看去,那些幸灾乐祸的丫鬟急忙收回视线,装作看向别处。 配歆冷笑,低呵道:“扶我起来!” “配歆姐姐慢点!”一个丫鬟跑过来,殷切地扶着配歆。 配歆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知道,只要三小姐不赶她走,她就是三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 王姨娘来,只是敲打她。 她曾经做了那么的事情,三小姐身边,她离不开了,也不能离开。只要她再生二心,王姨娘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想起王姨娘,配歆心里很是不舒服,身子不由颤抖,如同蛇蝎盯上了一般。 配歆深吸一口气,看着院子里的人,摆出平日里的谱,神气地吩咐道:“方才姨娘吩咐了,要我们好好侍候小姐。大家,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众人齐声应道。 配歆眼中闪现得意的笑容,她摆摆手,让众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看着院子里的少了,配歆才低头整了整衣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慢慢走了过去。 “小姐,奴婢是配歆。”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 配歆嘴角上扬,扯到了伤口,她却是丝毫不在意,推门走了进去。 “吱……” 门响起了一声,配歆垂着头走了进去,屋内很安静,她只能看到自己投下的身影。光线一闪,连最后的光影也没了。 死一般的寂静,极度的压抑,配歆额头冒出冷汗来,她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脚步一动,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那视线极冷,带着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脖颈上。 配歆深呼一口气,跪了下去:“小姐。” “呵……” 一声轻笑袭来,身穿一袭白衣的曲真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脸色虽某些不正常的惨白,但神情却是放松。 她弯下身子,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配歆身上的伤口。 配歆疼的厉害,身子却没有移动半分,额头的冷汗直落。 “姨娘打的?”曲真茹收回了手指,触碰到配歆的手指在手帕上蹭了蹭,一边随口问道。 配歆不敢说谎,也不敢承认,只好低声答道:“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娘,姨娘这样做,是应该的。” “应该?”曲真茹嗤笑道,低头意味不明地扫了眼配歆,抬脚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反问:“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应该?” 配歆头低的更厉害了,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小姐……小姐,说笑了。” 曲真茹看着屋子里的狼藉,上好的锦缎被扔在地上,精致的把玩瓷器碎了一地,流转的光芒映出她眼中的志在必得。 这些都是裴巽送的,以前是她风光的证明,如今倒成了她与裴巽私下往来的证据。 真是可笑! 一切都是拜曲桃亦所做! 曲!桃!亦! “配歆,曲桃亦让我不好过,你说,我该怎么做呢?”曲真茹笑着低喃道,声音柔软,似是沉浸在美梦之中。 她眉眼弯弯,嘴角含笑,语气天真烂漫。 配歆身子却是不安的颤动着,她抬头,颤巍着答道:“小姐,小姐,我们……我们不要做什么了……” “二小姐……二小姐……” “你的意思,是我争不过曲桃亦了?”曲真茹笑着打断她的话,眼中的笑容却是淡了下来。 “没有,没有,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配歆连连否认,身子抖得却像筛子一般,她的手指死死扣在地上,恨不得拔出一条缝来。 曲真茹冷眼看着配歆,眼中的眸色飞快的跳动。 她往窗子那里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里时不时有走动的人,却没有一人靠近这里。 一切,都是姨娘的手笔。 曲真茹望着虚妄的空气,手指慢慢抬起,想要去抓住些什么。 张开手时,里面只有空空一片。 曲桃亦,她又如何?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哪怕这次出了意外,下次也可以纠正回来。 “小姐,您……您在想什么?”配歆犹豫着出声,不放心地盯着曲真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曲真茹笑了,弯弯的眼眸里泛着笑容,方才的狠厉仿佛只是配歆眼花了。 她轻言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傻,不会去自寻死路。” 不过,若是让她认了这次苦头,绝对不可能! 在河边时,她隐隐约约看见了那道身影,与她记忆中的人重合了。 符子平! 他为了救曲桃亦,竟然,竟然…… 想到这里,曲真茹慢慢紧闭双眸,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第233章 关心则乱 “小姐,千羽回来了。” “怎么样?”坐在软榻上的人一弹而起,几日未好好歇息的脸色泛着暗色,曲桃亦紧紧盯住从外面进来的千羽,急声问道。 千羽顾不得行礼,看着一脸急色的曲桃亦,他答道:“小姐,我打听到了,小将军只是配合调查,并未受到严格的审查。” 听了这话,曲桃亦长长出了一口气,眉头却还是紧锁着。 “千羽,你先喝杯茶。”曲桃亦后退了一步,缓缓坐下,看着千羽干裂的唇角,让寻夏端了一杯茶给千羽。 千羽接了过来,稍微用了一点,就接着说道:“小姐,薛将军负责这件事,侯爷与符将军也派人留意着……” 千羽的话没有说完,但曲桃亦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父亲也说过,他和符将军会派人留意这件事,只是配合而已,并不会出现用刑的情况。 只是,她见不到符子平,就真的放心不下。 曲桃亦慢慢阖上双眸,长长的睫毛轻颤,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有规律地轻点,粉嫩指尖泛着柔软的光芒。 她好像,有些关心则乱了。 回想符子平那晚的话,她逐渐明了。 这件事,所有人都掺和其中,不给个交代,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关键的是,谁能提供的证据更多。 数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曲桃亦慢慢将心底的那股不安压了下去,睁开眼睛时,那双明眸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时,千玉走了进来。 “小姐,薛将军来了。” 曲桃亦眉头一动,手上动作也停了,心中大概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薛将军来拜访侯爷,侯爷让管家将薛将军带到了前院的亭子里。”千玉轻轻点头,目光微微闪动。 曲桃亦轻轻笑了,紧蹙的秀眉舒展开来,瞬间让人眼前一亮,屋内精致的摆设失去了光亮。 “好,千玉去和薛将军说一声,我马上就去。” 话落,曲桃亦起身,转身进了屏风后面,嘴角还微微上扬。 薛将军哪里是来拜访父亲的,分明是来“审问”她的。既然薛将军来了,就证明那香囊的主人有了眉目。 她相信,薛将军不会让她失望的。 否则,就失了她好心“帮忙”的举动了。 寻夏不解地跟了进去,伺候着她更衣。 曲桃亦看出了寻夏的不解,凑到她的耳边,咬耳低声道:“寻夏,你还记得我让人扮做曲真茹身边的丫鬟,往斌王府送信嘛?” 寻夏眼睛一亮,当然记得。 那日小姐将香囊送到薛将军手里,过了两个时辰,小姐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丫鬟,让丫鬟扮做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去斌王府送信。 寻夏还记得,那信上写的内容。 将小姐把香囊交给薛将军一事写的很是清楚,甚至还以三小姐的口吻,表达了对斌王殿下的关心…… 寻夏感到一阵恶寒,后面的内容,实在有些难言。 曲桃亦意味不明地笑了。 如果不出意外,薛将军定然会抓到那个送信的丫鬟,顺带截了那封信。 自然而然,香囊的主人就有了着落。 一番装扮后,曲桃亦去了亭子那处。 远远的,薛诚就看见走来一队人,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人,无需看见她的面容,就可觉察到她通身的气质。 薛诚嘴角微微上扬,想到大狱某个人急冲冲的叮嘱,眼中不由浮现几分笑意。 “薛将军。” “二小姐客气了。”薛诚正色道。 两人坐了下来,曲桃亦也不急,颇有兴致地看着四周的湖水,目光悠闲。 寻夏立在一旁,将早已放在桌上的茶水放置在一旁,把带来的茶水放在了石桌上。 薛诚看着她的动作,也不出声,只是用了一杯茶水,苦涩略带甘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竟是粗茶! 他常年外出,虽也算是官宦之家,但没有那些品茶的习惯。多好的茶水,放在他的嘴中,还不如雨水解渴。 曲二小姐竟然注意到了这个,真是…… 黑沉沉的眼眸里不禁多了一分笑意,这平阳侯府二小姐,倒是有意思。 “二小姐,我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拜访侯爷。”薛诚突然开了口。 曲桃亦回头,明眸落在他的身上,淡声道:“将军请说。” 薛诚低头,拿出了些东西,放在了石桌上,正是曲桃亦曾交给他的香囊。 曲桃亦扫了一眼,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她愤恨而又后怕地问道:“薛将军,可是查到了这东西的主人!” 薛诚目光一闪,粗壮的英眉紧紧蹙在中间,上阵杀敌时的狠厉目光紧紧盯住曲桃亦,警惕地等待着。 第234章 互相试探 “二小姐可知,我是什么时候查到香囊的来处的?” 曲桃亦无辜摇头,似乎没有看见薛诚眼中的怀疑,丝毫不胆怯迎上他的目光,道:“薛将军说笑了,香囊是从我侍女身上搜下来的,他们要害的人,是我!” “只是我回了府上,可能才没让那些人得逞。薛将军,可要替我寻找坏人啊!” 薛诚笑得有些发沉,收回了视线。 这平阳侯也是老狐狸,他还没有说什么,就直接让管家将他带到了这里,然后转身请来了二小姐。 他收起心中的想法,继续道:“这也是怪了。那日,我刚从二小姐这里拿了香囊,就在平阳侯府捉了个丫头。” “哦?将军可确定,那丫头是平阳侯府上的?”曲桃亦惊异问道,白皙的脸上扬着恰到好处的不解与疑惑。 “嘀嗒……” 平静的水面上突然飞跃出一条银白色的鱼,动作极快,呼吸了下新鲜空气,就重新掉入了水面,砸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漩涡,银白色的鱼鳞却让众人眼前一晃。 薛诚眨了下眼睛,回头看着曲桃亦,笑得有些深长:“真是巧了,那丫头不仅是府上的,我一审问,竟发现是府上三小姐身边的丫头。” “二小姐,你说,巧不巧?” 曲桃亦挑了挑眉头,迎上薛诚满是怀疑的目光,点头应道:“可真是,巧了。” 薛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丫头,就那么巧,偏偏让他抓了。 还有丫头手中的信,竟是平阳侯府三小姐写给斌王殿下的信!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信上写了,那香囊是斌王殿下交给三小姐的,让三小姐伺机放在二小姐的身上。 至于为何要放香囊在三小姐的身上,薛诚就是用脚丫子想,也能想出个大概来。 那日,要被人推进河里的不该是三小姐,而是二小姐。 斌王殿下和三小姐为何要将二小姐推进河里,这就是他不该去想的事情了。最后被人推进水里的人成了三小姐,也不是他该去想的事情。 这个丫头,他到底抓的太过巧了! 但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倒真让他查出了点东西。那几个香囊,竟然真的是从斌王府出来的! 这个恰到好处出现的丫头,真是过分巧合了。 薛诚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他看了眼一侧的曲桃亦,目光里多了份佩意,也多了份长辈般的和善。 “二小姐,真是聪慧极了。”薛诚突然没头脑地赞道。 曲桃亦也不诧异,轻笑着应道:“薛将军,客气了。” “哈哈哈……”薛诚大笑出声,端起桌上的茶水,道:“是我薛诚心眼小了,二小姐见谅。” 话落,他将茶水一饮而尽。 曲桃亦笑着陪了一杯,笑容里也带上了真挚。 符子平跟她说过,薛诚为人正派,但是不去试探一番,她还是无法相信。如今看来,这个薛将军,倒是难得的通透。 话已经说开,薛诚也就不去做什么试探了,他直言道:“二小姐,我已经查到了,香囊正是从斌王府送出来的。” 曲桃亦面色平静,并未诧异。 她让人假扮曲真茹的丫鬟,是因为她知道,曲真茹与裴巽之间一直都有往来。 凭借两人的关系,她相信,曲真茹做的事情,裴巽也逃脱不得。 自然,裴巽做的事情,曲真茹也脱不了关系。 有这样的关系,她利用一下,又如何? 薛诚继续道:“我会将一切完整呈到皇上面前,皆由皇上定夺。” 曲桃亦笑了,真诚道谢:“多谢薛将军了。” 薛诚呵呵一笑,道:“二小姐,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薛诚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来知会曲桃亦一声,既然事情已经说到了,他便起身离开。 “将军,慢走。”曲桃亦笑着开口。 薛诚笑了一下,抬脚就出了亭子。 下台阶时,他猛的停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水面,绿幽幽的水面映出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眸,道:“二小姐放心,该知道的事情我会一言不差的上报。但不该知道的事情,任何人也知道不了。” 曲桃亦一愣,瞬间的功夫,她就想明白了薛诚话中的意思。 让人假扮曲真茹丫鬟的事情,薛将军会替她瞒了下来。 这倒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多谢,薛将军了。”她低声道。 薛诚不知听到她的道谢没有,只快步疾走,高大傲岸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到了尽头。 直至翻身上马时,薛诚才笑了,他高高扬起马鞭,大笑道:“喝喜酒时,我定然不能放过符老弟……哈哈哈……” 第235章 登门 “小姐,我们回?”寻夏看着发呆的曲桃亦,心疼地开口。 曲桃亦轻抚簪子,揉了揉被湖面折射的略微酸痛的眼角,才顺着起身。 “走,让千羽寻个合适的机会,我要见符子平一面。”她淡声道,悬在心间的愁云算是消散了些,但心里的不适仍然时刻干扰着她。 她虽不聪慧,但也不是傻笨之人,对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的,除了那份感情,也别无其他的解释了。 她不算勇敢,却也不是畏畏缩缩之人。 如何面对…… 算了算了,不要想了,等符子平出来后,她再做打算! 曲桃亦摇摇头,眸子里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明。 她走了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不由停了下来。 “小姐。”管家从那出走了出来,见着曲桃亦,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了点笑容来,又很快被严谨取代了。 “管家,父亲那里有事?可是符子平出事了?”曲桃亦连声问道,手紧紧握住寻夏的手指,粉嫩的指尖微微发颤。 管家渐渐摇头,看见曲桃亦脸上的急色,突然明白了为何侯爷要命人加高院墙了! 得了管家的回答,曲桃亦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她沉了沉嗓子,让自己显得没有方才的失态,问道:“管家,可有什么事?” 管家抬头,混浊的目光里划过一抹深意,他慢慢地开了口:“小姐,翊王殿下来了,说是想要见小姐一面。” “裴留?”曲桃亦低喃道,绒长的睫毛轻颤。 她不由去思索,裴留来这里,到底为了何事? 管家倒抽一口凉气,将心底的不安压下,主要是曾经二小姐痴迷翊王殿下的情形,让他们是在太过记忆深刻了! 哪怕二小姐与符小将军定了婚事,一听见翊王殿下的名字,侯爷就让他多多留意。 曲桃亦的目光微微闪烁,她沉思了一下,道:“让人将翊王殿下请到大厅,我稍后过去。” 管家一愣,脑子里突然悟了过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应道:“好嘞。” 曲桃亦看着管家离开,又重新回到了亭子里,让寻夏取来饵料,自己逗弄着湖中的鱼儿玩乐。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往前厅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下来,借着屏风上的镂空图案往里看去。 只见垂手立着的裴留身着一袭深蓝色的锦袍,金色丝线轻微勾勒点图案,随意却自成风格。那一头白发,无论何时,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曲桃亦看着,前世的一切如过眼云烟一般慢慢散去,唯有某人的笑容格外生动。 她不由弯了弯眉眼,明亮的眼眸里飞快地划过笑意。 裴留回头,正巧撞见了这一幕,黯淡的眼睛不由一亮,急切出声:“桃亦!” 瞬间的功夫,曲桃亦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走了进来,优雅却又疏离地行礼:“翊王殿下。” 裴留将她的疏离看的清楚,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他紧紧盯住眼前之人,沉声问道:“桃亦,见我一面,你都不愿意吗?” 曲桃亦抬头,明眸里尽是疑惑,她不解地淡笑:“翊王殿下是在说笑吗?我若是不想见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曲桃亦淡淡地笑着,虽是笑容,那笑容里却是没有以往的光亮,唯有恰到好处的的疏离,仿佛面前之人只是个陌生人。 裴留微微阖上了眼睛,放在身后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青筋尽显,他死死压制住心中翻滚的难受。 渐渐的,他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眸子紧紧盯住眼前之人,道:“算了。” 曲桃亦浅浅一笑,指了一旁的位置,客气而又疏离地开口:“翊王殿下,请坐。” 裴留坐了下来,目光微微移开,看向不远处的窗外。他也不开口,慢慢饮着茶水,紧蹙的眉头却是微微舒展。 他忍不住低笑,和桃亦坐在一起,他竟就觉得心里很舒服。 只是…… 裴留眨动眼睛,掩去里面的落寞与嘲讽,直挺挺地坐着。 曲桃亦陪着坐着,她等着裴留开口,裴留却迟迟不开口,眉头不禁染上一层晦暗。 “殿下,小姐”,管家走了出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管家站在裴留的面前,指着身后小厮手中的锦盒,笑着开口道:“侯爷怕殿下用不惯府里的茶水,特意从库房取了这茶尖儿。” 裴留面色难堪了一瞬间,但他极为迅速地恢复了平静,道:“多谢侯爷了。” 管家往后瞧了一眼,寻夏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为裴留倒茶:“殿下,请。” 第236章 请自重 上好的龙井茶,入口甘甜,带着一丝苦涩,味蕾一瞬间就被打开。 裴留用了一小口,觉得这味道极好,只是想到平阳侯此举的用意,他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是在提醒他注意,不要忘记客人的身份了。 管家笑了笑,道:“殿下,小姐,慢用。” 说完话,管家就退了下去。 曲桃亦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心中有暖流划过,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 裴留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黑眸紧紧锁住眼前的倩影,沉声道:“桃亦,我今日来这里,是为了符子平的事情。” 曲桃亦挑眉,并不是很惊讶,顺着他的话接道:“殿下,请说。” 裴留身子往后靠了靠,视线慢慢移到曲桃亦的鬓间,看着她簪子上的花瓣,眸光逐渐加深,开口道:“你与符子平一同出现在林子里,这事,本王会瞒下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你中途不舒服一事,本王也会处理周全。” 曲桃亦看了裴留一眼,应道:“多谢翊王殿下了。” 裴留会将此事隐瞒下来,她隐约也有预感。 在众人面前,裴留已经选择站在符子平一侧,不论这件事皇上会不会派人调查,裴留也不会在这上面动什么手脚。 裴留见她丝毫不慌的样子,心中微涩,这样美好的女子,竟被他生生推远了! 裴留微微垂头,看着清亮的地板,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幽暗。他用力握住扶手,忍不住出声道:“桃亦,你可知,符子平在救你之前,与何人在一起?” 听见“救你”二字时,曲桃亦眼睛一亮,警惕地望着裴留。 她落水一事,唯有符子平知道,如今裴留也知道了,应该是符子平为了与裴留达成一致,告诉给裴留的。 曲桃亦轻轻摇头,面色平静地答道:“不知。” 当时太慌乱了,她只察觉到符子平身上受伤了,大概知道裴巽也对符子平出手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裴留眼帘微抬,一字一字地说道:“在去救你之前,符子平与敏君待在一起!孤男寡女,一同待在林子里!!” 轰! 曲桃亦呼吸一滞,看向裴留的目光也变得锋利,连放在桌上的手也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自然地声音:“翊王殿下说这些,有何用意?” 一旁的寻夏也瞪大了眼睛,翊王殿下的话,实在太冲击了! 裴留起身,直直往曲桃亦面前走来。 “翊王殿下,请自重!”曲桃亦低呵道,警惕地瞪着裴留。 裴留停了下来,看着满身戒备的曲桃亦,眼眸深处划过痛心。 相反,他咧开嘴,恶狠狠地笑了,他弯下身子,死死盯住曲桃亦闪躲的双目,再次低笑道:“林子里,可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呢!” 曲桃亦不怒反笑了,她迎上裴留的双眼,嗤笑道:“翊王殿下,若是我记得没有错,那时敏君公主应该正在宫里,何曾可以偷偷溜出宫!殿下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不如去好好管教一下!” 裴留后退了半步,视线却不愿从曲桃亦身上离开,他冷冷道:“符子平身上的伤,是为了救敏君受得!” 曲桃亦不耐烦地蹙眉,用力地一甩袖子,起身就要离开:“翊王殿下说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裴留看着她决然离去的样子,心中的不舍与不甘猛然上头,他伸出手死死拉住了这道身影,如同拉住最后一丝希望。 “放手!”曲桃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嫌恶地扫开拉住她胳膊的手。 “你!你就这么相信符子平?”裴留苦笑问道,拉住衣袖的手指微微发颤。 曲桃亦回头,璀璨明眸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温柔而又残忍地开了口:“我相信不相信符子平,与殿下何干?” “放开!” 曲桃亦冷着脸,带着寻夏离开了这里。 裴留看着空荡荡的手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温度,可是如何也温暖不了发疼的心口。 