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失败我只能当皇后》 第1章 魂断后宫（1） 四月的清晨，金碧辉煌的弘明皇宫笼罩在袅袅升起的雾气中，清透的阳光又给这座神秘又华贵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芒。 即便是在距离金銮殿最远的后宫角落里，也依稀能听到雄壮威严的奏乐声，那是为新皇殷琉焕奏响的辉煌乐章。 从今日起，弘明国与这座繁华的宫殿迎来了它全新的主人！ 与外面振聋发聩的奏乐声相比，顾姒怀中浑身是伤，面无血色的老父亲说出的话却是几不可闻。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顾姒抱着顾战，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落。 “姒儿，快，快走。离开皇宫，离开，殷琉焕！” “父亲！”顾姒打断顾战的话，“皇上已经答应赦免你的罪行，等登基大典结束，我就带您出宫。” 听得这话，顾战却是急切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浸湿了顾姒的衣襟。 “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姒儿……” 顾战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顾姒的衣袖，一双浑浊的眼中掺杂着无奈、悔恨、心疼、不甘等复杂情绪。 这样的眼神灼烧得顾姒打了个哆嗦。 “姒儿，不要相信殷琉焕！快，快逃……” 最后一个字落下，弘明国一代战神就此陨落。他致死都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父亲！” 顾姒紧紧抱着顾战尚存余温的尸首，悲痛地惊呼痛哭。 “娘娘不必太过悲伤，今日是皇上登基的好日子，您莫要触了霉头。来，让奴才扶您起来。” 一双手自顾姒腰间穿行而过，却是十分不规矩地上下游走着。 顾姒自悲痛中回过神来，滔天的怒意在血液中翻腾。 “放肆！” 她回身猛地扇了太监一个巴掌，却被对方精准地捏住了手腕。 “娘娘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只手也不想要了？” 顾姒目眦尽裂，哆嗦着唇瓣怒斥道：“刘全你疯了！放开本宫！” 刘全乃是皇帝殷琉焕指派到顾姒身边照料的太监，一向老实本分，却不想今日敢对她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 看着顾姒徒劳挣扎的模样，刘全却是嘎嘎尖笑起来。 “娘娘不是想把顾将军带出宫吗？只要您陪奴才一次，奴才就想办法将他的尸身运出去。” “荒唐！本宫乃是皇上嫔妃，你敢对我不敬，本宫命人砍了你的脑袋！” “嫔妃？哈哈哈！”刘全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似的，“事到如今，娘娘居然还在做梦。” “你什么意思！？”顾姒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 刘全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盯着顾姒的眼神像是淬过毒。 “顾将军通敌叛国畏罪自尽，为万民所唾弃！顾府，完啦！” “胡说八道！本宫父亲乃是弘明战神，皇上答应一旦登基便为他平反……” 话没说完，顾姒看着顾战脸上残留的黑色血迹，那是中毒才会导致的颜色。与此同时脑海中回想起顾战临死前警告的话：“姒儿，不要相信殷琉焕！快，快逃……” 就在顾姒愣神之际，刘全却是甩了一巴掌，将她扑倒在地。 “什么战神，不过是个被皇上戏耍的傻子罢了。今日我便当着他的面，好好享受一下战神女儿的滋味！” “啊！放开我，你这个阉奴！” 哐——！ 一声闷响，宫殿的大门被人打开，大片大片夺目的阳光照进来，刺痛了顾姒的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殷琉焕低沉的怒斥声在头顶炸响，宛如一道惊雷。 第2章 魂断后宫（2） 殷琉焕逆光而来，周身镶嵌着一层金光，好似下凡的天神一般。 顾姒此时衣衫凌乱，发丝混着嘴角的鲜血糊在脸上。她愣怔了一瞬，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似的朝殷琉焕伸出手。 “皇上救……” 可还没等她说完，刘全却是跳起来跪在地上恶人先告状：“皇上恕罪，都是娘娘勾引奴才，奴才这才一时迷了心窍。” “天啊！姐姐居然敢背着皇上与阉奴苟且！” “这样的人怎配留在宫中做皇上的妃嫔。” 听到这声音，顾姒这才注意到殷琉焕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自己的堂姐顾灵水以及表妹冯尔雅。此刻的两人一个身着明黄凤袍，一个穿着绛紫色的贵妃朝服，正以无比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灵水，尔雅，我没有，你们快帮我替皇上解释……” “够了！” 殷琉焕微微抬着下巴，看向顾姒的神情宛如看着一条肮脏的野狗。 “顾姒与人通奸，品行卑劣不配为妃，朕看在皇后与贵妃的份上赐你一道全尸。” 顾姒目眦尽裂，一把抓住殷琉焕的衣角。 “皇上！臣妾没有……啊！” 殷琉焕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一脚将其踹翻。 “别用你的脏手碰朕。” 顾灵水走到殷琉焕身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顾战通敌叛国，皇上不是还要下旨颁布斥罪书？” 顾姒以为自己听错了，忍着胸口的剧痛爬起来。 “什么斥罪书？我父亲没有叛国，皇上您答应过要替他平反的！” “放肆！顾战的罪名乃是先皇所定，朕在他自尽前允你们父女相见已是仁慈。你却不守妇道，作出令人不齿之事。像你这样令人恶心的女人，自该以宫规处死。”说罢，殷琉焕搂了一下顾灵水的肩，“剩下的就交给你们。” “皇上放心，臣妾与贵妃一定亲自送妹妹上路。” 话音落下，便有宫女端着早已准备好的白绫走了上来。 看着殷琉焕远去的背影，顾姒总算是认清现实，她咬牙朝宫门追去，却被人反剪住双手压倒在地。 “殷琉焕，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殿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与希望。 顾灵水走过来，抬脚重重地踩住了顾姒的右胳膊。 “啊！” 顾姒大叫一声，脸上布满了冷汗。 她的右手在十五岁那年初见殷琉焕时摔断过一次，留有旧疾。后来替父从军，在战场上被人以剑刺中，彻底废了。如今顾灵水踩中的正是她当年受伤的部位，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失去意识。 “好姐姐，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傻，挡了我们的道。” 顾姒咽下口中的血腥之气，愤恨地看向眼前冯贵妃。 “我待你们不薄，当初若不是我同意，你们如何能入东宫为侧妃。” “侧妃！？”冯尔雅嗤笑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貌丑，断手，跛脚。若不是仗着将军嫡女的身份，如何能霸占太子妃位十年之久。像你这样的蠢货，早该死了！” 顾灵水也蹲下身子，抓着顾姒的头发逼迫她转过脸来。 “不过也要多谢你的愚蠢，否则顾战也不会死得这么轻松，正好替皇上除了心头大患。” 顾姒瞳孔猛缩，“你说什么？” 顾灵水凑近顾姒耳边，一字一句道：“你还不知道？皇上忌惮崇武将军府很久了，当初你父亲入狱，便是皇上亲手安排的。” 噗！ 顾姒喉头一甜，竟是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顾灵水继续道：“还有当初你的母亲，姐姐，儿子，都是我们送上路的。如今总算轮到你了……” 只见顾灵水将白绫绕在顾姒脖颈上，与冯尔雅一人拉着一端。 白绫越收越紧，顾姒能清晰听到自己脖骨断裂的声音。闭眼之前，她充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殿门，仿佛看到了嫣红的火光。 若是有来生，她定亲手杀了这些叛徒，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3章 重生 哒哒哒！ 顾姒尚未睁眼便已听到马儿的崩腾与嘶鸣声。身子在剧烈的颠簸下夸张地晃动着，总算将她惊得睁开了眼。 入目是满眼的苍翠，顾姒发现自己竟是骑着一匹马儿在密林中狂奔。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在宫殿中被顾灵水与冯尔雅害死的场景。再看周遭的密林，猛然间想起这一切似乎都经历过。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不等顾姒想明白，受惊的马儿已经钻进了满布荆棘的灌木。她倏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后，马儿的臀部上插着一支镶嵌着翠绿色玛瑙的发簪，这便是马惊的缘由。 再接下来，马儿将会在穿过荆棘丛后遇上正在打猎的贤王殷琉焕，自己会被当做刺客射下马来，不仅摔断了右胳膊，还毁了容。 难道，她重生了？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顾姒就已经瞧见了荆棘丛的尽头。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她当机立断拔下了马屁股上的发簪，在马儿的悲鸣声中飞扑了出去。 哗啦啦——！ 顾姒护着头在荆棘丛里翻滚了数圈才停下，凭借着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学到的保命技巧护住了身体重要的部分，但脸上还是被尖锐的荆棘划出了一道道血口。 顾姒忍着剧痛翻身起来，便听到马儿倒地的声音与众人的呼叫声。 “有刺客！护驾！” 五六名皇家侍卫打马而来，很快将狼狈的顾姒围住。 “什么人！？” 顾姒抬起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后殷琉焕的身影。他逆着阳光踏马而来，熟悉的剪影与赐死自己那日一模一样。 许是察觉到顾姒的目光中带有浓烈杀气，侍卫先一步拔剑抵在她的脖颈上。 “启禀贤王殿下，抓到一名女刺客。” “女刺客？”殷琉焕勒马，身子微微前倾看向顾姒，“你是何人？为何会进入皇家猎场？” 仇人当前，顾姒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她逼迫自己垂下眼眸，散乱的发丝掩去了眸底滔天的恨意，纤弱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连指甲崩断洇出鲜血也不觉疼痛。 顾姒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道才勉强压住冲上去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 “臣女顾姒，乃是崇武将军之女，并非刺客。” 她一字一句报上姓名，就像上一世自己初见殷琉焕那般。只是当初赤城的爱慕之心已经随着时间化作了不共戴天的夙仇。 “崇武将军！？你是顾战的女儿？” “正是。” 殷琉焕惊诧又好奇的将顾姒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见她虽然狼狈地趴在地上，但身上的衣着却是华贵无比，只可惜脸上沾满了污血不辩眉眼。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顾姒撑起身子，查看了一下身上所戴的首饰。 “此手镯乃是上次父亲班师回朝时皇上所赐之物。” 殷琉焕看了一眼镯子，明晃晃的金底上镶嵌了数颗比指头还大的宝石，璀璨夺目的确是宫廷样式。只是这样的镯子只有身份极为尊贵的妇人方能驾驭，顾姒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戴此手镯非但不美反而不伦不类。 轻蔑之色在殷琉焕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他便换上了惯有的温和笑容。 “既是顾府大小姐，为何会入猎场？要知道本王刚才差点将你当做了猎物。” 顾姒依旧不抬头，只是语气冷淡地回答：“马儿受惊误入林场，请贤王恕罪。” “原来如此，那本王送你回去。来人啊……” “不必。” 不等殷琉焕说完，顾姒就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臣女未受重伤，自己可以走，不敢劳烦贤王护送。” 说罢，她便撑着双膝缓慢但坚定地站了起来。 第4章 出林 当今皇上总共有七子，其中殷琉焕生得最为俊俏，甚至有几分女相的阴柔。再加上他平日里不争不抢，待人谦和有礼，所以被封为贤王。京都城内的高门贵女们莫不为其倾倒，就连崇武将军府内的女眷也不例外。 今日便是堂姐顾灵水与表妹冯尔雅撺掇着顾姒来林场窥探殷琉焕的风姿，两人又一次戏耍她的手段罢了。 上一世殷琉焕射伤她后亲自将她送回府中，她便自此对此人情根深种。却不知顾灵水与冯尔雅两人也倾慕殷琉焕，为自己招来了无穷尽的祸事。 想到这，顾姒转身就要走，却被侍卫拦下。 “顾小姐留步。”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殷琉焕翻身下马，踱步来到顾姒身后，“这里已是林间深处，多有野兽出没。顾小姐没了马，走到天黑也是出不去的。还是由本王来送你出去。” 顾姒后背汗毛炸起，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将藏在衣袖中的簪子刺入对方脖颈中。 不等她拒绝，殷琉焕便吩咐道：“把本王的赤鸢牵来。” 赤鸢乃是殷琉焕最心爱的一匹马，性格却烈得很。上一世顾姒不懂事，悄悄自赤鸢身后靠近殷琉焕，却被踢了个人仰马翻。 一想到这，顾姒便蹙着眉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臣女不敢与王爷同乘一骑，坏了王爷声誉，还请王爷随意给臣女一匹马就好。” 如此嫌弃的口气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脸，殷琉焕脾气再温和此刻也是怒火中烧。若不是看在顾姒是顾战之女的份上，他才不会给对方与自己同乘的机会。 既然对方给脸不要，那他又何必勉强。 “呵。” 殷琉焕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冲自己的贴身侍卫打了个响指，随即便有人牵来一匹枣红色的大马。 顾姒上一世跟了殷琉焕十年之久，自然听出他这声清浅笑声中的冷意。 送过来的这匹马同样高大异常，就算是身强力壮的侍卫都未必驾驭得了。殷琉焕给她这匹马，便是存有故意戏弄之心。 “顾小姐，请。” 殷琉焕好暇以整地看着顾姒，等着她出洋相向自己求助。 然而就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顾姒抓着马鞍轻巧一跃。翻身上马，控制缰绳，所有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全然不像是一个深闺女子能做到的。 “多谢贤王的马。” 留下一句话，顾姒一夹马腹朝着密林另外一端奔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侍卫不悦道：“殿下，此女竟敢对您如此不敬！” 殷琉焕却是眯了眯眼，“跟上去，护她出林。” “殿下为何要护她？” “本王不是要护这个女人，而是要卖顾府一个人情。” 此时密林之外，两名少女正坐在铺好的绒毯上有说有笑。身边的丫鬟打着扇子，捧着新鲜的水果与茶点，精心伺候着两人。 “姐姐你说，以顾姒精湛的马术，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冯尔雅扫了一眼密林，眸中显露出明显的嘲讽之色。 顾灵水挽了挽发丝，“私闯皇家林场可是大罪，就算不被马儿颠下来摔死，也会被重罚……” 话音还没落下，一匹高大的骏马突然自身边的密林中窜出来。它高高跃起，自顾灵水与冯尔雅头顶飞驰而过。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两人身上，恍如乌云罩顶，遮天蔽日！ 第5章 我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没把两人吓晕过去。 冯尔雅想要惊叫，然而那一瞬间嘴巴徒劳地张着却发不出声音。顾灵也是舌桥不下，水手中的杏子落在罗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等到马儿落地，冯尔雅总算把堵在嗓子眼的惊呼声抒发出来。在慌乱的惊叫着，她总算看清了马上的人。 “顾姒！？是顾姒！” 顾灵水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气急败坏地指着顾姒大骂道：“你疯了吗？你想撞死我们是不是？” 似乎是为了应证她的话，顾姒在调转马头后急速朝着两人冲来。高大的枣红马在即将撞上顾灵水与冯尔雅之际猛然高高扬起前蹄，再轰然砸下。 哐哐——！ 尘土飞扬，铁蹄在地面上留下两道凹坑。 顾姒端坐于马背上，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她的脸上遍布污血，衣衫残破不全，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惊人，恍如刚从地狱里走出的罗刹女。 只见顾姒逆着阳光轻轻一笑，勾起的唇瓣中吐出四个字。 “我回来了！” 我顾姒回来了！ 老天有眼将我的魂魄送回到过往岁月，曾经的血债，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冯尔雅仰头看着满脸是血的顾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顾灵水也是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如筛。 “顾小姐！” 密林中传来人声与马蹄声，片刻后殷琉焕的侍卫总算跟了上来。 侍卫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中对于顾姒的马术惊诧不已。以这样快的速度在密林中飞奔，对他们这种常年骑马的人来说都是高难度的操作。而顾姒却是一气呵成，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既然顾小姐已经安全出林，那我们就放心了。这是贤王殿下为顾小姐准备的金创膏，请小姐收下。” 看着递到眼前的药瓶，顾姒眯了眯眼。此金创膏乃是宫里的药，上一世殷琉焕也给过她一瓶，只不过后来被顾灵水与冯尔雅用计掉包了，换成了加深伤口的毒药。 “多谢。” 顾姒伸手接过，表情却不甚欣喜，反倒带着淡淡的疏离。 侍卫敢怒不敢言，只能拱手退下。 这时冯尔雅逐渐苏醒，顾灵水也总算回过神来。 “顾姒，刚才的侍卫是贤王殿下的人！？” “那又如何？”她冷冷地扫了顾灵水一眼。 顾灵水抽气，“你真的遇到了贤王！？”她把顾姒送进林，原本只是为了羞辱戏耍她，没想到还真让她碰到了贤王殿下，还被贤王的侍卫护送出林。 顾灵水气急败坏，“你怎么能让贤王送你？你哪里来的脸面？” 顾姒身子微微前倾，将自己被荆棘丛划破的脸凑到对方面前。 “拜二姐所赐，我的脸的确是没了。二姐若是嫉妒，要不要跟我换？” 嘶！ 近距离看着顾姒满是血口的脸颊，顾灵水吓得后退两步才站稳。 “你，你这个疯子！” 她心脏狂跳，心里居然对眼前的顾姒生出一丝恐惧。明明只是个蠢货，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第6章 问罪 崇武将军府的正厅大堂上，顾老夫人正端坐于主位，顾灵水与冯尔雅一左一右趴在她膝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祖母，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顾姒她不听劝告冲进皇家林场窥探贤王，还想驾马撞死我们！”顾灵水一边哭一边朝冯尔雅使了个眼色。 后者附和道：“还好尔雅与姐姐命大，否则就回不来见祖母了。祖母，你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听了两人告状的话，老夫人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在颤抖。 “顾姒，你不知羞耻窥探外男，还敢残害手足，还不快给我跪下认罪！” 一声怒吼，震得厅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顾姒却是神色从容岿然不动。 说起来这位顾老夫人并非顾姒的亲祖母，她的丈夫名为顾悠之，乃是顾姒亲祖父顾朔的弟弟，还只是个庶出。 顾姒勉强能称她一声叔奶奶。 照理说这样旁系的亲戚是没资格出现在崇武将军府的，更没资格被尊称一声顾老夫人。 只可惜顾姒的亲祖父与亲祖母去世得早，常年驻扎边塞的顾战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想到顾姒在京都城中无人照料，这才请来叔奶奶一家人帮忙照拂一二。 只是顾战想不到的是，这叔奶奶一家享受惯了崇武将军府的优待，竟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为何要跪？” 顾姒对上老夫人的眼睛，说出的话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 “此次出游受伤的是我，差点送命的也是我，叔奶奶却只凭只言片语就要定我的罪，果真是只会心疼自己的孙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顾姒向来对老夫人又敬又怕，每次只要老夫人一发火，无论对错顾姒都会第一时间跪在地上请求饶恕。 这次她非但不认错反而呛声老夫人，难不成要翻天。 “放肆！你怎么跟老夫人说话呢！？” 身后倏然传来一声厉斥，顾姒回头，且瞧见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疾步走进厅中。 其中一人径直走到顾灵水面前，怜爱地将她拥入怀里。 “灵水别怕，娘来了。” 此人便是顾灵水的生母周婉婷，顾老夫人的儿媳。 顾姒认出周婉婷身上穿着的苏绣月华锦衫乃是上次皇帝赏赐给自己父亲顾战的东西。后来顾战一离京，周婉婷就哄着自己把这尚好的料子送给了她。而她双手戴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也是皇家赏赐之物。 许是察觉到了顾姒的眼神，周婉婷毫不客气地挖了她一眼，却被顾姒脸上的伤口所惊住。 “你的脸……” “托二堂姐和表妹的福，姒儿从马上摔了下来。” “胡说八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受伤是因为自己马术不精，管我们家灵水什么事？” 顾姒嗤笑一声，“既是马术不精，又何来故意冲撞一说？” “你！” 周婉婷俨然没想到顾姒会抓住漏洞反击自己，一时间竟是找不到理由驳斥。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不徐不疾的温柔嗓音。 “马术不精摔伤自己是事实，但冲撞了姐妹也是事实。顾姒，平日里姑母与伯母是怎么教你的，做错了事就要认错，否则传出去只会有损你的名声。” 顾姒闻言，眯眼看向说话之人。 第7章 谋害皇子 只见说话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牙色的凤尾罗裙，乌丝挽在脑后并未多做装饰，只零星点缀了几颗白色的珍珠，却好似盛开的白莲，将旁边雍容打扮的周婉婷比了下去。再配上她说话时温和的语气和清贵的气度，乍眼看去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夫人。 顾姒唇边噙着冷笑，不亏是顾老夫人的女儿顾玥怡，寥寥几句便将过错全扣在了自己头上，末尾还添了一项知错不改。 说起来这个顾玥怡小时候也有幸跟在顾姒亲祖父身边读过几日书，否则气度与谈吐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只可惜是从顾老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根子里早已烂掉了，外表的气度不过是金絮其外的遮羞布。 “姑母这样说，是认定这次的过错在我了？”顾姒微微扬起下巴，丝毫不惧展示出自己脸上的伤口。 顾玥怡用手绢轻轻掩住口鼻，像是将顾姒当做了需要躲避的恶臭东西。 “难道不是吗？” 顾老夫人恼怒之下重重拍响桌案，却不小心将玉镯子磕在了上面。原本想要责骂的话临时卡在嗓子里，竟是先心疼地检查玉镯子有没有破损。 这样小气的模样落入顾姒眼中，勾出她心底里对老巫婆深深的不屑。上一世她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老巫婆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一世重活，她定要将对方虚伪的面具撕下来！ 见玉镯无碍，顾老夫人这才怒斥道：“顾姒，我顾府怎么会生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给我跪下，向你两位姐妹磕头致歉！” 见顾老夫人发话，顾灵水与冯尔雅隐晦地交换了一记戏谑的眼神。 然而顾姒面无表情地听完这番话，竟是转身拂袖要走。 顾老夫人惊了一跳，撑起身子嚷道：“你给我站住！” 周婉婷与顾玥怡分别朝自己的丫鬟使眼色，命人将顾姒拦了下来。 顾灵水：“顾姒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差点害了我们性命，祖母让你磕头赔罪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难不成你是不将祖母放在眼里？” 这话更是点燃了顾老夫人的怒火，她恨不得立刻请来家法打死顾姒，从此好独吞了崇武将军府的家产！ “你这个逆子，你要去哪儿？” 顾姒微微侧身，噙着冷笑一字一句道：“既然府内给不了我想要的正义，那我只能选择报官了。毕竟，谋害皇子的罪名也不是叔奶奶审得了的。”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数息。 最后还是周婉婷先回过神来，“什，什么谋害皇子，顾姒你在说什么？” “咦，两位姐妹竟是没把一项罪名说出来吗？有人故意以发簪刺伤我的马，导致马惊冲入皇家林场，还差点冲撞了贤王殿下。若不是姒儿拼了命勒住缰绳，此刻贤王不死也是重伤。谋害皇子，不知该当何罪，又该株连几族啊？” 顾姒说着话，从衣袖中抽出一根染血的发簪。 顾灵水与冯尔雅在看到那发簪的瞬间，同时止不住心中咯噔一跳。 第8章 簪子的主人 “谋，谋害贤王！？”顾老夫人被这从天而降的罪名吓得一个仰倒。 “祖母，祖母您没事？” “母亲大人！” 隔得近的顾灵水与周婉婷冲上去将人扶住，又是喂水又是顺气的，好歹没让顾老夫人晕过去。 顾姒继续说道：“姒儿降住惊马之后心有余悸，还是贤王殿下眼尖，从马臀上取下了这支带血的簪子。” 此话立刻引来顾灵水的惊呼，“什么？贤王殿下也看到了这发簪？” 顾姒好暇以整地看向对方，“怎么，姐姐知道这发簪是谁的？” “我，我不知道。” 顾灵水自知失言，赶忙矢口否认。只是那心虚的模样落入众人眼中，却是不打自招的表现。 周婉婷眼皮重重跳了两下，赶忙将顾灵水护在身后。 “光凭一根发簪能说明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哪个没有买过几支类似的东西。” 顾姒嗤笑，“翡翠的簪子常见，但这簪子上却有宝光阁的印记。据贤王殿下透露，这宝光阁凡是超过百两的首饰在售出时都会将购买之人的身份登记在册。这翡翠的颜色与水头都极好，售价该是在百两以上。只需将簪子带去宝光阁请掌柜辨认，便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谋害皇子，也不知这簪子的主人会不会被杀头。” “杀头”二字出口，顾灵水好歹没晕过去。同时冯尔雅的脸色也极不好看，她死死抓着顾玥怡的胳膊，连指甲划伤了锦缎都没注意。 这簪子的确是顾灵水出钱买的，只是买的时候却是叫上了冯尔雅一道挑选。谁知道那宝光阁最后记录的是谁的名字，或者，干脆把她们两人的名字都写上了。 就在两人顶不住压力快要现原形的时候，周婉婷走上前来强行把发簪从顾姒手中夺了过去。 “就算是有人不小心用簪子伤了马，想来也是无心之举，哪里就算得上是谋害皇子。” 听她这么一说，顾玥怡也顶着一脑门冷汗连忙附和。 “没错，姒儿刚才不是说了嘛，马儿是在受惊之后误入皇家林场的，既是误入，又何来故意谋害一说。” 证物被夺，顾姒却是不慌。 “姒儿自然也不相信府中会有人胆敢谋害贤王，只是叔奶奶一口咬定姒儿是故意潜入皇家林场窥探贤王殿下……” “刚才你叔奶奶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没人怪你是故意去林场的。”周婉婷打断她的话，轻轻用手肘拱了一下身边的顾老夫人，“母亲大人……” 顾老夫人胸中憋着一口气，她原本想借此事重重责罚顾姒，却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两个孙女，她只能忍下这口气。 “罢了，既是误会一场，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婉婷，染了血的发簪不吉利，回头去把它处理掉！” 周婉婷忙点头，“母亲放心。” 然而顾老夫人想息事宁人，顾姒却不会答应。 “可是，伯母毁了这簪子，下次见到贤王殿下时，姒儿该如何解释？” 周婉婷眼皮一跳，“解释什么？” “自然是解释这发簪的归属啊。” 第9章 狗咬狗 顾姒莞尔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贤王殿下准予姒儿带回这发簪，便是相信将军府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今发簪的主人还没找到伯母却要毁掉它，日后该如何向贤王交代？” 顾姒这话便是非要从顾灵水和冯尔雅之中选一个替罪羊出来了。谋害皇子，怎么想都是掉脑袋的罪名。 周婉婷简直气炸了，她指着顾姒怒吼道：“你究竟胡乱向贤王殿下承诺了什么？” 就连一向温润的顾玥怡也坐不住了，她走上前来擒住顾姒的胳膊，逼迫她看向自己。 “顾姒，你简直太胡闹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将军府招来多大的祸事？” 顾灵水与冯尔雅也是联起手来给顾老夫人上眼药。 “祖母，顾姒这是要把整个将军府的人拖下水啊。” 顾老夫人被气得人仰马翻，拍着大腿责大骂道：“逆子！逆子！” 面对这样千夫所指的情况，顾姒却是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不徐不疾地开口。 “姑母与伯母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在怀疑这簪子是两位姐妹的？” 顾玥怡想都没想便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尔雅的首饰我都清楚，她断然没有买过这样昂贵的簪子，更不可能去害人！” 顾姒淡淡地“哦”一声，“那便是二姐姐的了。” “胡说八道！”周婉婷厉声打断她的话，“灵水一向乖巧温顺，绝不会作出这等事情。” 顾姒见周婉婷不承认，只好又疑惑地转向顾玥怡。 “哼，我们尔雅一向勤俭，每月的例银也不过四两而已。倒是灵水，常常出手阔绰……”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们灵水？” 眼看两人争执了起来，顾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将手边的茶杯掀翻在地。 “够了！” 杯子落地的响声唬得两人住了嘴。 “吵什么吵，这簪子无论是谁的，最后都会连累整个将军府。” 顾老夫人的一番话点醒了周婉婷和顾玥怡，两人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不知不觉便被顾姒带偏了思路，竟然内讧起来。 顾玥怡思忖了片刻，逐渐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等一下，既然顾姒是误入林场的，谋害皇子的前提便不存在了，这发簪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眼睛一亮，唯有顾姒幽幽叹了口气，这狗咬狗的好戏她还没看够呢。 周婉婷也聪明一回，“就算这簪子是宝光阁的东西，每年也会卖出不少。况且官家小姐夫人们私下里也多有转赠首饰的习惯，如何能断定这一支的主子是谁。” 眼看追查不下去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玥怡柔声哄道：“顾姒，下次见到贤王殿下，就说这簪子是别人转送的，记不得主子是谁。切莫再提谋害皇子一事，知道了吗？” 顾姒微微一笑，“知道了。” 闹了这么一出，顾老夫人很是憋气，干脆将三个人一起罚。 “出府春游都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你们三个给我回去好好自省，将女戒抄一遍！” 顾灵水与冯尔雅还想申辩，顾姒却是先一步福身行礼。 “姒儿听从教诲，老夫人若是没别的吩咐，姒儿就先回觅云院反省去了。” 老夫人本就不耐与她说话，见状嫌恶地挥了挥手。 顾姒头也不回地离开映蓉院，踏出的每一步都果断坚定。即便她此刻身上的衣衫破损，脸颊上满是血污，也无法掩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华贵与威严。 第10章 叛徒 觅云院中，丫鬟秋水正在帮顾姒清理脸上的伤口。 “小姐，您疼不疼？” 看着秋水因为心疼自己而泛红的眼圈，顾姒感慨万千，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她的觅云院内下人不多，能够贴身伺候的只有秋水与浮萍两名丫鬟。秋水长相乖巧甜美，天真单纯，自从五岁入府之后就一直忠心耿耿地伺候着自己。 上一世顾姒替父从军前往边塞，秋水义无反顾选择跟随。最后却是为了保护她不被好色的副将觊觎而主动献身。等顾姒从那副将营帐中找到她的时候，秋水已经被玩弄致死，死时双目圆瞪，全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好肉。 想到这里，两行热泪自眸中滚落，引得脸颊上伤口更加火辣疼痛。 “小姐怎么哭了？是不是奴婢手太重？” 秋水慌乱地想要帮顾姒擦泪，谁知顾姒却是又突然笑起来。 “小姐？” 顾姒单手撑在额间，笑得苦涩又开怀。 老天爷果真待她不薄，给了她弥补过失的机会。这一世，她定要护住这些真心待她好的人，为上一世的愚蠢赎罪。 “小姐，秦大夫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顾姒的思绪，她抬眸看去，且见浮萍带着府中的秦大夫走了进来。 浮萍与秋水都是顾姒的贴身大丫鬟，只不过浮萍能言巧辩，经常帮着顾姒出主意，所以更得顾姒看重。若不是上一世在死前看清了顾灵水与冯尔雅的真面目，顾姒至今都不知道浮萍早已叛变，成为了他人安插在觅云院的眼线。 那时顾姒自边关回到京都，东宫里突然多出了一位才貌双全的苏姬。正值她六神无主时，浮萍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顾灵水与冯尔雅入东宫帮衬自己。顾姒信以为真，主动请求殷琉焕纳两人为侧妃。后来苏姬果然失势，只是自己终究没能挽回殷琉焕的心，反倒是顾灵水与冯尔雅成了自己夫君的新宠。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伯母与姑母早就算计好的。她们借着浮萍间接操纵自己，一步步把自己女儿送上了高位。 “小姐，这药膏上脸有些疼，您且忍忍。” 一声轻唤使顾姒回神，她瞧着浮萍正捧着一盒小巧精致的药膏要往自己脸上抹。 顾姒下意识避开，“什么东西？” 浮萍解释，“这是秦大夫为您特别调制的药膏啊，您脸上的伤这么严重，不用药可是会留下疤痕的。” 浮萍深知顾姒性格，只要这么一说，她肯定会乖乖上药。 谁知这次顾姒闻言却皱起了眉头，“秦大夫连脉都还没给我诊，怎么就先把药膏准备好了？” 提着药箱的秦大夫动作一顿，谄笑道：“这……小人已经听闻了小姐的伤势，所以才带了特效药膏来。” “是嘛，那真是多谢秦大夫了。” “替小姐分忧是小人的本分。” 秦大夫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着顾姒，见她脸上的伤口虽多却不深，只要好生处理应该能够好全，只可惜…… “小姐若是没别的吩咐，小人就先退下了。等这盒药膏用完了，小人再来给小姐复诊。” 顾姒懒懒挥手，秦大夫便恭敬退了出去。 第11章 上药 “小姐，奴婢给您上药。”浮萍拿着药膏再次开口。 顾姒却抬手将她挡开，“不急，你先替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都没有小姐的脸重要，还是先擦药。” 顾姒不理会浮萍的话，自顾自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 作为崇武大将军的女儿，她的生活无疑是富贵的，只是这富贵却都只流于表面。 金底镶宝石的花瓶，银子的烛台，南海珍珠的挂帘，云锦的床铺，红酸枝的桌椅，就连衣柜里的衣衫上都嵌着不少珠宝。 这些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可惜却庸俗得很，难登大雅之堂。 顾灵水的寄梦院和冯尔雅的飞兰院中就没有这些俗气的金银之器，取而代之是百年的古字画与典雅的玉瓷器，两人平日里的打扮也多是以素雅大方为主。 每次顾姒穿金戴银和她们站在一起都会招来嘲笑，沦为两人的陪衬。只可惜她还不明其中缘故，为了得到他人的尊重更是加倍地把贵重的首饰往身上叠加。每次出门都是叮叮当当，成了一个行走的首饰架。 “这些，还有这些，都给我拿去当铺换成银票。” “什么！？小姐要把这些东西当了换钱？” 浮萍与秋水都被顾姒的指令给惊呆了。 顾姒挑眉，“有什么问题？” 秋水疑惑不解，“可是这些不都是小姐的心爱之物吗？那镶翡翠和红宝石的瓶子还是小姐去年缠着老爷花重金替您打造的。” “本小姐现在不喜欢了。浮萍你脚程快些，趁着天黑之前把这件事办好。” 平日里浮萍娇贵得很，一般不喜做这样跑腿的事情。但她这次却意外没有抱怨，反而笑眯眯地应了。典当这种事情可是肥差，能从中吃不少银子呢。 “既然小姐有令，那奴婢这就去办。”她将药膏递给秋水，并且叮嘱道，“药膏得仔细给小姐擦好。” 瞧着浮萍拿着包袱匆匆离去的背影，顾姒露出戏谑的笑容。她来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秦大夫是伯母的人，上一世她就是因为用了秦大夫的药膏才彻底留了疤痕。虽然最后秦大夫被赶出崇武将军府，但她脸上的疤痕也是无法挽回。倒是她多年后替父从军去了边塞，跟着军医学了不少治疗外伤的法子。 秋水捧着药膏跟上来，“小姐，该擦药了。” 顾姒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吩咐：“去把药膏倒了，盒子洗干净。” “啊？” “去。” 明明只是清淡的一句吩咐，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威严。秋水心中一紧，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等到拿着洗干净的药盒回来，又接到顾姒递来的纸。 “带着盒子，按照方子去药铺把配好的膏药装在里面。” “小姐您这是……信不过秦大夫吗？”秋水瞪着一双大眼，眸中浮现出些许慌乱与惶恐。 顾姒见状柔声安慰道：“别怕。”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秋水在对上顾姒那双沉着从容的目光时，心中的忐忑不安渐渐平复了下来。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眼前的顾姒像是换了个人。 “奴婢这就去。那贤王殿下送来的金创膏……” “扔掉！” “是。” “秋水。”就在秋水离开之前，顾姒将她叫住，“此事别让浮萍知道。” 咯噔！ 秋水捂住胸口，像是要把狂跳的心脏给压回去。 “奴婢晓得了。” 第12章 赏赐 傍晚时分，浮萍总算回到觅云院，将一叠银票放在顾姒面前。 “小姐，这些银票都是今日换回来的。” 顾姒数也没数，直接把银票放进木匣中，“你做得很好，明日继续把屋子里的东西拿去换了。” “还要换啊？小姐您这是……” “这些东西我都看腻了，不如折成银票，过段时日再重新打造新的摆件。” 听到顾姒这任性的口气，浮萍又放下心来。 “奴婢都听小姐的。”说着她眼珠一转，转头问秋水，“今晚小姐的脸擦药了吗？” “还没有。” 浮萍便道：“去把秦大夫准备的药膏拿来，我给小姐上药。” 若是换成以前，秋水肯定答应一声便照做了，但这次她却在行动前下意识看向顾姒征询意见。 接到秋水的眼神，顾姒微微颔首。 浮萍净手拿到药膏，仔仔细细给顾姒的脸颊涂了一层，生怕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这样小姐就不用担心留疤了。” …… 时光荏苒，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 为了遮掩脸上的伤疤，顾姒戴上了厚厚的面纱，并且坚持每日自己上药，时不时还会坐在镜子前发脾气。 这些消息通过浮萍传到伯母与顾灵水的耳中，两人便以为顾姒脸上的伤势并未好转，还暗中得意了一阵。 这日浮萍进屋之时，正好看见秋水在帮顾姒梳头，于是上前帮着选了一支珠花。 “小姐，刚才寄梦院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午膳后大夫人会在院中品茗，请您也去尝尝鲜。” 顾姒淡淡回道：“知道了。” 浮萍笑着要把珠钗插在顾姒发间，秋水却阻止道：“今日小姐穿得清凉，还是别这支白玉花簪比较好。” 顾姒通过铜镜扫了一眼，眉眼弯弯。 “秋水眼光不错。” 浮萍握着珠花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明显咯噔了一下。 这些日子顾姒对秋水似乎越发看重了，就连以往只让自己做的事情也都交给了秋水。浮萍一开始还乐得清闲，多几次后便又生出疑心。但若是说自己受到了冷落，顾姒却又将典当这样涉及钱财的重要事情交给自己做。 就在浮萍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姒已经梳妆完毕。只见她起身从浮萍手中接过那串镶有红色宝石的珠花，随手就别在了对方发间。 “你今日着粉衣，倒是与这珠花相配，赏你了。” 得了这样贵重的赏赐，浮萍登时心花怒放，之前的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 “奴婢谢小姐赏。” 午后，在前往寄梦院的路上，秋水趁着四下没人小声问道。 “奴婢如果没记错，那珠花应是皇上赏给大将军的东西。小姐转手给了浮萍，怕是坏了规矩。” 顾姒目不斜视，嘴角却微微勾起。 “要得就是不成规矩。” 等到了寄梦院时，二堂姐顾灵水与表妹冯尔雅正在烹茶，伯母与姑母在旁说笑着，气氛融洽得很。直到顾姒走到四人跟前，她们也并未分半点心思到自己身上。 这般的轻视，足见顾姒在崇武将军府的地位之低下。 “姒儿见过伯母与姑母。” 第13章 还钱（1） 听到顾姒请安的声音，周婉婷随意地瞥了顾姒一眼。谁知就这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顾姒？” “正是侄女。” 周婉婷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惊诧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惊疑声引来另外三人的注意，众人目光定格在顾姒身上，统统大吃一惊。 “你是顾姒？”顾灵水手一抖，竟是漏了一半热茶在裙子上。 冯尔雅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浓浓的危机感。 只见顾姒一改往日华丽浮夸的打扮，换了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衣，顺滑的乌丝轻轻挽起一半，用白玉花簪别在脑后。精致的容颜在白色面纱后若隐若现，颇具朦胧之美。 周婉婷和顾玥怡看傻了眼，一时间竟是忘了叫起。 顾姒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径直起身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不知伯母叫姒儿来是有什么事？” 周婉婷倏然回神，强行压住心中的惊骇试探性问道。 “姒儿今日怎么打扮得如此朴素，一点儿都不衬你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顾玥怡也在旁怂恿，“是啊，你年纪轻轻，自该穿得花俏些。” 顾姒闻言心中冷笑，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两人故意引导下形成了错误的审美观，以为穿金戴银才是富贵的象征，在旁人眼中留下了爱慕虚荣的刻板印象。 “最近天日逐渐炎热，穿浅色更凉快。况且自家府中又没外人，不必刻意打扮。” 听到顾姒这番话，周婉婷和顾玥怡的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了。原来不是转了性子，只是偶尔惫懒。 “原来如此，今日伯母叫你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顾姒微微抬起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面纱上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清冽的眼神摄人心魄的同时又有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威严？ 周婉婷停顿片刻，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一只钱袋。 “明日便是明伦堂开学的日子，伯母知道你不耐读书，便将学费折成了银子给你。来，拿好了。”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钱袋，上一世诸多不堪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作为崇武将军府唯一的嫡女，顾姒原本也是按时去明伦堂学习礼仪规范的。但自从老夫人一家搬进了将军府，明伦堂的苏夫子对待顾姒就越发严格，经常变着花样责罚她。 而顾灵水与冯尔雅每次在顾姒受罚后都会说苏夫子的坏话，激发她的逆反心理。只可惜顾姒那是还以为这两人是为自己好，把她们当做亲姐妹看待。很快，顾姒就在两人的怂恿下离开了明伦堂，再也不去那里读书。 这也导致多年之后，顾姒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不学无术的草包形象。而顾灵水月冯尔雅却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京都城的贵人圈一提到崇武将军府，眼中只有顾灵水与冯尔雅，而她却只能沦为笑柄。 看顾姒发愣，周婉婷直接把钱袋塞到了她的手中。 “瞧这孩子，每次看到银票都要高兴地发傻，快拿着。” 第14章 还钱（2） 周婉婷的话引得众人朝顾姒投去了轻蔑嫌弃的目光。 顾灵水与冯尔雅尤为鄙夷，认为顾姒作为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居然对银子爱不释手，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顾姒回过神来，却是莞尔一笑。 “多谢伯母。” 若是换成以前，顾姒收了钱袋，定会兴高采烈地给感谢周婉婷，然后立刻带着银票出府去挥霍。谁知这次她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钱袋，从里面取出一张区区五十两的银票。 “伯母，这银票的数额好像不对。” 周婉婷脸上的笑容僵住，“姒儿，你怎么现在就打开了？” 顾姒露出天真的表情，“怎么，不可以看吗？” 周婉婷嘴角抽搐，“姒儿，别人给的礼物不能当场打开，这都是规矩。” “礼物？”顾姒更加不解了，“这不是我爹留给我读书的银子吗？怎么成了伯母送我的礼物？” 这话宛如一道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周婉婷的脸上，让她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顾姒拿着银票继续说道：“明伦堂每年的学费是三百两银，为何伯母每次都只给姒儿五十两？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可是伯母替姒儿存起来了？” 一听这话，旁边的顾玥怡立刻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周婉婷，劝顾姒不去读书的功劳她也有一份，却是一分钱没拿到。 “是啊，不知剩下银子嫂嫂拿去做什么了？” 周婉婷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风度。 “能做什么，这都是孩子们读书的钱，自然是都存起来了。” 顾姒粲然一笑，眸中的光辉与阳光一般闪耀。 “多谢伯母替姒儿存了银子，姒儿如今长大了，想回明伦堂读书，还请伯母将银子交还给姒儿。” “什么！？”周婉婷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要去读书？” 这下连顾玥怡也有些慌了，“姒儿，你不是最讨厌读书了吗？为何还要去明伦堂？” 顾姒却道：“府里玩腻了，想换个地方待待。” 周婉婷和顾玥怡对视一眼，立刻对自己的女儿使眼色。 顾灵水接受到自己母亲的暗示，笑眯眯地劝道：“好妹妹，那明伦堂可是学习礼仪教化的地方，不是什么玩耍之地。” 冯尔雅却附和道：“是啊，姐姐以前不是抱怨明伦堂的苏夫子格外严格吗？既如此又何必去吃苦受罪。” “对，对。咱们姒儿可是将军府的金枝玉叶，凭什么要去受气。听伯母的话，就乖乖待在府中，若是腻了，就出城去玩。” 顾姒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银票。 “伯母该不会是舍不得把银子还给姒儿？既如此，那姒儿也不好勉强。之前的银子伯母且留着，姒儿回头给父亲写封信，让他再寄二百五十两银票回来补足学费。” 这话差点没把周婉婷吓得一个仰倒，若不是椅背撑着，她当即就能摔到地上去。 每年顾战都会拿出一千两的银子给三姐妹读书，置办文房墨宝。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非但没让顾姒去明伦堂，还贪墨了银子，以顾战的性格怕不是会提刀砍了自己。 第15章 明伦堂（1） “姒儿不可！” 一听顾姒要写信给顾战，周婉婷连忙制止道：“你想去明伦堂读书，伯母自然会支持。你父亲远在边关为国操劳，怎好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他。” 见周婉婷松口，顾姒便起身福礼。 “那就多谢伯母了，明日就要去读书，姒儿想先回去准备准备。银票伯母回头差丫头送到觅云院就好。” 周婉婷此刻心有余悸，无心再招呼顾姒，自然摆手让她离去。 顾玥怡虽不喜顾姒，但对于自己这个嫂嫂也是有诸多瞧不上眼的地方。今日看到她居然在顾姒这个蠢货手里吃了闷亏，难免心情大好。 “嫂嫂定要忙着筹备银两，我们母女就先不打扰了。” 看着顾玥怡带着冯尔雅远去的背影，周婉婷一怒之下竟是摔了手边的杯子。 “没一个好东西！” 顾灵水忐忑不安地站在她身边，“娘亲，您真的要把银子还给顾姒？” 周婉婷咬牙，“不还能怎么办？你没听那小蹄子说要写信给你大伯？” “可那银子都拿去打点苏夫子了，娘亲如何能拿得回来？” 提到这件事，周婉婷头疼地撑着额头。 “你娘这么些年把持着中馈，好歹漏了些银子在手上，只是一想到要给那小蹄子，娘这心里就窝火。对了，你绝不觉得，顾姒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顾灵水瘪嘴，“有何不同？不还是那副上不得台面的蠢模样？” 周婉婷却是眯起了眼睛，“可娘总觉得，她突然提出要去明伦堂，是有什么阴谋。” 顾灵水上前攀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娘亲多虑了，顾姒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一窍不通，去明伦堂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女儿敢保证，顶多三日，她就要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回来。” …… 第二日清晨，辰时的街道上人烟稀少，金色的晨光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金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从头顶飞过，一切都是安静又祥和的美好场景。 顾灵水与冯尔雅就带着自己的丫鬟来到了将军府门前。准备送他们去明伦堂的马车已经备好，车夫恭敬地上前给她们行礼。 瞧着将军府门口空旷的景象，顾灵水忍不住嗤笑出声。 “还说要去明伦堂呢，连早起都做不到。” 冯尔雅也是露出不屑地神色，“我都说了她是个草包，怎么可能真心想去读书，顶多是变着花样找舅母要银子罢了。” 两人一边阴阳怪气地讽刺着顾姒，一边登上了马车。然而就在她们掀开车帘的瞬间，身子却像是见了鬼一般僵住。 “顾，顾，顾姒！” “你怎么在这？” 顾姒正依靠在车厢内，单手拿着书翻看着，听到响动这才转头扫了两人一眼，随意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坐。” 明明是闲适又随意的动作和语气，由顾姒做出来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之感，就像是身份高贵的小姐随手打发下人一般。 更让顾灵水与冯尔雅舌桥不下的是顾姒的打扮，她并没有延续以往穿金戴银的庸俗造型，而是换了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发丝也简单地梳了半髻垂在脑后，由玉钗松松簪起。 第16章 明伦堂（2） 见顾灵水和冯尔雅半天没动静，顾姒疑惑地转头看去。 一缕发丝轻柔地从肩头滑落，柔亮乌黑衬与白色面纱形成强烈的对比。似水的双眸透出谈谈的冰冷与疏离，似乎能看透一切。尽管不施粉黛，又有面纱遮挡，却仍然掩不住绝色的风姿与容颜。 顾灵水深深抽了口气，抓着车帘的手指猛然收紧。 “顾姒，你怎么也在？” “既然从伯母手中拿回了读书的银子，自然是要去明伦堂的，不然岂不是成了别人口中只会骗钱花的草包？”顾姒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冯尔雅，“你说是，表妹。” 冯尔雅被顾姒的眼神激得头皮发麻，大清早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勉强咧嘴一笑，朝顾灵水投去求助的目光。 两人都没想到刚才故意说的坏话都被顾姒听到了，此时气氛尴尬不已。 好在顾姒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说完这话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两位姐妹快入座，不然第一日去学堂就要迟了。” 顾灵水和冯尔雅僵硬地坐进马车中，宽敞豪华的马车却坐得两人心烦意乱局促不安。顾姒却是也不理会两人，自顾自地翻看着书本。 最后还是冯尔雅先起了个话头，“表姐在看什么书？” 顾姒闻言亮出书名——龙韬。 此书乃是《六韬》兵书的第三卷，主要讲解如何组织军事。属于兵书中比较深奥晦涩的内容，等闲人看不懂，也不会去看。 顾姒也是闲来无事，在出府之前临时抽了这一本解乏。 顾灵水只看了一眼书名，便疑惑地问道：“龙韬？这是什么书？怎么以前没听过？” 顾姒正看到精彩之处，懒得跟她多解释，只淡淡回道：“杂书。” 一听是杂书，顾灵水的眼神顷刻就变得轻蔑起来。 “妹妹既然要去明伦堂，就该多看些正经书，别老一天到不务正业。” 顾姒“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对方。 倒是冯尔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龙韬》，她总感觉这书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一路无话，马车终于在两刻钟后缓缓抵达了明伦堂。 明伦堂内又分为白鹿院和青云院。前者为京都城内达官贵人府中千金们学习聚会的地方，除了修习基本的礼仪外，更重要的是互相联络感情，建立必要的关系网。而后者却是男子们正经读书的地方，规矩也严格得多。 刚入白鹿院，顾灵水和冯尔雅就加快了步伐，故意和顾姒拉开了距离，好像和顾姒一起出现在学堂对她们是种羞辱似得。 两人刚一露面，便有少女们围聚而来。 “灵水和尔雅来了。” “你们总算到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一名身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的少女快步而来，亲昵地挽住了顾灵水的胳膊。 “灵水，尔雅，我好想你们啊。之前给你们下帖子也不回，我都想去崇武将军找你们了。”少女名叫沈冰双，其父与顾灵水的父亲顾瑜同在礼部为官，两人也是闺中好友。 顾灵水一见到自己熟悉的朋友们，因为顾姒而忐忑不安的情绪总算得到了平复。尤其被这么多人捧着，她更是有种无可比拟的骄傲感。 第17章 惊艳登场 顾灵水一边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一边客气道：“其实我也想请你们去府里玩的，只可惜总有些不太方便的地方。” 沈冰双闻言立刻竖起眉头，阴阳怪气道：“肯定是顾姒又在作妖了。你们也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凭什么不能随心所欲请自己的朋友过府做客？那顾姒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连给你们提鞋都不配，却想霸占着将军府。” 听到有人贬低顾姒，顾灵水与冯尔雅心中都很畅快。不过冯尔雅的情绪不似顾灵水那般外放，反而故作温柔地解释。 “哪里啊，表姐也有过人之处的。” “过人之处？你是说她吃喝玩乐的本事特别过人吗？” 听沈冰双这么说，众人一下子哄笑起来。 冯尔雅捂嘴偷乐的同时假意反驳道：“不是的，表姐的运气就比旁人要好。前些日子她不小心骑马误入了皇家林场，就遇到了贤王殿下，后来还被殿下的贴身护卫亲自护从出林呢。” 此话一出，众位少女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住。 贤王殷琉焕风流倜傥，俊美温柔，是每个京都城少女们的深闺梦里人。这样完美的贤王哪怕只是看顾姒一眼，和她说一句话都是受到了玷污，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什么？顾姒见到了贤王殿下？还让殿下的侍卫护送出林？她是有多大的脸？” “误入皇家林场？我看她是故意接近贤王殿下的？” 沈冰双冷笑着嘲讽，“金银玉器堆一身的庸俗之人，贤王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若是贤王殿下，隔着一里地的距离就能被她身上的铜臭味熏跑了。” 话音刚落，却倏然听到身边的人惊呼一声。 “天哪，那是谁？” 众人齐齐转头，且见一名绝色少女正信步迈入学堂。她走得不快，甚至在进门之后便停下脚步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但举手投足间却丝毫没有局促之感，反而是悠闲之中透出上位者的从容镇定，仿佛是莅临而来的贵人。 少女戴着的白色面纱与翡翠烟罗绮云裙一道随着微风轻轻飞起，一缕乌黑的发丝挡住半边眉眼，如梦似幻好似天界下凡的仙子。 能入白鹿院读书的都是京都城中权贵人家的千金，相互之间都是认识且熟悉的。但眼前这位少女却让人在陌生中又产生一丝熟悉之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得。 有人经不住好奇上前询问，“敢问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少女打量了她一眼，认出此人是曾府家的嫡小姐曾依云，于是微微一福身。 “曾小姐，别来无恙。” “你认得我？”曾依云见对方一开口就说出自己名字，更是好奇惊讶，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女，越看越觉得熟悉，“我好像见过你，你究竟是……” “顾姒。” 清清淡淡两个字从少女的口中吐出来，却如同晴天的惊雷一般炸蒙了众人。 曾依云瞳孔猛缩，“顾姒？你是顾姒！？崇武将军府的那个草……嫡女。”她本想说草包，却在看到顾姒清丽可人的模样时临时改了口。 顾姒温和一笑，“正是在下。” 第18章 下马威 曾依云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真是顾姒？你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 一个月前两人还在某场聚会中见过，那时的顾姒延续着“雍容华贵”的穿衣风格，金银玉器穿戴了一身，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装点在身上。最后却因为裙衫繁重摔了跟头，被众人取笑了许久。 这月余没见，顾姒怎么变了模样，不仅褪去了俗气的装扮，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优雅清贵了。 不仅曾依云觉得惊奇，其他人也是赞叹不已。 见到众人赞许顾姒的外貌，顾灵水眸中闪过浓浓的嫉妒之色。白鹿院中她才是焦点，决不许她人抢了风头。 顾灵水攥着手绢，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沈冰双。后者眼珠一转，便端着大小姐的架子走了上去。 “顾姒，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来白鹿院做什么？” 看到沈冰双找茬，曾依云和其他几位少女都自觉地退开。 顾姒扫了她一眼，认出了沈冰双的身份。 上一世沈冰双巴结顾灵水，在自己嫁入东宫后帮着顾灵水多次陷害自己。其父礼部侍郎更是效忠殷琉焕，凭空捏造了几十条顾战违反礼仪宫规的罪状！ 一想到这些，顾姒看向沈冰双的眼神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杀气。 沈冰双被她凌厉的眼神所摄，经不住心中咯噔一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竟是伸手推了顾姒一把。 “我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若是换成以前，顾姒定要跌倒出丑了，然而现在的她可是在战场上磨炼过的人，甚至不用动脑身子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见顾姒微微错身避开对方的手，沈冰双非但没推到她，自己反而因为重心不稳而踉跄了几步。 “啊！” 沈冰双惊呼着往前栽倒，好险才稳住了身子。 顾姒却是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笑话，高贵又优雅。 “不过月余不见，沈小姐怎么还学会投怀送抱了？” 沈冰双惊出一身冷汗，同时脸颊与脖颈因为羞愤而涨红。顾灵水看到她吃瘪，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冰双你没事？” 沈冰双气急败坏地瞪着顾姒，“顾姒，你竟敢对我动手？” “动手？”顾姒端详着自己如葱白一般柔嫩的手指，浅笑着说道，“沈小姐若是要找茬也该选个恰当的理由，你以为在场的诸位眼睛都瞎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姐们或是偷笑或是别开眼。 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瞧在眼里，沈冰双打不过顾姒还反咬一口，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沈冰双怒急，指着顾姒怒斥道，“别以为换了一身衣裙就是大家闺秀了，穿的如此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呢。” 顾姒的衣裙为翡翠配白色为主，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最是清凉宜人，却被故意说成了晦气。而且她的父亲还在边关征战，这般言语实在过于歹毒阴险。 这次连顾灵水都察觉出不妥，然而不等她开口岔开话题，顾姒已经沉下了脸色质问道。 “北凉国犯我弘明国边境，边关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我父亲帅兵抗击蛮夷，马革裹尸。沈小姐在京都倒是懂得享受得很，你这一身粉色霞锦锻可是百金难寻，赤金红宝钗发簪配同款耳坠，再加上腕子上的赤金缠丝镶红宝双扣镯至少也得上千两银了。不知道以沈小姐父亲礼部侍郎的俸禄要存多久才能给你买上这一套？” 第19章 反杀 顾姒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没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直接把贪图享乐和贪污受贿的帽子扣在了沈冰双一家的头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才没有……” 沈冰双吓得脸色惨白，舌头打结，只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顾灵水。 感觉到好友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顾灵水只能咬牙帮腔道。 “顾姒，沈小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也别太上纲上线了。” 顾姒却不依不饶，“玩笑？所有人都知晓我父兄在边关抗敌，沈小姐却说我家死了人。那我倒想问问，沈小姐究竟是在诅咒我抗敌的父兄，还是在诅咒我弘明国的国运？” 嘶——！ 周遭响起一阵抽气声，看热闹的小姐们禁不住被这番话惊出一身冷汗。 顾姒的父兄在西北抗击北凉蛮夷，他们若是不幸牺牲，那弘明国必遭北凉入侵。顾姒父兄的性命的确可以与国运关联在一起。 与贪污受贿相比，诅咒大将军或是诅咒国运，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沈冰双听后双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额头上的汗水下雨似得往下淌。这时她才后悔自己说错了话，被人拿住了把柄。 “我，我并没有诅咒大将军的意思，更不可能诅咒国运！” “没有？我父兄在边关抗战，你不是在诅咒他们，难不成是在诅咒我留守京都城的大伯和姑父？沈小姐，亏我二堂姐与表妹待你如知己，你却恨不得她们的父亲去世，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心地恶毒之人！” 这话一出，沈冰双彻底傻了眼，她扒拉着顾灵水的裙摆求饶道。 “灵水，尔雅，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们听我解释……” 然而顾灵水却是别开了脸没看她，虽然知道沈冰双没有那个意思，但把自己的家人牵扯非议中，依旧是让人不悦的事情。 就在沈冰双感到绝望之际，一道严厉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大清早的，不好好读书都在吵什么吵！？” 众人回头一看，随即纷纷福身。 “见过苏教习。” 苏教习？ 顾姒虚眯着眼睛看向来者，沉痛的回忆伴随着对方刻薄的面相一起涌入她的脑海。 苏教习，就是那上一世受了周婉婷的贿赂后故意刁难自己的教习夫子。在顾姒离开明伦堂后，她却把顾灵水和冯尔雅捧上了天，将两人调教成了全京都城最出彩的大家闺秀。 数年后顾姒嫁给殷琉焕，成为了东宫的太子妃，却因为礼仪不周被人嫌弃。周婉婷打着为顾姒好的名头，把苏教习推荐去了东宫。但这苏教习却故意将错误的礼仪教给顾姒，让她在殷琉焕母妃的生辰宴上大大出丑。 然而当她辩解时，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是苏教习故意使坏。毕竟她调教出了顾灵水和冯尔雅两位惊才艳艳的学生，又怎么会陷害顾姒呢？顾姒没学好，只能是因为她自己蠢笨的缘故。 可惜当时的顾姒还看不透，死咬着苏教习不放，最后被殷琉焕禁足东宫。这也导致她刁蛮跋扈，不知礼数的印象更加深入人心。 苏教习气势十足地走进学堂，严厉地扫了一眼众人。 “都在闹什么！？” 第20章 苏教习 面对苏教习的质问，大家纷纷别开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顾灵水和冯尔雅对视一眼，一个伸手把沈冰双扶起来，一个故意朝顾姒开口。 “表姐，苏教习都到了，你就少说两句。你今日刚回白鹿院读书，还是别惹事比较好。” 这番话看似是在调解矛盾，实则却在不详的言语间把责任推到了顾姒身上，好像是在指责她故意挑事一样。 这话立刻引起了苏教习的注意，她审视着顾姒，眼神宛如毒蛇般冰冷。 “尔雅表姐？你是顾姒？” 顾姒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冯尔雅上前福身解释道：“启禀苏教习，表姐心血来潮回到白鹿院学习礼仪，还请教习多照看一二。” 顾姒心中哂笑连连，说她心血来潮回来学习，冯尔雅上眼药的水平可真是一流。 果不其然，苏教习听后勃然大怒。 “顾姒！你当我白鹿院是供人消遣娱乐的场所不成？三年前你自行离去，已然坏了我白鹿院的规矩。如今重返学堂，却又挑事欺人，殴打同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里？崇武将军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礼仪教化的蠢材！” 苏教习作为京都城内专门调教贵女的人，她的话是极有分量的，甚至能够影响各府千金未来的婚事。刚才这番评价顾姒的话若是传出去，那她在京都城贵女圈中的形象可就彻底完了。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顾姒笑话的时候，她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苏教习还没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能这般轻易判定是我不对？” “这还用问？”苏教习怒视着她，“我自己教的学生我最清楚不过，沈冰双一向乖巧受礼，其父更是礼部侍郎，礼仪教化都是顶顶好的。倒是你，从小嚣张跋扈，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你若是识趣，立刻向沈冰双道歉！” 就在苏教习问责顾姒的时候，顾灵水凑到沈冰双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冰双听后先是面露难色，随即又眼眸一亮。 “苏教习。按照明伦堂的规矩，犯了错的人都要去悔过亭面壁思过的。” 听到沈冰双突如其来的提议，苏教习虚眯起了双眼。 “你说的不错。顾姒，你给我站到悔过亭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沈冰双道歉！” 这悔过亭位于女子白鹿院和男子青云院的中间，只有犯下弥天大错的学生才会被要求前往悔过亭悔过。一旦受到这样的惩罚，不仅是对学子自身的莫大羞辱，连带着家族都会被瞧不起。 冯尔雅对此便有些异议，但当她想要开口劝解时却又被顾灵水拦下。 冯尔雅：“姐姐，顾姒好歹姓顾。她若被罚，军府也会跟着丢脸。” 顾灵水却哼道：“顾姒越是丢脸，祖母才会越发厌弃她。表妹，难道你就不想看到顾姒被赶出府的狼狈模样？到时候将军府可就真的是你我的天下了。” 这话刺激得冯尔雅瞳孔微缩，眼底快速略过贪婪兴奋之色。她低下头，掩去嘴角的得意笑容。 “尔雅都听姐姐的。” 第21章 悔过亭 见顾姒不动，苏教习神色越发不满。 顾灵水白便推波助澜，“顾姒，没听见苏教习的话吗？” 冯尔雅也假意温柔地劝解，“表姐，教习让你去你就去。只要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了。” 所有人都在给顾姒挖坑，她自己却是眉梢一挑，“教习确定要让我去？” “自然！你若是不去，那就离开白鹿院，我教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好。” 顾姒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朝悔过亭走去。 众人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就认罚，惊诧之余又生出不屑和讥讽的心态。毕竟顾姒可是崇武将军府的嫡小姐，看到比自己高贵的人跌落泥潭，本身就会让人生出隐秘又变态的快感。 “她真的要去悔过亭？” “不知道呀，快跟去看看！” 除了监督顾姒的苏教习和事件当事人之一的沈冰双外，白鹿院内剩余的女学子也都乌央央地跟了出来。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青云院那边男学子的关注，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来看热闹。 “景熙，景熙，出大事啦！”一名身着深蓝色直襟锦衣的少年满脸兴奋地冲进青云院，径直扑到了殷景熙的桌子上，“听说有人要去悔过亭认错，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殷景熙是弘明国永昌王府的世子，身份是这明青云院内最尊贵的存在。蓝衣少年则是名为黎枫，自幼便是殷景熙的好友。其父为工部尚书，家境也算是殷实。 殷景熙瞧见桌上的书被少年压出皱褶，缓缓抬起眸子瞥了对方一眼。 “让开。” 黎枫接触到殷景熙眼神的瞬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一边谄笑着把书抚平，一边解释道。 “悔过亭诶，只要犯下弥天大错的学子才会被罚去那里悔过。能进明伦堂读书的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真的去悔过亭受罚。建堂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人有此待遇，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殷景熙将手中书本立起，挡住对方八卦的视线。 “你的策论还没背。” 黎枫一听这话登时如遭雷劈，抱住脑袋抓狂地咆哮。 “天啊，我忘了开学第一日夫子就要考策论。怎么办！？” 殷景熙口气冰冷，“现在看也来得及。” “你以为我是你吗？过目不忘的怪人！” 说到这，学堂中已经有不少人说笑着跑去悔过亭看热闹，黎枫纠结了片刻之后缴械投降。 “不行，这百年难遇的奇事我实在是不能错过。大不了被夫子骂一顿，我要先去看热闹！” 说罢他将书本一丢，疯狗似得追了出去。 殷景熙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书。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两名学子八卦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顾家的小姐要在悔过亭受罚！” “什么？可我听闻顾家小姐是苏夫子的得意门生，她怎么会受罚？” “你说的是顾灵水，今日受罚的是顾姒，崇武将军府的嫡女！” 殷景熙拿书的手微微一顿，刀削般的剑眉倏然蹙起。 “站住。” 一声令下，路过的两名学子吓得脚步一僵。 “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殷景熙冷声质问，“你们刚才说谁在悔过亭？” 那人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顾，顾姒，崇武将军府的那个草包嫡女。” 第22章 实力控场 此时顾姒已经站在了悔过亭中，她背对着众人，翡翠色的烟罗绮云裙随风飞扬，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顺在肩背上，光是一则纤长柔弱的背影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在场的男学子们更是无不心折。 黎枫挤到最前面，在瞧见顾姒的身影时忍不住眼睛一亮。 “这是哪家的千金？竟有此琼姿花貌！” 早来些的学子迫不及待回道：“你还不知道，这是顾姒，崇武将军府的嫡小姐。” “顾姒！？她不是三年前就不来明伦堂了吗？” 黎枫万分惊诧，他以前“有幸”见过顾姒几面，无不被她清奇的造型所惊吓。而眼前这个人虽然只露了一个背影，却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清丽佳人。 身边的男学子嘿嘿一笑，“以前是庸俗了些，许是这些年长开了也未可知。” 听见身边人对顾姒外貌的赞叹，顾灵水差点没把手绢撕破。她的本意是想让顾姒当众丢脸，却不曾想顾姒仅凭一道背影就俘获了诸位男学子的心。 “狐媚！” 冯尔雅听到顾灵水的话，低声劝慰道：“姐姐别着急，好戏还没开场呢，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到了悔过亭外，大家眼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顾姒犯了什么错？” “听闻是和礼部侍郎之女沈冰双起了冲突，还打了人。” “这才开学第一日，顾姒就打了人，真不愧是将军的女儿。” “要我说崇武将军英明一世，怎么就生了顾姒这么个野蛮的女儿，平白坏了将军府的声誉。” 在一片非议声中，原本背对着众人的顾姒缓缓转过身来。 素色青衣不惹半点尘埃，细长乌黑的发丝衬托着精致小巧的脸蛋，细长柳眉微微皱起，显得倔强而疏离。 淡然的双眸中翻不起一点波澜，白色面纱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整个人呈现出清冷的贵气，让人生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敬畏感。 只见顾姒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刚才热烈议论的人纷纷噤声。 黎枫咽了口唾沫，居然从顾姒的身上看出几分和殷景熙相似的威严。 见顾姒不发一言便轻松控场，苏教习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她从人群中走出，严厉又刻薄的质问道。 “顾姒，你可知错？” 顾姒对上苏教习的眼睛，淡淡开口。 “不知。” 苏教习眼皮一跳，马上就要发火。 这时却又听顾姒道：“不过既然教习判定学生错了，学生也无话可说，请教习责罚。” 这话总算让苏教习挽回了几分颜面，她冷哼一声，指着身边的沈冰双道。 “你刁蛮任性，欺辱同窗，不听教诲，有辱师门！今日我便罚你在悔过亭当众向沈冰双致歉，并且保证再也不犯。否则，以后就别来白鹿院了！” 这样的要求再次引来舆论的哗然。 顾姒再怎么说也是崇武将军府的嫡女，其父顾战可是弘明国的战神，其兄长也是少年有成，前途无可限量。而沈冰双的父亲不过是礼部的一名侍郎，官职全然不能与顾战相提并论。 苏教习让顾姒在悔过亭给沈冰双道歉，不仅是在打顾姒的脸，更是在打顾战的脸。 第23章 反转 照理来说这样无礼的要求，就算是顾姒不决绝，崇武将军府的人也不会同意。 然而当众人将目光转向顾灵水和冯尔雅时，却见两人半点没有要替顾姒解围的样子，甚至还透出淡淡的得意与期待。 黎枫啧啧两声，低声与身边的同窗议论。 “看来这崇武将军府的水很深嘛。” 沈冰双得了苏教习的支持信心倍增，不仅逼近顾姒跟前，更是高傲地抬起下巴注视着她。 “顾姒，只要你今日给我道歉，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面对如此嚣张的挑衅，顾姒淡然一笑。 “好啊。” 她越过沈冰双的脸看向周遭众人，一字一句朗声说道：“今日我与沈小姐因为一些观点的不同而生出龃龉，在此我郑重向沈小姐道歉。虽然我不认同沈小姐诅咒我父亲战败，诅咒我弘明国国运衰弱的行为，但我的确不该与沈小姐互相动手。与同窗斗殴有犯明伦堂的规矩，希望大家以我二人为戒。”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黎枫以为自己听错了，拽着身边人的胳膊问道：“你刚才听清了吗？顾姒说什么？沈冰双诅咒崇武将军战败？还诅咒国运衰弱？” “沈冰双疯了吗？居然敢诅咒顾将军！？” “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论，要杀头的！苏教习居然还偏帮着沈冰双让顾姒道歉，她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仅男学子们瞠目结舌，就连苏教习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 “顾姒，你给我住口！” 顾姒歪头，不解问道：“不知学生哪里又说错了？” 苏教习急得跳脚，“什么战败，什么国运，你听听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可学生说的都是实话。教习若是不信，自可问问沈小姐自己。” 苏教习慌忙对质，“沈冰双，你可说过这些！？” 沈冰双心肝颤动，本能的恐惧让她看向人群中的顾灵水和冯尔雅。三人视线相对，后者向她投去鼓励的眼神。 沈冰双之所以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顾姒，就是因为顾灵水保证过会替她作证。只要她死不承认说过那些话，再加上顾灵水和冯尔雅的支持，顾姒就拿她没办法，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控告顾姒诬陷。 思及此，沈冰双攥紧了双拳，用尽全力压制住因心虚而颤抖的身体。 “回苏教习，学生没有……” 谁知不等沈冰双说完，顾姒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沈小姐，我劝你谨言慎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一边说一边贴近对方的耳边柔声提醒，“别忘了，白鹿院中不仅只有你的朋友，更有你的敌人。” 轻柔如黄鹂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刺激的沈冰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倏然回过神来，这里不仅是单纯的书院，更是各府织就关系网的重要场所。 虽然她有顾灵水和冯尔雅的支持，但之前说过的话也被其他小姐们听到过。而这些人的父兄中不乏有与她父亲政见相左之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些人借着此事弹劾自己父亲…… 想到这里，沈冰双如遭雷击，面上的血色在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她机械地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除了顾灵水和冯尔雅外，其他千金小姐们都或嘲讽或叹息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开口，马上就会有人出言检举。 沈冰双知道自己完了，她身子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顾姒站在她的面前，高傲得像个女王。 第24章 究竟谁会后悔 原本是顾姒给沈冰双道歉的现场，现在情况却是反了过来。 沈冰双惊惧地抓住了顾姒的裙角，卑微地求饶道：“我错了，是我说错了话！