裴留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了,放凉的茶水激荡着。 “殿下……”身旁的小厮为难地看着裴留,小声道:“殿下,事情……” 裴留抬手制止小厮未说完的话,他的黑眸渐渐暗淡了下去。 林子里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告诉给桃亦的那样,符子平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敏君而受得伤,符子平与敏君更没有什么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反而是符子平识破了裴巽与敏君的计划,反摆了裴巽一道! 一切都是他编的! 裴留抹了抹唇角,笑得落寞而又残忍。 “裴留,你真是卑鄙……卑鄙……” 第237章 夜探牢房 寻夏一边留意着脚下的路,一边看着曲桃亦阴沉的脸色,纠结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突然,一路疾走的曲桃亦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寻夏担忧地开口。 曲桃亦站定,任由燥热的风吹在自己身上,她紧闭双眸,感受着骄阳的肆虐。 她抬起手指,热风从指尖袭过,穿过胳膊,吹进她焦躁不安的心田里。 “孤男寡女……” “敏君也在……” “你相信符子平吗?……符子平,他值得相信吗?” 裴留说的话,如同符咒一样不停地回荡在她脑海里。 曲桃亦咬住下唇,下颌微抬,显得有些凌厉却又带着些脆弱。 寻夏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小将军那样做,肯定是有人陷害。小将军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定不会……” “是吗?”曲桃亦无声低喃道。 微风轻荡,高高的树梢遮住了眼光,长长俏俏的睫毛微颤,慢慢睁开了。 曲桃亦眼前一晃,她看着错落有致的鹅卵石小径上舞动的影子,轻飘飘地笑了,红唇勾起一抹弧度来。 裴留这样说,她就该没有缘由的相信吗? 若是前世的自己,定然会相信。不过现在,她不会信了。只要她没有亲眼见到,就不会去相信。 哪怕见到了,她也不会相信,除非符子平亲自开口了。 曲桃亦抬手,轻柔略微酸痛的额间,慢慢摇头笑了。 倒是急躁了些,什么话都往心里去。 “小姐,小姐,没事?”寻夏不安心地问道,看着小姐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的,她心里慌得厉害。 曲桃亦摆摆手,俏皮地挑眉一笑,惹得寻夏眼前一亮,只听见她清亮的声音:“走了,看看千羽那边安排好了没。” “小姐……”寻夏满脸疑惑地跟着走了。 曲桃亦走着,回想着方才裴留的话,结合从沐阳那里套来的话。 这样看来,符子平被裴巽派人引进了林子里,之后裴巽让人偷袭符子平。符子平身上的伤,应该就是那时受的。 最后,由敏君公主出面,演一出“孤男寡女”的戏码! 正巧,裴巽带着众人进林子捉贼,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不管这中间有多少漏洞,只要这一幕被人瞧见了,符子平就解释不得! 真是“妙”极了的计划! 至于裴巽为何紧追着符子平不放,结合贼人的身份,曲桃亦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与戊海的事情的脱不了关系。 曲桃亦冷冷笑了。 裴巽!斌王殿下! “小姐!”千锦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曲桃亦的神色,急忙噤声,后背的汗毛瞬间绷直了。 为什么感觉有人要倒霉了? “走,回去!”曲桃亦笑的明媚,拉着呆呆地千锦进了院子。 暮色静静地来了,浅薄的月光笼罩着天地万物,点点星辰挥洒在幕布中,点亮一方夜色。 丛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不安地从一头跳到另一头,恨不得翻出这片天地来。 “哐当……” 陈旧的铁锁落地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中,清脆的一声,又迅速地被黑夜的沉默掩盖。 跳动的烛火中映出两道身影来,黑色的斗篷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让人瞧不出任何一点颜色来。唯有从帽子里飘落的几根青丝,飘飘洒洒的,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勾的心思缥缈,而那通身的贵气让人不由打消了想要去探索的欲望。 “主子,您请。”守卫笑着说道,指着一条不见底的路,让开了身子。 斗篷里的人轻轻抬眼,扫了眼幽深的通道,神色自若地抬脚走了进去。 守卫神色微变,本就恭谨的眼神中生出了点敬佩来。 这大狱,虽已经打扫过了,但就这阴魂不散的血腥味、叽叽喳喳的老鼠嘶叫,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地方。 这人,竟连神色都不变一下。 拿着灯笼的人更高大一些,却也很纤瘦,千羽小心走着,留意着脚下不明亮的路,小声提醒着身后的人。 “拐过去之后,就到了。”守卫低声道,指了一个方向,就主动退守到一旁。 千羽深吸一口气,看着狭窄过道里昏暗的灯光,心里微微有些发颤。 长长的过道仅供两人并行,两侧是一个一个的牢房,里面黑黝黝的,时不时有低低的喘息声传出。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忽闪昏暗的灯光,都让人心里发慌。 “走,不用怕!” 身后却传来一声安抚,这声音不大,也不够有力,却让千羽感受到了安抚。 守卫一愣,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视线紧追着那道全身包裹的那道身影。 这,这竟是个女的! 第238章 无声思念 “到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两道身影无声停在了一处牢房那处。 借着昏暗的光,隐约可见里面杂草铺成的睡铺上端坐着一人,那人换上了平常的囚衣,头发也随着展开。 脏臭的环境里像是被隔离了,高大的身影静静坐着,身姿依旧挺拔,凌厉的气质弥散在四周,独成一体。 脏兮兮的环境并没有让他黯淡下去,反而让他更不同了些。 符子平在黑暗中静坐着,牢房里有一点动静时,他就察觉到了。 现在,应该有两人停了下来,正立在他所在位置之外。 符子平手掌放在靴子上,靴子里有他准备好的匕首,一刀封喉。 他屏息,等着那两人说话。 这件事,牵扯到了两位殿下,还有京中诸多官员子弟。皇上不会糊弄过去,也不可能糊弄过去。 斌王殿下被关在府里,所以他来了这里,也不算意外。 有父亲和平阳侯帮助,他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做什么手脚。只不过每日都要被审问个几遍,他早已习惯,只不过这次竟换了深夜来,倒是奇了怪。 符子平心中默默地算着,他想要看看,这次来的人会问一些什么问题。 恍然间,隔着浓烈的腥臭味,一股熟悉的味道隐约飘荡在鼻尖,符子平心一惊,不太敢确定。但心底隐隐的期盼,还是让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晃,符子平往外看去,就看见两道身影。 千羽轻轻一笑,问候道:“小将军。” 符子平顾不得去回复千羽,他直愣愣地看着千羽身后的那人,嘴角不由上扬,嘴角发颤,几次喊出声:“阿……阿桃……” 曲桃亦走了过来,掀开斗篷,姣好的面容就露了出来。 恍然间,一切都失了神,唯有她的面容在熠熠生辉。 符子平急得站了起来,想要去靠近,但又想起自己满身的污垢,就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那人。 “你,还好吗?”曲桃亦轻声问道,双眼不停地在他身上巡视,见符子平身上还算完好,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 符子平放软了声音,答道:“好,一切都好。”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不忍错过她的一颦一笑,冷静自持的心一次一次的失去了频率。 阿桃,竟然来看自己了! 曲桃亦立着,等着符子平和她说一说近日发生的事情,谁知这人跟呆住了一样,只看着自己发呆。 “咳咳……”曲桃亦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试图躲过那道灼热的视线,多亏了这里面昏暗的光线,掩住了她发红的耳垂。 “符子平,这事……” “阿桃……” 两人的声音撞到起来,曲桃亦停了一下,示意符子平先说话。 符子平深呼一口气,看了眼幽暗的牢狱轻声道:“阿桃,不用担心,薛将军已经快要将事情查清楚了。很快,我就会回去了。放心,不用担心。” 符子平用的是回去,戊海一事他早已全部告知了皇上。没有想到,斌王殿下这次用的竟是戊海的幌子,这可真是撞到墙上了! 暗暗的黑夜挡住了他眼中的杀意,符子平借着微弱的光亮,再一次看着不远处的容颜,只觉得心口那处软的不像话。 曲桃亦点头,继续道:“好,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静了下来。 千羽早就退到一旁守着,看着静静立着的二人,双眼亮晶晶的。 压抑血腥的空气里,两人迎面立着,隔着牢狱的大门,却又像什么都没有隔着。 “主子,该走了。”远远的,传来守卫空洞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曲桃亦看了符子平一眼,慢慢将斗篷重新带好,眼前又恢复一片暗色,她轻声道:“我走了。” 符子平久久立着,等到曲桃亦转身时,他勾唇笑了:“阿桃,放心。” 曲桃亦微微点头,跟着千羽走了出去。 随着一声落锁的声音,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伫立的身影,久久朝着一个方向,双眸深沉,却也带着几分光亮。 许久,这道身影才重新坐了下去。 微亮的月色下,缓步走来几道身影,一辆马车静静停着。 突然,马车晃动了一下,从上面跳下来了一人。 “小姐。”寻夏看见出来的两人,急忙迎了过去,。 曲桃亦拍了拍寻夏的手,示意她无事:“走,先上马车。” 坐上马车,人才算活了过来。 曲桃亦长出一口气,听着马蹄声,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黑沉沉的勃然大物逐渐落在了身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符子平,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等你!” 第239章 忧心日子 燥热的天气还在继续,蝉鸣声越发吵耳,府中下人害怕吵到主子,趁着空闲时间拿着粘棍去打。一时间,府中倒是清净了许多。 “哗啦……” 风吹开了书页,保存极好的书页差点被吹落到地上,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了翻飞的书页。而露出的一截玉臂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轻薄的丝纱也遮不住风华。 “小姐,让我来。” 寻夏走了过来,将书接到手中,大致扫了一眼,心中就低叹了一口气。 这是小姐喜欢的书籍,平日里都是不离身的,一拿到手就要看完。而这次,已经五日了,才翻阅了五页。 小将军被关押起来,也是五日的光景了。 曲桃亦不知寻夏心中所想,她坐在铺着竹席的睡榻上,用着沐阳送来的点心,双眸微微垂着,红红的唇角微动着,品味着味道。 千玉掀开珠子织成的帘子,走了进来,见曲桃亦在这边坐着,就放轻脚步走了过来。 听见动静,曲桃亦抬头,看着千玉笑着问道:“千玉,怎么样了?” 千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有些犹豫,她应道:“小姐,三小姐那儿,什么事都没有。每日三小姐乖乖地用饭,药也用的及时,只在小院子里走动,再也没有嚷嚷着要出来了。” “就是王姨娘每日都要去看看三小姐,但两人也不说话。三小姐用完饭,王姨娘就走了。” 听了这话,曲桃亦眼瞳微闪,用绣着青竹的帕子细细擦着嘴角。 过了半响,才听见她平稳的声音:“这样,最好了。” “小姐,那我们还继续……”千玉出声问道,纠结地看着曲桃亦。 曲桃亦移开视线,眼瞳望向窗外翠绿的叶子,轻声道:“盯着,让人多留意王姨娘的动静,曲真茹那边也不能放松。” 千玉点头,无声应了。 时光慢慢,太阳渐渐立在当空之中,而后慢慢落入西斜,睡榻上的人影也沉了下去。 寻夏看着靠在睡榻上阖上双眸的人,悄悄从里间取出一条毯子,小心地盖在曲桃亦身上。见曲桃亦睡得熟了,她悄声走了出去,让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些,小姐好不容易睡着了。 得了吩咐,院子里的人都静静地干着活计儿,千玉走了过来,与寻夏低声说些话。 “寻夏,小姐这几日睡的不太好。”千玉蹙着眉头说道。 她守夜时,时常听见小姐翻身的声音,有时小姐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会克制翻身的声音,但小姐眼底的青紫还是很明显。 寻夏点头应了,香囊里的那些东西,虽然被及时发现了,但还是影响了小姐。加上小将军的事情,小姐当真是忧虑极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说些什么好,静悄悄地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此时,院门走来了一个小厮,和守在门口的婆子说了几句话,婆子接过什么东西,便走了过来。 光线晃了一下,寻夏心头一跳,盯着婆子手中的东西。 婆子笑着道:“寻夏姑娘,千玉姑娘,这是府门口递进来的,可就是人把东西扔在这里后,就没了踪影。管家已经查过了,让把东西交给小姐。” 管家查过了,就证明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害人的。 寻夏心中明白,就将东西接了过来,打算等曲桃亦醒了再把东西送进去,谁知身后响起了动静。 “寻夏,千玉,进来……”沙哑酥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隔着几道门,就能猜到里面是多香艳的画面。 寻夏和千玉对视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一袭红衣的曲桃亦正懒懒地靠在软枕上,红衣被压的凌乱了几分,上面的花纹却是栩栩如生,府中绣工最好的几位绣娘绣的,衬得越发鲜艳。 最艳丽的,就是那张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脸了,双颊微微发红,似染上了一抹胭脂。可寻夏确定,今日小姐什么都未曾涂抹,那面颊却比窗外映入的夏阳更娇艳了几分。 失了控制的青丝悠悠扬扬地飘落在玉珠般的耳垂旁边,带着朦胧的双眸颤动了几下,光芒便涌入其中。一时间,它物都失了颜色。 寻夏心神恍惚,连忙走了过去:“小姐,醒了。” 曲桃亦轻点下颌,接过千玉递来的凉茶,红唇轻抿一口,才觉得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倒不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她模糊醒来时,恰好听见了她们几人压低的声音,就顺带醒来了。 寻夏也不耽搁,一边说了府门口发生的事情,一边将把婆子递来的东西细细擦拭了几遍,才将东西递到了曲桃亦手中。 “小姐,您瞧瞧。” 第240章 布料 一块布料? 掌心大小? 曲桃亦拿在手里,用手捏了几下,又摊开看看,只觉得满心疑惑。 寻夏凑了过来,双眼眯着看,试探着说道:“小姐,这颜色,倒像是男人身上的?”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曲桃亦。 她端详了下这块料子,深邃的眸子里划过微光,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低笑出声。 “小……小姐,可是想起了什么?”寻夏不解地问道,回头看着千玉,两人一眼茫然与不解。 曲桃亦用指尖捏住那块料子,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沉声问道:“寻夏,千玉,你们可还记得,去山上那次,有谁穿的是这个颜色的衣衫?” 这个问题,来的过于没头脑了。 寻夏皱着一张脸,仔细想了想,脑海里闪现了点景象,突然惊讶出声:“是……是小将军!” 这布料,正是符子平那日穿的! 曲桃亦低声笑了,意味深长地盯着手上的东西,过了半响,她才出声道:“走,出府。” “出府?”寻夏愣了一下。 千玉也是一脸茫然,但还是让人去备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一辆简单的马车从平阳侯府正门行驶了出来,晃晃悠悠的。 “慢一些。”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唤,车夫低下头,无声应了,手中的缰绳又松了几分。 “咚!” 不大不小的声音,如同石子掉入平静的水面一般,激起了众人的注意。 车夫拉住缰绳,警惕地盯着四周。 街上倒是没有几人,更何况这刚出了平阳侯府的大门,车夫很快就锁定了一人。 那人佝偻着身子,远远瞧去,普通的不能普通。但他站在马车不远处,目光紧紧锁在这边,凶狠而又警惕。 方才那点动静,就是他弄出来的。 曲桃亦睁开了眼睛,让寻夏退到一边,她将帘子掀了起来。 光芒倾洒了进来,长长的睫毛上星光点点,曲桃亦慢慢望向外边,目光逐渐落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也瞧见了这里,或者说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这里,见曲桃亦看见了自己,他转身往一个方向跑去。 曲桃亦手指轻点在窗子上,“嗒,嗒,”她看着那个方向,红唇轻动:“跟着他。” 车夫拉紧缰绳,跟在那人后面。 那人很熟悉京城的路,他仿佛知道后面的人一定会跟上来,不远不近地引着路。拐了两个弯后,那人突然挤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小姐,人没了。”车夫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下来三个人。 曲桃亦扶着寻夏的手走了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家酒楼,轻轻念了出声:“酒楼?” 这家酒楼不大,装潢很是简单,门前干干净净的,估摸着平日里生意也是冷淡。 “小姐,我们要进去吗?”寻夏不安地问道,身子却牢牢挡在曲桃亦的面前。 曲桃亦还未出声,里面却走出来了一位熟人。 “挽念姑姑?”曲桃亦讶然出声,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疑惑。 挽念姑姑慢慢走来,一步一步,裙摆扬起的弧度几乎一样,头顶的钗子晃动的频率也是一样。 她脸上纵横的皱纹紧紧绷着,显得越发老了,只是出身宫中的气息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见着曲桃亦,她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只是那笑容,看起来虚假许多。 “恩?”曲桃亦咦了一声,双眸忽闪忽闪,天真中夹杂着冷笑:“挽念姑姑,这家酒楼开着门,谁都可以进来?” “不……” 挽念姑姑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说出什么,却撞见曲桃亦眼中的冷意,慢慢将心中的不忿忍了下来。 她知道,曲桃亦来这里,是为了那块料子的事。 但曲桃亦这幅样子,她担心,公主的心愿可能达不成了…… 曲桃亦扫了一眼安静的大堂,眉角扬了一下,无意地沉吟道:“既然挽念姑姑不想让我进去,那我就去换一家!” 话落,她就看向寻夏:“寻夏,我们换一家……” “二小姐,二小姐,是我糊涂了。”挽念姑姑急道,布满褶子的脸上恨不得挤出花来。 要是让曲桃亦走了,公主交代的事情可就办不妥了! 她欲拉住要离开的曲桃亦,却被无声地躲开了,她也不尴尬,继续笑道:“二小姐,您请进,这家酒楼里的饭菜很是不错。” 曲桃亦笑着打量了她一眼,眸光幽亮,挽念姑姑被她瞧得心底发寒,曲桃亦这才慢悠悠地抬脚往里面走。 里面很是干净,连桌椅都被搬得空空荡荡,而候在两侧的侍卫却是站的笔直。 第241章 一波又起 “二小姐,楼上请。”挽念姑姑笑道,引着曲桃亦往楼上走。 寻夏盯着四周,呼吸有些乱了。 曲桃亦用力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 寻夏看了曲桃亦一眼,想起小姐出门前的吩咐,重新镇定了下来。 上了二楼,挽念姑姑停在了一处隔间那里,笑得有些冷了:“二小姐,公主殿下等着您呢!” “公主殿下?”曲桃亦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犹豫地后退咯半步。 “挽念姑姑,您……您这是说笑吗?” 一口气噎在挽念姑姑的胸口,她长年紧绷的脸差点被撕裂。 曲桃亦都跟着来了这里,会不知道真正想要见她一面的人是公主殿下吗? 这样装傻,真的是…… 挽念姑姑这次算是知道,说话总是遮遮掩掩的后果了。 在挽念姑姑炸毛之前,曲桃亦漫不经意地笑了,流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舌尖轻点:“挽念姑姑,既然大家心中都明白,就无需去弄那些什么麻烦事了?” “你说,是,挽念姑姑?” 清冷而又柔软的声音砸在挽念姑姑的心上,她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浮起不安。 这样难缠的女子,公主殿下可以对付的了吗? 挽念姑姑开始后悔了,就不该心软,让公主得了机会偷偷跑出来! 斌王殿下都在关在府里了,这种关头,公主殿下怎么可以出来?还主动找上了这位二小姐! 若不是翊王殿下偷偷将公主送回了宫里,公主去京郊的事情定然瞒不住了!皇上若是知道了,公主该怎么办! 不管挽念姑姑有多后悔,里面的人却是等不及了。 “哐!”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袭淡粉色长裙的的敏君公主走了出来,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曲桃亦,咬牙道:“曲桃亦,你当真敢来!” 曲桃亦笑了,毫不客气地讽笑道:“若我不来,不就可惜了公主殿下的功夫!派人送些不相干的东西,公主殿下为了引我出来,真是什么法子都用了!” “你!”敏君公主愤然,恶狠狠地指着曲桃亦,恨不得将人撕扯了。 那块布料,的确不是符子平身上的! 只是她情急之下,没有办法,找人随意去寻了一块。 曲桃亦看出来了,竟然还来了这里,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但她还记得最关键的事情,她用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盯着曲桃亦那张灿若桃花盛开的面容,她心中越发不平。 不知想到什么,敏君公主突然笑了,她意味不明地扫了曲桃亦一眼。 “曲桃亦,你不想知道符小将军身上为何有那么多伤?他是为了谁受了伤?” “还有,符小将军进林子那么长时间,到底和谁在一起……” 敏君公主阴笑着,双眼紧紧盯着曲桃亦,期待着从她脸上看出慌乱,痛恨…… 等了半响,却等来曲桃亦悠然的一眼。 “既然公主想说,那我就听一听。” 说完话,也不管敏君公主的神情如何,曲桃亦绕过她,就走进了屋子里。 “公主,公主……” 挽念推了推呆住的敏君公主,敏君公主才算回过神来。她愕然转身,看着屋内风轻云淡的女子,眼中爆出血丝来。 好!好!曲桃亦,你等着! 挽念姑姑死死拉住敏君公主的手,低声道:“公主,冷静,冷静。” 关在宫里的日子,敏君公主别的没有学会,变脸色的本事却是进步飞快。 几个深呼吸,她便冷静了下去,余光瞥见那一抹艳色,抬脚走了进去。 “噔”一声,挽念姑姑将门关上了,一时间,外面的喧闹都被隔绝了。 曲桃亦低垂着眼帘,白皙纤长的手指把弄着桌上的茶盏,动作随意却又流畅。几个眨眼的功夫,一杯可口的茶水就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将茶盏端在手里,也不用,就这样直视着窗子,神情悠闲,仿若真的只是进来听一听。 “二小姐,真是悠闲!”敏君公主讥讽道,“也不知符小将军在大牢里,看见你这幅样子,不知会不会后悔?” 听见符子平的名字,曲桃亦一侧的眼角飞快跳动了一下。这动作极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敏君公主看着她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恶意横生。 曲桃亦,本公主就不信,等你知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还会这样! “曲桃亦,你可知,符子平身上的伤,是为了我。在林子里,我们两人一同走了出来。”敏君公主轻声道,提到符子平时,她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羞意,粉黛遮盖的脸颊处爬上了红意。 那双眼睛,却是一直留意着曲桃亦的神色。 第242章 好帮手 曲桃亦猛的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敏君公主,问道:“怎么可能?” 敏君公主笑了,闪着坏意和骄傲的眸子白了曲桃亦一眼,继续悠悠讲述道:“我在林子里撞见了贼人,符小将军看见了,就出手救了我。一路上,小将军拼死护着我,所以才会受了那么伤。” “这一幕,我身边的护卫都瞧见了。” 这经过,与裴留告诉曲桃亦时一模一样,曲桃亦面露惊色,心中却是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敏君公主往后看了一眼,挽念姑姑轻点了下头,她眼中的笑容就更大了。 林子里的安排,只有她与斌王哥哥知道,斌王哥哥现在被关在府里,一定不会说出这件事。至于翊王哥哥,他将自己送进了宫里,只说了不准出宫,其他的可就什么都没说了…… 敏君公主这样想,却不知,裴留早就想到了她会这样做。 但裴留有他的心思,敏君公主这样做,也算是无形中成了他的心思。 “如今,符小将军受了牵连。”敏君公主叹气道,白皙红润的脸颊爬上淡淡的愁绪,她继续道:“想要救他,也只有我才可以!” 曲桃亦仿佛被这些话打击到了,身子摇摇欲坠,神色苍白而又无力,她咬牙死死盯住敏君公主,艰难地开口:“我不信!” 敏君公主摊开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却是毫不遮掩的恶意:“你不信?小将军身上的那些伤,你总是知道?他进林子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一点怀疑吗?” “曲桃亦,自欺欺人,可不是什么好的?” “咚!” 曲桃亦慌乱起身,手中的杯子被她重重搁置在桌子上,她一脸受伤地就要冲出去。 “你要去哪里?”敏君公主急道,一把拉住了曲桃亦,挽念姑姑也挡住了去路。 “啪!” 寻夏一巴掌挥在敏君公主的手背上,敏君公主吃痛松了手,寻夏连忙将失神的曲桃亦抱在怀中:“小姐……小姐……” “你竟然敢打我……”敏君公主怒冲冲地盯着寻夏,就要一巴掌打上去,挽念姑姑拦住了。 “公主,公主,大事,大事。” 敏君公主眉头紧蹙,高高举起的手才勉强放了下来,她盯着趴在寻夏怀里不停颤抖的曲桃亦,眼中闪过得意与嫌恶。 声音却是放软了一些,带着些引诱的味道:“曲桃亦,你的身份给不了符子平什么。而我可以,只要你解了与符子平的婚约,我就可以去求父皇。符子平成了我的夫婿,自然就不用继续待在大牢里了。” “更何况,我与符子平在林子里,已经有了亲密举动。这……”敏君公主低声道,舌尖有些滚烫。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曲桃亦低声喘息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与失落,她趴在寻夏怀里,失去了力量。 敏君公主看着这一幕,心中畅快极了,她恨不得仰天大笑! 曲桃亦,你不能笑吗?继续啊! 曲桃亦哭软了身子,过了许久,她才算回过了神。 “我走了。”曲桃亦低声说道,也不看屋内的任何一人,由寻夏扶着就要出去。 敏君公主也不拦她,只是盯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恶魔般地笑道:“曲桃亦,你回去好好想想,符子平那里,可还等着你呢!” 挽念姑姑走到窗边,亲眼看着曲桃亦被人扶上马车,她才算长出一口气。 “姑姑,放心。”敏君公主冷笑道。 她拿符子平没有一点办法,还不能设计让曲桃亦自己退缩吗? 这些话,足可以让曲桃亦误以为她与符子平中间有些什么,曲桃亦若是还要点脸面,就自己寻了平阳侯,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而这边,马车渐渐驶出了拐角,突然爆发出笑声来。 “哈哈哈……”满眼通红的曲桃亦笑个不停,她移开帕子,双眼虽是泛红,但里面丝毫没有一点忧伤。 方才,她是装的。 这话,她已经从裴留那里听了一遍,敏君公主又念叨了一遍,她都快要背下来了。 从收到那布料开始,她就知道这人是敏君公主。去见敏君公主,也是为了弄清,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符子平在林子里,遇见了敏君公主。裴巽想搞英雄救美那一套,估计被符子平逃了。 惊慌了一路的寻夏愣了,过了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姐,敏君公主真是……” “真是个好帮手!”曲桃亦大赞道。 她挥了挥手,眸子幽幽亮起:“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传到薛将军那里。” 相信薛将军,一定不会令人失望的。 第242章 好帮手 曲桃亦猛的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敏君公主,问道:“怎么可能?” 敏君公主笑了,闪着坏意和骄傲的眸子白了曲桃亦一眼,继续悠悠讲述道:“我在林子里撞见了贼人,符小将军看见了,就出手救了我。一路上,小将军拼死护着我,所以才会受了那么伤。” “这一幕,我身边的护卫都瞧见了。” 这经过,与裴留告诉曲桃亦时一模一样,曲桃亦面露惊色,心中却是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敏君公主往后看了一眼,挽念姑姑轻点了下头,她眼中的笑容就更大了。 林子里的安排,只有她与斌王哥哥知道,斌王哥哥现在被关在府里,一定不会说出这件事。至于翊王哥哥,他将自己送进了宫里,只说了不准出宫,其他的可就什么都没说了…… 敏君公主这样想,却不知,裴留早就想到了她会这样做。 但裴留有他的心思,敏君公主这样做,也算是无形中成了他的心思。 “如今,符小将军受了牵连。”敏君公主叹气道,白皙红润的脸颊爬上淡淡的愁绪,她继续道:“想要救他,也只有我才可以!” 曲桃亦仿佛被这些话打击到了,身子摇摇欲坠,神色苍白而又无力,她咬牙死死盯住敏君公主,艰难地开口:“我不信!” 敏君公主摊开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却是毫不遮掩的恶意:“你不信?小将军身上的那些伤,你总是知道?他进林子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一点怀疑吗?” “曲桃亦,自欺欺人,可不是什么好的?” “咚!” 曲桃亦慌乱起身,手中的杯子被她重重搁置在桌子上,她一脸受伤地就要冲出去。 “你要去哪里?”敏君公主急道,一把拉住了曲桃亦,挽念姑姑也挡住了去路。 “啪!” 寻夏一巴掌挥在敏君公主的手背上,敏君公主吃痛松了手,寻夏连忙将失神的曲桃亦抱在怀中:“小姐……小姐……” “你竟然敢打我……”敏君公主怒冲冲地盯着寻夏,就要一巴掌打上去,挽念姑姑拦住了。 “公主,公主,大事,大事。” 敏君公主眉头紧蹙,高高举起的手才勉强放了下来,她盯着趴在寻夏怀里不停颤抖的曲桃亦,眼中闪过得意与嫌恶。 声音却是放软了一些,带着些引诱的味道:“曲桃亦,你的身份给不了符子平什么。而我可以,只要你解了与符子平的婚约,我就可以去求父皇。符子平成了我的夫婿,自然就不用继续待在大牢里了。” “更何况,我与符子平在林子里,已经有了亲密举动。这……”敏君公主低声道,舌尖有些滚烫。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曲桃亦低声喘息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与失落,她趴在寻夏怀里,失去了力量。 敏君公主看着这一幕,心中畅快极了,她恨不得仰天大笑! 曲桃亦,你不能笑吗?继续啊! 曲桃亦哭软了身子,过了许久,她才算回过了神。 “我走了。”曲桃亦低声说道,也不看屋内的任何一人,由寻夏扶着就要出去。 敏君公主也不拦她,只是盯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恶魔般地笑道:“曲桃亦,你回去好好想想,符子平那里,可还等着你呢!” 挽念姑姑走到窗边,亲眼看着曲桃亦被人扶上马车,她才算长出一口气。 “姑姑,放心。”敏君公主冷笑道。 她拿符子平没有一点办法,还不能设计让曲桃亦自己退缩吗? 这些话,足可以让曲桃亦误以为她与符子平中间有些什么,曲桃亦若是还要点脸面,就自己寻了平阳侯,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而这边,马车渐渐驶出了拐角,突然爆发出笑声来。 “哈哈哈……”满眼通红的曲桃亦笑个不停,她移开帕子,双眼虽是泛红,但里面丝毫没有一点忧伤。 方才,她是装的。 这话,她已经从裴留那里听了一遍,敏君公主又念叨了一遍,她都快要背下来了。 从收到那布料开始,她就知道这人是敏君公主。去见敏君公主,也是为了弄清,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符子平在林子里,遇见了敏君公主。裴巽想搞英雄救美那一套,估计被符子平逃了。 惊慌了一路的寻夏愣了,过了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姐,敏君公主真是……” “真是个好帮手!”曲桃亦大赞道。 她挥了挥手,眸子幽幽亮起:“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传到薛将军那里。” 相信薛将军,一定不会令人失望的。 第243章 不安分了 屋内,自从千羽汇报完之后,就一直寂静无声。 从听完他说的那番话,薛诚就一直安静的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羽也不做声,就这么立在一旁,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敏君公主当真是如此说?” 低沉的声音响起,薛城没想到在这背后还有敏君公主的参与。 若说只是事关几位王爷还有小将军,只要查清楚事情之后再禀报即可,没想到还有皇上最宠爱的那位。 难办啊…… “千真万确,还是公主身边的挽念姑姑亲自将我们小姐领进去的。”千羽一脸的愁容,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担心主子的普通下人。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薛将军的脸色,小声开口:“听了这番话,我们小姐可伤心了,整日茶饭不思,更何况现在小将军还在牢里……” 闻言,薛将军的眼神微闪,不着痕迹的看了千羽一眼,若不是不久前他才见过三小姐,他可能真的会相信这番话。 如今看来,三小姐将这事告诉自己,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不过,对自己来说总归是好事。 “你先回去,告诉你们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千羽也没有多做停留,行了一礼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他走后,薛将军略微沉思片刻,转动书柜,从后方取出一个匣子,匆匆出了门。 高耸的宫墙将皇宫与外界彻底隔开,薛城走在这皇宫之中,却更加感觉这是个恐怖的地方。 若说行军打仗性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是把头拴在裤腰上,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危险至极,在他看来这些都还好。 要说真正的恐怖,还是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薛将军先在门外暂候片刻,待老奴先去通禀了皇上。” 李公公先与薛将军交代了一声,便转身向御书房内行去。 门外的薛将军收了思绪,换了一副神情,看起来与往日上朝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 “传薛将军!”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薛诚连忙朝着御书房内走去。 “臣薛诚奉命调查戊海一事,如今有了眉目,前来禀报。” 薛将军跪下行礼,双手捧着那盒子递到身前,随着下跪的动作,那盒子渐渐高于头顶。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威严,眼神幽暗,看着跪下的薛诚,或者说是他手中的盒子,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薛爱卿平身。” “谢陛下!”薛诚却未急着起身,只是跪直了身体,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送了送,李公公自觉地接了过来,摆在案上皇帝的面前。 “这是至今为止,臣调查得来的所有线索,无一遗漏。” 皇帝一个眼神,李公公忙上前把这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份奏折和一些零散的纸张,最下面还有一小块布料。 这正是曲桃亦派千羽送去的线索。 拿起奏折扫了几眼,皇帝的脸色顿时变了,眉目之间都像结了一层寒霜:“好大的胆子!” 啪的一声,奏折被皇帝扔到了地上,御书房内无人敢出声,薛将军也是一阵沉默地听着皇帝发怒。 “真以为朕拿他们无可奈何,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 皇帝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戊海一事,还是交由你去办,传朕口谕,戊海之事任何人不得插手,违令者一律打入天牢!”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不由得心神一颤,皇帝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一张口就是要打入天牢。 “臣遵旨!” 得了命令薛将军退出御书房,皇帝屏退了其他人,只留李公公在御书房内。 “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皇帝像是随口而出这句话,可是李公公不敢这么想,伴君如伴虎,不论皇帝说什么,他都只能小心地迎合着。 “如今举国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老奴倒是觉得皇上正值壮年!” 说完他又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奴才失言,实在不该妄议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他这一番作态却惹得皇上眼里多了两分分笑意:“行了,谁要治你的罪。” 不经意间眼神扫到刚才被扔到一旁的奏折,皇帝脸色又暗沉了下来,询问道:“去查查敏君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李公公应声而动,敏君公主向来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只是如今……不由自主地叹了声气,这次的事件他也看不清楚。 用过午饭之后,曲桃亦躺在榻上准备小憩一会儿,千玉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第243章 不安分了 屋内,自从千羽汇报完之后,就一直寂静无声。 从听完他说的那番话,薛诚就一直安静的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羽也不做声,就这么立在一旁,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敏君公主当真是如此说?” 低沉的声音响起,薛城没想到在这背后还有敏君公主的参与。 若说只是事关几位王爷还有小将军,只要查清楚事情之后再禀报即可,没想到还有皇上最宠爱的那位。 难办啊…… “千真万确,还是公主身边的挽念姑姑亲自将我们小姐领进去的。”千羽一脸的愁容,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担心主子的普通下人。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薛将军的脸色,小声开口:“听了这番话,我们小姐可伤心了,整日茶饭不思,更何况现在小将军还在牢里……” 闻言,薛将军的眼神微闪,不着痕迹的看了千羽一眼,若不是不久前他才见过三小姐,他可能真的会相信这番话。 如今看来,三小姐将这事告诉自己,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不过,对自己来说总归是好事。 “你先回去,告诉你们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千羽也没有多做停留,行了一礼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他走后,薛将军略微沉思片刻,转动书柜,从后方取出一个匣子,匆匆出了门。 高耸的宫墙将皇宫与外界彻底隔开,薛城走在这皇宫之中,却更加感觉这是个恐怖的地方。 若说行军打仗性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是把头拴在裤腰上,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危险至极,在他看来这些都还好。 要说真正的恐怖,还是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薛将军先在门外暂候片刻,待老奴先去通禀了皇上。” 李公公先与薛将军交代了一声,便转身向御书房内行去。 门外的薛将军收了思绪,换了一副神情,看起来与往日上朝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 “传薛将军!”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薛诚连忙朝着御书房内走去。 “臣薛诚奉命调查戊海一事,如今有了眉目,前来禀报。” 薛将军跪下行礼,双手捧着那盒子递到身前,随着下跪的动作,那盒子渐渐高于头顶。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威严,眼神幽暗,看着跪下的薛诚,或者说是他手中的盒子,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薛爱卿平身。” “谢陛下!”薛诚却未急着起身,只是跪直了身体,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送了送,李公公自觉地接了过来,摆在案上皇帝的面前。 “这是至今为止,臣调查得来的所有线索,无一遗漏。” 皇帝一个眼神,李公公忙上前把这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份奏折和一些零散的纸张,最下面还有一小块布料。 这正是曲桃亦派千羽送去的线索。 拿起奏折扫了几眼,皇帝的脸色顿时变了,眉目之间都像结了一层寒霜:“好大的胆子!” 啪的一声,奏折被皇帝扔到了地上,御书房内无人敢出声,薛将军也是一阵沉默地听着皇帝发怒。 “真以为朕拿他们无可奈何,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 皇帝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戊海一事,还是交由你去办,传朕口谕,戊海之事任何人不得插手,违令者一律打入天牢!”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不由得心神一颤,皇帝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一张口就是要打入天牢。 “臣遵旨!” 得了命令薛将军退出御书房,皇帝屏退了其他人,只留李公公在御书房内。 “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皇帝像是随口而出这句话,可是李公公不敢这么想,伴君如伴虎,不论皇帝说什么,他都只能小心地迎合着。 “如今举国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老奴倒是觉得皇上正值壮年!” 说完他又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奴才失言,实在不该妄议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他这一番作态却惹得皇上眼里多了两分分笑意:“行了,谁要治你的罪。” 不经意间眼神扫到刚才被扔到一旁的奏折,皇帝脸色又暗沉了下来,询问道:“去查查敏君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李公公应声而动,敏君公主向来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只是如今……不由自主地叹了声气,这次的事件他也看不清楚。 用过午饭之后,曲桃亦躺在榻上准备小憩一会儿,千玉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第244章 盘算 “小姐,二房那边开始闹了。” 这消息对于曲桃亦来说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曲真茹沉寂了这么几天,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曲桃亦一只手撑着,从榻上坐起来:“这次是怎么回事?” 虽说她早料到曲真茹不可能这么安静,但是也只能是大致的猜到与孩子有关,具体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曲桃亦还真是没想到。 “倒也不是三小姐那边闹腾,而是姨娘去找老爷哭诉,想要给三小姐要个说法。”她低声将今日二房发生的事情悉数说与曲桃亦听。 本来她是不准备来打扰小姐的,小姐这几日都睡不安稳,只是二房那边…… “还有个说法,就曲真茹这副德行,如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斌王的,恐怕早就把他送到庙里去当姑子了,哪里还有机会给她要说法。” 本来想着曲真茹若是安安分分的嫁去斌王府,那府里也不多这一个三小姐,如今看来怕是没办法相安无事了。 “姨娘闹得厉害,姥爷说让小姐有时间去一趟。” 父亲都这样说了,尽管曲桃亦不想管她们这烂摊子也不得不去,更何况去看看也好,免得曲真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危险是不足为惧的,更何况曲真茹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看着根本不放心。 “走,去看看二房又在作什么妖。” 曲桃亦懒懒的起身,千玉忙去扶她,前些日子有了那香囊的事,她们总觉得对曲桃亦的身子造成了损伤,这几日都细心照料着。 二房那边不论怎么闹,都不外乎是仗着一个孩子,真是不知道日后又是什么光景。 说是二房那边在闹,实际上曲桃亦并没有去二房,而是直接去了前厅。 她到的时候,姨娘王氏正跪在地上,而许世和平阳候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两个人的颜色都不是很好。 “阿桃过来了。”看到曲桃亦过来,平阳侯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刚才千玉过来叫我,我就赶紧来了,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母亲脸色怎么如此不好?是不是哪里不适?” 说完之后,她才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氏,像是才发现有这个人一样,她轻轻的咦了一声。 “姨娘怎么跪在地上,赶紧起来。”说着就作势去拉王氏起身,不料却被王氏拽住了手腕。 “小姐,求求你救救妹妹!” 王氏脸上满是泪痕,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曲桃亦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疑惑的说:“妹妹怎么了?可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 听到这话,王氏捏住曲桃亦的手紧了紧,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不是的二小姐,如今茹儿的名声已经坏了,所有人都知道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没细说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该显怀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二小姐,你一定要救救茹儿啊,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她这一番哭诉,曲桃亦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了平阳侯和许氏。 “父亲,母亲,觉得此事应该如何?” 事关曲真茹婚事,曲桃亦可不能插手,将这个烫手山芋又推还给了平阳候。 “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的确不好。”说到这里平阳候瞪了一眼王氏:“若不是你没有好好管教她,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恐怕大家背地里都在笑话平阳候府。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求老爷想办法救救茹儿!” 王氏泣不成声,抽抽搭搭的身形都有些不稳,平阳候看着她,又有些不忍,目光飘向曲桃亦。 “阿桃,你有什么想法?” 曲桃亦挑眉,不知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以她和曲真茹这关系能有什么想法:“这……女儿也没有好的办法。” 她一脸的为难,平阳候知道这事也确实不好办,正准备作罢,却听曲桃亦又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如今薛将军在查林子里的事,说到底斌王被禁足全因这件事而起,想来等薛将军查个水落石出,此事了结,想必斌王与妹妹便能完婚,到时候也就没事了。” 王氏眼神微动,拽紧了手里的衣服,又哭道:“可是茹儿怎么办?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让茹儿与斌王成婚,她腹中孩子可等不了……” 若是查个水落石出,茹儿做的事被发现,可不得了,还是先成婚,到时候背靠斌王,腹中又有皇子,就没人能动的了茹儿,而她也…… 曲桃亦微微勾唇:“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第244章 盘算 “小姐,二房那边开始闹了。” 这消息对于曲桃亦来说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曲真茹沉寂了这么几天,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曲桃亦一只手撑着,从榻上坐起来:“这次是怎么回事?” 虽说她早料到曲真茹不可能这么安静,但是也只能是大致的猜到与孩子有关,具体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曲桃亦还真是没想到。 “倒也不是三小姐那边闹腾,而是姨娘去找老爷哭诉,想要给三小姐要个说法。”她低声将今日二房发生的事情悉数说与曲桃亦听。 本来她是不准备来打扰小姐的,小姐这几日都睡不安稳,只是二房那边…… “还有个说法,就曲真茹这副德行,如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斌王的,恐怕早就把他送到庙里去当姑子了,哪里还有机会给她要说法。” 本来想着曲真茹若是安安分分的嫁去斌王府,那府里也不多这一个三小姐,如今看来怕是没办法相安无事了。 “姨娘闹得厉害,姥爷说让小姐有时间去一趟。” 父亲都这样说了,尽管曲桃亦不想管她们这烂摊子也不得不去,更何况去看看也好,免得曲真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危险是不足为惧的,更何况曲真茹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看着根本不放心。 “走,去看看二房又在作什么妖。” 曲桃亦懒懒的起身,千玉忙去扶她,前些日子有了那香囊的事,她们总觉得对曲桃亦的身子造成了损伤,这几日都细心照料着。 二房那边不论怎么闹,都不外乎是仗着一个孩子,真是不知道日后又是什么光景。 说是二房那边在闹,实际上曲桃亦并没有去二房,而是直接去了前厅。 她到的时候,姨娘王氏正跪在地上,而许世和平阳候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两个人的颜色都不是很好。 “阿桃过来了。”看到曲桃亦过来,平阳侯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刚才千玉过来叫我,我就赶紧来了,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母亲脸色怎么如此不好?是不是哪里不适?” 说完之后,她才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氏,像是才发现有这个人一样,她轻轻的咦了一声。 “姨娘怎么跪在地上,赶紧起来。”说着就作势去拉王氏起身,不料却被王氏拽住了手腕。 “小姐,求求你救救妹妹!” 王氏脸上满是泪痕,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曲桃亦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疑惑的说:“妹妹怎么了?可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 听到这话,王氏捏住曲桃亦的手紧了紧,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不是的二小姐,如今茹儿的名声已经坏了,所有人都知道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没细说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该显怀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二小姐,你一定要救救茹儿啊,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她这一番哭诉,曲桃亦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了平阳侯和许氏。 “父亲,母亲,觉得此事应该如何?” 事关曲真茹婚事,曲桃亦可不能插手,将这个烫手山芋又推还给了平阳候。 “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的确不好。”说到这里平阳候瞪了一眼王氏:“若不是你没有好好管教她,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恐怕大家背地里都在笑话平阳候府。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求老爷想办法救救茹儿!” 王氏泣不成声,抽抽搭搭的身形都有些不稳,平阳候看着她,又有些不忍,目光飘向曲桃亦。 “阿桃,你有什么想法?” 曲桃亦挑眉,不知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以她和曲真茹这关系能有什么想法:“这……女儿也没有好的办法。” 她一脸的为难,平阳候知道这事也确实不好办,正准备作罢,却听曲桃亦又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如今薛将军在查林子里的事,说到底斌王被禁足全因这件事而起,想来等薛将军查个水落石出,此事了结,想必斌王与妹妹便能完婚,到时候也就没事了。” 王氏眼神微动,拽紧了手里的衣服,又哭道:“可是茹儿怎么办?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让茹儿与斌王成婚,她腹中孩子可等不了……” 若是查个水落石出,茹儿做的事被发现,可不得了,还是先成婚,到时候背靠斌王,腹中又有皇子,就没人能动的了茹儿,而她也…… 曲桃亦微微勾唇:“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第245章 胎儿为男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曲桃亦身上,王氏更是神色莫辨,深深地盯着她,像是想把她看穿。 “阿桃,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平阳候有些晦涩地开口,女儿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固然重要,只是他自己早已做出了选择。 已经闹到皇上面前了,现在想要再去恐怕不行,天家的颜面岂是他们这些臣子能随意损伤的。 若不是之前之事,确实是斌王行事不当,皇上也不可能给他们这个面子。 “父亲莫要忧心,这事交于女儿去办即可。” 她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却又莫名地让人心头大定。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曲桃亦的胳膊又被王氏拉住,她不住地道谢,惹得曲桃亦后退一步,废了点劲才从她手中把胳膊解救出来。 “本是一家人,姨娘这话就见外了。” 她不着痕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平阳候却听了进去。 都是一家人,曲桃亦能为了妹妹的未来和幸福放下成见,而曲真茹…… 到目前为止,除了以前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乖巧,带给侯府的就只有笑柄。 侯府三小姐未婚先孕这件事估计都传开了,只是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谈论罢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笑话他侯府没有家教,唉,都是当初造孽啊! 着急想要告诉曲真茹这个消息,王氏在这前厅里坐立难安,看她这副模样,许氏心生厌烦,也不想让她在这碍眼,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了。 一旁的平阳候静静地坐着,算是默许了这一行为。 “阿桃,你这是……” 方才许氏几度欲言又止,就想开口询问,不过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她还是忍到了现在。 一旁的平阳候也暗中注意着曲桃亦的方向,好奇她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平阳候府出了这事,想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三妹妹一直待在府里也不是个办法,对她的影响也不好,不如早些与斌王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她既然敢许下这样的承诺必然会做到,只是不知道对于曲真茹来说,达到这一目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她勾唇轻笑,孩子这个筹码,用好了是块宝,押哪哪好,用不好,也是会性命不保的。 此刻,曲真茹安静的躺在床上,只是眉宇间的忧色从未散去,虽行动上有些不便,但双眼却时不时地瞥向门边。 听见一声响动她连忙回头去看,见王氏匆匆进屋又合上门,曲真茹忙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动了胎气可得好好养着,你现在身子重,不能疏忽了!” 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床边,伸手搀扶着她,帮她调整了一下褥子垫在身后,才将曲真茹再度安置下来。 真是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只是很快曲真茹就沉不住气先开口:“怎么样了?父亲可答应了?” 王氏面上有了一丝笑意,笑容有些恶心:“你父亲没有同意,只是曲桃亦想出了办法。” 这次可是曲桃亦自己不长眼撞了上来,那就不要怪她们了,曲桃亦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曲桃亦竟然会为我的婚事得罪皇帝!”曲真茹失声惊叫,仿佛是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没错。”王氏脸上的笑容变得讥讽:“若是她办成了这件事,那我们还应该去谢谢她,” 可若是办不成,那她还有下一步计划,总之,斌王殿下的侧妃位置是丢不了的。 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让曲桃亦跪地求饶! 被禁府里的日子实在难熬,只不过裴巽作为王爷,待遇自然比曲真茹要好的多。 一个准王侧妃而已,又不是真的王妃,曲桃亦自然不会给她多少脸面。 斌王府可就是实打实的另一副景象,裴巽被限制出府,可是其他方面没有限制。 “王爷,平阳候府有消息传来。”陈风垂首禀报平阳候的消息。 自从上次出问题之后,陈风越来越小心翼翼,在裴巽面前,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什么事?”裴巽眼神幽暗,平阳候府!与它扯上关系的事,到今天为止,与平阳侯府扯上关系的货,全都没有顺利过。 若不是看在平阳候手中的权利,以及曲真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他早就脱身了。 “王爷,我们安排进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曲三小姐怀的是个男婴!” 陈风有些激动,若是真是个男婴,那……王府就有了新主子,这对于王府的下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消息可靠吗?” 裴巽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眸中划过一丝兴味的光芒。 第245章 胎儿为男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曲桃亦身上,王氏更是神色莫辨,深深地盯着她,像是想把她看穿。 “阿桃,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平阳候有些晦涩地开口,女儿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固然重要,只是他自己早已做出了选择。 已经闹到皇上面前了,现在想要再去恐怕不行,天家的颜面岂是他们这些臣子能随意损伤的。 若不是之前之事,确实是斌王行事不当,皇上也不可能给他们这个面子。 “父亲莫要忧心,这事交于女儿去办即可。” 她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却又莫名地让人心头大定。 “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曲桃亦的胳膊又被王氏拉住,她不住地道谢,惹得曲桃亦后退一步,废了点劲才从她手中把胳膊解救出来。 “本是一家人,姨娘这话就见外了。” 她不着痕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平阳候却听了进去。 都是一家人,曲桃亦能为了妹妹的未来和幸福放下成见,而曲真茹…… 到目前为止,除了以前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乖巧,带给侯府的就只有笑柄。 侯府三小姐未婚先孕这件事估计都传开了,只是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谈论罢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笑话他侯府没有家教,唉,都是当初造孽啊! 着急想要告诉曲真茹这个消息,王氏在这前厅里坐立难安,看她这副模样,许氏心生厌烦,也不想让她在这碍眼,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了。 一旁的平阳候静静地坐着,算是默许了这一行为。 “阿桃,你这是……” 方才许氏几度欲言又止,就想开口询问,不过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她还是忍到了现在。 一旁的平阳候也暗中注意着曲桃亦的方向,好奇她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平阳候府出了这事,想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三妹妹一直待在府里也不是个办法,对她的影响也不好,不如早些与斌王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她既然敢许下这样的承诺必然会做到,只是不知道对于曲真茹来说,达到这一目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她勾唇轻笑,孩子这个筹码,用好了是块宝,押哪哪好,用不好,也是会性命不保的。 此刻,曲真茹安静的躺在床上,只是眉宇间的忧色从未散去,虽行动上有些不便,但双眼却时不时地瞥向门边。 听见一声响动她连忙回头去看,见王氏匆匆进屋又合上门,曲真茹忙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动了胎气可得好好养着,你现在身子重,不能疏忽了!” 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床边,伸手搀扶着她,帮她调整了一下褥子垫在身后,才将曲真茹再度安置下来。 真是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只是很快曲真茹就沉不住气先开口:“怎么样了?父亲可答应了?” 王氏面上有了一丝笑意,笑容有些恶心:“你父亲没有同意,只是曲桃亦想出了办法。” 这次可是曲桃亦自己不长眼撞了上来,那就不要怪她们了,曲桃亦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曲桃亦竟然会为我的婚事得罪皇帝!”曲真茹失声惊叫,仿佛是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没错。”王氏脸上的笑容变得讥讽:“若是她办成了这件事,那我们还应该去谢谢她,” 可若是办不成,那她还有下一步计划,总之,斌王殿下的侧妃位置是丢不了的。 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让曲桃亦跪地求饶! 被禁府里的日子实在难熬,只不过裴巽作为王爷,待遇自然比曲真茹要好的多。 一个准王侧妃而已,又不是真的王妃,曲桃亦自然不会给她多少脸面。 斌王府可就是实打实的另一副景象,裴巽被限制出府,可是其他方面没有限制。 “王爷,平阳候府有消息传来。”陈风垂首禀报平阳候的消息。 自从上次出问题之后,陈风越来越小心翼翼,在裴巽面前,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什么事?”裴巽眼神幽暗,平阳候府!与它扯上关系的事,到今天为止,与平阳侯府扯上关系的货,全都没有顺利过。 若不是看在平阳候手中的权利,以及曲真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他早就脱身了。 “王爷,我们安排进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曲三小姐怀的是个男婴!” 陈风有些激动,若是真是个男婴,那……王府就有了新主子,这对于王府的下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消息可靠吗?” 裴巽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眸中划过一丝兴味的光芒。 第246章 心思 昏暗的地牢里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而在其中关押着的符子平却连眼都没有抬,这些日子他早都已经习惯了。 算算时间,薛将军也已经查到了些线索,所估计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能从里面出去了。 他倒是无所谓,行军打仗可比在这地牢里艰苦多了,只是不知道外面的曲桃亦怎么样了。 她那个妹妹看起来也不像是善茬,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安分。 一想到曲桃亦,符子平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符小将军。”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这地牢之中,符子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等到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牢门旁边的确站着一人。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狱卒,另一个同样是身着斗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符子平对于这人的身份,心中也有了计较。 “没想到这地牢之中,也是什么人都想来的。” 他这轻蔑的语气,听在敏君公主的耳中异常的不舒服,但面前的人是符子平,她强行压下自己的脾气。 “小将军在这地牢里面受苦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说完之后,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狱卒,语气却没有那么温和:“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把牢门打开。” 那狱卒脸色一变,惊恐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磨磨蹭蹭的走到牢门口,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又侧身站到了一旁。 