但我绝没有诅咒顾将军战败的意思。求你，求你原谅我！”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青云院的男学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沈冰双这是承认自己诅咒国运了？” “她自己做了蠢事，居然还敢逼迫顾姒道歉，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见到沈冰双向顾姒求饶，顾灵水气得火冒三丈，她不顾身边冯尔雅的阻拦呵斥道。 “冰双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给我站起来！” 这可是让顾姒出丑的大好机会，绝不能白费了心思！ 顾姒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姐姐既知沈小姐言语不当，刚才就该多多规劝，却不该怂恿她来悔过亭闹事。” 这句话是故意挑明顾灵水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却故意放纵沈冰双继续犯错。 如此一来众位男学子看向她的眼神也有颇多谴责之意。就连苏教习也狠狠挖了顾灵水一眼。 她现在只感觉后悔不跌，早知道就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审问清楚再对顾姒发难。现在好了，沈冰双自己都认了罪，搞得她自己也是骑虎难下。 眼看火烧到了顾灵水的身上，冯尔雅只能绞尽脑汁化解，否则连自己也逃不过。 “沈小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表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她往前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施施然朝苏教习福身，“启禀教习，其实沈小姐的原话只是讽刺表姐今日所穿的衣衫过于素净，并没有诅咒顾将军的意思。只是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表姐才会因此大发雷霆责难沈小姐。” 一听这话，苏教习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地上，随即而来却是滔天的怒火。 “好你个顾姒，居然敢戏弄于我！人家沈冰双全然没有诅咒顾将军的意思，却被你故意诬陷殴打。我让你来悔过亭忏悔，你却反挑事端。今日我若是不重重罚你，就不枉为白鹿院的教习。你给我跪下！” 在场的都是权贵之子，甚至还有皇亲国戚，苏教习不过只是个书院教习的身份，就算是名望再高也没有让顾姒当众下跪受罚的权利。 听到如此不妥的命令，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顾姒岿然不动，沉下眸色看向对方，青色衣衫随着微风扬于身后，周身勃然散发出强势的气场。 “我崇武将军府的子女跪天跪地跪君上！而你，还当不起我这一跪。” “你竟敢违抗我！” 苏教习气结，竟是要上前朝顾姒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沧桑且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住手！” 人群中有人提醒道：“是院首大人！” “院首大人和殷世子来了。” 围聚的学子们立刻分来一条小道，齐齐朝前来的两人拱手施礼。 顾姒凝眸看去，只见明伦堂的姜院首正拄着一根拐杖疾步而来，他的脸上满是怒意，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姜院首身边的殷景熙则是行走如风，一身冰蓝色对襟宽袖长袍衬得他气质如冰如墨。 第25章 故人 看到这熟悉的面容，顾姒的瞳孔猛烈的一缩。 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的殷景熙也是个冷漠如冰霜的少年。虽然身为永昌王府的世子爷，却过得不甚如意。 当年皇帝登基前的一场宫变让他失去了双亲，若不是自己的父亲顾战千里勤王顺便救了被歹人劫持的殷景熙，他只怕早早就夭亡了。 而殷景熙后半生的凄凉，则是由自己造成的！ 当年顾姒眼瞎爱慕殷琉焕，却遭到了顾灵水和冯尔雅的陷害，差点被歹人夺取性命和清白。危难之际幸好有殷景熙舍身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只可惜殷景熙却因此事断了一只胳膊，成了废人。 沉痛的往事历历在目，看到故人重现，顾姒恍如隔世，竟是热泪盈眶。 许是顾姒的目光太过热切，殷景熙朝她看去，却见她波光滟潋的眸光有些氤氲。殷景熙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了一把，竟有淡淡的心疼之感。 “参见院首大人，大人怎么来了？”苏教习躬身施礼，额上浮出薄汗。 姜院首疾言厉色呵斥道：“老夫若再不来，这明伦堂就要翻天了！” 苏教习急切辩解，“启禀院首大人，整件事都是因为顾姒欺辱同窗所起，在下也是为了教导她才……” “够了。这件事老夫已知晓了前因后果。苏教习，我们明伦堂是传教解惑的地方，即便有学生犯错也该以理服人耐心教导。你却好，尚且不问是非就直接致人于难堪绝境。” 苏教习心中咯噔一跳，立刻跪下忏悔。 “院首大人息怒！实在是那顾姒太过顽劣，在下也不过是想小惩大诫……” “这便是你小惩大诫的方式？”姜院首打断她的话，目光扫了一圈围满悔过亭的众学子，“老夫倒是不知顾姒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值得被罚在悔过亭当众下跪？” 苏教习攥紧拳头，咬牙认错，“是在下教导不善，自甘受罚。可是那顾姒故意陷害殴打同窗，也该按照明伦堂的规矩责罚！” 就算她要倒霉，也不能放过了顾姒。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殷景熙这时突然开口，“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寒光素衣，青丝不胜簪。顾小姐心念浴血奋战的父兄，着素衣以示祈祷，却被人恶意嘲讽。但凡还有一丝血性之人都会勃然大怒。”这话竟是在为顾姒开脱。 周遭学子们纷纷噤声心惊，谁都知道殷景熙一向高傲冷淡不理是非，没想到他居然会出声帮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顾姒说话。 顾姒也是惊诧不已，不过转念一想，以殷景熙冷淡的性子，如此行事多半是为了报恩当年父亲的救命之恩。 思及此处，顾姒禁不住用一双美眸仔细描摹着少年俊朗的面容。 不得不说殷氏皇族善出美人，殷琉焕阴柔俊美不输女子，而殷景熙却是多了五分阳刚肃杀之气。高挺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唇，以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除了高贵之外更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淡淡凉薄。 原本一个高傲的少年却为了自己成了废人。自己上一世死得早，也不知殷景熙拖着一只残臂是何结局，想来也不会太如意。 第26章 惩戒 说完刚才那番话后，殷景熙就转身向姜院首郑重地拱手施礼。 “院首大人，此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学子间的争执。只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若让皇上误听此言论，知道苏教习的学子拿国运战事做玩笑，只怕……” 他话没说完，却吓得姜院首变了脸色。 “世子殿下提醒得是，此事的确该严肃处理。” 姜院首用拐杖指向苏教习，口吻严厉地宣布，“苏教习教导不善且有违师德，既今日起暂且夺取教习身份！” 苏教习大骇，急声反驳道：“院首大人！在下兢兢业业教导学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夺取我的身份？” “轻易？”姜院首怒目而视，“你可知此事传扬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整个明伦堂都得为你陪葬！如此决断，已然是老夫看在你多年教导学子的份上从轻发落。你不要不知好歹！” 苏教习哑然失声，颓然地跌坐在地。 “至于沈小姐，你虽是无心，却实有言行不当之处。老夫且罚你回府反省一月，将《礼仪》与《周礼》各抄一遍。” 沈冰双全身颤抖如筛，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如此惩罚对于父亲在吏部为侍郎的她来说，无异于被扇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事情处置完毕，姜院首当即带走了苏教习与沈冰双二人。学子们也被要求回到自己的学院好生上课，不得再作妖闹事。 人潮逐渐散去，只留下顾姒一人依旧高站在悔过亭上。就在她舒了一口气准备离开时，却见眼前多出一只手来。 冰蓝色的衣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这衣料做工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非权贵不可得。顺着胳膊往上看，顾姒猝不及防撞进此华服主人冷峻幽深的双眸中。 只见殷景熙朝她伸出一只手，竟是要亲自接她。 “顾昭昭，下来。” 顾姒心跳猛然间漏了半拍，儿时与殷景熙相识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那时永昌王与王妃刚过世，朝中局势不稳，父亲顾战将殷景熙接到崇武将军府小住了半年。 那时的殷景熙刚刚痛失双亲，阴郁得像个冰山小人。自己在父亲的叮嘱下变着花样逗他开心，每日像只小尾巴跟着对方，一口一个“哥哥”地撒娇。 回忆至此，顾姒下意识的开口叫了声。 “殷哥哥。” 殷景熙冷峻的面容在此刻如遇春风，紧抿的唇瓣竟有些微的凹陷。 然而就在气氛缱绻温馨之际，黎枫突然窜到两人中间。 “景熙，原来你和顾小姐这般熟稔！昭昭？顾小姐的小字叫做昭昭，哪个昭啊？” 顾姒刚刚因为重见故人而柔软几分的心倏然收紧，只见她脸色一沉，冷清地看向黎枫。 “臭名昭着，罪恶昭彰的昭。” 许是顾姒的话太过惊悚，吓得黎枫下意识抱住殷景熙的胳膊躲在他身后。 顾姒错过殷景熙的手，径自从悔过亭上走了下来。 “今日之事多谢殷世子解围，顾姒日后定会结草向报。” 瞧着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黎枫这才拍着胸口抱怨。 “这个顾小姐也太可怕了，哪里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殷景熙拧眉盯着被对方抱住的胳膊，语气森冷地问道。 “想死？” 黎枫一哆嗦，赶忙松了手。 “你也可怕，你比她还可怕！” 第27章 闲书 顾姒回到白鹿院，已经有临时抽调而来的杨教习顶替了苏教习的位置，监督各位学子自行读书练字。 刚才的事情已经闹得整个明伦堂人尽皆知，即便是各位夫子也有所耳闻。所以当顾姒走进学堂时，新来的杨教习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加理会。 如此态度也影响了在座的学子们，所有千金小姐都捧着书自己看自己的，没一个人和顾姒说话。 顾姒也不在意，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开始看书。只是那些约束女子礼仪的书籍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 上一世她在明伦堂没能学好礼仪，后来却在东宫里被殷琉焕的母妃以极尽苛责的要求习成了宫规。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身负着不知礼数，庸俗愚蠢的恶名。 想到这些，顾姒禁不住有些走神。 冯尔雅注意到顾姒的失态，抿唇捅了捅身边顾灵水的胳膊。 顾灵水只瞄了一眼，便鄙夷地低声哼道：“果真是粗鄙之人，连字都认不全，还来学堂装腔作势。” 就在两人交头接耳之际，却见顾姒收起了礼仪规矩的书本，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早上在马车中读过的《龙韬》。 顾灵水眼珠转了两圈，她刚才没能借沈冰双让顾姒出丑，实在心有不甘。略一思忖之后，她便故意把自己笔朝顾姒的方向扔了过去。 啪嗒一声轻响，细长的毛笔咕噜噜滚到了顾姒的脚下。顾灵水随即起身去拾，却在起身之际发出疑惑的询问声。 “咦？这不是妹妹在家里看的闲书吗，怎得拿到学堂里来了？” 她这一开口，登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顾姒抬头看向顾灵水，眸色森冷。 “姐姐如何知道这是闲书？” 顾灵水以为顾姒是在心虚，于是越发得意地朗声说道：“这便是妹妹的不对了。明伦堂是学习礼仪规范的地方，就算你认不全字，也不该拿着小人书进来。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看正经书，好歹能把三字经读懂了。” 看到这边起了分歧，杨夫子上前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不等顾姒开口，顾灵水便恶人先告状。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学生发现顾姒在看闲书，于是好心提醒两句。没想到她却不承认，还反过来责怪学生多管闲事。” 一听此事又与顾姒相关，杨夫子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这个顾姒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粗鄙，刚回白鹿院第一日就接连惹出麻烦。 “顾姒，学堂中不许看闲书，还不赶紧收起来。” 顾姒微微歪头，好暇以整地看着对方。 “启禀夫子，学生所看并非闲书，是姐姐冤枉我了。” “顾姒，这书你在来明伦堂的马车上就在捧着看，我与尔雅都瞧见了，哪里有冤枉你半分。你若不愿承认错误也就算了，为何要撒谎？”顾灵水一边说一边故作委屈地朝四周的小姐们求助，“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上前来确认。若不是闲书，我自愿给顾姒赔罪。” 第28章 安康郡主 长期以来顾灵水都以崇武将军府正经大小姐的身份自居，各府的小姐们也都愿意看在这重身份上捧着她。再加上顾姒的名声的确糟糕，在发生争执的时候，大家自然会首先相信顾灵水的话。 “顾姒，苏教习以前就定下过规矩，不许学子们带闲书来白鹿院。” “是啊，你还是快收起来。否则坏了规矩，岂不是让杨夫子难做。” “我看还是把闲书上交，免得以后再犯。” 重重非议声中，顾姒淡然一笑。那明媚的眼眸好似有春光漫过，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姐姐刚才的话，可当真？” 顾灵水为她刚才那惊艳一笑微微失神，“什么话？” “自然是道歉的话。” 顾灵水回神，恼羞成怒。 “自然当真！只要你能证明此书不是闲书，我便当着众人面给你道歉。可若不是，那你就收拾包袱回府，别在这丢我们崇武将军府的脸。” 听这话，顾灵水竟是把崇武将军府当做了自己的私有物。顾姒心中冷笑不止，上一世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一直没能看穿顾灵水与冯尔雅的狼子野心。 “好啊，那就请杨夫子做个见证。” 顾姒施然起身，把手中的书本合上展示出来。 此书有些老旧，散发出浓浓的年代气息，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龙韬。 杨夫子只是个教授女子礼仪规范的夫子，哪里见过这些深奥的兵书，再看那书中偶尔插入了几张图画，便断定这是一本闲书。 “顾姒，这书并非你应该学的圣书，快将它交给我。” 周遭的学子们也是频频交头接耳。 “果然是闲书。” “这顾姒真是惹祸精。” “和这种人一起读书，简直就是对咱们的侮辱。” 就在顾灵水得意洋洋等着顾姒受罚时，一道清凉的女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此书并非闲书，而是《六韬》中的第三册《龙韬》。《六韬》又称《太公兵法》，乃是着名的道家兵书。没想到，顾小姐居然喜欢看兵书。” 顾姒寻声望去，却见坐在学堂角落中的一名少女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夏南晴，当朝夏侯爷的独女，也是位身份极其了不得的千金。 夏南晴的祖父夏傲山是弘明国的骁勇大将军，曾在先皇在位期间力击溃过入侵南方疆土的金楚国。而老将军却因伤势过重没能荣归故里，死在了返回京都城的途中。先皇为感念其贡献，追封夏傲山为夏侯，世袭罔替。 只可惜夏南晴的父亲与其母成婚十数年未能生出儿子，作为侯府第三代独生嫡女，夏南晴无法继承侯爷的身份，皇帝便另行开恩赐了她安康郡主的身份。 “兵书？” 顾灵水尴尬得脸都红了，她斩钉截铁说顾姒看得是闲书，没想到却是兵书。 “顾姒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看得懂兵书。安康郡主莫不是认错了？” 此话一出，冯尔雅心中就暗道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夏南晴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她微微昂起下巴睥睨着顾灵水。 “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吗？” 第29章 兵书 顾灵水被对方威严的眼神所慑，竟是吓得哑了口。其他人见夏南晴发了火，也都噤声不语。 “安康郡主息怒，我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冯尔雅赶忙上前福身致歉，“我们姐妹都未曾读过兵书，所以无从知晓那《龙韬》的来历。故而刚才多此一问，无非是想确认清楚，并非故意质疑郡主，还请郡主不要多心。” 她现在总算是回想起来，多年前自己曾听顾战提起过这本书。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且对兵法毫无兴趣，所以只听了个大概并未上心。 难怪今日在马车上看到《龙韬》这书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顾灵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也跟着施礼致歉。 夏南晴哼了一声，懒懒地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 作为骁勇大将军的嫡孙女，弘明国夏侯府的安康郡主，光是夏南晴的身份就足以让她成为了白鹿院中少数几个不愿也不屑与恭维顾灵水的人之一。 再加上夏南晴性格刚毅果敢不输男子，且从小继承了祖父的天赋，熟读兵书，对行军打仗兴趣十足，她说的话自然不容置疑。 “这《龙韬》一书我曾在祖父书房读了不下三遍，绝不会认错。” 顾灵水恭敬颔首，“是，郡主说没认错，那定不会错。只是……”她怨恨地看向顾姒，“只是顾姒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可能会研读如此高深的兵书。” “是啊郡主，若是顾姒真的好好研读此书也就罢了，若只是拿来装腔作势，那便是玷污了此书，玷污了郡主对骁勇大将军的缅怀之情。” 顾灵水与冯尔雅两人一唱一和，竟是把夏南晴推到了顾姒的对立面。若是能用夏南晴这把刀对付顾姒，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夏南晴虽然身份高贵，却不是蠢笨之人，一下便识破了两人的奸计。 “我看兵书并非单纯缅怀祖父，也是自己兴趣使然。别人读不读得懂，与我何干？不过嘛……”她踱步走到顾姒面前，噙着一抹期待的笑意看着她，“同样作为将军府的后嗣，至少应该把十大兵书熟记于心。不知顾小姐看了几本？” 顾姒没想到夏南晴会帮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她会向自己提问。两名倾城佳人对面而立，顾姒明亮的眼眸有流光划过。 “在下不才，十大兵书都略有研读。” 谁知话音刚落却遭到了顾灵水的反驳。 “撒谎，你每日在府中逗猫惹狗，哪有时间研读兵书。” 冯尔雅叹气，“欺瞒郡主可是要治罪的，姐姐莫要乱说了。” 顾姒冷冷勾唇，自鼻息间轻哼出声。 “两位姐妹连《龙韬》都不认识，即便我真的拿着兵书研读你们也认不出来。” “你！” 顾灵水恼羞成怒，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冯尔雅拽住顾灵水的胳膊，朝她隐晦地摇了摇头，“姐姐说的如此头头是道，不如与我们分享一下《龙韬》所讲的内容，也让妹妹长长见识。” 所有人都看出冯尔雅是在给顾姒挖坑，而顾姒非但不怵，反而越发从容镇定。 “既然妹妹想听，姐姐自然愿意教你。” 顾姒将书拿在手中却不翻开，仔细解说道：“《龙韬》一书从王翼到伦将选将，再到兵征与农器，共计共分十三篇。主要讲述将领如何组织引导战局，领兵立威，乃是将王之术。” 众人统统傻了眼，都没料到顾姒还真的能说出个一二三。 第30章 友人 见顾姒侃侃而谈，夏南晴眼睛一亮。 “那顾小姐觉得那一篇最为精彩？” “若说精彩，每一篇都汇聚了古人的智慧。不过于我而言，更看重农器。” “为何？” “战争打得不止是将领与士兵，打得更是后勤，是一个国家的储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况，我私心里是不愿见到战争的。只有我弘明国河清海晏，我父兄才与娘亲才能平安归来。” 说到这，顾姒低垂了眼眸，掩去其中点点泪光。 夏南晴见她这副神态，自己也想起来战死前线的祖父，竟是有几分感同身受。 她自袖中掏出手绢递给顾姒，安慰道：“顾小姐莫要感伤，崇武将军英勇过人，定能顺利击退入侵的北凉国人，早日回到京都城与你团聚。” 顾姒略微诧异地接过对方的素白色手绢，“多谢安康郡主。” 夏南晴转头看向顾灵水，“这位顾小姐，现在轮到你了。” 顾灵水头皮一麻，“轮到我？” 夏南晴提醒，“你刚才自己说，只要能证明顾姒所看并非闲书，就当众给她道歉。” 顾灵水心下一慌，“我，我只是……” “顾小姐莫不是想食言？” “……” 众目睽睽之下，顾灵水噙着满眼的泪珠望向顾姒。 若是以往，只要看到自己露出类似的表情，顾姒就算生再大的气都会不予追究。谁知这一次顾姒却不为所动，甚至略显不耐地催促道。 “姐姐快些，莫要耽搁了大家看书。” 顾灵水羞愤欲死，匆忙又敷衍地福了福身。 “抱歉。” 不等顾姒回应，她便提着裙摆匆匆离去，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人。 见挑事的人离开，夏南晴又对顾姒道：“以往你我并无往来，我也只从旁人口中听到不少对你的诋毁。没想到今日一聊却发现你全然不是什么蠢货草包，反而颇有才学。既然你我有缘，不如你收拾东西搬到我旁边去坐，省得老是被人惦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顾姒也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记得上一世安康郡主对同为将领后嗣却只贪图享乐的自己很是不屑，没想到这一世却主动提出与自己交好。 “多谢郡主。” 顾姒微微福身，当即收拾东西搬离了现在的座位。 好戏散场，大家都意犹未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剩下冯尔雅站在原地，心底生出浓浓的危急感。 她与顾灵水原本是想羞辱顾姒，却没曾想让对方阴差阳错入了安康郡主的眼。以后想在白鹿院为难顾姒，就更难了！ …… 自从顾姒在白鹿院崭露头角之后，便少有人敢对她正面作对了。只不过围聚在顾灵水和冯尔雅身边的小姐们依旧喜欢鬼鬼祟祟传她的坏话。 顾姒偶尔听得一两句也全然不在意。这样淡然洒脱的态度，反而更加引来了唯一的好友安康郡主的赞赏。 顾姒竟然还被邀请去了一次夏侯府中做客。这让顾灵水与冯尔雅的嫉妒之心达到了顶峰。 第31章 真假宫规 这日明伦堂休沐，所有学子都可在府中休息调整。顾姒却又是一早便出了门，她头一日与夏南晴约好了一起去选头面。 “又是与安康郡主一起出去？”周婉婷听到顾灵水的抱怨，眉头禁不住紧紧蹙起，“真是看不出来，这个顾姒如此有心机，居然摇尾乞怜巴结上了安康郡主。” 顾灵水气不愤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夏侯爷生不出儿子，只能独宠夏南晴一个女儿。等他过世夏侯府就断了香火，到时候夏南晴没有兄弟帮衬，日子未必好过。说白了，不过一个绝户而已。” 如此歹毒的话从顾灵水口中说出，若是让旁人听见定会大跌眼镜。而周婉婷却是见怪不怪，甚至赞同地点了点头。 “灵水说的不错，不过夏南晴现在身份不低，却也不好对付。”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丫鬟突然匆匆赶来。 “夫人，小姐，文雅公主府上的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公主将会在十日后举办生辰宴。” “什么？文雅公主的生辰宴？”顾灵水立刻来了精神，“快拿来我瞧瞧！” 看着华丽的烫金帖，顾灵水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 “娘亲，文雅公主可是贤王殿下的胞妹。她的生辰宴，贤王是不是也会出席？”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距离文雅公主的生辰宴不过短短十日时间，顾灵水与冯尔雅除了抓紧时间精心准备贺寿的礼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练习进宫礼仪与宫规。 参见公主该如何行礼，如何叫人；若见到妃嫔该如果表现等等。更重要的，是这场宴会还会邀请各位皇子王爷。 顾灵水只要一想到能够在宴席上瞧见心心念念爱慕已久的贤王殷琉焕，就止不住心跳脸红。她的礼仪由苏教习亲自教导多年，在京都城的贵女圈中可是出了名的好仪态。只要能够在文雅公主的生辰宴上展露风姿，就不信入不了贤王的眼。 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的女儿能够万无一失地得到贤王青睐，周婉婷还做了别的准备。 一封书信悄悄由崇武将军府送到了白鹿院内，交到了被免职的苏教习手中。 苏教习被免职，一直抑郁不已。然而当她看完了周婉婷送来的书信，却是精神一振！ 信中周婉婷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为顾灵水准备一份详细的宫规礼仪；第二：再准备一份完全错误的礼仪，交给顾姒。 顾姒敢让顾灵水在白鹿院出丑，那她就让顾姒在宫宴上声名狼藉！ …… 自从顾姒与与安康郡主交好之后，白鹿院中就分成了两个派别。维护巴结顾灵水与冯尔雅的为一派，顾姒与夏南晴两人自成一派。 就连上学放学，顾灵水与冯尔雅都不再与顾姒同乘一车。 这日放学，顾姒刚登上马车却见夏南晴也跟了上来。 “郡主不回府吗？” “不急。” 夏南晴关上车帘，从衣袖中拿出两份书信给她。 顾姒疑惑接过，发现信上居然写着两份进宫的礼仪指导。 “这是……” “是苏教习的笔迹。” 第32章 吟月堂 顾姒闻言瞬间眯起眼睛。 夏南晴继续道：“你不是让我帮忙盯着那老婆子？今日我的手下发现她收到了一份从崇武将军府传出去的书信，而后便写了这两份东西送出来。送给谁，就不用我说了？” 顾姒抿唇不语，一目十行将两份书信中的内容扫了一遍。虽然内容都是与宫规礼仪有关，但其中一份为真一份为假。 夏南晴：“你们家这两位姐妹野心可真不小，竟是想踩着你入皇室的眼。” 顾姒合上书信，转头笑眯眯看着对方。 “我想去一趟文昌路，不知郡主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 文昌路乃是京都城内出了名的古玩字画一条街，不仅可以买到文房四宝，更能淘到不少稀奇玩意儿。 然而顾姒今日过来并非买东西，却是找一个人。 马车徐徐停在一家古玩店的门前，夏南晴下车便皱起了眉头。 “这是卖什么的店？也太破旧了。” 顾姒抬头看了一眼店铺招牌——吟月堂。 这吟月堂表面上是出售与收购古籍的店铺，实际却是做制假造假的营生。 上一世她嫁给殷琉焕之后，偶然间知道殷琉焕曾来这里伪造过不少朝廷大员往来的书信，从而把不支持他的朝臣拉下马来。 这一世，她自然也要物尽其用。 瞧见顾姒与夏南晴两位衣着华贵的少女走进店来，小二立刻热情的上前迎接。 “两位小姐想买点儿什么？” 顾姒二话不说，直接放了一袋银子在桌上。 “我要见你们的掌柜的。” 小二一愣，随即又笑眯眯颔首。 “小姐请稍等，小人这就去把咱们掌柜的找来。” 然而他刚一转身，却听顾姒补充道：“我要见你们的女掌柜。” 小二迈出去的步子登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略显僵硬。 “小姐说笑了，咱们吟月堂只有一个周掌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顾姒却坚持，“可我要做的生意，只有你们女掌柜接得住。”说着她将钱袋打开，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那钱袋中装的并非普通碎银，竟是一整包不折不扣的金子。 店小二眼睛瞪得滚圆，夏南晴也凑上来低声说道：“你疯了，给他这么多钱！” 顾姒嘴角微微翘起，显出三分俏皮七分狡黠。 “鬼手盛云的手艺，自然是当得起这个价格。就是不知她想不想赚这笔银子。” 话音刚落，却听见后堂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世间谁还能与银子过不去？” 珠帘轻启，一名身着水红色蝶戏水仙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只见其面若芙蓉，身子婀娜，行走间裙摆微荡似花瓣，让人眼前一亮。 女子一出现，那店小二立刻关上了店门，并且自觉地退到外面守候。 顾姒双眸中有精光微闪，“盛云姑娘。” 盛云行至两人跟前盈盈一拜，“盛云见过顾小姐，安康郡主。” 夏南晴惊诧不已，“你如何知道我身份？” 盛云纤细柔嫩的手指捂住朱唇，但笑不语。 第33章 新来的客人 顾姒：“今日来吟月堂，是想请盛云姑娘帮个小忙。” “顾小姐请讲。” 顾姒看了夏南晴一眼，后者将两份书信拿出。 “我想请姑娘拓下这份信中的内容，做成宫中格式的书册。” 盛云接过去端详了一阵，“可以。” 顾姒又道：“还得加盖明伦堂白鹿院苏夫子的私章，以及礼部的印章。” 此话一出，夏南晴差点惊呼出声；盛云的瞳孔也是明显地收紧了一下。 “苏夫子的私章尚且好说，只是这礼部却是朝廷部门，盛云恐怕是……” “我自然是知道姑娘有这本事，才敢找上门来。要多少银子，姑娘尽管开口便是。” 听了顾姒的话，盛云眉头一挑。 “既如此，那就请二位入后堂稍等片刻，盛云需得与周掌柜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可以。” 顾姒与夏南晴被引至后堂小坐饮茶，盛云则是带着两份书信匆匆离去。 “顾姒，这吟月堂究竟是做什么的？居然连假冒朝廷礼部的印章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姒笑道：“吟月堂的本事大得很，我也是偶然间得知，想来碰碰运气。” 夏南晴蹙眉，“我不明白，你要对付苏教习，加上她的私章便足够了，为何非要多加一个礼部印章？” “为了逼真啊。” 顾姒说完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同时掩去眼底的杀意。 一个小小的苏教习怎么够，当初陷害她与父亲的，还有沈冰双和她那在吏部任职的好爹！ 吟月堂内院雅室中，殷景熙一拢红衣席地而坐，祥云纹宽袖自然垂在桌上。此时的他正低垂着眼睑，蹙眉研究着一份书信的字迹。仔细看去，不难发现那竟是一份朝廷大员所写的奏折。 “咚咚。” “主子，盛云请见。” “进。” 殷景熙放下手中书信，翩若惊鸿的面容随着抬头的动作显露出来，让人呼吸一紧。 然而盛云却不敢与之对视，恭敬地跪在地上。 “主子，新来的客人要求盛云替她做一份假的宫规书册。” “做就是了，这点小事不必上报。” “客人还说，宫规需得加盖礼部印章。” 殷景熙拿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几分，“新客人……” 吟月堂造假的本事只有极少的人知晓，盛云鬼手的称号更是老客户才有所耳闻。一个新来的客人开口便能叫出盛云的名号，还提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要求，难免惹人警惕。 “主子若是觉得不妥，盛云就让人将她们留下。”盛云在说这话时，周身散发出明显的杀意。 “她们？” “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和夏侯府中的安康郡主。” 话音落下，殷景熙某种的戾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短暂的惊讶于罕有的温柔。 盛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当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是，殷景熙又恢复了平常惯有的冷漠表情。 “崇武将军府，顾姒？” “正是。” 殷景熙放下手中纸张，饶有兴致追问，“她有什么要求？” 第34章 晚归 盛云呈上两封书信，并且把顾姒的话重复了一遍。 “礼部印章，苏夫子的私印，呵……”殷景熙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小丫头倒是聪明。” 他将书信还给盛云，冷声吩咐，“答应她的要求。” 盛云有些讶然，“主子不怕对方来吟月堂是别有用心？” “不怕她用心，只怕她没心。” 盛云花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回到后堂。 此时夏南晴喝完一壶茶，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反观顾姒却依旧坐得端端正正，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的仪态教养竟是不输宫里的皇子公主。 盛云进屋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心中对顾姒的好奇更深了几分。 “让两位小姐久等了。” 顾姒放下手中茶杯，“不知盛云姑娘与周掌柜商量得如何了？” “顾小姐出手阔绰，这笔生意我们吟月堂接了。不过……”盛云话锋一转，“吟月堂做生意也有自己的规矩，今日之事若是让外人知晓，只怕是会麻烦不断。” “这点盛云姑娘大可放心，我们不会自找麻烦。” 制造假的礼部印章可是杀头的罪过，傻子才会说出去。 “不知姑娘想什么时候取货？” “现在。” “现在！？”盛云再次讶然，“也不是不可，只是急货的价格……” 顾姒豪爽地拍出一张银票，“我再追加一百两。” 盛云：“……那就请顾小姐稍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到半个时辰，一封装裱完毕的宫规放在了顾姒面前。她展开一一查看，除了苏教习的笔记外，落款处果真多出了两枚印章。 盛云追问，“另外一份书信，顾小姐准备如何处理？” “随便找个竹筒装了便是。” 顾姒心满意足收了货，转头便交给了夏南晴。 “劳烦郡主找人送去崇武将军府。” “没问题。” 回到将军府，顾姒还没来得及返回自己的觅云院，就先被叫去了老夫人所在的映蓉院。 就在她进屋之际，里面正上演着祖慈孙孝的好戏码。 顾灵水与冯尔雅一左一右围着顾老夫人，又是喂水果又是捶肩的，好不殷勤。 “姒儿见过叔奶奶。” 顾姒的出现让这温馨的场景有一瞬间的凝滞，顾老夫人撇了撇嘴，不悦地审问道：“这么晚了才回来，又和什么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 顾姒捂住嘴，故作惶恐地左顾右盼，最后压低声音提醒。 “叔奶奶慎言！姒儿是陪安康郡主去文昌路选了两本书。郡主身份高贵，若是让人知道您这样称呼她，可是大不敬。” 顾老夫人闻言一噎，惊怒之下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呛到。 “你！” “不过叔奶奶不用担心，姒儿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安康郡主的。”顾姒抢先开口，并且附上了甜甜的笑容。 顾老夫人猛喘了几下，哆哆嗦嗦指着她想骂又找不到理由。 最后还是冯尔雅蹙着柳眉替顾老夫人开口，“姐姐就算是要陪别人出去玩，也该先派人给府里送个信儿。让祖母这么大年纪还要替你操心，这便是不孝了。” “不错！”老夫人赶忙借坡下驴，顺着冯尔雅的话道，“你看看灵水还有尔雅多懂事，白日里辛苦念书，晚上还要回来陪我用膳，给我尽孝。只有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第35章 学规矩 顾老夫人本就十足厌恶顾姒，每次一责骂起她来就没完没了。 苍老沙哑的嗓音像漫天乱飞的苍蝇，顾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对方念叨完了，干脆地一福身。 “叔奶奶教训的是，姒儿这就回觅云院发奋读书，争取像两位姐妹一样务正业。” 眼看顾姒要走，顾灵水赶忙推了推顾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正事！” 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姒跨出厅门的脚顿住，“叔奶奶还有事？” 老夫人骂得口干舌燥，心里更加窝火。就连两位孙女喂到嘴边的瓜也不甜了，按压肩的力道也不对了。 她挥退顾灵水与冯尔雅，将准备好的竹筒扔到顾姒脚边。 “过几日便是文雅公主的生辰宴，到时候你也去露个面。这竹筒里面装的是宫规与礼仪。这几日你没事别出去瞎逛，好好在府中把规矩给我学明白了，省得到时候进了宫丢人现眼。” 顾姒俯身将熟悉的竹筒捡起来，其中掉落的书信就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份真品。另外一份装裱过的假货正如她料想中那般，已经被两人悄悄留下。 “这宫规与礼仪只有一份，堂姐和表姐不需要吗？要不，我们三姐妹一起看？” “不用了！”顾灵水急忙拒绝。 “为何？难道堂姐不去参加宴席？” 顾灵水炸毛，“谁说我不去？我只是已经有了……” “我们已经誊抄一份宫规，这份原件就留给表姐自己看。”冯尔雅打断顾灵水的说，帮她把差点说漏的后半句圆了回来。 顾灵水冷静下来，跟着点头附和。 “不错。我们姐妹一直跟着苏教习学习礼仪，自然不会出错。倒是你，半点礼仪不知，才该多学多看。” 顾姒浅笑着将竹筒收好，“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堂姐和表妹了。” ……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文雅公主举办生辰宴的当天早晨，顾灵水与冯尔雅都起了大早。 两人都拿出了自己最华贵的衣衫与最名贵的首饰，把自己装扮得明艳动人。 周婉婷一边将镶玉的金簪别入顾灵水的发髻中一边仔细叮嘱道：“灵水，今日是文雅公主及笄后的第一个生辰，皇上与容妃娘娘都极为重视，整个京都城的权贵子嗣都将前往祝贺。你到时候定要机灵点，万万不可出错。” “娘亲放心，女儿这次一定会想办法得贤王殿下的青睐！” “还有那顾姒，这次咱们给她留了一份假的宫规，到时候你定要将她踩到尘埃中，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才是崇武将军府的正经小姐！” 觅云院中，秋水正帮着顾姒梳头，另一边的浮萍兴致盎然地帮忙选着衣衫。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小姐不如穿得喜庆些，奴婢瞧着这件金银丝如意云纹宫装就不错。若是没记错，这件宫装还是上次老爷回京都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小姐今日穿上它定能大放异彩！” 顾姒闻言抬眸扫了一眼，嘴角泛出冷笑。 第36章 宫装（1） 上一世顾姒为了在文雅公主的生辰宴上看到殷琉焕，拖着尚未好全的断手去参加了宴席。当时浮萍也是替她选了这件金银丝如意云纹的宫装，还配了一身金灿灿的首饰。 谁料想文雅公主也穿了一件类似的宫装出席。 如果说文雅公主穿这衣服是雍容华贵的话，那当时的她就是庸俗粗鄙。 再加上顾灵水与冯尔雅的挑唆，文雅公主勃然大怒，当场怒斥她僭越，还要逼她换掉衣衫。 那时的自己为了以最好的面目见到殷琉焕，不愿更衣，竟与文雅公主起了争执。等殷琉焕到来之后，更是不知廉耻地请求对方为自己辩护。 只可惜殷琉焕从未将她放入眼中，顺着文雅公主的话逼她换了件灰扑扑的布衣。 自己再次出现时的狼狈模样引来全场哄堂大笑，不顾廉耻爱慕贤王的消息自此深入人心。 往事历历在目，顾姒将视线从宫装上移开。 “太高调了，换一件。” 浮萍却捧着裙衫不放，“可奴婢觉得小姐穿这件最好。” 顾姒拿着眉黛，将本就优秀的眉梢描得更精致些。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浮萍笑容一僵，以往顾姒穿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时间一长竟生出一种可以凌驾操控主子的错觉。 如今顾姒突然反驳自己，浮萍即惊恐又焦躁不安，甚至还有几分气恼。 “既然小姐不喜欢，那就让秋水给您选。奴婢去瞧瞧小厨房熬得粥好了没有。” 说完竟是把裙子扔在塌上，径直离开了屋子。 等人一走，帮着梳头的秋水忍不住低声斥责，“浮萍也太没大没小了！居然敢和小姐大呼小叫。” 顾姒倒是没什么表情，仔细给自己上胭脂。 “无妨，你去重新给我选一套素净些的裙衫。” 直到秋水帮着顾姒装扮完毕，浮萍才重新出现。她手里提着食盒，里面装着顾姒爱吃的糕点，是等下入宫途中用来垫肚子的。 “小姐，您可准备好了？寄梦院已经派人来催了。” 嘎吱一声轻响，房门缓缓开启。 顾姒由秋水扶着走出来，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透出光来，霎时间令天地都黯然失色。 只见顾姒舍去繁复的宫装，重新选了一件淡紫镶银丝边的罗裙。水芙色的纱带衬得腰肢盈盈一握；搭在秋水胳膊上的柔荑由绣着的淡雅兰花的袖口衬得白如青葱；如玉的耳垂上坠着紫罗兰缨络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 尽管带着白色面纱，却也难掩倾国倾城的姿色。 浮萍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顾姒，晃神间差点没把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幸好秋水眼疾手快，先一步将东西接了过去。 “小姐，出发时辰到了，咱们抓紧些。” 顾姒颔首，带着秋水往前院走去。 浮萍回过神来赶忙追上，一边夸赞顾姒好看一边跟着两人出府，只可惜二人并不理会。 入宫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为了排挤顾姒，顾灵水与冯尔雅照旧是同乘一辆，让顾姒一个人独行。 第37章 宫装（2） 主仆三人现身的时候，周婉婷和顾玥怡正细心叮嘱着宫廷宴会中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宜，并且交代随行的两名丫鬟一定要好生照顾主子。 今日是顾灵水期待已久的盛事，辰时便起床梳洗打扮，精心选了一身桃花云雾烟罗衫。发髻间戴的簪子与耳坠也是由粉色水晶制成，和衣衫形成了完美的搭配。 远远看去，好似一支春日里盛开正艳的桃花。 等待多日，顾灵水此刻已然有些按耐不住，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飞去宫中，好让贤王看看自己这精致娇俏的容貌。 相比之下冯尔雅就要冷静淡然许多，她虽然心中也爱慕贤王，却在顾玥怡的调教下学会了隐藏野心。 瞧着顾灵水和周婉婷母女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冯尔雅借着掩面的动作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她今日的打扮并不算出挑，甚至可以算作低调了。烟水色的白玉兰散花纱衣，看似简单朴素，却饱含心机。那层层叠叠的裙摆自然垂下，每一走一步都像是玉兰花开，清淡怡人。 若是放在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女中，反而成为那独树一帜的清丽佳人。 顾玥怡轻轻拍了拍冯尔雅的肩，既是安抚又是鼓励。 在顾玥怡看来，顾灵水虽然貌美，却性情冲动，成不了大事。反倒是自己的女儿冯尔雅不仅才貌双全，更是沉稳娴静。 就算是贤王要选王妃，也该是选择她们冯尔雅这般性情与才情都上成的女子。 “时辰差不多了，顾姒怎么还不到？”顾灵水不耐地催促。 正说着，便见秋水与浮萍两名丫鬟簇拥着顾姒信步而来。 若说顾灵水娇俏如桃花，冯尔雅清雅如玉兰的话，那顾姒今日的装扮便介于二人之间，既没有前者那般招摇俗气，又不似后者寡淡无味。 淡紫色的裙衫完美体现出少女的娇嫩柔美，却又烘托出几分旁人无法比拟的高贵与典雅。面上戴着的白色面纱更是点睛之笔，将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朦胧光环。 顾姒每一个步伐都不徐不疾，且充满了镇定从容。 就在她走下台阶的时候，不经意朝马车方向瞥了一眼，这边的四人同时心脏猛地一缩。 不为别的，只为那通身不凡的气度！ 顾灵水都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直到顾姒行至众人跟前。 “给伯母姑母请安。” 瞧着眼前风姿卓越的顾姒，周婉婷与顾玥怡心中都暗道一声糟糕。 “姒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周婉婷沉不住气，率先开口质问，“还有你的首饰，之前打造的金镯与金簪怎么没戴？” 顾姒抬手看了一眼自己选的白玉镯子，语气淡淡道：“金镯与我今日的衣衫不搭，便选了这只。怎么，伯母觉得不好看？”说着竟是故意把镯子凑到对方面前，“这可是上次皇上赏赐给父亲的，父亲便留给了我。” 周婉婷噎住，她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皇帝赏赐的首饰不好，但要让她承认好看，岂不是在鼓励顾姒这样打扮？ 正气恼着，顾玥怡带着冯尔雅走了过来。 第38章 入宫（1） 顾玥怡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姒，这才缓缓开口。 “好看是好看，只是今日为文雅公主的寿辰，自该打扮得喜庆些。以姑母之见还是把这白玉镯子换下来比较好。” 若是换成以前，顾姒自己不会打扮，但凡听到别人说自己穿得不好，定会紧张地马上调整。但她现在却将顾玥怡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下次。” 见顾姒如此轻易就否决了自己的提议，顾玥怡嘴边的笑意凝住，攥着丝绢的手指缓缓收紧。 而顾姒好似看不出她的不悦，直接转移了话题。 “怎么有两辆马车？” 顾灵水怕她盯上自己这辆，忙闪身挡在了顾姒身前。 “人太多，我和尔雅坐一辆，后面那辆才是你的。” 顾姒扫了一眼后面的车辆，虽然样式大致上差不离，但明眼人却能发现它的用料比前面这辆马车差了许多。 什么样的身份配什么样的马车，这是权贵圈子里的常识。顾灵水和冯尔雅如此行径无非是想压自己一头，让自己难堪。 然而顾姒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抗议。 瞧着她自觉地去坐后面的马车，顾灵水得意一笑。 “哼，和我们争，她争得过吗？” 冯尔雅不悦顾姒刚才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于是决定先行一步，将她甩在身后。 “姐姐，咱们还是快走，不然就赶不上入宫的时辰了。” 等到前面的马车都走远了，顾姒这边才准备妥当。 浮萍下意识想要上车，却被秋水拦下。 “按照宫规，小姐进宫只能带一名丫鬟。” 浮萍点头，“我知道，我去就好了。” 以往每次顾姒出门，都喜欢带上更加“机灵”的自己。所以她以为这次也是与往常一样。 谁知这时秋水却道：“不必了，这次我来伺候小姐就好。” “什么？” 浮萍大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秋水就提着食盒上了车。 浮萍惊惧又气恼地朝顾姒告状，“小姐，秋水抢我的位置！” 顾姒却淡淡道：“我让的。” “小姐！？” 只说了这一句，顾姒便没再解释，直接下令让车夫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浮萍不甘地跟着追了出去，然而无论她怎么央求，顾姒都不为所动。直到车子彻底驶离崇武将军府，她才不得不放弃。 然而此时浮萍还没有意识到，她是彻底被丢下了。 …… 入宫的路程不算长，顾姒合眼靠在车壁上沉思。 上一世就是这次入宫，让她彻底被打上了爱慕贤王，不知廉耻的烙印。 想想宫宴上她接连遭受的侮辱与陷害，顾姒在感到不寒而栗的同时更觉得愤怒！一股想要复仇的火焰将她的血液点燃！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狰狞，秋水不得不将她叫醒。 “小姐？小姐？” 顾姒睁眼，瞧见秋水忐忑不安又担忧的眸色。 “小姐怎么了？” “我没事。” “那小姐为何一直捂着胳膊？” 经秋水这么一提醒，顾姒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捧住了并未受伤的右臂。 那一刻她却吁出一口气，所有不安的情绪都得到了排遣。 她已然重生，手臂也未断，接下来的宫宴也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被人戏弄于鼓掌之间。 这一世，所有的事件都将重新书写！ 第39章 入宫（2） 车辆徐徐入宫，周遭的热闹逐渐被寂静所取代。 秋水悄悄挑起车帘朝外看，不安地低声道：“小姐，奴婢从未入过宫，有些怕。” “没事，记住我这几日教你的就够了。” 刚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 秋水扶着顾姒下车，紧接着便有宫女上前引路。看着那宫女的样貌，她扶着秋水胳膊的手指缓缓收紧。 上一世文雅公主将宴席设在了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中，这一世依旧如此。领路的宫女带着她们走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选择了右转，然而顾姒却停了下来。 “顾小姐怎么停下了？请这边走。” 顾姒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 “公主生辰宴所设何处？” 宫女回道：“在御花园。” 顾姒又问，“哪条路是通往御花园的捷径？” 宫女指着自己脚下的路，“自然是这边。”说着，她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请顾小姐快些随奴婢走。耽误了宫宴，可是担待不起的。” 听她这么说，秋水便有些急了。 “小姐，咱们快走。” 然而顾姒依旧不动，“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人？” 宫女身子一僵，心虚地垂下头。 “奴婢贱名，不敢污了小姐耳朵。” “不愿说？没关系。我再问你一次，哪条路是通往御花园的捷径？” 咯噔！ 宫女心脏猛烈的一缩，她抬头看向顾姒，却被对方看透一切的目光吓得软了脚。 “顾小姐饶命！” 噗通一声，宫女跪在了地上。 顾姒冷着脸后退半步，径直带着秋水拐上了另一条路。 此刻秋水虽不明所以，却也查觉出事情有异，只能紧张地跟在顾姒身后。 片刻后宫女回过神追上来，想要重新给顾姒引路，却发现顾姒对宫里的道路熟稔得很，根本用不着她提醒便能准确地判断在哪里拐弯，哪里入门。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御花园便出现在眼前。 引路的宫女总算是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退了下去。 来参加宫宴的除了各府的小姐，更有少年们。大部分人都是明伦堂的学生，倒也无甚稀奇。 永昌王府的世子殷景熙自从入宫之后就一直坐在座位上，既不与人交谈，也不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们，只盯着手中的茶杯，偶尔抬眸看一眼御花园的入口。 其好友黎枫却像只满场飞的花蝴蝶，一会儿去和这府的少爷说说话，一会儿又去逗逗那府的小姐。 等他转了几圈之后回到殷景熙的身边，毫不客气地把他盘中的点心抢走。 “我说，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你怎么老绷着脸。” 殷景熙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再次抬眸看向入口处。这次他的目光没有再收回，而是定格在某位少女的身上。 只见顾姒缓缓而来，一身淡紫色的裙衫随着微风轻轻扬起，好似一朵轻柔的祥云。 眉不描而黛，额间肌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璎珞耳饰颤颤垂下，摇曳间更衬得脖颈纤细修长；白色面纱之下隐约可见丹果朱唇，顾盼回眸间更是透露出摄人心魄的美感。 第40章 仇人 顾姒一出现，便引来不少男子的注意。更有大胆的少年上前与之搭话，却都被顾姒委婉拒绝。 殷景熙眸色渐深，连呼吸都加快了几分，同时心底生出一丝想要将她抓过来藏在身后的隐秘冲动。 此刻，聚集在花园一角的顾灵水和冯尔雅正与几位千金们窃窃私语，笑得甚是开怀。 “真的假的，你们居然打点宫女，让她故意带错路？” “那顾姒岂不是完了？” 沈冰双笑得最开心，自从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她已经许久未曾出门。这次若不是借着来参加宫宴的借口，她还继续被关在家中。 所以当听到顾姒要遭殃，她最是高兴。 “若是比公主还到得晚，那可是大不敬。我看顾姒这次定要吃苦头了。” 话音刚落，却听身后响起一阵幽幽的女声。 “沈小姐想让谁吃苦头？” “啊！” 一声惊叫，沈冰双差点没摔倒在地。 旁边的顾灵水与冯尔雅也是面色一僵。 “顾姒，你怎么到了？” “我与姐姐一起入宫，为何姐姐看到我很惊讶？” 顾灵水嘴角抽搐，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姒又道：“刚才来御花园的路上，引路的宫女甚是有趣，与我说了一个走错路，耽误宫宴被责罚的故事。不知诸位是否听过？” 就在所有人都尴尬得不知如何接话之时，太监的唱和声总算解救了她们。 “文雅公主到！” 在无数宫女的簇拥之下，传说中的文雅公主终于现身。她穿着一身金灿灿的如意云纹宫装走在前面，高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 紧随其后的更有太子殷辰瑞、四皇子殷宁鸿、五皇子殷琉焕、七皇子殷方墨，以及其他妃嫔所出的两位公主。 面对弘明国的皇子公主们，众人只有跪下行礼的份。 一通繁复冗长的请安之后，太子叫了平身。 “今日是文雅的生辰，我等都是陪衬，还是文雅来操办。” “太子哥哥又取笑我。” 文雅公主娇嗔地跺了跺脚，随后便不遑多让地引着各位皇子公主入座。 各府的小姐与少爷们也都各自归位，坐到了事先安排的座位上。 崇武将军府在朝中地位超群，自然安置得比较靠前。只是顾灵水与冯尔雅先到，占据了更加显眼的两个位子。 顾姒带着秋水坐在两人身后，倒也不在意。因为自从七皇子殷方墨一出场，她的视线便没再移开过。 七皇子殷方墨，母妃乃是当年北凉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所以他的血脉中有一半北凉人的血统，这也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然而此人却并不安分守己，而是在暗中成为了五皇子殷琉焕的帮手。 上一世自己在嫁入东宫之后，弘明国与北凉再一次开战，已经是太子的殷琉焕提议让父亲顾战出兵。 然而战事胶着了三年不见分晓，每次有转机的时候敌军都能顺利逃脱。这引起了皇帝极大的不满，认为顾战是在故意拖延战事，消耗国力。 后来兄长顾戎战死，父亲被曝出勾结外敌，被夺了兵权收押回京。包括自己替父从军前往前线，也是殷方墨向殷琉焕提的建议。 如今想来，那时他们二人才是真正勾结外敌之人，借着战事将他们顾氏一族连根拔除。 家人惨死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中，顾姒瞪着殷方墨的双目里恨不得留下血泪！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裙摆，指甲刺破了手绢都不自知。 第41章 生辰礼 就顾姒走神时，顾灵水与冯尔雅却起身给文雅公主送上了生辰礼物。 “臣女顾灵水携表妹冯尔雅，祝贺文雅公主福寿延绵！” 宫女上前接过礼物，当众展示出来。 两人所送之礼乃是旧朝一位大画家所作的聚宝盆山水图，名为《源远流长》。 这可是周婉婷与顾玥怡两人精心打探了文雅公主的喜好之后，花了足足五千两白银买来的真迹，珍贵无比。 画面刚展开，文雅公主便眼前一亮，忙问道：“此画可是出自旧朝冥语大师之手？” 顾灵水笑着颔首，“公主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此画的出处。” 文雅公主酷爱收集古玩字画，得此宝物自然大喜，不仅亲自叮嘱宫女好生存放此画，更是给了两人赏赐。 顾灵水得了赏，心中颇为自得，周遭的小姐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然而当她转身向顾姒炫耀的时候，却发现顾姒并未看着自己，而是一直锁定着五皇子殷琉焕。 浓浓的嫉妒之火灼烧着顾灵水的心脏，她竟是不顾场合朗声点名道。 “姐姐别老看着贤王殿下，该你献礼了。” 此话一出，登时引来众人的目光。 大家齐齐朝顾姒看去，发现她果然在盯着五皇子发呆。 一时间讥讽与嘲笑声四起。 毕竟她刚回白鹿院读书的时候就因为爱慕贤王殿下闹过一次笑话。当时她虽教训了嘲笑自己的沈冰双，但今日的做派却无异于不打自招。 殷琉焕生得俊美非凡，乃是不少千金小姐的深闺梦里人，在座的小姐们或多或少都在悄悄打量着贤王，但却没有一人敢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顾姒实在是太过大胆，不知羞耻！ “小姐！小姐！” 听到秋水的提醒，顾姒才恍然回神。她从七皇子殷方墨身上移开目光，却又对上了他身边的殷琉焕。 原来这两人竟是挨着坐的。 殷琉焕认出顾姒便是当日自己在林场中所救的女子，心中得意的同时又生出浓浓的不屑，然而面上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顾姒，你为何一直盯着本宫的皇兄？” 文雅公主身为殷琉焕的胞妹，一直以这样一个完美的兄长为傲。此时瞧见顾姒这般放肆地打量自己兄长，自然生出护卫之心。 顾姒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顾灵水抢了先。 “文雅公主有所不知，姐姐之前误入过一次皇家林场，刚好巧遇了贤王殿下。至此之后姐姐便对贤王殿下格外敬佩。” 此话再次引发一轮热议。 所有人都以鄙夷的眼神看着顾姒，认为她当初进入林场“巧遇”贤王不过是勾引的手段。 人群中，黎枫八卦地朝身边的殷景熙使眼色，却见对方面沉如水，像个活阎王。 顾姒爱慕贤王一事，文雅公主也多少有所耳闻，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因为顾姒野调无腔，爱慕虚荣的名声在外，这样粗鄙之人自然是配不上自己完美的兄长。 然而这并不影响她此刻对顾姒感到不满。 “本宫的皇兄才貌双全，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说着她看向顾姒，“本宫今日生辰，不知顾小姐准备了什么寿礼？” 看着顾姒空手着起身，顾灵水捂住嘴轻轻“呀”了一声，“姐姐该不会忘记准备礼物了？” 第42章 墨玉毛笔 忘记给公主准备生辰礼，虽不至于被治罪，却也是极为不敬。按照文雅公主的性子，至少会把这种人哄出宫去。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等着瞧顾姒出丑的时候，她却从容镇定地自衣袖中抽出一个细长的红色礼盒。 “臣女顾姒，代表崇武将军府恭祝殿下寿与天齐，愿殿下柏松齐肩，年年今日喜长新。” 微风吹过，顾姒身后柔顺的长发随着淡紫色的裙摆轻轻扬起，美得像一副花卷。轻柔的话语却好似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了顾灵水和冯尔雅的脸上。 顾姒以一人之身代表整个崇武将军，便是把她的两位姐妹排除在外。 这下不仅顾灵水怒火中烧，冯尔雅也忍不住出口讽刺。 “原来表姐早有准备，那我们就放心了。只是表姐什么时候准备的寿礼，我与姐姐倒是不曾知晓。” 顾姒目不斜视，口气冷淡，“两位姐妹准备古画的时候，我也不曾收到半点风声。” 三个人夹枪带棒的对话引得众人露出古怪的表情。 之前不明真相的人这次可算看清楚了，原来这光鲜亮丽的崇武将军府也不似表面那般和谐。 文雅公主刚赏赐了顾灵水和冯尔雅，现在看到两人被顾姒打脸，难免也有些不悦。 “来人啊，把顾小姐的寿礼呈上来。本宫倒要看看，这崇武将军府送的是什么好东西。” 礼盒缓缓开启，一支纯黑色的毛笔出现在眼前。 文雅公主将其拿起端详一阵，脸色随着笔杆的颜色去了。 “顾姒，本宫寿辰，你就送支笔？” 原本顾灵水和冯尔雅还有些担心，怕顾姒会拿出什么了不得的寿礼。如今瞧见不过是一支普通的毛笔，高悬的心便落了地。 顾灵水捂嘴，“好妹妹，不是姐姐说你，公主寿辰多喜庆的日子，你怎么送这样寒酸的礼物。” 冯尔雅补充道：“是啊，而且还是黑色，多不吉利。” 见这三人居然不识此笔的珍贵之处，顾姒垂眸掩去不屑之意。 “启禀公主殿下，此笔的笔管为墨玉，笔斗为素金，笔头乃是秋山银狼毛。” 在顾姒依次介绍完这支笔不同部分所用的材质后，在场凡是稍微懂笔的人神情都从最初的意外转为惊喜，最后呈现出错愕的表情。 只可惜文雅公主虽然喜好古画，却对毛笔没什么钻研。 “那又如何？再珍贵也不过是支玉笔罢了。本宫光是作画的笔就有几十只，哪支不是由最顶尖的笔匠所制。” 说完这话，文雅转头去看自己的皇兄，似乎是想从他那得到夸赞与附和。然而她却在殷琉焕的脸上瞧见了尴尬之色。 不仅如此，其他几位皇子也都露出半是讥讽半是看戏的眼神。 就在殷琉焕准备替文雅解围的时候，坐在人群中的殷景熙突然开口。 “文雅公主可知墨玉出自何处？” 殷景熙作为永昌王府的世子，也属于皇室成员，却并未与皇子们坐在一起，而是随意选了个位置。 他一开口，立刻引来周遭众人的目光。 因其性格特别冷淡，鲜少出头，所以他突然提问，文雅公主便觉心中一紧。 “不过是种玉料罢了，难不成有什么特殊来历？” 第43章 祥瑞之兆 殷景熙沉声解释，“墨玉只出产于弘明国与北凉国交界处，因战事不断，所以产量极为稀少。像公主手中这支品相如此通透的玉笔，可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文雅公主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刚才所言不当，却还是梗着脖子坚持。 “就算如此，那算不得什么珍品。” 殷景熙继续道：“若它只为墨玉所制，稀奇归稀奇，的确也称不上珍贵。不过这银狼毫的笔头，却是比这墨玉还要稀有。” 文雅不解，“银狼毫？” “银狼是北凉国的圣物，被视为战神的化身。敢问顾小姐，此笔上的银狼豪可是由崇武将军所猎杀的银狼身上所取。” 顾姒微笑颔首，“正是。” 殷景熙缓缓勾唇，“崇武将军猎杀了北凉国的战神，难道不正昭示着我弘明国定会战胜入侵的北凉蛮夷？此乃祥瑞之兆！此笔也是祥瑞之笔！” 短短几句话，便将这支玄色玉笔冠上了祥瑞的名头。 顾姒盈盈一拜，朗声道：“边关战事未休，臣女父兄浴血奋战不知归其，皇上与太子殿下也以勤俭之道治国理事。臣女不敢挥霍无度，思来想去便拿出墨玉与银狼豪交给工匠精心研制了这支玉笔。只希望能借此笔恭祝公主福寿延绵，我弘明国国泰民安！” “好！” 在旁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子却先一步起身抚掌。他对皇位势在必得，顾姒刚才的恭维之话让他喜形于色。 “顾小姐不愧是崇武将军之女，眼界与气度果真与旁人不同！以孤所见，这份寿礼不仅珍贵，而且意义非凡。文雅，你可要好好珍藏才是。” 文雅嘴角抽搐不止，却还要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是，文雅谨遵太子哥哥教诲。” 太子带头支持顾姒，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一时间全是夸赞顾姒与墨玉笔的言论。 之前质疑她礼物寒酸且不吉的顾灵水和冯尔雅尴尬又羞愧，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去。 顾姒拜谢太子之后归位坐好，随后又朝殷景熙微微点头以示感激。 随后其他府邸的小姐少爷们也献上了礼物，或稀有或珍贵，却都不及顾姒这份的巧思与意义。 贤王殷琉焕对顾姒的印象还停留在林场初见那日，却没想今日一见，对方竟是改头换面大放异彩。 七皇子殷方墨看他一直悄悄打量着顾姒，于是借着喝茶的动作低声问道。 “五哥可是看中了那丫头？” 殷琉焕哼笑，“她可是崇武将军之女，烫手山芋，谁敢碰。” 七皇子舔了下唇瓣，眸底透出几分狠厉之色。 “五哥不方便，七弟可以代劳。” 殷琉焕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如今太子与三皇子斗得如火如荼。而他自己母妃位份不高，为了韬光养晦，一直假装自己无心皇位，只与身份尴尬的七皇子有所往来。 正是如此，他才在夺嫡的夹缝中有了一席之地。 顾姒作为崇武将军的女儿，原本该是一块香饽饽。只可惜皇上多疑，一直将兵权牢牢抓在手中。 这个时候谁先动手动顾姒，谁就触了皇帝的逆鳞！ 再加上顾姒之前愚蠢草包的名声在外，更是导致京都城内的少爷们敬而远之。 第44章 助兴 就在殷琉焕审视顾姒的时候，顾灵水也一直注视着对方。 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爱慕的男子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姒身上，顾灵水又是难过又是嫉妒，恨不得把顾姒撕碎踩在脚底！ 冯尔雅的脸色也不太好，她本想借献礼的环节大放异彩，好引起贤王殷琉焕的注意，谁知却被顾姒抢了风头，连永昌王府世子与太子都被其蛊惑。 献礼的流程过后便有舞姬登上高台献舞助兴，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各府的小姐少爷们或是专心赏舞，或是相互攀谈。 文雅公主起身更衣，顾灵水与冯尔雅以及沈冰双三人交换眼神跟了上去。 沈冰双假意规劝，实则故意挑唆道：“今日是公主的寿辰，您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冯尔雅叹气，“是啊，顾姒在府中嚣张跋扈惯了。出府前我娘还特意叮嘱过，让她入宫后收敛些性子。不曾想她竟加倍张狂，还敢让公主下不来台。只可惜我们姐妹两人常年被她欺辱，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顾灵水咬牙切齿，“瞧她那副装出来的高贵模样，也不知是在勾引谁。” 文雅公主性子高傲，本不愿理会三人。但在听到顾灵水的提醒之后却是脚步一顿。她朝殷琉焕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皇兄一直看着顾姒。 冯尔雅故作担忧道：“表姐一直心系贤王殿下，莫不是想趁机……” “她敢！”文雅公主闻言气恼不已，“不过是个蠢货，也敢肖想本宫的皇兄。” 冯尔雅眼珠一转，低声提议道：“其实公主不必担心，顾姒如今这样不过是装出来撑场子的，只要揭了她的短，贤王殿下便会认清她的真面目。” 就在一舞完毕后，文雅公主重新回到了位子上，并且叫停了奏乐。 “光是看这些舞蹈颇为无聊，众位千金也是多才多艺之人，不知谁能为本宫助兴？” 话音一落，不少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此次宫宴不仅汇聚了京都城内名门望族的男子，更有诸位身份高贵的皇子出席。若是能借此机会露个脸，说不定能搏一段好的姻缘。 就在众人心思活泛的时候，沈冰双率先站了出来。 “启禀公主殿下，灵水与尔雅在音律上颇有建树，今日公主寿辰，不如就请她们二人为公主献上一曲？” 文雅颔首，“本宫早闻崇武将军府的小姐们才华横溢，在音律上更是造诣颇深。不知本宫今日可有机会见识一番？” 被点到名，顾灵水与冯尔雅款款而出，好似两朵盛开的鲜花般引人注目。 顾灵水：“公主谬赞，臣女不过略通音律。若公主不嫌弃，臣女自是愿意携两位妹妹上台为公主献曲助兴。” 此话一出，顾姒端着茶杯的手指微顿，柳眉紧蹙。 两位妹妹，那岂不是也包括她？ 说话间，顾灵水已经缓步走到顾姒跟前。 “妹妹，公主让我们姐妹三人献上一曲，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此时再来问她得意见有何意义？ 就在众人好看西的目光中，顾姒放下茶杯缓缓起身。 “不知姐姐想演奏什么曲子？” 顾灵水得意勾唇，“我与尔雅什么曲子都行，主要看妹妹会什么。啊对了，小时候教音律的夫子好像让妹妹练过《春雪》，不知妹妹可还记得如何弹奏？” 《春雪》乃是学古琴时最为基础的曲目，多为七八岁的孩童弹奏。顾灵水故意这般询问，便是想告诉大家顾姒不通音律，是个草包。 第45章 《乘风》 顾姒敛眸掩去其中的冷意，“如今乃是夏日，演奏《春雪》并不应景。不如奏一曲姐姐擅长的《乘风》？” 《乘风》曲调复杂，共分上中下三阙，从舒缓到激昂再到最后的恢弘，通常需要三种或三种以上的乐器一起演奏方能体现出磅礴气势。 顾姒之所以这样提议，便是因为偶然撞见顾灵水与冯尔雅一起练习过此曲。 《乘风》二字一出，顾灵水有一瞬间的错愕。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顾姒是个音痴，能记得《春雪》的曲调就不错了，居然还听说过《乘风》这般高难度的曲子。 她眸中露出轻蔑之色，虚伪地劝道：“还是算了。《乘风》这首曲子过于复杂了，只怕妹妹奏不出来，坏了公主雅兴。” “姐姐不必担心，只要你奏得出，妹妹就跟得上。” 听顾姒这般讲，顾灵水禁不住心中冷笑。她与冯尔雅交换了一记眼神后，同意了顾姒的提议。 “那好，既然妹妹如此执意选《乘风》这首曲子，那我们姐妹二人就奉陪到底。只希望妹妹好好发挥，别辜负了公主的希望。” 崇武将军府的三位姐妹要同台演奏，在场众人登时议论开来。 “顾灵水和冯尔雅我倒不担心，她们二人的音律可是苏夫子多次夸赞过的。只是这顾姒，我却从没听过她弹琴。” “是啊，听顾灵水刚才那般说，顾姒似乎对音律一窍不通。” “即是如此，她又为何要选《乘风》这首曲子。莫说她，就算是宫廷乐师也难以驾驭此曲的难度。” 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顾姒的时候，黎枫也在八卦地询问身边的殷景熙。 “真是太有趣了，顾家小姐居然选了一首你最喜欢的曲目。你说她到底奏不奏的出来？” 殷景熙抿唇不语，但看向顾姒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深沉与探究。 从重返白鹿院开始，她就在不断颠覆众人对她的印象。她真的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不识礼数，不通音律，不学无术的刁蛮丫头吗？ 宫女奉上不同的乐器任三人挑选。 顾灵水眼疾手快，选择自己最擅长的古琴；冯尔雅选的最能体现她灵动气质的琵琶。 最后轮到顾姒选的时候，现场还剩下古筝、笙、鼓、萧、笛、埙几样乐器。 顾姒一一看过，最后目光停留在一把玉萧上。随着乐器的入手，久远的记忆也缓缓涌上心头。 上一世，自从父亲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收押之后，顾姒便替父从军上了前线。 边关艰苦，每日都有人倒下。 顾姒担忧牢中的父亲，怀念战死的兄长，挂念京都城中的夫君。在艰苦的环境下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寄情于曲。 每一次从战场上返回，她都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墙头吹上一曲。而吹得最多的，便是《乘风》。 闺中小姐们练习此曲，多练上阙柔和舒缓的部分。而中阙的激昂悲怆与下阙的宏伟大气，却只有见识过世间艰辛之人方能体会感悟。 恰好，这些情绪顾姒都有。而且这首曲子，她吹了不下百遍。即使无需曲谱也可烂熟于心！ 第46章 一鸣惊人（1） 顾姒还沉浸在回忆中时，顾灵水和冯尔雅已经上台准备了。 见顾姒一直盯着手中的玉萧出神，顾灵水故意调侃道：“妹妹为何犹豫不决？若是实在不会，不如去跟公主告个罪。公主仁慈，想来也不会为难于你。” 周遭也有人发出窃窃的偷笑声，这些人都不信顾姒真的会吹箫。贤王殷琉焕与七皇子殷方墨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似乎在等着看好戏。 顾姒缓缓回神，握着玉萧的手指用力收紧。 一切准备妥当，顾灵水与冯尔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拨响了琴弦。古琴与琵琶的音色相辅相成，美妙活泼的音律织就了一幅河清海晏的昌盛画卷。 这首曲子顾灵水和冯尔雅已经配合着练习了上百次，什么时候停顿，什么时候加快节奏，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一旁的顾姒手持着玉萧静静站着，却是半点都融入不进去的样子。 沈冰双见状忍不住与文雅公主低语，“公主您瞧顾姒那呆愣的样子，哪里像是会吹箫的人。我看她就是撒谎成性，逞能欺骗公主！” 文雅公主哼笑不语，她已经想好等曲子奏完要怎么惩戒顾姒了。 关注着台上动静的黎枫此时也有些心慌，“景熙，顾小姐根本接不上，这下可完了呀。” 殷景熙神色不变，但放在膝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顾灵水和冯尔雅发挥得很好，古琴与琵琶合奏出欢快的曲调，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旖旎着轻舞。 《乘风》上阙的曲谱不算长，很快就演奏了一大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姒要枯站着直到演奏结束的时候，她却在某个结点突然吹响了玉萧。 萧声与古琴琵琶相比，音色更加沉稳，辨识度也不高。 顾姒一开始只是给两人伴奏，将曲子的音色补充得更加饱满。然而随着曲调进入尾声，古琴与琵琶弹奏的速度慢了下来，萧声就变得越发清晰。 顾灵水与冯尔雅平日里只练习了欢快的上阙，弹到此处已经开始放缓节奏准备收尾了。 顾姒却在这时候加大了音量，以高超的技巧把曲调转入了中阙的部分。含蓄深沉且婉转悠扬的萧声一下子变得出挑，轻快的曲风倏然一转，变得苍凉凄幽。 顾灵水和冯尔雅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惊了一跳，手下不禁弹错了几个调子。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姒吸引了去，倒是没发现她们这点小小的失误。 看着顾姒从容不迫地吹奏着玉萧，在场众人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沈冰双脸色一僵，文雅公主也是拧紧了眉头。 黎枫却是低低叫了声好，“景熙你看，她会吹，她真的会吹！” 殷景熙没接话，但紧攥着的手指倒是放松了下来。 《乘风》一曲上阙表达的是国泰民安的景象，中阙描述的就是战争到来时的残酷。 顾姒眉眼低垂不辩神色，然而吹奏出来的萧声却是如泣如诉。 上一世自己在战场上每一次的拼杀，父亲临终前的警告，结束自己性命的白绫，一切场景都历历在目。 萧声如松风嘶吼，听得人心颤！ 第47章 一鸣惊人（2） 淡紫色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扬起，顾姒亭亭玉立站在高台之上，将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相比之下顾灵水和冯尔雅反倒成了陪衬，刚才精彩的合奏变成了铺垫。 顾灵水又惊又怒，忍不住想要起身打断顾姒，却被冯尔雅及时拦下。 “姐姐不要！” 此时若使坏破坏了弹奏，便是得罪了文雅公主，到时候说不好还会被治罪。 冯尔雅低声安慰，“姐姐别急，她会吹中阙，却未必能将整曲吹完。” 然而这两人注定是要失望了，顾姒不仅吹完了中阙，还顺利转入了下阙。 幽呜清凄的曲调减淡，却而代之的是久违的轻松与宁静。象征着战争逐渐远去，百姓们再次兴建家园的喜悦。 直到这时，黎枫才猛然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屏住呼吸已久。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袅袅，静中带动如飞絮，飘忽空灵终归宁。 顾姒放下玉萧，指尖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珠。 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震撼的萧声中不可自拔，直到殷景熙率先鼓起了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最终连城一片，响彻全场。 “好！” “太震撼了！” 就连太子殷辰瑞也忍不住称赞道：“真是没想到，顾小姐吹箫的技巧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 顾姒盈盈一拜，“太子殿下谬赞了。臣女只是略通音律，希望公主能够尽兴。” 见顾姒一鸣惊人，文雅公主恼怒地瞪了台上的顾灵水和冯尔雅一眼。 “没用！” 冯尔雅心中咯噔跳了一下，略微思忖之后放下琵琶朝顾姒走来。 “原来表姐是会吹箫的，害得妹妹刚才担心了好一阵，还想着自己多弹一些，好帮表姐遮掩过去。” 顾姒冷眼以对，并不接话。 这时冯尔雅突然瞧见她脸上的面纱被泪珠浸湿，脑中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 “呀，表姐怎么哭了？” 冯尔雅故作惊诧地叫了一声，随即伸出手去。 顾姒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动手，下意识朝后躲去。谁知冯尔雅的指尖已经拽住了面纱的一角，两相作用下，纯白的面纱倏然揭开。 “啊！表姐你的脸！” 冯尔雅一直以为顾姒戴着面纱是为了遮掩脸上的伤疤，于是在面纱揭开的瞬间故意尖叫一声引来众人的注意。 顾姒下意识别开脸，下一瞬完美精致的面庞便暴露出来。 此时日头正盛，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照在脸颊上，将她的肌肤衬得通透又亮白，似有宝光流转，令人几不敢直视。 四周不断响起惊叹的抽气声，大家俨然没想到顾姒的真容如此令人惊艳。 席间，贤王殷琉焕此刻看向顾姒的眼神像是点燃了火；七皇子殷方墨更是噙着邪佞的笑意，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黎枫整个人都癫狂了，激动地擒住了殷景熙的手腕使劲摇晃。 “景熙你看！顾小姐她好美！” 殷景熙的瞳孔中倒映着顾姒姣好的面容，心尖像是被猫儿挠了一把，又痒又疼。 第48章 危机 冯尔雅得逞的笑容僵在嘴角，好似见了鬼一般。 顾灵水更是大受刺激，冲过来指着顾姒质问道：“你，你的脸不是破相了吗？怎么好了！？” 顾姒回过神来，朝对方勾出一抹三分邪气七分魅惑的笑容。 “我的脸虽然受了伤，但却多亏了秦大夫，他用最好的药替我消除了疤痕。” “什么！？” 顾灵水简直匪夷所思。秦大夫是她们寄梦院的人，当时给顾姒瞧病的时候，她与周婉婷明明叮嘱过对方要想办法把顾姒的脸彻底毁掉。 但如今顾姒非但没有毁容，反而容光焕发，美得不可方物！ 面对顾灵水和冯尔雅的错愕，顾姒莞尔一笑。 “我的脸治好了，两位姐妹怎么瞧起来并不替我高兴的样子。难不成，你们其实心底都希望我变成丑八怪？” 冯尔雅嘴角一抽，怀着吃了苍蝇一般的心情给她道喜。 “怎会，妹妹自然是替表姐高兴的，恭喜表姐痊愈。” “是吗？那真是谢谢表妹了。” 顾姒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对方，转身朝台下走去。 顾灵水胸中嫉妒的火焰将她的理智蚕食殆尽，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快步跟了上去，在顾姒准备台下的瞬间隐晦地推了一把。 “啊！” 顾姒脚下一滑没能踩准阶梯，而是径直从台子边缘扑了出去。 一时间周遭响起杂乱的惊呼声。 高台离地足有半丈高，人若是摔下来定会骨折受伤；若是脑袋先着地，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顾姒根据多年征战的经验，在跌落的瞬间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头部。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就在她闭上眼准备迎接重击的时候，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嘭——！ 顾姒落在地上，却没有意料中那般的疼痛。等她睁开眼时，却瞧见永昌王府世子殷景熙正垫在自己身下。 “景熙！”黎枫吓坏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小姐，小姐！” 秋水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不顾宫廷礼仪礼仪冲入了场中。 宫女太监们也是急忙上前搀扶，场面一片混乱。 顾姒的大脑空白了好一阵才缓缓回神。 “世子殿下！？” 她慌乱起身，把压在身下的殷景熙扶坐起来。然而当她触碰到殷景熙的右胳膊时，对方发出的一声急促的闷哼。 黎枫关切道：“怎么了景熙，你受伤了？” “啊，有血！” 听到秋水的惊呼，顾姒这才发现自己手掌上黏腻一片。殷红的血液混杂着砂砾糊满了掌心，刺痛了她的双眸。 与此同时黎枫夸张地鬼叫起来，“景熙，你胳膊上全是血，是不是断了！？” “胳膊，断了？” 这话落入顾姒耳中，勾出了她前一世沉痛的记忆。 当时她被歹人所持，差点没了性命。那时的殷景熙也是挺身而出将她救下，却被废了一只胳膊。 往事历历在目，顾姒只感觉呼吸一滞，瞳孔猛然紧缩。 她已经毁了对方的一生，难道重活一世，还要再毁对方一次吗！？ 想到这，她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抓着殷景熙的手腕崩溃大叫。 “请，请太医，快请太医！” 第49章 失态 殷景熙没料到顾姒的反应会这么大，惊诧之余也生出些许隐秘的欢喜。 “无妨，我没事。” 然而顾姒却像是不受控制似得，浑身明显地颤抖着，额上冷汗密布，脸色也惨白得像纸一般。 殷景熙这才察觉出顾姒的不对劲。他反握住顾姒的手，紧盯着对方双眸一字一句道。 “顾昭昭，我没事！” 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小字，顾姒意识回笼，总算渐渐平静下来。她恍惚地看着殷景熙的眼睛，喃喃低语。 “殷哥哥。” 殷景熙抬手用指节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殷哥哥没事。” 此时黎枫也替他检查了胳膊，发现的确只是被小石子划出了一道伤口，骨头筋腱都没伤到，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没断啊，吓我一跳。” “断”字再次刺激得顾姒瑟缩了一下，下一秒殷景熙就朝黎枫投去了冷厉的目光。 “闭嘴。” 黎枫委屈巴巴地收了声。 片刻时间，太子殿下与几位皇子都亲自围拢过来询问情况，文雅公主也在沈冰双的陪伴下上前。 太子：“景熙没事？可要孤帮你宣太医？” 殷景熙起身，微微侧过身子将顾姒挡在后面。 “谢太子殿下关心，景熙无事。” 太子扫了殷景熙一眼，见他能站能走便不再关心，反而将注意力转向了顾姒身上。 “刚才怎么回事？顾小姐好好的，怎么突然从高台跌落下来了？” 顾姒在秋水的搀扶下闭上眼深呼了几口气，已经缓缓恢复的平静。听到太子的询问，她下意识看向了文雅公主身边站着的顾灵水。 被她森冷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顾灵水心尖一跳，额头与后背渗出冷汗。