只是低下头的时候,眼里却有着怨恨的光芒。 敏君公主立刻就走了进去,只是她的步伐之间有些迟疑。 这牢里的地面可比不上她在皇宫居住的寝殿,到处都是肮脏不堪的,敏君公主皱着眉,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走进这个地方。 “这地牢的环境也太差了,等两日我就找人把你这里收拾收拾,这根本就不能住人。” 那一双保养的极好小手在面前挥舞着,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劳公主费心,这地方不是公主该来的,没有其他事情,公主还是早些回去。” 符子平转过身去不看她,却惹得敏君恼怒了起来。 她那一双杏眼中的怒火仿如实质,恨不得把曲桃亦千刀万剐。 “那曲桃亦有什么好!”愤怒已经燃烧了她的理智,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歇斯底里的像个泼妇一般。 “你是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外面过的,可谓是非常滋润!”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但是符子平始终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敏君公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在一个狱卒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愤愤地转身离开了。 随着一声咔哒的落锁声响,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 “皇上,方才惠妃娘娘派人过来传话,说给您熬了点粥,待会儿送过来。” 李公公小步走到皇帝的身旁,如实的禀报着。 “惠妃?” 威严的声音此刻略带一些疑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皇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知晓了慧妃的目的。 恐怕熬粥是假,想要替裴巽求情才是真。 “是。” 李公公的话音才刚落下,外面就有小太监通传,说惠妃娘娘求见。 下意识地李公公的眼神就看向皇上,等着他的吩咐。 “传。” 这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方才之事,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波澜。 没多久,一个身着宫装打扮艳丽的女人,就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一步步的婀娜生姿,看起来真是优美。 “皇上,最近臣妾看您气色不太好,特意熬了些粥过来,想给您补补身子。”惠妃款步走到皇上身后,笑盈盈地说:“您不是最喜欢臣妾的手艺,快尝尝。” 皇上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奏折,接过了那碗粥。 “爱妃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可有什么开心事说来与朕听听。” 一听皇上直接就开口询问了,惠妃也没有多想,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上枕头。 “这不是听说平阳侯家的那孩子有了身孕,马上要有一位小皇孙出生,高兴的。” 惠妃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托出,昨日大皇子派人前来传信,得知曲真茹腹中乃是男胎,她又怎能不高兴。 更何况这对于裴巽来说,也是一个机会,那孩子一出生可就是皇长孙,这身份地位可不一般,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助力,到时候就不用担心二皇子了。 “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还有此事。” 将手里的粥碗放下,皇帝又再次拿起了奏折,好巧不巧,正是前几日薛将军带来的那本。 第246章 心思 昏暗的地牢里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而在其中关押着的符子平却连眼都没有抬,这些日子他早都已经习惯了。 算算时间,薛将军也已经查到了些线索,所估计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能从里面出去了。 他倒是无所谓,行军打仗可比在这地牢里艰苦多了,只是不知道外面的曲桃亦怎么样了。 她那个妹妹看起来也不像是善茬,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安分。 一想到曲桃亦,符子平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符小将军。”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这地牢之中,符子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等到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牢门旁边的确站着一人。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狱卒,另一个同样是身着斗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符子平对于这人的身份,心中也有了计较。 “没想到这地牢之中,也是什么人都想来的。” 他这轻蔑的语气,听在敏君公主的耳中异常的不舒服,但面前的人是符子平,她强行压下自己的脾气。 “小将军在这地牢里面受苦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说完之后,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狱卒,语气却没有那么温和:“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把牢门打开。” 那狱卒脸色一变,惊恐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磨磨蹭蹭的走到牢门口,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又侧身站到了一旁。 只是低下头的时候,眼里却有着怨恨的光芒。 敏君公主立刻就走了进去,只是她的步伐之间有些迟疑。 这牢里的地面可比不上她在皇宫居住的寝殿,到处都是肮脏不堪的,敏君公主皱着眉,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走进这个地方。 “这地牢的环境也太差了,等两日我就找人把你这里收拾收拾,这根本就不能住人。” 那一双保养的极好小手在面前挥舞着,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劳公主费心,这地方不是公主该来的,没有其他事情,公主还是早些回去。” 符子平转过身去不看她,却惹得敏君恼怒了起来。 她那一双杏眼中的怒火仿如实质,恨不得把曲桃亦千刀万剐。 “那曲桃亦有什么好!”愤怒已经燃烧了她的理智,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歇斯底里的像个泼妇一般。 “你是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外面过的,可谓是非常滋润!”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但是符子平始终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敏君公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在一个狱卒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愤愤地转身离开了。 随着一声咔哒的落锁声响,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 “皇上,方才惠妃娘娘派人过来传话,说给您熬了点粥,待会儿送过来。” 李公公小步走到皇帝的身旁,如实的禀报着。 “惠妃?” 威严的声音此刻略带一些疑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皇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知晓了慧妃的目的。 恐怕熬粥是假,想要替裴巽求情才是真。 “是。” 李公公的话音才刚落下,外面就有小太监通传,说惠妃娘娘求见。 下意识地李公公的眼神就看向皇上,等着他的吩咐。 “传。” 这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方才之事,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波澜。 没多久,一个身着宫装打扮艳丽的女人,就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一步步的婀娜生姿,看起来真是优美。 “皇上,最近臣妾看您气色不太好,特意熬了些粥过来,想给您补补身子。”惠妃款步走到皇上身后,笑盈盈地说:“您不是最喜欢臣妾的手艺,快尝尝。” 皇上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奏折,接过了那碗粥。 “爱妃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可有什么开心事说来与朕听听。” 一听皇上直接就开口询问了,惠妃也没有多想,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上枕头。 “这不是听说平阳侯家的那孩子有了身孕,马上要有一位小皇孙出生,高兴的。” 惠妃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托出,昨日大皇子派人前来传信,得知曲真茹腹中乃是男胎,她又怎能不高兴。 更何况这对于裴巽来说,也是一个机会,那孩子一出生可就是皇长孙,这身份地位可不一般,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助力,到时候就不用担心二皇子了。 “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还有此事。” 将手里的粥碗放下,皇帝又再次拿起了奏折,好巧不巧,正是前几日薛将军带来的那本。 第247章 求情 心里惦记着那孩子能够带来的利益,惠妃眼神微动,又再次开口,主动提起了话头。 “可不是嘛,如今那孩子顶着流言的压力也算是辛苦,还不如让她跟大皇子早日完婚。”说完之后,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到时候小皇孙出生,受流言蜚语影响就不太好了。” 天家的颜面可比什么都重要,她心里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与皇帝提起。 “若真是顾及皇室的面子,那他当初就不该这么糊涂!” 一提起裴巽,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蠢! 戊海那边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如今薛将军虽还未定案,但是关键性的证据都已经掌握的八九不离十,他对这个儿子非常的失望。 “现在他大皇子闭门思过,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如让他补救一下,早日成婚,让世人淡忘了这件事。” 王爷大婚必定不能草率,按照规矩不说办的风风光光,起码也是有模有样,这样一来,裴巽还被禁在府中就不合适了。 “成婚!还嫌不够丢人是吗!”皇帝一拍桌案,上面的奏折都被震掉了几本。 “还成婚!依朕看,直接找抬轿子,从侧门儿抬进王府就行了。” 这话一出,惠妃的头上直冒冷汗,她本想与此为由将裴巽禁府令解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那孩子可是平阳府的三小姐,虽说是个庶出,可是平阳府人丁稀少,也是平阳候从小宝贝到大的。 如果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抬进了王府,恐怕平阳侯那边都不好过。 “皇上……” 惠妃还准备说什么,却被皇帝给挥手制止了。 “这件事情我自有定论,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 他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抓紧时间让曲真茹进府,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惠妃也不敢在这里自讨没趣,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而皇帝却摆手招了手,李公公立刻来到了他身边,“皇上。” “准备拟旨。” 闻言李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又慌忙低下头离开,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小姐,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啊?” 曲桃亦躺在榻上晒太阳,寻夏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对于二房那边的事情,非常的着急。 “明明是三妹妹梦寐以求想要嫁出去,怎么现在我看你比她还要着急呢?” 觉得这丫头实在是太跳脱了,跟平日里稳重的模样不太相符,曲桃亦也忍不住打趣她几句。 “这不是关心事件进展嘛!”寻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都几日过去了,还不见有消息传来看起来。这个孩子对于斌王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这些年跟在小姐身边,对于皇宫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子嗣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斌王还没有动静。 “快了。” 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之后,不论寻夏再问什么,曲桃亦都但笑不语。 她们已经密切关注斌王府的消息,如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千羽的人都会立刻回来并报她。 寻夏看不透彻,只是她心中却很清楚。 现在这个孩子对于斌王来说,既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一环,也是能够直接让他功败垂成的一步。 是好是坏,全看他如何选择了。 “……” 寻夏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家小姐,虽然说这段时日她跟着小姐学到了不少,但是,如今当局者迷,她反而有些看不透。 还没等她抱怨完,就有小厮匆匆的前来,曲桃亦一看就知道有事发生,从榻上坐了起来。 “走,有好戏看了。” 寻夏一直都在期盼的事情,终于有了消息,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一脸懵懂的跟在小姐的后面。 待她们走到门边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小厮正在跟千羽交谈,看到曲桃亦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二小姐,宫里派人传话,要宣读圣旨,府内所有人都要去前面。” “我知道了。”曲桃亦摆摆手,示意他先走,那小厮又形色匆匆离开。 他一路走过来,还有好几个院子,没有通知,那可不能耽搁了。 而且这次侯爷还特意吩咐了,要让三小姐也去前院,他一点都不敢耽搁。 公里派来传圣旨的人都会提前一些到达。先通知一下,让别人有个准备。 曲桃亦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的许多人,平阳候和许氏都在此等候了。 第247章 求情 心里惦记着那孩子能够带来的利益,惠妃眼神微动,又再次开口,主动提起了话头。 “可不是嘛,如今那孩子顶着流言的压力也算是辛苦,还不如让她跟大皇子早日完婚。”说完之后,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到时候小皇孙出生,受流言蜚语影响就不太好了。” 天家的颜面可比什么都重要,她心里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与皇帝提起。 “若真是顾及皇室的面子,那他当初就不该这么糊涂!” 一提起裴巽,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蠢! 戊海那边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如今薛将军虽还未定案,但是关键性的证据都已经掌握的八九不离十,他对这个儿子非常的失望。 “现在他大皇子闭门思过,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如让他补救一下,早日成婚,让世人淡忘了这件事。” 王爷大婚必定不能草率,按照规矩不说办的风风光光,起码也是有模有样,这样一来,裴巽还被禁在府中就不合适了。 “成婚!还嫌不够丢人是吗!”皇帝一拍桌案,上面的奏折都被震掉了几本。 “还成婚!依朕看,直接找抬轿子,从侧门儿抬进王府就行了。” 这话一出,惠妃的头上直冒冷汗,她本想与此为由将裴巽禁府令解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那孩子可是平阳府的三小姐,虽说是个庶出,可是平阳府人丁稀少,也是平阳候从小宝贝到大的。 如果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抬进了王府,恐怕平阳侯那边都不好过。 “皇上……” 惠妃还准备说什么,却被皇帝给挥手制止了。 “这件事情我自有定论,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 他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抓紧时间让曲真茹进府,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惠妃也不敢在这里自讨没趣,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而皇帝却摆手招了手,李公公立刻来到了他身边,“皇上。” “准备拟旨。” 闻言李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又慌忙低下头离开,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小姐,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啊?” 曲桃亦躺在榻上晒太阳,寻夏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对于二房那边的事情,非常的着急。 “明明是三妹妹梦寐以求想要嫁出去,怎么现在我看你比她还要着急呢?” 觉得这丫头实在是太跳脱了,跟平日里稳重的模样不太相符,曲桃亦也忍不住打趣她几句。 “这不是关心事件进展嘛!”寻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都几日过去了,还不见有消息传来看起来。这个孩子对于斌王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这些年跟在小姐身边,对于皇宫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子嗣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斌王还没有动静。 “快了。” 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之后,不论寻夏再问什么,曲桃亦都但笑不语。 她们已经密切关注斌王府的消息,如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千羽的人都会立刻回来并报她。 寻夏看不透彻,只是她心中却很清楚。 现在这个孩子对于斌王来说,既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一环,也是能够直接让他功败垂成的一步。 是好是坏,全看他如何选择了。 “……” 寻夏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家小姐,虽然说这段时日她跟着小姐学到了不少,但是,如今当局者迷,她反而有些看不透。 还没等她抱怨完,就有小厮匆匆的前来,曲桃亦一看就知道有事发生,从榻上坐了起来。 “走,有好戏看了。” 寻夏一直都在期盼的事情,终于有了消息,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一脸懵懂的跟在小姐的后面。 待她们走到门边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小厮正在跟千羽交谈,看到曲桃亦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二小姐,宫里派人传话,要宣读圣旨,府内所有人都要去前面。” “我知道了。”曲桃亦摆摆手,示意他先走,那小厮又形色匆匆离开。 他一路走过来,还有好几个院子,没有通知,那可不能耽搁了。 而且这次侯爷还特意吩咐了,要让三小姐也去前院,他一点都不敢耽搁。 公里派来传圣旨的人都会提前一些到达。先通知一下,让别人有个准备。 曲桃亦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的许多人,平阳候和许氏都在此等候了。 第248章 训斥 李公公从外面走进来,在那宽大的袖中取出金灿灿的圣旨,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圣旨到!” “臣接旨。”平阳候率先跪了下去,其他人也都也有样学样,一个个纷纷跪下来。 “奉天承运……平阳侯府三小姐蕙质兰心……将婚期定于三日后……” 这都是宣旨的固定套路,曲桃亦听的都已经厌烦了,只是还不得不跪在这里听完这冗长的唱词。 “侯爷,接旨!” 收了圣旨,李公公就向前走了一些,将圣旨递到了平阳候的面前:“侯爷?” 原本还在头疼阿桃答应了王氏,要让他们两人早日完婚,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应该怎么做的平阳候,总算是回过来神了。 “微臣领旨谢恩。”平阳候朗声答道,解决了心头的难题。 只是婚期定在三日后,未免也太过仓促了一些,平阳候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不过幸好,现在是有阿桃在管家,曲真茹出嫁需要准备的嫁妆,也早都已经归置好了。 即使是三日后出门,也并不显得仓促。 他在一旁只顾着高兴,曲桃亦走到李公公身边,塞给了他一个荷包。 “公公这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出门可以喝杯茶水解解渴。”