她在出手之后已然后悔，如今瞧见顾姒没有受伤，更是心虚不已。 瞧着顾姒盯着顾灵水不说话，众人心中都生出相应的猜疑。 就在顾灵水顶不住压力快要崩溃之际，文雅公主给沈冰双使了个眼色，让她站出来替顾灵水解围。 “顾姒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下台阶也不看着点儿。这下好了，不仅害得世子殿下受了伤，还打断了公主的寿辰。” 她的这番话把原本是受害者的顾姒说成了犯错者，颠倒黑白的能力好不厉害。 然而不等顾姒开口解释，殷景熙就先一步替她反驳道。 “请沈小姐看一眼，这高台的阶梯是否宽敞平缓？” 沈冰双没想到殷景熙会突然向她发问，愣了一瞬才回道：“此太高乃是为公主生辰定制，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阶梯自然也是宽敞又平缓的。” “若是让沈小姐上去走一遭，是否会不小心跌落？” “当然不会。” 殷景熙哼笑一声，“沈小姐娇弱纤细之躯尚且不易从高台上跌落，顾小姐乃是崇武将军之女，自幼跟随将军练习过马步，下盘稳健远超常人，又岂会莫名跌落高台？”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摆明是在怀疑是有人故意使坏。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顾灵水，似乎想等她一个解释。 第50章 容妃娘娘 顾灵水吓得浑身哆嗦，下意识朝文雅公主求助。 “公主，臣女没有……” 文雅公主蹙眉，打狗还要看主人，顾灵水是她派去挑衅顾姒的，如今反被打脸，她自然不会高兴。 “刚才大家都站得那样高，咱们谁也瞧不真切。好在顾姒没受什么伤，此事便到此为止。” 面对如此明显的偏袒，顾姒却是并未叫屈。她从殷景熙的身后走出来，冲文雅公主盈盈一拜。 “是，臣女遵命。” 她现在不愿纠结这件事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她想快点送殷景熙去处理胳膊上的伤口。至于顾灵水与沈冰双一流，总有机会再收拾她们。 然而还没来得及行动，便又听到太监的唱和声。 “容妃娘娘到！” 哗啦啦，现场再次跪倒一片。 “参见容妃娘娘。” 容妃乃是文雅公主与贤王殷琉焕的母妃，身份高贵。只见她高高坐在轿辇上，由众多宫人簇拥而来，身后的仪仗繁复又精致。 顾姒敛眉施礼，内心却是思绪翻涌。 容妃！表面看似和蔼亲人，其实心如蛇蝎小肚鸡肠，与殷琉焕一样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之人。 上一世自己在嫁入东宫之后，容妃对她百般刁难折辱。 冬日里命她睡在地板上守夜；夏日里让她冒着瓢泼大雨出去采集沐浴用的花瓣，即便是自己怀上了孩子，依旧被要求替容妃做清扫等下等宫人才做的事情…… 然而当着外人的面，容妃却又装出一副和蔼慈母的虚伪模样，令人作呕。 想到这，顾姒轻覆在地上的手掌缓缓攥紧成拳。 见到容妃驾到，顾灵水和冯尔雅对视一眼，深藏的野心开始按耐不住。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出头的机会！ 按照之前苏教习宫规中交代的那般，两人为了引起容妃的注意，故意将行礼的速度调整得比旁人慢了半拍。而且旁人都行的是肃拜礼，她们两人却行了万福礼。 只见二人身体肃立，双手交叠放于腰侧盈盈一拜，微风下裙摆与发丝一起轻轻飞舞，即柔美又飘逸。 在场众人除了太子不需向容妃见礼外，其他的皇子公主们都得恪守宫规。如此一来，未曾跪拜的顾灵水与冯尔雅二人一下子就突显出来。 容妃高高坐于轿辇上，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两人，原本柔和的眸底闪过一道凶色。 轿辇停下，容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落地。 文雅公主像只欢脱的小鸟飞扑进她的怀中，撒娇道：“母妃，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您把我忘了呢。” 容妃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文雅的生辰，母妃怎么会忘呢。”说罢此话，她又向太子点头示意。 按照规矩此时就该叫起了，然而容妃却迟迟未开口，反而朝顾灵水与冯尔雅二人投去审视的目光。 被她那样盯着，两人心中开始打鼓。 其实在行了万福礼后，她们就发现自己的礼节与旁人有所不同。但那时容妃的轿辇已经走近，再想更改已经来不及。两人只能坚持着半蹲的姿态，面上还得保持得体的笑容。 “大胆！见到容妃娘娘竟不下跪请安！” 容妃身边的大宫女突然厉声呵斥，吓得顾灵水和冯尔雅身子一震。标准的万福礼终于维持不住，两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给容妃娘娘请安！” 第51章 万福礼 二人的特立独行引来众人的窥探，若不是容妃在场镇着，定会引发新一轮的热议，就连沈冰双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唯有顾姒低垂着眼眸，嘴角勾出狡黠又解恨的弧度。 上一世她初入东宫时不懂宫规，在周婉婷和顾灵水的推荐下让苏教习教她礼仪。 然而苏教习却故意将错误的见礼方式教给她，让她在拜见容妃时错将肃拜礼行成了万福礼，受到了相当严酷的责罚。 如今她重活一世，苏教习的手段还是老三样，然而遭殃的却换了人。 “你们二人，抬起头来。” 容妃温和的声音传来，顾灵水与冯尔雅却是抖着身子把头垂得更低。 宫女催促道：“娘娘让你们抬头，都聋了吗？” 强压之下，两人终于缓缓抬头。 容妃瞧清两人的脸，笑眯眯地问身边的文雅。 “不知这两位是哪家的小姐？” “回母妃，她们都是崇武将军府的。” 文雅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过失。 按照宫规，只有在见到身份较为低微的妃嫔时才会行万福礼，而她母妃乃是四妃之一，身份高贵有别常人，应当行肃拜礼。 顾灵水和冯尔雅如此行径，无异于瞧不起容妃。作为容妃的女儿，文雅公主此刻也是相当不满。 “哦？竟是将军府的小姐。”容妃双眸微微眯起，亲和的面具下透出些许刻薄，“崇武将军在边关作战辛苦，顾家小姐没有父兄作陪，在京都城内也很寂寞？” 这话表面上是在关心两人，实际却是在暗讽顾灵水和冯尔雅没有父母陪伴，缺少教养。 听得此话，顾姒倒是没什么反应，谁知身边的黎枫却是笑眯眯地提醒道。 “启禀容妃娘娘，这两位虽是将军府的小姐，却并非崇武将军之女，而是顾系旁支。臣身边的这位才是顾府的嫡小姐呢。” 这话太过露骨打脸，顾灵水和冯尔雅闻言脸色骤然涨红。 顾姒也颇为惊讶，微微侧头看向黎枫。 身边的少年却是嘿嘿一笑，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给你报仇！” 顾姒：…… 容妃听得此话，目光顺势落在了顾姒身上。 在对方注视下，顾姒从容起身再次行了一道标准的肃拜礼。 “臣女顾姒，叩见容妃娘娘，娘娘万福！” 容妃在看到顾姒的瞬间眼睛为之一亮，无论是从仪态还是气质姿色来说，顾姒都以碾压之势盖过了其他贵女。再加上顾姒父亲在朝中的特殊地位，容妃立刻和颜悦色了不少。 “原来这位才是将军嫡女，难怪……” 难怪会和之前行错礼的两人有着天壤之别。 顾灵水和冯尔雅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拜见容妃的礼仪居然是错的，此刻已然是慌了神。冯尔雅趴在地上半点不敢动弹，脑中寻思着弥补的办法。 顾灵水却是心中焦急万分，悄悄转头去观察贤王殷琉焕的神情。她冲撞了容妃，不知会不会引起殷琉焕的不满。 然而这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容妃原本看在顾姒的面子上准备放过二人，谁知刚一转头便瞧见了顾灵水的小动作。 作为在宫里摸爬滚打十余年的女人，她只需一眼就能窥探出顾灵水的心思。而她最为忌讳的，就是有人打她儿子的主意。 第52章 推卸责任（1） 容妃转着手腕上的玉镯子，面露不悦之色。身边的宫女瞧见之后便再次出声呵斥顾灵水。 “大胆！在娘娘面前竟敢交头接耳。” 顾灵水被抓了现行，立刻收回了眼神。然而为时已晚，容妃已经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她叹了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了主位上。 “其他人都起来。” 其他人自然是不包括犯错的顾灵水和冯尔雅的。 顾姒起身的时候悄悄扶住了殷景熙的胳膊，怕他扯动伤口。 殷景熙心里一暖，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顺势握住了顾姒的柔荑。短暂的交握之后却又立刻分开，并没有任何停留。 然而即便如此，顾姒依旧被惊呆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看向殷景熙，耳根子处染上了一抹绯红。后者却是神色不变，好似刚才的行为与他无关，只是顾姒自己的错觉。 “小姐，女婢扶您入座。”秋水尽职地上前护着顾姒，生怕她再磕了碰了。 众人皆归位，唯有顾灵水和冯尔雅二人还跪在原地。 冯尔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顾姒刚才那般朝容妃叩拜道。 “容妃娘娘息怒，臣女与姐姐初次入宫，不熟悉宫规，并非有意冲撞娘娘。还望娘娘仁慈大度，饶过我们二人。” 瞧见二人遭殃，沈冰双也帮着她们向文雅公主求饶。 “公主，灵水和尔雅的礼仪在白鹿院可是顶顶好的，就连苏教习也夸赞过多次。今日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行错了礼。” “是吗？”容妃挑了挑眉，在听到两人具体的名讳时，她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你所说的那个苏教习，该不会就是建院以来第一个被除名的教习？” 此话一出，沈冰双哑然变色。她也在那件事中受了罚，可千万不能让容妃知道了。 提到苏教习，顾灵水却是灵机一动。 “启禀容妃娘娘，是苏教习告诉臣女与妹妹见到娘娘时应该如此行礼。臣女之前从未进过宫，不知这竟是错的。娘娘，我们姐妹二人年幼无知被人欺骗，还请娘娘饶恕我们二人！” 反正苏教习都被革职了，何不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谁知话音刚落，却听顾姒从容反驳道。 “事到如今，姐姐老实承认错误就是了，何必再撒谎推脱？” 容妃柳眉挑起，朝顾姒投去询问的目光。 “顾小姐此话何意？” 顾姒起身行礼，“启禀娘娘，在进宫前苏教习的确送了一份宫规至崇武将军府，特意叮嘱我们姐妹三人好生练习，莫要冲撞了宫中贵人。臣女也是按照宫规学习，却也不曾出错。”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顾灵水和冯尔雅投去怀疑的目光。 顾姒在贵女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不懂规矩，这次连她都能好好行礼，怎么她们两人却不行？ 容妃冷哼一声，俨然是动了真火。 “你们二人要如何解释？” 顾灵水朝顾姒投去怨毒的眼神，狂怒之下想到了什么。 “是你，是你陷害我们？你明知那宫规是错的，所以才没跟着学！？” 面对她的指责，顾姒却是露出惶然的表情。 “什么对的错的，姐姐在说什么？当初那宫规也是你们二人给我的，难不成还有真假两份不同的宫规不成？” 第53章 推卸责任（2） “姐姐，别说了！” 冯尔雅见顾灵水说漏嘴，赶忙出言阻止。 然而刚才的话已经被容妃听到，想要改口却是来不及了。 “这么说来本宫倒是越发好奇了，究竟是那苏教习所传授的宫规有错，还是你们当中有人在撒谎。” 顾姒微微垂头，让自己看起来谦卑有礼。 “臣女不敢欺瞒容妃娘娘，苏教习所教臣女的宫规并没有任何问题，还请娘娘明察。” “如此，便是你们二人在撒谎了？” 顾灵水身子一抖，忙辩解道：“没有！臣女没有撒谎！尔雅，你说句话呀！” 冯尔雅咬牙，她们此刻已经被逼入绝境，要么承认自己撒谎，要么把责任都推到苏教习身上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牺牲苏教习了！ “臣女府中飞兰院内还保留着苏教习所传授的宫规，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行错礼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要为了此事派人搜查崇武将军府，却是万万不妥的。 容妃听闻这话之后果然迟疑。 谁知顾姒却支持道：“娘娘，臣女也相信两位姐妹是被奸人蒙骗。苏教习此人私德有亏，她这般引导堂姐表妹犯错，不仅是没将娘娘您放在眼里，更是故意给我崇武将军府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明详情之人还以为我崇武将军府的小姐们恃宠而骄，故意违反皇家礼仪。臣女肯定娘娘彻查此事，切莫姑息了奸人！” 此话一出，冯尔雅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她故意请求搜府，原本就是想借崇武将军府的地位让容妃退缩，谁知顾姒突然横插一脚。若真将宫规搜出，面对截然不同的两份手册，不知顾姒会不会发现端倪。 而顾姒这么一说，事情便从小小的礼仪错误上升到了事关崇武将军府名誉的地步。 容妃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尤其维护自己的地位，半点忍受不了别人的怠慢。此刻见顾姒都不介意，她自然乐得追查到底。 “既然顾小姐都这般说了，那本宫就一查到底。来人啊，去崇武将军府走一趟，将她们所说的宫规给本宫带来。” 眼看秋水领着宫女离去，顾姒眼珠转了转又道：“所谓拿贼拿赃，若只有证物只怕还是不够。娘娘既然要查，便该将那挑事的苏教习一并传进宫来，当面对质。” “当面对质”四个字一出，冯尔雅登时叫唤起来。 “不行！” 顾姒眯眼，“为何不行？表妹口口声声说那苏教习蒙骗于你，难道你就不想亲自审问她为何这样做？毕竟你们二人可是苏教习的得意门生，如此陷害，实在令人痛心费解。” 听得此话，在场不少白鹿院的学子们都陆续生出怀疑之心。此事只怕是早有预谋，并非表面上所见那般简单。 黎枫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他八卦地看向殷景熙想要与他分享自己的猜想，却被对方冷淡的眼神给吓得闭了嘴。 第54章 大难临头 宫里突然来人，周婉婷与顾玥怡都吓了一跳，连忙追问缘由。 容妃派遣而去的宫女也是人精，只说顾小姐犯了宫规，指认是苏教习故意引导；另一名顾小姐却说教习所给宫规没有问题。为了分辩真相，还请两位夫人将苏教习所送的宫规交出。 听的此话，两人下意识以为宫女口中犯错的顾小姐是顾姒，力保苏教习的顾小姐是顾灵水。 一想到顾姒中了她们的圈套，两人心中止不住的狂喜，二话没说便将那精致华美的宫规手册交了出去。 宫女：“据顾小姐所言，这宫规似乎有真有假。敢问两位夫人，此手册是否只有一份？” 周婉婷心脏咯噔一跳，“当然只有一份！” 顾玥怡假笑着补充，“我们府中三位小姐都是苏教习的学生，而且感情要好，平时都是一起学习礼仪的。故而也只准备了这一份手册。” “是吗？”宫女捧着证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奴婢就按照两位夫人所言回禀容妃娘娘。” 等宫里的人一走，两人立刻赶到觅云院，在浮萍的帮助下把之前交给顾姒的那份宫规给找出来毁尸灭迹。 看着在火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证物，周婉婷猖狂地笑出声来。 “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顾玥怡抚了抚鬓角，嘴角的笑容也是抑制不住。 “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容妃娘娘，她可是文雅公主和贤王的母妃。如此一来，我看那顾姒还有什么手段勾引贤王。” 至于苏教习，她在得知容妃召见自己的时候尚且不知大祸临头，还以为是顾灵水和冯尔雅在宫中出人头地后向容妃举荐了自己。容妃让她进宫，是为了封赏她的。 等待人证物证的期间，宴会继续进行。 然而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真假宫规事件上，台上的舞姬跳得再好也没人在意。 苏教习被带来御花园，原本热闹的宴会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她投去或同情或戏谑的目光。 而苏教习在进场后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容妃身边的顾灵水和冯尔雅，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她教了这么多学子，只有这两人最争气，如今都入了容妃的眼了。 苏教习抬头挺胸走得甚是信心满满，却没注意到顾灵水和冯尔雅眼底的心虚。 “微臣明伦堂白鹿院苏教习，拜见容妃娘娘。” 苏教习行礼的时候，容妃特意观察了她的礼仪，见她肃拜礼行得标准又熟练，禁不住朝身边的两人露出冷笑。 顾灵水和冯尔雅脑袋嗡嗡作响，苏教习自己都行的肃拜礼，为何要教她们万福礼？ 为了抢占先机，两人决定先发制人。 冯尔雅上前一步，故作悲痛地看着跪在地上苏教习。 “教习，学生一向对您崇敬又钦佩，您却为何要陷害学生？” 苏教习嘴角扬起的笑意僵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对方。 “什么？” 顾灵水气恼道：“苏教习，你故意教导我们错误的宫规礼仪，害得我们姐妹冲撞了容妃娘娘。如今娘娘追查此事，你还不如实招来！” 第55章 对质 顾灵水的责问使得苏教习心头一震，此时瞧见容妃脸上的冷色，她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什么错误宫规，灵水，我给你们的宫规都是对的啊。” “死到临头还不承认！？娘娘乃是妃位，参见时应行肃拜礼，可你却教导我们行万福礼，究竟是何居心？” 苏教习脑袋嗡的一声响，像是想到了什么。 “等等，那份宫规……” 她诧异地看向两人，嘴唇蠕动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 瞧着苏教习欲言又止的表情，聪慧的冯尔雅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那份宫规，是她们选错了！？ 但一联想到两份宫规天差地别的规格，她又陷入怀疑当中。 顾灵水向容妃哭诉道：“娘娘，臣女就是受了此人引导才会犯错。如今犯人已经带到，还请娘娘治罪！” 容妃微微蹙眉看着苏教习，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行错礼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宫想不通的是，你如此教导自己学生，究竟是对本宫不满，还是对崇武将军府不满？” 苏教习骇得汗毛倒竖，“娘娘，微臣冤枉啊！微臣在白鹿院任教多年，一直悉心教导学子，怎会做出故意教错宫规之事！况且顾小姐与冯小姐乃是微臣得意门生，微臣又怎么害她们！？” “这么说，你是不认罪了？” “微臣冤枉！请娘娘明查！” 这边正闹着，负责取物证的宫女总算回到宫中。 “启禀娘娘，奴婢已将东西取来。” 容妃看也不看直接下令，“拿给她瞧瞧。” “是。” 啪——！ 宫规手册骤然落在苏教习面前，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苏教习，这可是你送往崇武将军府的东西？” 瞧见被精心包装过的手册，苏教习下意识想要否认，然而当她看清其中内容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眼。 “这，这是，不，这不是微臣的东西。” “放肆！竟敢当着娘娘的面撒谎！”宫女呵斥了苏教习之后向容妃禀告道，“据奴婢所查，这手册中的内容为苏教习亲笔所写。” 容妃挑眉，“拿上来给本宫瞧瞧。” 随着手册的展开，一旁的顾灵水迫不及待指证。 “娘娘，这就是苏教习送给臣女的东西，而且这上面内容都是她的笔迹。娘娘若是不信，可随意找人来辨。” 在场贵女中不少都是白鹿院的学子，只需看一眼便能判断真假。 文雅公主朝身边的沈冰双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 沈冰双战战兢兢扫了两眼，敛眉低首地向容妃回禀。 “笔记的确是苏教习的，私章也是。” 面对众人的指认，苏教习彻底慌了神。 “娘娘，微臣冤枉啊！” “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敢狡辩？来人啊，苏教习藐视宫规，故意陷害大臣之女，破坏文雅公主生辰宴，将她押入大牢，交给京都府尹处置！” “是！” “冤枉！微臣冤枉！”一见容妃要将自己下狱，而顾灵水和冯尔雅却袖手旁观，苏教习再也顾不得什么师生情谊，朗声大叫道，“这份宫规可是顾小姐的母亲让微臣送往将军府的，微臣只是听命行事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56章 印章 “什么意思？这错误的宫规竟是顾灵水的母亲要求送往将军府的？”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哪有母亲故意让女儿犯错的？” “也许人家希望犯错的人，并不是顾灵水呢？” 嗡嗡议论声中，顾灵水与冯尔雅涨红着一张脸，心虚地看向顾姒，生怕她会在看到这份宫规后再语出惊人。 谁知顾姒却噙着淡然的微笑看向两人，心情甚好地看着她们狗咬狗。 事已至此，顾灵水和冯尔雅若再瞧不出自己陷入了顾姒的圈套，那就是真的愚蠢了。 顾灵水冲动地想要与顾姒对质，却被冯尔雅拦下。 “姐姐不要！” 冯尔雅拽住顾灵水的胳膊，隐晦地朝她摇头。 “另外一份宫规还在顾姒手里，咱们不能与她对上。如今之计，只有把责任推给苏教习了。” 顾灵水心有不甘，却也只好如此行事。 “苏教习你也太过分了！我们一向对你敬重有加，你非但陷害我们姐妹，还想栽赃崇武将军府！” 冯尔雅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苏教习谎话连篇，娘娘莫要相信她的假话！” 容妃娘娘并非蠢笨之人，看到三人撕破脸皮相互攀咬，心中也多少窥见了几分真相。涉及崇武将军府家事，她不愿插手，便笑眯眯看向顾姒。 “怎么说来说去还把顾夫人牵扯出来了，不知顾小姐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啊？” 顾灵水和冯尔雅紧张地看着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慌。 顾姒起身福礼，柔柔弱弱地开口，“臣女自然是相信两位姐妹的，即便我们之间有些许龃龉，也不至于相互陷害到如此地步。不过，这份假宫规也甚是奇怪。”说着，她踱步到宫女面前仔细查看那份宫规，“这上面的确是苏教习的笔记，且印有她的私章，咦……” 顾姒话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错愕。 容妃眉梢微挑，“怎么了？” 顾姒犹豫了一瞬，随即指着落款处的印章道。 “不知臣女是否眼花，这可是礼部印章？” 容妃扫了一眼，神色倏然肃穆起来。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太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本宫深居后宫，倒是不懂这些，还请太子殿下分辩分辩。” 涉及前朝之事，太子自然当仁不让。他接过宫规手册一看，眉头便蹙了起来。 “苏教习手写的宫规，为何会有礼部印章？” 苏教习哆嗦着解释道：“微臣不知，微臣虽写过这东西，却并未留下私印，更不知礼部印章从何而来。” “你不知？”太子哼笑，“东西是你准备的，你不知道谁知道？” 话说到此，顾姒叹了口气。 “想必正是因为有这两枚印章在，臣女的堂姐和表妹才没有怀疑过这份宫规的真假。只是礼部为何会在一份假的宫规上留下印章？这难道不奇怪吗？” 太子怒瞪着苏教习，“礼部自然不可能会犯此错误，定是此人私造假的礼部印章！” 第57章 一个不够 私造礼部印章可是要杀头的罪名，苏教习一听这项罪名差点没翻着白眼晕过去。 “太子殿下明鉴，微臣不敢啊！微臣不过是名白鹿院小小的教习，连礼部印章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如何能私造印章！？” 听她这么说，顾姒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还请太子殿下仔细分辩，这礼部印章可是真的？” 太子紧拧着眉宇仔细辨别了一番印章，竟是越看越觉得心惊。 “孤细看来，此印应该为真。” 他将宫规交给其他几位皇子传阅，众人看后都认定印章不假。 就在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之际，顾姒突然“呀”了一声。她故意捂住嘴瞪大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顾小姐莫非想到了什么？” 顾姒垂下头掩去神色，“臣女不过胡乱猜测，不敢妄言。”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即便是错了，孤也不会治你的罪。” 在太子的追问下，顾姒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文雅公主身边的沈冰双。 被她如此灼热的视线注视着，沈冰双立刻打了个激灵。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顾姒虚眯着眼道：“若是没记错，沈小姐的父亲正是礼部侍郎。” 沈冰双咬牙，“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想说此事与我父亲有关？” “难道不是吗？” “你胡说什么？”沈冰双一蹦三尺，愤怒又慌乱地解释道，“太子殿下明鉴，臣女父亲与此事无关啊！” 太子也觉得匪夷所思，“顾小姐多虑了，沈大人与苏教习以及将军府的两位小姐又没有什么交集，不会做出此事。” “那可不一定。”顾姒冷声反驳，看向沈冰双的眼神犀利又森冷，“众所周知，沈小姐与臣女素有嫌隙，她曾还因为当众诅咒臣女父亲而被明伦堂的姜院首责罚，而苏教习也是因为此事被夺去了教习之职。” 旧账被翻出来，沈冰双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 顾姒继续道：“一个被禁足在府，一个失去了职务，倘若二人联起手来陷害我崇武将军府的小姐，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才不是！” “不是？那这宫规手册上的礼部印章从何而来？咱们白鹿院中除了你与我崇武将军府有仇外，谁还会刻意构陷？” “你血口喷人！”沈冰双怒火中烧，一双眼睛因为气愤而变得通红，“分明你故意陷害我！” 顾姒冷笑，“陷害？我父亲远在边关抗敌，我一人独处京都，可没那个本事潜入礼部，动用礼部印章。” “你！” “够了。”太子沉声打断两人，“此事涉及到礼部官员私用印章，孤须得向父皇禀告。” 不仅是挪动印章，朝廷官员与书院教习勾结陷害另外的大臣子女，这也不是小事。说严重点，可以算作拉帮结派了。 太子一心想要掌控朝局，自然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闹事。他站起身来，朝容妃微微一拱手。 “容妃娘娘若是不介意，孤想将苏教习与沈小姐一并带走调查，等事情水落石出再交由娘娘处置。” 太子要人，容妃不得不给。 “正事要紧，太子请便。” 第58章 完胜 沈冰双和苏教习一听要被带走审问，登时涕泗横流。 “冤枉啊！微臣冤枉啊！” “灵水，尔雅，你们救救我！我可没有害过你们啊，你们救救我……” 顾灵水与冯尔雅面面相觑，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等等！” 顾灵水不忍心看到沈冰双被抓走，下意识想要替沈冰双求情，谁知刚一开口却被冯尔雅劫过了话头。 “还请太子殿下彻查此事，切莫放过真凶！”说罢她又看向惶恐不安的沈冰双，“冰双你别怕，有太子殿下在，定会将此事调查得水落石出。只要你与你父亲没有参与此事，就不惧有人刻意构陷。” “可是我……” “好好配合太子殿下，我们都相信你。” 这话看似是在安慰沈冰双，实际却堵了对方现场申辩之口，顺带把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净。 容妃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对这两人的印象跌入谷底。 崇武将军府的三位小姐，顾灵水愚笨冲动，冯尔雅又过分圆滑市侩，唯一一个顾姒瞧着顺眼些，却又是个烫手的山芋。 “罢了，本宫也乏了。” 见容妃起身，在场众人也都跟着站起来。 文雅挽住她的胳膊，“母妃要先回宫了吗？” 容妃本就是来给文雅公主镇个场子的，如今闹事的已经被处置，她自然可以功成身退。 “今日是你生辰，你父皇晚上要来珍雪殿用膳，本宫先回去准备准备。你也别太贪玩，时辰差不多就回来恭迎你父皇。” “是。” 容妃离席，苏教习与沈冰双二人也被太子命人强行带走，众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顾灵水和冯尔雅，像是从鬼门关内走了一遭，此时冷汗淋漓，面色苍白，脸上精心化的妆全花了。 再看顾姒，从容淡然亭亭玉立，丝毫没受影响。 这一局，顾姒完胜。 顾姒来到殷景熙跟前，主动关心道。 “世子殿下没事？胳膊可还疼？” 殷景熙注意到只要顾姒冷静下来，称呼立刻就从“殷哥哥”变回了“世子殿下”。 “无妨。” 顾姒躬身亲自查看了一番，见伤口的确不深，血也止住了这才松了口气。但一想到上一世殷景熙断掉的胳膊，她还是不敢大意。 “伤口沾了泥，还是得好好清洗，我带世子殿下去处理一下。” 殷景熙冻住的嘴角总算又有了暖意。 “好。” 一旁的黎枫恬着脸凑上来，“我也去我也去。” 殷景熙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去准备马车，等我处理完伤口便回府。” “啊？”黎枫露出遗憾的表情，“难得进宫一趟，再待会儿嘛。” 刚说完就被殷景熙威严的目光瞪得缩起了脖子。 “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我去还不行嘛。” 瞧见顾姒陪着殷景熙离开，贤王殷琉焕端着酒杯的手指顿住。 “看不出来，顾府小姐与永昌王府世子关系倒挺好。” 身边的七皇子殷方墨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哂笑道：“当年崇武将军千里勤王，可是救了殷景熙的命。否则按照他冷漠的性子，今日又如何会为顾姒说话。” 殷琉焕眯眼，突然觉得顾姒与殷景熙并肩而行的背影相当刺眼。 “刚才你说的事情，预备如何实施？” 殷方墨瞳孔一缩一放，狞笑着露出两颗尖牙。 “不用担心，自然有人愿意帮咱们。” 第59章 上药 御花园内的一座雕花凉亭内，御医正在替殷景熙查看伤口。 “世子殿下这伤口虽然不深，但范围却不小，只怕痊愈后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一听要留疤，顾姒便担忧地蹙起了柳眉。 殷景熙倒是全然不在意，他又不是女子，一点疤痕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太医：“伤口粘上了泥土和石子，微臣需得用盐水替世子殿下冲洗，可能会有些疼痛，还请世子殿下忍耐。” 殷景熙没说什么，直接把受伤的胳膊亮出来。 温热的盐水接触到伤口，原本凝固的血液融化开来，并且还有新鲜的血液汩汩渗出。 老太医一边冲洗伤口一边用棉花轻轻把脏东西擦掉，每一次动手都能带出更多的血水。 顾姒在一旁不仅瞧着疼，而且心里也是着急的很。 老太医平日里都是给皇上妃嫔们问诊看病，很难遇上这样严重的外伤。处理的方式虽然是对的，只是手法却略显生疏。 像殷景熙伤口里的砂石，需要细心用棉花擦拭才是处理干净，必要的时候还得用些力气。 而老太医为了不弄疼殷景熙，半点力道不敢使，一壶盐水都快冲完了，砂石也没除掉多少。 尽管处理伤口十分疼痛，但殷景熙全程都低垂着眼眸，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然而越是这样，太医越是小心翼翼。 眼看太医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提着水壶的手都在打颤，顾姒无奈的地叹了口气。 “我来。” 不等太医回过神，她已经伸手把水壶接了过去。 只见顾姒蹲下身子与伤口齐平，换了干净的棉花开始清洗伤口。 多亏了上一世在战场上拼杀的经历，她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种外伤。每次一下手既精准又温柔，不过片刻便将砂石清洗干净。 看着顾姒如此娴熟的手法，老太医都惊了一跳。 “顾小姐手法熟练，难不成以前有处理外伤的经验？” 顾姒拿着棉花的指尖微顿了顿，才又继续动作。 “父兄常年征战，难免有受伤的时候。”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个弯子。 老太医闻言甚是感慨，“顾将军骁勇善战，顾小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伤口清洗干净，顾姒又从太医手中接过药膏。她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先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也是从上一世吸取的教训，自从被人下药毁了脸之后，她就格外的当心。 药膏清香怡人，且带有淡淡的薄荷香气。 顾姒辨认出这只是普通的金疮药后才用指尖挑起一点，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疼吗？” 她一边揉散药膏，一边抬头询问殷景熙。 一缕发丝顺着鬓边微微垂下，将少女柔嫩的面颊修饰得更加小巧，明媚的双眸灵动又清澈，绛朱丹唇更是无时无刻不再吸引着他人的眼眸。 殷景熙眸色微暗，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蜷起。 “无妨。” 无妨？那就是疼但还能忍的意思？ 顾姒娥眉微蹙，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不仅如此，每一次涂抹药膏后，她还会凑上前吹一吹。 药膏的清香混杂着少女自然的甜香冲击着殷景熙的嗅觉，好似在他体内放了把火。 第60章 提醒 足足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伤口才彻底处理完。 顾姒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绷带，帮着殷景熙将衣袖放下。 太医躬身，“世子殿下，伤口处理完毕，那微臣就先退下了。” 殷景熙颔首，太医便背着药箱退了出去。 照理说他们也该走了，然而殷景熙却坐着不动，甚至用没受伤的手斟了杯茶。 顾姒挑眉，“世子殿下不是着急回府？黎公子还等着您呢？” “不急。” 他放下杯子，轻轻推到了顾姒身前。 看着眼前这杯还散发着淡淡热气的茶水，顾姒却抿唇不接。 殷景熙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以为你相比这里，更不喜宫宴那种气氛。” 此话一出，顾姒叹了口气。她伸手接过茶杯，坐到了殷景熙的对面。 “今日多谢世子救我。” “这些年，你在崇武将军府过得可好？”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顾姒愣怔了一瞬。 “自然是……” “好”字卡在喉咙里半天没能吐出来，顾姒露出淡淡的苦笑。 “尚可。” “顾将军远在边关，你一人独居京都城，凡事多留心。” 殷景熙说着关心的话，口气却又淡然得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顾姒呆呆看着他，往事依稀浮现心头。 那时北凉国刚与弘明开战，父亲被派往边关迎敌。由于不放心自己一人独留京都，叔奶奶一房被接到了崇武将军府中。 那个时候殷景熙就提醒过自己，让她凡事多留心，别太相信身边人。 只可惜自己蠢笨愚钝，并未参悟到这话其中深意，甚至还以为殷景熙是在故意挑唆自己与叔奶奶一房的关系，气恼地将他骂了一顿。 如今想来，殷景熙定是看出了叔奶奶一房的嘴脸才会好意提醒。 “多谢世子殿下。” 顾姒垂下头，掩去眼角的湿意。 就在气氛温馨之时，殷景熙眼尖地捕捉到了一名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他虚眯了一下眼睛，认出那小太监竟是七皇子殷方墨的随从。 殷景熙起身弹了弹衣角，随即朝顾姒伸出手。 顾姒不明所以。 殷景熙道：“送你回府。” “可宫宴尚未结束。” “本世子受了伤，你自当陪我去看大夫。或者，你想回去看文雅脸色？” 顾姒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到宫宴上的，如今殷景熙给了她离开的借口，当然不能浪费。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瞧着殷景熙带着顾姒离开，小太监紧跟了一段路后才不甘地返回。 黎枫已经备好了回府的马车，然而当他瞧见顾姒也带着丫鬟出现的时候却傻了眼。 “顾小姐怎么也来了？” 顾姒福身，“世子殿下因我受伤，我放心不下，想护送殿下出宫。” “啊？”黎枫挠了挠头，“可马车坐不下啊。” 他这么一说顾姒才发现，准备的马车竟然只有一辆。 殷景熙脸一沉，“你自己的马车呢？” 黎枫叉腰，“你受伤了，我总不好让你一个人回府的，就让他们先走啦。” 殷景熙挑眉，眼底闪过淡淡的冷意。 黎枫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那，那我再把他们叫回来？” 第61章 回府 瞧着黎枫这般跳脱不靠谱，顾姒忍俊不禁。 “无妨，崇武将军府的马车还在。” 顾姒对秋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麻利地去把马车叫了过来。然而就在她准备登车的时候，殷景熙却对黎枫下令。 “你坐过去。” “啊！？”黎枫舌桥不下，“你让我坐将军府的马车？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 黎枫十分抗拒地摆手，“那可是将军府的马车，我怎么好僭越。” 其实他是不愿意坐女子的马车，因为一般来说女子所坐的马车里面都是香喷喷的，还会摆上各种精致却没用的小玩意儿。像他这般的铁血男子，怎么能坐那样的马车。 殷景熙淡淡哼笑一声，“那你坐本世子的马车就不算僭越了？” 黎枫：“……” 片刻之后，黎枫委委屈屈地坐上了崇武将军府的马车。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马车的内的规格竟然还没有他的马车规格高。 像顾姒这般身份的贵女，怎么说也该是锦衣玉食的。但车内所有的垫都只是普通的棉布所制，也并没有想象中精致无用的香炉，连放小食和玩物的暗格都没有。 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了。 黎枫坐下后观察了一番，不禁热泪盈眶。 “崇武将军真是吾辈楷模，不仅骁勇善战，还如此勤俭持家。” 这边顾姒登上殷景熙的马车后，却是被其中华丽的陈设吓了一跳。她以为按照殷景熙那般冷淡的性格，定是不会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 不过摆设虽豪华，却不庸俗。 像最显眼的棋盘，便是由品相上好的白玉制成，四周由黄花梨木包边，典雅又名贵。靠垫等物都是皇室特有的御锦缝制而成，但配色却多是青蓝配银丝暗纹，并不显得打眼夺目。 顾姒暗自咋舌，坐下后便端端靠在车厢上并不多话。 殷景熙也不是什么多言的人，上车后便阖目养神。 一路无话，直到两辆马车驶到崇武将军府门口。 “臣女到了，多谢世子殿下送臣女回府。” 殷景熙看着顾姒下车的背影，低声提醒道：“最近几日不要出门。” “嗯？” 顾姒回头，面露不解。 然而殷景熙却不再多言。 此时黎枫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迫不及待地等在了下面。在感受过了崇武将军府的节俭之后，他还是觉得永昌王府的奢靡比较适合自己。 “小姐，奴婢扶您。” 顾姒在秋水的搀扶下下车，回身盈盈一拜。 “恭送世子殿下。” …… 就在顾姒离开皇宫后不久，宫宴就结束了。 贤王殷琉焕带着文雅公主先行离去，从始至终没多看顾灵水和冯尔雅一眼。 两人心潮澎湃地入宫，却狼狈不堪地离开，沦为了众人的笑柄。然而就在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刚离开皇宫时，却被人半途拦下。 “请问，顾小姐可在车内？” 瞧着拦车之人是名宫里的太监，车夫不敢怠慢。 “敢问阁下是……” “七皇子殿下在前方等候，还望顾小姐下车一叙。” 小太监笑眯眯地开口，模样正是之前殷景熙在凉亭外瞧见的那人。 第62章 拦车 听到车外的动静，车内的顾灵水紧张地抓住了冯尔雅的手。 “尔雅，是七皇子！” 冯尔雅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为别的，只因为七皇子殷方墨在某些方面赫赫在外的名声。 殷方墨母妃是北凉国的公主，二十年前嫁来弘明国和亲的，但在生下殷方墨没多久后就撒手人寰了。 作为拥有一半北凉人血统的殷方墨，无论多么优秀都注定无缘皇位。皇帝和皇后也从不派人管教约束。不知是否正因为如此，他的个性变得阴沉又暴躁。 更重要的一点，殷方墨此人特别好色！ 传闻他除了正妻之外还收了几十房小妾，但没有一个能安然活过一年。几乎每个月都能瞧见有妙龄少女被人从七皇子府中抬出来。而且根据收尸的人描述，那些死去的女子身上全部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尔雅，怎么办？” 顾灵水听到殷方墨要见自己，还以为是对方瞧上了自己的美貌，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冯尔雅也有些慌乱，殷方墨身份贵重，若是要强行带走顾灵水，她可是拦不住的。 “姐姐别慌，先问问七皇子找你有什么事。” 两人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知七皇子传唤臣女所谓何事？” 站在车下的小太监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七殿下在宫宴上得见顾小姐风姿，甚是钦慕，有些话想单独与顾小姐倾诉。” “什么！” 这话差点没把顾灵水吓得跐溜到地上去。她紧紧抓着冯尔雅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尔雅，怎么办？七皇子当真……” 七皇子当真看上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冯尔雅深吸一口气，尽量谦卑地婉拒道：“时辰不早了，殿下单独召见表姐于礼不合，不如……” 小太监打断冯尔雅的话，“单独召见的确不合适，那就请两位小姐一同前往，这样总该合乎礼仪了？” 冯尔雅：“什么！？” 小太监略显不耐地啧了一声，“还请两位小姐动作快些，莫让殿下等急了。否则殿下发怒，奴才可是担待不起的。” 顾灵水和冯尔雅面面相觑，在极度的忐忑惊惧中走下了马车。 殷方墨的马车就停在街道的拐角处，看起来像是等了许久的模样。对方有备而来，更是令人惶恐。 顾灵水带着哭腔道：“尔雅，我怕。万一七皇子强迫咱们该怎么办？” 冯尔雅此时甚是后悔，早知道会把自己搭进来，刚才就不帮顾灵水求情了。 两人战战兢兢来到殷方墨的马车旁，说什么都不愿意轻易上车。 “臣女顾灵水，冯尔雅拜见七皇子殿下。” 片刻之后，一根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伸出来，像动物的爪子那般勾起车帘，随即殷方墨阴柔面容显露出来。 其实他的长相与殷琉焕有七分相似，只是殷琉焕气质儒雅温柔，殷方墨却阴沉暴戾。再加上特殊的癖好和恐怖的传闻，京都城的贵女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此刻殷方墨便沉默不言，一双眼睛直勾勾毒蛇似地盯着两人。直到顾灵水颤抖如筛即将崩溃的时候，他才冷冷开口。 “怎么是你们？顾姒呢？” 第63章 要人 此话一出，顾灵水和冯尔雅都错愕了一阵。 “顾姒？” 殷方墨不悦地咋舌道：“顾姒何在？” 顾灵水尚且在愣神中，冯尔雅却是已经回过神来。 “回殿下的话，顾姒已经先行回府，并未与我们姐妹二人同行。” 殷方墨挑眉，“你们姐妹三人一同入宫赴宴，居然不同乘？” 冯尔雅低垂下眼眸不敢接话。 殷方墨又道：“顾姒不在，乐趣少了大半。不过你们二人尚且有些风姿，也将就了。” 这话吓得两人目眦尽裂。 顾灵水忙摆手道：“我们二人蠢笨无盐，当不得七殿下夸赞！” 殷方墨目光挑剔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嗯了一声。 “的确比不上顾姒，不过她现在又不在……” 若是换做以往，顾灵水听到有人评价自己比不上顾姒定会勃然大怒，然而此刻听殷方墨这么说，她却是万般庆幸。 “殿下想见顾姒，臣女可以帮忙将她找来！” 冯尔雅眼珠一转，也立刻附和道：“臣女愿为殿下效劳！” 为了让自己脱身，两人毫不犹豫地把顾姒卖了。 “哦？你们能替本皇子把顾姒寻来？” “是。” “那好，本皇子就相信你们一次。”殷方墨斜靠在车窗上，嘴角勾出嗜血的狞笑，“下月端午，谪仙居会设花吉宴，到时候本皇子想让顾姒伺候用膳。你们二人可做得到？” “臣女不敢辜负殿下信任！” “最好如此，若是到时候顾姒没来，本皇子不介意让你们两人代替。” 顾灵水和冯尔雅打了个哆嗦，再三保证定会把顾姒带到，殷方墨这才放她们离开。 回到崇武将军府的马车上，两人只感觉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顾灵水死死扣住身下的软垫，尖利的指甲将精致的锦缎划出一道道毛边。 “该死的顾姒！今日你我姐妹二人颜面尽失，都是她的错！” 回想起今日种种，冯尔雅也是目露凶光。 “姐姐，咱们定不能如此轻易饶过她！” …… 崇武将军府映蓉院内，听了顾灵水和冯尔雅的哭诉，众人禁不住惊怒交加。 “你说什么？今日在宫里犯错的不是顾姒，而是你们两人！？”老夫人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没仰倒过去。 顾灵水扑到老妇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祖母，顾姒她早就知道那份宫规是假的却故意不告诉我们，分明就是想看我和尔雅的当众出丑。” 周婉婷又气恼又心疼，“这个顾姒，居然如此阴狠毒辣！” 冯尔雅拽着老妇人的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 “祖母，今日我和表姐冲撞了容妃娘娘，险些丢了性命。顾姒她非但不帮我们求情，还故意引出了苏教习，还把沈小姐牵连进去，让崇武将军府颜面尽失。祖母，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老妇人气急攻心，重重拍了好几下桌案。 “来人啊，把顾姒那个贱蹄子给我叫来！” 谁知顾玥怡却阻止了老夫人，“母亲且慢。此事有些古怪，不可鲁莽行事。” 第64章 秦大夫 周婉婷不悦道：“小姑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护着顾姒那厮？” 顾玥怡瞪了对方一眼，略带嫌弃地询问道：“嫂嫂如此冲动，无非是想替灵水讨回公道。那且容我问一句，嫂嫂准备如何审问她？” “自然是……” 话说了个开头，周婉婷自己就顿住了。 这件事原本就是她们陷害顾姒在先，如今反被顾姒摆了一道，气恼归气恼，却没什么立场责问对方。 而且如今涉事的苏教习连带沈冰双都被太子盯上，万一顾姒撒起泼来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她们几人也逃不掉被抓走盘问的结局。更重要的是，此事若连累了在朝为官的夫君顾瑜和妹夫冯祯，那才是得不偿失了。 周婉婷虽通透了，然而顾老夫人尚且没想透这一层，还嚷嚷着要把顾姒抓来问罪。 顾玥怡只得耐着性子把局势分析了一遍。 “好在当初我和嫂嫂当机立断烧了顾姒那份宫规，否则真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听完这些，老夫人更是怒火交加。 “难不成就这样放过那死丫头？” 顾玥怡眯眼思索，“如今比起责罚，更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顾姒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还有，她划伤的脸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痊愈的。” 说到这，冯尔雅想起一件事。 “母亲，我记得当时顾姒说她的脸是秦大夫治好的。” “秦大夫？”顾玥怡惊诧地看向周婉婷，“嫂嫂不是说，秦大夫给顾姒用的药是特制的吗？” 周婉婷也万分不解，“我的确叮嘱过秦大夫，让他‘好好’调养顾姒的脸，怎么会……”她顿了顿，叫来自己贴身的丫鬟，“珠儿，你去把秦大夫找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秦大夫为崇武将军府效力多年，一直携全家住在府中。珠儿寻到他院子的时候，却恰好瞧见秦大夫正在与顾姒的丫鬟秋水说话。 珠儿脚步一顿，立刻闪身藏在院门外偷看。 只见秋水朝秦大夫递上一袋银钱，笑意吟吟道：“上次的事情多亏了秦大夫提点，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还请秦大夫笑纳。” “秋水姑娘此意何为啊？秦某并未有什么帮衬到小姐的地方，小姐为何突然赏赐？” 秋水掩口浅笑，“秦大夫说的什么话，您平时辛苦照拂我们觅云院，小姐都看在眼里，以后也还请秦大夫继续多多帮衬。”说罢，便强行将钱袋塞入对方手中。 秦大夫身为寄梦院的周婉婷的眼线，本不该收受顾姒的赏赐，但那钱袋一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却堵住了他拒绝的话。 他给周婉婷做事这么多年，也没有得过如此丰厚的赏赐。顾姒不愧是崇武将军的嫡女，出手可比寄梦院阔绰多了。 如此想着，秦大夫推拒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 “秦大夫就收下，小姐听闻您的公子马上就要去书院启蒙了，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这不过是点小意思，您就不要推脱了。” “既然小姐如此看得起秦某，那秦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65章 毒计 映蓉院。 “你说什么？秦大夫收了顾姒丫鬟送去的银两！？”周婉婷气得双目圆瞪，握着茶杯的手猝然收紧。 顾玥怡沉声追问，“珠儿你可看清楚了，那送银子是秋水，而不是浮萍？” 珠儿跪在地上斩钉截铁道：“奴婢瞧得真真的，那的确是顾姒小姐身边的秋水。而且奴婢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秋水感谢秦大夫的提点，还请他日后多加照拂。秦大夫也没怎么推拒，很爽快的收了银子。” “好他个白眼狼！假意投靠我寄梦院，实际却又去当觅云院的走狗！” 顾玥怡扫了周婉婷一眼，语气中多少带有埋怨之意。 “嫂嫂之前不是说秦大夫绝对靠得住吗？现在好了，顾姒脸上伤口痊愈，又提前知晓了宫规一事，多半就是这秦大夫从中提醒。亏得咱们尔雅福大命大，才能顺利从宫宴上脱身。” 被顾玥怡呛了几句，周婉婷气得胸口疼。 “敢收觅云院的银子，好啊，我就让他收个彻底。来人啊，秦大夫触犯府中规矩，传我口令杖责二十，罚银半年！” 秦大夫被罚，却并不能消除顾灵水和冯尔雅的怒火。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她们两人誓要加倍讨回。 “祖母，灵水还有一件事想要求您做主。” 老夫人握着顾灵水的小手，心疼地问道：“灵水今日受了苦了，想要什么补偿，尽管给祖母说。” 顾灵水垂眸，咬牙切齿道：“灵水不要什么补偿，只希望陷害我们姐妹的人能够得到报应！” “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祖母定会想办法替你们出气！” “祖母，眼下便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顾灵水和冯尔雅对视一眼，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七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之后大惊失色，“什么，七皇子看上了顾姒！？” 周婉婷和顾玥怡也是目瞪口呆。 “灵水，你说的可是真的？七皇子当真瞧上了顾姒那小蹄子？” 顾灵水哼道：“母亲和姑母是没瞧见顾姒今日在宫宴上那般矫揉造作的狐媚姿态，不仅勾引贤王殿下，还引得永昌王府世子替她说话。” 老夫人气得直捶胸，“勾三搭四的贱货，真真是败坏我崇武将军府的名声！如今便如此猖狂，日后真搭上了七皇子，那还不得反了天！？” 顾玥怡却是眼珠一转，喜上眉梢。 “母亲别急，那七皇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冯尔雅也是嘴角带笑，“是啊祖母，您是不知道七皇子的厉害。” 瞧这母女二人的神色，老夫人面露疑惑。 “哦？七皇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冯尔雅添油加醋地将殷方墨的传闻说了一遍，在场几位妇人皆是听得冷汗津津。 老夫人：“真没想到七皇子竟是如此暴虐之人，那他看上了顾姒……”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似乎已经透过对方眼眸瞧见了顾姒惨死的情形。 顾灵水眉飞色舞道：“祖母，七皇子说了，他就是看上了顾姒那浪蹄子的模样，还说要求顾姒在端午那日去谪仙居陪酒呢。” 第66章 收归己用（1） “母亲，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周婉婷踱步到老夫人跟前，一双眼睛透出残忍又兴奋的光芒。 “七皇子看上了顾姒，若是一不小心失手将她玩死了……到时候即便是顾战回来闹起来，也与咱们没有丝毫关系。顾姒一死，顾战又常年戍边，这京都城内的崇武将军府可就真的是咱们的天下啦！” 听周婉婷这么一讲，老夫人气也不喘了，胸口也不疼了，握着顾灵水的手瞬间有了力气。 “这的确是上天给的好机会！只是，我们要如何才能说服顾姒去给七皇子陪酒？” 顾玥怡闻言噗嗤一乐，笑嘻嘻地指正道：“母亲真是的，七皇子想见顾姒，又不是真的要她陪酒。” 母女两人对视了一眼，老夫人立刻会意过来。 “那到时候就找个借口把顾姒带到谪仙居去。她若是不听话，就提前在酒水里下点料。七皇子年轻气盛孔武有力的，还怕制服不了一个小小的顾姒？” 瞧见顾玥怡和顾老夫人三言两语就制定出了陷害顾姒的计划，顾灵水和冯尔雅止不住打了个哆嗦。然而等惊惧消化之后，剩下的却是满满的期待。 …… 秦大夫被周婉婷派人重重打了二十棍的消息传回觅云院时已经是第二日，顾姒正坐在书桌后奋笔疾书。 秋水在旁眉飞色舞地复述着自己看到的场景，越说越解气。 “小姐真厉害，怎么就知道夫人会派人去寻秦大夫，让奴婢早早在那等候？” 顾姒笔下不停，“顾灵水和冯尔雅发现我脸上疤痕不见了，定会向伯母告状，而伯母自然会去找秦大夫质问清楚，这并不难猜。” 秋水哼道：“秦大夫敢害小姐，活该被罚，听闻夫人还扣了他半年的工钱呢。” “是吗？” 顾姒停下笔来，将写好的东西放入袖中。 “这么可怜，那咱们可得去探望一下。” “小姐要去看秦大夫？这样的叛徒就该赶出府去才对！” 顾姒淡淡一笑，“你以为伯母为何不直接将他扫地出门？秦大夫能力出众，又知道不少寄梦院的辛秘，这样人应当收归己用才对。” 主仆二人来到秦大夫所在的院落，刚一进门就听到长吁短叹的呼痛声。 秋水上前敲门，“秦大夫可在？” 屋内的动静短暂地停了下来，片刻之后一名男童前来应门。 “敢问姐姐是？” “我是觅云院的秋水，我们小姐听闻秦大夫受了伤，特意前来探望。” 一听是觅云院来的人，男童吓得一激灵，转身就往屋里跑。 “爹爹！不好了，觅云院又来人了！” 此时秦大夫正趴在床上养伤，闻言惊坐起来又痛苦地跌了回去。 “哎哟！” “既然秦大夫身上有伤，就不必出门迎接了。” 顾姒那清脆悦耳的嗓音传来，却像是招魂咒一般骇得秦大夫面色苍白。 “顾，顾小姐！” 顾姒上前看了一眼秦大夫的后背，即便是隔着一层内衫，也依稀能窥见模糊的血肉。 “秦大夫受苦了。” 第67章 收归己用（2） 秦大夫神色僵硬，嘴角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抽搐着。 “小人住处蓬荜简陋，不敢招待小姐。” “秦大夫说笑了，简陋也好华贵也罢，都是本小姐的家业，哪里需要秦大夫招待。” 秦大夫心脏猛地一跳，脸色唰的一下涨得通红。他一直奉周婉婷为主，却忘了顾姒才是顾战的嫡女，崇武将军府的正经主子。 “是小人说错话了，请小姐赎罪！” “罢了，今日本小姐过来也不是来问罪的。” 顾姒自顾自坐了下来，一旁的秋水便伶俐地将秦大夫的儿子牵了出去。 秦大夫见状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淌，接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顾姒也不着急开口，喝完了一杯茶后才缓缓抬眸。 “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秦大夫帮忙。” “不敢不敢！小姐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了，哪里需要亲自走一趟。” 顾姒也不多言，直接将写好的东西递给对方。 “还请秦大夫帮我配幅药。” 秦大夫接过去一看，发现纸上竟是写着治疗外伤的药方。然而与普通的金疮药不同，这药方里加入了两味不太常见的药材，更加激发了药性。 若是换做平常，他定要追问药方的出处，再寻到写方子的人与之好好探讨一番。但今日顾姒当前，他却是半点不敢造次。 “敢问小姐要这药做什么？” 顾姒没回答，浅淡的眸子冷冷看着秦大夫。虽一言不发，却气势十足，震慑得对方打了个寒颤。 “不，不知小姐什么时候要？” “现在。” “现在？” 顾姒挑眉，“怎么，有问题？” “没，没问题。” 秦大夫咽了口唾沫，拖着受伤的身子为顾姒配药。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会牵扯得火辣辣疼痛，但他却是半点不敢怠惰。 因为秦大夫感觉顾姒那若有似无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随时架在他的脖颈上。 一刻钟后，药材总算配好。 “这便是小姐所需的药材。” 顾姒看也不看，直接拍了拍手掌。一直守在门外的秋水进来，将那药材拿起。 “去熬来给秦大夫服下。” “是。” “什么！？”秦大夫大惊，“给，给我服用？” 顾姒嘴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这是治疗外伤的药方，秦大夫不会看不懂？” “这，不知小姐何意啊？”秦大夫内心忐忑不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悬在火上烤的羊，随时有毙命的可能。 顾姒垂眸瞧着自己纤细葱白的手指，语气冷淡如冬日寒冰。 “今日我与秋水自觅云院过来的时候，特意从寄梦院外绕了一圈。” 秦大夫面露不解。 顾姒：“我已然告诉伯母是你治好了我的脸，今日我又特意带人来探望。你觉得伯母知道了此事，会作何感想？” 此话宛如晴天霹雳，把秦大夫直接震懵了。周婉婷原本就已经怀疑他叛变，如今顾姒这样做，更是将他逼入绝境。 秦大夫“噗通”跪在了顾姒面前，涕泗横流地忏悔道：“小姐！小姐饶命！” 顾姒自上而下睥睨着对方，“崇武将军府人多口杂，秦大夫难免有糊涂犯错的时候。不过从今以后，本小姐还是希望秦大夫能擦亮眼睛，认清主子是谁。不知道秦大夫做不做得到？” 第68章 收归己用（3） 就在秦大夫跪在地上颤抖如筛时，秋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走了进来，浓郁的苦味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秦大夫，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了。” 看着端到面前的药汁，秦大夫却吓得变了脸色。 “不，不……” “秦大夫怎么不喝？这可是小姐特意为您调制的特效药呢。” “特效药”三字一出，秦大夫更是差点没双眼一翻晕过去。 之前他将毒药谎称为特效药送给顾姒擦脸，差点害得她毁了容。如今秋水端来的汤药，肯定也会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那是自己刚才按照药方抓的，却难说对方会不会在里面加点别的料。 “小姐饶命！饶命啊！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大夫浑身冷汗如瀑，接连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顾姒低垂着眼眸，放在膝上的手指轻柔地碾了几下。 “刚才我问秦大夫的话，秦大夫还没给我答案。” 秦大夫咽了口唾沫，赶忙表忠心：“小人愿为小姐效劳。从此小姐说什么，小人就做什么，绝无二心！” “是吗？” 顾姒缓缓抬起头来，威严且强势的目光直逼对方眼眸，像是要透过那双眼睛看进灵魂深处。 “既如此，那秦大夫就把这碗药喝了，让本小姐看看你的忠心。” “什么？” 秦大夫一听还是得喝药，整个人瞬间失魂落魄地歪坐在了地上。 秋水再次把药碗递上去，“秦大夫，请。” 浓烈的苦味刺激着他的鼻腔，秦大夫哆嗦着双手接过药碗，惶恐又哀切地看了顾姒一眼。 “小姐……” 顾姒抿唇不言，就那么淡然却又极富威严地看着他。 秦大夫自知难逃这一劫，在几次吸气之后仰头把碗里的药汁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入腹，他的手一抖，药碗便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预料中的痛苦迟迟没有到来，反而后背上的伤口却不怎么疼了。 秦大夫忐忑又疑惑地睁开眼，便瞧见顾姒好暇以整地看着他。 “小姐？” 顾姒勾唇，“此药有镇痛消炎之功效，秦大夫每日三次饮用，最多半个月便能痊愈。” 秦大夫傻了眼，“小姐您，不是要取我性命？” “本小姐从不亏待自己人。秦大夫的忠心我已经看清了，希望你记住今日的选择，别让本小姐失望。” 顾姒说罢从容起身，再次将一张药方递到秦大夫眼前。 “给你三日时间制成这幅药膏。” “是。” 秦大夫浑浑噩噩送走顾姒，等到庭院中彻底安静下来，才如释重负的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的汗水浸透了衣衫。 “爹爹！” 男童跌跌撞撞跑过来扑进秦大夫的怀里，献宝似的掏出一个钱袋。 “爹爹您看，这是刚才秋水姐姐给咱们的。” 钱袋打开，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落了出来。 秦大夫错愕，“这，这是秋水姑娘给你的？” “是啊。秋水姐姐说爹爹被周夫人罚了半年工钱，这是顾小姐贴补给咱们过日子的。” 拿着银票，秦大夫苦笑着叹息。 顾姒打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彻底断了他的后路。看来他日后真的只能换个主子侍奉了。 第69章 冰雹 盛夏多雷暴，然而今年的气候尤其多变。 顾姒站在窗前，拧眉看着遮天蔽日的乌云和倾盆的暴雨出神。 轰隆隆的雷鸣声由远及近，闪电霹雳落下的瞬间天地都被照亮，不禁使人心惊魄动。暴雨夹杂着冰雹噼啪落下，像是天河破了口子。 京都城接连数日遭遇冰雹袭击，鸡蛋般大小的冰块狠命抽打着屋檐，力道之大好似要砸破屋顶钻进来。 嘎吱一声轻响，秋水与浮萍收了伞进屋，随即便被顾姒站在窗前的样子吓坏了。 “呀！这么大的雨，小姐怎么站在窗边？”秋水赶紧上前把人拉开，“浮萍别愣着呀，快去给小姐找一套干净衣服来。” 顾姒回神，由着两人伺候更衣。 秋水禁不住抱怨道：“小姐也不太爱惜自己身体了，外面冰雹那样大，可是要打死人的……” 顾姒听着秋水的话，思绪却陷入另一端往事中。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京都城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冰雹灾害。城外庄家被毁，不少百姓更是因为房屋受损而流离失所。 皇上下令赈灾，朝中大臣们纷纷响应。 太子与三皇子争抢赈灾的差事，惹得皇帝嫌弃，最后这得民心的好事情竟是落到了贤王殷琉焕的头上。 而殷琉焕出城视察灾情时遇到一桩命案。 一位仗剑江湖的女侠士撞见地痞欺辱少女，于是将其斩首。谁知那地痞家人却将女侠士告上公堂，要她抵命。 殷琉焕看中女侠士的好身手，表明身份将人救下。对方感激涕零，誓死效忠，在往后的多年内替殷琉焕暗杀了不少反对他的势力。 看到顾姒心不在焉，浮萍小心问道。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些日子顾姒一改以往草包的形象，不仅在宫宴上一鸣惊人，逼得顾灵水和冯尔雅当众出丑，还敲打了秦大夫。 浮萍心生恐惧，行为倒是收敛了不少。 听到浮萍的询问，顾姒淡淡一笑。 “说起来每到下雨天，叔奶奶的膝盖老是会酸疼。你们两人准备一些糕点，午后陪我去映蓉院请安。” 刚过午时，宫里果然传出了皇帝下令赈灾的命令。 映蓉院内周婉婷和顾玥怡正拿着邸报陪着老夫人说话。 “母亲，皇上要赈灾，咱们崇武将军府少不得要做个表率。您看，这次要如此操办啊？” 老夫人因为膝盖酸疼而心情烦躁，听到周婉婷的问题忍不住呛了回去。 “还能如何操办，无非就是捐两个银子。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要你这个主母有什么用？” 周婉婷无缘无故挨了骂，却敢怒不敢言。 “那母亲觉得捐多少合适？儿媳听老爷说，他们礼部的尚书大人可是拿了这么多出来。”她伸出五根手指，在老夫人眼前晃了晃。 “五百两？疯了！？”老夫人当即翻了个白眼，“有这个闲钱不如先修缮一下咱们自己的府邸。昨夜里这该死的冰雹还把我院子里精心伺候的牡丹给砸坏了好几盆。” 第70章 捐款 听到老夫人这般吝啬的言语，周婉婷却谄笑着附和道。 “可不是嘛。老爷在吏部任职，一年的俸禄也不过百两银子。再加上姑爷在工部的俸禄，也刚好只够咱们日常开销。若是都捐了出去，那咱们下半年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她身为主母把持中馈，恨不得把每一两银子都捏在自己手上。让她用中馈里的银子去赈灾，简直就是在割她的肉。故而特意这般哭穷，就是不想从中馈中出这笔钱。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话，老夫人立刻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那怎么行！？下半年还有我们灵水和尔雅的生辰，到时候定是要好好操办一场的。” 周婉婷咪咪一笑，低声提醒道：“儿媳记得，上次顾战回京都的时候，皇上倒是赏赐了不少银钱，其中一半都入了顾姒的小库房里。” 老夫人眼睛一亮，“那你就去让顾姒出这笔钱。总归她才是顾战的女儿，这银子又是以崇武将军府的名义捐出去，合该让她出。” 周婉婷面上附和，心中却也是鄙夷得很。 平日里老夫人自诩她才是崇武将军府的主子，一口一个“我们崇武将军府”说得好不顺溜。如今到了要出银子的时候，她又想起来顾姒才是崇武将军府的正经小姐。 不过只要不让她给钱，怎么样都行。 就在婆媳二人算计顾姒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丫鬟进来禀告。 “老夫人，顾姒小姐来了。” “来得正好。”周婉婷哼笑一声，撺掇老夫人，“上次顾姒陷害灵水和尔雅，咱们还没责罚她。这次母亲可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妮子，好让她懂懂咱们府里的规矩。” 顾姒在秋水与浮萍的陪同下进屋，规矩地福身施礼。 “姒儿给叔奶奶请安，给伯母与姑母请安。” 除掉了面纱，隐藏已久的姣好面容终于显露出来。 白皙的脸庞上杏眼灵动，纤长的睫毛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粉嫩的朱唇小巧可爱。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芙蓉色的薄罗纱衣。那袖口处精致的金纹蝴蝶绣像是要飞起来，胸前衣襟上钩出的金色暗纹更是衬得少女肌肤似雪。一头青丝由朴素的银簪别在脑后，身上再无别的配饰。 如此简单朴素的打扮，却遮不住通身清贵的气质。随着顾姒抬头，那淡然又自带威严的眼神竟在一瞬间震慑得屋内三人不敢与之对视。 “咳咳……” 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轻咳两声稳住心神。 “顾姒，你来做什么？” 顾姒看了一眼浮萍，后者便将准备好的食盒送上。 “姒儿记得叔奶奶总会在下雨天膝盖疼，于是命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希望叔奶奶吃了后心情能舒畅些。”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顾姒居然是来探望自己的。就连顾灵水和冯尔雅也只是派丫鬟来请了安，便躲在院子里不再出门了。 老夫人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指了下一旁空着的椅子。 “坐。” “谢叔奶奶。” 第71章 筹备银两 顾姒由秋水扶着坐下，那端庄的姿态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举一动都兼具优美与庄重，令人不敢小觑。 周婉婷拧着眉头，随即又笑着开口。 “顾姒啊，其实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与你姑母还有叔奶奶正说到你呢。” “哦？”顾姒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眸子微挑，“不知伯母说我什么？” “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京都城暴雨不断，还下起了冰雹，不少人家都遭了灾。这不，皇上刚刚下令要拨款赈灾。你父亲是崇武将军，位居一品，自该也捐些银钱，替皇上分忧解难。” 顾姒浅笑，“这是好事，应该的。” 周婉婷见顾姒附和，心中冷笑连连。再怎么厉害也总归是个孩子，只听得懂自己话里表面的意思。 “你同意便好啦，那你觉得应该捐多少合适？” “伯母觉得呢？” 周婉婷笑眯眯道：“听你伯父说，礼部的尚书大人捐了五百两银。你父亲官职不比他低，自然也不能少了这个数。” 顾姒颔首，“好啊，那就劳烦伯母费心筹备了。” 此话一出，周婉婷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伯母的意思是，这次是以崇武将军府的名义捐款，那银钱是不是也该……” 她最后半句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无非就是想让顾姒出这笔钱。 然而顾姒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姒儿明白了，那这笔钱就分成三份。伯父和姑父的官职没有我父亲高，便少出些。我替父亲出三百两，伯母和姑母各拿一百两，这样可行？” 见顾姒冥顽不灵，周婉婷再也忍不住。 “姒儿真是会说笑，你伯父与姑父一年的俸禄才不过百两银，如何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 一向清高的顾玥怡也沉不住气了，“姒儿，你好歹是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能如此计较银钱的得失？传言出去，外面的人只会笑话你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面对两人的夹攻，顾姒却轻轻挑眉。 “父亲虽官居一品，但一年分发下来的俸禄也不过六百两银。除了府中开销外，剩下也没多少。伯母与姑母开口就要五百两，姒儿哪里去找那么多钱？” 啪！ 老夫人一拍桌子，沉声质问道：“上次你父亲回京都的时候，皇上不是还赏赐了银子吗？” 周婉婷与顾玥怡暗道一声不好，老夫人如此直白，会很容易激起顾姒的反抗心理。万一她翻脸不给钱，那赈灾一事要怎么处理？ 就在老夫人发火后，顾姒垂下头露出惶然失措的表情。 “可姒儿记得那银子其中一半已经交给了伯母入了中馈，剩下的一半父亲言明是留给姒儿做嫁妆的。伯父和姑父拿不出赈灾的银子，也不能挪动姒儿的嫁妆去充门面呀。” 说着，竟是双眼一红要垂下泪来。 这话差点没气得老夫人抽过去，周婉婷和顾玥怡也是连连抽气。 挪动侄女嫁妆，这样的话若是传扬出去，外面的人会如何看待她们？只怕说闲话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们淹死。 万一再连累顾瑜和冯祯被人诟病弹劾，那往后的仕途岂不是毁于一旦！？ 第72章 借钱（1） “姒儿慎言！”顾玥怡朗声打断她的话，额头上明显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一层薄汗。 周婉婷也忙解释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们何时说过要抢你的嫁妆了？” “原来叔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吗？”顾姒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起身微微福礼，“叔奶奶原本也不是那般强取豪夺之人，刚才是姒儿想岔了，还请叔奶奶恕罪。” 老夫人坐在首位上气得肝疼，老脸上的沟壑因为愤怒而扭曲得更加难看。顾姒这一踩一捧将她两头堵，要钱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只见老夫人冷哼一声，仰靠在了软垫上。 “既然姒儿舍不得替你父亲出这笔钱，那老身自然也是不敢强求的。此事不必再提。” 老夫人这么一说，顾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旁边的周婉婷和顾玥怡却是慌了神。 老夫人眼皮子浅又贪财，巴不得把每一个铜板都捏在自己手里享受。看顾姒不想出钱，她连皇命都不想附和了，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会严重影响顾瑜和冯祯的官声和前途。 “母亲不可啊！”周婉婷急道，“如今全京都城的官宦人家都响应圣上号令出钱出力，若是仅咱们崇武将军府什么都不做，别人会怎么看咱们？” 老夫人梗着脖子翻了个不屑的白眼，“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管他人做什么？况且皇上又没下令强迫我们出钱。” 周婉婷气恼地咬牙，心里咒骂着老夫人愚蠢。 顾战远离京都在边关征战，皇上若真因为赈灾一事怪罪崇武将军府，也不会去找顾战的麻烦，更不可能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顾姒。但在朝为官的顾瑜和冯祯却是首当其冲，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因此被贬官。 这也是顾姒听闻不赈灾后半点也不着急的原因。 周婉婷绞着手帕，朝顾玥怡投去求助的目光。她这个儿媳总归是和老夫人隔了心的，这种时候还是只有亲闺女上。 顾玥怡垂眸思索了片刻，随即起身走到老夫人跟前坐下。 “母亲，这次赈灾皇上甚是看重，崇武将军府若是既不出钱又不出力，难免被人诟病。顾将军远在边关，姒儿又小不懂事，咱们作为长辈自该提点着操办才对。否则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大哥和冯祯故意不愿意替顾将军分忧呢。万一再被有心的人参一本……” 一旦涉及到自己儿子和女婿的前途，老夫人立刻重视起来。 “此事会牵连到瑜儿和冯祯？” 瞧着顾玥怡蹙眉不语，老夫人心里就更慌了几分。 “那，那还是捐些。” 捐是肯定要捐的，只是这银钱…… 婆媳母子三人齐齐回头看向顾姒，且见她已经坐了回去，正悠然地喝着茶，眸色淡然好似根本没把她们刚才的话听进去一般。 周婉婷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倒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姒儿。” 听到她唤自己，顾姒这才放下茶杯抬头。 “伯母？” “刚才你说愿意出三百两银以崇武将军府的名义捐资，可是真的？” 顾姒勾唇微挑，“自然。” 第73章 借钱（2） 听到顾姒肯定的答案，周婉婷笑得越发和善，甚至起身走到顾姒面前牵住她的手。 “姒儿既然拿得出三百两银，想来再追加二百两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大伯和姑父俸禄不高，一时难以抽调这么钱出来。要不这样，这二百两就当是伯母与姑母和你借的，等你爹爹回了京都城，咱们再还给你爹爹。如何？” 顾玥怡眼睛一亮，立刻附和道：“对啊姒儿，就当是为了崇武将军府的名誉，你先把银子拿出来捐了，回头我们肯定还给你。” 顾姒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给逗笑了，这是想方设法要从她这里把钱骗出去了。 别说到时候两人会不会还钱，就算是真的还了，以顾战大方豪爽的个性也绝不会收这区区二百两银。 顾姒眸色渐深，笑容却是不变。 “不是姒儿不想借，只是平日里觅云院的花销也是很大，姒儿时常还得自己贴钱。莫说是五百两，就算是刚才说的三百两，姒儿也是得好好筹备几日的。” 一看她不愿意借钱，周婉婷和顾玥怡立刻沉了脸，老夫人更是连表面的风度都不愿意维持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如何！？说到底你父亲才是崇武将军，你身为她的嫡女一点都不顾及府中名誉，我们这些外人何必跟着瞎操心。” 这话竟是把自己那一支从崇武将军府里摘了个干净。 见老夫人发怒，顾姒这才缓缓起身。 “叔奶奶别动怒，其实姒儿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少花钱办大事。” 周婉婷嗤之以鼻，“就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顾姒淡淡道：“皇上下令赈灾，无非是不想见到百姓流离失所。礼部的尚书大人平日里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只能以捐赠银钱的方式聊表心意，所以多捐了些。咱们没有那么多钱，但可以多出力啊。” 老夫人微顿，“你的意思是？” “若是有府中的主子亲自出城为灾民分发米粮，岂不是更能彰显我崇武将军府为君分忧的决心。” “这倒是个好主意。”顾玥怡惊诧地看向顾姒，经不住对她另眼相看，“想不到姒儿竟有如此智谋。” 周婉婷却嘀咕道：“可赈灾辛苦，谁愿意去？” 姑嫂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视线抛到了顾姒身上。 “姒儿是崇武将军之女，身份无人可替，自然是她去最合适。” “小姑子说的是，姒儿身份在那摆着，若是能亲自出面赈灾，想必定能弘扬我崇武将军府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老夫人也来了精神，她坐直了身子，一双苍老却精光不退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顾姒。 “姒儿，你可愿意以你父亲的名义出城赈灾？” 被三人如蛇蝎般盯着，顾姒却丝毫不怵。她甜甜一笑，福身道：“既是为了父亲的声誉，姒儿愿意前往。” 顾姒要出城赈灾，此事立刻在崇武将军府内传开了。 秋水听闻后甚是担忧，一直拉着顾姒说个不停。 “小姐当真要去城外？不行，这太危险了！听闻灾民都格外暴虐，万一冲撞了小姐可怎么好？” 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浮萍端着热水进屋，顾姒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无妨，这次我会带着浮萍一起去。” 第74章 典当（1） 浮萍愣了一下，显得有些为难。 “小姐要带奴婢出城？” 顾姒挑眉，“怎么，你不想去？” 浮萍刚才已经听到了秋水说赈灾危险，此刻便垂头道：“奴婢从未做过这些，怕耽搁了小姐的大事。” “无妨，苦差事都是交给下人去做的，你就陪着我去露个脸就行。”顾姒故意说道，“你们以为各家各府为何要争着抢着去赈灾？这可是博名声的好机会。若是能借机被人传颂赞扬，说不定以后的婚事都能求得更好些。” “婚事”二字刺激地浮萍竖起了耳朵，她今年已经十七了，比秋水大了三岁有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原本作为顾姒的贴身丫鬟，她以后应该跟随顾姒嫁去夫家继续伺候的。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被收为姑爷的通房或妾室。 但浮萍并不看好顾姒，更不相信顾姒以后能嫁个什么好人家。所以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若是此次能借着赈灾一事博得好名声，她就去求寄梦院的那位替她寻个好人家脱了奴籍。 打定主意，浮萍又灿烂一笑。 “为了小姐以后的婚事，奴婢定当尽力伺候。” …… 京都城内的大户人家都陆陆续续开始筹备赈灾一事。 周婉婷为了刁难顾姒，总共只替她筹备了五车的米面，还说是已经尽了全力。若是东西不够用，就让顾姒自己先拿出承诺的三百两贴补。 看到这些寒酸的东西，顾姒冷哼一声。 浮萍站在她身边，被她的森冷神色吓得缩了缩脖子。 “小姐，时辰到了，咱们出城吗？” “出。” 顾姒一声令下，崇武将军府大门开启，一车车的米粮运送出府。 最近几日参与赈灾的人家可不少，闲来无事的百姓们便喜欢蹲守在这些府邸外面，等着清点赈灾的物资。 看着顾姒的马车出来了，好事者便激动地提醒。 “来了来了，今日是崇武将军府出城赈灾。” “崇武将军可是咱们弘明国的战神，每次打了胜仗皇上都会重金封赏，想来这次他们捐赠的物资定不会少。” 在众人期盼又八卦的眼神中，顾姒的马车先行出府，随后便是单薄的五辆板车随行。 有人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又伸长了脖子往府内看。然而看来看去却没有了后续。 “五，五辆车？” “居然只有五辆车的物资？” “骗人的？那四品官的府邸好歹都能拿出二十辆车的米面，崇武将军可是一品大员，居然只捐这么点儿东西？” 热议的人群中，自然也少不了周婉婷安插的眼线。 “哎哟，你们可不知道，早先就听说顾姒小姐贪财吝啬。这次赈灾，想来也是她不愿意多出银子，才只给了这么点儿东西。” “竟然是这样？” “崇武将军为国为民征战沙场，生的女儿怎么会是这么个性子？” 一片非议中，顾姒却是端坐于车内，丝毫不为外面的流言所动。 第75章 典当（2） 浮萍想起出府前周婉婷的叮嘱，略微担忧地追问。 “小姐不生气吗？外面的人那般说小姐，您要不要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顾姒挑眉，余光如刀子般刮在浮萍脸上，“难不成下车告诉他们，我们崇武将军府穷得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这话呛得浮萍红了脸，她即便是个丫鬟，却也知道府中绝不可能只有这些存粮。周婉婷这次刁难的手法过于明显了。 车辆缓缓朝着出城的方向行径，然而就在路过一家典当行的时候，顾姒却突然叫停。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浮萍不知顾姒打算，只能紧张地跟着她下车。 崇武将军府的车队本就扎眼，一路走来都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此刻再看到顾姒目不斜视地走进典当行内，更是引得众人上前围观。 店内的掌柜的瞧见这个阵仗，赶忙现身亲自迎接。 他瞧着顾姒虽带着面纱不见真容，但从精致的眉眼间也能看出是位倾国佳人。一身烟水绣衫罗裙，颜色虽素淡料子却极好，非普通百姓所能消受。加上外面整齐的车队，与众多的奴仆跟随，更见其身份尊贵。 这样的贵人，来典当行做什么呢？ “不知小姐前来小店，有何吩咐啊？” 顾姒开门见山道：“小女乃是崇武将军之女顾姒，今日出城赈灾路过此处。” 掌柜的一听她的身份，立刻变得更加恭敬，却也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原来是将军府的小姐！小姐既是要出城赈灾，又为何在小店停留？”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大胆的百姓围到了典当行的门口。 “掌柜的也瞧见了，我崇武将军府今日出城赈灾，尽管所备物资不多却也都是伯父与姑父的一片心意。而我作为崇武将军之女，也该替远在边关的父亲出份力。” 她说着当众退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子，脖颈上的玉坠和发髻间的玉簪。 “还请掌柜的瞧一瞧这些首饰能换多少银钱？” 掌柜的傻了眼，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小。 “顾，顾小姐这是要典当自己的首饰去赈灾？” 顾姒轻叹了口气，眉眼间的神色立刻染上了几分凄苦，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父亲不在京都，我又不掌家，所能拿出的银钱有限。掌柜的若是心善，就多替我换些银子。” 这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将军府家的小姐还缺银子用？” “可我刚才在将军府外听说是顾小姐自己贪财吝啬，才不愿意多花钱。” “你耳朵是聋了不是？人家顾小姐都说了，那外面的五辆车都是她伯父和姑父准备的物资。她小小年纪又不当家，哪里来的银钱买米面赈灾？” “真是可怜啊，堂堂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居然沦落到典当首饰的地步。瞧她那一身素服，也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刁蛮贪财的样子。” “是啊，其他各府都较着劲比谁送的东西更多，稍微少一些的都觉得丢了面子。顾小姐好歹是崇武将军之女，但凡是能做主，也不会只拖着五车的物资出城。” “呀！顾小姐的伯父和姑父应当也是当官的，居然这么小气！两人加起来才送五车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登时把顾瑜和冯祯贬到了尘埃里。 第76章 流言蜚语（1） 浮萍听着风评不对，忐忑地牵住了顾姒的衣袖。 “小姐，您快别说了！” 万一被周婉婷和顾玥怡知道外面的人如此贬低府里的两位老爷，定会大发雷霆。万一再责怪她没有看好顾姒，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顾姒淡淡看了浮萍一眼，看似平静的眼神中却蕴含了强大的威压。 浮萍只与之对视了一瞬便心虚地松了手。 此时掌柜的已经接过了首饰，捧着东西连连抽气。 “顾小姐，您这一对玉手镯、玉坠、玉簪可是冰种啊，还是一套头面里的。您真舍得当了？” 顾姒非但不心疼，反而福身催促，“劳烦掌柜的。” 掌柜的微微错身避开她的礼，“既然小姐心意已决，那小人便斗胆收下了。至于这银钱……”他说着话，视线在首饰上略作停留。 作为典当行，收东西的时候自然会以各种理由挑剔压价，这是行规。 不过今日前来典当的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换银子又是为了赈灾。展柜的稍微动一动脑子，便计上心来。 “小姐这玉原本能换这个数。”他隐晦地比了个数字，随后又道，“不过既然小姐是为了赈灾才来换钱，那小人也愿意助小姐一臂之力，再给您翻一倍。总共这个数，您瞧着如何？” “一百两？” 顾姒挑眉，她这玉品相极好，怎么也不止这个价钱。但她来此不过是为了打周婉婷的脸，典当的银子越少，越显得她可怜。 “成交。” 掌柜的捡了漏，立刻命人奉上银票，然后像请神一样亲自把顾姒送了出去。然而顾姒却并未直接离去，而是站在他家典当行的门口朗声道。 “小女典当了自己最值钱的首饰，在此愿将此银钱换做米面衣物以及修葺屋舍的原料赠与城外受灾的百姓。不知哪些商家愿意与我做交易？” 围观在外看热闹的除了普通的百姓外，更有周边的商贩。他们一听顾姒竟有意购买货物，都积极主动地涌上来自荐。 “小姐来我家瞧瞧，我家是开米铺的！” “我家的衣料包您满意！” “还有我家的木料，修葺房舍最好不过啦！” 面对如此混乱的场景，顾姒伸手就将浮萍推了出去。 “浮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小姐？” 顾姒直接把银票塞进她怀中，“赈灾不可耽误，我先出城准备。你且记住了，务必要买些最实用的东西送来，数量不能少于外面这些。” 浮萍手里攥着那区区一百两的银票满面惊恐，“小姐，奴婢不会啊！” “这有什么不会的。”顾姒摁住浮萍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别丢了我崇武将军府的脸面。” 浮萍这次出来本就是冲着露脸来的，此时听顾姒这么说，心内难免动摇。 顾姒便趁机越过她朝众人道：“购换货物一事由我丫鬟浮萍处理，各位有什么想卖的，都可以去找她。” 商家们都想跟崇武将军府做生意，闻言立刻一拥而上。 浮萍平日里在府里娇养惯了，自诩觅云院的半个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此刻被这么多人围聚拉扯着，耳边尽是嘹亮的吼叫声，只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 顾姒看了只勾出一抹冷笑，施施然登上马车出城。 第77章 流言蜚语（2） 这几日在城外赈灾的人家不少，顾姒的马车刚一出现，便有人迎了上来。 “顾姒？” “郡主？” 顾姒下车，有些惊诧能在此处遇到夏南晴。 “您怎么也在这？” 夏南晴侧身亮出自己府中设置的施粥点，“皇上下令赈灾，家父抽不开身，便由我过来督促。” 顾姒一边参观着侯府搭建的施舍棚子一边闲谈道：“上次你崴了脚没来得及参加宫宴，现在可好些了？” 夏南晴颔首，“有你送来的膏药，早就痊愈了。倒是你，我听闻你大闹了宫宴，还把苏教习和沈冰双送进了大牢？” 顾姒勾唇，“还多亏郡主帮忙送的那两份宫规。” “苏教习心术不正，活该入狱。至于沈冰双，她父亲被太子收监审问，虽没证据表明是他盗用了礼部的印章，但也被牵连贬了官职。听闻他们一家马上就要随沈大人离开京都去外地上任了。” “是吗？” 顾姒敛了眉眼，掩去眸底的冷意。 上一世苏教习和沈冰双一家都害得她饱受屈辱，这一世总归是报了仇。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蹿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小姐！夏郡主！” 顾姒回头，且见黎枫满面笑容大步而来。 “没想到竟是能在这里遇见二位。” 顾姒和夏南晴见礼。 “黎公子也是来赈灾的？” “是啊。家父准备了不少银钱，让我过来发一发。” 说着一条长长的车队从旁边行驶而过。 黎枫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夏侯府设的施粥铺子，禁不住赞叹道：“施粥最是麻烦了，郡主直接给银子不好吗？” 夏南晴瞪了他一眼，“城外受灾严重，现在是有钱都难买米面衣物。与其送些银钱，不如直接给吃食来的诚心。” 黎枫被呛了两句也不恼，反而伸手挠了挠自己后脑勺。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麻烦吗？”说着又问顾姒，“崇武将军府也准备设施粥点？” 顾姒颔首，“家中银钱不够，只能多出些力气。” 这话引得黎枫和夏南晴同时露出惊愕的神情，谁家没银钱，崇武将军府绝不可能没银钱的。 顾姒知道他们如何想，便直言道：“伯母说我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此次出门只给了我五车的米面。” “五车？”黎枫一惊一乍地叫唤起来，“这么点儿东西，顶多两日就能被灾民分光。” 夏南晴也蹙起了眉头，“你伯母这是什么意思？诚心叫你丢脸？” 顾姒勾唇微笑，“无妨，我刚才出城前去了趟典当行，将一身的首饰换了银钱。想来能够再多买些米面衣物。” 这话比“五车物资”更令人惊诧，夏南晴瞠目结舌看着她。 “你，你典当了自己的首饰？” 她刚才瞧着顾姒今日打扮得尤为素净，还以为是她故意为之，没想到居然是拿去当了。 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典当首饰换钱，这消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黎枫闻言足足愣了好一会儿，随后狂笑不止。 “顾小姐真是厉害！你那伯母若是知道了此事，定是会气得七窍生烟了。” 顾姒莞尔，“黎公子谬赞。” 第78章 送药 三人刚说一了一会儿话，天空中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夏南晴发现崇武将军府跟来的下人要么瘦要么老，根本就不是能干重活的，于是便把自己夏侯府的人叫了过来。 “我看你的人也不是能做事的，这粥棚我叫人帮你搭好。今日你只需制定了章程，明日便不用再来了。” 顾姒微微福身，“多谢郡主，不过我已经答应了伯母，会全程主持赈灾一事。” “全程！？”夏南晴柳眉倒竖，“你伯母把你当成什么人了，做苦力的丫鬟婆子吗？她可知赈灾有多辛苦？顾灵水和冯尔雅怎么不来？” 看到好友为自己抱不平，顾姒很是暖心，甚至微微笑出声来。 夏南晴跺脚，“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顾姒抿唇，笑意渐渐收敛。 “没什么好气的。不管如何，她有句话没说错。我才是爹的女儿，这崇武将军府只有我能代表得了，顾灵水和冯尔雅可没这个资格。” 听顾姒这么说，夏南晴就算再气恼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真是难为你了。” 黎枫也觉得顾姒十分可怜，便主动上前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顾姒本想道谢婉拒，却又临时想起来一件事来。 “对了黎公子，你与殷世子私交甚好，可否帮我转交一样东西？” “给景熙？”黎枫瞪大了八卦的双眼，“是什么？信还是荷包？” 女主若是想对倾慕的男子求爱，要么会以诗词寄情，要么送上亲手制作的荷包。 顾姒嘴角一抽，把一直戴在身上的药瓶拿了出来。 “这是？”黎枫手快地拧开瓶塞闻了闻，随即打了个喷嚏，“怎么是药啊？” 顾姒柔声解释，“上次殷世子为我受伤，胳膊怕是会留疤。这是我自己配的药膏，还请黎公子帮忙转交给世子殿下。” 这便是她收服秦大夫后，命他在三日内制好的药膏，与她当初擦脸的是同一个配方。 一看不是什么值得八卦的东西，黎枫的兴趣失了大半。 “好说好说，一切包在我身上。” 日头西斜，忙碌了一日，下人们正收拾着熬粥的器具，顾姒则是坐在粥棚内写着施粥的章程。 这时浮萍总算姗姗来迟。 被商铺的老板们纠缠了一整日，她此刻已然是狼狈不堪。精心梳理的头发松散了大半，衣衫也被拉扯得皱了起来，就连粉色的鞋子也被人踩上了一道道污泥。 一看到顾姒，浮萍就委屈地直掉眼泪。 “小姐！” “怎么样？东西可都买好了？”顾姒笔下不停，连头都没抬一下。 浮萍擦着眼泪抱怨道：“那些商贩即粗俗又不知礼数，竟敢对奴婢拉拉扯扯。明知奴婢是崇武将军府的人，还坐地起价……” 话还没说完，顾姒却已经冷淡地看向她。 “所以呢？” 浮萍被这眼神一吓，不敢再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奴婢，奴婢尽力周旋，也只买到了三车米粮和三车的麻布，以及少量的木料。” 她越说越心虚，最后连哭也不敢哭了，只垂着头等着顾姒发落。 第79章 命令 “这便是你们崇武将军府调教出的大丫鬟？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留着有什么用？” 一道犀利的话语自旁边传来，浮萍这才发现顾姒身边还坐着夏侯府的小姐夏南晴。 “奴婢见过郡主！” 夏南晴哂笑，“说她蠢笨，却又能一眼认出我的身份。只是本郡主倒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 浮萍心脏咯噔猛跳，她原本以为顾姒去白鹿院的时候会带上自己，所以才在顾灵水和冯尔雅的提点下熟悉了书院的千金小姐们。 谁知顾姒最后谁也没带，独自一人摆平了书院里刁难她的人。 就在浮萍心虚不已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顾姒将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整整一百两银子，你就买了这么几车东西？” 面对如此威严的气场，浮萍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小姐恕罪！” 顾姒沉下眉眼看着她，怒其不争道：“你可知我这次带你出府，是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浮萍哆嗦着不敢讲话。 一旁的夏南晴嗤笑道：“亏你们家小姐刚才还跟我夸赞你是她院子里最机灵的丫鬟。依我看不如换个人，明日将那个叫秋水的带过来帮忙。” 一听这话，浮萍登时吓白了脸色。 “求小姐再给浮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浮萍定会用心辅佐小姐，办理好赈灾一事。” 周婉婷可是下了死命令让她看着顾姒，若是被退回去，定会受到严厉的责罚。何况她还想借这次机会露个脸，好让众人知道她浮萍的过人之处。 听了浮萍求饶的话，顾姒无奈地叹息一声。 “罢了，你且起来。” 她说着将刚才写好的东西递给对方，“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章程，你且按照上面所写的去做，务必不能再出错了。” 浮萍拿到看了一眼，刚放下一半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 “将附近村落受灾的村民全部登记在册？” 顾姒颔首，“今日施粥与发放米粮并未限制人数，带来的五车粮食已经消耗了大半。我想过了，这样难免会被人钻空子重复领取。只有把当地村民都记录在册，才能杜绝此事。” 浮萍又快哭了，“可今日天色已晚，一晚上根本记录不完啊！” “怎么，做不到？” 顾姒蹙眉，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霸气散发出来，震慑地浮萍打了个哆嗦。 “奴，奴婢定会尽力完成！” …… 顾姒回到崇武将军府已是月上柳梢。然而她的觅云院内并不冷清，反而热闹得很。 “夫人，顾姒小姐回来了。” 周婉婷与顾玥怡分坐于厅中的两个主位上，闻言立刻对身边的嬷嬷下令。 “快把那不孝女给我叫进来！” 话音刚落，顾姒便踩着月光翩然而入。 “什么事叫伯母发这么大的火？” 看到顾姒归来，周婉婷气恼地一拍桌案，将典当首饰的凭据扔到她的脚下。 “顾姒，你看你做的好事！” 顾姒脚步一顿，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东西。 秋水慌张地迎上去，低声快速地解释道：“小姐，夫人知道了您今日当街典当首饰的事情，正发火呢。” 第80章 找补 顾姒闻言淡淡一笑，躬身将凭据捡起来。 “不知伯母为何发怒？” 周婉婷眉梢上都冒着火气，“为何？你是故意要让你伯父和姑父难堪是不是！？” 顾姒神色无辜，“伯母此话何意啊？难不成姒儿又做错了什么？” “你！” 周婉婷气得站起身来，疾步冲到顾姒跟前站定。 “你说，你今日为何故意当街典当首饰！？” “自然是因为伯母所给的赈灾粮食不足，姒儿身上现银又不够，只好典当首饰来应急。” “胡说八道！”顾玥怡尖着嗓子打断顾姒的话，阴阳怪气反问道，“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对外宣称那五车的米粮是由你伯父与姑父置办？又为何宣称你自己没钱赈灾，唯有靠典当首饰换钱？” “是啊！你明明说过会出三百两为你父亲捐银，现在又去典当行闹这么一出，是想隐射我们苛待你不成？” “姒儿不敢。”顾姒微微福身，从容地绕开跟前的周婉婷，“姒儿的确说过会出三百两银替父亲捐钱捐物，但姒儿却也说过这笔钱需要想些办法才能凑齐。这典当首饰，便是姒儿凑银子的办法之一呀。” “你！” 周婉婷被顾姒噎住无法反驳，因为她想起当初借钱的时候，顾姒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即便如此，那你也不该这样行事！你让外面的人如何看你伯父和姑父？” “这有什么问题吗？”顾姒挑眉反驳，“难道那五车粮食不是为伯父和姑父准备的，而是伯母替姒儿准备的？这么说来，那伯父和姑父岂不是什么都没捐？” “够了！” 顾玥怡倏然起身，将手边的茶杯掀翻在地。她在府内一向表现得婉约端庄，少有摔杯子摔碗撒泼的时候。今日当众打翻顾姒的茶杯，可见真是被气狠了。 “那五车粮食自然是你伯父和姑父准备的，不过赈灾之物也并非只有那些。” 她说着看向周婉婷，语气中多有谴责之意。 “明日你伯母自会再给你二百两银，那是你伯父和姑父合赠的银两。你且带着银票去今日买米面的商铺那里，以你伯父和姑父的名义再买一次东西。” 顾姒闻言挑了挑眉，余光悄悄打量周婉婷。之前这两人打死不愿意给钱，怎么又突然便卦了，难道…… 周婉婷在听了顾玥怡的话后，脸色堪比烧焦了的锅底。 今日她故意只给顾姒五车的米面，本是想借机让她出丑。谁料到却被顾姒反摆了一道，还连累顾瑜和冯祯被人非议。 此事传回崇武将军府后，老夫人和顾玥怡皆震怒，联合起来埋怨她行事不周被人拿住了把柄。 周婉婷也是叫苦不迭，除了深夜问责顾姒之外，还答应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拿出二百两银捐出去。这才平息了老夫人和顾玥怡的怒火。 想到无端损失二百两银子，周婉婷就气得心绞痛。她单手扶住桌案，尖利如血的指甲直指顾姒的鼻尖。 “顾姒，明日我会派珠儿跟着你一同出府，务必要把今日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听到了没有！？” 顾姒后撤半步避开对方的手指，乖顺地福身道：“是，伯母。” 第81章 礼物 深夜，就在崇武将军府灯火通明的时候，永昌王府也是一片热闹。 黎枫手舞足蹈地把今日所见所闻给殷景熙复述了一遍。 “你可真是没瞧见顾姒有多彪悍，竟是当众典当了自己的首饰。这简直就是打脸啊打脸！我敢打赌，她那吝啬又恶毒的伯母知道了此事，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殷景熙听完之后虽然神色不变，但拿着书本的手指却是不知不觉收紧，在轻薄的纸张上留下了重重的折痕。 “除了典当首饰，她还做了什么？” “做什么？”黎枫歪头想了想，“倒是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对了！”他突然凑近书桌，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桌上，“顾姒倒是跟我提到了你，还让我帮忙给你递东西。你说，她是不是对你……啊？” 黎枫故意省略半截话没说完，欠打地冲殷景熙挑了两下眉头。 若是换做平时，黎枫这般说话早就招来一顿打了，但这次殷景熙却意外没急着动手，反而沉声追问道。 “送什么？” “你猜……哎哟！” 黎枫刚奸笑了没两声，额头上就挨了个暴栗。他赶忙捂住脑袋把脖子缩回去，结果因为动作太大，一小瓶圆滚滚的瓷瓶从衣袖中落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瓶子已经快落地了。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殷景熙却用脚尖精准地勾了一下，那圆滚滚的瓷瓶就顺着力道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殷景熙还没开口，黎枫先重重舒出一口气。 “幸好接住了。就是这个，顾姒送你的药膏。” “药膏？” 殷景熙拇指轻柔地拂过瓶身，端详了一会儿才将木塞打开。一股清冽的香味飘散出来，一闻便知用的都是珍贵的药材。 “她怎么说？” 黎枫嘿嘿笑，“顾小姐说多谢你上次救她，这药膏是专门除疤的，希望你能用得上。” 殷景熙眼前不禁浮现出当时顾姒给自己上药的场景。 少女纤弱的身姿半蹲在跟前，小心又谨慎地替自己包扎伤口，时不时还会抬头用她那双杏仁般的大眼看着自己。 殷景熙握着瓷瓶，胸口微热。 “你去帮我办件事。” “怎么，你要回礼吗？”黎枫笑嘻嘻趴回来，“要不要写封信，我现在翻墙给你送过去。” 殷景熙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直接吩咐道：“你明日选几个伶俐点儿的人跟着顾姒……” …… 翌日。 顾姒天刚亮便准备出门，那寄梦院派来的丫鬟珠儿已经收拾妥当等在了马车前。 “顾姒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快些出发。” 秋水护送顾姒出府，瞧见珠儿颐指气使催促自家小姐的模样就来气。 “小姐，浮萍昨日留守城外，今日就让奴婢陪您出城。” “不必。”顾姒知道秋水是担心自己，但她的觅云院内不能无人看守，“今日有珠儿姑娘陪护，不会出什么差错。” 顾姒抬举珠儿称她为姑娘，珠儿还真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居然先一步登上了马车，催促似地掀开车帘。 “顾姒小姐，请。” 第82章 舆论 马车徐徐驶向城外，与昨日的路线相同，在接近城门处路过了那家典当行。 “停车。” 坐在车辕上的珠儿叫停，随后敲了敲车壁的门框。 “顾姒小姐，咱们到了。” 顾姒挑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便由珠儿搀扶着下了车。 昨日那些商贩瞧见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又来了，以为又有生意做，于是喜气洋洋地围拢上来。 “参见顾小姐！” “给顾小姐请安啦，顾小姐今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昨日给小姐准备的米粮都是最好的，小姐可还满意？” 看到这些商贩，顾姒弯了弯眉眼，霎时间如初雪遇到了春光，清冽中透出甜美的芳香。 “昨日多谢诸位的相助，赈灾的物资已经安全送到城外了。正如诸位所言，我等今日也是来采买物品的。”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昨日卖给浮萍的都是高价货。浮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被坑了还帮着他们数钱。 顾姒将银票拿出来递给珠儿。 “今日采买物资的不是我，而是府中的伯父和姑父。珠儿，你既是伯母的贴身丫鬟，就由你来主持。” 银票一亮，立刻有人惊呼起来。 “二百两银！？这么多？” “我记得昨日崇武将军府只准备了五车的粮食？顾小姐要想替自己父亲赈灾，还只能典当首饰换钱。怎么今日又变得这么阔绰了？” “那顾小姐的伯父究竟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为了翻转舆论，周婉婷早就派了自己的人手跟着车队，此刻见人议论起来赶忙加入进去。 “嗐！都说这顾姒小姐撒谎成性，我看她昨日所言多半都是瞎话。” “是啊是啊，你们想想，她伯父顾瑜和姑父冯祯可是朝廷官员，虽官职不及崇武将军，但也不至于连二百两赈灾银都拿不出来？顾姒昨日故意只带五车粮食出府，分明就是想故意让两位长辈丢脸。” “亏得二位大人还帮着崇武将军照看顾小姐，将她当做自己亲女儿一般对待。真是蛇蝎心肠啊……” 一番故意歪曲事实的言论之后，不等百姓们附和，却有几个读书人站出来朗声呵斥。 “胡说八道！崇武将军乃是弘明国真身，顾姒小姐也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岂容尔等粗鄙之刃随意诋毁！” “在下倒是觉得顾小姐并未撒谎，反而是那顾瑜和冯祯大人有问题。按照他们二人的官职，每年的俸禄为一百六十三两银。但据在下了解，光是这二位大人的女儿每年在白鹿院所花的银两就不止四百两银。敢问这银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若这二位大人加起来只出五车粮食，在下倒是觉得正常。今日一下拿出而百两银，反倒是奇怪了！诸位说是不是！？” 突然冒出来的几名读书人你一言我一语，登时将顾瑜和冯祯推到了风口浪尖。 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们虽然早就习惯了权贵，却也依旧痛恨贪腐之人。眼看群情激奋，周婉婷安排的人慌了神。 “胡，胡言乱语！” “顾瑜和冯祯大人清正廉洁，绝不会做那贪腐之事！” 珠儿也是骇得脸色惨白，连忙拽住顾姒的手腕。 “顾姒小姐，你快替两位大人解释一下！” 第83章 气急败坏 面对此番场景，顾姒也觉得奇怪。 这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明显不是周边的商贩，怎么会突然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珠儿还在急声催促，“顾姒小姐！” 顾姒回神，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她拧眉看向这几位书生，语气故作不悦道：“几位误会了，伯父与姑父的女儿乃是本小姐堂姐和表妹，她们每年进入白鹿院读书的银子都是父亲给的。而且府中的开销也是父亲战胜后皇上赐下的赏银，并未让两位长辈操心。” 然而这番解释并没有让众人平息，反而再次掀起一轮热议。 “这么说来这顾瑜和冯祯二位大人吃穿住行都用的是人家崇武将军的银子。那他们还只愿意出五车粮食赈灾？” “更可笑的是他们吃穿都在将军府，当家的却不是顾将军的女儿。反倒是让顾小姐典当首饰换钱赈灾，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还不知道？顾瑜只是顾家的旁支，是顾将军看他们可怜才接到将军府去住的。谁知他们鸠占鹊巢，夺了顾姒小姐的管家权。” “顾姒小姐真可怜啊……” 听到这番言论，珠儿急得都快哭了。 “顾姒小姐，您到时说些什么呀！” 顾姒为难地扶额，“你让我怎么说？我解释伯父没花自己的俸禄，他们说伯父吝啬；我说伯父花了自己的俸禄，他们说伯父贪腐。” 珠儿噎住，脸色涨得通红。 她今日可是奉了周婉婷之命来挽回顾瑜和冯祯名誉的，顺带再踩顾姒一脚。 谁知却被几个书生搅了局。 …… 补充的物资最终没能顺利采买，珠儿带着银票落荒而逃，回府去找周婉婷告状去了。 “什么！？” 听到这番消息，周婉婷只感觉气血冲上头顶，两眼一翻仰倒过去。 “夫人！” “夫人您没事？” 嬷嬷和丫鬟们手忙脚乱将人扶住，又是喂水又是掐住人中才把人救醒过来。 周婉婷睁开眼虚弱地喘了几口气，眼前人影幢幢。 “顾，顾姒竟敢讽刺老爷贪腐？” 珠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状诉道：“一切原本都按照夫人的安排进行，谁知人群里突然冒出好几个书生。他们一会儿说老爷吝啬，一会儿又说老爷贪墨银两，引得周围的百姓们叫骂连连……” “混账东西！你可知那些书生是哪里冒出来的？” 珠儿哆嗦道：“奴婢不知，但瞧着他们维护顾姒小姐的样子，奴婢斗胆猜想这些人和顾姒小姐脱不了干系。” “当然脱不了干系！那些人肯定都是她提前找来的。”周婉婷火冒三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来人啊，把那贱蹄子给我绑回府，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见周婉婷如此恼怒，丫鬟们都不敢啃声，唯有一嬷嬷上前劝慰道。 “夫人冷静，您越是气恼，越是容易上了顾姒的当。况且此事不宜声张啊。” 周婉婷一想到映蓉院的老夫人和顾玥怡知道了这件事，她就一阵毛骨悚然。 “那嬷嬷觉得应该怎么办？” “夫人您还没看出来吗？那顾姒是在借着崇武将军嫡女的身份打压老爷和姑爷。要想让事情翻转，除非毁了顾姒声誉，让所有人都相信她之前是在故意陷害老爷和姑爷。” 周婉婷眼睛一亮，“嬷嬷说的是，但要如何做？” “夫人不如这样……” 第84章 闹事（1） 暴雨接连下了许久，今日难得放晴。受了灾的村民们抓紧时间修缮房屋，抢救财物。 顾姒来到崇武将军府设的施粥点的时候刚过巳时，就已经有人排着队等着领吃食了。她环视了一周，叫来下人问道。 “浮萍呢？” “回小姐的话，浮萍姑娘忙活了一晚上，天亮了实在扛不住便去马车里睡下了。” 顾姒闻言道：“去把她叫过来。” “是。” 片刻之后浮萍步伐漂浮地出现在眼前，走路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平日里精致的妆发也没来得及整理，衣服脏了也没换。 “奴婢参见小姐。” 顾姒瞧着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便指了指身边的小凳子。 “坐，昨日让你整理的名册可置办好了？” “整理好了。”浮萍赶忙将名册交出去，“奴婢连夜走访了周边的三个村落，用一些粮食作为交换，好歹将他们的姓名与住宅都登记在册。”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顾姒的脸色，见她露出满意的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你做得很好。回头我定会向叔奶奶与伯母禀明你的功绩。” 浮萍大喜，“谢小姐夸奖！小姐，奴婢忙活了一整夜，仪容不佳，想回府略作休整。” 顾姒合上名册，“不用麻烦，我已经让秋水帮你整理了换洗的衣衫。万事开头难，这两日你谨慎守着赈灾点，等章程都理顺了，我再叫人把你换回去。” 顾姒语气温柔，但说话时的神态却是不容人置疑的。 浮萍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反驳。 “是，奴婢都听小姐安排。”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且见五个高大强壮的男子结伴朝着施粥点而来。 “让开！” “让开让开！” 只见这几个男子粗鲁地推开了排队的村民，凶神恶煞地挤到了最前面。 “这里就是那劳什子将军府施粥的地方？” 正在负责舀的仆人们吓了一跳，忙将这些人拦下。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干什么？”领头的男子居高临下瞪了仆人一眼，看他们个矮瘦弱，气焰越发嚣张，“告诉你们，我家老娘昨日吃了你的这里给的粥，当晚就病了。上吐下泻折腾了一个晚上！” “我家里的人也是，吃了你们家给的粥高热不退，现在人在家里昏迷不醒！” “你们这的粥肯定有毒！” 一听这话，正在排队领粥的村民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粥里有毒？” “不会？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崇武将军府发的粥吗？怎么会有毒？” 面对这么几个身强力壮的闹事者，仆人哆嗦着反驳道：“胡，胡说八道。我们的粥怎么可能有毒。” 谁知话刚说完，便被对方拎着衣襟提了起来。 “老子说有毒，就是有毒！” “毒死了老子的娘，你们都得抵命！” “对，一命换一命！” 眼看有人闹事，崇武将军府的仆人都围聚过来帮忙。谁知那五个人都是会拳脚的，不过须臾的时间便将一众奴仆撂倒在地。 “把你们主子给我叫出来，老子要剥了她的皮！” 这边突然打起来，村民们自然是尖叫着四下逃散。 浮萍也吓坏了，捂着耳朵躲到了顾姒身后。 “小，小姐快逃啊！” 第85章 闹事（2） 顾姒上一世可是上过战场的人，面对北凉国凶恶的蛮夷尚且不怵，怎么会怕这几个地痞流氓？ 只见她在桌椅纷飞中不退反进，施施然来到了五个壮汉的跟前。 “住手。” 她这一声并不大，但在嘈杂的环境中却极富威严。 “啊！？” 那领头打人的壮汉闻言猛然回身，脸上的横肉抖动着，眼中喷射出嗜血的寒光。 他原以为自己这般模样能够吓退所有人，谁知顾姒却只是微蹙了眉峰，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瞧见身后来的是个倾城佳人，那壮汉龇牙冷笑起来。 “哪里来的小美人，别妨碍你天爷办事。” 顾姒挑眉，“天爷？” “不错，这便是咱们的老大冷天坤，人称天爷！”另一个男子上前得意地介绍起来。 顾姒将这冷天坤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群市虎。胆敢来崇武将军府的施粥点撒野，不要命了吗？” “市虎”一词乃是百姓们调侃贬低市井流氓的称呼，此刻从顾姒嘴里说出来，且又带上了一层轻蔑之意。 冷天坤双眼怒瞪如铜铃，竟是怒火冲天地去掐顾姒的脖颈。 “你敢瞧不起你天爷！？” 然而那手还没触及到顾姒的身子就先一步顿住。只因为顾姒抬头直视着冷天坤的眼睛，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意与煞气竟是比一个地痞流氓还重。 冷天坤被顾姒那样盯着，只感觉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僵持之中，浮萍总算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慌慌张张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嚷道。 “小姐快回来，危险！” 冷天坤从顾姒的震慑中回过神来，一张满布横肉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小姐？你是这些人的主子？” “不错，我便是崇武将军府的主子。”顾姒随意拍开冷天坤僵在跟前的手，自顾自走到一旁尚未被打翻的椅子上坐下，“听说你要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纤弱少女，一个是站着宛如豺狼的地痞流氓。 然而两相对峙之下，竟是顾姒的气场长了上风。她光是在那随意一坐，便油然而生一种高高在上审问冷天坤的架势。 瞧着这般迷惑的景象，之前逃散的村民又小心翼翼地围聚回来。 “天爷，她就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姒！只要按照贵人的吩咐料理了她，咱们就能得一大笔银子！”小弟凑到冷天坤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冷天坤啐了一口，将脚边残破的瓷碗踢翻。 “好啊，原来你就是顾姒！我的老娘昨日就是从你这拿走了有毒的米面，你要怎么交代？” 顾姒冷笑一声，“我崇武将军府昨日一共分发了三车米面，除了你几个市虎之外，再没别人来闹事。有毒？我看是你心毒。”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不少村民也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我昨日也吃了将军府发的粥，并没有任何不适啊。” “我家三口昨日都是在这领的米面，也没有什么问题。” “嗐，你们这还看不出来吗？定是这几个人想讹钱，才故意来闹事的。” 眼看周围的百姓都向着顾姒，冷天坤龇牙怒喝道：“老子不管！总归老子的娘就是吃了你这里的粥才中毒的，老子今日就要你抵命！” 第86章 打赌 冷天坤一声令下，四个混混立刻一拥而上。 霎时间桌椅翻飞，锅碗砸落满地；人群惊叫连连，闪躲不及。更糟糕的是其中一个歹人趁机挟持了浮萍，揪着她的头发把人压在了地上。 “啊！”浮萍尖叫，“小姐，小姐救我！” “放肆！” 顾姒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霸气十足地厉呵道。 “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本小姐今日让你有来无回。” 上一世在战场上厮杀的几年让顾姒炼就出了一身王者霸气，只需一瞬间，那清冽的双眸中就透出十足的嗜血杀意，看向冷天坤一行人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打狗还得看主人，浮萍就算再不好，也是她顾姒的贴身丫鬟，岂能由得外人随意欺辱。 几个施暴者一时间被顾姒的气场所震慑，不自觉讪讪停了下来。 冷天坤的心脏也跟着颤抖了两下，随即才勉强扯出一抹狞笑。 “怎么，怕了？” 顾姒昂着下巴朝前走了两步，冷声命令道：“放了她。” 冷天坤忍着后退的冲动，转头瞪向浮萍。 “让老子放了她也可以，除非你先承认自己在粥里下了毒。否则，老子今日就拿她抵命。” 此话一出，冷天坤的手下便摸出一把匕首架在了浮萍脖颈上。 “小姐，小姐救我啊！小姐！” 浮萍哪里经历过这些，此刻已经吓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顾姒清秀的柳眉短暂地簇起又松开，在众人的注视下冷声开口。 “让本小姐承认下毒也不是不行，除非你与本小姐打个赌。” “啊！打赌？” “本小姐提一个问题，只要你答得上来，本小姐就自认下毒一事。但若是答不上来，你就放了本小姐的丫鬟，滚出这里。” 冷天坤哼笑，“上一个敢和老子打赌的人，下场可惨得很。” 顾姒激将道：“你敢还是不敢？” “老子就没有不敢的事！” 顾姒勾唇，“那好。你就当着众乡亲的面，说出自己的住址。” “住址？”冷天坤错愕了一瞬，随即想到了什么，哂笑道：“你想套老子的话？” 顾姒挑起下巴，“怎么，答不上来？” “哼！”冷天坤狞笑道，“那老子就告诉你，老子一家就住在新安村。” “哪一家哪一户？” 冷天坤随口胡诌道：“进村之后右手边第五户，怎么了？” 顾姒也不接话，只将刚才浮萍呈上的名册翻开细看。 冷天坤得意洋洋，“老子答上来了，你输了。”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顾姒戏谑地看着自己。 “新安村进村右手边第五户人家是一对孤儿寡母，母亲为周三娘，其子周成年仅三岁。不知你天爷是那可怜的寡妇呢？还是那尚且会尿床的幼子？” 周遭寂静了几秒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在场的乡亲中多是从新安村过来的，自然知道冷天坤是在撒谎。连住址都是假的，老娘中毒之事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天爷，这丫头骂您！” 冷天坤也回过神来，一张狰狞的脸涨得通红。 “妈的！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天爷的厉害！” 第87章 解围 恼羞成怒的冷天坤不顾刚才的赌约，自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朝顾姒扑了过去。 顾姒脸色一沉，后退半步准备迎敌。 须臾间，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然逼近眼前。 就在顾姒准备动手的之际，却有人先一步擒住了那匕首，将冷天坤的手腕反拧了过来。 “啊！”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冷天坤在众目睽睽之下倒飞了出去，轰然砸在熬粥的大锅里，连结实的灶台都被压垮了。 顾姒只感觉腰间一紧，下一秒便被人揽住腰身后退数丈。她错愕回眸，漂亮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刚毅又俊朗的侧颜。 “世子殿下！” 殷景熙抱着顾姒退到安全范围，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 “来人，将闹事的歹徒拿下！” “是！” 一声令下，十数名永昌王府的侍卫们冲进场中，把冷天坤一行人尽数抓捕。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顾姒感到诧异，“世子怎么来了？” 尽管危机已经解除，但殷景熙抱着顾姒的胳膊却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收紧了几分。他垂眸瞧着顾姒娇俏的面容，心里一阵后怕。 幸亏他今日带人来了新安村，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一想到冷天坤刚才刺向顾姒的锋利匕首，殷景熙就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 永昌王府的侍卫手脚麻利地擒住冷天坤，将人五花大绑地拖到了殷景熙跟前。 “世子，这些人要如何发落？” 殷景熙虚眯眼眸，齿缝中冷冷吐出一个字。 “死。” 侍卫深知殷景熙说一不二的性格，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利剑。 冷天坤一行人吓得魂飞魄散，鬼哭狼嚎地求饶道。 “别，别杀我！” “饶命啊大爷，饶命！” “等等！”顾姒握住殷景熙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腕，“等一下！还不能杀他！” 冷天坤显然是受人指使前来捣乱，如果贸然杀了他，那幕后主使便无从查起。更重要的是，殷景熙当街杀人于法不合，若是因此被人抓住把柄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顾姒阻止自己，殷景熙低头柔声安慰。 “杀了他，我一样可以替你查出真相。” 顾姒愣了一瞬，眉眼不禁柔和了几分。 “多谢世子殿下，不过杀这些人只会脏了您的刀，不如送去京都衙门仔细审查。” 幕后凶手若知道他们被关进了衙门，定会自乱阵脚。到时候她再顺腾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 见顾姒已然有了打算，殷景熙便不再坚持，垂头低声道。 “好，那就依昭昭所言。” 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耳边响起自己的小字。顾姒禁不住缩了缩脖颈，别扭地从殷景熙怀中退了出去。 怀里失去了少女温软的触感，殷景熙心中泛起一阵隐秘的失落。 顾姒行至浮萍身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没事？” 浮萍吓得面色惨白目光呆滞，浑身颤抖如筛。 “小，小姐……” 顾姒一边轻柔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柔声问道：“刚才那闹事的冷天坤，你之前可见过？” 浮萍此时心有余悸，全然没听出顾姒的言外之意。她摇了摇头，眼泪扑簌地往下落。 “没有，奴，奴婢之前没见过他们。” 顾姒审视着她，“是吗？那就奇怪了，既然不是在新安村结的怨，那便是有人指使。浮萍，你觉得是谁会派人杀我？” 第88章 抓捕 听到顾姒的问话，浮萍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随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小姐？” 顾姒依旧沉着眉眼看她，嘴角甚至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浮萍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 顾姒伸出一根葱白似的手指，轻轻将浮萍的下巴挑起。 “若不是我阻拦，刚才你已死在了冷天坤的刀下，可见其幕后主使者并未将你性命放在眼中。刺杀崇武将军府女眷可是死罪，你若是知道什么线索，千万别瞒着。否则……” 顾姒说着转头瞥向冷天坤一行人。看着他们被永昌王府的侍卫用剑架着脖子带走，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否则那幕后主使即便是为了自保，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浮萍的身子抖了三抖，脸上血色尽褪，冷汗如瀑布一般淌下来。 “奴，奴婢不敢。” 瞧她这吓破胆都不松口的样子，顾姒也失去了耐心。她站起身来，捻了捻刚才碰过浮萍的手指。 “罢了，你今日也累了，下去。” 在殷景熙的帮助下，京都衙门很快就来了人。 此事涉及崇武将军府，又是永昌王世子派人报案，京都衙门不敢怠慢，亲自让佐官带了一整队的衙役前来。 “世子殿下与顾小姐请放心，这几个无赖竟敢扰乱崇武将军府的施粥点，下官一定禀明我们大人，严惩不贷！” 看着佐官这低眉顺眼的恭敬的模样，殷景熙却并不满意。 “佐官大人，本世子怀疑这几人并非普通地痞。他们行刺顾小姐，很可能是由北凉国细作操控。” “什么！？”佐官被这话吓得冷汗津津。 殷景熙负手道：“如今世人皆知顾将军在前线抗敌，若是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出事，定会心神大乱。到时候北凉国趁虚而入，我弘明危矣。” 他说着踱步到佐官跟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前线战况不明，皇上最近又忧心冰灾一事。若是让他知晓有北凉国细作混入京都城，那京都衙门首当其冲必被问责。大人若不想被牵连，最好严查此事。” 明明是简单的流氓闹事，经殷景熙嘴里一过就变成了事关天下安危的严峻事件。 佐官已经被吓得手脚发软，肝胆俱裂。 他咽了口唾沫再次拱手，“世子殿下提醒的是，下官一定将其背后真凶查出，绝不允许任何人坏我京都城的安宁！” 殷景熙总算满意颔首，“那就辛苦大人了。” 送走了京都衙门的官吏，永昌王府的人便开始替顾姒收拾残局。 天空中再次飘落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件玄色的披风倏然搭在了顾姒肩头。只见殷景熙与她对面而立，将一颗包着糖衣的琉璃糖丸捧到眼前。 “今日可吓到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顾姒缓缓抬头，倏然间才察觉殷景熙竟是高出自己许多。她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算高挑，但却只达到对方肩头的位置。 见顾姒愣神不言，殷景熙便剥了糖衣，将那圆圆的糖丸送到她口中。 “这里没有兔子糖，下次再给你买。” 第89章 兔子糖 “兔子糖”三个字刺激得顾姒瞳孔微缩，幼年时期的记忆伴随着细雨浸入心头。 那时殷景熙还住在崇武将军府，顾姒每日都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在对方身后，非要让他吃自己啃过的兔子糖饼。 那时的殷景熙便已然是不苟言笑的冷峻少年，平日只愿意独自一人读书写字，更不喜欢吃甜腻的食物。 看着自己心爱的糖饼被人嫌弃，顾姒委屈得大哭。 殷景熙见状竟是透露出些许手足无措的神情，为了哄自己高兴，只能无奈又宠溺地吃下那化了一半的甜腻糖饼。 想到这，顾姒禁不住莞尔一笑，清澈的双眸中透出摄人心魄的明艳精光。 殷景熙眸色变暗，将披风的帽兜拉起来罩住顾姒的脑袋，挡去了旁人窥探的目光。 顾姒：“？？？” 殷景熙摁住她的头，“我送你回府。” 提到崇武将军府，顾姒温柔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刺骨的森冷。 “多谢世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也不知道指使冷天坤的人是寄梦院的还是飞兰院的，自己平安无事地回去，只怕又要闹腾一番。她可不想将殷景熙牵扯到崇武将军府这摊恶臭的烂泥中。 见顾姒拒绝自己，殷景熙也没强求，但在回城的途中，永昌王府的马车却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后面。 直到顾姒安全入府，殷景熙才对车夫道：“去吟月堂。” …… 顾姒并未刻意封锁自己在新安村的遭遇，不过一夜的时间，她被行刺一事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夏南晴和黎枫在得知此事之后当即驱车去崇武将军府探望，却被告知顾姒不在府中，而是继续去了城外新安村赈灾。 两人又匆匆赶往新安村，还没下车就远远瞧着顾姒正在给排队的灾民分发米粮衣物。 “顾姒！” 夏南晴跳下马车，提着裙摆小跑而来。 顾姒讶然回头，“郡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昨日被人行刺，可有受伤？”夏南晴拉着她的手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顾姒笑道：“多谢郡主关心，我并没有受伤。” 夏南晴舒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责备，“你都被人行刺了，怎么还来这里？嫌自己命大吗？” 这时黎枫也凑了上来，贱兮兮地笑道：“郡主不必担忧，您看看这周围。” 在黎枫的指引下，夏南晴这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有永昌王府的带刀侍卫，就连排队领取米面的人群中也不乏孔武有力且一身正气的男子。那些人一眼看去就和周边穷困的灾民全然不同，显然也是永昌王府派来的暗卫。 “这……” 夏南晴先是惊了一番，随即拉拽着顾姒的胳膊低声询问。 “听说昨日是永昌王府的殷世子救了你？” “是啊。” 夏南晴蹙眉，“殷世子性格冷漠，向来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他怎么突然来新安村了？” 顾姒垂眸敛去神色，“我也不知，可能是凑巧路过。” “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世子殿下还能专程来看我？” 谁知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便发出整齐嘹亮的见礼声。 “参见世子殿下！” 夏南晴：“？？？” 顾姒：“……” 第90章 问候 永昌王府的玄色马车徐徐停下，领头的枣红色高头大马跺了跺脚，打了个震天的响鼻。 坐在车辕边的奴仆撩开车帘，殷景熙躬身而出。 周遭的百姓们在看到殷景熙露面的瞬间，都止不住发出惊艳的抽气声。尤其是女子，光是瞧着殷景熙那张俊颜就已经羞红了脸颊，随身带了荷包和手绢的更是跃跃欲试。 殷景熙身形极为欣长，今日又着一身靛蓝色云翔符蝠纹长袍，腰间系着绣有银丝云纹的犀角带，只单缀着一枚质地通透的白玉作装饰。一头乌黑发丝由银冠束起，在冠上晶莹白玉珠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黑亮顺滑。 光是这低头下车的简单动作，由殷景熙做出来，却也多出了几分常人无法比及的优雅和贵气。 黎枫只看了一眼便咋舌道：“瞧瞧现在的女子，一点儿矜持都没有。殷景熙不就是长得稍微顺眼些，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谁知听闻此话的夏南晴立刻翻了个白眼，“你若只长得有殷世子一半俊朗，出门也会有女子前呼后拥地砸荷包。” 黎枫：“……” 就在夏南晴和黎枫拌嘴的时候，殷景熙已然大步走到了顾姒跟前。 “可用了午膳？” 顾姒还沉浸在对方刚才惊艳的出场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用了。” 殷景熙淡淡嗯了一声，便转头看向其身后两人。 夏南晴连忙福身施礼，“臣女见过世子殿下。” 黎枫也拱手摆了个样子。 顾姒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对待殷景熙的态度太过于随意了，竟然连行礼都忘了。然而当她想要找补的时候，殷景熙已经免了礼。 黎枫笑嘻嘻凑到殷景熙身边，“我以为世子今日有事要忙。” 他知道殷景熙昨日去了吟月堂，并且命人连夜将顾姒被人行刺一事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本以为殷景熙今日也会在吟月堂忙碌，没想到人却来了城外。 殷景熙根本不理黎枫，只专注地看着顾姒。 “昨日回府后可还顺心？” 在场几人都知道顾姒在府中的真实境遇，闻言不由露出担心的神情。 夏南晴尤其明显，“是啊顾姒，你昨日险遭刺杀，你伯母居然还让你继续来主持赈灾一事。” 别家小姐哪怕没有顾姒这般尊贵的身份，也都是千金之躯。别说是遭遇刺杀了，就算是被歹人冲撞吓到了，也会柔柔弱弱在府中修养一阵子。 提到周婉婷等人，顾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说起来也是巧合，昨日我被人刺杀，伯母和姑母也不顺遂。一个吹了凉风头疼，一个崴了脚。我回府后两人也只遣丫鬟来问候了一声，并未亲自露面。” 黎枫追问，“那顾老夫人呢？” “叔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此事便没告诉她老人家。” “我看她们就是做贼心虚！”夏南晴咬牙唾弃道。 黎枫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世子殿下，京都衙门那边可有动静？” 殷景熙负手道：“还在审问中。” 在自己的施压下，冷天坤一行人都被施以重刑。但他们却坚称自己打砸崇武将军府的摊子只为银钱，并且指使他们的真凶从头到尾都蒙着脸，未曾辩其身份。 第91章 猜疑 就在殷景熙与顾姒等人讨论昨日的刺杀案时，周婉婷和顾玥怡也是凑在一处商量着。 “嫂嫂最近做事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那地痞流氓把你我供出来，此事要如何收场！？” 顾玥怡气急败坏地数落着周婉婷，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都被扔到了天边。 见到自己主子被责备，周婉婷身边的嬷嬷忍不住上前解围。 “姑奶奶息怒，老奴侄儿去安排此事的时候特意换了装。全程只给了对方一袋子银钱，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那冷天坤是个出了名的老赖子，只管拿钱办事，并不关心其中的恩怨纠葛。” 听了这番解释，顾玥怡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今早派人去衙门打听了一下，审判那赖子的罪名可不止刺杀将军之女，而是通敌叛国！而且官府还怀疑他们是被北凉国的细作操控，想要迫害顾战的家眷。” “什么！？”周婉婷头晕目眩，“此事怎么会和通敌扯上关系？” 顾玥怡咬牙，“谁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处理的，难不成顾姒打点了审案的官员？” “怎么可能！”周婉婷不屑地撇嘴，“顾姒算个什么东西，她若有那个本事，这些年也不至于被咱们压着打。” “压着打？”顾玥怡冷笑连连，“现在究竟是谁在被压着打？别忘了，顾姒可还抓着你我不少的把柄。” 两人这么一说，周婉婷倒是想起一件事。 “顾姒没这个本事，那永昌王府的世子呢？我可记得之前从宫宴上回来，灵水就提过是殷世子救了顾姒。难不成，是殷世子看上了她？” 顾玥怡抿唇，拿着手绢的手指用力一揪，平滑的缎面上立刻出现了几道划痕。 “好你个贱蹄子，发浪发到永昌王府去了！我说呢，她怎么一下子就聪明起来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那现在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着呗。如今有永昌王府护着，咱们自然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你可别忘了，还有七皇子呢。”顾玥怡狞笑提醒，“咱们敌不过世子，七皇子却是不怕他的。等过了端午，我看殷世子可还会稀罕一个身败名裂失了贞洁的破鞋。” 姑嫂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狰狞的笑容。 …… 连绵了半月之久的暴雨终于停歇，城外受灾的百姓们也陆续重建了家园。大家都松了口气，然而顾姒却是整日愁眉不展。 这日殷景熙有事没来新安村，只命身边的侍卫贴身保护顾姒。那侍卫看顾姒拧眉叹气，便斗胆上前询问情况。 “顾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姒抿唇思忖了片刻，才委婉问道：“最近附近可有发生地痞流氓骚扰村名的事件？” 那侍卫还以为顾姒是在担心安全问题，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 “请顾小姐放心，有我等看守，绝没有人敢来新安村撒野。” 顾姒听得此话，心底暗道一声“坏菜”。 难不成正是因为有永昌王府的侍卫带刀值守，上一世犯事的人才不敢出手了？他若不出手，那伸张正义的女侠又怎么办？ 难到要错过了？ 就在顾姒烦恼之际，一名侍卫匆忙跑来禀告。 “头儿，隔壁村子出了命案！” 第92章 命案 “命案！？”顾姒瞬间来了精神，“在哪里？” “回顾小姐，就在新安村以东五里外的周水村。” 顾姒提起裙摆就要去现场，侍卫赶紧追上。 “命案之地血腥又危险，还请顾小姐留步！” 殷景熙再三叮嘱要他们保护好顾姒的安全，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丝，也会拿他们是问。 然而顾姒却是手脚麻利得很，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抢了刚才传话侍卫的马匹。 侍卫追在顾姒身后叫苦不迭，“顾小姐三思啊，那杀人的歹人定是穷凶极恶，您身份尊贵，何必前去涉险。” 说话间顾姒已经翻身上了马，她一捋缰绳，引着马儿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不必多言，有人胆敢在附近闹事，本小姐自然要去查探清楚。驾！” 眼看顾姒驾马狂奔而去，留在原地的侍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招呼着打马跟上。 顾姒纵马驰骋在天地间，烟水色的裙衫肆意飞扬，整个人好似破空的利箭。 追在后面的侍卫瞧着顾姒英姿飒爽的背影都惊掉了下巴，说好的柔弱千金呢？怎么看起来顾姒的马术倒是比他们还要更加娴熟些。 周水村距离新安村不远，顾姒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赶到了事发之地。 发生命案的房舍此时已经被永昌王府的侍卫围了起来，好在这个时间段正是施粥的时候，村里大多数人都去领粥了，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瞧见有人驾马急速而来，侍卫们都警惕地抽出了腰间长剑。 “什么人！？” “站住！” “吁！” 眼看就要撞上这些人，顾姒猛然一拽缰绳，那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登时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砸下。 一粒粒飞扬的尘土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夺目的金光，给马背上的顾姒笼上了一层华丽光晕。 这样短的距离能够操控马儿突然急停，而且还精准地避开众人，这需得多年的马术练习才能做到。然而当侍卫们看清楚骑马的人是顾姒的时候，都禁不住目瞪口呆。 “顾小姐！？您怎么来了？” 顾姒高坐于马背上，目光凌厉地环顾四周。 “本小姐听说这里出了命案。” “是。有位女子杀害了村民，已经被小人们拿下了。” 一听对方已经被抓，顾姒焦急追问，“人在哪？” “歹人就关在屋内。” 话音落下，且见顾姒利落地翻身下马。 “带我去看看。” “顾小姐不能进去，那歹人凶恶得很！刚才还伤了我们一个弟兄呢。” 这时驾马追来的侍卫们总算赶到，一齐拦住了顾姒。 “小姐三思！世子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小人们护您周全，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小人如何向世子爷交代！？” 顾姒拧眉，眼看施粥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再不抓紧，等村民回来就不好收场了。 “我只是想弄清楚此案真相，你们若实在不放心，可以随我进去。” “这……” “若是不愿，那我就自己进去了。” 眼看顾姒要往屋里冲，侍卫们赶紧跟上。 “那等下还请顾小姐躲在小人身后，千万别露头。” 第93章 盛歌 在顾姒的坚持下，侍卫们只能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关押嫌犯的房门。 踏入屋内，果然有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只见一名男子仰面倒在地上，双眼瞪得滚圆，脖颈间的皮肉狰狞地翻开来，汩汩鲜血就是从伤口喷出，溅得屋内到处都是。 而就在死者身边，一名身着绛红劲衣的女子正背对他们而立。 瞧见如此恐怖血腥的场景，侍卫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还请小姐闭眼！” 然而顾姒面对此景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上一世曾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光是死在她手下的敌人就不计其数。她杀过人，也被人从死人堆里挖出来过。眼前这般场景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无妨。” 顾姒挡开拦在身前的侍卫，径直走到了最前面。眼眸灼灼地打量着女子的背影，将她与上一世自己所见那人进行比较。 “敢问女侠，地上这人可是你所杀？” 女子听到顾姒的提问也不回头，只冷冷“嗯”了一声。 顾姒追问，“不知女侠为何杀他？” “杀便杀了，你们要报官就去报，不必过问这么多。” “放肆！”侍卫见她态度如此嚣张，忍不住出声呵斥，“你杀了人还这般猖狂，当真是目无王法！” “王法？” 谁料女子听了此话后却是转过身来，讽刺又不屑地嗤笑道。 “这里的王法就是任凭男子随意欺辱女子？” 看到对方的真容，顾姒禁不住攥紧了拳头。 是她！ 就是她！ 出身玄百门的女弟子，盛歌！ 侍卫厉声反驳，“满口胡言！你所杀之人和刚才被救出的女子可是亲戚，即便是两人发生了口角也是人家的家事。你不管不顾冲进来杀了人，还敢强词夺理。” 盛歌负手而立，一袭红衣飒飒。 “你不信就算了，总之我自问心无愧。” 重活一世，顾姒瞧见对方依旧保持着这火爆倔强的脾气，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知道她上一世刚嫁入东宫的时候，还因为不满殷琉焕出入都带着盛歌而吃醋。那时的盛歌也说了同样的话，“我自问心无愧”。 盛歌蹙眉，“你笑什么？” 顾姒眉眼弯弯地看向她，眼中透出光来。 “我笑是因为我相信女侠是无辜的。” 侍卫大惊，“小姐？” 顾姒抬手打断他的话，吩咐道：“其实要想弄清此事并不复杂，你且去将被救出的女子带来。” 侍卫虽不理解，但还是按照顾姒的要求去办。 片刻之后，一名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被领进屋来。她一看到倒在地上的死者，登时大叫一声，惊恐地躲到了侍卫身后。 “你别怕，杀人犯已经被抓住了，她伤不了你。” 在侍卫的安慰下，小女孩怯懦地探出头，眼泪汪汪地看向那盛歌。 盛歌与她对视一眼，随即拧眉别开脸去。 小女孩一瘪嘴，泪珠就扑簌落下。 顾姒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回想起了上一世自己从殷琉焕嘴里探听到的消息。 他当时说盛歌是为救一名差点被人侵犯的小女孩才动手杀了人。但如今看小女孩的模样，倒不像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第94章 真相（1） 顾姒朝那小女孩招手，“你叫什么名字？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女孩一边哭一边道：“我叫柳翠儿，死的是我哥哥。” “哥哥？”顾姒惊奇，难不成真是一家人。 提到死者，柳翠儿明显抖了抖。 侍卫补充道：“启禀顾小姐，死者叫王山。” “嗯？”顾姒挑起眉梢，“一个姓柳，一个姓王，他怎么会是你哥哥？” 柳翠儿忐忑解释，“不，不是亲的，是表哥。” “那这位女侠说她是为了救你才杀了人，你承认吗？” “我……” 柳翠儿一下卡了壳，小心翼翼地看向盛歌，似乎是在寻求她的意见。 盛歌哼了一声，“实话实说便是，看我做什么？” 柳翠儿吓得垂下头来，盯着脚尖不敢开口。 身边的侍卫还以为盛歌刚才的话是在威胁柳翠儿，然而顾姒却读了几分别的味道。 若盛歌真是滥杀无辜，作为死者的家属，柳翠儿的反应多半是哭天抢地，赌咒发誓要让凶手伏法。然而自己刚问到有关案件真相的时候，柳翠儿却犹豫了，甚至有一瞬间她的眼神中透出了内疚的情绪。 顾姒敏锐地察觉出异常之处，她突然敛了亲切的笑容，将崇武将军府大小姐的气势摆了出来。 “柳翠儿，你可知我弘明国杀人该当何罪？” 柳翠儿不料顾姒突然变脸，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角。 “我，我……” “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像她这般无缘无故擅闯私宅还动手杀人的犯人，按律当行腰斩！知道什么是腰斩吗？就是午时把人押往刑场，以最锋利的虎头闸刀斩腰示众……” 顾姒故意露出凶恶严肃的神情，刚说了没几句，柳翠儿就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别说了，我不要听！” 周围的侍卫们也大为不解，连忙将柳翠儿护着。 “顾小姐为何吓她？” 顾姒拧眉看着柳翠儿，愤慨地怒斥道：“柳翠儿，她为了救你而杀人，而你非但不报恩反而故意隐瞒真相。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缄默不言会害死自己的恩人！？” “恩人？” 侍卫们更加迷惑了。 “顾小姐是不是搞错了？这是杀人犯，怎么会是小柳的恩人？” “是啊。人证物证具在，顾小姐为何要偏帮一个杀人犯？” 顾姒并不理会他人之言，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柳翠儿的眼睛。 “你既然这么想看到自己的恩人被处死，那等她被行腰斩的时候，我定会派人来接你去观刑。到时候你就睁大眼睛看个清楚，自己是怎么杀人于无形的。” “不！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柳翠儿崩溃大叫起来，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侍卫想要扶她起来，却听柳翠儿哭喊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不敢说啊。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光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 “所以你就宁愿看着她去送死！？”顾姒怒急，竟是俯身拎住了柳翠儿的衣襟，“你表哥虽是混账，却也没曾想要你的命。你自诩善良，实则是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柳翠儿被顾姒的话给震得呆住，她恍然抬头，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辩驳。 跟随而来的侍卫们也是更加糊涂了。 “顾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第95章 真相（2） 顾姒不再理会柳翠儿，而是转身看向盛歌。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她瞒下去吗？” 盛歌直勾勾盯着顾姒，眸中透出错愕、探究、感激等复杂情绪。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姒勾唇，“我若说与你一见如故，直觉你不是坏人，你可信？” 盛歌英气十足的眉头挑了挑，就在顾姒以为她会摇头的时候，却听她掷地有声道。 “信。” 这次变成顾姒诧异了。 盛歌叹了口气，大步朝着顾姒而来。 身后的侍卫们都紧张地拔出了长剑，“站住！不许靠近！” 顾姒抬手打断道：“无妨。” 盛歌脚步微顿了片刻，随后绕开了侍卫手中剑将柳翠儿扶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只要舍了这条命救你，就能成全了你的人生。但刚才这位顾小姐的话点醒了我，像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舍命。” 柳翠儿倒抽一口凉气，脑袋一阵眩晕。 “女，女侠不要！求你不要说出去！我，我以后没脸在村子里待了。” 盛歌摇头，“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待会儿等官差到了，我会实话告诉他，我是为了救差点被侵犯的你才动手杀了人。” “什么！？居然是这样！” “所以那死者王山是想……” 一众侍卫们这才明了真相，目瞪口呆地看向柳翠儿。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清楚？还让我们误会了她？” 柳翠儿哭道：“女子贞洁比性命还重要，我怎么敢说？我若说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就因为你怕以后不好嫁人，就要冤死一个为民除害的正义之士？” 这下连侍卫们都站到了盛歌这边，一齐唾弃柳翠儿的自私。 柳翠儿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地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人声。 原来是施粥的时间过了，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回到了村子里。柳翠儿的家人远远便瞧见有带刀的侍卫守在自己院门口，便匆忙跑了回来。 “这，这是怎么了？” “你们不是顾小姐的侍卫吗？为何守在我家门口？” 听到自己爹妈的声音，柳翠儿吓得魂不附体，噗通跪在地上抱住盛歌的脚。 “不要说，求您！” 盛歌则是别开脸去，似乎主意已定。 一听说屋内发生了命案，柳翠儿的父母不顾侍卫的阻拦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王山惨死在家中的恐怖景象后像是惊叫尖叫一阵，随后才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神色呆滞的柳翠儿。 “翠儿！娘的翠儿啊！” 柳母一把抱住柳翠儿，焦急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翠儿你没事？那王山有没有欺负你？” 柳翠儿看到亲人赶了回来，一腔的委屈与惊惧总算释放出来，她扑入其母亲的怀中大哭不止。 柳父则是认出顾姒就是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于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贵人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呀？我这侄儿为何会死在这里？” 瞧着柳母的紧张程度，顾姒心有所悟，恐怕这王山不是第一次对柳翠儿出手了。 就在盛歌要开口承认自己杀人事实的时候，顾姒一把将她拦下。 “王山是我派人杀的。” 第96章 救人 “什么？”柳翠儿父母大惊失色，悲痛欲绝地质问道，“贵人为何要杀他？” 顾姒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一家人，掷地有声道：“因为王山胆敢劫持本小姐。” ！！？？ 众人大哗，顾姒身份高贵，王山倘若真挟持了她，莫说是自己死罪难逃，就连他们这些亲戚都会遭受牵连。 柳翠儿的父母对视一眼，皆吓得不敢开口。 一众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统统保持沉默。 盛歌则是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顾姒，不明白她为何要帮柳翠儿撒谎。 面对众人或疑惑或恐惧的眼神，顾姒沉声解释道。 “听闻周水村房屋修缮还需木料，本小姐便亲自过来查探。谁料到刚走到这里就被王山劫持。他将本小姐就近带到这屋内，威胁本小姐交出身上的首饰钱财，否则就要杀了本小姐。情况危急下，本小姐只好命令暗卫动手制裁了王山。” 顾姒一边说一边朝盛歌递了个眼色，后者迟疑片刻后朝她拱手施礼。 “属下誓死保护小姐安全！” 听了顾姒的解释，柳翠儿的父母非但不怀疑，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这里并没有我们翠儿什么事？” “当然有。” 顾姒打断柳母的话，犀利地看向柳翠儿。 “王山刚将本小姐劫持到此，恰好遇上柳翠儿返回，她见证了王山作恶的全过程。待会儿官府来人询问案情，还需要柳翠儿出面作证。” 一听这话，柳母再次露出担忧的神色。 “翠儿，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看到了王山劫持贵人？” 柳翠儿哑然失声，结结巴巴了半晌后才点头。 “是，我，我瞧见了。” 只要不说出她差点被王山侵犯的事情，什么她都能承认。 柳母啐了一口，嫌恶地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王山，平日里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烂人，现在居然还敢劫持菩萨似的贵人，活该被杀！贵人杀得好，您今日是为我们除害了！” 围聚在柳家门外的乡亲们听闻了此事，没有一个质疑顾姒的，反而都帮着她唾骂王山。 因为顾姒这些日子坚持不懈来赈灾，大家都将她比作了活菩萨。王山敢动顾姒，自然是死有余辜了。 京都府衙门一听说崇武将军府赈灾的地方又出了命案，还以为又有北凉的细作刺杀顾姒，第一时间派人来查探。 熟悉的佐官大人满头大汗奔赴现场，当他看到顾姒好端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顾小姐，这城外实在是过于危险了。您身份尊贵，这等辛苦之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 敢情是嫌顾姒太招刺客了，想劝她回府好生待着。 顾姒放下茶杯，对佐官露出纯善的笑容。 “多谢大人关心，今日之后本小姐便不再出城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佐官擦着汗听侍卫解释了命案的经过，二话没说就把王山的尸首收走了。反正他就是个无父无母的赖子，又没成家，死了也没人收敛尸身。 看着对方收兵，顾姒好心提醒。 “毕竟是一条人命，大人可需要将我这暗卫带回去审问一番？” “不敢不敢。”佐官连忙摆手，“顾姒小姐的话，下官自然是相信的。况且还有柳翠儿的口供作为证据，已经足够了。” “那就好。”顾姒笑着将一袋子银钱塞到对方袖中，“劳烦大人跑一趟，天热，大人买些茶喝。” 佐官掂了掂银子，登时喜笑颜开。 “多谢顾小姐赏。” 第97章 抢功（1） 瞧着佐官把王山的尸首带走，盛歌这才踱步到顾姒身后。 “多谢顾小姐救命之恩。” 今日若不是顾姒出面帮衬，哪怕是说出了真相，佐官也未必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顾姒回眸看向盛歌，开门见山道：“不必谢我，其实我救你也是有所求。” 盛歌挑眉。 顾姒直言道：“你如今别看我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但其实我真实近况并不太好。你可愿做我的贴身护卫，护我周全？” 听顾姒这么说，盛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跪了下来。 “我的命是顾小姐救的，只要小姐有令，盛歌不敢不从！” 随着佐官回城，王山劫持顾姒一事也悄然传开，再次在城内掀起一波舆论风波。而这次大家议论的除了顾姒之外，更有周婉婷和顾玥怡一干人。 顾姒出城赈灾，接连两次遭受危机，府中的亲戚们却一个个稳如泰山，也没瞧见谁去探望帮忙，就连赈灾现场也是由永昌王府的侍卫在把守。 京都城权贵圈子里甚至有人传言，是周婉婷和顾玥怡等人为了争夺家产才故意派人加害顾姒。 老夫人听到这种传闻，气得差点中风，当即把周婉婷和顾玥怡叫去了映蓉院。 “母亲息怒！” “息怒！？外面的人都把咱们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让我怎么息怒？” 老夫人暴跳如雷，激动之下竟是把手边的茶杯直接扔了出去。只听嘭的一声响，杯子登时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炸得到处都是。 周婉婷吓得惊叫着跪下请罪。 看到老夫人冲周婉婷发完了脾气，顾玥怡这才施施然起身劝和。 “母亲，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嫂嫂，主要还是那顾姒太过狡猾。” 老夫人气喘吁吁，在老嬷嬷的伺候下喝了口润肺的汤水才缓过这口气。 “哼，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出差错！若不是今日秦嬷嬷刚好上街帮我买东西，还不知道外面如此诋毁我儿子和女婿！” 周婉婷委屈辩解，“母亲误会了，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儿媳安排的，纯属巧合啊！” “是啊母亲，如今冷天坤尚且还在大牢里，我也相信嫂嫂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再派人去找顾姒的麻烦。” “真是巧合？” 周婉婷赌咒发誓，“当真是巧合。” 老夫人啐道：“那倒霉的王山怎么不出手快点儿，他若真杀了顾姒，这名声我们也就认了。如今倒好，外面传得都是些什么东西！” 瞧着老夫人不断唾骂的暴怒模样，顾玥怡也难免心情烦躁。 “真没想到，顾姒居然能借赈灾一事打响名号。如今京都城人人皆知她是人美心善的活菩萨，倒是把咱们的灵水和尔雅都给比了下去。” 想到这件事，周婉婷也是又焦急又恼怒。 “顾姒有永昌王府护着，声誉一日日渐高。我觉得应该马上停止赈灾一事，再折腾下去，她就要变成天王老子了！” 老夫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你说不错，来人啊，去把顾姒给我叫回来！” 第98章 抢功（2） “等等。”说到赈灾一事，顾玥怡却是另有想法，“如今暴雨已歇，各村落的房屋修缮得也差不多了。不如把顾姒换回来，让灵水和尔雅去露露面。” 此话一出，周婉婷抚掌叫好。 “对啊！大家都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哪有她一人独占功劳的道理。” 老夫人那一双豆子似的眼睛也眨巴了几下，透出算计的精光。 “明日我便与她说清楚，让她老实在家待着！” 傍晚时分，顾姒乘车回城。 找到了盛歌，她心情甚好，就连浮萍提出回府休整的请求也欣然同意了。 马车上，顾姒靠着车壁闭眼休息。 盛歌抱着剑和浮萍并肩而坐，光是一身肃杀的气势就压得浮萍大气不敢出。 回到将军府觅云院，浮萍顾不上伺候顾姒，就先一步回房收拾自己。顾姒也不介意，把秋水叫过来给盛歌安排住处。 秋水听闻盛歌救了顾姒性命，就差没跪下来给她磕头了。盛歌一只手稳稳拖住秋水身子，若有所思道：“你倒是与那浮萍有些不同。” 浮萍也是顾姒丫鬟，但在知道顾姒差点遇险后却没什么反应。 秋水听闻此话忍不住哼了一声，“奴婢是真心实意伺候小姐的，自然与浮萍不一样。” 盛歌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了底。 夜色如水，因觅云院的人手不多，倒是格外的安宁。就在盛歌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轻手轻脚从自己房门前经过的动静。 作为习武之人，她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将放在枕边的长剑握在手中。 片刻之后，盛歌翻身跃上了屋顶，拧眉瞧着浮萍贼头贼脑地离开了。思及今日秋水与自己的对话，她犹豫片刻后跟了上去。 只见浮萍来到了寄梦院，跪在周婉婷身前哭诉了好一阵。盛歌鬼魅一般潜伏在房顶上，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果真是个叛徒。” 盛歌在心底唾弃了浮萍一阵，趁着她返回觅云院之前，想将这件事告诉了顾姒。 “你说浮萍与我大伯母哭诉，说我虐待她？” 盛歌颔首，“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顾姒冷笑连连，看来当初差点被冷天坤杀害一事，都还不足以让浮萍悔悟。 “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姐，属下还听闻夫人想让她自己的女儿代替您去赈灾。” “想抢功？”顾姒嗤笑，“我原本答应了佐官，从明日起不再出城。但她们吃相这般难看，倒是让我不愿意放手了。” 说着，顾姒舔了舔粉色的唇瓣，“盛歌，可否麻烦你现在前去新安村走一趟。就说此番灾情导致不少乡亲们患病，我要给大家义诊，请乡亲们午后到施粥点集合。” 盛歌拱手，“是！小姐有令属下一定照办。” 第二日清晨，顾姒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闻有映蓉院的丫鬟前来传话。 “小姐，老夫人听闻了您昨日在城外被人劫持一事担忧得不得了，想请您前去映蓉院说说话。” 如今只要是映蓉院的人来找，秋水都会下意识感到紧张。反观顾姒却是没什么反应，还笑着应了丫鬟的话。 “你且先回去，等我梳洗完毕就去给叔奶奶请安。” 第99章 抢功（3） 顾姒来到映蓉院的时候，老夫人正在用早膳，同席的除了周婉婷和顾玥怡外，连顾灵水和冯尔雅也来了。 人倒是齐全。 而且瞧着两人今日的打扮，竟是换了一身要出门的衣衫。 顾姒压抑着冷笑福身见礼，“见过叔奶奶，给伯母姑母请安了。” 看到顾姒到来，周婉婷一改往日的严厉神色，竟亲切地冲她招手。 “姒儿快过来，给伯母瞧瞧。” 顾姒挑眉，耐着性子走进几步。 周婉婷握住她的手叹息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瞧这小脸都瘦了。” 顾姒捕捉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甜甜一笑。 “替父亲赈灾，姒儿不觉得苦。” 是替顾战赈灾，而不是替崇武将军府。 周婉婷一时间没控制住恼怒之意，嘴角抽动了几下。 一旁的顾玥怡见了便接过话头，“听闻那劳什子的村子里又出了匪徒，我和你伯母还有叔奶奶听说后都吓坏了，幸亏你没事。” 顾姒垂眸微微福身，“多谢姑母关心，京都衙门的佐官大人昨日上午已去了现场，将人带走了。” 她故意说了具体的案发时间，摆明了是在打脸这群人。若当真是关心自己，她们为何昨日不替此事，非要拖到今天。 顾玥怡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住了竹筷，忍着怒骂的冲动朝老夫人递了个眼色。 老夫人瞧见顾姒一来就呛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媳，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顾姒，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城外危机四伏，你还是不要到处走动得好。我和你伯母还有姑母商量过了，从今天开始让你两个姐妹帮你去处理赈灾一事。” 顾姒闻言猛地抬头，“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 顾姒委屈地红了眼睛，“姒儿忙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要将赈灾一事收尾了，叔奶奶为何要在这时把姒儿换下来？” 她越是这般激动委屈，老夫人就越是认定她是想借机扬名翻身。 “那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且看看你去城外才几日，就已经惹出了两件官司。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们崇武将军府的？” “是啊，妹妹。祖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顾灵水笑着起身，踱步到顾姒面前，“你最近一直在城外，对这城里的消息不甚灵通。人家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说你是个灾精呢，走到哪里都会死人。” “胡说八道！”顾姒厉声反驳，“那些想要刺杀我的人都是别有用心，凭什么要把错怪罪到我头上？” 