曲桃亦话说的漂亮,李公公心里听着也舒服。 要说还是这平阳侯府的二小姐看起来更加的不凡,为人处事都较为周到。 没有停顿多大一会儿,李公公就离开回宫准备复命了。 曲桃亦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在后面角落里的曲真茹,脸色有些不太正常。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如愿以偿了,可又怎么不高兴了?” 曲桃亦状似关心地询问,这一幕恰好落在平阳候都眼里。 看来阿桃还是个好姐姐,只是希望阿茹以后不要再犯傻了。 “不用你假好心!”曲真茹瞪了曲桃亦一眼,完全没有注意到平阳候就在不远处盯着她们两个。 “茹儿!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平阳候呵斥了她一句,她立马难受了,看了一眼平阳候,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父亲,我知错了……” 嘴里说的道歉的话,但是她的心里却又是是另一番光景。 虽然说这次是因为曲桃亦的原因,才能够让婚事提以前的这么多,但是只有三天的时间,也太过于仓促了,而且她才不愿意到什么侧妃,她的目标可是王妃。 如果不是因为曲桃亦,这些都会是她的,曲桃亦!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这几日回宫之后,敏君公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 符子平一个人在地牢里面,条件未免太艰苦了的,她应该做些什么,到时候小将军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自己很有用处。 “挽念姑姑,我们去找父皇!” 敏君皱着眉头,看起来比之前要忧虑一点,心里想着等会要说的话。 “父皇!”敏君扬起一抹笑容,走过去立在皇上身边,嗔道:“父皇这些日子忙碌,都没有时间去看敏君了。” 敏君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从前只要是她有所求,那么皇帝一定会想到办法为她寻来。 更何况这次还是符子平救了自己,只是一点小事而已,父皇一定会答应。 “父皇这些日子忙着调查林子里的事,等这一段忙完了,就好好的陪你。” 皇帝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就是这么一句话。 敏君公并没有担心这点,完全注意到皇帝的神色,而是接着说:“我听说父皇把符子平关押间入了地牢?不如让他放出来,也好让他配合调查。” 敏君公主心系符子平这件事情,他是一直都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现在胆子竟然这么大! “敏君!”皇帝显得略微有些严厉,偏偏敏君公主还没有发现,径自朝着他撒娇。 “父皇还不好嘛!”她努了努嘴:“您也知道女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符子平已经有了婚约,敏君,你逾矩了!” 突然被凶了之后,敏君半天没能说出来话,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往日,可是她不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父皇都会同意的。 “你是嫌现在皇室的笑料还不够多吗?” 提起这件事情,皇帝就忍不住扶额,自己的几个孩子也太不争气了一些。 父皇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自己,敏君心底难受,眼里含着泪花,转身跑了出去。 “公主,怎么了?” 挽念一直等在外面,等着公主的消息,没想到看到公主哭着跑出来。 “曲桃亦!都是那个曲桃亦害得!她必须和小将军解除婚约!” 敏君攥紧了手帕,咬牙切齿地说着,挽念姑姑瞬间就了解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第248章 训斥 李公公从外面走进来,在那宽大的袖中取出金灿灿的圣旨,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圣旨到!” “臣接旨。”平阳候率先跪了下去,其他人也都也有样学样,一个个纷纷跪下来。 “奉天承运……平阳侯府三小姐蕙质兰心……将婚期定于三日后……” 这都是宣旨的固定套路,曲桃亦听的都已经厌烦了,只是还不得不跪在这里听完这冗长的唱词。 “侯爷,接旨!” 收了圣旨,李公公就向前走了一些,将圣旨递到了平阳候的面前:“侯爷?” 原本还在头疼阿桃答应了王氏,要让他们两人早日完婚,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应该怎么做的平阳候,总算是回过来神了。 “微臣领旨谢恩。”平阳候朗声答道,解决了心头的难题。 只是婚期定在三日后,未免也太过仓促了一些,平阳候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不过幸好,现在是有阿桃在管家,曲真茹出嫁需要准备的嫁妆,也早都已经归置好了。 即使是三日后出门,也并不显得仓促。 他在一旁只顾着高兴,曲桃亦走到李公公身边,塞给了他一个荷包。 “公公这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出门可以喝杯茶水解解渴。”曲桃亦话说的漂亮,李公公心里听着也舒服。 要说还是这平阳侯府的二小姐看起来更加的不凡,为人处事都较为周到。 没有停顿多大一会儿,李公公就离开回宫准备复命了。 曲桃亦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在后面角落里的曲真茹,脸色有些不太正常。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如愿以偿了,可又怎么不高兴了?” 曲桃亦状似关心地询问,这一幕恰好落在平阳候都眼里。 看来阿桃还是个好姐姐,只是希望阿茹以后不要再犯傻了。 “不用你假好心!”曲真茹瞪了曲桃亦一眼,完全没有注意到平阳候就在不远处盯着她们两个。 “茹儿!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平阳候呵斥了她一句,她立马难受了,看了一眼平阳候,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父亲,我知错了……” 嘴里说的道歉的话,但是她的心里却又是是另一番光景。 虽然说这次是因为曲桃亦的原因,才能够让婚事提以前的这么多,但是只有三天的时间,也太过于仓促了,而且她才不愿意到什么侧妃,她的目标可是王妃。 如果不是因为曲桃亦,这些都会是她的,曲桃亦!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这几日回宫之后,敏君公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 符子平一个人在地牢里面,条件未免太艰苦了的,她应该做些什么,到时候小将军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自己很有用处。 “挽念姑姑,我们去找父皇!” 敏君皱着眉头,看起来比之前要忧虑一点,心里想着等会要说的话。 “父皇!”敏君扬起一抹笑容,走过去立在皇上身边,嗔道:“父皇这些日子忙碌,都没有时间去看敏君了。” 敏君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从前只要是她有所求,那么皇帝一定会想到办法为她寻来。 更何况这次还是符子平救了自己,只是一点小事而已,父皇一定会答应。 “父皇这些日子忙着调查林子里的事,等这一段忙完了,就好好的陪你。” 皇帝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就是这么一句话。 敏君公并没有担心这点,完全注意到皇帝的神色,而是接着说:“我听说父皇把符子平关押间入了地牢?不如让他放出来,也好让他配合调查。” 敏君公主心系符子平这件事情,他是一直都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现在胆子竟然这么大! “敏君!”皇帝显得略微有些严厉,偏偏敏君公主还没有发现,径自朝着他撒娇。 “父皇还不好嘛!”她努了努嘴:“您也知道女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符子平已经有了婚约,敏君,你逾矩了!” 突然被凶了之后,敏君半天没能说出来话,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往日,可是她不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父皇都会同意的。 “你是嫌现在皇室的笑料还不够多吗?” 提起这件事情,皇帝就忍不住扶额,自己的几个孩子也太不争气了一些。 父皇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自己,敏君心底难受,眼里含着泪花,转身跑了出去。 “公主,怎么了?” 挽念一直等在外面,等着公主的消息,没想到看到公主哭着跑出来。 “曲桃亦!都是那个曲桃亦害得!她必须和小将军解除婚约!” 敏君攥紧了手帕,咬牙切齿地说着,挽念姑姑瞬间就了解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第249章 出府 自从符子平被关进天牢以后,他的生活安静了许多,变得没滋没味儿。 渐渐地,曲桃亦就开始怀念起了之前,符子平有事没事来就找她出去的时光。 大约是看出了她每天都兴致缺缺,寻夏想了想,给她出了个主意。 “小姐,要不我们今日出去转转?” 没想到曲桃亦却摇了摇头,拨弄了一下手里的小玩意,轻声道:“还是不了。” 这两日院子里的人一刻都没有闲着,一是因为符子平还没有从牢中出来,她放不下心,分了些人手过去。 还有一点就是,明日就是曲真茹的大婚之日了,她能够在这里躲懒就不错了,如果这个时候出门,八成会被别人指责。 不论如何,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小姐,方才姨娘那边的人说,三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想要带她出府去置办一些东西。” 千锦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也是抽空才能够过来曲桃亦身边传话。 这两日虽然说府里面对于三小姐的看管没那么严了,但是想要出府,还是得经过自家小姐的同意。 “出府置办东西?”曲桃亦撇了撇嘴,这样的要求,如果在大婚的前一日自己还拒绝,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 看来王氏她们还是算计好的,左右不过是最后一天了,以后她们再整什么幺蛾子,跟自己这边都没关系,曲桃亦也就没想再继续严加看管。 “去姨娘那回复,就说我许了。” 千锦应声而退,曲桃亦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慢着,最近小将军被审查,京城里面也不太平,多叫几个侍卫陪着,明日就是大婚了,可不能让三小姐出了岔子。” 如今在这侯府里面,曲真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了,但是,她马上就要嫁去斌王府,到时候她也算是王府里的主子。 届时她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看着千锦离去,寻夏把刚剥好的果仁端到曲桃亦面前,有些疑惑地开口:“小姐,若真是不放心,不让三小姐出府就好了,为何还这般大费周章?” 这不是让三小姐知道,小姐一直都在防着她吗? “王妃出门也没有这么招摇?”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寻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王妃出门都是只带几个丫鬟侍卫,平日里为防自家王爷,被皇上猜忌,还得想办法,尽量更低调一些。 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侧妃,就这么大的派头,外人又不知道他们候府里的恩怨,到时候又会作何想法? 曲桃亦淡淡一笑,方才是她想错了,既然已经跟曲真茹是死对头,那么就不能心慈手软。 与此同时,千锦也带着几个侍卫到了二房,看了一眼曲真茹道:“外面不安全,出府之后,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三小姐的安全,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拿你们是问!” “是!”那些侍卫回答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妹妹在这里就先谢过姐姐了,千锦你可要如实的告诉姐姐。”曲真茹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只不过她垂在衣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明日她都要大婚了,却连府门都出不去,这个曲桃亦也实在太过分了一些,根本就不把她看在眼里。 等到明日大婚之后,她成了王府的主人,那么曲桃亦以后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 曲真茹强行压抑一下心头的怒火,一只手轻轻的覆上肚子,心道:孩子,你可一定要争口气!娘可就靠你了! “定然如此。” 跟三小姐也算是打过很多交道了,千锦看着她的表情,都知道她肚子里冒的是什么坏水! 估计现在她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样对付小姐,呸!真是不知好歹! 千锦在心里暗啐了一口,早就已经骂开了,这位成天跟大爷一样,什么事情都得他们准备,还偏偏一副所有人都骗了她十万两银子的样子。 她可都是打听清楚了,三小姐虽说是大婚,可也不过是个侧妃,说到底就跟妾一样,明日走哪个门进还说不准。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在人前外传,否则的话,可是要被发卖掉。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马上就要大婚,这个瘟神都要送走了的时候,却突然出事了。 “小姐,方才侍卫回来禀报,说三小姐在铺子里跟人起了冲突!” 千羽行色匆匆地过来汇报,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管家学习,方才刚送走一位客人,就看到不久前出门的侍卫回来传信。 第249章 出府 自从符子平被关进天牢以后,他的生活安静了许多,变得没滋没味儿。 渐渐地,曲桃亦就开始怀念起了之前,符子平有事没事来就找她出去的时光。 大约是看出了她每天都兴致缺缺,寻夏想了想,给她出了个主意。 “小姐,要不我们今日出去转转?” 没想到曲桃亦却摇了摇头,拨弄了一下手里的小玩意,轻声道:“还是不了。” 这两日院子里的人一刻都没有闲着,一是因为符子平还没有从牢中出来,她放不下心,分了些人手过去。 还有一点就是,明日就是曲真茹的大婚之日了,她能够在这里躲懒就不错了,如果这个时候出门,八成会被别人指责。 不论如何,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小姐,方才姨娘那边的人说,三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想要带她出府去置办一些东西。” 千锦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也是抽空才能够过来曲桃亦身边传话。 这两日虽然说府里面对于三小姐的看管没那么严了,但是想要出府,还是得经过自家小姐的同意。 “出府置办东西?”曲桃亦撇了撇嘴,这样的要求,如果在大婚的前一日自己还拒绝,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 看来王氏她们还是算计好的,左右不过是最后一天了,以后她们再整什么幺蛾子,跟自己这边都没关系,曲桃亦也就没想再继续严加看管。 “去姨娘那回复,就说我许了。” 千锦应声而退,曲桃亦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慢着,最近小将军被审查,京城里面也不太平,多叫几个侍卫陪着,明日就是大婚了,可不能让三小姐出了岔子。” 如今在这侯府里面,曲真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了,但是,她马上就要嫁去斌王府,到时候她也算是王府里的主子。 届时她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看着千锦离去,寻夏把刚剥好的果仁端到曲桃亦面前,有些疑惑地开口:“小姐,若真是不放心,不让三小姐出府就好了,为何还这般大费周章?” 这不是让三小姐知道,小姐一直都在防着她吗? “王妃出门也没有这么招摇?”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寻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王妃出门都是只带几个丫鬟侍卫,平日里为防自家王爷,被皇上猜忌,还得想办法,尽量更低调一些。 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侧妃,就这么大的派头,外人又不知道他们候府里的恩怨,到时候又会作何想法? 曲桃亦淡淡一笑,方才是她想错了,既然已经跟曲真茹是死对头,那么就不能心慈手软。 与此同时,千锦也带着几个侍卫到了二房,看了一眼曲真茹道:“外面不安全,出府之后,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三小姐的安全,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拿你们是问!” “是!”那些侍卫回答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妹妹在这里就先谢过姐姐了,千锦你可要如实的告诉姐姐。”曲真茹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只不过她垂在衣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明日她都要大婚了,却连府门都出不去,这个曲桃亦也实在太过分了一些,根本就不把她看在眼里。 等到明日大婚之后,她成了王府的主人,那么曲桃亦以后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 曲真茹强行压抑一下心头的怒火,一只手轻轻的覆上肚子,心道:孩子,你可一定要争口气!娘可就靠你了! “定然如此。” 跟三小姐也算是打过很多交道了,千锦看着她的表情,都知道她肚子里冒的是什么坏水! 估计现在她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样对付小姐,呸!真是不知好歹! 千锦在心里暗啐了一口,早就已经骂开了,这位成天跟大爷一样,什么事情都得他们准备,还偏偏一副所有人都骗了她十万两银子的样子。 她可都是打听清楚了,三小姐虽说是大婚,可也不过是个侧妃,说到底就跟妾一样,明日走哪个门进还说不准。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在人前外传,否则的话,可是要被发卖掉。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马上就要大婚,这个瘟神都要送走了的时候,却突然出事了。 “小姐,方才侍卫回来禀报,说三小姐在铺子里跟人起了冲突!” 千羽行色匆匆地过来汇报,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管家学习,方才刚送走一位客人,就看到不久前出门的侍卫回来传信。 第250章 冲突 这事发生的突然,不过也的确像她的风格,曲桃亦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曲真茹可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啊……” 不过也没有办法,出门在外,不论是府里的哪个人代表的都是平阳候府的颜面,不能出一点差错。 尽管是曲桃亦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簪子,你怎么二话不说就要抢去?”一红衣女子双手叉腰站在店铺里,看着对面的人,愤怒的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曲真茹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自己现在的异样。 下意识的就稍微弯了弯腰,想要把自己的肚子藏起来,她害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这样以来,她的这幅姿态就显得异常的诡异。 “这位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我先付了钱,银货两讫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是真的着急,连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但是这女子又拉着她不肯松手,她都要崩溃了。 “我才不管你付没付钱,是我先跟掌柜的说了,之后定的货,那就应该是我的。” 红衣女子下巴微扬,一副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曲真茹心里有点打怵。 “可是……”她眼眶都红了,扯出手绢来擦了擦眼泪,有些哽咽:“掌柜刚才又没有跟我们说已经有主了,我们也不知道……” 这副模样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路人,立刻就倒向了她。 “你这人好不讲理,又不是人家姑娘的错,在这里指责人家姑娘做什么!” “就是,有种你就转点掌柜的算账,这姑娘做错了什么!” “……” 曲桃亦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她看了看人群中间的曲真茹,心想,这人还真是浑身都是戏。 “让一让!让一让!” 千锦身子灵活,走在最前面,帮她们开路,曲桃亦和寻夏紧随其后,很快就到达了中间部位。 “发生什么事了?”看了一眼那红衣女子,曲桃亦微微颔首,方才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只不过渠道一向不起来。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这女子了。 “你又是谁?”那红衣女子狐疑地看了一眼曲真茹,怀疑是她找过来的救兵。 “我是平阳候府的二小姐曲桃亦,你面前的这位是候府三小姐,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曲桃亦微微点头,至少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完的,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原来这个就是平阳候府的三小姐,我说呢,怎么这么不要脸!”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看着曲真茹的目光更加的嫌恶了。 那姿态,那模样,仿佛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二姐姐,不是我……”曲真茹小声的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她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人给打断了。 “行了,本小姐不跟你计较,那簪子本小姐不要了。” 红衣女子看似很大度的挥了挥手,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只是还没有等她们二人出口道谢,红衣女子又开口道:“被你碰过的东西,我还嫌脏呢!” 言罢带着丫鬟转头就离开了,来去匆匆的,围观的百姓一看没有人了,也纷纷离去。 “寻夏,我们也走。”曲桃亦拍了拍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在路过曲真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外面也不安全,为了防止时间长发生变故,妹妹还是赶快过完回去,免得爹娘挂念。”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只剩下曲真茹一个人在原地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没有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府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王氏更是找准机会就窜到了曲真茹的身边。 她看着一身水红嫁衣的女儿,眼眶有些湿润,此去曲真茹是做侧妃,并不是正妃,按照皇室的规定,是不能够穿正红色的嫁衣,只有盖头才能用正红色的。 “茹儿,都是娘不好,没能帮上你什么……” 想起自己前些年的所作所为,固执得生下了这个孩子,王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做出那个决定,没有走这一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只是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什么也都晚了。 “娘,女儿知道,女儿从来没有怨过娘……” 她也是双眼含着泪花,不管往日如何,如今出嫁在即,曲真茹是真的有些舍不得。 到了王府之后,可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那才是真正的孤立无缘。 第250章 冲突 这事发生的突然,不过也的确像她的风格,曲桃亦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曲真茹可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啊……” 不过也没有办法,出门在外,不论是府里的哪个人代表的都是平阳候府的颜面,不能出一点差错。 尽管是曲桃亦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簪子,你怎么二话不说就要抢去?”一红衣女子双手叉腰站在店铺里,看着对面的人,愤怒的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曲真茹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自己现在的异样。 下意识的就稍微弯了弯腰,想要把自己的肚子藏起来,她害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这样以来,她的这幅姿态就显得异常的诡异。 “这位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我先付了钱,银货两讫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是真的着急,连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但是这女子又拉着她不肯松手,她都要崩溃了。 “我才不管你付没付钱,是我先跟掌柜的说了,之后定的货,那就应该是我的。” 红衣女子下巴微扬,一副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曲真茹心里有点打怵。 “可是……”她眼眶都红了,扯出手绢来擦了擦眼泪,有些哽咽:“掌柜刚才又没有跟我们说已经有主了,我们也不知道……” 这副模样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路人,立刻就倒向了她。 “你这人好不讲理,又不是人家姑娘的错,在这里指责人家姑娘做什么!” “就是,有种你就转点掌柜的算账,这姑娘做错了什么!” “……” 曲桃亦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她看了看人群中间的曲真茹,心想,这人还真是浑身都是戏。 “让一让!让一让!” 千锦身子灵活,走在最前面,帮她们开路,曲桃亦和寻夏紧随其后,很快就到达了中间部位。 “发生什么事了?”看了一眼那红衣女子,曲桃亦微微颔首,方才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只不过渠道一向不起来。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这女子了。 “你又是谁?”那红衣女子狐疑地看了一眼曲真茹,怀疑是她找过来的救兵。 “我是平阳候府的二小姐曲桃亦,你面前的这位是候府三小姐,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曲桃亦微微点头,至少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完的,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原来这个就是平阳候府的三小姐,我说呢,怎么这么不要脸!”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看着曲真茹的目光更加的嫌恶了。 那姿态,那模样,仿佛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二姐姐,不是我……”曲真茹小声的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她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人给打断了。 “行了,本小姐不跟你计较,那簪子本小姐不要了。” 红衣女子看似很大度的挥了挥手,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只是还没有等她们二人出口道谢,红衣女子又开口道:“被你碰过的东西,我还嫌脏呢!” 言罢带着丫鬟转头就离开了,来去匆匆的,围观的百姓一看没有人了,也纷纷离去。 “寻夏,我们也走。”曲桃亦拍了拍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在路过曲真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外面也不安全,为了防止时间长发生变故,妹妹还是赶快过完回去,免得爹娘挂念。”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只剩下曲真茹一个人在原地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没有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府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王氏更是找准机会就窜到了曲真茹的身边。 她看着一身水红嫁衣的女儿,眼眶有些湿润,此去曲真茹是做侧妃,并不是正妃,按照皇室的规定,是不能够穿正红色的嫁衣,只有盖头才能用正红色的。 “茹儿,都是娘不好,没能帮上你什么……” 想起自己前些年的所作所为,固执得生下了这个孩子,王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做出那个决定,没有走这一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只是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什么也都晚了。 “娘,女儿知道,女儿从来没有怨过娘……” 她也是双眼含着泪花,不管往日如何,如今出嫁在即,曲真茹是真的有些舍不得。 到了王府之后,可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那才是真正的孤立无缘。 第251章 算盘 伤感的情绪也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对于王氏和曲真茹来说,她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在她们的眼里,唯有利益来的更加现实一点,没说几句话,就已经说到了日后的谋划上。 “如今斌王也算是解除了禁令,你在王府,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坐稳这个位置。” 王氏一句句地交代着曲真茹,“我之前可打听过了,斌王不像是翊王,府内的妾室可是不少,而且通房也有好几个,你可记得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在这后宅里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如今茹儿入王府,虽说是靠孩子有了个侧妃的地位,没有什么人会为难她,但是这孩子也是所有人的眼中钉。 若是王爷在意还好,曲真茹在斌王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只不过王爷也不是游手好闲的,每天都能够陪着她,指不定就有什么时候,有哪些不长眼的人想要对她们母子两个不利。 “我知道的。” 从她下决心进入斌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也知道以后会面对的是什么,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对曲桃亦的恨。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究还是盖上了红盖头,曲真茹被喜婆背着出了门,送上花轿。 冗长的婚礼一项项地进行着,等她们到了王府的时候,宾客们都已经等了许久了。 曲真茹坐在花轿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她还有感觉,在轿夫又拐了一个弯时,曲真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斌王府她也算是来过许多次,闭上眼睛都知道路的走法,现在这条根本不是进府的路! 轿夫是王府送来的,而且平阳候府和斌王府的婚事,可没有人敢打主意,也就是说,这还是去斌王府。 只是没有从正门进去,很显然这已经是王爷默许的! 曲真茹银牙咬碎也只能和血往肚子里吞,裴巽可真是会过河拆桥。 没多大会,花轿就停止了颠簸,曲真茹坐在其中感受非常明显。 方才看着这底下,花轿被抬着一步步地往府里走的时候,裴留有些恍惚。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也是这样的一个花轿,里面坐着的好像不是曲真茹,而是曲桃亦。 曲桃亦…… 裴留苦笑了一声,这三个字仿佛在唇齿间打转,只是却异常苦涩。 这几日他克制着不去关心不去探听曲桃亦的消息,可是,为难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到底是他放不下,又能如何呢,当初……也是他自己的错,没有认出她就是当年的人。 若是自己认出来了,现在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送入洞房!” 一声唱词以及之后的喧闹声,惊醒了还沉浸在思绪中的裴留,到底还是他想多了,今天只是裴巽的婚宴。 作为姐姐曲桃亦也应邀而来,只不过却是坐的女眷那边,尽管是曲真茹大婚,曲桃亦一来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林千语也在其中。 “二小姐,明日千语在府上摆宴,届时还请二小姐准时前来。” 林千语站起身走到曲桃亦身边,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就怕别人听不到。 也正如她所料,一应女眷的眼神都投了过来,千语看了看曲桃亦,却发现人家一脸的淡定从容。 “谢谢林小姐相邀,有时间我一定去。”曲桃亦回答的很官方,但又没有什么不对的,林千语也没有办法继续发作,只能悻悻地坐下来了。 原本以为会热闹的婚宴,在拜完堂之后直接就找不到了身影,曲桃亦注意到这一点,勾了勾唇,想必现在新房里很热闹。 这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现在裴巽都已经恢复了自由,想必符子平那边也快了。 一想到符子平,曲桃亦就觉得脸上有些泛热气,她用小手扇了扇,却根本无济于事。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起符子平就会如此,曲桃亦在心底唾弃自己,符子平比你小,叫你一声姐姐都不为过,你竟然……! “阿桃。” 没给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曲桃亦听到有人叫自己,慌忙回头。 这一转头,直接把裴留看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翊王殿下,不知翊王殿下拦下小女有何贵干?” 这话淡漠又疏离,裴留只觉得像是心口上被插了一把刀子,痛到无法呼吸。 也就是在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姑娘,终究还是丢了,只是,他不甘心啊!怎么能甘心呢! 而在不远处,一双眼睛将他们二人的身姿寻来。 更何况这次还是符子平救了自己,只是一点小事而已,父皇一定会答应。 “父皇这些日子忙着调查林子里的事,等这一段忙完了,就好好的陪你。” 皇帝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就是这么一句话。 敏君公并没有担心这点,完全注意到皇帝的神色,而是接着说:“我听说父皇把符子平关押间入了地牢?不如让他放出来,也好让他配合调查。” 敏君公主心系符子平这件事情,他是一直都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现在胆子竟然这么大! “敏君!”皇帝显得略微有些严厉,偏偏敏君公主还没有发现,径自朝着他撒娇。 “父皇还不好嘛!”她努了努嘴:“您也知道女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符子平已经有了婚约,敏君,你逾矩了!” 突然被凶了之后,敏君半天没能说出来话,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往日,可是她不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父皇都会同意的。 “你是嫌现在皇室的笑料还不够多吗?” 提起这件事情,皇帝就忍不住扶额,自己的几个孩子也太不争气了一些。 父皇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自己,敏君心底难受,眼里含着泪花,转身跑了出去。 “公主,怎么了?” 挽念一直等在外面,等着公主的消息,没想到看到公主哭着跑出来。 “曲桃亦!都是那个曲桃亦害得!她必须和小将军解除婚约!” 敏君攥紧了手帕,咬牙切齿地说着,挽念姑姑瞬间就了解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第251章 算盘 伤感的情绪也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对于王氏和曲真茹来说,她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在她们的眼里,唯有利益来的更加现实一点,没说几句话,就已经说到了日后的谋划上。 “如今斌王也算是解除了禁令,你在王府,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坐稳这个位置。” 王氏一句句地交代着曲真茹,“我之前可打听过了,斌王不像是翊王,府内的妾室可是不少,而且通房也有好几个,你可记得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在这后宅里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如今茹儿入王府,虽说是靠孩子有了个侧妃的地位,没有什么人会为难她,但是这孩子也是所有人的眼中钉。 若是王爷在意还好,曲真茹在斌王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只不过王爷也不是游手好闲的,每天都能够陪着她,指不定就有什么时候,有哪些不长眼的人想要对她们母子两个不利。 “我知道的。” 从她下决心进入斌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也知道以后会面对的是什么,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对曲桃亦的恨。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究还是盖上了红盖头,曲真茹被喜婆背着出了门,送上花轿。 冗长的婚礼一项项地进行着,等她们到了王府的时候,宾客们都已经等了许久了。 曲真茹坐在花轿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她还有感觉,在轿夫又拐了一个弯时,曲真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斌王府她也算是来过许多次,闭上眼睛都知道路的走法,现在这条根本不是进府的路! 轿夫是王府送来的,而且平阳候府和斌王府的婚事,可没有人敢打主意,也就是说,这还是去斌王府。 只是没有从正门进去,很显然这已经是王爷默许的! 曲真茹银牙咬碎也只能和血往肚子里吞,裴巽可真是会过河拆桥。 没多大会,花轿就停止了颠簸,曲真茹坐在其中感受非常明显。 方才看着这底下,花轿被抬着一步步地往府里走的时候,裴留有些恍惚。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也是这样的一个花轿,里面坐着的好像不是曲真茹,而是曲桃亦。 曲桃亦…… 裴留苦笑了一声,这三个字仿佛在唇齿间打转,只是却异常苦涩。 这几日他克制着不去关心不去探听曲桃亦的消息,可是,为难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到底是他放不下,又能如何呢,当初……也是他自己的错,没有认出她就是当年的人。 若是自己认出来了,现在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送入洞房!” 一声唱词以及之后的喧闹声,惊醒了还沉浸在思绪中的裴留,到底还是他想多了,今天只是裴巽的婚宴。 作为姐姐曲桃亦也应邀而来,只不过却是坐的女眷那边,尽管是曲真茹大婚,曲桃亦一来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林千语也在其中。 “二小姐,明日千语在府上摆宴,届时还请二小姐准时前来。” 林千语站起身走到曲桃亦身边,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就怕别人听不到。 也正如她所料,一应女眷的眼神都投了过来,千语看了看曲桃亦,却发现人家一脸的淡定从容。 “谢谢林小姐相邀,有时间我一定去。”曲桃亦回答的很官方,但又没有什么不对的,林千语也没有办法继续发作,只能悻悻地坐下来了。 原本以为会热闹的婚宴,在拜完堂之后直接就找不到了身影,曲桃亦注意到这一点,勾了勾唇,想必现在新房里很热闹。 这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现在裴巽都已经恢复了自由,想必符子平那边也快了。 一想到符子平,曲桃亦就觉得脸上有些泛热气,她用小手扇了扇,却根本无济于事。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起符子平就会如此,曲桃亦在心底唾弃自己,符子平比你小,叫你一声姐姐都不为过,你竟然……! “阿桃。” 没给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曲桃亦听到有人叫自己,慌忙回头。 这一转头,直接把裴留看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翊王殿下,不知翊王殿下拦下小女有何贵干?” 这话淡漠又疏离,裴留只觉得像是心口上被插了一把刀子,痛到无法呼吸。 也就是在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姑娘,终究还是丢了,只是,他不甘心啊!怎么能甘心呢! 而在不远处,一双眼睛将他们二人的身姿寻来。 更何况这次还是符子平救了自己,只是一点小事而已,父皇一定会答应。 “父皇这些日子忙着调查林子里的事,等这一段忙完了,就好好的陪你。” 皇帝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就是这么一句话。 敏君公并没有担心这点,完全注意到皇帝的神色,而是接着说:“我听说父皇把符子平关押间入了地牢?不如让他放出来,也好让他配合调查。” 敏君公主心系符子平这件事情,他是一直都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现在胆子竟然这么大! “敏君!”皇帝显得略微有些严厉,偏偏敏君公主还没有发现,径自朝着他撒娇。 “父皇还不好嘛!”她努了努嘴:“您也知道女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符子平已经有了婚约,敏君,你逾矩了!” 突然被凶了之后,敏君半天没能说出来话,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往日,可是她不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父皇都会同意的。 “你是嫌现在皇室的笑料还不够多吗?” 提起这件事情,皇帝就忍不住扶额,自己的几个孩子也太不争气了一些。 父皇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自己,敏君心底难受,眼里含着泪花,转身跑了出去。 “公主,怎么了?” 挽念一直等在外面,等着公主的消息,没想到看到公主哭着跑出来。 “曲桃亦!都是那个曲桃亦害得!她必须和小将军解除婚约!” 敏君攥紧了手帕,咬牙切齿地说着,挽念姑姑瞬间就了解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第252章 打扮 看着眼前的人,裴留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尽管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那近在咫尺的面孔,还有熟悉的每夜闭上眼都能看清的眉眼,一切都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却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王爷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小女就先告辞了。” 曲桃朝他点了点头,连面上的这一点和气也不愿意伪装了。 