见她急眼，冯尔雅也出声规劝。 “这些自然不是姐姐的错，只是姐姐身为崇武将军之女，身份的确特殊。即便是为了自身安全，姐姐也该留在府内。你放心，我们会替你将赈灾一事好好收尾。” 顾姒红着眼看向老夫人，声音颤抖地央求。 “叔奶奶，姒儿求您了，让姒儿继续去赈灾。”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来人啊，将顾姒送回觅云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 第100章 换人 顾姒被软禁在府中，顾灵水和冯尔雅却是代替她登上了出城的马车。 秋水得知此事后急得直掉泪。 “凭什么！？她们凭什么这么做？” 顾姒拍了拍秋水的胳膊，替她揩掉了脸上的泪珠儿。 “别哭，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小姐起早贪黑出城赈灾，还遇到了两次行刺。老夫人她们什么都不做，连一开始的米面斗只给了五车，如今知道小姐受人敬仰，却又强行换了人去抢功劳……” 秋水正抱怨着，就瞧见浮萍走进屋来。 顾姒捏了捏她的脸，秋水就讪讪住了口。 浮萍进屋的时候刚好听到了秋水最后两句抱怨的话，此刻见两人瞧见自己进屋后就闭了嘴，她自己也有些尴尬。 “小姐中午想用些什么？奴婢好去吩咐小厨房准备。” 顾姒勾唇，“去准备些经饿的东西。” “啊？” 浮萍呆愣住，她原本以为顾姒被老夫人软禁，定会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谁想却是点名要吃经得住饿的东西。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午膳端上来，果真是鸡鸭鱼肉齐全，道道都是硬菜。 顾姒不仅吃了，还胃口很好。 “秋水，这道菜味道不错，赏你了。” 秋水福身，神情依旧恹恹。 “谢小姐赏，但奴婢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本小姐命令你今天中午至少吃一整碗米饭。去。” 秋水和浮萍对视一眼，都疑惑不解。但秋水最听顾姒的话，谢恩之后便端着菜下去用膳了。 就在顾姒享用美食的时候，顾灵水和冯尔雅却是焦头烂额。 她们原本以为来赈灾就是分发些米面银钱就行了，谁知一到施粥点，才发现十里八村的村民们都围聚而来，嚷嚷着要让大夫瞧病。 顾灵水被一个挤到跟前的男子吓了一跳，瞧见对方衣衫凌乱，手脚上还残留着劳动后的泥土，忍着嫌恶的心情挤出一丝笑容。 “你想领什么？我们这有米有布还有修房的木料。” “我不要这些。”男子打断顾灵水的话，“我是听闻今天顾小姐要给咱们义诊，特意带了家中老娘来看病的。” “看病？”顾灵水柳眉倒竖，“我们只负责分发财物，并没有说过要看病。” “胡说！昨日顾小姐明明说了今日要给咱们义诊，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是啊，顾小姐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更有村民瞧着顾灵水和冯尔雅眼生，指着她们质问道。 “你们是谁？顾小姐哪里去了？我们要见顾小姐！” 瞧着这些人只认顾姒不认自己，顾灵水气急败坏怒斥。 “我也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你们胆敢对我无礼，不要命了吗？” 话音落下，村民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却爆发了更加强烈的反抗。 “你撒谎！谁都知道崇武将军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顾姒小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冒充顾小姐来骗我们。” 一听顾灵水和冯尔雅有可能是骗子，村民们都义愤填膺地吵闹起来。 “这两个女子冒充顾姒小姐来骗咱们，肯定是受人指使！” “把她们赶出去！周水村和新安村不欢迎你们。” “赶出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上百名村民手持镰刀锄头等农具冲杀过来，吓得顾灵水和冯尔雅抱头鼠窜。 第101章 对质 午时刚过，顾灵水和冯尔雅就乘着马车连滚带爬回到了将军府。 “祖母，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顾灵水神情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哭得妆都花了。 冯尔雅也是灰头土脸，她被村民们追着跑了至少一里多地才登上马车，鞋都跑丢了，头发也散乱开来，发簪和耳环等物不知所踪。 “顾姒她太阴险了，居然提前告诉那些刁民今日要义诊。我和姐姐不知情，一去就被那些人围了起来。那些刁民只认顾姒不认我和姐姐，还要对我们动手。祖母，您可要为我和姐姐伸冤啊！” 周婉婷和顾玥怡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也是双双跪下来请老夫人做主。 瞧着自己的孙女如此狼狈，老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反了反了！来人啊，请家法，我要打死顾姒那贱蹄子！” 话音刚落，便见顾姒由秋水搀扶着走进映蓉院来。 “叔奶奶要打死谁？” 厅中五人皆是一愣，随即同时向顾姒投去愤恨的目光。 老夫人拍着椅子的扶手呵斥，“你这个逆子，还不快过来跪下！” “不知姒儿这次又做错了什么，让大家这般同仇敌忾？” 顾灵水腾地站起身来，指着顾姒指责道。 “你好阴险，居然挖坑让我们跳。” 顾姒抬手挽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堂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 顾灵水还想开口，却被顾玥怡拦下。 “顾姒我且问你，可是你放话出去，说今日崇武将军府要给村民义诊？” “是我。” “那你今早怎么不说？” 顾姒睨了对方一眼，反驳道：“姑母也没问啊。” 顾玥怡气得手都在抖，平日的端庄秀美一寸寸龟裂。她的尔雅今日差点被残暴的村民所伤，她恨不得活剐了那些人。 “是不是今日我们让灵水和尔雅代替你去赈灾，你心生记恨所以故意不说，好看灵水和尔雅丢脸？” “定是如此！”周婉婷也加入声讨的大军，“没想到你是这般蛇蝎心肠，以前几年算我们白疼你了！” 听了她们的话顾姒没还口，秋水却是忍不住了。她闪身挡在顾姒身前，先是冲众人微微福身才辩解道。 “老夫人这般指责我们小姐，未免太过偏颇了！我们小姐一早就放出了要义诊的话，所有人都是知道的。老夫人既然要让灵水和尔雅小姐去赈灾，至少也得提前把这些了解清楚。” 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扶手，“放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 “秋水，退下。” 顾姒淡淡吩咐了一声，让秋水躲到了自己身后。 “启禀叔奶奶，姒儿的确是提前放出了今日要义诊的消息，只可惜今日叔奶奶换人换得急，姒儿就忘了说，并非刻意要让堂姐和表妹丢脸。” 听顾姒这般说，老夫人并没有解气，反倒是顾玥怡抓到了关键点。 “等等，你说你是什么时候下令义诊的？” “是昨日回城之前。” “你都跟谁说了这件事？” “既是义诊，自然是广而告之。” 顾玥怡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该死的浮萍！” 她已经把责任扣在了浮萍头上，认为是她没有及时透出这个信息，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第102章 救场 虽然听了顾姒的解释，但老夫人等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顾灵水和冯尔雅，她们坚定地认为顾姒是在撒谎。 “顾姒，你敢发誓是昨日就通知了村民今日要义诊？” “当然。否则堂姐今日去的时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村民畏惧而来呢？” “那好，你现在就出城去，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义诊的。” 义诊并非小事，需要提前联系好大夫随行，还得准备药材。顾姒若是撒谎，这些东西定是拿不出来的。 顾姒睨视了顾灵水片刻，随后灿然一笑。 “好啊，只要叔奶奶允许姒儿出门。” 顾灵水闻言气急败坏，朝老夫人投去央求的目光。 “祖母，让她去！” 老夫人陷入沉思，她上午才禁了顾姒的足，如果中午就解禁的话，会显得自食其言。但看到自己两个心爱的孙女遭此大难，她还是咬牙点了头。 “好，顾姒，我这就派人送你出城。你若做不好义诊之事，我定要以欺骗长辈，坑害手足的罪名罚你。” 顾姒垂眸福身，“是。” …… 顾姒离开映蓉院，当即对秋水下令。 “你去找秦大夫，让他收拾一下随我出城。” 秋水知道事态紧急，立刻提起裙子就跑。 “奴婢这就去办！” 小半个时辰后顾姒登上出城的马车，不仅带上了惶惶不安的秦大夫，还带上了秋水。 “今日事发紧急，辛苦秦大夫了。” 秦大夫背着药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刚才寄梦院的丫鬟珠儿守在府门前监督顾姒，然而当她在瞧见自己跟着顾姒上车的时候，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秦大夫打了个寒颤，“不敢当，小姐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马车徐徐行进到城外赈灾点，那些村民们一看到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又来了，便自发围聚上来。 “车上的可是顾姒小姐？” 秋水挑开车帘，顾姒便笑意吟吟下了车。 看到顾姒现身，村民们便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对了对了，这次是真的顾小姐。” “顾小姐您总算来了，上午居然有两个人冒充您。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把她们赶走了。” 顾姒闻言失笑，霎时间眉眼中透出光来。 “抱歉，上午我有事耽搁了。不过答应过要给大家义诊，便不会食言。这位是常住我崇武将军府的秦大夫，医术高超。哪位若有身子不适的，大可找他相看，药钱由我顾姒垫付。” “居然是将军府自己的大夫，那岂不是平日里都是给将军瞧病的？” “没想到顾小姐这般心善，居然把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带来了，还自掏腰包替我们抓药。” “顾小姐大义！” “多谢顾小姐！” “给顾小姐磕头了！” 顾姒把人扶起来，吩咐着秦大夫给大家看病，而秋水则是帮着记录药方和对应病人的姓名住址，好在回城抓药后再把东西精准无误地送回来。 忙了一下午，秋水和秦大夫的体力到了极限，这会儿她总算回过神来，为何午时顾姒要命令她吃一大碗饭了。 这样的劳动程度，吃三碗都顶不住。 第103章 迁怒 如此盛誉传回崇武将军府，气得老夫人又砸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混账，居然把秦大夫带去了。” 周婉婷也是气得胸口疼，忙叫丫鬟端了一碗平日里老夫人喝的顺气汤过来。 “这个顾姒，挖走了秦大夫，居然还踩着咱们灵水和尔雅出风头。我定饶不了她！” 顾灵水扑进周婉婷的怀中大哭着嚷道：“母亲，女儿不想再看到顾姒，女儿恨她！” 冯尔雅也是攥着手绢哭哭啼啼。 “同是顾家的血脉，为何我和姐姐就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正苦闹着，浮萍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映蓉院。 “参见老夫人，参见夫人和姑奶奶。” 看到浮萍，顾玥怡踱步到她跟前，二话不说先赏了两个耳光。 啪啪两声脆响，浮萍吓得跪倒在地。 “姑奶奶！” 顾玥怡指着她的额头怒斥道：“该死的奴婢，竟敢两面三刀欺骗我们。” 浮萍吓得直哆嗦，“奴婢不敢！” “不敢？我且问你，顾姒义诊之事你可提前知晓？” “什么义诊，奴婢不知啊。” “还敢撒谎！？” 浮萍匍匐在地，眼泪扑簌往下落。 “姑奶奶明鉴，奴婢当真不知！” 周婉婷放开顾灵水，也走到了浮萍跟前。她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竟是抬脚狠狠踩住了浮萍的手背上。 “啊！” 浮萍惊叫一声，想要反抗却又不敢，只能一个劲儿地求饶。 “夫人，夫人饶命啊！” “今日我的灵水差点折在刁民手中，都是拜你所赐！人啊，将浮萍给我拖下去，重打十个大板！” 一听要挨打，浮萍便惊慌失措地拽住周婉婷的裙摆。 “不要，夫人不要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没有叛变之心！” 周婉婷嫌恶地将她踢开，“还不快把她给我带走！” 浮萍被几名家丁连拖带拽带地拉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顾玥怡听得闹心，便劝道：“嫂嫂小惩大诫也就是了，浮萍好歹是咱们安插在觅云院最后的眼线，以后还要靠她盯着顾姒呢。” 周婉婷心中有怨，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命人放过了浮萍。 浮萍再次被带进屋来的时候，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像她这般柔弱的女子，挨几个板子就足以体会什么叫痛不欲生了。 浮萍跪在地上，颤巍巍地牵住周婉婷的裙角。 “夫人饶命，是浮萍错了，浮萍再也不敢……” 周婉婷踢开她的手，冷声警告道：“好好盯着顾姒，她有什么动向都要及时汇报。若再有下次，我定要了你的小命！” “是，奴婢遵命。” “滚。” 闹了这么一出，老夫人精疲力尽，但胸中的那口恶气非但没有纾解反而越发沉淀淤积。只见她紧握着椅子扶手，苍老的眉眼因为妒恨显得愈发狰狞。 “端午在即，与七皇子的约定马上就要到了。婉婷，这次由你亲自把顾姒带出去赴宴，务必不许再出任何岔子。端午之后，顾姒必须身败名裂！” 第104章 接人 连绵的阴雨过后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义诊之事也在顾姒的统筹调度下完美收官。她带人离开村子的那日，殷景熙特意前来迎接。 “昭昭。” “世子殿下？” 殷景熙看着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就像只白嫩嫩的糯米兔子一样纯真可爱。 “都收拾好了？” “是，多亏了永昌王府侍卫们的帮忙，早都收拾妥当了。” 置办的东西基本都分发完毕，还剩下为数不多的粮食也都留给了村子里相对穷困的人家。 正说着，负责贴身保护顾姒的侍卫就上前行礼。 “参见世子殿下。” “平身。”殷景熙淡淡道。 那侍卫起身后下意识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之前出了王山的事件，殷景熙果然当晚就将他们调回去仔细审问。 尽管事件真相并非外界所传那般惊悚，顾姒也并没有收到什么威胁，但他们还是受到了警告。 作为侍卫，他不敢妄测主子喜好，但也瞧出殷景熙对待顾姒格外上心。 “启禀世子，一切都准备妥当，可以启程离开了。” 殷景熙颔首，回头柔声对顾姒道：“我送你回去。” 顾姒心中感到十足的温暖，她为了赈灾辛苦了大半个月，每日起早贪黑忙前忙后。崇武将军府内的几个正经亲戚非但不帮忙分担，反而一直惦记着抢她的功劳。 反倒是殷景熙，凭借着小时候的情分对她多加照拂，还派侍卫贴身保护她的安全。这样对比之下，将军府内的几个更让她感到嫌恶和心寒。 “多谢世子殿下。” 说话间，又见一队车马浩浩荡荡驶来。 夏南晴坐在其中一辆车上，正撩起车帘冲她招手。 “顾姒！” “郡主！” 顾姒欣喜地迎了几步，“你怎么也来了？” 夏侯府的马车停下，夏南晴跳下来握住她的手。 “不仅我来了，跟屁虫也来了。” “跟屁虫？” 顾姒歪头看向后面一辆马车，且见黎枫正摇着扇子从车上下来，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顾小姐，又见面了。” 顾姒见礼，“黎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夏南晴：“今日是你衣锦还乡的日子，我们是来恭喜的。” “什么衣锦还乡，太夸张了。”顾姒失笑。 夏南晴却认真道：“这次你因为赈灾一事受了这么多苦，你府里的那些人却仗着你父母不在京就都欺负你。他们故意怠慢不要紧，夏侯府给你撑腰。” 顾姒这才察觉到夏南晴带了这么多人的用意，原来是来给她撑场子的。 黎枫凑上来嘿嘿一笑，“郡主担心你回城途中有人捣乱，把夏侯府的家丁都搬空了。不过我早告诉她不必如此，这些事宜我们世子殿下自会安排。”说完还贱兮兮地冲一旁的殷景熙挑了挑眉。 殷景熙淡淡看了他一眼，那深沉且自带霸气的眼神震慑地黎枫把头缩了回去。 夏南晴也注意到了四周无处不在的永昌王府侍卫，不禁向殷景熙投去询问的目光。 “世子殿下也是来接顾姒的？”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像顾姒伸手。 “上车。” 第105章 声名远扬 知道顾姒要走了，周边的村民们都赶来夹道欢送。 “多谢顾小姐救命之恩！” “顾小姐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谢顾小姐，草民给您磕头了。” 不少村民为了表达谢意，一直跟着车队走到了城门口。浩浩荡荡的车队入城，再次成为众人热议的焦点。 “这是谁进城了，这么大的阵仗。” “哎哟了不得，是永昌王府、夏侯府和崇武将军府的马车！” 只见殷景熙的马车打头开道，夏南晴和黎枫的马车殿后，将顾姒的马车护在正中间。前后随行的侍卫家丁们少说也有百人，场面蔚为壮观。 道路两侧的百姓们围聚而来看着热闹。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三位走在了一起？” “你还不知道？今日是崇武将军府结束赈灾的日子，刚才我从城外进来，看到沿途全是欢送的村民。” “嘿！以前人人都说崇武将军府的小姐是个不知礼数的草包，没想到这次赈灾一事倒是让她扬名立万了。” “看来这传言并不可信。” 一名挎着菜篮子的胖妇人夸赞道：“当然不可信了，我有个亲戚就是新安村的。，她亲自给我说，这顾小姐人美心善，不仅给他们分发粮食衣物，还让家丁们帮着修葺房屋。根本就不是传言中那般不堪。” “是啊，我还听闻真正草包的是将军府另外两个小姐，居然还冒充顾小姐去抢功，最后被村民合力赶了回来……”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得热火朝天。 秋水坐在车辕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姐，外面的人都在夸您呢！” 车内，顾姒轻轻挑起车帘查看外面的景象，也难掩好心情。如今世人已经开始扭转对她的看法，也不枉她受了这么多苦。 就在车队徐徐驶向崇武将军府的途中，一家酒肆的雅间中，两道身影正站在窗边静静看着街上的景象。 “五哥，没想到这顾姒还有些手段，居然能让永昌王府和夏侯府给她做陪衬。” 窗外灼热的眼光洒在此人脸上，将他的脸色映照成不健康的苍白色。只见他虚眯着眼睛，用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犬齿。那邪魅森冷的神情，正是七皇子殷方墨惯有的模样。 而他身边的“五哥”，自然是贤王殷琉焕。 只见殷琉焕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搭在窗框上。他的眼神像毒蛇似地盯着永昌王府的马车，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殷景熙，他想干什么？” 殷方墨揣度，“殷景熙这么多年一直和崇武将军府没什么往来，怎么突然这阵子就和顾姒黏得紧了？莫不是顾姒主动勾引？” 殷琉焕想着前不久还有人传言顾姒心悦自己，转眼间又和殷景熙打得火热，不知为何他竟感觉一阵堵心和烦躁。 “不知羞耻。” 殷方墨最会察言观色，瞧着殷琉焕紧紧扣住窗框的动作，便朝他投去戏谑地笑容。 “五哥莫不是后悔了？也是，这顾姒最近变了不少，倒不似以往那般不堪。五哥若是有兴趣，不如……” “父皇多疑，我若此时动了顾姒，定会引来太子和三皇子的主意。”殷琉焕说着看向殷方墨，“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放心，过了端午，崇武将军府的势力就是你我的了。” 第106章 立威（1） 声势浩大的车队停在了崇武将军府前，负责守门的小厮眼珠子都给惊掉了。 瞧着府外空旷寂寥的景象，夏南晴忍不住责问道。 “你可知你们小姐今日回府？” 那小厮僵愣地点了点头，“知，知道。” “知道怎么没人来迎！？”夏南晴骤然发问，目光不悦地扫向府内，“是崇武将军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顾姒身为顾战的嫡女，出入都该享受最高的待遇。然而这些年来老夫人一家把持了府中各项权利，连下人们也都渐渐忘记了谁才是正经主子。 听到夏南晴的问话，小厮吓得不知如何回答。 “那，小人这就去通知老夫人？” 夏南晴眼睛一瞪，“还不快去！” “是！是！” 瞧着小厮屁滚尿流地跑走，顾姒朝夏南晴投去安抚的眼神。 “何必与一个下人置气。” 夏南晴跺脚，“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才敢这般怠慢。” “不错。”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殷景熙走下永昌王府的马车，来顾姒身边站定，“你是崇武将军之女，自是府中最尊贵的存在。” 别说是下人该出来迎接，就算是老夫人和周婉婷、顾玥怡一干人等，也该跪在你的脚下。 传话的小厮匆匆忙忙跑到映蓉院的时候，老夫人正由顾灵水和冯尔雅伺候着吃冰碗子。 “老，老夫人！” 老夫人吓了一跳差点把红豆呛到嗓子眼儿里，登时怒火中烧。 “鬼叫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 小厮跪在地上直喘气，“禀告老夫人，是，是顾姒小姐回府了。” 一旁的顾灵水拧眉呵斥，“回来就回来了，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小厮摇头解释，“永昌王府的世子爷和夏侯府的郡主，还有工部尚书的公子也来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差点没拿出手中的冰碗子。 “你说谁来了？” 小厮又重复了一遍，哭丧着脸道：“那郡主凶得很，问小人为何没人出府迎接顾姒小姐，还问小人是不是府里的人都死绝了。” “放肆！”老夫人怒目而视，“她，她竟敢诅咒于我。” 顾灵水腾地一声站起来，“夏南晴她想做什么！？来我崇武将军府撒野吗！？” “姐姐先别急，我倒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冯尔雅打断顾灵水的怒意，“前些日子咱们忽视了顾姒，如今她带这么多人回来，无非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反了天了！”老夫人拍案而起，“你去传我的话，就说我身子不适，府中各位主子和奴仆都在映蓉院侍疾，让那个孽障也赶紧给我滚进来！” “是。” 小厮领了老夫人的命令，战战兢兢回去传话。 一看到对方独自出来，夏南晴登时没了好脸色。 “让你去传话，人呢？” 小厮躬身道：“回郡主的话，咱们老夫人身子不爽，府中的下人和各院的主子们都在映蓉院侍疾呢。”说着他心虚地看向顾姒，“老夫人还说想见顾姒小姐，请您快些入府。” 第107章 立威（2） “老夫人病了？”顾姒杏眼微微眯起，“什么病？” “这……” 小厮噎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瞧着他这般模样，大家自然知道他是在撒谎。 顾姒还没说话，殷景熙就先一步下令。 “来人，崇武将军府的老夫人病了，递我的腰牌进宫去请位太医来给老夫人瞧瞧。” “不必了！”小厮骇了一跳，连忙拒绝。 殷景熙挑眉，“怎么，不是病了吗？” 小厮满头大汗地谄笑道：“小人刚才远远瞥了一眼，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病。顾姒小姐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去看看。” 顾姒勾唇冷笑，“既然府中的下人和主子都在映蓉院侍疾，想必病得不轻。”说着转身朝殷景熙福礼，“叔奶奶身子一向孱弱，臣女最近忙着赈灾一事未能在她身前尽孝，想来心有愧疚。还请世子殿下将入宫的腰牌借给臣女，臣女想亲自去请太医入府给叔奶奶看病。” 崇武将军府虽然地位超然，但老夫人只是旁系，且身上并无诰命等封号，论理是没资格让太医看病的。 而且太医一旦出诊，所有的病例都将归档宫中。到时候老夫人是真病还是装病，只需一查便知。 小厮噗通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顾姒。 “小姐！小姐三思啊！” 顾姒垂眸看着对方，眸色冰凉如水。 “怎么？不是你说叔奶奶病了？” “我……小人只是负责传话，还请小姐饶过小人。” 夏南晴冲上来，一把揪住小厮衣襟。 “你给我立刻滚回去问清楚，你们家老夫人究竟有病没病。若是没病，就给我出来迎顾姒入府！” 片刻之后，小厮再次跪在映蓉院内，浑身大汗淋漓颤抖如筛。 “怎么样？顾姒那小蹄子可进府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上，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小厮咽了口唾沫，“顾姒小姐听闻您老身子不爽，当即向世子殿下借了入宫的腰牌，说是要进宫给您请太医。” “什么！？”话音落下，老夫人倏然睁眼，“你说什么，她要去请，请太医！？” 冯尔雅忙道：“祖母快拦住她！” 若太医揭穿了老夫人的谎话，那他们丢人可就丢大了。 老夫人也想到了这层，连忙追问小厮。 “顾姒可走了？” “还没有，小人拼命拦下了。但小姐让小人进府来问老夫人，是真的病还是假的病。” 老夫人恼怒非常，“她这么问什么意思！？” 这话问的，相当于两头堵，老夫人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 顾灵水叉腰，“太过分了！不过因为赈灾赢了些声誉，就赶来和祖母叫板了！祖母，您可千万别给她好脸色，否则以后顾姒还不得踩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老夫人与顾灵水一样都属于容易冲动的人，一听这话登时对小厮下令。 “你去告诉顾姒，我的病就是她气出来的。她若是还有孝心就立刻给我滚进来，否则别怪我不认她这个侄孙女！” 第108章 邀请 “祖母三思！” 瞧见那小厮就要起身去回话，冯尔雅抬手将其拦下。 老夫人不悦地蹙眉，“尔雅你做什么？” 冯尔雅思忖了一瞬，恭敬地福身道：“还请祖母息怒。顾姒今日是由永昌王府世子和夏侯府的郡主还有工部尚书之子合力护送回府，哪怕是为了这三位贵人的脸面，咱们也不好对顾姒太过刁难。” 老夫人的脸上透出一丝犹豫，毕竟永昌王府和夏侯府的地位并不比崇武将军府低，若是闹僵起来，只怕是难以收场。 然而不等老夫人回应，顾灵水就先沉不住气打断了冯尔雅的话。 “刁难？现在究竟是谁在刁难谁啊？这些年大伯一家不在京都城，府中上下全靠祖母苦心打点。顾姒若是有一点点良心，在听闻祖母身体欠佳时就该立刻进府侍疾，而不是狗仗人势在外人面前拿乔！”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这些年她把持崇武将军府，早就自诩为这里的主子。顾灵水的这番话更是让她生出一种劳苦功高的错觉。 老夫人撑起身子，刚才些微的犹豫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你去告诉顾姒，就原话告诉她，今日她若是不肯来映蓉院侍疾，那以后都别再进这个家门！” 小厮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忙不颠儿地去回话。 冯尔雅却直觉顾灵水怂恿老夫人的行为不妥，悄悄支使自己的丫鬟回飞兰院请母亲顾玥怡来主持大局。 小厮第二次独自一人返回将军府的门口，夏南晴已经十分地不耐烦了。不等对方开口，她就抢先一步问道。 “你们老夫人怎么说？可需要请太医？” 小厮咽了口唾沫，心虚地不敢看顾姒的眼睛。 “老夫人她，她……” 顾姒挑眉，“叔奶奶究竟怎么了？” 小厮不敢复述原话，生怕被这些贵人当场拧了脑袋，只能委婉转述道：“老夫人还是请顾姒小姐前往映蓉院侍疾。” 现场短暂地寂静了几息时间，最先打破沉寂的是殷景熙。只见他听完小厮的话后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登上了马车。 众人以为他要走，纷纷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殷景熙突然朝顾姒伸手，“上来。” 顾姒：“嗯？” 殷景熙面色如水，口气冰冷道：“顾小姐因赈灾一事累坏了身子，此刻应该好生将养才对。既然崇武将军府腾不出人手照顾自己主子，那顾小姐不如随本世子回永昌王府。” 此话一出，顾姒倏然瞪大了眼睛。她做梦都没想到殷景熙会在大庭广众下邀她过府做客。 这时黎枫也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打开了折扇。 “哎呀，这说起来我们黎府的大夫医术也很是不错。顾小姐若不嫌弃，也可去黎府试一试。若是用过之后觉得效果好，还能带回来给老夫人用用。” 黎枫的口气阴阳怪气，引得夏南晴噗嗤一乐。 “我看顾姒还是去我那儿最好。我们夏侯府一向对于德才兼备之人格外尊崇，顾姒又是我好友，自当去夏侯府做客。最好能多住几日，什么时候身体休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府。” 第109章 过府不入 面对三位好友的撑腰，顾姒很是暖心。她在短暂的思量之后，朝夏南晴微微一福身。 “若郡主不嫌弃，可否容臣女小住几日？” “当然不嫌弃！”夏南晴握住顾姒的手，热情道，“平日我一人在府中甚是孤单，你若能来夏侯府，咱们便能互相作伴了！” 瞧见顾姒居然答应了夏南晴的邀请，小厮慌神追问。 “小姐，您，您不回府了吗？” 顾姒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将军府牌匾，若有所指道：“当然要回，但不是现在。” 如今她刚因为赈灾一事名声鹊起，正是给那群鹊巢鸠踞的脏东西一个教训的时候。 小厮听不懂她的话，却又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姒在殷景熙和黎枫等人的护送下，带着秋水去了夏侯府。 消息传回映蓉院，老夫人彻底不淡定了。 “什么，她走了？” 这时恰好周婉婷和顾玥怡赶到了映蓉院，一进门就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惊住了。 “母亲，发生了什么？顾姒为何要去夏侯府？” 老夫人现在也有些懵，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灵水替她解释了一遍，“总归就是顾姒自己不守孝道，明知祖母身子不适还有心思去别人府中做客！像这种人，就该被赶出将军府！” 谁知话音刚落，却见顾玥怡陡然严肃了神情。 “是你鼓动祖母赶走了顾姒！？” 顾灵水天不怕地不怕，却有些怵她这个看似温婉实则狠戾的姑母。一看到顾玥怡发怒，她就下意识躲到了周婉婷的身后。 “母亲，灵水说的有错吗？” 周婉婷虽也觉得不妥，但也下意识地袒护自己的女儿。 “灵水别怕，这次的确是顾姒的不对。即便要去他人府中做客，也该回府给长辈请示一声的。” 顾玥怡心中暗骂两人愚蠢，疾步走到老夫人身边。 “母亲，顾姒刚处理完赈灾一事，正是众人称赞之时。这时她不回府反而住到别人府中去，外人知道了该如何说我们？” 老夫人已经从刚才的冲动中缓过来，但让她承认错误却是比登天还难。 “那又如何？是她自己不进门，又不是我不让她进门。” 顾玥怡急得直咬牙，“母亲怎么如此糊涂！大哥和冯祯还在因为之前赈灾物资一事被人诟病。在外人眼里，顾姒赈灾又是替崇武将军府挣了脸面。咱们此时若是对她好言相待，才能洗清大哥和冯祯的嫌疑。如今顾姒连府门都没入就直接去了夏侯府，岂不是变相告诉众人我们与她不合，之前也是在故意刁难？” 顾玥怡这么一分析，老夫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那她走都走了，要如何是好？” 顾玥怡扭头瞪了顾灵水一眼，痛恨她这个鲁莽愚蠢的侄女坏了事。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把人接回来，不然等着外人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们吗？” 老夫人尴尬地搓了搓手，对身边的丫鬟道。 “你去派辆车，赶紧把顾姒接回来。又不是没有家，跑到别人家里像什么样子。” 谁知话音落下却被顾玥怡打断。 “顾姒今日之所以不进府，便是因为没人迎接的缘故。现在她都负气跟人走了，又怎么会轻易随几个小厮回来。” “那要如何？” 顾玥怡看向顾灵水，“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110章 请回（1） 殷景熙护送顾姒来到夏侯府后并没有直接离去，反而跟着顾姒一起入了府。 夏侯爷和夏夫人听闻永昌王府世子、崇武将军府的嫡小姐以及工部尚书嫡长子一起来府做客都惊呆了，赶忙命人设宴热情地招待了三人。 席间殷景熙不苟言笑，只和夏侯爷低声探讨朝中局势。而夏夫人却是被长袖善舞的黎枫吸引了注意力。虽然她早就从夏南晴的口中知道了顾姒赈灾途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但今日由黎枫绘声绘色说出来，依旧止不住捂住胸口惊呼连连。 “真是太危险了！这般危险，你家人也不早些将你接回去？” 说到这里，顾姒微微垂首。 “晚辈的父母兄长皆在边关，京都城中自然是无人关怀的。” 此话让席间众人同时静默了一瞬。 夏夫人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夏南晴，想到自己的女儿饱受宠爱，再想想顾姒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难免心生感触。 她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在顾姒手边。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今日也不知你要来，没来得及特意准备饭菜。你先将就用一些，明日我再命人给你好好补补。” 顾姒乖巧接过，“多谢夏夫人，是晚辈冒昧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夏夫人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我与老爷一向钦佩顾将军为人，也听南晴多次赞扬你足智多谋。你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顾姒上一世被众人唾弃，何时受过长辈的赞赏，一时间竟是让夏夫人说得红了脸颊。 夏侯爷也附和道：“不错！南晴能有你这个朋友，我也放心了。你若是不嫌弃，大可在府中多住几日。” 顾姒感激道谢，心中暖流阵阵。 正值气氛温馨之际，却有小厮前来传话。 “侯爷，夫人，崇武将军府来人了。” 顾姒脸上的笑意敛去，“何人前来？” “回顾小姐的话，对方自称是您的姐姐，顾灵水。” 一听是她，夏南晴毫不留情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她来做什么？” “南晴。”夏夫人制止了夏南晴的暴脾气，这才看向顾姒，“既然是顾小姐的家人，想必是来接你回府的。” 夏南晴急道：“顾姒不会回去的！” 小厮尴尬地垂着头，等着夏夫人发话。 顾姒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晚辈已告知府中会随郡主来夏侯府小住几日，却不想堂姐如此鲁莽，居然追到了这里来。晚辈这就去和她说清楚。” 夏南晴也起身，“我陪你。” “不必。” 一道沉稳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只见殷景熙起身，指尖轻弹了下衣襟。 “我去。” “世子殿下？”顾姒略显惊诧。 殷景熙拱手，“今日多谢夏侯爷和夫人招待，时辰不早，晚辈先请告退。”说着他又看向顾姒，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暖意，“顾小姐既然身子不适，就不要出去吹风了。” 殷景熙特意强调了“身子不适”四个字，便是替顾姒找好了不用露面的理由。 两人目光相交，隐晦缱绻的情义流转与无形间。 顾姒嘴角微微凹陷，施然福身。 “那就劳烦世子殿下替臣女回绝堂姐。” 第111章 请回（2） 夏侯府外，顾灵水坐在马车上也不下来，只随手撩起车帘烦躁不安地看向府内。 “搞什么，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出来！？” 顾玥怡非要让她来接顾姒，顾灵水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如今被凉在府外许久，更是心中窝火。 刚说完，便见夏侯府的奴仆簇拥着什么人快步而来。 顾灵水还没看清人就扯着嗓子嚷道：“顾姒你搞什么耽搁这么久，还不快给我过来。” 话音落下，行进中的众人有一瞬间的停顿。走在前面开道的奴仆提着灯笼依次散开，亮出紧随其后的殷景熙和黎枫二人。 顾灵水在瞧见殷景熙那张过分英俊却冰冷似雪的面容时止不住心下一沉。 “世，世子殿下？” 殷景熙沉着脸径直走向崇武将军府的马车，顾灵水犹豫片刻后只得赶紧下车行礼。 “臣女给世子殿下请安。” 上次宫宴顾灵水推顾姒下台，殷景熙却出手相救。自此顾灵水一看到他便下意识感到心虚和畏惧。 顶着殷景熙身上散发出的强势威压，顾灵水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不知是世子殿下在此，臣女刚才多有冒犯。” “不知是本世子，那你以为是谁？顾姒？” 顾灵水咽了口唾沫，余光悄悄绕过殷景熙看到府内。 “臣女的确是来接顾姒的，不知世子殿下可知她行踪？” 殷景熙不留痕迹挡住她的视线，声音清冷道：“接？二小姐刚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都衙门来拿人了。” 一声“二小姐”说得顾灵水的脸颊腾地涨红。 她不知殷景熙说的这个“二”是在暗指自己从祖父那辈开始就是顾家二房旁支，还是单纯想将她和顾姒嫡女的身份区分开来。 就在顾灵水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殷景熙却先一步打断。 “顾姒身子不适，已经在夏侯府歇下，你且回去。” 顾灵水脑袋一嗡，“什么？顾姒身子不适？不可能！” 她下意识的反驳，说完才又被殷景熙威严的目光瞪得抬不起头来。 这时黎枫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站了出来。 “顾小姐操持赈灾多日，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熬。这不，刚一回城就有了发热的症状。我们本想护送顾小姐回府休养，谁知却被人告知将军府所有人手都被调去伺候老夫人了。顾小姐身子经不起折腾，我们只能将她送来夏侯府来养病。二小姐也不用太过担心，等顾小姐身子痊愈了自会回去的。” 顾灵水被黎枫这番话忽悠地昏了头。 “顾姒真的病了？” 她下午不还在仗势欺人，给了老夫人下马威吗？ 见顾灵水怀疑，殷景熙直接沉声反问。 “怎么，二小姐认为本世子在撒谎？” 顾灵水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后退半步。 “不，不敢。” 殷景熙脚步前移，逼近顾灵水跟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昭昭养病期间，本世子不希望她受到打扰。可以吗？” 虽是问句，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顾灵水不敢看殷景熙的眼睛，心虚地低下了头。 “臣，臣女遵命。” 第112章 内讧（1） 顾灵水没能成功带回顾姒，反而被殷景熙吓破了胆，回到崇武将军府后哭哭啼啼给众人告状。 “祖母，灵水等了许久，却连夏侯府的大门都没进得去。顾姒摆足了架子，竟然让永昌王府世子出来训斥了我一顿。” 顾灵水躲在周婉婷怀里，委屈得直掉泪，感觉自己受了极大的羞辱。 老夫人也是气恼得直喘气，双手都在发抖，原本没病都要气出病来。 “小蹄子翅膀硬了，不将我放在眼里了。罢了，她愿意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我管不着她。” 顾玥怡一看老夫人钻了牛角尖，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母亲不可冲动，您想想大哥还有冯祯。” “顾姒都做得这么绝了，小姑子又何必再强求。”周婉婷不悦地插嘴，心疼地摸了摸顾灵水的头发，“咱们灵水又不是没去接过，是她自己不愿回来。咱们仁至义尽，外面的人若要议论，也该是骂顾姒不识好歹。” 老夫人拍板，“婉婷说的不错，这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我倒是不信了，她一个外人能在夏侯府住多久。” 顾玥怡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老夫人执拗的个性，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 然而这祖孙三代的硬气并没有保持多久。 因为就在顾姒住进夏侯府的第二日，顾灵水就收到了一张并未署名的神秘帖子。 “五月初五，谪仙居，芙蓉厅。” 虽未落款，但一看其中内容，她便知道这是出自七皇子殷方墨之手。一想到殷方墨当日那狰狞嗜血的警告，顾灵水就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张帖子打破了映蓉院的宁静，众人不得不再次聚集商议。 “祖母，怎，怎么办啊？七皇子派人送帖子来了！”顾灵水被殷方墨吓破掉了魂，说话都带着颤音。 “慌什么。”老夫人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这不是还有几日嘛。” 顾玥怡却道：“母亲，昨日顾姒搬去夏侯府住，此事已然传遍大街小巷。想必七皇子也是收到了风声，才特意派人送了这帖子过来提点我们。” “不是提点，是警告！”顾灵水捏着手绢神情慌乱，额头上止不住冷汗津津，“上次七皇子说了。若是不能如期将顾姒带去谪仙居，就要我和尔雅陪侍。祖母，您是知道七皇子的癖好的。我和尔雅去了，哪里还有活路啊！” 此话一出，冯尔雅也是心头一紧，晃了晃身子差点栽倒。幸好顾玥怡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里。 “尔雅！” 冯尔雅抱住她的胳膊，泪眼婆娑道：“母亲，母亲你救救我！女儿不想去伺候什么七皇子。” 厅中一阵兵荒马乱，哭声连连。 老夫人此刻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慌乱不已。 “好了，都别哭了！” 所有人转头看向老夫人。 顾玥怡福身道：“还请母亲拿个主意。” “顾姒她称病不归，我能怎么办？” “顾姒无非是觉得那日没人出去接她，让她丢了面子。若是嫂嫂和灵水二人一起前去赔罪的话，想必顾姒便不会再执拗了。” 第113章 内讧（2） “什么？让我赔罪？”周婉婷瞬间提高了嗓音，眼尾激动地吊梢到了额角。 顾玥怡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抱怨道：“昨日若不是嫂嫂怂恿母亲放任顾姒不归，也不会触怒七皇子。” 周婉婷抽气，昨日她是因为心疼顾灵水才附和了老夫人的话，怎么到顾玥怡嘴里就变成怂恿了。 “小姑子这话好没道理，既然你觉得不妥，为何不亲自去接那小蹄子？” 顾玥怡一甩手绢，淡淡地哼了一声。 “我倒是想去，只可惜嫂嫂才是府中管事的，顾姒平日里也以你为尊。由嫂嫂带着灵水去接顾姒，也算是给足了她颜面。” “我……” 周婉婷词穷，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咬牙瞪着顾玥怡。她此刻恨不得撕了顾玥怡那张伶牙俐齿的嘴。 看她噎住，顾玥怡阴阳怪气追问。 “这事怎么说也是由灵水惹出来的，当初若不是她拦着母亲派人接顾姒进府，也不会闹到今日这般局面。嫂嫂不想去，难不成要让母亲去？” 顾玥怡知道老夫人好面子，不愿轻易承认错误。所以干脆三两句话把责任推到了顾灵水的身上，让周婉婷哑口无言。 老夫人听闻此话果然脸色好了不少，她沉吟一声，顶着一手嫣红的指甲对周婉婷指指点点。 “那你就带着灵水亲自走一趟，务必把顾姒那丫头给我抓回来！” …… 此时的顾姒接正在和夏南晴悠闲地品茶。 夏侯府别的不说，这每年皇上赏赐的御茶的却是少不了的。因为夏侯喜好饮茶，所以皇帝每年都会特意赏赐。 夏南晴沏茶的功夫行云流水，白嫩修长的手指提着茶壶来来回回冲泡，很是赏心悦目。 顾姒呆呆地看着她，却是陷入另一段回忆中。 上一世她和夏南晴没什么交集，也并未特意关注。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夏侯府最终的结局并不太好。 无他，只因为夏夫人在夏南晴及笄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就因为这个儿子，彻底改变了皇帝对待夏侯府的态度。 皇帝原本以为世袭罔替的侯位到了夏侯这一代就能终止了，所以才大方地封了夏南晴为郡主，平日里对夏侯府金银玉器的赏赐也是接连不断。 但夏夫人突然又生了儿子，这夏侯的位子又要继续传下去。皇帝削弱世家的心意落空，自然心中恼怒。 当时已经成为太子的殷琉焕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便带头上书参了夏侯一本。称其收敛财务，骄奢淫逸，府中所用之物多有僭越之嫌。 皇帝大怒，当即剥夺了夏侯的爵位，将其一家流放去了边关清苦之地。 “顾姒，顾姒？” 夏南晴伸手在顾姒眼前晃了晃，嘟囔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还走神了？” 顾姒眼神逐渐清明，放在膝上的手指却是攥紧成拳。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到。” 夏南晴嘟嘴，将新沏好的茶水放在她面前。 “我说茶好了，让你尝尝。这可是铭青山雨前第一茬的春雪，每年拢共才出一小筐。” 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顾姒却是怎么都下不去口。 第114章 提点 “怎么不喝？” 顾姒看着杯中的倒影，浅淡地勾起唇角。 “这么珍贵的茶叶，皇上却每年坚持赏赐给夏侯府，可见对侯爷极为看重。” “也不是。”夏南晴呷了口茶水才缓缓道，“其实我们家都是程萌祖辈阴德才有今日，我爹他虽为侯爷却无心朝政，说白了就是个闲官。” “郡主说笑了。” 顾姒终于低下头饮了一口茶水，清香的味道沁人心脾，果真是绝顶的好茶。 夏南晴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 “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崇武将军府却是喝不到这样的好茶。” “那有什么，你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就是了。” 顾姒放下茶杯摆了摆手，“不妥。这茶本就是贡品，皇上是因为看重侯爷才坚持每年特意封赏。而我爹娘和兄长常年在边关，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放心，你父兄谋略在胸，定能击退北凉蛮夷。到时候凯旋回京，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 话说到一半，夏南晴倏然顿住。 顾姒的父兄顾战和顾戎这么多年战功赫赫，却也没得到皇帝赏赐的一框春雪。而自己父亲一向无心朝政，怎么反而得了这么多赏赐。 顾姒瞧见夏南晴愣神，便提起茶壶替她蓄水。 “不仅是每年的春雪，我瞧着你屋子里的陈设也多是宫廷造办。看来咱们皇上果然是位明君，对待朝臣绝无偏颇。无论文官武官，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用的能人，都能得到重视。”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敲醒了夏南晴。 当朝皇上登基十余年，夏侯既没有从龙之功，在政绩上没有什么突出的贡献，更不像顾姒的父兄那般可以上阵杀敌为君分忧。 为何皇帝还圣宠不倦，甚至将她封为了郡主。就因为自己祖父曾经击退过金楚国的南蛮？ 或者…… 夏南晴像是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木质的案桌被她撞得猛烈摇晃了两下，清澈的茶汤系数洒出，浸湿了台面。 “怎么了？”顾姒仰头看她，目露担忧之色。 夏南晴神色慌乱地舔了舔嘴唇，“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晚些再来找你。”说罢也不等顾姒回答，急匆匆便走了。 瞧见夏南晴远去的背影，顾姒天真无邪的眼神逐渐转换为深沉凝重。她端起茶杯，将其中剩下的一口茶汤尽数饮下。 夏南晴不傻，希望她能从中有所顿悟。 只是有一点，顾姒也觉得无法理解。回顾她上一世的记忆，皇帝对于从先皇那朝开始崛起的世家都有所忌惮。 殷琉焕当上太子后，似乎也继承了皇帝的想法。用尽各种手段铲除了这些家族，重新培养了一批新的世家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皇家做了如此决定？ 顾姒单手撑着脑袋陷入沉思，直到壶中的茶水彻底凉透，才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唤声。 “小姐，小姐不好了！” 只见秋水提着裙摆慌慌张张跑过来，满脸惊惧之色。 “小姐，夫人带着灵水小姐找上门来了！” 第115章 撑腰 就在崇武将军府的马车驶向夏侯府的路途中，便有人悄悄去了吟月堂报信。 而周婉婷和顾灵水未先送帖便直接找上门来的行为让夏夫人很是不悦。 但周婉婷明面上掌管着崇武将军府，又是顾姒的伯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命人将两人带去了正厅等候。 顾姒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夏夫人的院子，一进去就瞧见夏夫人正在由丫鬟伺候着梳妆。 “给夏夫人请安。” 看到顾姒前来，夏夫人挥退了丫鬟，亲切地拉过她的手。 “顾姒，你伯母和堂姐来了，我正要去见她们呢。” 顾姒垂眸福身，“给夏夫人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夏夫人一边打量着她的神情一边问道，“只是你对外宣称身子不适留下休养，你家里人却接连跑了两趟来要人……” 这传出去，倒像是他们夏侯府故意扣押了顾姒一样。 顾姒柳眉轻蹙，淡淡叹了一口气。 “昨日堂姐没接到我，势必惹怒了伯母，伯母才会今日一早便来兴师问罪。晚辈不敢给夏侯府惹麻烦，一会儿伯母若是要带晚辈回去，夏夫人只管答应便是。” 顾姒身姿纤细，说话又温柔似水，再加上这招以退为进，登时引出了夏夫人的母性。 “你若是不想回去那便安心住下，你伯母那边自有我来应对。” “真的？”顾姒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夏夫人。 夏夫人被她这么一看心都软了，当即搂住她的肩膀安慰。 “当然。你是崇武将军府的正经主子，也是我夏侯府的贵客，想住几日就住几日，谁还能将你强行带走？” 这时夏侯爷身边的小厮也急匆匆跑来传话，请夏夫人务必留下顾姒，说他晚些有要事要请教顾姒。 虽不知夏侯爷的打算，但有了他的支持，夏夫人甚至没让顾姒露面，自己带了丫鬟奴仆便浩浩荡荡去见周婉婷。 此时周婉婷和顾灵水已经在正厅中坐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茶水都喝光了四五杯。顾灵水起身更衣了两次，再次入座后忍不住问伺候的丫鬟。 “夏夫人什么时候才到？” 丫鬟低垂着眉眼微微一福身，但通身的气度却是不卑不亢。 “启禀顾二小姐，因着两位没有提前下帖子，所以我们夫人并没有提前梳妆打扮。让两位久等了，还望见谅。” 这话说得周婉婷和顾灵水脸颊瞬间涨红。 像他们这般世家与普通百姓是不一样的，若是要登门造访都得提前下拜帖，否则便是没有礼数。 周婉婷就算再溺爱顾灵水，此时也是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灵水不许胡说，今日本就是我们唐突了，怎能再催促夏夫人。” 丫鬟听后笑笑不说话，又给两人续了茶。 又过了片刻，夏夫人总算是姗姗来迟。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四名小厮端着木盆，不断往地上洒水开道。随后的足足八名丫鬟婆子或是提着灯笼，或是撑伞拿扇，簇拥着盛装的夏夫人款款走来。 夏夫人为了给顾姒撑腰，今日竟是特意换上了入宫时才穿的宫装。 她夫君是夏侯爷，自己也是得了皇后封赏的三品诰命。如今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上身，更有诸位奴仆簇拥着，光是这一出场的气势就压得周婉婷喘不过气来。 第116章 打脸 夏夫人停在门外，挑着下巴看了一眼厅中的两人。 周婉婷和顾灵水局促地站起身来福了福身。 “夏夫人有礼了。” 夏夫人绷着脸并不回应，反而抬起手来让身边的丫鬟扶住缓步走进正厅。从周婉婷和顾灵水身边经过时，其身后坠着的华丽的裙摆迫使两人不得不后退半步小心避开。 夏夫人刚坐上主位，立刻便有人送上精致的茶点，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或是打扇或是替她整理衣裙，又是好一通忙碌。 期间夏夫人也没叫坐，周婉婷和顾灵水便只能尴尬地站在那瞧着。 周婉婷一向以崇武将军府主母自诩，如今见了夏夫人这番做派才生出浓浓的自惭形秽之感。 她的夫君是顾系旁支，她也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的女儿。而夏夫人的父亲却是辅佐先皇的名臣，夏夫人自己从小便是生长在京都城的贵女。 即便周婉婷如今占了崇武将军府主母之位，夏夫人从骨子里透出的高雅和尊贵也是她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夏夫人余光瞄着周婉婷红了白白了青的脸色，直到丫鬟帮她把裙摆整理好了，这才扬起一抹并不怎么真诚的笑容。 “周夫人久等了，请坐。” 周婉婷与顾灵水这才如蒙大赦，赶忙坐了下来。 “夏夫人，我们母女两人今日冒昧前来，是为了接顾姒回府的。” 见对方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夏夫人也懒得周旋，直言回绝道：“那可不好办了。我这侄女前些日子因为赈灾一事过度劳累伤了身子，大夫瞧了说是需要绝对的静养，可不好再轻易挪动。” 周婉婷心脏咯噔一跳，竟是从这番话中听出些许问责的意味。而且夏夫人居然称呼顾姒为侄女，她们什么时候关系怎么好了？ 周婉婷讪笑两声，捏着手绢解释，“其实我们正是听闻姒儿病了，才想接她回府的。夏侯与夫人小姐的身份尊贵，万一被姒儿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夏夫人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周婉婷，又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 “周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一家身体甚是康健，倒是不惧这点病气。倒是贵府的老夫人，听闻姒儿从城外回府那日就病得下不了榻。周夫人身为儿媳，不如多去陪陪老夫人，姒儿交给我们照看就好。” “这……”周婉婷噎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冲顾灵水使眼色。 顾灵水转了转眼珠子，“其实这次晚辈与母亲前来，就是祖母吩咐的。夏夫人有所不知，祖母最是疼爱顾姒了，一日不见都想得慌。这不，听闻顾姒在夏侯府病倒了，祖母担忧地夜不能寐。” 此话一出，周婉婷立刻用手绢捂住脸假意抽噎了两声。 “正是如此啊！夏夫人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老夫人，让顾姒回府与她长辈团聚。” 夏夫人瞳孔一缩，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也倏然收紧。 周婉婷这话何其恶毒，倒像是在指责她故意不让顾老夫人享天伦之乐似的。况且她早就听夏南晴说了，这顾老夫人对顾姒甚是苛待，怎么现在又想得慌了。 就在夏夫人恼怒之际，一名小厮匆匆赶来传话。 “启禀夫人，永昌王府来人给顾姒小姐送药了。” 第117章 送药 “永昌王府！？” 夏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顾姒称病不归的理由本就是殷景熙说出去的。如今永昌王府的人突然送药过来，难不成是知道了将军府的人来闹事？ 夏夫人紧绷的脸上绽放出浅淡笑意，“快把人请上来。” 听到永昌王府四个字，顾灵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她可还记得昨晚殷景熙对自己的警告。 好在来的人并非殷景熙本人，而是王府的老管家。 “老奴谢东城，参见夏侯夫人。” 夏夫人抬手，“谢管家免礼，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世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谢管家呵呵一笑，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小册。 “回夫人的话，是我们世子殿下担忧顾小姐的病情，特意命老奴送了些滋补的药品过来。” 丫鬟接过册子展开，那上面一排排名贵的药材明晃晃闪瞎了周婉婷和顾灵水的脸。 夏夫人捂嘴笑道：“世子殿下有心了，还请谢管家转告世子，我们夏侯府给顾小姐用的也是顶好的药材，请他务必放心。” 谁知谢管家却低低叹了口气，“夏夫人自然是不会亏待顾小姐的，但我们世子殿下只要一想到崇武将军府的事情，就无法安心。” “哦？”夏夫人故意瞥了周婉婷和顾灵水一眼，“不知世子殿下指的是什么事情？” “夏夫人竟是不知吗？当日我们世子殿下护送顾小姐回府，偌大的将军府竟是连个迎门的人都没有。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将军府的老夫人病重了。顾小姐身子孱弱，本也该由人好生照料的，只可惜将军府连迎门的人手都腾不出，又怎么能照顾好顾小姐。这万一病情加重了，岂不是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谢管家一边说一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可怜的顾小姐，父母兄长都远在边关，只留她独自一人留在京都受苦。” 这番话说得周婉婷脸色直接随着地上灰白的石砖去了。她死死揪着手绢，胸口因为气恼而起伏不定，恨不得立刻起身扇谢管家两个嘴巴子。只可惜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即便再生气也不好对永昌王府的老管家动手。 而一向无法无天顾灵水却是没这么多顾忌，只见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谢管家便骂道。 “住口！你一个奴才，居然敢编排我们崇武将军府的闲话！” 谢管家愣了一瞬，仿佛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两个人似得。 “不知两位是……” 顾灵水瞪圆了一双大眼，“听好了，我娘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夫人，我便是将军府的顾小姐。” “顾夫人？顾小姐？” 谢管家惊诧地“呀”了一声，下意识朝两人施礼，然而礼到一半都倏然顿住。 “咦？顾夫人不是随顾将军远在边塞吗？怎么突然回京了？”说着又转向顾灵水，“您是顾小姐？您没病啊？” 顾灵水要被气死了，怒喝道：“我当然没病，你才有病呢。” “灵水！” 周婉婷厉声打断了顾灵水的话，满面尴尬地朝谢管家和夏夫人道歉。 “小女顽劣，让两位见笑了。” 第118章 赶人 瞧见顾灵水言行如此粗俗，夏夫人心中更是不喜，然而面上却是笑着圆场。 “谢管家误会了，你说的顾小姐是顾将军的嫡女顾姒。这位小姐则是顾小姐的堂姐顾灵水。至于周夫人，她是顾小姐的伯母，其夫君乃是礼部的……” 夏夫人的话说到这便卡住了，皱着眉头半天没把下半句说出来。 周婉婷面色一红，连忙补充。 “家夫乃是礼部侍郎。” “啊对，周夫人的夫君是礼部侍郎。” 谢管家听闻这话再次拱手，和善的笑容与刚才没有一丝变化。 “原来是礼部侍郎的夫人和小姐，失礼了。” 周婉婷讪笑了两下，实际尴尬的都快把手绢扣出洞来了。夏夫人只记得她是顾姒的伯母，却记不住她夫君的职位。 说白了，她现在能坐在这都是因为顾姒。一旦撇除和对方的关系，以她夫君顾瑜一个小小侍郎的官职，她连进夏侯府门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周婉婷感觉如坐针毡，浑身长了刺一般难受。 夏夫人看出她的窘迫，却不慌不忙地指挥丫鬟收了礼，又命人把谢管家送出府去。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了，这才重新招待周婉婷母女。 “对了，刚才周夫人说什么来着。这一打岔，我都忘记了。” 周婉婷吁出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 “刚才说我们老夫人想念孙女了，请夏夫人让我们带顾姒回去。” “哦，对了，是这个。” 夏夫人点了点头，随即便抬手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呷了一口。 周婉婷以为她会同意，便与顾灵水交换了一记胜券在握的眼神，谁知下一秒却听夏夫人道。 “原本也不该拦着姒儿给长辈尽孝的，但刚才你也听谢管家说了，贵府连照顾老夫人都分身乏术，又怎么能照顾好姒儿呢。” 周婉婷一惊，“我们……” 话刚出口，夏夫人就素手轻抬将其打断。只见夏夫人悠悠叹了口气，身子歪在一旁的软垫上，形态慵懒却不失优雅。 “况且姒儿是世子殿下亲自交到我手中的，你们要接走也不是不行。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该如何向世子殿下交代？要不这样，趁着谢管家还没走远，周夫人不如请他带个话给世子殿下。只要世子殿下首肯，我立刻安排马车护送姒儿回府。” 周婉婷怎么敢去和殷景熙抢人，但要让她就此放弃却又心有不甘。 “夏夫人，这样于理不合？顾姒怎么说也是我们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即便是身子不适，也该回到将军府休养才对。” 顾灵水也附和道：“是啊。祖母想念顾姒，就希望她能在床前尽孝。若是因为顾姒不在而病情加重，那可就是她的不孝了。” 看这母女两人撕破了脸皮，夏夫人也就不客气了。她将茶杯“嘭”的一声放回案桌上，脸上本就寡淡的笑容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崇武将军常年不在京都，我倒是不知道将军府什么时候改了规矩，竟是让堂堂将军府的嫡小姐去做端茶倒水的活计。莫说是她如今身子不适了，就算是没病的时候，侍疾尽孝也该是对着自己父母，什么时候轮到旁系的外人了！？” 第119章 感激 夏夫人这话说得就十分露骨了，周婉婷和顾灵水霎时间变了脸色。 “夏夫人您这么说什么意思？我们好歹也是顾姒的亲戚和长辈。” “长辈？哼！” 夏夫人倏然起身，厅中伺候的十余名丫鬟婆子们立刻上前两步，半是护住自家主子半是以强势的姿态怒视着周婉婷和顾灵水。 “这时候想起你是顾姒的长辈了？那顾姒独自一人在城外赈灾遇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派人去问候一声？顾姒抱病回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派人出门迎接一二？” 夏夫人一边说一边走向周婉婷，那强悍的气场愣是逼得对方软了手脚。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做姒儿的长辈！来人啊，送周夫人出府！” 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家丁便涌了进来将这对母女围住。 顾灵水吓坏了，惨白着一张笑脸使劲往周婉婷身后躲。瞧着眼前这些强壮的家丁婆子们，周婉婷也止不住哆嗦。 “周夫人，请！” 周婉婷护着顾灵水后退两步，目光不甘又怨恨地看向夏夫人。 “夏夫人，我们好歹是崇武将军府的人，您就这么不顾及夏侯府和将军府的情义吗？” 夏夫人高傲地扬起下巴，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顾姒在，将军府便在。” 至于你们这些旁系的亲戚，没资格代表崇武将军府，夏侯府也不会认！ 周婉婷瞳孔一震，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送走了这难缠的母女俩，夏夫人回到了顾姒所在的院落。此刻夏南晴正在煮茶，而顾姒与夏侯爷面对面而坐，气氛似乎有些严肃。 “老爷怎么来了？” 夏夫人有一瞬的诧异，随意笑意吟吟地走了上来。 顾姒起身福礼，“多谢夏夫人替晚辈劝回了伯母和堂姐。” 夏夫人拉住了她的手，“说什么谢，你既然和我们南晴交好，我便将你当成侄女一般看待的。” 这时夏侯爷轻咳了两声便站起身来，对顾姒点了点头。 “今日多谢顾小姐解惑，崇武将军府这份情，我们夏侯府记下了。” 顾姒笑着摆手，“夏侯爷深谋远虑，晚辈不过是随口闲聊了几句，怎敢居功。” 夏侯爷点头，“等崇武将军凯旋，我定上门拜访。” “想必爹爹一定会很高兴。” 听着两人的对话，夏夫人深感疑惑。夏侯爷不好在此公开解释，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把夏夫人带走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夏南晴烫手似地将眼前的茶具抛开。 “今日多亏了你的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姒叹气，“我也是随口一说，倒是你机智，一下子想到了点子上。” 夏南晴神色凝重，说话都微微带了颤音。 “皇上一向对待夏侯府宽厚，我们也从未做过他想。若不是你今日说到连崇武将军府都没有春雪这类贡品，我们还不会察觉其中蹊跷。刚才父亲问的那些赏赐，将军府真的从来都没有过吗？” 顾姒摇头。 夏南晴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挡住眼睛。 顾姒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以后多加注意些，夏侯府定会永保富贵。” 第120章 帖子 “小姐，世子殿下对您可真好啊，居然命人松了这么多珍贵的补品来。”秋水一边帮着清点谢管家送来的东西一边感叹。 顾姒坐在院中乘凉，摇着团扇出神。前两日无意间回忆起上一世夏侯府的结局，让她很是不安。 皇帝究竟为何看不惯他们这些老派的世家？当初殷琉焕利用自己拖垮了崇武将军府，究竟只是单纯的忌惮父亲功高盖主，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 想到这些复杂深沉的问题，顾姒只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小姐您快瞧这个。” 秋水将一盒上百年老参捧到她面前，打断了顾姒的沉思。 “品相这样好的山参，咱们府中也是没有的。世子殿下真是大方。小姐，您可得好好感谢世子殿下才是。” 听到秋水这么说，顾姒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感谢？” “是啊，世子殿下送您补品，还帮您赶走了夫人。难道不应该感谢吗？” 听到殷景熙的名讳，顾姒倏然而笑，笼罩在心底的乌云散去，眉目见都透出光来。 不管局势如何发展，她都不再是上一世那个形单影只的顾姒了。如今她有了夏南晴这个挚友，还重新与殷景熙修复了关系。以后的路再难走，她也未必会输！ “你说得对，的确是该当面感谢才对。” …… 永昌王府，殷景熙接到顾姒命人送来的帖子时，还有一瞬间的诧异。 一听说是顾姒送来的东西，黎枫立刻八卦地凑了上来。 “什么什么？顾小姐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 殷景熙脸一沉，万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前两日收到的东西可都分析透了？” 黎枫脸上的笑容僵住，凑上书桌的身子渐渐后撤。 “看是看了，只不过……” “嗯？” 黎枫心虚地揉了揉鼻尖，“实在是太多了，且年代久远真假难辨的，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殷景熙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黎枫。 后者只承受了几秒钟就绷不住了，求饶似地拱手。 “好好好，我这就回吟月堂不行吗？” 黎枫缩着脖子从殷景熙的书房跑了出去，生怕慢了就要挨打似得。然而就在殷景熙准备查看帖子内容的时候，黎枫又舔着脸跳了进来。 “你真的不给我看看？万一顾小姐是要跟你对诗呢？以我的饱读情诗的本事，定能给你对个最好的……哎哟！” 一只毛笔倏然飞出，擦着黎枫的脑袋“嘭”的一声钉进了厚实的门板中。黎枫吓得抱头就跑，再也没敢回头。 没人打扰，殷景熙总算一目十行地将帖子看完，随后便起身命人备车出府。 顾姒亲自下帖请他去广聚轩赴宴，他自然不会拒绝。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徐徐驶出夏侯府，其中坐着的便是顾姒与夏南晴二人。 “你一向不爱去喧闹的场所的，今日怎么想起要设宴了？”夏南晴歪头看她，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姒恍若不查，手里捧着一本书闲闲翻着。 “你与世子殿下都帮了我不少忙，我设宴款待你们还有错了？” “哦？普通设宴需要穿得这般好看？” 第121章 捷报 顾姒今日穿了一身新制的四喜如意云纹裙，外罩薄薄的玉兰色纱衣。内衬的淡粉色锦缎裹胸，胸前衣襟上由金线秀了两只翩翩于飞的蝴蝶。腰系一条金色的锦缎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 而且顾姒今日还特意描了眉，上了些暖色的胭脂在眼尾，即便是在马车上安静的垂眸坐着，也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勾魂美感。 顾姒闻言拿书的手指微顿，平日里她都是素净的打扮做主，然而今日出门前不知为何，却突然想收拾地俏丽些。 见顾姒呆住，夏南晴凑近了调笑道：“该不会是故意穿给世子殿下看的？” 顾姒抬眸，十分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别胡说。” 这一眼似怨似怒，嘴角却又挂着淡淡笑意，顾盼生辉间愣是把夏南晴一个女子都给迷得七荤八素。 广聚轩位于京都城最繁华的主道上，就在夏侯府的马车即将抵达的时候，一匹快马突然自后狂奔而来。 骑马的人右手高举，嘴里朗声大喊道：“捷报！捷报！崇武将军府大胜北凉蛮夷！” 马儿飞驰而过，须臾间就向着皇宫的方向跑远了。 大街上的百姓们听到这一消息却是轰然炸开了锅，平淡的夏日清晨在这一瞬欢腾起来。 “顾将军打胜了！” “我们赢了北凉国！” “赢了！我们赢了……” 欢呼雀跃中，顾姒激动地一把掀开了车帘。高传捷报的马儿只剩下一个背影，她却看定了神。 夏南晴扑过来抱住她，欣喜若狂道：“顾姒！你爹打赢了北凉！” 顾姒似乎还有些愣怔，还没从这天大的好消息中回过神来。直到身边的百姓们欢呼着朝皇宫方向涌去，嘴里高喊着“皇上万岁，弘明国万岁”时，她才如梦初醒。 顾战胜了！ 她的父兄胜了！ 夏南晴：“太好了，你爹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回京都了！” 顾姒只感觉心底一股暖流瞬间涌了出来，充斥在她的四肢百骸中，将封尘已久的怨恨、不甘、遗憾与悔恨尽数冲出体外。娇嫩的唇瓣缓缓地展开一抹明艳的笑容，像是夺目的阳光刺破了久聚不散的乌云。 顾姒翻身跳下马车，提着裙摆顺着人群朝皇宫的方向跑去。那一刻她不是什么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贵女，只是一个思念父母兄长的普通女子。 夏南晴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下车追赶。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却见顾姒已经淹没在了人流中。 顾姒犹如一颗浮萍般随着人浪不断前行，身边的百姓们或是欢呼雀跃，或是高歌起舞，京都城瞬间化作了欢乐的海洋。 直到有人激动之余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摆迫使她停下，顾姒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怎么走到这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自己居然浑浑噩噩已经从广聚轩走出了一条街的距离了。然而当她想折返的时候，身边的人群却成了巨大的障碍。 不知谁叫了一声，“皇宫门口正在派发喜银，大家快去抢啊！” 原本就激动的人群在这一刻再次沸腾了，疯了一样朝皇宫方向涌去。 顾姒原本已经快到挤到街边了，眼看就能安全上岸，却又被激动的人群冲了个踉跄。眼看就要狼狈摔倒，腰间却被人及时给圈住。 第122章 邸报 顾姒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被人搂着转了好几个圈后，才猛地撞入对方胸膛中。挺立的鼻梁立刻传来一阵酸胀，泪水不自觉地洇湿了眼角。 “昭昭，没事？” 熟悉低沉的嗓子在耳边响起，顾姒缓缓抬头。 “世子殿下？” 许是因为刚才撞到了鼻梁的缘故，顾姒此次说话时难免带上了些许鼻音。晶莹的泪珠再配上眼角的红晕，一瞬间像是一把利剑击中了殷景熙的心脏。 只见殷景熙眸色一暗，搂住顾姒细腰的手臂猛然收紧。 顾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摁住脑袋重新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殿下？” 殷景熙深吸一口气，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顾姒！顾姒！” 此时夏南晴总算顺着人群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寻着她的身影。 好在顾姒与殷景熙二人外貌过分出众，即便是站在街边不动，也足以吸引众人的眼球。 夏南晴跑过来的时候，顾姒已经从殷景熙的怀里退了出来，正瞪着一双无辜大眼揉着红红的鼻子。 “郡主。” “顾姒，你怎么说跑就跑了。这么多人，真是吓死我了。” 顾姒吐了吐舌头，“抱歉，刚才一激动就忘了。” 夏南晴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向殷景熙施礼。 “见过世子殿下。好巧啊，您怎么也在这？” 殷景熙抬手指了指停在街角处的马车，“人群突然躁动，我只得弃车而行。谁知没走两步就遇见了昭昭。” 夏南晴嬉笑着哦了一声，“那世子殿下和顾姒倒是很有缘分嘛。” 顾姒耳朵绯红，伸手牵住了夏南晴的衣袖。 “好了，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先回广聚轩。” 然而由于捷报传回京都的原因，各家各户的百姓都走上街头欢庆。除了前往宫门口抢喜银讨吉利的，酒楼里也是人满为患。 大家都喜气洋洋地讨论着这次弘明国和北凉的战事，猜测北凉又要如何赔偿，猜测战神崇武将军何时回京都，猜测皇帝这次又会如何封赏。 瞧见广聚轩里人头躜动的景象，顾姒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殷景熙拍板道：“如今不是在外说话的时候，我先送你们回府。” “不错，顾姒身份特殊，此刻更应当心些才是。” 顾姒面露遗憾，“那宴席就留到下次。” 夏南晴挽住她的胳膊调笑道：“你放心，你父亲打了胜仗，你怎么都得请客吃饭，跑不掉的。” 三人刚回到夏侯府没多久，宫里的人就将有关战事的邸报送达。得知此事后，夏侯爷和夏夫人都第一时间对顾姒表示了恭喜。 夏侯爷：“顾将军大胜北凉，不亏是我弘明国的战神。经此一役，北凉十年内定不敢再犯！” 夏夫人附和道：“这下可好了，边关太平，顾将军夫妻便能安心留在京都城多陪陪你。” 顾姒但笑不语，攥着丝绢的手心却是激动得汗湿了。 捷报从边关送回京都，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父母兄长是在端午之后回到京都城的。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人，顾姒的整颗心就噗通跳个不停。 第123章 对策 捷报传回京都城，几家欢喜几家愁。 相比顾姒的欣喜，此刻的崇武将军府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上次周婉婷亲自出马都没能接回顾姒，遭到了老夫人十足的嫌弃与刁难。 如今邸报送回府上，更是让婆媳母女几人有了火烧眉毛之感。 “七皇子的帖子还没解决，如今捷报又来了。”顾玥怡在厅内来回踱步几圈，最后坐到了老夫人的身边，“母亲，任凭顾姒再这么住在夏侯府，别说七皇子那边咱们交代不了，就是等顾战班师回朝，咱们也无法向他解释！” 好好的崇武将军府嫡小姐却住在夏侯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几个伯母姑母刻意刁难容不下她。 老夫人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此时距离七皇子安排的端午宴席只剩下最后三天，若是再不把顾姒叫回来，顾灵水和冯尔雅就不得不顶上。就算他们护着两个丫头躲在将军府不出门，那也是得罪了七皇子，日后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行，必须得把顾姒接回来了！”老夫人把着椅子的扶手，苍老惨白的手背止不住地颤抖。 周婉婷站在一旁，也是焦头烂额。 “可上次我去接人，那夏侯府的主母却是一点儿面子的都不给。直言我们都是顾系的旁支，没资格决定顾姒的去留。” 老夫人胸口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婉婷转了转眼珠子，放轻脚步走到老夫人跟前。 “母亲，其实要想解决这件事，光靠我等晚辈是不行的。唯有您老人家亲自出马，方能出奇制胜。” 老夫人瞪眼，“你什么意思？” “母亲，您身为顾姒的长辈，甚至是顾战的长辈，若是能带病出府亲自迎她回来，她可还敢反抗？” “那小蹄子也配！？”老夫人话还没听完就怒意十足地唾骂起来，“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让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让我去接顾姒那贱蹄子，不如让我死了好了！” 周婉婷知道她的脾气，提前别过脸躲开了对方的唾沫。 顾玥怡听着老夫人的各种浑话，倒是沉着眉头思忖了好一会儿。 老夫人将她走神，不悦地嚷嚷道，“玥怡，你又在想什么？” 顾玥怡垂眸，故意叹了口气。 “母亲，女儿在想，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搬出将军府。” “什么！？” “不行！” 老夫人和周婉婷同时拒绝。 顾玥怡却道：“可咱们如今接不回顾姒，无论是七皇子还是顾战那边都无法交代。与其等着受罚，不如提前卷被子走人，把将军府还给他们。” 老夫人被这话惊得差点没仰倒过去，“你住口！这将军府可是我辛辛苦苦打理下来的，怎么着家产也该有我一半。让我搬出去，门都没有！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将军府！” 听到老夫人这般说，顾玥怡拧起好看的柳眉。 “母亲死都不愿意去接顾姒，那能怎么办呢？若是能把人接回来，一切都还有转机。” 此话落下，老夫人瞪圆的眼睛闭了起来，等再睁开时，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罢了，就当是为了瑜儿和冯祯的前途，我这张老脸不要了！” 第124章 回府（1） “咔哒咔哒……” 崇武将军府的马车一辆又一辆地驶向夏侯府。顾姒接到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等待门口了。 秋水一脸愁容地看着顾姒，“小姐，这次不仅有堂小姐和表小姐，夫人和姑夫人，连老夫人都出动了。如今三辆马车就停在夏侯府的门口，等着您出去见她们呢。” 顾姒眉梢蹙起又松开，随意将正在看的兵书掷在了桌上。 “都来了？” “都来了！府外还有好多百姓在观望呢。” 正说着，夏夫人带着夏南晴来到了顾姒的院子。 “姒儿。” “给夏夫人请安。” 夏夫人上前两步将她扶住，亲切地拉着她坐了回去。 “想必你也听到消息了，你叔奶奶带头把你那些个亲戚都领来了。我派人请她们入府坐坐，你叔奶奶也婉拒了，只说站在外面等你回家。” 夏南晴呸道：“这不是倚老卖老吗？！” 夏夫人瞪了夏南晴一眼，“别胡说。”随即又看向顾姒，“姒儿，你是怎么个打算？你父兄最晚还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了，要不你再等等？” 顾姒沉思了片刻，摇头拒绝了。 今日老夫人携全府女眷来此堵她，摆明了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她若是再找理由推脱，对方指不定就能表演个原地中暑晕倒，当街给她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 “罢了，我也在此叨扰了多日，是时候该回家了。” “顾姒，你真要回去啊？”夏南晴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顾姒起身，拂了拂衣袖。 “崇武将军府好歹是我的家，这次短暂的出走已然达到了警告她们的目的。但若主子迟迟不归，反倒让盗贼更加猖狂了。” “说得对。” 夏夫人赞赏地轻抚了下顾姒的额角，“你足智多谋，定能平衡好其中的关系。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记得派人来传个信。” “多谢夏夫人！” 一刻钟后，明晃晃的艳阳照着，老夫人已然是有些头晕目眩了。周婉婷和顾玥怡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身的汗水让她们恨不得立刻跳进冰水中去。 侯府大门缓缓开启，顾姒由秋水搀扶着，在夏夫人和夏南晴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一看到顾姒，周婉婷和顾玥怡立刻携手走上前去，热情地打着招呼。 “姒儿，你终于肯随我们回府了！？” “姒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以后若是再贪玩，记得先给家里送个信。” 两人一唱一和，把顾姒这些日子外出不归的理由说成了贪玩任性。 夏南晴听到后怒火中烧，正准备发火的时候却见顾姒晃了晃身子，差点栽倒到地上。 “小姐！” “顾姒！” 夏南晴和秋水联合扶住顾姒，好歹让她站稳了。 顾姒轻咳了几声，惨白着一张小脸，勉强对周婉婷等人挤出一抹微笑。 “伯母和姑母不用担心，姒儿没事。姒儿只是因为赈灾一事累到了，再加上偶感风寒，才会身子虚弱。姒儿自知愚笨，不敢回去和叔奶奶抢夺府中大夫。好在郡主和夏夫人好心收留，才让姒儿身体好转。如今姒儿已经大好了，可以回府继续伺候叔奶奶了。” 第125章 回府（2） 顾姒说着又急促地咳嗽了几下，精致的柳眉似蹙非蹙，半靠在秋水的身上像是一根随意都能被风吹跑的嫩草。 光是瞧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周遭围观的百姓们就先入为主对她生出了同情之心。 “好可怜啊！” “是啊，堂堂崇武将军府的嫡女，生病了居然还要去别人家里找大夫。” “哎，我早就听说啦，这顾小姐家里的亲戚可凶的很，对她非打即骂的。否则向赈灾那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单独只交给顾小姐来做，自己却躲在府里享福。” 这番落入老夫人一行人的耳中，无异于当众拔了她的衣衫，将一腔恶臭的心肠摊在了阳光之下。老夫人本就被晒得头晕目眩，如今更是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老夫人！” “祖母！” “母亲！” 一时间夏侯府的门口兵荒马乱，人人都扶着老夫人哭天抢地。 夏夫人也吓了一跳，赶忙派人去把老夫人送进府里找大夫医治，对方却死咬着牙不松口。 “不必！老身今日来只为了接孙侄女回府，不敢叨扰夏侯府。” 顾灵水眼中泪水连连，谴责地等着顾姒。 “顾姒，你看你做的好事！祖母原本身子就没好，如今还要带病来接你回府，你简直不孝！” 冯尔雅也哭诉道：“表姐快别气祖母了，有什么事情等回府在说。祖母她一向疼你，定会都依着你的。” 两人如此控诉，其实都是提前和周婉婷等人说好的。只要顾姒开口反驳，她们就会把之前一请二请的事情说出来。好坐实了顾姒任性妄为，逼迫老夫人不得不亲自出府迎接。 谁知顾姒只短暂地愣神了片刻，也跟着哭起来。 “叔奶奶，叔奶奶您没事？都是姒儿不好，当日赈灾归来听闻叔奶奶身子不适，姒儿就该贴身伺候的。只可惜那是姒儿已染上了风寒，若是不当心再染给叔奶奶，那可怎么了得！叔奶奶姒儿错了，姒儿这就回府像以前那样伺候您，给您端茶倒水，梳头更衣……” 老夫人闭着眼倒在顾玥怡的怀里，原本等着看众人揭发顾姒的好戏。谁知顾姒突然来这么一招，却让她们慌了神。 夏夫人瞧出顾姒是在故意做戏，便也沉下脸来配合。 “什么？顾姒你可是堂堂崇武将军府的嫡女，居然每日都做丫鬟下人做的事情！”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登时炸了锅。 顾姒的父亲可是弘明国的战神，刚刚才打败了北凉国的蛮夷！这些人将战神的女儿当丫鬟使，简直就是在犯众怒！ 老夫人吓得汗毛倒竖，登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眼睛腾地一下睁开瞪得滚圆。 “没，没有的事情！我可从来没让她端茶倒水啊！” 顾姒哭道：“姒儿知道自己以前做得还不够好，还请叔奶奶息怒，给姒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你！” 老夫人手指哆嗦地指着顾姒，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真的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26章 回府（3） 老夫人这一倒，顾玥怡开始还没在意，抱着她假意哭嚎了几声。随后发现老夫人怎么摇都摇不醒，这才发现她是真的晕了。 “老夫人晕倒了，快，快把她抬到车里去！” “我那准备得有降暑的汤水，先给老夫人喝一杯。” “祖母，祖母您没事？扇子在哪里？” 趁着众人慌乱之际，顾姒不着痕迹地退了回来，以免被来往的人蹭到脏了裙角。 “姒儿。” 夏夫人单手扶着她的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 “你刚才，没事？” 顾姒浅浅一笑，轻刮了一下脸颊将指腹露给夏夫人看，只见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脂粉。 “夏夫人放心，我好得很。” 所谓的体虚和脸色惨白都是她事先准备好的。 好歹上一世在东宫里和妃嫔斗智斗勇了那么些年，这点小手段都没有，可真是白遭这么多罪了！ 夏夫人愣怔了一瞬，随即捂嘴偷乐了起来。 “那就好。” 顾姒绷着笑，恭敬地福乐福身。 “多谢夫人这些日子的照拂，姒儿就先告退了。等得了空，定会再来看望夫人。” “好。” 经过一番救治，老夫人总算醒了过来。然而中暑让她头脑昏沉，需得立刻回复修养。 周婉婷松了口气，回身准备催促顾姒上车。却发现一辆明晃晃的马车正从侯府大门内驶出。 夏夫人心疼地牵着顾姒，亲自将她扶上车辕。 “姒儿身子不好，就别和人挤着坐了。这马车是你夏伯伯的，又稳又宽敞，你且试试满不满意。” 以皇帝对夏侯府的恩宠，夏侯爷坐的马车自然也是格外华贵。光是外层的车厢上都镶嵌着大量的黄金纹饰，可想车内的陈设会有多奢华。 顾灵水和冯尔雅被金灿灿的马车闪得眼睛都红了，羡慕又嫉妒地绞着手指。 “哼！趋炎附势。” 周婉婷和顾玥怡也是脸色一变，没料到夏夫人竟是把侯爷的马车都让给顾姒。 “这个小蹄子，究竟是用什么迷惑了夏夫人！？” 顾玥怡用手肘轻轻戳了周婉婷一下，提醒她将脸上妒恨的表情收敛些。 “慌什么，等她回了府，还不是照旧被咱们拿捏。” …… 时隔多日再回崇武将军府，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老夫人中了暑，嗔唤着要人照顾。 周婉婷和顾玥怡等人脱不开身，顾姒却以身体尚未痊愈为由直接回了觅云院。 “恭迎小姐！” 看到顾姒回府，盛歌第一时间热情地迎了上来。 顾姒点头，让秋水去整理内务，自己则是将盛歌叫进房里问话。 “这几天我不在，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盛歌看了眼映蓉院的方向，“小姐受了委屈离府，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夫人和姑夫人也是急了眼，时常关着映蓉院的门商量着什么。不过因为都是大白日，属下倒是不好接近查探。不过，属下察觉得出来，她们一日比一日着急，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顾姒哼笑，“我爹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我却不在府中，她们能不急嘛。” 说到这，盛歌也露出坏笑。 “等顾将军回京都了，看她们还怎么嚣张！” 第127章 打探 嘎吱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 浮萍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转头看到顾姒正在和盛歌说话，步子瞬间就僵住了。 上次她出卖顾姒不成，反被周婉婷罚了十棍，养了好些天才好起来。幸好顾姒这些日子都不在府中，不然她还不知该如何解释。 瞧见浮萍愣神不动，顾姒挑起眉峰。 “怎么愣着？” 浮萍强行扯出一抹微笑，“小，小姐回来啦。奴婢服侍您净面。” 顾姒也没说什么，心安理得地接过对方绞好的面巾。她仔仔细细把脸上涂的白色脂粉擦干净，这才有空打量着浮萍。 “我这些日子不在，你可还好？” 浮萍心中咯噔一跳，心虚地低下头去。 “奴婢很好，多谢小姐惦念。” 顾姒目光游走到她的后背，只停留了片刻又收了回来。 浮萍隐隐感觉后背挨打的地方又疼了起来，还以为顾姒知道了自己被罚的事情，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但过了片刻又看顾姒没什么别的反应，悬着的心才落回地面。 顾姒净了面，舒服地叹了口气。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下去。” 浮萍讪笑道：“是，小姐刚回府定是累了，早些休息。奴婢去帮秋水看着小厨房，等小姐用了晚膳，奴婢再来给小姐守夜。” 顾姒瞳孔轻微缩起用松开，暗自起了疑心。 守夜辛苦，浮萍以前都被她宠坏了，这些事情都是推给了秋水来做。怎么今日却转了性子，主动提出给她守夜了。 想到浮萍之前半夜悄悄去寄梦院见周婉婷的事情，顾姒心中略有猜测。 她防着周婉婷，对方指不定也防着她。浮萍来给自己守夜，应该也是受了周婉婷的指使？ 等浮萍一走，顾姒便对盛歌吩咐道。 “她们辛辛苦苦把我找回来，定不会就这么把我放着不管。你这两日晚上帮我盯着点寄梦院，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是！” 入夜，厚实的云层悄然遮住了天空，虫歇鸟归，大雨倾盆前的压抑与闷热让人心情烦躁。 顾姒早早熄灯睡下，依稀能听到外室矮塌上浮萍翻身的动静。 盛歌按照顾姒的要求悄然潜入到了寄梦院，果然瞧见周婉婷和顾灵水还没睡，两人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母亲，这就是迷药吗？” 顾灵水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说话间就要打开看看。 周婉婷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别打开，这药可烈得很，只需在酒水里加入一小滴就能把人迷倒。” 顾灵水闻言哆嗦了一下，忙把东西还给周婉婷。 “这么厉害，会不会吃出人命啊？” “哼，药不至死，人就说不定了。”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露出邪恶的微笑。 “天一亮我就派人去谪仙居打点好一切，等端午一到，就是顾姒的死期了。” 蛰伏在屋顶上的盛歌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握住了别在后腰上的匕首。等周婉婷和顾灵水睡下后，她立刻返回觅云院告密。 压抑已久的雨水终于稀稀拉拉落了下来，且有倾盆之势。 浮萍刚有些睡意就被外面的雨声吵醒，本想起身看看窗户关严实了没有，谁知还没睁眼却感觉后脖颈一阵酸痛，接着便有浓浓的睡意来袭。 第128章 谪仙居 刺啦——！ 油灯再次被点燃，顾姒精致的容貌在灯光下更显得柔和，细软飘逸的长发不束不系，如同黑色的绸缎般披在身后。 “如何？” 她扶桌而坐，随手指了指身前的凳子，示意盛歌也坐下说话。 不过是个小小的举动，盛歌却从顾姒的身上看到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仪感。可顾姒今年才不过及笄的年纪，怎么会流露出上位者才有的气质。 而且盛歌还注意到，不仅是与同龄人相比，哪怕是对上周婉婷和顾玥怡这样的长辈，顾姒骨子里也比她们多出几分沉稳、干练与稳重。 这种处事的态度并非刻意装腔拿调，而是自然而然显露出来的。 究竟以前还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早早拥有了这些不符年龄的气势。 “怎么了？” 看到盛歌出神，顾姒低声提醒了一句。 盛歌猛然清醒过来，后退半步朝顾姒行礼。 “属下还是站着说。” 顾姒也没强求，只抬了抬手让她开口。 “正如小姐料想的那般一样，夫人和小堂姐果然是密谋一些事情。” 盛歌把自己听到的一字不漏复述给了顾姒，说到最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你确定那是瓶迷药？” “夫人特意说过，说那药只需一滴就能将您迷倒，还反复提到了谪仙居。属下猜测，夫人是想在端午那日把您带去谪仙居行不轨之事。” 顾姒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去。 “盛歌，明日你去替我准备两样东西。” “小姐请讲。” “第一，有催情作用的迷香；第二，消除催情效果的解药。” 盛歌蹙眉，“小姐做这般准备，是为了应对夫人？那还不如端午那日足不出户，躲过这一劫。” 顾姒眯眼，“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她们既然敢出招，就别怪我心狠斩了手！” 她鲜少露出如此狠厉的表情，连盛歌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人都有瞬间的惊心。 轰隆隆——！ 窗外大雨瓢泼电闪雷鸣，仿佛天地都在随着风雨摇曳。 顾姒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任凭冰凉的雨水沾湿了脸颊。刚才盛歌提到了谪仙居，迷药等消息，让她开启了封尘已久的回忆。 殷琉焕明面上无心于皇位，实则暗地里却和七皇子殷方墨达成共识，让对方帮他聚集势力。 上一世顾姒明目张胆地钦慕殷琉焕，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而殷琉焕为了维持自己不争不抢贤王的形象，即不答应也不主动拒绝。就是这样暧昧的态度，才让顾姒坚定地认为殷琉焕是对她有情的。 而七皇子殷方墨为了替殷琉焕得到崇武将军府的势力，利用顾灵水和冯尔雅对顾姒的嫉妒之心将她带去谪仙居并且下药。等到顾姒昏迷之后，他便现身想要夺取顾姒的清白，好让她不得不嫁给自己。 顾姒一旦成了七皇妃，殷方墨便能以她威胁顾战，掌控崇武将军府的兵权，以此来间接支持殷琉焕上位！ 第129章 决心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一世殷方墨虽然这样做了，但事发中途顾姒却醒了。当她发现殷方墨欲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的时候，立刻做出了反击。 顾姒挣扎着打破了放在床头的花瓶，以锋利的瓷片重伤了对方的子孙根。而殷方墨受伤之后暴怒，竟是打断了顾姒的小腿，让她从此变成了一个跛子。 周婉婷和顾灵水其实一直就躲在隔壁雅间，通过设计好的暗窗看好戏。瞧见七皇子与顾姒双双受伤，她们才不得不出面露面处理。然而当顾姒向她们求助的时候，两人却反斥顾姒勾引七皇子，让她名声扫地。 殷方墨再不受宠也毕竟是皇子，此事虽秘而不发却没也瞒过皇帝。老夫人与周婉婷等人为了讨好皇家，竟是不惜以顾姒的性命抵罪。 但顾姒身份特殊，远在边关作战的顾战听闻此事后直接上奏要弃战回朝。皇帝为了稳住顾战，最后做出了禁足顾姒半年和罚顾战一年俸禄的决定。 顾姒差点受辱，心中恨毒了七皇子，却不知他也是受了殷琉焕指使。 如此毛骨悚然的回忆，让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顾姒却伸手合拢了窗户。冰凉的雨水非但没有浇熄她体内的恨意，反而让仇恨的火苗伴随着骨血燃烧。 重活一世，殷琉焕也好，殷方墨也罢，她都将一一粉碎！ 天色渐明，雨消云散，灼热的艳阳再次高悬于天空中。 浮萍睡得非常踏实，直到日上三竿才悠然转醒，当她瞧见窗外明亮的天色时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糟了！” 她一下坐起身来，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 此时秋水推门进来，一看到浮萍还躺在矮塌上便不悦斥责道。 “你可真能睡，小姐都用完早膳了，你还躺着不起。也不知究竟谁才是小姐。” 浮萍惨白着一张脸起身，手忙脚乱整理着衣裙。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你还好意思说？早上我来伺候小姐更衣的时候，你还打着呼噜呢。亏得咱们小姐脾气好，说你累到了让你继续睡。换做别院的主子，定要打你板子的。” 一听到打板子，浮萍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小姐起了？我这就去伺候。” “不必了。”秋水从内室中取了团扇出来，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小姐正在院中乘凉小憩，不用你伺候。” 虽然秋水这样说，但浮萍还是慌慌张张出去请罪。 此时顾姒正坐在凉椅上看书，秋水在旁伺候着打扇递水果。 “奴婢起晚了，请小姐恕罪。” 浮萍规矩地跪在地上，模样极为谦卑。 顾姒放下书，顺手把一颗多汁饱满的荔枝放在她手中。 “不碍事，我还有秋水伺候，你先下去更衣。” 浮萍看顾姒全然没有发火的预兆，这才松了口气，捏着荔枝退下了。 可等她一走，秋水却是垮了脸。 “浮萍真是越发惫懒了，小姐您也不说说她。” “有什么好说的，她在身边伺候着我反而不放心。”顾姒说话间剥开一粒荔枝，将莹润白嫩的果肉直接塞到了秋水嘴里。 秋水被顺好了毛，眼睛都笑弯了起来。 第130章 端午 闲散地过了一日，总算是到了端午。 按照习俗，崇武将军府从一大早就开始清扫院落，各位主子的房中里还挂上了艾草和香囊。 巳时刚过，周婉婷就带着顾灵水来到了觅云院。 “姒儿这是在做什么？” 顾姒正由秋水和浮萍伺候着梳妆，瞧见周婉婷来了，也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 “见过伯母。” 周婉婷心中有鬼，非但不在意顾姒的冷淡，反而显得越发的热情。 “姒儿瞧着脸色好多了，身子可还难受？” “不怎么难受了。” “我就说嘛，这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回到自己家里，怎么都是舒坦的，是？” 周婉婷像顾灵水递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笑了笑。 “是啊，今日是端午，街上热闹的很。妹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我们出去走走。” “上街？”顾姒抬眸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有些犹豫地皱眉，“太热了，不去。” 周婉婷心里一慌，忙劝道：“再过些日子大哥大嫂就该班师回朝，伯母瞧着你身上这裙衫像是去年的款，不如趁这个机会重新置办几套新的。更何况边关与京都气候不同，大哥大嫂快回来了，不如也给他们准备一些新衣。” 以前顾姒爱慕虚荣，最是喜欢买新衣和首饰，只要听到上街便会急不可耐。更何况这次是以给她父母购买新衣为借口，想来顾姒定不会拒绝。 顾姒闻言果然展颜一笑，“还是伯母思虑周全，父亲母亲即将回朝，我这做女儿的的确该提前准备。只不过……” 顾灵水沉不住气，下意识地追问道：“不过什么？” 顾姒叹气，“只不过我的私房银子都拿去赈灾了，手里并不宽裕。” 听她这么说，周婉婷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 “没关系，你想买什么东西，伯母给你出银子。” “那怎么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周婉婷生怕顾姒后悔，直接将她从梳妆镜前拉了起来，“灵水快叫人备马车，咱们这就准备出府。” 上一世作为“贪图享乐”的代表性人物，顾姒自然是知道这京都城里哪家铺子的成衣最好，哪位师傅打造的首饰最精致。 在她的指挥下，马车径直奔向了最出名的含巧阁。 刚下马车，周婉婷就肉痛地捂住了自己的钱袋子。这含巧阁的衣衫是出了名的精致华丽，也是出了名的昂贵。 店家一瞧见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停在门口，立刻笑意吟吟地出来迎接。 “呀！原来是将军府的夫人小姐们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就在周婉婷略显犹豫的时候，顾姒却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吴娘子，最近可有出什么新衣？” 吴娘子便是这含巧阁的店家，她常年接待京都城内的贵妇小姐们，一听顾姒这问话的口气便知今日有大生意可做。 “有！当然有！” 她拍了拍手，命人从内室中拿出了三套剪裁精致布料华贵的裙衫。 “这月牙凤尾罗裙、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都是最新的款式。而且颜色素雅清新，最是适合夏日。” 顾姒扫了一眼，竟是不满地咋舌一声。 “就这些？” 第131章 花钱（1） 周婉婷在顾灵水的搀扶下刚走进店里，便听到顾姒这般嫌弃的口吻。 吴娘子脸上的神色一僵，随即又绽放出更加热情的微笑。 “不知顾小姐想要些什么样的衣衫？我们含巧阁的裁缝可是全京都城最好的，可以为您量身定制。” 顾姒挑剔地环视店铺内的成衣，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不动了。只见她朝着一件如意云纹衫走去，吴娘子赶忙劝道。 “顾小姐喜欢那云纹衫？这裙衫布料普通，做工也并非最精细的，只怕是配不上顾小姐。” 谁知话音刚落，却见顾姒伸手从那云纹衫后抽出一批布。布料原本是卷好的，外面还用油纸细细包裹。但那油纸破了个洞，一小片布料便从洞里透了出来。 “蜀锦！？” 吴娘子一看她把这匹料子翻出来了，“哎哟”一声便冲上去帮忙扶着。 “顾小姐，这可是最新运回来的蜀锦，您可当心拿着。” 顾姒眼珠一转，三下五除二把外面的油纸拆掉。里头的蜀锦亮出来，瞬间让整间铺子里的衣衫都黯然失色。 只见这匹蜀锦为绛紫色，上面分布着由五彩丝线绣成的祥云和牡丹。 顾姒提起这批布对准门外的阳光，发现上面的图案不分正反，竟是千金难得的双面绣！ “好料子！” 吴娘子不想顾姒这般眼尖，一来就把店里最好最昂贵的料子给翻了出来。 “顾小姐您轻点儿拿，这料子可是由三十个蜀中顶尖绣娘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才制成的。光是这匹布的价格，就得值这个数。” “一百两银？” 吴娘子把竖起来的手指又使劲噔了噔。 “不是银，是金！” 蜀锦价值堪比黄金，何况这还是难得一见的双面绣。 就在吴娘子以为顾姒会因为这昂贵的价格而放弃的时候，却见她拍了拍料子。 “就是它了，用这料子给我裁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裙。” 此话一出，吴娘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周婉婷则是直接叫出声来。 “不行！” 她这么一叫，立刻引来了吴娘子与店小二等人的关注。 顾灵水轻扯周婉婷的衣袖，低声提醒，“母亲，小点儿声。” 顾姒也挑眉看了过去，“怎么，伯母觉得不好？” 周婉婷自知失态，连忙用手绢捂住嘴咳嗽两声。 “姒儿，这蜀锦虽好但颜色却显老成。你花儿一般的年纪，自然该选些俏丽些的。” 她如此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给吴娘子递了个眼色。 吴娘子心思活络，一下子便会意过来。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顾小姐不如瞧瞧别的。” 说罢便要将顾姒手里的蜀锦拿回来放好。 谁知顾姒非但不送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谁说我这料子是要自己穿了？” 吴娘子讶然，“不是顾小姐穿，那是？” 顾姒垂眸看了眼蜀锦，嘴角挂上温柔的笑容。 “实话告诉你，这料子是我替母亲选的。我父兄刚打赢了北凉国，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我想替母亲置办一件新衣以示庆贺。” 她说着看向吴娘子的眼睛，“这些年母亲照顾父兄，也是劳苦功高。若是没有她从旁帮扶，我父兄也不会这么快就赶走了北凉蛮夷。你说，她配不配穿这蜀锦？” 一听这衣服是要给战神妻子做的，吴娘子的态度瞬间翻转。 “配！当然配！简直太配了！” 第132章 花钱（2） 顾战是弘明国家喻户晓的战神将军，也是多少女子崇拜倾慕的对象。然而这样的男子却始终钟情于发妻，成婚多年别说是纳妾了，就连个通房的丫鬟都没有。 两人伉俪情深的故事传为一段佳话，引来无数女子的艳羡。 吴娘子捏着手绢，眼睛都在发光，“顾小姐早说是要给顾夫人做衣衫，我一早便会把这蜀锦拿出来了。” 顾姒勾唇，“那便多谢吴娘子了。不知制一套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裙，须得多少银两？” “既然是给顾夫人做的，我便不收裁剪的工钱了，顾小姐只给了这蜀锦的银子便是。” “那怎么行。吴娘子靠手艺吃饭，赚的都是辛苦银子，我怎能贪图你这点便宜。况且我母亲若是知道了，也是要怪我的。” 见顾姒这般坚定，吴娘子便笑着报了个数。 “顾小姐这般爽快，那掐头去尾就给八百两整银。我再给你配一件云丝披风，就当是孝敬顾夫人的。您看如何？” 顾姒自然满意，转头看向周婉婷。 “伯母以为如何？” 周婉婷瞠目结舌，感觉心脏都要裂开。 “多，多少银子？” 吴娘子：“八百两。” 周婉婷眼睛一翻，竟是差点晕倒过去。站在她身边的顾灵水一时不察，差点被压垮摔倒。 “母亲，母亲您没事？” 顾灵水扶着周婉婷坐到一旁椅子上，吴娘子则是亲自送上了祛暑降温的凉茶。 片刻之后周婉婷悠悠睁眼，捂着胸口直喘气。她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现在却是故意装出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给顾姒看。 谁知她演了许久，顾姒非但不为所动，反而抱着蜀锦好暇以整地看着她。 “伯母可好些了？” 周婉婷嘴角一抽，缓缓坐起身来。 “我没事，就是被这蜀锦的价格惊到了。姒儿啊，咱们将军府一向节俭，还没有哪位主子穿过八百两银一件的衣衫啊。” 顾姒垂眸，掩去眼底的嘲讽。 周婉婷这些年来把持中馈，不知贪敛了多少钱财。光是他们寄梦院每月的花销，就比她觅云院高出十倍不止，私下里更是悄悄给顾灵水购置了许多精贵的首饰。 “父兄凯旋，按照惯例皇上会设宫宴庆贺。姒儿以为，我母亲穿这身蜀锦制的衣衫参加宫宴，才不算丢了崇武将军府的脸面。吴娘子以为呢？” 吴娘子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只能尴尬地笑而不语。 顾灵水心中恼恨，一边给周婉婷揉着额角一边讽刺顾姒。 “既然妹妹这般有孝心，为何不自己出银子？” 顾姒挑眉，“咦？可今日出府前，伯母不是主动说要为我父母兄长置办新衣？怎得现在又说话不算了？” “我！”周婉婷噎住，“我是说过此话，但却没想到你一来就看中了蜀锦。” 顾灵水帮腔道：“要不这样，你先随便买两件。这蜀锦且让吴娘子替大伯母留着，等她回了京都再来量身裁剪。” 周婉婷闻言连连颔首，“灵水说的不错。你母亲离京多年，且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这蜀锦珍贵，还是不要轻易浪费了。” 顾战一向豪爽大方，到时候给自己夫人制衣，定不会要她花钱。 第133章 芙蓉厅 顾姒自然知道周婉婷母女打得什么鬼主意。她故作犹豫地想了想，却也没反对。 “伯母说的也有道理。” 就在周婉婷以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却见顾姒抱着蜀锦就往店外走。 吴娘子紧随其后，神色紧张。 “顾小姐这是？” “哦，今日我先买下这匹蜀锦，等我母亲回来了再来制衣。”说罢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周婉婷，“这样总可以了，伯母？” 周婉婷如遭雷击，浑身都僵硬了。但她几次张口想要反驳，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眼看着顾灵已经抱着蜀锦上了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吴娘子也捏着手绢笑吟吟凑了上来。 “夫人，您看您是现在付银票，还是小人把账单送去将军府找账房先生结账？” 周婉婷当然不敢让人把账单送回将军府，这给顾姒母亲买衣本就是她自作主张提出的主意，无非是想借此把顾姒给哄出府来。 谁知顾姒倒真是不客气，一来就选了匹天价的蜀锦。 若是让老夫人知晓她给顾姒花这么多银子，定会暴跳如雷怪她办事不利。 周婉婷咬了咬牙，从钱袋里摸出几张百两的银票。 顾灵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母亲您疯了！难不成真要给顾姒买这匹蜀锦？” 当着吴娘子的面，周婉婷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忍！ “傻孩子，这蜀锦不是给顾姒买的，而是给你大伯母买的。” 付了账，周婉婷步伐沉重地回到了马车上。 顾姒心情不错，甚至抬手帮着扶了她一把，“伯母，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姒儿还知道有几家首饰打的不错的店铺。” 一听还要买东西，周婉婷就脑袋一晕。 “怎么，伯母还是觉得不舒服吗？那咱们今日就到这，我让车夫回府。” 就在顾姒撩开车帘准备开口的时候，顾灵水却抢先一步吩咐道。 “去谪仙居！” “谪仙居？”顾姒不解地看向顾灵水，“伯母身子不适，不用直接回府吗？” 顾灵水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出了提前想好的理由。 “祖母最喜欢谪仙居的荷花酥，让我们回府前给她带一些。” 顾姒淡淡“哦”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怀疑的模样。 马车徐徐停在了谪仙居的门口，周婉婷总算勉强打起了精神。 “我也饿了，灵水让掌柜的准备雅间，咱们也用了午膳再回府。” “是。” 其实掌柜的早就按照七皇子殷方墨的吩咐留下了特殊的雅间，看到周婉婷和顾灵水现身，立刻殷勤地将她们带去了芙蓉厅。 重活一世，当顾姒再次踏入芙蓉厅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往日的屈辱像走马灯一样从脑海中快速略过，点燃了她深藏在骨血中的仇恨火苗！ 顾姒双手缩在衣袖中缓缓攥紧，即将复仇的兴奋感让她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周婉婷朝她招手，“姒儿愣着做什么？快来坐。” 面对这对母女的虚情假意，顾姒却是从心底绽放出一抹真诚的微笑。 “好啊。” 不过须臾的时间，小二便将丰盛的菜肴端上桌来。其中盛放酒水的托盘中放着三个小酒杯，已经提前斟满了酒水。 周婉婷仔细观察着酒杯，将其中一个杯口镀了金边的放在了顾姒面前。 第134章 迷药 周婉婷举杯，“今日是端午，咱们也小酌几杯以示庆祝。” 顾姒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小酒杯，又看了看周婉婷与顾灵水。 此刻母女两人笑容僵硬，神情忐忑，一看便知心中有鬼。亏得自己上一世半点防备都没有，还当她们是真心待自己好。 “今日多谢伯母替我母亲置办蜀锦，姒儿敬您一杯。” 说完这番话，顾姒徐徐把酒杯端了起来，在周婉婷和顾灵水紧张的注视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看到顾姒喝光了酒，周婉婷和顾灵水同时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都汗湿了。 “伯母和堂姐怎么不喝？” 周婉婷回神，笑眯眯点头。 “喝，这就喝。” 顾灵水放下酒杯，竟是主动给顾姒夹菜。 “妹妹多吃些，一会儿有得累呢。” “嗯？”顾姒挑眉不解地看着她，“姐姐此话何意啊？” 周婉婷警告地瞪了顾灵水一眼，后者便敷衍地解释道：“没什么，今日是端午，街上人山人海的，咱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妹妹多吃些，免得待会儿撑不住。” 听了这话，顾姒也反过来给她布菜。 “姐姐也是，多吃些才有体力。” 桌上三人忙着打机锋，周婉婷和顾灵水却从未注意到身后的多宝阁上放着一鼎巴掌大小的香炉。香炉此时正徐徐冒着青烟，清新淡雅的香气充斥了整间芙蓉厅。 顾姒饮下酒水后没多久，便抬手揉了揉额角，她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作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伯母，可否替姒儿要碗醒酒茶来？” 周婉婷看她这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激动地扣住了裙摆。 “姒儿怎么了？可是觉得头晕？” 顾灵水顺势上前扶住了顾姒的身子，“你没事？哪里不舒服？” 顾姒抬眸看向顾灵水，身子不经意晃动两下，“我，我头晕……”话还没说完，她便双眼一闭倒在了桌面上。 “成了！” 顾灵水扔下顾姒站起身来，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母亲，咱们成功了！” “嘘！” 周婉婷生怕顾姒没睡死，示意顾灵水别太大声。 “七皇子什么时候到？” “怕是还得有一会儿。” 母女两人坐回位子上，相互对饮了一杯。 “恭喜母亲，总算摆脱了顾姒这个贱蹄子。” “也要恭喜我们灵水，没了顾姒这个拦路狗，以你的姿色迟早能得贤王青眼。” “哈哈哈！”顾灵水猖狂大笑，“过了今日，顾姒就是个失了贞洁，人尽可夫的破鞋。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被万人唾弃的模样了。” 两人越说越得意，丝毫没注意到顾姒放在桌下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青烟袅袅，顾灵水率先打了个哈欠。 “母亲，七皇子怎么还不到？我都困了。” “不，不能睡。”周婉婷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咱们得把顾姒亲自交给七皇子才算完成了任务。” 其实她也觉得困顿得很，眼睛像是黏上了浆糊，越发睁不开了。 片刻之后，“咚咚”两声闷响传来。 顾姒睁开眸子，眼底竟是清明一片。而周婉婷和顾灵水却是不知不觉倒在了地上。 第135章 救人 吟月堂，殷景熙正在查验最近新收集来的信件。 这些信纸大多陈旧，甚至字迹模糊。但殷景熙却极有耐心地临摹对比，通过不同的字迹把信件分类。 就在这间屋子里有一整面墙的柜子，上面按照人名的不同分为了上百个抽屉。 若了解朝局的人见了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上面的人名包揽了从先皇时期至今，从七品县令至一品大员的所有官员。 殷景熙收集这些人的信件，分析他们的字迹与写信习惯，从而便能随心造出任何他想要的信件内容。 这也是吟月堂最深的秘密。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两声。 盛云的声音响起，“启禀世子殿下，盛歌请见。” 殷景熙拿信的手指微顿，“进。” 房门开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低头进来，恭敬地跪在了殷景熙的跟前。 “你怎么来了？” “启禀世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话之人着红衣佩长剑，正是顾姒收服的贴身女护卫盛歌。而且仔细观察，她和门外的盛云竟还有五分相似之处。 只是盛云多以婀娜多姿的面貌示人，而盛歌英姿飒爽，两人从气质上便大相径庭。 看到盛歌来访，殷景熙下意识揉了揉额角。 当初得知殷琉焕会因察赈灾一事路过新安村的时候，殷景熙便特意设下了盛歌救人被擒的局，只为了将她顺理成章地塞到贤王府去。 谁料到顾姒却横空出世强插一手，把盛歌带回了崇武将军府。等殷琉焕路过新安村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殷景熙心疼顾姒，见她既然需要盛歌这么一个护卫，便也默许她将盛歌留下。于是盛歌的任务就从监视殷琉焕变成了保护顾姒。 “说，什么事？” 盛歌跪在地上，神情略显担忧。 “启禀世子殿下，顾小姐被其伯母和堂姐带去了谪仙居。而且据属下调查，她们是想用迷药对付顾小姐。” 殷景熙面色一沉，“昭昭可知？” “小姐知道，并且让属下提前备好了解迷药的药丸。属下一路暗中跟随保护，并未发现异常。但刚才无意间瞧见七皇子的马车也停在谪仙居的后院。” 嘭——！ 殷景熙猛拍桌面，倏然起身。 “备马！” 别人不知七皇子殷方墨和殷琉焕的关系，但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一想到殷方墨可能觊觎他的昭昭，殷景熙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马儿飞驰在大街上，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 好在谪仙居与吟月堂只相隔了两个街道，殷景熙提前在街角停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谪仙居的后院。 正如盛歌所言，殷方墨的马车的确停在其中，而殷方墨本人已经没了踪影。 殷景熙心中一紧，加快速度赶往芙蓉厅。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窗户轻启，殷景熙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入屋内。 他谨慎地四下环顾，除了满桌狼藉的酒菜外，别说是顾姒了，就连周婉婷和顾灵水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被带走了！？ 就在殷景熙心下焦急之际，一副挂着古画的墙面突然翻转过来，里面走出一道人影。殷景熙立刻袭身而上，将匕首架在了那人脖颈间。 第136章 躲藏 “嘶！” 顾姒被吓得直抽气，她刚费力的将周婉婷和顾灵水搬去了隔壁的暗室，谁想一出来就被人撞见。 一想到擒住自己的人有可能是七皇子殷方墨，顾姒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上一世带兵打仗的经历让她的动作快过了思考，不需要回头，一记反肘便精准地击向对方腰腹的位置。 只可惜顾姒的这一招偷袭并没有落实，反而在出手的瞬间就被对方宽大的掌心包住。就在她发狠准备二次袭击的时候，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 “昭昭！” 顾姒攥紧成拳的手倏然松开，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 “世子殿下！？” “你怎么在这？” “你没事？”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看顾姒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殷景熙这才放下心来。 暗室的门还大开着，原本想要迷晕顾姒的周婉婷和顾灵水母女两人此时反而倒在了宽大的床榻上，且衣衫凌乱暴露，场面绮丽。 殷景熙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灼灼看向顾姒。 顾姒尴尬地揉了揉鼻尖，“那个，伯母她们说困，我就让她们先睡一觉。” “是吗？” 殷景熙瞧着跟前纤细俏丽的少女，心中生出些微异样之感。他的昭昭长大了，已经开始学习如何用手段反击和保护自己。 顾姒却是实打实的尴尬与忐忑的，甚至不太敢看殷景熙的眼睛。她害怕对方在撞见自己做这些事后对自己心生嫌恶。 顾姒有些急迫地解释道：“世子殿下，其实我不是……” “你做得很好。” 殷景熙打断她的解释，手掌温柔地按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对上殷景熙深邃和睿智的眼神，顾姒悬着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理解自己的做法，哪怕这些手段见不得光。 顾姒突然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就在两人视线相交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七殿下，就是这里了。” 顾姒猛然回神，“糟了！” 殷方墨来了，她和殷景熙还没来得及撤离，暗室的门也还大开着。 眼看对方的影子已经映在了门上，顾姒只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就在电光石火间，殷景熙搂住顾姒的细腰，将她往怀里一带。等顾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场景已然变换。殷景熙竟是抱着她躲进了门边的衣柜当中。 这柜子本是用来暂放食客的斗篷披风、大氅、雨伞等物的。此刻殷景熙抱着顾姒躲在柜中，自然是感觉既狭窄又拥挤。 “嘎吱——！” 房门开启，掌柜的亲自引着殷方墨入门。 “七殿下，您请。” 殷方墨踱步而入，阴森的视线环视四周。 桌上杯盘狼藉，一看便知刚才有人用了餐。八宝阁上的香炉还散发着袅袅余香，香甜的香气让人毛孔都舒张开来。 放眼望去，屋内并没有顾姒或者其他人的身影，反倒是连接暗室的机关窍门开着。 殷方墨猥琐地舔了舔唇瓣，抬手挥退掌柜。 “你下去。” 掌柜的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殷方墨则是迫不及待地走向暗室。 第137章 迷香 暗室的陈设与雅间全然不同，整间屋子铺设了厚厚的绒毯，不仅柔软，走起路来还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简直太适合在上面做些什么了。 屋内最为醒目的便是宽大的床榻，床头上放着一鼎香炉，徐徐青烟升起，释放出香甜的气息。浅紫色的窗幔半遮半掩，依稀能瞧见一名少女背对着大门的方向躺着。 她身上的外衫已经被脱了下来，从暗室入门的地方开始，一件件凌乱地扔在了地毯上。这绮丽的景象就像是钓鱼的钩子，一点点勾地殷方墨走到了床边。 只见他弯下腰捡起一件粉色的肚兜，放在鼻下轻轻一嗅。独属于少女的幽香让他兴奋地头皮发麻，一股股热浪在血液中翻涌。 不知为何，殷方墨感觉脑袋逐渐昏沉，原始的召唤让他迫不及待地撩开了床幔。 少女洁白的后背显露出来，刺激着他的眼球。更要命的是床上还不只一人，在床角的位置还躺着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 殷方墨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因为兴奋而变得猩红。 若是换成他人，此刻定会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奈何殷方墨本就是急色之人，此刻又受了迷香的影响，什么克制什么人性都被他抛在脑后。 只见他连宽衣解带的功夫都等不了，直接暴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衫。 片刻之后暗室中逐渐传来难以形容的动静，躲在衣柜中的顾姒脸色涨红，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来是因为她没想到会和殷景熙困在这狭小的地方听别人行事的墙角；二来则是因为受到迷香的不仅是暗室之中的人，还有殷景熙！ 许是刚才翻窗进屋的时候没注意，殷景熙吸入了不少迷香。 一开始放在珍宝阁上的香炉燃的是蒙汗药，目的是让周婉婷和顾灵水陷入沉睡。而等她把两人搬入暗室之后，又点了一炉催情作用的迷香，是特意为七皇子准备的。 顾姒自己提前服用了盛歌准备的解药，所以不受影响。但殷景熙却是半点防备都没有，直接暴露在迷香之下。 此刻两人身子挤在一起，顾姒明显能感觉到对方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升高的体温。 “你，你没事？” 少女温热的气息从怀里传来，殷景熙闭上眼，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 “无妨。” 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和刻意压制住的气息，顾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颊的热度不禁又增加了几分。 为了让殷景熙觉得好受些，顾姒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往后退。谁知刚一动，这衣柜就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顾姒动作陡然僵住，殷景熙则是伸手揽住她的细腰，重新把人紧紧摁回怀中。 两人的视线下意识对上，殷景熙的眼神深沉得像一汪潭水，幽深又神秘，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与致命的吸引力。 顾姒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了。 殷景熙圈住顾姒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少女身上散发的幽香。这淡淡香味简直比最烈的迷香还要致命。 殷景熙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别动！” 第138章 起火 殷景熙这一声说不上来是警告还是命令的口吻激得顾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重活一世，她最不喜被人操纵和命令的感觉。然而不知为何，殷景熙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话的时候，她非但不觉得嫌恶，反而有种心悦诚服之感。 难道是因为两人小时候相处的经历，让她从心底把对方当成了可以依靠信服的大哥哥？ 顾姒走神期间，殷景熙却觉得分外难熬。他只听盛歌说顾姒准备了解药，却不知她还准备了催情用的迷香。 看来他真是小瞧了他的昭昭。 暗室之中的殷方墨渐入佳境，传出来的声音也越发响亮，以至于就像是在两人耳边叫出来的一般。 顾姒被这声音刺激地回神，忍不住抖了抖。 两人躲藏的柜子正对着暗室的大门，她用手指轻轻将柜门推开一条细缝，暗室中不堪的场景立刻冲击着她的视觉。 就在顾姒尴尬之际，眼前却突然一黑。 殷景熙伸手罩住了她的双眼，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 “别看，脏。” 顾姒不敢吭声，只能缩了缩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暗室中的殷方墨总算抱着顾灵水滚到了床榻的角落里去。 殷景熙抓紧时机推开柜门，抱着顾姒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危机解除，两人各自分开。 顾姒从殷景熙怀中退出来的时候脸颊红红、脖颈红红、耳尖红红，仿佛将身上月白色的裙衫都衬成了粉色。 “那个，我们快走。” 她轻手轻脚往房门方向走去，却被殷景熙抓住了手腕。 “等一下。” “嗯？” 按照顾姒的计划，她只需要把周婉婷和顾灵水留给了殷方墨，就能功成身退了。 然而殷景熙显然不这么认为。 这三人敢打顾姒的主意，就得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只见殷景熙走向放置饭菜的桌子，将没饮完的酒水尽数浇在了雅间的门板上，随后又用点香的火折子引燃了酒水。 做完这些，他还“好心”地帮忙合上了暗室的大门。如此一来即便外面烧起来了，暗室中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危险。 顾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殷景熙则是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 火苗已经开始蔓延，徐徐黑烟升起。这烟雾很快就会引来外面食客的注意，他们必须立刻逃离芙蓉厅。 殷景熙二话没说抱住顾姒的腰，通过来时的窗口一跃而下。 两人落脚在后院之中，藏在暗处的盛歌瞧见他们出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殷景熙松开顾姒后退半步，问到：“我送你回府？” 顾姒抬头看了眼已经有徐徐黑烟冒出的窗口，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做到如此地步，那不如再闹得更大些。” 殷景熙明白她的意思，并且没有阻拦，只沉声吩咐道。 “去街角等我。” 说罢他已极快的速度飞上了屋顶，几经跳跃后消失在顾姒的视线中。 趁着火势还没大起来，顾姒提起裙角朝谪仙居的大堂奔去。 第139章 脱身 殷景熙一走，盛歌总算可以现身了。 “小姐！” “盛歌？你怎得在此？” 盛歌担忧道：“属下实在放心不下，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来看看，还好小姐毫发无损。” 顾姒心虚地用余光扫了眼刚才殷景熙消失的方向，瞧盛歌这反应，应该是没有看到他们刚才一起从窗户跳下来的场景。 “小姐，不知夫人何在？可需要属下带您回府？” 经她这么一提醒，顾姒才回过神来。 “不用，你且在酒楼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 此时大厅人头攒动，食客纷纭，根本没人注意到楼上的雅间已经悄然出了大事故。 顾姒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着，总算瞧见了正在指挥小二上菜的掌柜。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施施然朝对方走去。 “掌柜的，麻烦命人将我崇武将军府的马车驶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掌柜的下意识笑脸相迎。然而当他看清来者是顾姒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化成了惊讶与疑惑。 “顾，顾，顾……顾小姐！您怎么在这！？” 顾姒挑眉，故作无辜地歪了歪头。 “我刚才有些醉酒，便去后院走了走。怎么？有什么问题？” “后院？” 掌柜的目光看向后院的方向，又转到了楼上。顾姒在后院，那留在楼上的人是谁？ 瞧见对方这心虚的神色，顾姒便确定他是知道殷方墨和周婉婷等人计划的，眼底不禁浮现出浓浓的杀意。 掌柜的尚未想明白，却突然听到店小二一声高亢的惊呼。 “走，走水啦！” 这一声叫唤，犹如往滚油中泼了一勺凉水，整个谪仙居的大堂登时炸了。 “走水啦，大家快跑啊！” “好大的烟！” “快看，是二楼的雅间烧起来了。” 趁着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二楼上，顾姒惊声高喊。 “是芙蓉厅！我伯母和姐姐还在芙蓉厅里用膳，掌柜的，你快派人救火啊！” 一看到起火的是芙蓉厅，掌柜的只感觉膝盖一软，差点没就势跪下来。那屋子里何止只有周婉婷和顾灵水，更有七皇子殿下啊！ 看对方傻愣着不动，顾姒重重推了对方一把，拿出了以往刁蛮霸气的气势。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人去把人救出来！我伯母和姐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了你的狗命！” 掌柜的哆嗦了一下，这才带着店里的伙计蹬蹬蹬往楼上跑。崇武将军府的夫人和小姐也就算了，若是七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狗命是真的保不住了！ “快！提水过来！” “浇这里，务必把火灭了……” 瞧见对方奋力扑救的模样，顾姒这才满意地眯了眯眼，顺着拥挤的人群离开了谪仙居。 一听闻有酒楼走水，街上的百姓们也惊叫着四下逃散。盛歌在酒楼外接应顾姒，护着她快速撤往安全地带。 顾姒刚行至街角，永昌王府的马车骤然出现在眼前。只见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掀开车帘，殷景熙那张俊朗迷人的面容显露出来。 “昭昭，上车。” 第140章 反抗 顾姒看了眼殷景熙，又回头望了眼骚乱起来的街道，毫不犹豫地登上了马车。刚一进车厢，便紧张问道：“世子殿下，你没事了？” 殷景熙刚才吸入了迷香，却以极强的控制力压抑了本性。这才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 这自制力未免也太强了！ 而且这马车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殷景熙假装没有看到顾姒满脸疑惑的模样，略过了自己返回吟月堂服用解药的事情。“我没事。” “真的没事了？” 顾姒半信半疑，为了迷晕七皇子，她可是准备了最烈的迷香。刚才殷景熙还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模样，怎么才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没事了。 如此想着，她竟是不自觉凑近了些。 瞧着顾姒精致可爱的面容越来越近，殷景熙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竟又有了反扑的势头。他深邃的眸子微敛，纤长的手指勾出顾姒的下巴。 “昭昭怎么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什么？” 顾姒噎住，脸颊染上一抹绯红，随即缩回脖颈老老实实坐在车厢角落中。 “我，我没有啊。” 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远离，殷景熙反而舒了口气。 …… 就在殷景熙带着顾姒留在街角看热闹的时候，芙蓉厅里的浓烟已经顺着门缝入侵到了暗室之中。 床头的香炉已经燃尽，药性伴随着香甜的气息逐渐消散。 顾灵水迷糊着睁眼，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如潮水般侵袭着头脑，整个人好似像是骑在马背一般颠簸，紧接着便是浑身皮开肉绽的疼痛。 等她看清周遭情况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是骑着一个男人，时不时用腰带抽打自己的身体！ “啊！” 顾灵水扯着嗓子猛烈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推搡着身上的殷方墨。 只可惜此时的殷方墨早已在迷香的影响下彻底失控，即便精疲力尽却也停不下来。 “放，放开我！” 顾灵水带着哭腔嘶喊挣扎，却是愈发激怒了对方。只见殷方墨毫不留情地甩了顾灵水两个耳光，顺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顾灵水被窒息的恐惧感支配，徒劳地瞪着双腿，眼睛也因为缺氧而变成了血红色。 殷方墨在某方面的癖好果真是名不虚传，顾灵水的表情越是痛苦，他越是兴奋。 窒息带来的濒死恐惧感逐渐吞没了顾灵水，她双手无措地挥舞着，无意间在一旁枕头下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当一个人绝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会激发无限反抗的勇气。 顾灵水握住那坚硬之物，想也没想便反手一刺。 一抹寒光在殷方墨胸口划过，他惨叫一声跌开。殷方墨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上的淌血的伤口和顾灵水手中的匕首，眼神变得越发嗜血与暴虐。 “你敢行刺本皇子！” 顾灵水刚从束缚中挣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殷方墨再次起身袭来。她甚至没看清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便闭着眼再次捅了出去。 只见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刺进殷方墨的大腿根部，嫣红的血珠喷洒出来，洒了顾灵水满脸。 第141章 撞破 顾灵水刺伤了殷方墨，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一边哭着用被褥遮盖自己的身子，一边拖着残躯爬到了周婉婷的身边。 “母亲！母亲醒醒，醒醒啊！” 周婉婷徐徐睁眼，入目便是一个满脸血污之人，差点没把她吓得再次晕厥过去，直到认出这人是自己的女儿。 “灵水！？” 顾灵水抱着周婉婷的胳膊，浑身颤抖如筛。 “母亲，怎，怎么办！？我，我杀人了！” 周婉婷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忍着头昏脑涨弄清了现在的情况。 她与顾灵水明明在外间用膳，怎么就跑到这暗室之中来了，还被人脱去了衣物。更可怕的是，她的女儿浑身布满了欢爱的痕迹，俨然是被人给糟蹋了呀！而就在床榻之下，七皇子殷方墨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周婉婷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在暗室中响起，甚至传到了暗室之外。 此时掌柜已经带人闯入了芙蓉厅。 浓郁的黑烟扑面而来，掌柜心里一沉，以为七皇子已经被火海吞没。然而当他稍加控制住了门口的火势后，却惊喜地发现与暗室连接的门是关着的。 那有没有可能，躲在暗室中的七皇子还有一线生机？ 正思索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掌柜的你听，里面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是七皇子殿下！殿下还有救！”掌柜的面色一喜，感觉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快！把水给我！” 他抱着将功补过的决心把一桶水全浇在了身上，命令伙计道。 “一会儿我冲进去踹开门，你们就给我死命地泼水！只要能救出七殿下，大家统统有赏！若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都得陪葬，听到了吗！？” 跟来灭火的伙计一开始以为屋里只有崇武将军府的女眷，此刻一听还有当今七皇子，腿脚一下就软了。 但局势危机，容不得众人多想。 只见掌柜的捂着口鼻冒死冲进了火场，在滚滚浓烟中摸索到了暗门所在。他卯足劲儿用力一踹，那暗门便轰然倒塌。 周婉婷刚哆嗦着替顾灵水披上外衫，就看到眼前房门被人暴力踹开。还没等她来得及弄清状况，一桶桶凉水便兜头浇了下来。 包括掌柜的在内，五六个伙计蜂拥而入挤进了暗室当中。 “殿下，小人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却被入眼的场景惊得目眦尽裂。 只见周婉婷和顾灵水母女两人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夏日的衣衫本就清透，被凉水这么一浇，简直和不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周婉婷还好，除了面色苍白之外并无大碍。可顾灵水就惨了，浑身的斑驳暧昧的痕迹遮都遮不住，一看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顾灵水本就还沉浸在被七皇子夺走了清白的打击中，如今再看到五六个男人目光灼灼地围观自己，登时再也承受不住这般打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灵水！灵水你没事！？” 周婉婷惊慌失措地抱着顾灵水大喊，同时将手边的枕头等物砸向众人。 “滚出去！滚！” 第142章 失去清白 嘭——！ 一柄匕首被扔了出来，刚好扎在了掌柜的脚下。他惊惧噔噔后退两步，这才发现刀刃上竟然还残留着血迹。 此时暗室中的角落里传来殷方墨气游如丝的呼喊，“救，救命……” 掌柜的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救七皇子的。他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的规矩，一个箭步朝殷方墨冲了过去。 “七殿下！殿下您没事——啊！” 只见殷方墨胸口和腿根处满是鲜血，俨然是受伤严重。再结合刚才的匕首，不难猜想是被周婉婷母女所伤。 掌柜的又惊又俱，哆嗦着指挥众人把殷方墨给抬了出去。 至于周婉婷和顾灵水，两人等掌柜的离开之后也快速穿好了衣衫，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瞧着七皇子府和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先后驶离谪仙居，守在街角处的顾姒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难得给他们留了把匕首，好像没用上。” “未必。” 殷景熙打断她的话，抬手指了指那颓然站在酒楼门口的掌柜的。只见他手上和脸上都明显沾有血污，只是不知道是谁的。 七皇子殷方墨伤势严重，被送回府后立刻由府中大夫救治。经诊断，他胸口的伤势随狰狞，却没伤及肺腑。但腿根处的伤口却情况严重，牵连到了命根，只怕以后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殷方墨闻言直接气得直言要血洗将军府，吓得大夫跪在地上颤抖如筛，恨不得割了自己耳朵当没听过这话。 至于周婉婷和顾灵水，两人一回到将军府，便直接躲在寄梦院里不出门。 老夫人和顾玥怡左等右等不见两人回禀顾姒和七皇子的情况，便派冯尔雅去探探口风。 冯尔雅来到寄梦院，发现平日里繁忙的丫鬟婆子们此刻都被遣回了自己的屋子，不许她们出来走动，更不许靠近顾灵水的房间。 她心中生疑，意识到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正巧珠儿端着水盆从顾灵水的房间里出来，便顺势将其截住。 “发生了何事？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呢？我舅母和表姐呢？” 珠儿是周婉婷的贴身丫鬟，此刻脸色惨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得。 “奴，奴婢……” 瞧见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冯尔雅这才注意到珠儿手里端着的水盆中竟是掺杂了血污。 “怎么回事？我舅母和表姐受伤了？” 珠儿被周婉婷严厉告诫不许外传刚才所见的情况，此刻面对冯尔雅的询问，只得噙着眼泪摇头。 “表小姐息怒，奴婢不敢说。表小姐也快回去，夫人心情不好，不许任何靠近小姐的房间。” 冯尔雅闻言眯了眯眼，“知道了。” 然而当她挥退珠儿后却没有离开，反而悄然靠近了顾灵水的卧房。 只见青天白日，卧房却大门紧闭。她做贼似地贴在门板上，听到了屋内顾灵水压抑的痛哭声。 “母亲，我不想活了！失了清白，我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贤王殿下！” 冯尔雅：“！！！” 她一把捂住嘴，快速去逃离了寄梦院。 第143章 暴露（1） “什么！？灵水失了清白！？”老夫人从椅子上撑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尔雅，“你确定没听错？” 冯尔雅紧攥着手绢，满脸都是汗水，一看就是匆匆忙忙从寄梦院跑回来的。 “回祖母的话，尔雅听得清清楚楚，表姐的确是这样说的！而且整个寄梦院的丫鬟都被舅母遣了出去，只留下珠儿一人伺候。我去的时候正巧撞见她端了一盆血水出来呢。” 老夫人干瘪的眼睛此刻惊得滚圆，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玥怡扶住她的胳膊，心脏噗通跳个不停。 “血水，难道是处子血？” 她望向老夫人，脸色也极其难看。 “母亲，难不成是与七皇子的会面出了什么问题，灵水被七皇子糟蹋了！？” “快！扶我去寄梦院！” 老夫人对顾灵水厚望有加，只盼着这个孙女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听闻她失了清白，哪里还坐得住。 她带着顾玥怡和冯尔雅赶到寄梦院的时候，果真发现这里的情况如冯尔雅所言那般，整个院子的下人都被遣走了。 老夫人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她拄着拐杖，亲手敲响了顾灵水的房门。 “咚咚！” “滚！” 里面若有似无的哭声瞬间停息，很快传来了周婉婷的怒吼，以及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的巨响。 嘭——！ 老夫人吓了一跳，在顾玥怡和冯尔雅的搀扶下都是一个趔趄。 她惊魂未定地喘了两口气，命令身边的顾玥怡。 “去，把门给我打开。” “是！” 顾玥怡上前再次敲响了房门，并且自报身份道。 “嫂嫂，是我。屋内发生了何事，还请嫂嫂把门打开。” 此时顾灵水正裹着被子躲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周婉婷抱着她不断安慰着。两人一听顾玥怡来了，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顾灵水失身的事情决不能外露，否则名声毁矣！ 片刻之后，周婉婷的声音再次响起。相比刚才的口气，这次明显能听出她的惊惧与心虚。 “没，没事！就是灵水中了暑气，我正哄她睡觉呢。” “是吗？” 顾玥怡将信将疑地回头和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中了暑气要通风散热才好，嫂嫂为何门窗紧闭？不如把门打开，我命人给灵水送些降暑的汤药来。” “不！别让她进来，我不要她进来！”顾灵水面无血色地躲在周婉婷怀中，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 周婉婷再次咬牙回绝，“不必了，我已经给灵水用了药。嫂嫂先请回去，等我安顿了灵水就来与你说话。” 听她这般搪塞，门外的老夫人耐心耗尽，直接越过顾玥怡开口道。 “周婉婷你搞什么鬼，立刻给我把门打开！” 她一张口，周婉婷和顾灵水都吓得一哆嗦。 “祖，祖母！？” “她怎么也来了？” 老夫人用拐杖狠狠抽了两下门板，威胁道：“我数三个数，要么你自己把门打开，要么我命人把门撞开。你自己选。” 第144章 暴露（2） 一听老夫人彪悍地要命人撞门，周婉婷直接从床上跌了下去。 “不，别撞门。我开，我开就是了。” “母亲！” 顾灵水满脸恐惧地拽住她的手，死活都不肯松开。 周婉婷抱住顾灵水，将她塞进了被子中。 “灵水你听娘说，不让你祖母进来，她们反而会生疑。待会儿你就闭上眼睛躺在被子里，把手脚都藏严实了，知道吗？” 顾灵水忍着浑身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艰难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房门开启，周婉婷勉强撑着一脸假笑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灵水呢？”老夫人的视线越过周婉婷，径直往屋里钻。 周婉婷侧身挡住，咽了口唾沫道：“灵水已经睡下了。母亲有什么事情，不如回映蓉院再说。” 老夫人也并非好糊弄的，她一看周婉婷想把自己打发走，反而用拐杖将她打开。 “让开，我要去看我孙女。” “母亲，不可！灵水已经睡下了，您别进去……” 老夫人走得极快，几步就冲到了内室中。 周婉婷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顾玥怡一行人闯了进去。 “灵水？” 老夫人站在床边，狐疑地打量着顾灵水。只见她大热的天却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即便脸上满是汗水都不愿掀开。 顾灵水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得，一看就是哭了许久。 “祖，祖，祖母。” 老夫人面色一沉，“周婉婷，灵水这是怎么了？” 周婉婷闪身挡在了顾灵水跟前，扯谎道：“母亲不必担心，灵水只是中了暑气，又受了些惊吓。” 老夫人不信，“受什么惊吓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顾姒那小蹄子呢？她和七皇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听“七皇子”三个字，顾灵水就止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周婉婷急中生智，顺着她的话胡诌道。 “就，就是顾姒和七皇子的事情吓到了灵水，她才这般难受。” “是吗？” 就在老夫人刚打消了一丝疑惑的时候，却见自己的贴身嬷嬷过来禀告。 “老夫人，永昌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府邸门口，还送回了顾姒小姐。” “顾姒！？”老夫人眼睛猛然瞪圆，“她不是和七皇子在一起吗？怎么会被永昌王府的世子送回来？” 周婉婷自知谎话被拆穿，登时脱力地跌坐在了床沿上。 老夫人用力跺了跺拐杖，指着她怒斥道。 “你给我让开！” 周婉婷颓然地拦住老夫人，“不，不要……” 老夫人气结，对顾玥怡和嬷嬷同时使了个眼色。 “把她给我架走！” “是！” 两人同时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周婉婷，强行将她从床边拖走。 而顾灵水则是尖叫着钻进了被子里面。 老夫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拿出年轻时的泼辣劲儿，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扯，顾灵水便暴露在了阳光下。而她并没有就此罢休，不仅拽走了被子，还捉住了顾灵水，将她的衣襟用力撕开。 哗啦——！ 只见顾灵水胸口与手臂上青紫红肿一片，暧昧的痕迹布满了全身。 老夫人手指只哆嗦，双眼喷火地质问道。 “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145章 嫌隙 眼看事情遮掩不住，顾灵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夫人又急又气，舍不得打顾灵水便转过身扇了周婉婷两个巴掌，“我让你把顾姒献给七皇子，你都做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灵水为何会变成这样？” 周婉婷挨了打，自己也是涕泗横流。 “母亲息怒，我，我们是真的不知啊。” 顾玥怡沉声反驳，“不知？灵水被人糟蹋成这个样子，嫂嫂竟然说自己不知道？世间哪有你这样当母亲的？” 老夫人质问顾灵水，“你说！” 顾灵水哆嗦了一下，这才战战兢兢解释道：“我，我和母亲明明在芙蓉厅用膳，不知为何就昏睡不醒。等再睁眼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带到了暗室中。而七皇子他，呜呜……” 老夫人被这话刺激地一个仰倒，幸好被冯尔雅及时扶住。 “祖母当心啊！” 老夫人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又震惊又厌恶地看向周婉婷。 “这么说来不止灵水，连你也……” 周婉婷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尽。 “不，我没有！我只是……” 周婉婷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严格说来她的确被带到了暗室中，身上的衣物也被脱掉了，但她却敢保证自己没有和七皇子发生什么关系。 只是如今说来，却是没人能够证明。 老夫人一口唾沫啐在了她脸上，“不知廉耻的东西！伤风败俗，有辱我将军府的门庭！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是让瑜儿娶了你这么个媳妇！” 周婉婷身子一歪，跌坐在了地上。 “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母亲，您要相信我！” 嬷嬷提醒老夫人，“顾姒小姐已经回府了，老夫人要不要传她问话？” 老夫人眼中杀气腾腾，直接给嬷嬷下令。 “从今日起封了寄梦院，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派人去把顾姒给我叫到映蓉院去，我有话要问她！” “是。” …… 顾姒从永昌王府的马车上下来，福身与殷景熙告别。 “多谢世子殿下送我回府。” 殷景熙抬眸看了眼崇武将军府的牌匾，沉声问道：“可要我送你进去？” 今日之事闹成这样，府里的几个妖魔鬼怪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怕顾姒会吃亏。 然而顾姒却是灿然一笑，“不必了，世子殿下以永昌王府马车送我回来，已经是在替我撑腰了。况且待会儿对峙之事毕竟是将军府的家丑，世子殿下作为外人不便参与。” 殷景熙被“外人”两个字刺激地皱了眉头，但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让你那女侍卫贴身保护，若是有什么事，可派她来王府寻我。” 顾姒转头看了眼跟在马车旁的盛歌，乖巧地点头答应。 “知道了，多谢殿下。” 看着顾姒的背影消失在崇武将军府内，殷景熙心情烦躁地捻了捻手指。他一向都是极有耐心的，但经过今日之事后，却莫名地心急了起来。 有些人和事，是该加快速度处理干净了。 第146章 动手 老夫人带着顾玥怡和冯尔雅匆匆赶回映蓉院的时候，顾姒已经负手站在了厅内。 远远看去，那一身月牙色的裙衫如梦似幻，衬得顾姒整个人高贵又圣洁，宛如遗世独立的雪莲。 一想到发生在顾灵水身上的事情原本该顾姒来承受，老夫人就恨不得手撕了她。 “顾姒，你可知罪！？” 甚至连打招呼寒暄的时间都没有，老夫人一跨进映蓉院便迫不及待地责问。 曾几何时顾姒刚刚重生，她从皇家猎场回来的时候，老夫人也是用这般口气与她说话。 时光飞逝，她已经脱胎换骨，对方却似乎没有一点长进。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气急败坏的老夫人，顾姒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释怀感。 上一世她拿这些人当亲人，却惨遭虐害。这一世她擦亮了眼睛，总算看透了她们的嘴脸。 这一刻，顾姒对面这些人时，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蔑视的心态。周婉婷也好，顾玥怡也罢，包括老夫人在内，迟早都会被她踩在脚下。 见顾姒迟迟不开口，老夫人竟是抬起拐杖便要打她。 一旁的顾玥怡和冯尔雅见了非但不阻拦，反而自动后退了两步。 眼看拐杖就要落在顾姒的身上，一道红色身影突然闪了出来。只见盛歌挡在顾姒身前，将拐杖稳稳抓在手中。 老夫人一击不中反而差点被带到，原本就苍老丑陋的面容更显惊惧扭曲。 “你，你是什么人！？” 顾玥怡和冯尔雅也被突如其来的盛歌吓得不轻。 “放肆，你是哪个院子的人？竟敢跑到映蓉院来撒野！” 盛歌昂起下巴冷声道：“属下乃是顾小姐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顾玥怡惊诧地看向顾姒，“这是你的人？” 直到此刻，顾姒依旧是负手而立，岿然不动。即便是老夫人刚才作势要打她的时候，也没有一分一毫的退缩。 “盛歌，不得对老夫人无礼。” 淡淡的一句话，并无谴责之意。 盛歌闻言倏然松手，老夫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你，反了反了！”她怒视着顾姒，气急败坏道，“你真是翅膀硬了，连我都敢打了！？还不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仪尊卑！” 面对老夫人的指责，顾姒没开口，反倒是盛歌冷声驳斥。 “老夫人一进院子二话不说便要动手，难道就是有礼仪的表现？” “你！” 老夫人噎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顾玥怡眉头一皱，立刻迎上前来扶住老夫人。 “姒儿，你这侍卫也太没规矩了，怎么敢和老夫人顶嘴！” 冯尔雅附和，“就是，这种人若是放在飞兰院，定是要掌嘴以示惩戒的。” 盛歌一记眼刀飞出，那其中蕴含的煞气骇得众人心尖一跳。 顾姒敛目低眉，既没有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要惩罚盛歌的打算。 “叔奶奶匆匆把姒儿叫来映蓉院，究竟所为何事？” 听她这么一说，老夫人才回归正题。 “我且问你，今日你与你伯母还有灵水去谪仙居用膳，为何没有一道返回！？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她们为何会在用膳后昏迷不醒！？” 第147章 祸水东引 “叔奶奶问我，我还想问您呢。” 顾姒不答反问，那冷淡的口气与不善的眼神激得老夫人胸口一跳。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时，却听顾姒问道：“席间伯母与灵水一个劲儿地劝酒，直接将我灌醉。等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留在雅间，她们两人却不见了踪影。” 顾姒柳眉微蹙，眉眼间流露出不悦和委屈。 “姒儿寻遍了谪仙居，问过了掌柜和伙计，他们都说不见伯母踪影。今日可是伯母和灵水提出带我出门采买东西，到头来她们却自己先行离开，将我一人扔在谪仙居。我倒是想问问伯母，这是何道里！？” 听完顾姒的抱怨，老夫人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什么？你说你一人留在了谪仙居，周婉婷和灵水都不见了？” “可不是！”顾姒怨气十足地哼道，“若不是我回府的半路遇上了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请他送了我一段路，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走回来呢。” 老夫人审视着顾姒，看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口齿流利，还举出了这么多的人证，一时竟分不清她是不是在撒谎。 老夫人犹豫不决，便朝顾玥怡使了个眼色。 后者轻咳两声，上前注视着顾姒的眼睛。 “你说自己醒来之后只身一人留在雅间当中，那你可知道七皇子当时也在谪仙居，你伯母和灵水还和七皇子见了面。” 顾姒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是露出思索疑惑的神情，随即马上又心虚地低下头。 顾玥怡一直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神，见状立刻擒住她的手腕。 “你早就知道七皇子在谪仙居，灵水和七皇子私下见面也是你促成的，是不是！？” 顾玥怡骤然发狠，顾姒大喊冤枉。 “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吞吞吐吐，定有隐情！你说，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七皇子看上了灵水！” “什么！？七皇子真的看上了灵水！？”顾姒讶然抽气，“我在谪仙居内寻找伯母和灵水的时候，的确有看到七皇子出入二楼雅间。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去和灵水幽会的呀！” 说到这，顾姒故作恍然大悟状。 “我知道了！原来今日伯母和灵水带我去谪仙居，是为了替她们掩人耳目的！其实灵水早就和七皇子暗通款曲，才会联合伯母将我灌醉，然后私下里和七皇子幽会。谁想我却提前醒来，没能替她们做好掩护。” 顾姒反手握住顾玥怡的手，语气坚定道：“姑母！伯母和灵水有伤风化，有违我崇武将军府的家训！还请姑母和叔奶奶严惩她们二人！” 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雄浑低沉的男声传入映蓉院。 “你说什么？灵水和谁暗通款曲！？” 众人齐齐回首，且见顾瑜与冯祯二人身着官服大步而来。刚才顾姒等人讲话未曾控制音量，想来已经被他们尽数收入耳中。 瞧见顾瑜回府，老夫人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瑜儿，你总算回来了！” 顾瑜快步走到老夫人跟前将她扶住，眼神灼灼地看向顾姒。 “顾姒，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148章 鸡飞狗跳 顾姒打量着眼前两人，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 顾瑜，也就是她的伯父，父亲顾战的堂兄弟。冯祯，则是顾玥怡的夫君，她的姑父。 上一世这两人与殷琉焕同流合污，一个捏造通敌叛国的虚假信件，让她的父亲从高高在上的战神一夜间变成了阶下囚；一个将她“兄长”其实是女儿身的秘密曝光，害得她长姐惨死沙场，死后还被人扒光了衣衫暴尸羞辱。 一想到上一世的这些事情，仇恨的火苗燎得顾姒心尖都在颤抖抽痛。 “瑜儿，你回来就好了！你不在，这府里都要翻天了呀！”老夫人握住顾瑜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凄惨。 顾瑜扶着老夫人落座，这才追问道：“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刚才听到有人说您封了寄梦院？” “我……”老夫人刚想开口，却又觉得羞于启齿，便把矛头指向了顾姒，“我说不出口，让你这个好侄女来讲！” 她这种口气，倒像是顾姒做了坏事一般。 果然，顾瑜听后眉峰就蹙了起来。 “姒儿，还不快说！” 顾姒睨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眼顾玥怡，这才缓缓叹了口气。 “这种丑事连叔奶奶和姑母都难以启齿，怎么好让我这个未出阁的人来说。况且回府之后我还没见过伯母和堂姐，也不知清楚她们的具体情况。既然叔奶奶派人封了寄梦院，想来定是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 她这么一说，越发让顾瑜觉得事情严重。 “母亲，婉婷和灵水究竟怎么了，您倒是快说啊！” 见顾瑜急了，老夫人这才尴尬又同心地吐露了实情。 “灵水她，她和七皇子有了……” “有什么什么！？” 老夫人尴尬地别开头，艰难道：“有了肌肤之亲。” “什么！？” 顾瑜只感觉脑袋一嗡，整个人都僵住了。 “母亲您说什么呢，灵水怎么会，她怎么会和七皇子……” 老夫人见顾瑜懵怔，便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安慰，“你也别急，这都是意外，灵水也不想的。” 乍耳一听这话，连冯祯都觉惊诧震撼，他走到顾玥怡身边低声询问。 “怎么回事？灵水怎么就和七皇子搅在一起了？” 利用七皇子陷害顾姒一事只有她们婆媳母女几人知晓，如今冯祯问起，顾玥怡只能心虚地敷衍两句。 “今日婉婷带灵水和顾姒去谪仙居用膳，中途碰上了七皇子。你也知晓七皇子那人的脾性，哎，总归就是灵水命不好。” 这话刺激地老夫人咬牙切齿，她不敢责怪七皇子，也不想自己承担责任，又抓不到顾姒的把柄，只能把怒火都撒在了周婉婷的身上。 “说来说去都是你那媳妇不中用！好好的姑娘由她带出去，回来却变成了这样。真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是怎么照看女儿的！” 顾瑜腾地一下起身，脸色黑如锅底。 “我回去看看。” 他匆匆返回寄梦院，且见院长一个下人都没有，顾灵水的房门却严严实实关着。 顾瑜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掀开了房门。 此时顾灵水已经由周婉婷照料着清洗了身子，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内衫。顾瑜冲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她那一身遮掩不住的斑驳痕迹。 第149章 失望 “啊！” 顾灵水先是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等回头看到是顾瑜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踩中尾巴一样躲进了周婉婷的怀中。 周婉婷骤然看到顾瑜冲进来也愣住了，“老，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顾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灵水，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问道：“你，你当真，被七皇子夺了清白！？” 顾灵水的情绪刚刚平稳些，听顾瑜这么一提，再次崩溃地大哭。 周婉婷心疼女儿，将顾灵水护在怀里。 “老爷别说了！” “别说？她做得出来，我为什么不能说？” 顾瑜怒不可遏，冲上来一把擒住顾灵水的手腕，强行将她从周婉婷的怀中拖拽出来。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今日就打死你！” “啊！” 