现在她已经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明白裴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执念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需要向前看,往事不怎么美好,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拿出来细数一遍,那样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有事。” 裴留沙哑的嗓音响起,曲桃亦回过头,那一头白发实在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明白,现在裴留为什么又是这样一番作态。 她没有说话,但是裴留看清楚了她眼里表达出的意思,仿佛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符子平今日就能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曲桃亦眼里一下子升腾起光亮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问问出了口:“薛将军把真相调查清楚了吗?” 她原以为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 “还没有全部都查完,但是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足以证明符子平是无辜的。” 裴留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实在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在曲桃亦面前提起那个人,真不知道这一趟为什么要来。 而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清晰地说到,你只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见她一面罢了。 因为你知道,现在符子平对她来说的重要性,只要是有关符子平的事,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时候,往往不稀罕,但是失去了之后,又觉得非她不可。 “你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他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裴留,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是啊。”裴留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曲桃亦说这件事。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说,他裴留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那他肯定是不相信的,八成还会以为那人是得了疯病。 这是如今……裴留瞥到自己散落在身侧的白发,眼里的神色变得复杂。 “我知道了。”犹豫了一下,曲桃亦还是看着他眼睛,郑重其事的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这一世告诉我真相,谢谢你让我放下,也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只是这些都只是她一个人知道,以后也只会有她一人知道。 谢谢……她竟然对自己说了声谢谢,这在以前,她跟在自己身后的那段日子里,从来不会发生。 原来,符子平对他来说已经那么重要了吗? 看着曲桃亦离去的背影,裴留近乎疯魔般的笑了起来。 不远处,一双怨恨的眼睛看着此处,直到裴留都走了才消失。 夜深了,有人睡得香甜,有人一夜无眠。 “快快快,帮我挑一挑,哪一支簪子好看?” 望着摆了一桌的簪子,寻夏有些无奈,但是又不敢明确的讲出来,毕竟这可是自家小姐,怎么办?只能宠着呀! “这一支,跟您今日的衣服比较搭。” 寻夏看了下那些簪子,思索片刻,从里面挑出一支,给曲桃亦簪上。 “小姐容貌生的好,最配这些艳丽的颜色,再配上这支簪子更加的美了!” 而且听说小姐还要去林府参加宴会,到时候别家小姐也会精心打扮,自家小姐可不能被她们压了风头。 那些庸脂俗粉也配她们小姐相提并论,寻夏心里莫名的自信。 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曲桃亦勾了勾嘴角:“那就这支了,走!” 猛的一下站起来,曲桃亦就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这可把寻夏给惊呆了。 “小姐,林府的宴会是中午才开始,您出去这么早干什么?” 她记得小姐跟林家的关系不是很好,也不像是闺中密友有话要聊到样子,更何况现在外面都在传,林家恐怕要和翊王府结亲。 那个林家小姐也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到时候不知道又准备怎么编排她们家小姐呢! “小姐!小姐!等等我!” 寻夏连忙用双手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过去,同时又不放心的瞅来瞅去,之后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放下心来。 说是被人看到,传到老爷那里去,他又该被训斥了。 平时候爷最重规矩,她可不敢去触霉头。 第252章 打扮 看着眼前的人,裴留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尽管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那近在咫尺的面孔,还有熟悉的每夜闭上眼都能看清的眉眼,一切都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却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王爷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小女就先告辞了。” 曲桃朝他点了点头,连面上的这一点和气也不愿意伪装了。 现在她已经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明白裴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执念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需要向前看,往事不怎么美好,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拿出来细数一遍,那样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有事。” 裴留沙哑的嗓音响起,曲桃亦回过头,那一头白发实在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明白,现在裴留为什么又是这样一番作态。 她没有说话,但是裴留看清楚了她眼里表达出的意思,仿佛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符子平今日就能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曲桃亦眼里一下子升腾起光亮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问问出了口:“薛将军把真相调查清楚了吗?” 她原以为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 “还没有全部都查完,但是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足以证明符子平是无辜的。” 裴留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实在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在曲桃亦面前提起那个人,真不知道这一趟为什么要来。 而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清晰地说到,你只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见她一面罢了。 因为你知道,现在符子平对她来说的重要性,只要是有关符子平的事,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时候,往往不稀罕,但是失去了之后,又觉得非她不可。 “你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他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裴留,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是啊。”裴留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曲桃亦说这件事。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说,他裴留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那他肯定是不相信的,八成还会以为那人是得了疯病。 这是如今……裴留瞥到自己散落在身侧的白发,眼里的神色变得复杂。 “我知道了。”犹豫了一下,曲桃亦还是看着他眼睛,郑重其事的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这一世告诉我真相,谢谢你让我放下,也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只是这些都只是她一个人知道,以后也只会有她一人知道。 谢谢……她竟然对自己说了声谢谢,这在以前,她跟在自己身后的那段日子里,从来不会发生。 原来,符子平对他来说已经那么重要了吗? 看着曲桃亦离去的背影,裴留近乎疯魔般的笑了起来。 不远处,一双怨恨的眼睛看着此处,直到裴留都走了才消失。 夜深了,有人睡得香甜,有人一夜无眠。 “快快快,帮我挑一挑,哪一支簪子好看?” 望着摆了一桌的簪子,寻夏有些无奈,但是又不敢明确的讲出来,毕竟这可是自家小姐,怎么办?只能宠着呀! “这一支,跟您今日的衣服比较搭。” 寻夏看了下那些簪子,思索片刻,从里面挑出一支,给曲桃亦簪上。 “小姐容貌生的好,最配这些艳丽的颜色,再配上这支簪子更加的美了!” 而且听说小姐还要去林府参加宴会,到时候别家小姐也会精心打扮,自家小姐可不能被她们压了风头。 那些庸脂俗粉也配她们小姐相提并论,寻夏心里莫名的自信。 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曲桃亦勾了勾嘴角:“那就这支了,走!” 猛的一下站起来,曲桃亦就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这可把寻夏给惊呆了。 “小姐,林府的宴会是中午才开始,您出去这么早干什么?” 她记得小姐跟林家的关系不是很好,也不像是闺中密友有话要聊到样子,更何况现在外面都在传,林家恐怕要和翊王府结亲。 那个林家小姐也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到时候不知道又准备怎么编排她们家小姐呢! “小姐!小姐!等等我!” 寻夏连忙用双手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过去,同时又不放心的瞅来瞅去,之后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放下心来。 说是被人看到,传到老爷那里去,他又该被训斥了。 平时候爷最重规矩,她可不敢去触霉头。 第253章 拜访 出了侯府之后,她们一路上东逛逛西瞧瞧,但是寻夏很明显就看出自家小姐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可不像是去林府的路,而且小姐想去林府,一定会让府里面准备马车,这次却什么都没有说。 “老老实实的跟着就行了,哪那么多话。”曲桃亦佯装训斥寻夏,实际上她的眼神有些飘忽。 细看下去,便会发现她的耳朵也有些泛红,只是刚被训斥过的寻夏低下了头,错过了这些。 走着走着选一下,就发现这个路似乎有些眼熟,自己以前绝对走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这好像是……去将军府的路! 看这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礼物的曲桃亦,寻夏心里明白了。 这哪里是想逛街,分明是想借机去将军府,恐怕就连早上在穿戴方面的纠结,也是为了见小将军! 她们家小姐还真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容易陷进去,从前对翊王是这样,如今对小将军也是一样。 不过在她看来,小将军可比翊王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虽然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但是从她们有着相处的时候,也可以窥见一些端倪。 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将军府,看到她们二人,门口的侍卫立刻进去通传。 “三小姐请进,将军和夫人在前厅等您。” 对于曲桃亦他们也是恭恭敬敬的,毕竟以后,这位可是他们将军府的女主人。 曲桃亦没有说话,而是款款走进将军府,通身气度不凡,就连那门口的守卫也忍不住感叹,自家这未来的主子实在是了不得。 “阿桃,怎么来了也不派人说一声,姨母好给你准备一些你喜欢的吃食。” 一走进前厅,符夫人就迎了过来,满脸的笑容,看的曲桃亦心里一暖。 “就是路过这边过来看看,听说子平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符子平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曲桃亦这么安慰自己。 昨天裴留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时候,曲桃亦就想过来看看,因为太晚了,没有去府上打扰,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回来了,但是昨晚薛将军找他有些事情,直到现在都没有回。” 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曲桃亦的脸色,见她没有任何的不开心。才放下心来。 这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估计什么时候子平把人娶进家里来,她才能够安心。 “那我这来的,还真是不巧了。”曲桃亦笑了笑,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递给符夫人。 “来的路上买了点儿东西给你们二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这话一出,符夫人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曲桃亦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从心眼儿里喜欢。 在将军府坐了一会儿,侯府的马车过来接人,曲桃亦便跟着离开了,林府那边她虽然是不想去,但也逃避不了。 “小姐,你今天去林府,应该把千锦带着的。” 马车里寻夏想了想,待会儿去林府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有些懊恼地说道。 千锦嘴皮子最厉害,如果有什么吵架的事情,让她上一定没有问题。 “瞧你这副模样,林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至于这样吗?”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曲桃亦觉得有些好笑。 林千语再怎么样嚣张,在她自己家还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就她的手段来说,比起曲真茹还差了远呢。 不过是个能够随便被曲真茹当枪使的人,曲桃亦倒还真不放在眼里。 到达林府的时候,已经不是很早了,放眼望去,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最让曲桃亦觉得惊讶的是曲真茹竟然也在这里。 大婚后的第一天,照例是要去皇宫敬茶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 惠妃为了她还去求了皇上,没想到连顿午饭都不舍得留她吃,看来曲真茹在惠妃的眼中,也不过是个棋子。 不过是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曲真茹能够嫁进王府全屏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又有消息说她怀的是男胎,尽管惠妃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如何为难她。 “妹妹还怀着身子呢,怎么也来了?”曲桃亦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道:“这样会上人多也不怕谁冲撞了你,毕竟现在你的身份可不一般了。” 言语之中还带着些嘲讽,自然是吃准了,曲真茹不敢让腹中的孩子出现一点差池。 第253章 拜访 出了侯府之后,她们一路上东逛逛西瞧瞧,但是寻夏很明显就看出自家小姐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可不像是去林府的路,而且小姐想去林府,一定会让府里面准备马车,这次却什么都没有说。 “老老实实的跟着就行了,哪那么多话。”曲桃亦佯装训斥寻夏,实际上她的眼神有些飘忽。 细看下去,便会发现她的耳朵也有些泛红,只是刚被训斥过的寻夏低下了头,错过了这些。 走着走着选一下,就发现这个路似乎有些眼熟,自己以前绝对走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这好像是……去将军府的路! 看这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礼物的曲桃亦,寻夏心里明白了。 这哪里是想逛街,分明是想借机去将军府,恐怕就连早上在穿戴方面的纠结,也是为了见小将军! 她们家小姐还真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容易陷进去,从前对翊王是这样,如今对小将军也是一样。 不过在她看来,小将军可比翊王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虽然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但是从她们有着相处的时候,也可以窥见一些端倪。 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将军府,看到她们二人,门口的侍卫立刻进去通传。 “三小姐请进,将军和夫人在前厅等您。” 对于曲桃亦他们也是恭恭敬敬的,毕竟以后,这位可是他们将军府的女主人。 曲桃亦没有说话,而是款款走进将军府,通身气度不凡,就连那门口的守卫也忍不住感叹,自家这未来的主子实在是了不得。 “阿桃,怎么来了也不派人说一声,姨母好给你准备一些你喜欢的吃食。” 一走进前厅,符夫人就迎了过来,满脸的笑容,看的曲桃亦心里一暖。 “就是路过这边过来看看,听说子平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符子平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曲桃亦这么安慰自己。 昨天裴留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时候,曲桃亦就想过来看看,因为太晚了,没有去府上打扰,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回来了,但是昨晚薛将军找他有些事情,直到现在都没有回。” 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曲桃亦的脸色,见她没有任何的不开心。才放下心来。 这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估计什么时候子平把人娶进家里来,她才能够安心。 “那我这来的,还真是不巧了。”曲桃亦笑了笑,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递给符夫人。 “来的路上买了点儿东西给你们二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这话一出,符夫人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曲桃亦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从心眼儿里喜欢。 在将军府坐了一会儿,侯府的马车过来接人,曲桃亦便跟着离开了,林府那边她虽然是不想去,但也逃避不了。 “小姐,你今天去林府,应该把千锦带着的。” 马车里寻夏想了想,待会儿去林府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有些懊恼地说道。 千锦嘴皮子最厉害,如果有什么吵架的事情,让她上一定没有问题。 “瞧你这副模样,林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至于这样吗?”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曲桃亦觉得有些好笑。 林千语再怎么样嚣张,在她自己家还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就她的手段来说,比起曲真茹还差了远呢。 不过是个能够随便被曲真茹当枪使的人,曲桃亦倒还真不放在眼里。 到达林府的时候,已经不是很早了,放眼望去,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最让曲桃亦觉得惊讶的是曲真茹竟然也在这里。 大婚后的第一天,照例是要去皇宫敬茶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 惠妃为了她还去求了皇上,没想到连顿午饭都不舍得留她吃,看来曲真茹在惠妃的眼中,也不过是个棋子。 不过是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曲真茹能够嫁进王府全屏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又有消息说她怀的是男胎,尽管惠妃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如何为难她。 “妹妹还怀着身子呢,怎么也来了?”曲桃亦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道:“这样会上人多也不怕谁冲撞了你,毕竟现在你的身份可不一般了。” 言语之中还带着些嘲讽,自然是吃准了,曲真茹不敢让腹中的孩子出现一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