顾灵水脸上挨了顾瑜一巴掌，登时哀嚎连连。 周婉婷急得跳脚，冲上去以身相护。 “老爷你干什么！别打我的女儿，您不能打她！” 顾瑜刚才在映蓉院听了老夫人的话，尚且残存一丝侥幸。如今看到顾灵水这般模样，心中最后的期待都落空了。 以往顾灵水可是京都城中出了名的才女，顾瑜一只坚信她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顺便为他的仕途铺路。 谁料想事与愿违，顾灵水居然和七皇子暗通款曲失了清白，还闹得府里人尽皆知。 “孽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贱货！” 顾灵水挨了几下拳脚，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眼看顾瑜还要动手，周婉婷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老爷别打了，您要打就打我！别再伤害灵水了，她承受不住的。” 一看到周婉婷哭哭啼啼的模样，顾瑜更是来气。只见他一把揪住周婉婷的头发，迫使她痛苦地抬起头来。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疏于管教，她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丑事！” 说罢一记耳光重重落在了周婉婷的脸颊上。 “啊！” 周婉婷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他们成婚十数年一直恩爱非常，连争执都少有，这还是顾瑜第一次对她动手。 “老爷，你打我，你竟然真的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灵水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你是怎么当娘的？” 顾瑜也是气狠了，他之前对顾灵水的期待有多高，如今对周婉婷就有多生气。 而周婉婷显然是接受不了顾瑜的态度，“你的女儿受了委屈，你这个当爹的不帮着报仇，还朝她拳脚相向。你又是怎么当爹的！你若真有本事，就去找七皇子理论！” “找七皇子理论？”顾瑜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指着顾灵水反问，“她现在算什么东西，一只被人穿过的破鞋，以后连嫁人都成问题，有什么资格和七皇子谈条件。” 这话严重刺激了周婉婷，顾灵水可是她精心教养的女儿，别人诋毁唾弃也就罢了，顾瑜这般说她，却是周婉婷如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只见她尖叫一声，起身扑到了顾瑜身上。 “你不许这么说灵水，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第150章 盘问 顾瑜没想到周婉婷竟会反击，一时不察脸上就被她的指甲刮出了一道伤口。 “你这个疯婆子，给我滚开！” “你说我是疯婆子，那我今日就疯给你看……” 顾瑜与周婉婷纠缠了一会儿，最后发狠地将她一脚踹开。 周婉婷惊呼一声倒地，刚才落在了顾灵水的跟前。 “母亲，母亲您没事？”顾灵水爬过去将她扶起，母女两人哆嗦着抱在一起。 顾瑜嫌恶地啐了一口，擦干净脸上的血水。 “从今日起，你们母女二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寄梦院，哪儿也不许去！” 顾瑜撂下这些狠话便甩手离开，关于此事他还有诸多疑问，于是再次回到映蓉院找到了老夫人。 此时顾玥怡与冯祯已经带着冯尔雅离开，老夫人单独留下了顾姒敲打了几句，让她对周婉婷和顾灵水一事守口如瓶，这才放她回院子。 顾瑜赶到的时候，正好撞见顾姒带着盛歌从映蓉院出来。 “顾姒。” 听到有人叫自己，顾姒脚步顿住。 “伯父怎么又回来了？” 顾瑜踱步到顾姒面前，即便脸上挂着笑容，但眼底的不善和质疑却是藏不住的。 他毕竟是和周婉婷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的夫妻，对于自己妻女对待顾姒的态度，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尤其是前段日子顾灵水几经抱怨顾姒抢了她的风头，害她在白鹿院和宫宴上出丑等。 这些事情都让顾瑜对顾姒生了怀疑之心。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去谪仙居，为何偏偏只有顾灵水惨遭毒手。 面对顾瑜的打量，顾姒神色从容镇定，眼神清澈温和。 “伯父和看到伯母和堂姐了？她们没事了？” 顾瑜不答反问，“今日是端午，你们不在家中准备节礼和晚上的家宴，跑去谪仙居做什么？” 这是在盘问了？ 顾姒心中冷嗤，面上却露出无辜又惊讶的表情。 “怎么伯父不知道吗？今日伯母是特意带堂姐和我上街置办夏衣的啊。只可惜没想到，堂姐会在谪仙居遇到这种事情。” “置办夏衣？”顾瑜剑眉隆起，周婉婷一直不喜顾姒，怎么会突然带她出门置办夏衣，“既是买衣，为何又跑去了谪仙居。” 说到这个问题，顾姒眉眼一垂，重重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我原本是想吩咐车夫直接回府的，奈何出门前叔奶奶特意叮嘱伯母，说她想吃谪仙居的荷花酥。这不，伯母孝心有加，这才特意绕道去了一趟谪仙居。若是当时直接回来，想来也不会那么凑巧遇上七皇子出没，堂姐也不会……” 顾姒说着默了声，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她上一世在东宫里见识过不少妃嫔演戏的手段，时间长了也学了一两分。只见她憋了一口气，眼角立刻就红了，甚至有少许泪花在眼眶中浮现出来。 顾瑜看到她这般神态，戒备的心思便放松了几分，反倒是对老夫人生出浓浓的责备和埋怨。 府中什么没有，吃什么荷花酥！ 现在好了，把他的女儿都搭了进去！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他无法承担一件事的后果时，都会下意识把责任扣到别人头上。 顾瑜此刻便是如此。 第151章 索赔 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气恼。 伺候的嬷嬷为了让她心情舒畅些，便命人从小厨房带了少许糕点过来。而顾瑜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块精致的荷花酥。 “瑜儿，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看到顾瑜去而复返，赶忙让嬷嬷伺候他入座。 顾瑜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老夫人身边的位置，他也不开口，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块糕点。 不是有荷花酥吗？为何还非要他的妻女特意去谪仙居买？ 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看着顾瑜脸色不好，老夫人心中又忐忑又担忧。 “瑜儿你还好吗？听娘一句劝，不要太伤心了。灵水虽出了这种事，但也是我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人敢瞧不起她。” “可她始终是要嫁人的。” 顾瑜终于将视线从荷花酥上移开，落在了老夫人苍老的脸上。 “婉婷一直心心念念想让她嫁去贤王府，母亲应该也知道几分内情。” 说到贤王，老夫人更觉得扎心了。 以顾灵水以往的才情和名声，虽说当不了王妃，至少也能借着崇武将军府小姐的身份搏个侧妃。如今可好，直接被最不受宠，与皇位无缘的七皇子糟蹋了。 “哎！灵水破了身子，的确不好再高嫁。但她身份在那摆着，总也不会委屈了她。实在不行，还可以招婿嘛，像你妹妹和冯祯那样。” 顾瑜眼睛一眯，颇有些阴森气质。 “可婉婷却说，让我去找七皇子谈谈。”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珠子快速转动了几圈。 她尚且不知顾灵水刺伤了七皇子一事，只以为是七皇子强占了顾灵水身子，让她们吃了亏。 “婉婷这话倒是说得不错。灵水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怎么说都没有白白吃亏受罪的道理。不管他七皇子是什么身份，总该给我们一些赔偿才是。” “母亲也以为我该去找七皇子谈谈？” “谈！不仅要谈，还要他拿个说法！” 顾瑜现在也冷静下来了，虽然七皇子是个声名狼藉之人，但好歹是个皇子，手里多少有些权利。 若是能借此机会让七皇子替自己牵个线，指不定他这礼部侍郎的职位还能往上再升一级，这样不亏七皇子占了顾灵水清清白白的身子。 想到这，顾瑜已经做好了打算。 看着他沉思的模样，老夫人却欲言又止地舔了舔唇瓣。 “瑜儿啊，你刚才回了寄梦院，周婉婷可有和你说些什么？” 顾瑜思绪被打断，眉峰再次蹙起。 “说什么？” “就是，说她在谪仙居的发生的事情。”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七皇子见色起意，玷污了灵水吗？” 老夫人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周婉婷没说实话，登时身子就坐直了些。 “那你可问过她，灵水惨遭不测的时候她在哪里？” 顾瑜愣住，他当时只被顾灵水的事情气昏了头，倒是没想到盘问这一点。但老夫人为何要特意问自己？ “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老夫人左看右看，抬手挥退了厅中下人，这才凑近了身子神神秘秘道。 “据我所知，那七皇子是给她们母女下了药。灵水和七皇子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周婉婷也没闲着。” 顾瑜：“！！！” 第152章 休妻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顾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连带着手边的茶杯都被扫到了地上。 老夫人见他如此激动，便也站起身来。 “哼，我就料到周婉婷不会主动跟你坦白！但你是我儿子，我总不好看着你被瞒在鼓里。你这个媳妇，怕是不干净了。” 顾瑜脑中嗡嗡直响，全身的血液像是逆行在身体里，让他五脏六腑都憋闷生疼。 “婉婷她，她居然！” 原本顾灵水失身一事已经让顾瑜很难接受了，如今得知连自己的妻子都被七皇子所污，满腔的怒火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老夫人刚想安慰他两句，却见顾瑜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 “七皇子，辱我太盛！” 老夫人被他这一嗓子骇得不轻，径直跌坐回了椅子中。 “瑜，瑜儿……” 顾瑜鼻息间重重喷出一口浊气，转头对老夫人道：“这口气儿子忍不下，我要休妻！” “什么，休妻？”老夫人先是呆愣一瞬，才急忙跳起来阻拦，“不能休妻！” “为何不能！？” “你若休妻，那灵水和七皇子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呀。灵水年轻貌美，就算不能嫁到贤王府，也能嫁个官宦子弟。到时候用些手段，说不定还能把她不是处子之身的事情瞒过去。但你若此时休了周婉婷，那岂不是相当于将她们二人和七皇子的丑事戳破了。到时候不仅灵水名声受损，你的脸上也没光啊！” 听了老夫人一番解释，顾瑜缓缓蹲下身子，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可我实在忍不了！” 老夫人心疼儿子，此刻也是眼眶红红。 “你若是觉得膈应，就暂时别回寄梦院了。我让人在映蓉院收拾一间屋子，你且暂时住下。” 顾瑜没答应也没拒绝，老夫人便去吩咐嬷嬷收拾屋子了。 当晚除了顾姒所在的觅云院外，其他各院都是人心惶惶。原本喜庆的端午家宴也被临时取消，老夫人只命人给各个院子送了些粽子和黄酒便草草了事。 吃着香甜的粽子，顾姒却是心情不错。 “今日家宴取消了，小姐怎么看着还挺高兴的样子？” 秋水一边伺候顾姒用晚膳，一边悄然打量着她的神色。 周婉婷和顾灵水一事被老夫人压了下来，除了几个主子之外，倒是没有下人知道。但寄梦院突然被封，秋水却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妥之处。 “小姐，今日您和夫人出去逛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顾姒笑而不答，将一枚剥好的肉粽递给她。 “别问。” 重生之后，她将秋水当做心腹，一般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她。但兹事体大，她暂时还不能告诉秋水。 秋水也很懂事，看顾姒不愿意说便也乖巧地闭嘴了。她轻轻咬了一口粽子，惊喜地瞪大眼睛。 “呀，这粽子真好吃，不亏是千日斋的手艺。” “千日斋？不是做糕点的吗？” “是啊，但他们做的粽子也是出了名的好，一般要提前一个月定才能拿到呢。” 听秋水这么一说，顾姒停下嘴来，凝眸看着手中的粽子。 “你去把盛歌叫来。” 第153章 礼 片刻之后盛歌站在顾姒面前，看着她亲手将一串串粽子放在了小竹篮中。 “你帮我把这篮子东西送去永昌王府，就说是感谢世子殿下今日送我回府的谢礼。” 盛歌看着朴实无华的礼物，心里有些着急。 “就这些吗？会不会太寒酸了？” 好歹送个自己做的端午药包或者香囊什么的呀！ “嗯？寒酸吗？” 顾姒看了眼竹篮中的粽子，把秋水的话学了一遍。 “这可是千日斋的粽子，很难买到的，要提前一个月定呢。”说着又将还未用过的黄酒连带酒壶塞到了篮子中，“这样就可以了，去。” 盛歌：“……是。” 殷景熙收到来自顾姒的礼物时，正独自一人饮酒。 他的父王和母妃都已在当年的宫变中去世，偌大的王府只剩他一个主子。无论是端午还是中秋甚至春节，都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消磨这难捱的时光。 原本以为今日也要独自一人醉过去，谁知酒席过半，她的昭昭却送来了端午节礼。 “是昭昭让你送来的？”殷景熙看着盛歌呈上来的小竹篮，目光缱绻中透出十足的惊喜。 “是，小姐说感谢殿下今日护送她回府，特意让属下送来了粽子。”盛歌说着顿了顿，为了彰显出这粽子的特殊之处，也学着顾姒那般夸赞了一番，“小姐说这粽子是千日斋的，特意难得，需得提前一月定制才能得一小框。” 殷景熙闻言喜色更浓，“这么说来，昭昭在一月前就已经想到要送我节礼了。” 盛歌：“……是。” 殷景熙伸手轻抚了一下这满框的粽子，豁然起身。 “在这等我。” 瞧着殷景熙突然拂袖而去，盛歌不仅有些傻眼。 怎么，这是对礼物不满意吗？ 她就说嘛，殷景熙堂堂一世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偏偏顾姒只送一筐粽子。 谁知片刻之后，殷景熙又匆匆赶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张古琴。 “世子殿下？” 殷景熙郑重地将古琴交给盛歌，“替我送给昭昭，就当是我的回礼了。” 盛歌扫了一眼古琴，登时有些愣神。如果她没看错，这琴好像是王妃当年所用的焦尾，一直被殷景熙视若珍宝。 “世子殿下有什么话需要属下转告的吗？” 赠送如此珍贵的礼物，一定有什么要交代的。 只见殷景熙好看的薄唇轻启又抿住，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不必了，你带回去就好，她会明白的。” 琴，情。 他以琴寄情，只愿他的昭昭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入夜，顾姒都已经睡下了，盛歌才抱着珍贵的焦尾琴匆匆赶回将军府。 “小姐。”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东西可送到了？” 顾姒打着哈欠点燃了烛火，便见盛歌将一张古琴放在了桌上。 “这是？” “是世子殿下送给小姐的回礼。” “啊？怎么这么客气的？” 顾姒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心血来潮送了些粽子过去，不过是为了应端午的景。可殷景熙送琴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盛歌不好直言这琴是亡故的王妃的旧物，只能委婉提醒。 “小姐要不要试试，这琴看着挺古朴的，想来音色也不错。” 顾姒盯着这焦尾琴看了几眼，最后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直接放去库房。” 盛歌眉头皱起，忙问，“小姐不喜这礼物吗？”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不会弹啊。” 盛歌：“……” 第154章 灭口 翌日，顾姒刚起身没多久，就见盛歌神色匆匆地走进屋来。 此事秋水和浮萍正在伺候顾姒更衣，看到盛歌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秋水便主动拉着浮萍退了出去。 一开始浮萍还不想走，出门后不满地嘟囔道。 “小姐也太宠这盛歌了，有什么事竟是要背着你我讲的？我也就算了，连你也被轰了出来。” 秋水知道浮萍是在挑拨离间，便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小姐以前也挺宠你的，怎么没看我抱怨过。” 浮萍噎住，她本是想拉着秋水去偷听的，谁知秋水这般态度倒是让她不敢把计划说出来。 清空了屋子，顾姒就着梳妆台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说，什么事？” 盛歌拧眉，“谪仙居的掌柜的死了。” “死了！？”顾姒眉眼中凝聚起一团冷霜，“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七皇子去京都衙门报案，状告谪仙居的掌柜昨日趁火行刺。官府派人去拿人的时候，掌柜的就已经死在了家中，还从他家里搜出了行刺用的匕首。” “谪仙居的其他伙计呢？” “全死了。” “全部！？” 顾姒握住了椅子的扶手，饶是她上一世见惯了风浪，也被殷方墨的狠毒吓了一跳。 她知道掌柜的是殷方墨的爪牙，所以才故意指使他去火场救人。就是为了让他撞破殷方墨和周婉婷等人的丑事，顺便借殷方墨之手除掉此人。 但她没想到殷方墨如此狠毒，连谪仙居的其他伙计也没放过。 看着顾姒单手撑住了额角，盛歌担忧地询问。 “小姐没事？” 顾姒沉闷的声音徐徐传来，“七皇子状告掌柜行刺与他，说明他的确是受了伤，而且还不轻。但这伤并非掌柜的所为，而是周婉婷和顾灵水留下的。我本以为他会借此机会报复周婉婷和顾灵水，没想到他却杀了人证，他究竟想做什么？” 顾姒想不通，以殷方墨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放过伤他的人。可他为什么要把行刺的罪责推到掌柜的身上，就因为他撞破了他们的丑事？ 那周婉婷和顾灵水岂不是顺利脱身了？人证被灭口，暗室之中发生的事情便无从查起。 就在顾姒烦恼的时候，得知此事的周婉婷和顾灵水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七皇子说是掌柜的行刺于他，那我们是不是就安全了？” 周婉婷抱着顾灵水，心中也是起伏不定。 “这件事本就是七皇子的错，他杀了掌柜的那些人也是在保护他自己。否则这件事传出去，对他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婉捧着顾灵水的脸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现在人证都死光了，只要咱们不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放心，娘定会护着你，给你找个顶好的夫婿。” 顾灵水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之前一直拖着不愿定下来，无非是还肖想着能嫁入贤王府。如今她破了身子，贤王府是没有指望了，但选个稍微低阶一点儿的官宦子弟倒还是有希望的。 谁知顾灵水一听这话便闹了起来。 “不！我不要选什么夫婿，我要嫁给贤王！我只嫁给他！” 第155章 选亲 老夫人由顾玥怡搀扶着走进屋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顾灵水哭喊的这么一句。她登时拉下脸来，用力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咚咚”的响声惊动了周婉婷和顾灵水母女，两人回头看到老夫人来了，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子。 “母亲。” “祖，祖母。” 老夫人松开顾玥怡的手，自己踱步走到了顾灵水的跟前。 “身子可好些了？” 因着是丑事，周婉婷不敢给顾灵水找大夫，只能用些现成的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她治伤。 经过一夜的修整，顾灵水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都涂抹上了膏药，并且特意穿了贴身的衣物遮挡，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了。只是她神色倦怠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老夫人提问，她也不回答，反而缩着身子躲到了周婉婷身后。 老夫人不悦地蹙起眉头。 以前顾灵水可是她最喜欢的孙女，活泼大方又聪慧，如今却变成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一看到老夫人神情的变化，周婉婷立刻挺身而出。 “多谢母亲惦记，灵水她已经好多了。不知母亲今日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轻哼一声，坐到了屋中的主位上。 “玥怡。” 顾玥怡得到老夫人指令，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这些年来京都城内各家府邸的名单，嫂嫂空了帮着灵水挑选着。灵水年纪到了，总不好再继续耽误下去。” 周婉婷扫了一眼便心中了然，那是选亲用的花名册，里面记录了京都城内各家符合议亲年纪的公子。 周婉婷还没说什么，顾灵水却突然冲了出去，只见她发疯似地将那名册抢了过来，几把撕得粉碎。 “我不要议亲！我不要嫁人！” “灵水，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周婉婷没想到顾灵水会做出这种事，连忙上前将她抱住。 老夫人和顾玥怡也惊呆了，这还是平日那个乖巧灵动的顾灵水吗？怎么跟个疯婆子一样？ 为了防止顾灵水伤到老夫人，顾玥怡闪身挡在了两人之间。 “灵水你这是在闹什么？你祖母是因为心疼你才特意送来了这册子，你应该心怀感激。” 顾灵水身子尚且孱弱，挣扎没两下就被周婉婷禁锢在了怀中。但她神经紧绷，对着顾玥怡便啐了一口唾沫。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嫁不了贤王，冯尔雅就有机会了？我告诉你们，你做梦！贤王是我的，是我的！” 顾玥怡被她骂得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反倒是老夫人站起身来，伸出拐杖重重抽了一下周婉婷的小腿。 “放肆！” 周婉婷挨了这么一下，只感觉腿上的剧痛渗到了骨子里。但她为了保护顾灵水，愣是一点儿没松手。 “母亲和嫂嫂息怒，灵水她不是故意的。” 顾玥怡回过神来，故作伤心地捂住了胸口。 “天啊，我一直以为灵水是最乖巧懂礼，知道礼仪尊卑的，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样看待我们这些长辈，亏得母亲以前如此疼爱她。” 老夫人俨然是被顾灵水这番话气到了，此刻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祖孙情义，直接粗暴地给周婉婷下了命令。 “灵水如今这个样子，婚事必须马上定下来。我今日让你选，是给你面子。你若是定不下来，就由我来定。” 顾灵水依旧歇斯底里，“我不嫁！” 老夫人恨恨瞪了她一眼，冷声道：“由不得你。” 第156章 索赔 就在老夫人决定给顾灵水选亲的时候，顾瑜也壮着胆子来到了七皇子府。 当他看到七皇子府邸门前凶神恶煞的石狮子时，心底难免生出些许退缩之意。但一想到进去一趟说不定就能升官，那刚调转了方向的脚步又转了回来。 得知顾灵水的父亲顾瑜来访，躺在床上养伤的殷方墨咧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居然还敢来送死，有趣。” 按照殷方墨的命令，老管家亲自出府迎接顾瑜。 顾瑜一见面就先献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听闻前两日有歹人胆敢行刺七皇子殿下，好在殿下福大命大，又有圣上龙气护佑，未让歹人得逞。不过下官还是准备了一些滋补的药品，还请殿下笑纳。” 管家从顾瑜手中接过礼品，神情甚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顾大人有心了。” 顾瑜呵呵一笑，与管家寒暄了两句，这才跟着对方入府。 因着殷方墨有一半北凉国的血统，所以注定无缘皇位。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修缮府邸的时候也不像其他几位皇子一样还要摆出一副勤俭节约的虚假模样，反而是怎么奢华什么搞。 顾瑜一路走来被周遭或精致或恢弘的景象吸引了眼球，心思不知不觉沉浸在了升官后也要这般享受的幻想中，竟是丝毫没注意到老管家时不时向他投来的同情眼神。 “到了，七皇子就在屋内，顾大人请。” 顾瑜回过神来，发现管家竟是直接将他带到了后院。而且这屋子怎么看都是卧房的布置，七皇子见朝臣都是这般随意的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顾瑜却是不敢多问，整理了一下衣襟之后便自报家门。 “崇武将军府顾瑜求见。” “进。” 低沉且沙哑的嗓音传出来，像是带了毛边的铁刃，刺激得顾瑜耳朵痛。 他推门而入，瞬间闻到了浓浓的药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难道七皇子生病了？ 正想着，便有丫鬟引他走进了内室。 殷方墨坐在床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内衫，且胸口的衣带尚且松散着，可以瞧见大片的胸膛。 而他阴柔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唯有一双森冷的眸子幽幽地盯着前方，让人不禁联想到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顾瑜在朝为官，也曾见过殷方墨几次，但因七皇子不理朝政，也不用上朝议事，所以从来没有过交谈的机会。如今这般近距离地接触，顾瑜却被对方阴沉森冷的气场压制得喘不过起来。 “下官，参见七皇子殿下。” 看着顾瑜跪下行礼，殷方墨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唇瓣。 “你来做什么？” 对方不叫起，顾瑜便只能一直跪着。 “下官，下官听闻小女当日在谪仙居冲撞了七皇子殿下，今日特意来代她致歉的。还请七皇子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回。” 说是致歉，其实是来提醒殷方墨和顾灵水发生关系的事情，好让他给些补偿。 殷方墨垂眸审度着顾瑜，惊奇地发现对方脸上并无恐惧之意，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那你准备如何赔偿本皇子？” 第157章 谢罪（1） “啊？”顾瑜被殷方墨的话问得呆愣了一瞬，“什么？” 殷方墨仰靠在床头，挑着下巴追问。 “你不是要致歉？” “啊，是，是。” 顾瑜脑子飞速运转着，却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殷方墨的话。明明是他白白占了自己女儿的身子，怎么还要自己赔偿的？难道不该反过来吗？ 但顾瑜不敢直接开口，只能拐弯抹角道。 “这个，当日从谪仙居回去，下官已经狠狠责罚了灵水，如今她还带着病下不来床呢。” 说到这，顾瑜谄笑着搓了搓手。 “殿下，我们灵水虽然行事鲁莽，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您当日要了她，也算是一场缘分。如今灵水也知道错了，您看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殷方墨再蠢都该听明白了。 他先是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顾瑜瞧了一阵，见他是真情实意地想找自己要说法，这才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殷方墨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忍痛时的痛苦和暴虐的恨意。 顾瑜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同时又察觉到了殷方墨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他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追问。 “不知下官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殿下为何发笑啊？” 殷方墨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房门被人敲响的声音。 “殿下，该换药了。” 殷方墨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便有大夫领着丫鬟鱼贯而入。这些人都训练有素，无视了跪在地上的顾瑜，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先有丫鬟帮殷方墨脱掉了本就松散的内衫，将他胸口绑住的纱布揭开。一条带血的伤口横贯胸膛，皮肉狰狞地翻开。 顾瑜瞧得目眦尽裂，“殿下您这是，受伤了？难道是那日在谪仙居行刺您的歹人？” 殷方墨也不回答，只好暇以整地看着顾瑜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大夫快速且轻柔地替他换了药，这才带人退了出去。 殷方墨懒得穿衣服，便由着胸膛袒露在外。他抬手打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噌——！ 寒光闪过，殷方墨把匕首拔出来举到顾瑜面前晃了晃，让他看清上面残留的血迹。 “本皇子便是被人用这把匕首刺伤的。顾大人以为，这样胆大包天的歹人应该如何处置？” 顾瑜不明所以，却被殷方墨眼里的凶光吓得冷汗津津。 “自，自然该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殷方墨舔了下嘴角，“好主意。” 紧接着他用力一掷，那锋利地匕首便径直扎在顾瑜的身前。顾瑜吓得一哆嗦，身子一下就软了。 “殿下？” “既然你今日是来替你女儿忏悔的，那本皇子就给你这个机会。当日顾灵水便是用这把匕首刺伤了本皇子，今日你便也用这把匕首自裁谢罪。” “什么！？” 顾瑜以为自己幻听了，“灵，灵水行刺……不对啊，行刺您的歹人不是谪仙居的掌柜的，已经在家里畏罪自杀了。” 第158章 谢罪（2） 殷方墨轻抚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伤口，眼中的杀气已经遮掩不住。 胸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真正让他元气大伤的伤口在腿根处，当日顾灵水奋力一刺，直接牵连到了他的命根。 若不是大夫全力救治，他只怕这条命都要没了。 顾灵水如此胆大包天，顾瑜居然还敢来找自己讨要说法。他恨不得拔了顾灵水的皮，抽了她的筋！ “顾灵水勾引本皇子在先，行刺在后。蓄意谋杀皇室，此事若是传出去，你们全家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顾瑜哆嗦道：“可，可外面都传……” “那是本皇子看在崇武将军的面子上，才压下了此事！”殷方墨虚弱地喘了两口气，对着顾瑜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但既然顾大人送上门来，那本皇子就笑纳了。来人啊！” 一声令下，立刻有带刀的侍卫冲进屋来。 “殿下！” “将此人给我绑在院中，抽一百鞭！” “是！” 一听这话，顾瑜差点没吓晕过去。 “不可啊殿下，不可啊！下官知错了，求殿下饶命……” 顾瑜只是个文官，哪里比得过训练有素的侍卫，挣扎了没几下就被绑在了院中的大树上。 片刻之后殷方墨坐着轮椅，被人推出屋子。 顾瑜尚且保留一丝侥幸，希望殷方墨只是做做样子吓自己的。 然而殷方墨却毫不留情地下令，“行刑。” 啪——！ 侍卫一鞭子抽下来，立刻打得顾瑜皮开肉绽惨叫连连。他自幼娇生惯养，又借着顾战的威名进了礼部为官，整日被人奉承拍马，哪里受过这些罪。 看到顾瑜才挨了一鞭子就涕泗横流，殷方墨体内的暴虐因子被激发出来。 “再打，给本皇子狠狠打！” 侍卫接到命令，越发用力地挥动鞭子。 顾瑜一开始还叫得出声，挨了一会儿后嗓子都喊哑了，连叫的力气都没了。 侍卫自己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手臂感到酸痛，这才发现顾瑜早就被打得昏死了过去。 管家在一旁瞧着，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提醒。 “殿下，顾瑜死不足惜，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真是死在七皇子府，只怕有碍殿下的声誉。” 殷景熙瞧着顾瑜死鱼一般的模样也没了兴致，便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放了下来。 “送回崇武将军府。” “是。” …… 顾瑜刚被人抬出府去，另一辆神秘的玄色马车就驶进了七皇子府。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其中玄色马车的车帘被人挑起一条小缝，其中坐着的人斜睨出来，扫了一眼印有崇武将军府的标志的车身。 殷方墨刚准备歇下，便听人禀告说贤王到了。 殷琉焕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让外人知晓他和殷方墨私底下有联系，每次来七皇子府的时候都会换成寻常的便服，连马车都坐的是最简朴的款式。 一听说殷琉焕到来，殷方墨眉头便紧紧皱起。他命人立刻把自己送回卧房躺着，刚才坐过的轮椅也被藏了起来。 第159章 隐瞒 刚打点好一切，殷琉焕就跨入了房门。 屋内浓重的药味刺激他眉头一皱，当瞧见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殷方墨时，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七弟。” “五哥？”殷方墨缓缓睁眼，装出一副刚醒过来的迷糊模样。 “七弟怎么伤得这么重？” 殷琉焕甚是惊讶，他只听闻殷方墨在谪仙居遇刺，行刺之人尽数畏罪自杀。 按照殷方墨残暴的性格，殷琉焕一开始以为掌柜的等人是因为得罪了殷方墨被灭了口，行刺一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受伤了。 殷方墨艰难起身，行动见内衫滑落，胸膛上横贯的伤口显露出来。 殷琉焕只看了一眼便沉下脸来，“行刺之人是受谁指使！？” 胆敢行刺皇子，背后定是有人操纵的。 犹豫片刻，殷方墨并未说出顾灵水的名字，反而垂眸掩去神色。 “尚且不知。” “你没追查？” “五哥也听说了，行刺之人已经尽数自裁。” 殷琉焕心中警惕起来，他起身走到窗边站定，自己陷入沉思之中。 这下令行刺殷方墨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 殷方墨在弘明国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谁会花力气行刺他？ 对方究竟是冲着殷方墨去的，还是冲着他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让殷琉焕深感头疼。 其实这么多年来，殷方墨一直和北凉国有联系。他的生母乃是北凉国当今圣上的胞妹，而北凉国的皇帝膝下无子，作为北凉国皇帝的侄子，殷方墨反而是最后可能继承北凉皇位的人。 这也是他为何会和殷方墨私下交好的原因。 按照约定，只要殷方墨利用他与北凉国皇室的关系助他夺嫡成功，他便答应护送殷方墨回北凉继承皇位，顺便割舍边境的一座城池作为回报。 互惠互利，双赢。 但如今有人行刺殷方墨，难道是知道了他的秘密？或者说，知道了自己和殷方墨之间的约定，所以先下手为强？ 殷琉焕和当今圣上一样，疑心极重。 殷方墨知道这一点，却故意隐瞒了行刺的真相。 “五哥也不用担忧，想来也是我平日嚣张跋扈惯了，才有人忍无可忍对我下手了。” “七弟说得哪里话。不管如何，敢对你出手之人，我定会把他揪出来严惩。” 殷琉焕分析朝中局势，太子自视甚高，一直都瞧不上北凉血统的殷方墨；剩下的便是二皇子的势力，二皇子此人野心勃勃且有谋略，难道是他？ 两兄弟又寒暄了一阵，殷琉焕便带着重重疑虑告辞了。这次没能成功拿下顾姒，他只得另做打算。 而等殷琉焕一走，殷方墨不再绷着，发泄似地砸了满屋的东西。 “该死！都该死！” 隔了好一会儿，守在院子里的管家听到动静停歇了，这才叹着气进屋收拾，命人把之前藏起来的轮椅推了出来。 “殿下向贤王隐瞒真相，是怕他会说出去？” 殷方墨双眸蒙上一层冷意，“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在北凉的人脉助他登上皇位罢了。一旦知道我被顾灵水伤了根本，那就等同于拿住了我的把柄？”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帮他掖好了被角。 “殿下放心，老奴就算是找遍了弘明国的神医，也会将您治好的。” 第160章 挑拨 顾瑜被送回崇武将军府时已经人事不省了，老夫人看到自己儿子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的模样，也惊得翻着白眼晕厥了过去。 府中登时一片混乱。 因寄梦院还被封着，老夫人又病了，于是管家一事就临时落在了顾玥怡的头上。 这日顾姒坐在窗边看书，身后的秋水一边替她打扇一边转述着这两日前院的动静。 “伯父如何了？” “人已经醒了，秦大夫说主要都是皮肉伤，没动到筋骨。” 顾姒把书放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这几日伯母困在寄梦院无法管事，姑母定是忙坏了？” 秋水嘟嘴嘟囔了一声，“忙是忙，但奴婢瞧着姑夫人却是乐在其中的。” 顾姒闻言莞尔一笑。 “是啊，这中馈由伯母把持了这么多年，姑母几次想插手都被挡了回去，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了。只是不知道伯母会不会这样轻易放权。秋水。” “奴婢在。” “去小库房选些补品，随我去寄梦院走一趟。” “是。” 顾姒带着秋水来到寄梦院，院中只留了珠儿照看，其他的仆人都被临时遣去了别处。 两人到的时候，正听到周婉婷在对珠儿发脾气。 “没瞧见小姐身子不好吗？你就给她吃这些东西？” 珠儿端着清淡的饭菜跪在地上，一脸的苦色。 “回夫人的话，小厨房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没有了食材你不会去找管事要？” “奴婢去了，但管事的说除了老夫人外，其他院子的例银都要缩减。还说咱们院子今年的例银都已经用光了，要想吃些好的，得先把多支出的银子补上。” “荒唐！”周婉婷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错愕的表情挡都挡不住，“谁给他的狗胆这么做！？” 珠儿不敢刺激周婉婷，只能跪着不敢说话。 谁知这时却听一道清幽的女声徐徐传来。 “给伯母请安。” 周婉婷倏然抬头，在看到顾姒出现的瞬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顾姒，你来做什么！？” 顾姒踱步到周婉婷身前站定，冲秋水抬了抬手。 “姒儿知道堂姐身子不好，特意送了下滋补的药品过来，还望伯母不要嫌弃。” “我不会要你的东西，你拿走！” “伯母还在生姒儿的气吗？”顾姒看着周婉婷，将手绢轻轻抵在了唇瓣上，“我知道堂姐出事伯母不好受，姒儿也很难过。只是当日姒儿醉酒之后也是人事不省，实在无力帮衬伯母和堂姐脱险。如今姒儿能做的，也就是背着姑母给堂姐送些东西了。” 周婉婷根本不信顾姒的话，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证据，毕竟当时她是亲眼看着顾姒醉倒在面前的。而顾姒最后半句话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背着你姑母送东西？” 顾姒讶然挑眉，“怎么珠儿还没告诉伯母吗？叔奶奶下令，将管家权暂时交给姑母代管了。” “什么！？” 周婉婷噔噔后退两步，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了个干净。 顾姒叹了口气，“如今姑母把持中馈，好东西都送去了映蓉院和飞兰院。我也是担心堂姐连好些的药材都用不着，这才巴巴地送了过来。说起来堂姐出事到现在，还没有大夫来给堂姐诊过脉？” 第161章 杀头之罪 原本按照老夫人的想法，是想等顾灵水身上的痕迹稍微消一些再让秦大夫来给她看看的。 谁料到还没来得及，顾瑜就出了事。 这下重担落在顾玥怡的肩头，她一边要照顾老夫人一边要照顾顾瑜，秦大夫也是受命每日守在映蓉院照料这母子两人。 然而此话落在周婉婷耳中却是变了味道，只以为顾玥怡是故意苛待自己和顾灵水，想要借机篡权。 “放肆，我才是这府里的主母，管家权自然该由我来掌管，她顾玥怡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一看周婉婷气急败坏要去找顾玥怡对质，珠儿慌乱地将她拦下。 “不可啊夫人，老夫人和老爷有令，不许您离开寄梦院。” “让开，我要去找顾玥怡问个清楚！” 顾姒也在一旁幽幽道：“我劝伯母还是别去了，姑母最近刚上手理事，可忙得很。” 周婉婷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即便知道顾姒有说风凉话的嫌疑，但还是压不住她心底的火气。 这管家权，她是非要回来不可！ 周婉婷不顾珠儿的阻拦，怒气冲冲赶去了映蓉院。 老夫人得知今日顾瑜可以起身了，这才在顾玥怡的搀扶下前去探望。 “瑜儿，你今日感觉如何？” 顾瑜仰靠在床上，满脸的病容。 “让母亲担心了，儿子已经好了许多。” 瞧着顾瑜身上一条条的伤口，老夫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个挨天杀的七皇子，欺辱了灵水也就罢了，居然还狠心将你打成这幅模样！等过两日你大哥班师回朝，我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参七皇子一本，替你报仇！” “不可！” 一听说老夫人居然想告御状，顾瑜急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然而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让他哀嚎一声后又摔了回去。 老夫人心疼地抱住他的肩，“我的儿，你可当心着些。” 顾玥怡最是细心，一下便发现了顾瑜脸上刚才一闪而过的异样。 “大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起来，这七皇子虽然暴虐成性，却也不敢随便鞭打朝廷命官。大哥，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七皇子，才被他毒打成这样？” 说到这件事，顾瑜面上浮现出尴尬惊恐又恼怒的神色。 “都是灵水的错！” “灵水！？” 顾瑜看着老夫人，咬牙切齿道：“母亲可知，灵水当日将七皇子刺成了重伤！” “什么！？” 老夫人腿脚一软，差点从床沿边滑坐到地上去。 顾玥怡也是被这话惊得捂住了嘴，“灵水她，她怎么敢！” 行刺皇子，这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大罪！ 顾瑜也是心有余悸，连说话都带了些颤音。 “我若是早知道灵水做过这种事，哪里还敢舔着脸去找七皇子对质。七皇子本就暴虐，又将灵水行刺他的怒火牵连到我身上，这才将我捆起来打了一顿。” 老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却也疑惑追问，“可，可我听说行刺七皇子的歹人已经抓到了……” “那是七皇子找的替罪羊！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说到这，顾瑜急切地喘了两口气，“若灵水和七皇子的丑事传出去，那灵水行刺七皇子的事也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即便有崇武将军府做后盾，咱们也逃不掉被皇上责罚的下场！” 老夫人和顾玥怡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第162章 败露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争执声。 “夫人请留步，夫人您不能进去……” “凭什么不让我进，你给我让开！顾玥怡，顾玥怡你给我出来！” 顾玥怡脸色一变，听出这是周婉婷的声音。 “是嫂嫂。” 丫鬟推门而入，惊恐地禀告道：“启禀老夫人，夫人她闯入了映蓉院，说是要找姑夫人对质。” 顾玥怡闻言蹙眉，“对质？对质什么！？” “奴婢也不知，但似乎听闻，是夫人对姑夫人暂代管家权有所不满。” 老夫人跺脚唾骂：“荒谬！这管家权是我给玥怡的，她有什么意见？” 顾玥怡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便顺势提了一句，“嫂嫂也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不留在寄梦院照顾灵水，跑来映蓉院闹什么。说起来若不是嫂嫂隐瞒了灵水刺杀七皇子一事，大哥也不用白白挨这一顿打。” 她这么一提，顾瑜这才反应过来，灵水做过的事情周婉婷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还闹着让自己去找七皇子要说法。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己去送死吗？ 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想要对质？好，你去把门打开，让她进来跟我说清楚！” 片刻之后，周婉婷急匆匆冲进屋来，她甚至还没看清屋内的情景便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母亲，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嫁到顾家来十余年，为老爷生育了两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灵水惨遭不测，我这个做母亲却连一口的好的吃食都给不了她。玥怡你好歹是灵水的姑母，怎么能如此狠心！？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啊！” 周婉婷闭眼干嚎了一阵，既没有招来同情也没有人反驳，她这才放下了捂在眼上的手绢。 这时她才发现屋内不仅只有老夫人和顾玥怡，更有躺在榻上的顾瑜。而顾瑜浑身缠满了纱布，脸色臭得吓人。 “老，老爷？您怎么在这？” 顾瑜作为朝廷命官，这个时辰原本应该该在礼部轮值的，怎么出现在映蓉院中，还变成了这般模样？ 瞧着周婉婷一脸愣神的蠢样，老夫人起身走到她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 “孽障，你给我跪下！” 周婉婷捂着脸颊后退两步，这才惊悚地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母，母亲为何打我？” “为何打你？你害了我孙女不说，如今又来害我的儿子！我顾家真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蠢妇！” 见周婉婷满脸的不服气，顾玥怡这才缓缓开口。 “嫂嫂也真是的，灵水刺杀皇子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竟是瞒得密不透风，还撺掇着我大哥去七皇子府替灵水讨公道。我大哥也是实诚，才信了你的鬼话。现在好了，被七皇子暴怒之下打成重伤，差点连命都丢了！” 听了这话，周婉婷眼底浮现出浓重的惊惧之色。 “什，什么？老爷您去了七皇子府？” 顾瑜一看到周婉婷就来气，径直抓起手边的药碗砸在了她身上。 “你这个毒妇！我看你就是想把我害死了，好带着你那破鞋女儿改嫁！” 第163章 疯癫 顾瑜这话说得太过歹毒，连顾玥怡听了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而周婉婷却是还沉浸在真相曝光的恐惧当中，一时间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老爷，灵水她不是故意的啊，她当时只是害怕极了才会……” “够了！” 老夫人沉声打断她的话，反手一拐杖敲在了周婉婷的背脊上。 “像你这种不贞之人，原本是没有资格当我顾府主母的。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和瑜儿饶你一次。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好好留在寄梦院照顾灵水，什么她出嫁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若是再敢作妖，别怪我让瑜儿起草休书一封赶你出府！” 周婉婷：“！！！” 最后周婉婷是被丫鬟架着拖回寄梦院的。 这次她害顾瑜受伤的事情是彻底触及到了老夫人的底线，旁人再好也不及她的儿子重要。谁敢伤她的儿子，便是她的敌人，哪怕这人是往日听话孝敬的儿媳。 …… 周婉婷虽然失了地位，但日子还是得照旧过。 只是经过上次那么一闹，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失去了顾瑜和老夫人的恩宠，连平日里来送饭的丫鬟都敢给她脸色看。 瞧着桌上不是青菜就是萝卜的饭菜，周婉婷浑身气得都在发抖。 “这群该死的势利眼，我就算不得老爷宠爱，也是这府里的正经夫人！他们竟然敢这般对待我！” 珠儿心疼又害怕，“小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好了，要不奴婢花点银子出去买些好的吃食回来给她补补？” 说起顾灵水，周婉婷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自从谪仙居回来后，她的状态就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常人无异，能说话，偶尔也会笑。但坏的时候就像是被妖物附体了一般，撒泼打滚不说，还会动手伤人。 周婉婷想着便抚上了自己的胳膊，原本细腻白皙的肌肤如今却布满了顾灵水发疯时留下的抓痕和咬痕。 正想着，就见顾灵水从内室中走了出来。 “母亲，我饿了。”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披头散发，连鞋子都没穿。 周婉婷吓了一跳，连忙和珠儿上前将她摁坐在椅子上。 “地上凉，快把鞋穿上。” 顾灵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等穿好了衣服入席，竟是直接动手抓着碗里的饭菜就往嘴里塞。 “灵水！” 周婉婷惊呼着阻止她，却惹来顾灵水的一声尖叫。 “啊！我饿，让我吃！” “灵水，吃饭要用筷子的，怎么能直接用手？乖，快把手里的萝卜放下。” 周婉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顾灵水手里的东西抠出来，然而这满桌的饭菜却已经被糟蹋地不能再用了。 看着没有饭吃，顾灵水突然嘴角一撇，哇地大哭起来。 “母亲，我饿！我要吃肉！” 周婉婷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心疼地把顾灵水拥入怀里，指挥珠儿道。 “我房里的首饰盒你拿去当了，给小姐买点好东西回来！” “是！” 珠儿一走，周婉婷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 她以前可是风光无限的顾夫人，吃香喝辣，人人敬畏。她的女儿更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才女！谁人论起她们母女的名字不艳羡一番？ 如今却被困在这深宅后院当中，沦落到了典当首饰换吃食的地步！ 第164章 鬼混 天色正好，顾姒乘着马车前往广聚轩。 上次她本想请夏南晴和殷景熙在此赴宴，却不想恰好遇上顾战大胜北凉的捷报传回京都。今日正好把欠的这顿宴席补上。 当她步入雅间的时候，殷景熙已经提前到了。不仅他在，连黎枫也跟了过来。 “见过世子殿下，黎公子。” 顾姒微微一福身，肩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衬得脸颊肌肤细腻如雪。 殷景熙眼睛不由得亮了几度。 黎枫更是热情起身相迎，“来，坐坐坐，别客气。”他主动把挨着殷景熙的凳子让了出来，自己自觉地坐到了桌子对面。 殷景熙不动声色地看了黎枫一眼，倒是难得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上次回去，可有遇到麻烦？” 顾姒知道他说的是谪仙居的事情，闻言却是先看了黎枫一眼。黎枫低着头扒拉着盘子里的瓜子，好像无心参与他们的谈话。 顾姒收回视线，委婉道：“说起来，还要多谢世子殿下那日送我回府。”否则后来掌柜的一死，她可连“人证”都找不到了。 最后半句没说出口，殷景熙却也理解了她的潜台词。 就在两人其乐融融闲聊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快速从门外窜了进来。不等顾姒回神，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顾姒，你那伯母和伯父要合离了？” 顾姒：“？？？” 她惊讶抬眸，且见夏南晴坐在了自己身侧，脸上的八卦挡都挡不住。 “郡主。” 见她要起身行礼，夏南晴先一步将她摁了回去。 “行了，咱们这交情无需这些虚礼。你快跟我说说，你那伯母和伯父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姒闻言眯了眯眼，那日谪仙居的事情只有她和殷景熙知晓，夏南晴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有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瞧见顾姒第一时间否认，夏南晴反而疑惑地挑眉。 “哪里是谣言，是我亲眼看到的啊。” “嗯？” 夏南晴指着脚下，“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瞧见了，楼下的雅间里的人好像是你伯父，身边还有两个陪酒的娘子。” “什么！？”顾姒惊讶地直瞪眼，“我伯父和陪酒娘子？” 不怪顾姒惊讶，实在是顾瑜之前和周婉婷琴瑟和鸣，这么多年除了有两个年轻时启蒙的通房外，愣是没有纳一个妾室，更别说青天白日出来找陪酒的娘子鬼混了。 “你确定看到的人是我伯父？” 顾姒这么一问，夏南晴又有些吃不准了。 这时黎枫摇着扇子起身，笑嘻嘻道：“是不是，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夏南晴带着黎枫兴冲冲去看热闹，顾姒和殷景熙则是留下来等待结果。 等了一会儿，顾姒觉得有些闷，便起身走到窗边透气，谁知一眼望出去就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珠儿？” 殷景熙挑眉，“谁？” “是我伯母身边的丫鬟，她怎么来了？” 顾姒眼睁睁看着珠儿走进广聚轩，下意识以为她是奉了周婉婷的命令来抓奸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是今日偶然才得知此事，周婉婷被困在寄梦院也有些时日了，应当还不知道顾瑜在外面滚混。 一想到这，顾姒脑中便冒出一个想法。 第165章 请见 正在这时，黎枫和夏南晴风风火火返回屋内。 “是是是！楼下的人还真是你伯父。啧啧，真是奢靡成性，这光天化日的也不怕被人看见。”黎枫嘴里这般谴责，嘴角幸灾乐祸的笑容却是没消过。 夏南晴走过来挽住顾姒的胳膊，“以往都说你们顾府的男人个个都宠妻，今日你伯父怎么变成了这样？” 说到这个话题，顾姒忍不住莞尔。 她自己的父母伉俪情深，哪怕是上了刀剑无眼的战场也是从未分开，被世人传为佳话也属正常。 但顾瑜和冯祯宠妻却就是东施效颦了。 周婉婷的父亲只是个七品的县令，但母亲家族却是世代经商。所以当初周婉婷嫁给顾瑜的时候，可是从家里带了不少嫁妆。 在老夫人一家被接到京都城之前，他们一大家子可都是指着周婉婷的嫁妆做些小买卖养家。顾瑜即便是想纳妾，也得有这个胆子。 至于冯祯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入赘的穷小子，有什么资格纳妾。 顾姒垂眸看着珠儿站在广聚轩门口，向伙计要了两个菜。她这才恍然想起，顾灵水似乎很是喜欢这里的口味。 “说起来的确是伯父的不对，即便是和伯母有什么误会，也不该青天白日地出来饮酒作乐。若是不小心被人瞧见，再传到伯母耳中可就不好了。” 夏南晴和顾姒认识这么久，已然熟悉了她的思路。听着这话里有话的口气，她便顺着顾姒的视线看到了珠儿的身影。 “那不是……” 话只说了一半，两人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咚咚。” 雅间的房门被人敲响，店里的伙计进来送菜。瞧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桌，夏南晴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对了，正在门口点菜的姑娘是崇武将军府的人。她要什么你只管给，回头饭钱直接结算到楼下香杏间的顾大人头上。” 伙计愣住，显得有些犹豫。 “可是，这样不合规矩。” 夏南晴一瞪眼，对方就吓得闭了嘴。 “人家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 伙计知道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他不敢反驳夏南晴，只好答应去问问珠儿的情况。 片刻之后顾姒便依靠在窗边瞧见伙计和站在门口等候的珠儿言语了两句，珠儿便诧异地瞪大了眼。 “你说楼上用膳的是我家老爷？” “怎么，姑娘竟是不知吗？我以为姑娘是知道顾大人在此用膳，才特意过来的。” 珠儿思忖了片刻，脸上的诧异被欣喜取代。 难不成是顾瑜瞧见了她来广聚轩买东西，所以特意吩咐了伙计来招呼自己。如此看来，老爷还是对夫人和小姐上心的。 “没错，我的确是知道我们家老爷在此才来的，劳烦您带个路，我去给老爷请个安。” “这……”伙计再次犯难，“顾老爷在雅间，不许人打扰。” “那是外人不许打扰，我是奉夫人之命过来的，不算外人。” 珠儿自信过了头，想着顾瑜已经许久没有踏足寄梦院了，她下定决心要借此机会替周婉婷和顾灵水在顾瑜面前露个脸。 见面三分情，也许顾瑜瞧见了自己，就会想到他们夫人和小姐的好处呢。 第166章 打击 伙计拗不过珠儿，只得将她带到了二楼香杏间的门外。为了不得罪顾瑜，他并未亲自敲门。 “顾大人就在里面，姑娘且自己进去。” 珠儿颔首道谢，先是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抬手敲门。 “咚咚。” 里面推杯换盏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即传来一身不悦的斥责。 “走开，别来打扰本大人！” 珠儿吓了一跳，她听出说话之人的声音的确是顾瑜的，但口音却明显带着醉意。这大白日的，怎么就喝醉了？ 就在她疑惑之际，雅间内竟是传出了矫揉造作的女声。 “顾大人再喝一杯。” “我来喂大人。” 珠儿心头狂跳，悄悄将雅间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她凝神看进去，只见顾瑜坐在酒席间，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陪酒娘子。 “想让我喝酒？”顾瑜搂着其中一位娘子的细腰，在她脖颈上落下细吻，“除非你喂我。” 陪酒的娘子娇笑一声，把酒水通过自己的嘴渡给顾瑜。 “大人好坏的。” 另一娘子瞧着还拈酸吃醋，把顾瑜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大人厚此薄彼，霜儿喂您喝了酒，冰儿也要喂您吃菜的。” 瞧着屋中三人旁若无人地厮混，珠儿差点没两眼一花晕过去。她想冲进去把那两个陪酒的娘子撕碎喂狗，却又没这个胆量。 纠结半晌后，珠儿只得提着裙摆逃离了广聚轩。 瞧着珠儿仓皇离开的背影，站在窗边的夏南晴好奇追问。 “你怎知这丫鬟定会去见你伯父？” 顾姒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珠儿是我伯母的陪嫁丫鬟，忠心得很。伯父伯母误会未消，已多日不曾见面。她既然听说我伯父在此，定会想办法去拜见。” 夏南晴颔首，“只可惜了，瞧见了这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 周婉婷等了许久才把珠儿盼了回来，然而当她发现珠儿两手空空时便忍不住发了火。 “你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怎么什么都没买到？” 珠儿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一看到周婉婷就忍不住哭起来。 “夫，夫人！” 周婉婷没来由心尖一跳，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怎么了？” 珠儿嘴唇蠕动几下，最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周婉婷的面前。 “夫人，奴婢刚才去广聚轩给小姐买吃的，却无意间撞见了老爷。” “老爷在广聚轩？” 周婉婷下意识捏紧了手绢，她日思夜想盼望着顾瑜能来寄梦院看看她们母女。然而对方一直不来，她便只能开导自己，想着顾瑜还在映蓉院养伤。没想到对方竟是在酒楼消磨时光。 周婉婷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老爷是礼部侍郎，平日里和同僚吃饭饮酒也是常事。” 珠儿却哭着摇头，“不是和同僚，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夫人，老爷由两个女子伺候着用膳，那些女子一看就知是从勾栏院里带出来的陪酒娘子！” 周婉婷蹬蹬蹬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她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捂着额头。 “胡说八道！老爷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第167章 求助 珠儿一边哭一边解释，“奴婢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连店里的伙计都承认那雅间中的人是老爷。奴婢，奴婢……” 周婉婷如遭雷劈，整个人脱力似地滑坐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老爷他怎么会这样对我？不行，我要去找老爷问个清楚！” 周婉婷疯了似得想冲出寄梦院，却被看守在外的家丁拦了下来。 “夫人请留步，老夫人和老爷有令，不许您离开寄梦院。” “滚开！我可是这府里的主母，你们敢拦我！？信不信我回头把你们都赶出去！” 顾玥怡正在校对着往日里府里的账目，便听到丫鬟来禀告，说周婉婷又闹起来了。 她烦恼地揉了揉额角，“这次又为了什么？” “启禀姑夫人，奴婢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夫人知道了老爷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这才闹起来了。” 顾玥怡词穷，一时间只觉得脑仁疼。 自从谪仙居事件之后，顾瑜一心想休妻。若不是老夫人怕丑事外扬，只怕周婉婷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虽然打消了休妻的念头，但顾瑜也彻底远离了寄梦院，日日在外花天酒地，甚至替两个陪酒的娘子赎了身。 顾玥怡知道此事暴露，周婉婷定会闹一番，却没想到暴露得这么早。 “母亲何在？” “姑夫人可是想把此事告知老夫人？” 顾玥怡起身抚了抚裙摆，“大哥房里的事情，我一个当妹妹的怎么好插手，还是交给母亲才裁定比较好。” 顾玥怡当即去了一趟映蓉院，把周婉婷闹事的经过告诉了老夫人。 “这个周婉婷，一天到晚就没消停过！” “母亲息怒，当心身子。” 老夫人气呼呼地喘了几口气，“周婉婷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已是看在以往的恩情上才不发落她，她还敢闹事？” 顾玥怡挑眉，“那母亲的意思是？” “她自己不守妇道，难不成还想让我儿子为她守身如玉？依我看，不如趁此机会把那两个外室抬回府，老是住在外面像什么样子，瑜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以嫂嫂的脾性，此事只怕是难办。” “有何难办？她若是敢反对，就拿着休书滚回出去！” 老夫人这么一发怒，顾玥怡也就顺势应了。她专门走这一趟，无非也就是不想自己做这个恶人罢了。 然而这个消息传到寄梦院，却是让周婉婷失了魂。 “什么，老爷要娶妾？” 珠儿垂着首，战战兢兢回道：“回夫人的话，是老夫人的意思。如今全府上下都知晓，老夫人同意老爷把养在外面的两个娘子接回府来住了。” “这个老虔婆，她怎么敢！” 周婉婷怒不可遏，抬手便将桌上的茶具扫到了地上。 “当年我嫁到顾家的时候，顾瑜还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要不是靠我的嫁妆上下打点疏通，哪有他今日的官职！？” 珠儿也替周婉婷抱不平，气不愤道：“夫人，咱们不能再这般坐以待毙了，得想个办法从寄梦院出去才行！别的不说，光是小姐的病情就拖不起了呀。” 提到顾灵水，周婉婷眼中止不住落下泪来。 “我可怜的灵水，原本还指望给她找个好夫婿，谁知如今……” 哭到一半，周婉婷突然顿住。她倏然抬头，殷红的眼中迸出光来。尽管她和顾灵水失了地位，但她还有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女儿顾灵月啊！ 顾灵月的夫君乃是荀州通判宋泽成，而这个宋泽成的父亲，可是当朝内相宋天睿！ “你说得对，我们的确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取纸笔来，我要给灵月写信！” 第168章 宫变 吟月堂。 “主子，这是最新的情报。” 盛云跪在桌前，恭敬地将新到的书信呈到殷景熙的面前。 顾战班师回朝在即，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殷景熙特意留了人盯着崇武将军府，周婉婷的信一送出来就被人截住。 “信是周婉婷送出来的，给她远在荀州的大女儿顾灵月。” 殷景熙一目十行看完，信中除了卖惨的内容外，主要是催顾灵月和她的夫君尽快返回京都，好给她和顾灵水撑场面。 “送出去。” “是。” 既然殷景熙没让拦下另做修改誊写，便说信中的信息无关紧要。 盛云退了出去，殷景熙却是蹙起了眉头。 “你那边进展如何了？” 这话问完，缩在角落中的黎枫才茫然地抬起头。 “嗯？刚筛查完最新的一批，还是没什么线索。”他把选出来的信举起来摇了摇，“有没有可能东西早就被毁了？” “不可能。若是毁了，皇帝这些年来就不会战战兢兢寝食难安。” 殷景熙闻言虚眯了眼，陷入回忆。 “当年皇爷爷病危，还没来得及让走太傅宣读诏书，殷敖铭就举兵宫变，不仅毒害了我父王，还把责任推脱到了大皇叔的身上。 大皇叔前脚将我从王府接走，后脚殷敖铭就斩杀了撰写诏书的邹太傅。皇叔为了保我性命，将我打扮成普通百姓之子护送出城，自己则是带着先帝的传位诏书引开了殷敖铭的追兵……” 想起当年宫变的血雨腥风，殷景熙放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攥紧成拳。 “若不是恰好遇上崇武将军千里勤王，我只怕也会落入殷敖铭之手。” 黎枫听他一口一个殷敖铭地叫着当今圣上的名字，只觉得心惊胆战；同时又为殷景熙的遭遇感到不忿和叹息。 按照先帝的遗诏，这皇位原本是该传给殷景熙的父亲瑞王爷的，而殷景熙就是堂堂正正的太子！谁料到当今圣上殷敖铭捷足先登，发动宫变抢了皇位！ 幸好当年的大皇子已经察觉到殷敖铭心怀鬼胎，在他发动宫变之际及时逃离了皇宫，还顺带偷走了传位的诏书。 而后殷敖铭抓住了大皇子，将他当场斩首割舌，却也没能把遗失的诏书找回来。 殷景熙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假装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就是在追查诏书的下落。 同时这诏书是当今皇帝的一块心病。 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暴露，殷敖铭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理念逐一清缴着先皇时期的各个世家。 但凡是有一丝可能知道传位诏书存在的大臣官员，都被有意无意地陷害，然后贬黜流放。 黎枫蹙着眉头直晃脑袋，“可你大皇叔是个双腿残疾之人，即便当时有侍卫护送，也逃不远。这诏书他能藏到哪里去呢？” “皇叔虽然行走不便，但心胸宽广，结交了不少江湖友人。如果我没猜错，这诏书定是他在引开追兵的半路交给了旁人。” “那就难找了！”黎枫急得直挠头，“天下之大，谁知道谁拿了诏书，又躲到了哪儿去？” 殷景熙抿唇，“吩咐手下的人抓紧时间。” 黎枫叹气，“以往这么些年你都忍过来了，怎么突然性急起来？” “顾战要回京都了。” “崇武将军？这关崇武将军什么事？” 殷景熙冷冷扫了黎枫一眼，唇齿间挤出四个字。 “功高盖主。” 顾战此番班师回朝，功劳已然是无人可及。皇帝哪怕是忌惮他的能力，也会想办法弹劾打压。 而此举极有可能会牵连到他的昭昭！ 第169章 把柄 “夫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珠儿左顾右盼，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交给周婉婷。 “夫人，您当真要这样做吗？” 周婉婷接过瓷瓶，眼中的阴沉毒辣浓得快要溢出来。 “若不是因为她，我和灵水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顾姒害我至此，我怎能一点儿回敬都没有。还有老爷迎进门的那两个贱人，想取代我的位置，先看自己配不配！” 自从周婉婷得知顾瑜抬了小妾入门之后，已经数日彻夜难眠。 此时的顾灵水也难得保留了一丝清明，她眼神灼灼看着那装着毒药的瓷瓶，神色狠毒地对珠儿下令。 “你告诉浮萍，让她把这毒药分批下到顾姒的膳食中。等她一死，再将装过毒药的瓶子塞到那两个刚进门的贱人房内！” 周婉婷补充，“只要她做好了这件事，我就消了她的奴籍，再给她百两银送她出府。” 这是顾灵水和周婉婷思索许久之后想到的一石二鸟之计，借两个新晋姨娘的手除掉顾姒！ 而且周婉婷已经给顾灵月写了信，请他们夫妻尽快返回京都给自己撑腰。到时候即便是有人追查起来，她也有顾灵月庇护。 想到这，周婉婷连日来郁闷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不少。 夜深人静之时，珠儿特意绕着小道前往觅云院。 她选的路两侧多树木，白日里都显得阴凉难走，夜间更是人迹罕至。谁知今日刚走到一半，她却听到假山后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 “别这样，万一被人瞧见了不好。” “怎么会，我来的时候看过了，附近没人。况且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都睡了。” 珠儿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嫌恶之色。也不知是哪个院子里的小厮和丫鬟搞在了一起，不知羞耻！ 就在珠儿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却又听到假山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啊，我的内衫。” “好浮萍，自从夫人被困在寄梦院，咱们已经许久没见面了。你今日且让着我一次，就一次。” 珠儿如遭雷劈，整个人愣在原地。 假山后面和人偷情的，竟然是浮萍！？ 身为周婉婷的陪嫁丫头，珠儿也是跟着学了几分本事的。且见她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随后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等着那对偷情的野鸳鸯完事。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假山后面传出来，珠儿耐着性子等了两刻钟的时间，总算将人等了出来。 当浮萍系着衣带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瞬间，差点被迎面坐着的珠儿吓软了腿。 偷人可是要被赶出府的大罪，不仅浮萍恐惧，那和她发生关系的小厮也吓得不轻。 “浮萍妹妹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咦，是你？” 看清坐在对面的人是周婉婷身边的珠儿，浮萍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与此同时珠儿也认出和浮萍苟且的人竟然是寄梦院的小厮宁安。 浮萍咽了口唾沫，“珠儿姐姐，您怎么在这？”刚问完，她便意识到有可能对方是来给自己下达指令的。 浮萍咬了咬牙，伸手将身边的宁安推开。 “你且回去，我和珠儿姐姐聊聊。” 第170章 最后的命令 宁安以为浮萍是想独自抗下罪名，他是真心喜爱浮萍，当即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后。 “珠儿姐姐要罚就罚我好了！是我强迫了浮萍，和她没关系！” 珠儿瞧着宁安和浮萍，嘴角勾出冷漠又狡诈的微笑。 “谁说我要告发你们了。我不过是睡不着，过来找浮萍妹妹聊聊天。” 宁安知道浮萍私底下其实是周婉婷的人，此刻也回过神来，半信半疑地看着珠儿。 “姐姐当真不会向夫人告状？” 珠儿叹气，“夫人如今自身难保，哪有空管你们的事情。”说罢冲宁安摆了摆手，“你若再不走，一会儿被人撞见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见珠儿当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宁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宁安的脚步声远去，四周再次安静得只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珠儿起身踱步到浮萍身边，好暇以整地打量着她。 “看不出来啊妹妹，眼光不错，居然背着夫人勾搭上了咱们寄梦院最伶俐的小厮。” 浮萍满头大汗，身子止不住地哆嗦着。 “妹妹如今别无他想，只愿能嫁个老实人安稳度日，还请夫人和姐姐给我这个机会。” “妹妹这话说的，谁不想过安稳日子。既然你选定了宁安，夫人也会替你高兴。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替夫人传个话。只要你完成夫人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夫人就替你消除奴籍，再以百两银子相赠送你出府。当然，如果你想带走宁安，我想夫人也会答应的。” 听到有这样的好事，浮萍心中首先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自从周婉婷失势之后，她就再也没收到过来自寄梦院的命令。如今珠儿突然来访，还提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可以想见那任务有多难办。 但浮萍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珠儿勾唇，“很简单，分十次把这个东西下到顾姒的膳食中。” 看着对方递上来的瓷瓶，浮萍下意识手抖。 “这，这是什么？” “放心，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东西，顶多就是让顾姒日子难过些。” 为了不让浮萍露怯，珠儿选择隐瞒了这是毒药的事实。 “怎么？这般犹豫不决，难不成你不想替夫人做事了？” 浮萍神情僵硬，却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 “浮萍怎么敢。” “这就是了，哪怕是为了你和宁安，这次也得拼了。只要完成了这最后一次任务，夫人就送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 “小姐，今日天气不错，没什么太阳，风也大。要不奴婢把矮塌搬到院子里去，您坐着看看书？” 没有了周婉婷和顾灵水找麻烦，顾姒最近的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好啊。顺便把茶具搬出去，我要沏茶。” “是。” 秋水忙着按照顾姒的要求放置东西，浮萍也主动加入进来。 “沏茶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小姐，奴婢来做就是了。” 不等顾姒开口，她就积极地开始煮水准备茶叶。 第171章 下毒 顾姒半躺在矮塌上假装看书，余光却时不时扫过浮萍。 不知对方时不时已经知道自己在怀疑她，浮萍这些日子老实了不少，甚至鲜少主动在自己面前现身。 今日怎么又转了性子，突然变得积极起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姒收回目光吗，且等着妖怪自己露出尾巴。 片刻之后，浮萍将沏好的茶水端到顾姒面前。 “小姐请用茶。” 顾姒接过小啜了一口，那茶水在她的嘴里转了个圈，顿了片刻才缓缓咽了下去。 “水太热了，茶叶发苦。” 浮萍闻言立刻告罪，“是奴婢把水煮久了，请小姐责罚。” 顾姒垂眸看了一眼茶杯中清亮的汤色，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杯子。 “哪里就到要责罚的地步，只是这茶泡坏了，我不爱喝，就赏你了。” 看着顾姒递过来的杯子，浮萍犹豫了不到一瞬便接了过去。她饮下杯中剩下的茶水，并且向顾姒露出浅淡的笑容。 “谢小姐赏。” 顾姒也勾了勾唇角，心中闪过古怪的猜度。 上一世她在东宫里被不少姬妾下毒陷害过，久而久之也明辨了几种毒药。刚才那茶水入口的味道和微微发涩的口感让她想起到了一种毒药——海青散。 这种毒药遇水即化，微苦味涩，若是混着茶水入口，很难被人辨认发现。 只是，倘若浮萍真的下毒，刚才又怎么敢胆大地喝下杯中剩下的一半茶水？ 这茶中究竟有没有古怪？ “秋水。” “奴婢在。” “我突然想吃广聚轩的糖醋鱼了，你且跟浮萍去买一条回来。” 秋水丝毫不怀疑顾姒的命令，当即脆生生地答应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两人一走，顾姒淡淡开口。 “盛歌。”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顾姒的跟前。 “小姐有何吩咐？” 顾姒指着桌上剩下的茶水，“把这东西送去秦大夫那，不，送去城中的医馆，让大夫辨认一下其中有没有毒。记得别被人瞧见了。” 一听这话，盛歌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小姐怀疑有人下毒！？是浮萍！” “也只是怀疑罢了。” 顾姒云淡风轻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下盛歌的紧张。 她奉殷景熙之命保护顾姒，倘若顾姒在她眼皮子底下中了毒，那她也不会再回永昌王府了，直接以死谢罪算了。 盛歌攥紧拳头，把壶中的茶叶捞了一些带走，并且趁着秋水和浮萍返回将军府之前把结果带了回来。 “小姐。” “如何？” 盛歌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大夫看过了茶叶，说其中混杂了少许海青散。” 顾姒正独自坐在梳妆镜前梳着头发，闻言也并未回头，只是握着木梳的手指微微停顿了片刻。 “还真是海青散？这毒药极其难寻，真是难为浮萍了。”说着她忍不住哂笑起来，“我倒是忘了，海青散是慢性毒药，得分多次服下方能毒发。难怪今日我赏她茶水时，她敢喝下去。” 盛歌见她如此冷静，登时便急了。 “小姐，属下替您除了浮萍这叛徒！” “不急。” 顾姒放下木梳，将一株海棠的簪花别在发间。她的视线凝聚在铜镜之中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上，脑海里却闪过种种不堪的回忆。 第172章 换药 上一世的端午节，顾姒差点在谪仙居被七皇子夺了清白，回府之后就被老夫人禁足在了了觅云院。 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她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老夫人更是做主要将她嫁给顾瑜的上司做小妾，以此来作为顾瑜升迁的砝码。 顾姒倒了霉，顾灵水却是很高兴。 本以为就此可以让顾姒远离她心心念念的贤王殿下，谁料紧接着就传出了贤王要选妃的消息。 容妃亲自做主，替殷琉焕选中了兵部主事高引之的女儿高妙含。 高引之当时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事，但却是下一任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容妃为了殷琉焕能够掌控兵部职权，提前一步选定了高家之女。 回忆至此，盛歌的声音将顾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小姐怎么了？” 顾姒视线从铜镜中移开，落在窗外开得正好的夹竹桃花上面。小小的花苞红艳欲滴，蕴含着充沛的生命力。 “盛歌，你去替我准备一些东西。” “小姐想要什么？” 顾姒看着娇颜的花瓣浅浅一笑。 盛歌按照顾姒的吩咐收集了不少夹竹桃的花瓣，隐秘地制成了夹竹桃汁液备用；并且趁着夜色潜入了寄梦院，将可致人假孕的药放到了顾灵水第二日的膳食中。 顾姒并没有告诉盛歌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一些隐秘的疼痛，永远只能封印在她遥远的回忆中。 …… 上一世当顾灵水知道殷琉焕要娶妃时，整个人大受打击。 她以为没有了顾姒这个绊脚石，自己怎么也能入贤王的眼，谁料到半路杀出个高家女儿！ 顾灵水不甘心，便将殷琉焕即将娶妃的消息悄悄告诉了顾姒。撺掇她逃婚，去破坏殷琉焕和高家女的婚礼。 顾姒只恨自己那时眼瞎，不仅对殷琉焕情根深种，还以为顾灵水是真的想帮自己。她逃离将军府来到贤王府，不单单闹了婚礼，更是自称自己当日在猎场为贤王所救，两人早就有了私情。 这个消息立刻引爆了京都城。 哪怕是老夫人派人来抓她回去，顾姒也坚决不走。她甚至自荐枕席要留在殷琉焕的身边，哪怕是当个妾室也行。 顾姒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殷琉焕看向自己的眼神，惊讶、意外、不屑，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得逞的欣喜。 其实他一早就想通过顾姒掌控崇武将军府的势力，以前不敢主动接近顾姒，无非是怕皇帝会有所猜疑，如今顾姒自己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拒绝。 此时的顾战快马加鞭班师回到京都，迎接他的不是百姓的欢呼，而是自己女儿自荐枕席的丑闻。 顾战悔恨不该把顾姒一人留在京都，平生第一次责骂了这个宝贝女儿。而顾姒却以性命相逼，让顾战同意了自己的婚事。 顾战虽然生气，奈何心疼顾姒，以这次的军功从皇帝那换取了顾姒七皇子正妃的位置。 听闻此事后的顾灵水怒火中烧，后悔不跌，恨不得亲自上阵撕了顾姒。于是在顾姒和殷琉焕成亲三日后的回门宴上，她将可致人假孕的药加到了顾姒的饭菜中。 第173章 远方来信 此时的浮萍尚且不知自己下毒害主的事情已经暴露，接下来的几日还继续将海青散混合在笋片、苦瓜等略带苦味的菜肴中端给顾姒。 为了配合她演戏，顾姒也是来者不拒，把她端上桌的菜统统都尝了一遍。 正用着膳，顾姒看到秋水一脸不悦地走进屋内。 “怎么了？谁惹到我们秋水姐姐了？” 如今将军府内都知秋水得顾姒看重，进出都恭敬地叫她一声姐姐。 秋水被顾姒调侃得面红耳赤，连不悦的心情都缓解了不少。 “小姐又打趣奴婢。” 顾姒放下碗筷，由她伺候着净了手。 “说，谁惹你不高兴了？” 秋水嘟嘴道：“还能有谁，无非就是那两个院子的人。奴婢刚才从前院回来，听见映蓉院的下人们都在议论，说灵水小姐和尔雅小姐的生辰快到了，老夫人张罗着要办什么宴席庆贺呢。” “生辰？” 顾姒拧眉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顾灵水和冯尔雅的生辰的确都快到了。以往每年她们都会一起过生辰，大张旗鼓地办席请客。 反倒是自己，因为上一世不懂人情世故，也没几个朋友。每年的生辰都是冷冷清清，在府中吃碗长寿面就算了事。 秋水在意的也正是这一点，“说起来小姐才是将军正经的嫡女，但也没像她们那般铺张浪费。” 顾姒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好了，没什么可抱怨的。与其让那些人张罗着过生，不如在房里蒙头睡大觉。况且今时不同往日，顾灵水那般模样，只怕是过不了生辰了。” 然而顾姒没想到的是，就在顾灵水生辰到来之前，一封书信连带着两车珍贵的礼品提前送回了崇武将军府。 “老夫人，这些都是灵月小姐和姑爷派人送来的。信中说姑爷不日便会返回京城述职，灵月小姐也会跟着回来。还说这些礼物一车是孝敬您的，一车给灵水小姐生辰的贺礼。” 一看到这满屋子的奇珍异宝，老夫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还是灵月懂事，不枉费我疼她一场。” 嬷嬷却是愁眉不展，“老夫人，这灵月小姐一向疼爱灵水小姐，若是让她知道咱们把夫人和灵水小姐禁足寄梦院，只怕是要埋怨您的。” 此话一出，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 “这，这又不是我想禁她们的足，是她们自己坏了规矩。” 嬷嬷叹气，“老奴自然是知晓老夫人是有苦衷的，但灵月小姐未必能理解。况且按照信中所言，姑爷这次回来，官职会从荀州通判提升为大理寺录事。灵月小姐虽不是正妻，却也深得姑爷疼爱。若她闹起来，只怕姑爷也会对咱们不满。” “那要如何是好！？” 一听有可能自己会倒霉，老夫人登时慌了神。 “老奴是想，既然灵月小姐给灵水小姐送了生辰礼，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过一次生辰的。老夫人不如通融一下，暂且在生辰那日把灵水小姐放出来？” “罢了！” 老夫人思索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且去寄梦院走一趟，看看灵水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我也不是什么薄情之人，只要她保证不闹事，我就放她出来，让她好好过生辰。” 第174章 解禁 周婉婷收到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母亲允许我们出去了？” 嬷嬷颔首，“可以是可以，但老夫人也说了，这次尔雅小姐邀请了不少贵女来参加生辰宴。还望灵水小姐能够克制自己，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否则到时候丢的不仅仅是将军府的脸面，更是灵水小姐自己的脸面。” 周婉婷神色郑重地保证，“还请母亲放心，我们的灵水已经大好了，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的。” 正说着，且见顾灵水在珠儿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折磨，她整个人明显得消瘦下来。原本圆圆的鹅蛋脸如今脸颊处都凹陷了进去，眼下留有明显的乌青色。 身上的衣衫倒是干净整洁，只可惜穿在她身上却是大了一圈，像松松垮垮的戏服似得。 顾灵水此刻保留了几分清醒，在周婉婷的提醒下和嬷嬷打了招呼。 “见过嬷嬷。” 嬷嬷被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了一跳，蹙眉问道：“小姐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周婉婷用手绢擦了擦眼，“灵水本就身子虚弱，那些下人每日送来的吃食不是青菜就是萝卜，这如何能养得好？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但灵水好歹是姓顾的，还望姑夫人能够看在同宗的份上少为难几分我们灵水。” 眼看话题就要牵扯到顾玥怡身上，嬷嬷赶紧打住。 “那这几日就辛苦夫人照看小姐了，待到生辰那日，老奴会来接二位的。” 送走了嬷嬷，周婉婷兴奋地抓住了顾灵水的双手。 “灵水，你姐姐要回来了，咱们有救了！” 顾灵水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显得她本就瘦削憔悴的面容更加诡异。 “生辰宴？正好，我想在那日亲眼看着顾姒惨死在我面前！” “顾姒？对！”周婉婷眼中划过狠厉之色，“若不是她，咱们也不用受这个罪。既然老天爷都帮着在咱们，那就别怪咱们狠心了。” 当晚深夜，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浮萍才悄然离开了自己的屋子。她按照要求来到之前的假山处，向珠儿禀报下毒的进度。 “你给我的药粉，我已经给小姐服用了七次，还剩最后三次的量。” “很好！” 珠儿闻言甚是满意，“还有两日是小姐的生辰宴，到时候你把最后一次药粉倒在茶水中端给顾姒，务必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喝下去！” 浮萍抖了抖身子，垂头领命。 两人鬼祟交谈着，却不知盛歌就站在她们头顶的大树上。 …… “生辰宴？”顾姒先是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了然一笑，“也是，以往每年顾灵水都是和冯尔雅一起庆祝的，今年突然少了一个，定会惹人怀疑。况且拿人手短，顾灵月遣人送了这么多礼物回来，老夫人多少也要顾及一下。” 盛歌：“小姐有什么计划？要不属下把那毒粉放到顾灵水碗中去？” “不必。”顾姒垂眸想了想，抬眸时目露狡黠，“你且按照我的吩咐去寻一样东西……” 第175章 生辰宴（1） 生辰宴当日，府中果然来了不少熟悉的贵女。 顾姒早起，在浮萍和秋水的伺候下换了一身金边白纹雨丝锦裙，一头乌发挽成髻用金梅花簪别在脑后，左右耳后各留下一缕，松松垂在肩头。 秋水秉承着要让自己主子在宴席上大放异彩，力压顾灵水和冯尔雅的心态，在顾姒粉嫩的唇瓣上点了少许红色的口脂，眼尾处也精心用胭脂勾勒出上翘的眼线。 午膳之前，顾玥怡安排众人现在花园中赏花用茶。 冯尔雅早早便去了，正高兴地接受着好姐妹们的祝福和恭维。 “尔雅你今日可真是好看。” “是啊，这身牡丹薄水长裙真是衬你呢！” “还有这发饰，和你衣衫上的图案也是一样的，定是专门请师傅打造的？” 冯尔雅为了这次生辰宴准备了许久，听到众人夸赞自然是喜笑颜开。 “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夸张。” “是真的很好看啊，没骗人。” 其中一人亲腻地挽住她的胳膊，小声问道，“对了，怎么没瞧见你姐姐顾灵水？” 冯尔雅优雅地抚了抚鬓角，把一开始想好的理由搬了出来。 “哎，姐姐前些日子生病了，待会儿用膳的时候才会出来呢。” “病了？” “什么病啊？严不严重？” 冯尔雅笑称，“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偶然风寒。” “原来如此。” “那真是可惜了，今日天气这么好，大家坐在一起品品茶赏赏花，多惬意啊。” 冯尔雅笑而不语，这次她和顾玥怡原本是想趁着顾灵水和周婉婷失势，独自举办一场生辰宴的。 谁料想顾灵月突然送了辆车寿礼回府，还点名道姓是要送给顾灵水。这下可好，老夫人忌惮顾灵月的夫君，临时把顾灵水和周婉婷又给放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和母亲借机宣布掌管将军府大权的计划落空，冯尔雅就止不住来气。 凉亭中，夏南晴独自一人饮着茶。听着贵女谄媚巴结冯尔雅，她也只是不屑地冷笑两声。 就在她耐心告罄之际，总算看到一抹俏丽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顾姒由秋水和浮萍伺候着走来，所有正在说笑闲聊的贵女们同时安静了下来。 微风拂过，伊人身姿婀娜款款而行，好似画中走出的仙人。 顾姒一边走一边偶尔侧目和身边的丫鬟说两句话，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哪怕是不带笑意的清浅眼神也能把人的魂给勾出来。 “顾姒。” 夏南晴兴冲冲起身，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你可算是来了，我等得实在是无聊。” 顾姒微微颔首，“让郡主久等了。” 她这么一开口，呆愣住的各位贵女们才纷纷回神。 “天啊，她是顾姒？我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顾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 “这通身的气度，我还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娘娘来了呢。”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毕竟顾战将军马上要班师回朝了。” 此话一出，原本围聚在冯尔雅身边的贵女们瞬间涌向了顾姒，那些恭维的话也都不要钱似给堆叠在了她的身上。 冯尔雅突然落单，难看和羞辱像火一样燎烧着她的心脏，驱使她恨恨揪紧了手里的丝绢。 第176章 生辰宴（2） 涌过来寒暄套近乎的贵女们实在是太多，甚至把夏南晴都给挤到了一边去。 冯尔雅攥着手绢在一旁看着冷笑，只等着看顾姒招架不住出丑的模样。 以往顾姒名声不好，一个朋友都没有，从未被人如此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若是在以前，她定是会方寸大乱或者被捧得飘飘欲仙了。 但她重活一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几个未出阁的贵女对她来说还不够一盘菜的。 只见顾姒游刃有余地和人寒暄问好，不仅谈吐得当，甚至连每个贵女家里有几口人，父兄的官职和身体状况都了然于胸。 只要顾姒愿意，任何人和她谈话都无疑是种享受。 冯尔雅等了半晌，非但没等来顾姒出丑，反而发现众人对她越发恭敬熟稔了。眼看着自己的地位被抢走，冯尔雅只能磨着后槽牙，强撑着虚伪的笑容走了过来。 “表姐来了。表姐今日这身装扮真是别致，让妹妹开眼了。” 顾姒看到冯尔雅现身，便冲秋水招了招手。 “今日妹妹生辰，表姐没什么好东西相送，只能找人定制了一些首饰，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秋水捧着黑木匣子走上前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打开。只见匣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两支圆润的手镯，质地通透，颜色艳丽如碧水。 在场都是贵女，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在瞧见这两支手镯的时候也不禁露出惊诧之色。 “好漂亮的翡翠镯子！” “这翠的颜色真好。” “我还没看过满翠到这种程度的镯子呢。” 一时间众人半是惊讶半是恭维地将顾姒送的贺礼捧上了天。 冯尔雅也没想到顾姒会这么大方，居然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短暂的诧异后，她挂着得体的微笑道谢。 “多谢表姐的贺礼，尔雅很是喜欢。” 就在此时，顾姒余光看到周婉婷牵着顾灵水徐徐而来，她收回视线，热情地握住了冯尔雅的双手。 “既然妹妹喜欢，那不如现在就戴上。” 说罢不等冯尔雅拒绝，顾姒就手快地取出一支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瞧，妹妹气质如兰，很适合这镯子呢。” 远处的周婉婷瞧见顾姒给冯尔雅如此亲腻，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好个冯尔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居然和顾姒那个贱人称姐道妹起来！你病了这么些日子，怎么没见她来探望过？” 顾灵水扫视了一圈，神情更加阴郁了几分。因为她发现今日过府的贵女们大多都是冯尔雅自己的朋友。反而和她关系好的几个贵女，没有在人群中。 “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尔雅这是也没想到我和母亲能从寄梦院出来。” 周婉婷听懂了她的话，忍不住啐了一口。 “呸！还真以为她老娘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了不成？只要我还在这府里一日，就轮不到她们母女放肆！” 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趾高气昂地冲着冯尔雅走了过去。 “原来妹妹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顾灵水的嗓音传来，引得众人齐齐回头。 然而当冯尔雅对上她阴森幽怨的眼神时，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姐，姐姐？” 第177章 生辰宴（3） 顾灵水松开周婉婷的手，强撑着精神一步步走了过来。 原本嬉笑着围聚在一起的人群瞬间四散开来，像是在避让什么肮脏的东西。 不怪她们觉得恐惧，就连顾姒猛然瞧见顾灵水这般模样都忍不住惊诧了一瞬。 以前的顾灵水是鲜活的，是骄傲放纵的。尽管五官算不上十足的出挑，但却也是圆脸杏眼的传统美人。 然而这短短的一月时间，她尽是消瘦得只剩了一身的骨架子。 脸上的肉凹了进去，显得颧骨奇高；凸出来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冯尔雅和顾姒，像是一条死去已久的鱼。 “妹妹怎么不说话？不认得我了吗？” 顾灵水走到冯尔雅身边，枯瘦的五指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好漂亮的镯子，很适合妹妹。” 冯尔雅止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感觉眼前这人不是顾灵水，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姐，姐姐终于到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出不了寄梦院？妹妹放心，我的好得很。只要想，随时都能来找妹妹。” 两姐妹打着机锋，顾姒好暇以整站在旁边看戏。 周围的贵女们却是窃窃私语起来。 “好可怕，这是顾灵水吗？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刚才尔雅说她得病了。” “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整个人的模样都变了？” 瞧见众人议论自己的女儿，周婉婷深吸了一口气，以主母的姿态站出来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灵水，你且带着各位小姐们准备入席。” 为了脱离顾灵水的“魔爪”，冯尔雅赶忙颔首。 “是啊，宴席已经备好，各位请随我来。” 眼看冯尔雅逃命一般仓皇而去，顾灵水冷笑着勾了勾唇角。然而当她经过顾姒身边的时候，脚步却微微一顿，朝她投去了一抹似怨恨似嘲讽似解气的复杂眼神。 等周婉婷带着顾灵水先行一步，被挤开的夏南晴总算重新回到了顾姒身边。 “顾灵水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还有我瞧她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太和善啊。” 顾姒失笑，“她看我的眼神什么时候和善过？” 夏南晴还想再提醒她当心些，顾姒却先一步打断道。 “走，我带你入席。” 这次生辰宴的主角是冯尔雅，宴席自然是摆在了飞兰院。 周婉婷带着顾灵水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主位上坐着的顾玥怡。姑嫂两人对视一眼，顾玥怡尽管心中别扭，但还是笑盈盈地起身福礼。 “嫂嫂，灵水，快来坐。” 周婉婷扫了她一眼，见顾玥怡身上穿着最新款式的裙衫，而自己却是穿得去年的旧款，心中更加不平衡了。 若不是顾玥怡抢了她的管家权，她哪里会如此捉襟见肘，连件新衣都无法备置。 想到这，周婉婷连面上的礼仪都省去了，直接带着顾灵水坐到了主位左下第一的位置上。 菜肴流水一般端上来，精致又奢靡，顾玥怡还花了重金请来了京都城内最有名的乐师弹琴助兴。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浮萍端着热气腾腾的汤水来到顾姒面前。 “小姐，这是新鲜熬制的鱼汤，您尝尝。” 第178章 中毒 就在浮萍呈上汤水的时候，其他侍女们也陆陆续续把备好的鱼汤端给各位贵女，就连身边的夏南晴也分到了一碗。 鱼汤鲜美诱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顾姒用竹筷挑起一片鱼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味了一番。 “不错，放着。” 浮萍却有些焦急地盯着她，“鱼汤凉了就腥了，小姐还是趁热喝。” 作为丫鬟，浮萍这样说话显然就有些不合适了。 夏南晴转过头来扫了她一眼，调笑道：“你这丫鬟倒是操心的命。” 浮萍自知失言，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退了个干净。 “小姐息怒，奴婢只是关心您，并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我又没怪你。起来。” 顾姒放下竹筷，将那一小碗洁白香浓的鱼汤端起来，接连喝了好几口。 “这汤是你熬的？味道不错。” 浮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警惕地摇头，“汤是大厨房熬的，奴婢只是负责给小姐呈上来。” 其实她为了给顾姒下毒，提前单独盛了一碗汤出来，将准备好的药粉放了进去。 顾姒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言，反而转过头和夏南晴闲聊起来。夏南晴几次想喝汤，却都被顾姒有意无意地打断。 浮萍退到了顾姒的身边站着，冲对面席间的周婉婷和顾灵水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顾灵水瞧着桌前空了大半的汤碗，露出诡异的微笑。 周婉婷也满意地擦了擦嘴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然而世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非但没等来顾姒的毒发身亡，反而觉得腹间隐隐作痛。 “呕！” 顾灵水一个没忍住，竟是突然弯腰呕吐起来。 紧接着席间也有贵女惨白着脸色痛苦道：“我，我好难受。” “我想吐，呕！” 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坏了冯尔雅和顾玥怡。 “怎么回事？大家这是怎么了？” 冯尔雅刚想起身，也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紧接着也扶着案几呕个不停。 顾姒装作虚弱地靠在夏南晴的肩膀上，颤巍巍道：“天啊，大家该不会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几个胆子小的贵女登时吓得大哭起来。 顾玥怡倒是还没来得及喝汤，看到场面如此混乱，只能硬着头皮一边吩咐丫鬟婆子们伺候好这些千金小姐，一边让人把府中的秦大夫请过来。 “大家别慌，大夫马上就来了，再忍一忍！” 夏南晴以为顾姒不舒服，神情焦灼地抱着她。 “顾姒，你没事！？” 顾姒在浮萍瞧不见的角度冲她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肚子疼。” 浮萍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吓得手脚都软了。她明明单独给顾姒下了毒粉，为什么变成所有人都在呕吐了？ 犹豫了片刻，浮萍决定先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她刚一动就被顾姒给叫住了。 “浮萍，我难受，你过来给我倒杯热水。” 浮萍身子僵住，半晌没动。 一旁的夏南晴气恼地呵斥道：“没听到你主子的话吗？还不快过来伺候！” 浮萍哆嗦了一下身子，这才胆战心惊地跪坐在顾姒身边替她倒水。 第179章 鱼汤 宴席上有人投毒，此事立刻惊动了映蓉院的老夫人！毕竟今日请来的都是各府的千金，若是伤了一个半个的，她们都担不起责任。 老夫人拄着拐杖急匆匆赶到飞兰院时，秦大夫也提着药箱跑了过来。 “参见老夫人。” 看着满屋子都在呕吐嗔唤的贵女们，老夫人吓得面无血色。 “别管我，快去给她们瞧瞧！” 顾玥怡迎出来，“母亲。” 老夫人气急败坏，恨不得用拐杖敲打顾玥怡的脑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玥怡也是一头雾水，“我，我也不知，大家吃得好好的，突然就有人呕吐起来了。” 秦大夫刚一入门，就被周婉婷给揪住了。 “你快来给灵水瞧瞧！她刚才喝了鱼汤没多久就开始呕吐。” 秦大夫蹲下身给顾灵水把脉，随即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周婉婷以为顾灵水情况不妙，急得眼中蓄满了泪水。 “怎么样啊秦大夫，灵水她没事？” 此时老夫人和顾玥怡也围了上来，就等着他说结果。 秦大夫冷汗直流，“这，各位小姐的确是中毒之相，至于是中了什么毒，还需一一细查今日的膳食。” “一一细查？那要查到什么时候？来得及给大家解毒吗？” 秦大夫看了一眼席间精致繁复的菜肴，只觉得头大。 就在几人焦灼烦躁之际，顾姒由夏南晴和浮萍搀扶着走了过来。 “叔奶奶，伯母，姑母，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姒儿在喝过鱼汤之后就觉得腹痛不止？” “鱼汤？” 顾姒的话唤回了顾玥怡的注意力，她想起来了众人呕吐的情况似乎正是在呈上鱼汤之后才发生的。 “秦大夫，快看看鱼汤有没有问题！” “是。” 经过一番紧急的检验，秦大夫黑着脸把鱼汤放回桌上。 “启禀老夫人和两位夫人，这鱼汤中被人加入了少量的夹竹桃汁液。夹竹桃有毒，会引发呕吐眩晕等症状。” 周婉婷瞳孔缩起，隐晦地瞄了一眼顾姒身后的浮萍。 “夹竹桃！？鱼汤里怎么会是夹竹桃的毒？” 浮萍垂眸不敢接话，缩在衣袖中的胳膊止不住地颤抖着。 顾玥怡没有注意到周婉婷的异常，只追问道。 “此毒可有解！？” 秦大夫颔首，“有点麻烦。得先用绿豆汤催吐，把有毒的汤水吐出来，再立刻送医诊治。” 老夫人急得直跺脚，“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去熬绿豆汤啊！再派人准备车辆，把这些小姐们赶紧送去医馆！” 只见大量丫鬟奴仆们从飞兰院进进出出，将一碗又一碗的绿豆汤呈给各位千金贵女们解毒。 看着众人将有毒的汤水吐出之后脸色逐渐好转，顾玥怡又张罗着派人将她们各自送去医馆，并且承诺找到了下毒的凶手后再去登门道歉。 等一切处置妥当，天色已经渐黑。 顾玥怡回到飞兰院，冯尔雅和顾灵水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只是吐过之后神情萎靡，两人都沉睡不醒 第180章 追查（1） 为了找出幕后真凶，老夫人亲自坐镇审查。 厅中跪满了当日在厨房当值的下人，就连负责传菜的丫鬟侍女们也被统统叫了过来。 “说，究竟是谁下的毒！” 下人们战战兢兢低着头，谁都不敢答话。 顾玥怡也是气得很了，拍着桌子威胁道：“来人啊，把这些人的卖身契都给我拿来！今日若是找不出真凶，我就把你们全部贱卖给人牙子，送去艰苦的边塞充军奴！” 此话一出，厅中瞬间跪倒一片。 “姑夫人饶命啊！” “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啊，请姑夫人明鉴！” 周婉婷瞧着顾玥怡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就来气，于是也站出来主持大局。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把真凶找出来，光吓唬人有什么用。依我之见，还是该直接上刑。来人啊，把他们拖下去，每人重打十个大板。谁先招供谁就可以免除刑法。” 她这么一说，众人哭闹得更厉害了。 听着厅中吵吵嚷嚷的喊冤声，老夫人不耐地挥手打断。 “够了，都给我闭嘴！” 这次中毒事件相当恶劣，处理不好，崇武将军府便会和整个京都城的官宦贵族们交恶。到时候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顾瑜和冯祯的仕途也将受到影响。 思及此，老夫人狠心道：“我看还是直接报官，把这些人都送去牢里，让府衙老爷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了，没有人招供！” 映蓉堂内哭嚎声震天，顾姒光是站在院中都能听到刺耳的嚎啕声。 “见过叔奶奶，伯母，姑母。” 看到顾姒在秋水和浮萍的搀扶下入门，顾玥怡不由嫌恶地蹙眉。 “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又过来了？” 周婉婷更是直接，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嗑在了桌子上以示不满。 顾姒恍若未觉，依旧规矩地福身，“姒儿今日喝的鱼汤不多，吐过之后已经觉得好多了。想着尔雅和灵水还没醒，便想着过来照看一二。” 顾玥怡原本是不信顾姒有这般好心的，但瞧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憔悴的模样，心中的疑惑不由减淡了些。 “你坐，我和你叔奶奶正在审问是谁下了毒。” “可审出来了？” 顾玥怡没好气地哼道：“如此大罪，这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承认。” 顾姒想了想，缓缓开口。 “姒儿倒是觉得此事不难审，按照咱们府中的规矩，这大厨房里都是两人一岗。同样的活计必须得两人一起完成，相互监督。姑母不如问问他们，有谁在备菜的过程中单独离开过厨房。或者，又有谁单独去过厨房？” 话音落下，站在顾姒身后的浮萍明显晃动了一下身子，交叠放在身前的手指猛然扣紧。 周婉婷也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向顾姒。 反倒是顾玥怡眼睛亮了亮，“你说的有些道理。” 然而一番审问后，众人都保证没有擅自离开过岗位。 见他们如此冥顽不灵，老夫人也懒得再浪费时间，直接下令把这些人统统送去官府衙门。 就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一个胖胖的厨娘突然站了出来。 “姑夫人且慢，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单独来过大厨房！” “谁！？” 第181章 追查（2） 胖厨娘咽了口唾沫，视线定焦在了顾姒的身上。 顾姒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我入席之后可是再也没离开过。” 谁知那厨娘却摇了摇头，“不是顾姒小姐，而是，而是她！” 厨娘猛地一指，刚好点到了顾姒身后的浮萍。 “浮萍！是浮萍！奴婢记得她单独来过一次厨房，还动了鱼汤！” 听到厨娘的指证，浮萍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摔倒。 周婉婷也是深吸一口气，放在膝上的手指猝然攥紧。 浮萍慌乱地摇头，“我，我没有下毒。” 顾玥怡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哇，原来是你！来人啊，将她给我拿下！” 浮萍被拧着胳膊押跪在了大厅中央，顾玥怡踱步到她面前，二话没说先赏了两记耳光。 “大胆刁奴，竟敢在小姐的生辰宴上下毒！” 浮萍挨了打，脸颊瞬间就肿胀起来。她眸中泪水直落，心虚又惊恐地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顾姒身上。 “奴，奴婢没有害人，小姐救我……” 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眯了眯眼，目光顺着她转向顾姒。 “顾姒，浮萍下毒害人，此事该不会和你有关？” 周婉婷心思一转，也附和道：“原来是你指使浮萍下毒？你明知今日是灵水和尔雅的生辰，却丧心病狂做出这等事情。你好狠的心啊！” 顾姒眉心紧拧着，眼眸中透出浓浓的疲惫和失望。她在出门前提前在脸上和唇瓣上敷了粉，此刻看起来既憔悴又病态十足。 “叔奶奶和伯母怎么会这样想，姒儿今日也是喝了有毒的鱼汤差点丧命啊。” 一旁的秋水搀扶着顾姒的身子，急得眼睛都红了。 “老夫人明鉴，我们小姐回到觅云院后可是吐了好几次。连秦大夫都特意叮嘱我们小姐要好生调养，否则胃上要留病根的。” 顾姒虚弱地抬眸，眼尾泛出楚楚可怜的红晕。 “我若真是指使浮萍下毒，便不会自己喝下毒汤，更不会带着浮萍来自投罗网了。”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老夫人和周婉婷等人虽然很想就此给顾姒定罪，却是也拿不出十足的证据。 顾玥怡咬牙，“那你说，浮萍为什么去厨房？又为什么动那鱼汤？” “说起此事，姒儿也觉费解。”顾姒挑眉看向浮萍，“宴席上我并未下令让你离开过，你是什么时候悄悄离席的，为何不告诉我一声？还有，明明有传菜的侍女，你为何要单独替我盛汤？” “奴婢，奴婢……” 浮萍不知如何解释，仓皇间下意识跪行到周婉婷脚边，抱住她的小腿哀求道。 “夫人明鉴，奴婢没有在鱼汤中下毒，您信我啊！” 周婉婷却是像触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下意识把浮萍踢开。 “你做什么？” 顾玥怡呵斥道：“老实些！否则立刻将你送官！” 浮萍哭诉，“不要！姑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到鱼汤中啊。不信，不信您可以问夫人！” “问夫人！？” 顾玥怡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婉婷，而周婉婷却是紧张得冷汗都下来了。 “你有没有下毒，我怎么会知道！？” “可是夫人……” “你闭嘴！” 周婉婷怕她乱讲话，抬手狠狠扇了浮萍一个巴掌。 浮萍被打得歪过头去，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第182章 拿赃 周婉婷情绪如此激动，这下连老夫人都瞧出来她们之间只怕是有什么猫腻。 就在这时，顾姒缓缓站起身来。 “伯母息怒，其实姒儿倒是觉得浮萍这丫鬟为人纯善，应当不会做出给主子投毒这种事情的。” 浮萍做梦都没想到，最后站出来维护她的人，竟然是她想要毒害的小姐。而给自己下命令的周婉婷，却是对自己避之不及。 “小姐……” 浮萍喊了一声，痛苦地呜咽起来。 顾姒走到浮萍身边，亲自将她扶起。 “叔奶奶，所谓抓奸抓双拿贼拿赃，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姒儿相信浮萍是无辜的。” 她这么一说，周婉婷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要浮萍不被抓，她们之间的秘密就不会暴露。 谁料顾姒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浮萍作为我的丫鬟，我也不好太过袒护。为了证明她的清白，还请叔奶奶下令派人搜查浮萍住处。若是真能找出毒药，姒儿绝不维护。” 此话一出，浮萍又瘫软地跌回地上。 周婉婷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珠儿。珠儿接触到她的眼神，隐晦地点了点头。 其实珠儿和浮萍是一起离开宴席的，在浮萍把最后一批毒药下到给顾姒的鱼汤中后，珠儿立刻将空了的药瓶埋到了两个新姨娘的院子里。 只待顾姒一死，她们立刻便可以将脏水泼到姨娘身上。谁料到顾姒非但没事，反倒是她们所有人中了毒。 想到这，周婉婷攥紧了膝上的裙摆，恨恨瞪了浮萍一眼。反正没有了药瓶为证，就算把她的住处翻个底朝天又有什么关系。 周婉婷：“我觉得此话有理。既然大家都觉得浮萍有嫌疑，自然该查个清楚的。” 谁料到浮萍却惊叫着拒绝，“不，不行！不能搜！” 老夫人眯起眼睛质问，“为何不能！？难不成你住处真有毒药？” 顾姒也蹲下身子假意劝道：“浮萍你别怕，只要你没下毒，就该自证清白。只要搜过了住处，叔奶奶就会明白你是被冤枉的。” 看着顾姒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浮萍却是害怕得直哆嗦。 顾玥怡等得不耐烦，直接对自己丫鬟下令。 “来人，带几个嬷嬷去浮萍那，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是！”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搜查的人就返回了映蓉院。 老夫人听到脚步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如何？” 丫鬟福身，“启禀老夫人，浮萍屋中并没有找到毒药的痕迹。” “没有？” “是，奴婢仔细找过了，的确是没有毒药。” 听得此话，周婉婷明显舒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她轻松一会儿，又听丫鬟补充道。 “不过我们从浮萍的房中找出了这些东西。” 一个蓝色的包袱呈了上来，浮萍看见之后瞳孔猛然放大，在犹豫一瞬后竟是心虚地扑了上去。 “你干什么！？松手！” 丫鬟和浮萍一人抓着包袱的一角，两相用力之下，那包袱竟是直接破开。里面裹着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霎时间整个映蓉堂内落满了金灿灿的首饰。 第183章 定罪 一看到这么多珍贵的宝物，老夫人瞳孔中散发出锋利的光芒。 “这都是什么东西？” 金项链、金簪、翡翠镯子、玉器摆件，还有随意散落的足足八百两银票。 在场众人无不抽气惊叹，浮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金银玉器？ 这时一直没怎么做声的秋水终于跳了出来，“我说小姐的首饰怎么一件件的都不见了，原来是被你偷了去！” 顾姒捂住胸口，难过地后退了两步。 “我一直认为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作出这种事情！” 浮萍哑然失声，呆愣着不知该先辩解还是该先把东西藏起来。 秋水一个箭步冲上来，从地上精准的选出几支玉簪。 “天啊！这可是以前老爷回京都时，皇上赏赐的礼物。这种东西你也敢偷，你是想害死我们崇武将军府吗！？” 皇家赏赐出宫的东西都是有记载的，不可外传，不可转赠，更不可典当。 而浮萍偷盗这些东西，明显是为了卖出去换钱。一旦有人认出这些首饰是皇家赏赐给崇武将军府的，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一想到这，老夫人又气恼又害怕，整个人直打颤。 “来人，将这个刁奴给我拿下！” 此时非同小可，甚至比下毒更来得可恶。 两个强壮的家丁压制着浮萍，把她摁着跪倒在地。 周婉婷更是眼疾手快，为了不让浮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将自己的手绢塞到了她的口中。 老夫人颤巍巍地从主位上走下来，用拐杖狠狠敲打浮萍的脑袋。 “贱货！” 浮萍闷哼一声，额角处便流下一缕鲜血。她狼狈地抬头，朝周婉婷投去求助的目光。 周婉婷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毫不留情地别开眼睛。 浮萍崩溃又绝望，顶着一张涕泗横流的脸看向顾姒。 顾姒歪在秋水的身上，无奈又痛心地叹气，“我待你不薄，只要你老老实实当差，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必做出这种事情？” 秋水却啐了一口，“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小姐别在心软了，这次定要狠狠罚她。” 浮萍偷盗巨额财物，即便是没有搜出下毒的证据，也是逃不掉责罚的。 顾姒看向顾玥怡，“姑母，如今是您掌家，姒儿有个不情之请。” “你讲。” “浮萍虽然犯下大错，却也贴身伺候了我多年。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姒儿还希望姑母不要动用私刑，直接将浮萍送官，由官府来定度罪名。” 顾玥怡还没来得及答应，周婉婷已经慌着反对。 “不行！” 顾姒转头看她，不解道：“伯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那句“如今是顾玥怡掌家”已经严重刺激到了周婉婷，如今再听要把浮萍送官，她更是又心虚又气恼。 浮萍知道太多她的辛秘，即便是要打要罚也必须经过她的手。万一对方经不住官府的刑法吐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在这崇武将军府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然而面对顾姒审视探究的眼神，周婉婷只能临时找了个借口。 “我是想说，今日天色已晚，即便是要送官也得等到明日。”她一边说一边朝顾玥怡使眼色，“依我之见，今晚暂且将浮萍关到后院柴房里。” 顾玥怡垂眸，作为曾今的盟友，她对于周婉婷的心思了然于胸。 “嫂嫂说得也有理。来人啊，堵了浮萍的嘴，把她带下去。” 第184章 求助 看着浮萍被人扭送带了下去，顾姒单手撑着额头直抽气。 “小姐您怎么了？” 顾姒摇头，“没什么，就是头疼。” 秋水忙道：“都是浮萍那个白眼狼，把小姐给气狠了。要不奴婢先扶小姐回去休息？” 顾姒虚眯着眼睛看向老夫人等人，“姒儿身子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本就不想看到她，闻言也不吭声，只嫌弃地挥了挥手。 从映蓉院出来，顾姒从病病歪歪转换成了精神抖擞。 秋水忍不住叉腰笑道：“总算把浮萍这叛徒打发走了。但瞧着夫人的意思，似乎是要保她。” “保她？”顾姒哂笑一声，“周婉婷心思狠毒，浮萍知道太多她的秘密，不可能再活着走出将军府了。” 秋水闻言瞪大了眼，“小姐的意思是，夫人要杀人灭口？” 顾姒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朦朦胧胧的光线被密集的乌云挡住，好一个放火杀人的好天气。 夜色浓重，月亮早已被黑沉沉的乌云尽数遮挡。在几声沉闷的雷响之后，天空中终于落下倾盆大雨。 顾姒将雪白的皓腕伸出窗外，接着飘落而下的冰凉雨珠。 “小姐。” 秋水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衫，神情亢奋地来到顾姒身后。 “都准备好了？” “请小姐放心。” 顾姒点了点头，头也不回道：“去。” …… 夜空中乌云上涌，倾盆的大雨犹如墨汁泼下，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框上渐起又落下，沾湿了顾姒的衣袖。 此时的秋水则是撑着伞在雨夜中急行着，一身黑衣的她恍如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按照盛歌之前的打探，秋水悄悄摸索到了寄梦院仆人们现在暂时居住的厢房，精准地找到了宁安所住的那一间屋子。 “咚咚。” 细微的闷响在暴雨如注的夜晚并不惹人注意，甚至就连住在这屋里的人也是隔了许久才意识到有人找上门来。 宁安打开房门，警惕又茫然地看着秋水。 “你……” 秋水仓促地福了福身，脸上浮现出焦急和担忧之色。 “宁安，我是秋水，和浮萍一起在觅云院当差的。” 宁安颔首，“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秋水见他认识自己，便开门见山道。 “浮萍被老夫人和夫人扣下了，小姐和我都很担心她的情况，却又找不到人打听，只好来找你问问。” 宁安脑中的某根弦嘭的一下就断了，“浮萍被老夫人和夫人扣下了？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今日灵水和尔雅小姐的生辰宴被人投了毒。” “自然听说了，但那和浮萍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宁安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就白了。 “难道，这事和浮萍有什么关系吗？” 秋水叹了口气，“原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老夫人怀疑浮萍手脚不干净，在膳食中投毒。” “不可能！” 宁安急促反驳，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浮萍不仅是顾姒的丫鬟，私底下更是和寄梦院有来往。今日中毒的不仅只有顾姒，更有顾灵水和冯尔雅。就算有人投毒，也绝不会是浮萍干的。 第185章 灭口（1） 秋水顺着宁安话点头，“小姐和我也不相信，当场给浮萍求情。但夫人态度却很坚决，下令搜查了浮萍的住处。” 宁安一听这话便急了，“可找到了证据？” 秋水摇头，“虽然没找到证据，但夫人还是下令把浮萍给关起来了，还说明日一早就要将她送去官府衙门。” 宁安倒抽一口凉气，踉跄后退了半步，身后的房门被他撞得发出一声闷响。好在夜深雨大，并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响动。 秋水继续道：“浮萍被带走，却没说关在哪里。小姐和我急坏了，却又找不到门路打听。情急之下，我想起浮萍和我提起过你的事情，她说你之前在寄梦院当差。所以，我就想着来找你，请你替我们看看浮萍的情况。” 宁安先是被浮萍被抓的事情吓了一跳，此刻再听到秋水说浮萍和她提过自己，禁不住更加紧张了。 “浮，浮萍跟你说过我？说我什么？” 秋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放低声量安慰。 “你别怕，浮萍和我是好姐妹，她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 宁安抽气，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然地悄悄攥紧。 “她，她都说了？” “不仅我知道了，小姐也知道了。” “是你告诉她的！？” 宁安瞬间攥紧了拳头，眼中迸发出恼怒的凶色。 秋水丝毫不怀疑，此刻她若是点头，宁安定会毫不留情地对她出手。想到自己的任务，秋水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 “是浮萍自己说的，她向小姐禀明了你们的事情，还求小姐为你们指婚。” 宁安紧绷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地错愕了一下。 “指婚？” “小姐已经答应了。” 宁安更傻了。 秋水上前一步，眼神坚定地看着宁安。 “小姐怀疑浮萍被关在了寄梦院，但小姐和夫人关系不太好，想找人打听都没办法。你能不替我们走一趟，向浮萍带句话。” 宁安傻愣愣问道：“带什么话？” “请你告诉浮萍，让她一定要坚持住，小姐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的。” 听过秋水的这番话后，宁安心乱如麻。 一方面他担忧浮萍的状况，一方面又疑惑周婉婷的做法。浮萍明明是她的眼线，她没有理由对浮萍下手才对？ 但宁安还是听从了秋水的话，趁着夜色悄悄潜回了寄梦院。他对这里的路线很熟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后院的柴房。 原本应该漆黑无人的柴房此刻却是亮着灯，门窗上倒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宁安心头一跳，借着大雨瓢泼的嘈杂声偷偷来到房门口。 屋内光线昏暗，但宁安却通过声音和身形精准地找到了浮萍的身影。此刻浮萍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头发散乱，满脸都是泪痕。 “夫人，夫人您且饶了我，奴婢真的没有给灵水小姐下毒啊！” 周婉婷踱步到浮萍身前，扬手赏了她一个巴掌。 “我让你下毒害死顾姒，你却把夹竹桃的毒汁放到众人食用的鱼汤中！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的灵水都想一起毒害。说，是不是顾姒让你这么做的！？” 躲在门外的宁安闻言，瞳孔猛地缩起。 还真是浮萍下的毒！ 第186章 灭口（2） 浮萍挨了打，脑袋歪到了一边，嘴角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 周婉婷尚不解气，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逼迫浮萍抬起头来。 “贱婢！顾姒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临阵倒戈？” 光从顾姒没有中毒身亡这一点，周婉婷就认定是浮萍背叛了自己。 听到这话，浮萍恍惚的神情才重新聚拢，朝对方露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惨淡笑容。 “夫人以为我为什么要叛？” 她如此反问本来是想表明自己没有背叛的理由，谁知对方却会错了意。 “我就知道，定是顾姒那小蹄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周婉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珠儿已经悄然转到了浮萍的身后。周婉婷隐晦地使了个眼色，珠儿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拿出来套在了浮萍的脖子上。 麻绳倏然收紧，疼痛和窒息感瞬间席卷了浮萍的全身。她察觉出周婉婷要杀自己，立刻奋力地挣扎起来。奈何手脚都被捆在凳子上，只能徒劳又绝望地扭动身子，脚上的绣花鞋踢掉了，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呜呜呜……” 周婉婷看着浮萍脸颊和眼睛一点点浮现出血色，非但不让制止珠儿，反而露出嗜血的冷笑。 “你也别怪我狠心，谁让你知道那么多我的秘密还敢背叛。今日我送你上路，总好过你来日去大牢里受苦受难。” 此刻躲在屋外的宁安通过细小的门缝看到了里面的场景，吓得腿脚发软头脑发昏。他想冲进去救浮萍，但浑身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作为家生子，宁安对于周婉婷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脑子里已经生出了反抗的想法，身体却是迟迟不敢行动。 屋内，周婉婷后退两步，用手绢一点点把手指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擦干净。 浮萍脖颈上勒出乌痕，舌头也不自觉吐了出来。临死前她瞪圆了双眼看着周婉婷，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海最深处，好等去了阎罗殿找判官告状。 周婉婷被她这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干脆把擦过手的手绢搭在了她的脸上。 不过片刻的时间，浮萍便停止了挣扎。 珠儿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把浮萍挂到了房梁上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做完这一切，两人才熄了屋内的烛火准备离开。 一直躲在屋子外的宁安终于回神，抢在她们出门之前躲到了院子里盛水的大水缸后面。 珠儿合上房门，将油纸伞撑到了周婉婷的头顶。 “解决了浮萍，夫人总算能睡个安心觉了。” 周婉婷哼道：“原本还想等顾姒死后再解决她的，谁想她自己不中用。” “死了也好，反正下毒的凶手还没找到，正好扣到浮萍的头上。” 周婉婷不置可否，只挥了挥手示意珠儿开道。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宁安这才怅然若失地走了出来。 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周婉婷一直都在欺骗浮萍，无论她是否完成了任务，等待她的都是死路一条。 一直深刻在骨子里的忠诚在这一瞬间开始有了裂缝，怨恨的种子在这大雨之夜快速又隐秘地生长壮大。 第187章 眼线（1） 浮萍死得诡异且蹊跷，此事传回觅云院时，顾姒却并没有感到意外。 “怎么死的？” 秋水喃喃道：“悬梁自尽。不过夫人的说法是，浮萍自知罪孽深重，遂留下一封书信后畏罪自杀了。” 顾姒正在练字，闻言冷冷一笑，雪白的纸张上浮现出一行娟秀有力的字体：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秋水盯着瞧了一会儿，低声询问道：“小姐，浮萍已然伏诛，咱们还要以什么理由去找宁安呢？” “你先去寄梦院，就说我与浮萍好歹主仆一场，想替她收个尸，请伯母行个方便。” “可浮萍死得蹊跷，夫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顾姒顺势道：“那你再去找宁安，让他在浮萍的棺材里放些碎银子，顺带告诉他，浮萍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秋水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奴婢明白了！” 浮萍之死很快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秋水先去了一趟寄梦院，按照顾姒的所教的那样向周婉婷讨要浮萍的尸首。果不其然，周婉婷不仅拒绝了她，还把浮萍的尸首和“遗书”交给了衙门的官差。 作为在生辰宴上下毒的凶手，浮萍即便是死了也被冠上了罪人的称号，连个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 等秋水再次找到宁安的时候，他正傻愣愣地坐在房间里发呆，神情恍惚。 “宁安，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响动，宁安依旧沉闷地低着头不说话。 秋水瞧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衫，明显有被雨水淋过的痕迹，衣角和鞋面上还沾有半干的泥土。 “你去过寄梦院了。” 这话并非疑问，而是陈述的口吻。 宁安放在膝上的手指猛然卷起，身体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 秋水顿了片刻，干脆蹲下身子看向对方的眼睛。 “宁安，浮萍死了，夫人说她是畏罪自杀。但小姐和我都相信浮萍是被冤枉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 “小姐想帮浮萍收尸，夫人不许。你能不帮个忙，将这些东西放到浮萍的棺材里，也好让她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 按照弘明国的习俗，在过世的人手中塞些银钱，可以保佑对方下辈子投个好胎。普通百姓也就是塞一两个铜板，权贵人家则会塞些金银玉器。浮萍作为丫鬟能够得到这么一小袋精致的碎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宁安接过小小的荷包，发现这居然还是浮萍的针线活，登时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他紧紧地攥着荷包，痛苦地呜咽出声。 恐惧、悔恨、内疚、思念等复杂情绪像一把刀，反复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秋水瞧着他这般痛苦，又将一双小小的虎头鞋放在他手边。 “这是浮萍留下的东西，小姐说，也许你想留着。” 宁安瞧见露出费解的表情，“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这是小孩子穿得鞋。” “小孩子的鞋？” 宁安愣神了数秒，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 秋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浮萍死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第188章 眼线（2） 这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一下子被宁安给炸蒙了。他僵硬地看着那双极小的鞋子，眼中泛出赤红的血色。 “你说什么？” 秋水叹气，“未婚先孕，这原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浮萍原本也是想等小姐给你们赐婚之后再宣布的，谁想到却没这个机会了。如果你昨晚见到她的话，说不定还能听她亲口告诉你。” 宁安身子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呲溜滑坐到了地上。 他回想起昨晚浮萍被周婉婷下令处死的情景，原来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怀着他们的孩子了！ 那他岂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害死！？ 宁安受到的刺激过大，连眼泪都停住了。 “孩，孩子……” 秋水轻轻搭在了宁安肩头，像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一般低语。 “浮萍明显死得蹊跷，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宁安，你是浮萍生前最信任的人，你就不想为她报仇吗？” “报仇！？” 宁安足足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句话，他猛地抬头看向秋水，眼中迸发出的精光犹如赤阳一般慑人。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替浮萍报仇！可是，我不过是个小厮。” 秋水见他上钩，便一点一点开始收线。 “咱们虽然都是下人，但却也有力所能及之事。浮萍是我的好姐妹，这次莫名其妙死在了寄梦院，明显是被人陷害的。小姐和我都想查明真相，你可以帮我们。” “好！” 宁安脑袋一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秋水，他此刻一心只想着为死去的浮萍和孩子恕罪。 “你要我怎么做？” 秋水：“很简单，夫人和灵水小姐已经解禁，灵月小姐也马上就要回京都了。你和其他仆人应该很快就会被调回寄梦院。到时候你且帮着我们小姐盯着那边的动静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 “小姐！小姐！” 顾姒坐在窗边看书，听到响动抬眸，且瞧见秋水提着裙摆急匆匆地朝自己跑来。 “小姐，有大消息！”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秋水喘着气，把刚才听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复述出来。 “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贤王殿下要选妃了。” 顾姒闻言微顿，紧接着嘴角凹出一抹清浅的弧度。 “这么快？” 她之前还在担忧，顾灵月和她的夫君就快返回京都城了。若是等他们回来了贤王还没选妃，那自己为顾灵水精心设计的计划就不得不变一变了。 好在老天不负她，一切时机都刚刚好。 按照上一世的走向，贤王殷琉焕宣布选妃后不久，顾灵水就撺掇自己逃婚去贤王府大闹了一场。 不过到了这一世，倾心殷琉焕的只剩下顾灵水和冯尔雅，而闹婚这种蠢事，也该换一个人做做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邸报入府后直接送去了映蓉院，老夫人看过后立刻下令封锁了消息。奴婢也是运气好，恰好听在映蓉院当差的两个婆子嘴碎才知道的。小姐，咱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顾姒挑了挑眉，精致的眉眼中透出灿烂华光，“自然是把这好消息告诉姐姐了。” 第189章 选妃 得知顾灵月即将返回京都城，老夫人解除了顾灵水和周婉婷的禁足。没有了束缚，周婉婷立刻投入到和顾玥怡争夺管家权的大战当中。照顾顾灵水的重任就交到了珠儿手里。 这日顾灵水带着珠儿在花园里散步，经过一处凉亭的时候停下来稍作休息。 珠儿贴心地替顾灵水打扇，“小姐可是累了，要不要回去躺一会儿？” “不了，我就是有点儿渴，你去把凉茶给我拿来。” 珠儿担忧地蹙起眉梢，“可小姐身边没有别的下人，奴婢不放心。” 顾灵水摆手，“不妨事，你且去，我就在这等着。” “可是……” 珠儿虽然没说出来，但她的顾虑却是写在了脸上。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顾灵水的情绪反复无常。今日出门又只带了自己一个丫鬟，珠儿怕自己一走，顾灵水万一发病了都没人照料。 像是猜到了珠儿的想法，顾灵水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你是来伺候我的，不是来监视我的。我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了？” 珠儿立刻跪下求饶，“小姐息怒，珠儿不是这个意思。” 顾灵水不耐地挥了挥手，“那还不快去！？” 珠儿无奈，只得再三叮嘱顾灵水留在原地等候，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就在珠儿离开之后没多久，宁安就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探出了头。 自从成为顾姒的安插在寄梦院的眼线之后，他一直苦于没有用武之地。等了许久，今日总算等来了机会。 宁安藏在假山和花坛之后，只露出半个头来，按照秋水所教的那样自言自语起来。 “什么？贤王殿下要选妃了？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说完这句，他又捏着嗓子答道。 “哎哟你可小声些，这可是从映蓉院听来的机密，老夫人不让传出去的。”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全府上下都知道灵水小姐心仪贤王殿下，万一让她知道贤王已经和高家的小姐定了亲，那又要闹起来了。” “贤王殿下英俊潇洒，这高家小姐真是有福了！” 这些话伴随着微风传入亭中，正在休息的顾灵水登时如遭雷劈。她猛然起身朝着声源出看去，却只能依稀瞧见花坛和假山后面有人露出了半个头。 “谁，谁在那！？” 宁安得知顾灵水听到了自己的话，立刻“哎哟”了一声闪身就走。 顾灵水提着裙摆追了上去，然而当她绕过假山之后，宁安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心急如焚地四下张望了许久，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但宁安刚才的话却像是魔咒一般，反反复复在她的耳边萦绕。 “贤王要选妃了？” “选了高家的小姐。” “他怎么能选妃呢？他应该来娶我才对。” 珠儿带着人把茶点送来花园，却只瞧见了空无一人的凉亭。珠儿心中一慌，马上派人四下寻找顾灵水。 “小姐，小姐！” 下人们朗声呼唤顾灵水，但她却像是聋了一般，木偶似地站在原地出神。 第190章 闹事（1） 珠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在假山后找到顾灵水。 “我的小姐，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刚说完，珠儿便瞧见顾灵水双眼无神，满脸冷汗的模样。 “小姐？” 像是怕惊扰了顾灵水，珠儿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她此刻心中慌乱如麻，若顾灵水再次变回神神叨叨的模样，周婉婷知道后肯定不会饶过自己。 往往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会发生。 就在珠儿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顾灵水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大喊起来。 “我才是贤王妃，我才是贤王妃！” 珠儿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抱住了顾灵水的身子。 “小姐您怎了，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剩下几个奴婢尚且没见过顾灵水发疯时的模样，都被吓得不敢靠近。 “小姐这是怎么了？” “好可怕，要不要告诉夫人？” “我看还是先去映蓉院找老夫人。” “映蓉院”和“老夫人”几个字刺激了顾灵水，她想起刚才宁安说的话，是映蓉院的老夫人下令不让她知道贤王选妃的事情。 想到这，顾灵水一把挣开了珠儿的钳制，朝着映蓉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小姐！” 珠儿目眦尽裂地大吼一声，赶忙提着裙摆追上。 顾灵水一口气跑到了映蓉院，沿途吓坏了不少院内的奴仆。 “祖母！祖母！” 此时的老夫人正坐在厅中饮茶，口中的香茗还未咽下去，就被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得呛了喉咙。 “咳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几声，手中的茶杯差点落在地上。 嬷嬷眼疾手快帮她接住杯子，替她顺气。 “老夫人您没事？” 老夫人还没把气喘匀，便瞧见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祖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顾灵水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攥住了老夫人的胳膊，手劲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拧断似的。 “啊！” 老夫人惨叫一声，差点没被对方的冲击力撞翻。 嬷嬷也是反应了一瞬才跳起来阻止。 “灵水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老夫人！” 然而顾灵水几乎是挂在老夫人身上的，无论嬷嬷如何用力掰扯，她都不松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贤王要选妃，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夫人被拉拽得头脑发晕，正当她要发怒的时候，一抬眸却对上了顾灵水那双阴寒怨恨的眼睛。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到嗓子眼儿的怒斥又咽了回去。 嬷嬷一人拉不动，只能叫来更多的奴仆，一起合力把顾灵水从老夫人身上拽了下来。 好不容易解脱，老夫人气喘吁吁地坐回到椅子上，而顾灵水则是被人反拧着胳膊站在一旁瞪着她。 “放，放肆！” 老夫人接过掉落的拐杖，恨不得敲爆顾灵水的头。 “什么选妃，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顾灵水已经陷入疯癫的状态，竟是学着老夫人话回答道。 “你才放肆！我是贤王妃，我要嫁给贤王，你却不告诉我，该当何罪！” 第191章 闹事（2） 听得顾灵水自称贤王妃，映蓉堂内的众人都骇得止不住抽气。 老夫人急切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 因着顾灵水是小姐，其他奴婢不敢动手，最后还是伺候老夫人的嬷嬷将自己的手绢塞到了她的嘴里。 “小姐，得罪了。” 周婉婷得到顾灵水大闹映蓉院的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为了防止传出流言蜚语，院中的仆人们都暂时被打发了出去。 周婉婷一进门就瞧见了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顾灵水，以及跪在地上忏悔的珠儿。看着自己女儿头发凌乱神色癫狂的模样，周婉婷心疼地直掉眼泪。 “灵水！灵水你怎么了？” 顾灵水嘴被堵着无法开口，反倒是老夫人厉声呵斥道。 “让你好好看着顾灵水，你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周婉婷立刻跪下来请罪，“母亲息怒，我，我之前是和玥怡在账房听管事对账呢。” “对账？” “是啊，嫂嫂刚才一直与我在账房掰扯庄子上收成的问题。”伴随着一道柔和的女声，顾玥怡由自己的丫鬟扶着款款而来。她先是扫了顾灵水一眼，才给老夫人福身见礼，“给母亲请安。” 看到顾玥怡到了，老夫人不安的心情也稍加平复。 “玥怡来了，你刚才说，婉婷与你一起在账房？” “是啊。”顾玥怡浅浅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嫂嫂怕我对账房的事情不熟悉，才特意来提点。早知道灵水还在病中，我就不敢留嫂嫂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登时便怒火中烧，她知道周婉婷不服顾玥怡夺了管家权，最近日日都会去找她的麻烦。 “灵水都这个样子了，你不好好看着她，一天到晚只想着往外跑。你若是觉得寄梦院太小留不住你，大可离开将军府自谋出路。” “母亲！” 周婉婷又惊又怒，言语间难得显露出几分厉色。 “当初若不是您下令让我带着灵水前往谪仙居，我们灵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怎么事到如今，却都是我和灵水的错了？” 老夫人噎住，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你，你胡说什么？” 顾玥怡也急了，指着周婉婷怒斥道：“嫂嫂慎言！当初母亲让你带灵水去谪仙居，原本也是因为七皇子的祸事是灵水惹上门的。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嫂嫂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能看顾好灵水，与母亲何干？” 就在婆媳三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 “都在闹什么？” 老夫人抬眸看清来人，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瑜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被你这个媳妇气死了。” 看到顾瑜大步而来，周婉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而当她紧接着瞧见顾瑜身后跟着的一位美娇娘时，心底的畏惧之意尽数转换成了滔天的怒火。 只见那女子扭着细腰跟在顾瑜身后进门，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气质轻抚装扮轻挑，一看便知是顾瑜带回府的两个风尘女子之一。 一想到这两个人趁自己不备蛊惑了顾瑜，周婉婷就气得胸口疼。 第192章 闹事（3） 顾瑜没注意到周婉婷炽热的眼神，自顾自上前搀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母亲，坐。” 老夫人假意擦了擦眼角，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一旁的顾玥怡则是轻叹道：“大哥，你快劝劝嫂嫂，灵水病情不稳定，还是需要有人贴身照顾的。虽说珠儿是嫂嫂的陪嫁丫鬟，但始终只是个下人，不可能事事仔细体贴。这不，一转眼的功夫珠儿没看住，灵水就跑到映蓉堂来大吵大闹，还差点把母亲给伤了。” 顾瑜听到顾灵水竟然出手打伤老夫人，立刻想要动手。 “逆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眼看顾瑜又要打顾灵水，周婉婷强硬地拦在了他面前。 “老爷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逆子连祖母都敢打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今日我就好好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道什么叫礼仪尊卑！” “不行，我不许你打灵水！” 周婉婷扑上来拦住顾瑜，咬牙把他推开。 顾瑜没想到周婉婷敢如此反抗自己，一时不察手背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红红的伤痕。他甩了甩手，嫌恶又气恼地骂道。 “你这个疯婆子！” 老夫人心疼儿子，下意识就要训斥周婉婷，谁知在她开口之前，却先有一个人冲过来护住了顾瑜。 “老爷您没事？” 只见那新晋的姨娘眼泪汪汪看着顾瑜，心疼地替他吹了吹伤口。 “老爷何必和夫人起争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玉娘。” 娇人在怀，顾瑜烦躁的心情得到了少许的平复。 然而周婉婷看着姨娘当众狐媚自己的夫君，简直气得心肝疼。 “放肆！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插嘴。” 按照礼仪，姨娘在府中的地位仅比下人高些许。但这玉姨娘入府之后至今尚未给周婉婷敬茶磕头，更没有被调教过礼仪，一天到晚只知道利用自己狐媚的本事拉着顾瑜在房中厮混。 周婉婷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大，吓得玉姨娘直往顾瑜怀里钻。 “老爷，我害怕，夫人她好凶。” 她这般温柔小意楚楚可怜，越发衬得周婉婷泼妇无礼。 顾瑜果然没忍住谴责出声，“你住口！一把年纪了，还没有玉娘懂事。连自己女儿都看管不好，还怎么当主母！？” 周婉婷的眼中弥漫上一层雾气，一颗心像是浸泡在了仇恨和委屈的苦水中。她上前两步，近乎于哀求地看着对方。 “老爷，灵水也是您的女儿啊！她如今病了，您却从未回寄梦院看望过她一次，只知道成天和这个什么玉娘混在一处。您若是看不惯我，我可以搬出去，只求您能够抽空回去看看灵水，让她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被人当众这般扒皮质问，顾瑜的面子很是过意不去。 就连顾玥怡听了这话都难免有些感同身受，看着周婉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意。 “够了！” 顶不住对方谴责怨恨的眼神，顾瑜只好面色尴尬地将玉姨娘推开。 “来人啊，送小姐和夫人回寄梦院。” 第193章 敲打 看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合力才能把顾灵水“护送”回院，老夫人沉痛地叹了口气。 “作孽哟！” 顾玥怡想着顾灵水离开前怨恨的眼神就觉得瘆得慌，低声提醒道。 “母亲，灵水是因为知道了贤王选妃的事情才又疯癫起来的。我觉得要想她彻底好起来，只怕还得从根本断了她嫁给贤王的念头。” 老夫人颔首，“你说的不错，灵水的婚事只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说着她抬眸看向顾瑜，“瑜儿，上次让你替灵水留意城中合适的少年郎，你可定了人选？” 顾瑜愣怔一瞬，随即尴尬地轻咳道：“这个，儿子最近事忙，还没来得及看选。” 老夫人眉头不悦地蹙起，她一看顾瑜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撒谎。再结合周婉婷之前的说法，只怕顾瑜最近真是被新来的两个狐狸精迷住了。 再看玉姨娘贴在顾瑜身上一副没长骨头的懒散样子，老夫人又是一阵头疼。 “玉娘。” 老夫人一开口，玉姨娘先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才缓步上前福了福礼。 “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不耐地将她从头到脚审度了一遍，这才端着架子教训道。 “瑜儿可是堂堂的礼部侍郎，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瞧着，半点错都不能出。当初我同意他接你回府，也是希望你能好好伺候瑜儿的起居，不是让你一天到晚狐媚爷们儿不务正业的。” 玉姨娘被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顾瑜也觉得局促难堪。老夫人这些话看似是在教训玉姨娘，实际却是在敲打他。 顾瑜也开始反省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不像话了，在礼部的几个任务都出了错，连带着尚书大人都对自己警告了一番。 玉姨娘心中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红了一双眼睛，悄悄朝顾瑜投去求助的眼神。 顾玥怡瞧见她的小动作，心生不屑。 “玉姨娘，母亲在跟你说话，你眼睛朝哪儿看呢？” 顾瑜闻言看向玉姨娘，这才发现了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以往在房中看到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他早就身子酥麻了。但此刻是在映蓉院，老夫人的跟前，玉姨娘这般言行难免小家子气。 顾瑜没来由感到一阵烦躁，“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回答母亲的话？” 玉姨娘没想到顾瑜非但不帮自己出头，还对自己疾言厉色。她不敢再造次，只能垂头应了。 “老夫人教训的是，玉娘记住了。” 老夫人一看到她这般矫揉造作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就来气，挥了挥手把人谴退。 玉姨娘如蒙大赦，立刻福身告退，反倒是顾瑜被留下来商量灵水的婚事。 老夫人：“瑜儿，再怎么说你也是灵水的爹，如今周婉婷不中用，这婚姻大事还是得你来拿主意。” 顾瑜称是，坐着思索了半晌之后，还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说到灵水的婚事，儿子倒是有个想法。” “哦？” “礼部尚书柳大人有一子，名曰燕俊，年纪与灵水倒是相仿。也许，儿子可以为他们牵一牵线。” 第194章 定亲 “礼部尚书之子！？”老夫人又惊又喜，“这样好的人选，你为何一早不说？既然是礼部尚书大人的儿子，想来早就有正妻了？那灵水嫁过去，可是要当妾室？” 不等顾瑜回答，顾玥怡先打断了他的话。 “等等，这个柳燕俊，我好像听冯祯提起过。他好像不是柳大人的嫡子，而是庶子。而且好像，还是个瞎子。” 顾瑜尴尬地搓了下手，“灵水这个情况，能嫁到尚书府去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柳燕俊虽然是瞎子，但却也是尚书府的公子。正是因为他天生眼盲，才一直没能娶妻，灵水过去直接就是正妻，也不算委屈。” 一听这柳燕俊是瞎眼的庶子，老夫人登时大失所望。 “一个瞎眼的庶子以后能有什么成就，别白白浪费了咱们府里的姑娘。” 按照她的期望，顾灵水最好应该像她的姐姐顾灵月一样嫁给有前途且家境殷实的人，哪怕是做个妾也没关系，只要能对娘家有帮助就好。 见老夫人不满意，顾瑜便有些急切地解释起来。 “母亲，这柳燕俊虽然是个瞎子，但却深得柳大人的喜爱。” “哦？这是为何？” 顾瑜先是看了看左右，见下人们都被遣了出去，这才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据说柳夫人曾带柳燕俊去丛慧寺算过命，方丈说他有封侯拜相的命格。” 老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出声。 “封侯拜相？你且告诉我，一个瞎子如何封侯拜相？” 就连顾玥怡都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顾瑜一眼，“大哥真会开玩笑。不过说来说去，这柳燕俊眼瞎这一点对于灵水来说却是好事。” 老夫人愣住，“为何？” 顾玥怡轻咳一声，同样压低了嗓音道：“母亲您想，若是寻常男子在新婚之夜圆房，是不是得看看新娘有没有落红？但柳燕俊是个瞎子，他什么都看不见。到时候咱们给灵水提前准备一些东西，岂不是就能顺利地蒙混过关？”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顾瑜都醍醐灌顶。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点。”老夫人抓住顾玥怡的手腕，重重地摇了摇，“还是你细心。” 顾瑜见老夫人松口，很是高兴，若是能把顾灵水嫁去柳家，那他和礼部尚书就算是亲家了，到时候升官发财岂不是指日可待！ “既如此，那我明日就去给柳大人下拜帖，到时候再带上灵水的生辰八字上门，好好聊一聊这婚事。”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顾瑜当真选了个最近的吉日，亲自前往尚书府提亲。令人意外的是，礼部尚书柳大人对这桩婚事没有任何异议，当即拍板定了下来。以至于顾瑜回到崇武将军府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成了礼部尚书的亲家。 “柳大人当真同意了？” 老夫人直着摇杆，双眼都在放光。 顾玥怡也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确定定的是正妻的位置，不是什么妾室？” 顾瑜说不出话来，只将两人的婚书拿了出来。只见上好的宣纸上清清楚楚写了柳燕俊和顾灵水的名字既出身，以及“经媒妁之言，欲结秦晋之好”等字样。 第195章 避暑（1） “哈哈哈！好，好啊！这下咱们灵水可算是出息了，成了尚书大人的儿媳妇。” 看到这定婚书，老夫人一扫往日的疲惫和阴沉，恨不得立刻把这好消息告诉全京都城的人，顾灵水也从她口中的逆子变成了亲亲孙女。 就连顾瑜也破天荒回到了寄梦院，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周婉婷。 “什么，婚事定下了？！” 周婉婷一听顾瑜替顾灵水定下了亲事，就下意识紧绷了神经。 “不知老爷给她选了什么人家？” 顾瑜哼哼两声，虽然心中依旧对周婉婷有膈应，但看在她是顾灵水生母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把订婚书展示给她看了一眼。 “瞧清楚了，礼部尚书之子柳燕俊，正妻！” 周婉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做梦都没想到顾瑜真的给顾灵水找了个好夫婿。 “尚书大人的儿子，还是正妻！” 她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取悦了顾瑜，他收起订婚书，得意洋洋地仰靠在椅背上。 “婚期就定在下个月，你最近也别乱跑了，老老实实留在寄梦院看住灵水，务必让她顺利嫁到柳府去。” 顾瑜刻意隐瞒了柳燕俊是个瞎子的事实，只为了让周婉婷和顾灵水老实听话，最好还能对自己感恩戴德。 …… 就在顾灵水的婚事定下来的第二日，顾姒收到了黎枫的邀约，要和夏南晴和殷景熙等人一道出城避暑。 秋水正一边忙着给顾姒收拾行装，一边八卦道：“小姐可听说了，灵水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据说是要嫁给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呢！” 顾姒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到秋水的话也懒得睁眼。 “老夫人都乐坏了，巴不得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我又怎会不知。”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礼部尚书的儿子也算是身份尊贵了，怎么会娶灵水小姐这样的疯婆子。” “秋水。” 顾姒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以示警告。 秋水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认错。 “奴婢失言了，请小姐息怒。” 顾姒睁开眼，把挡在面上的丝绢拿开。窗外的夜风吹进屋来，带来了凉爽的潮气。 “明日瞧着是要下雨的，记得带伞。” “是。” 出了京都城，鼎沸的人声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幽静和清凉的山林。 顾姒和夏南晴同乘一辆，殷景熙带着黎枫坐永昌王府的马车在前开道。 虽说只是出来避暑，但该带的人一个都没少，光是王府和夏侯府的护卫就多达四十余人。 顾姒挑起车帘朝外望了一眼，满目的苍绿让人心旷神怡。 “我倒是不知，原来黎家还有一处专门避暑的庄子在沁县。” “黎大人虽然不喜奢靡，但黎枫却是惯会享受的主。听说这沁县的庄子就是他怂恿黎夫人买下的，冬可引热泉，夏可导凉风。” 顾姒余光瞄了夏南晴一眼，浅笑道：“你倒是对黎公子的事情知道得清楚。” 夏南晴靠在软垫上，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就他那合不拢的嘴，能守得住什么秘密。前两日给我下帖子的时候，恨不得写三页长信把他那庄子夸上天。” 第196章 避暑（2） 合不拢嘴的黎枫正坐在永昌王府的马车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冲殷景熙挤眉弄眼。 “怎么样？” 殷景熙正在研究棋谱，水晶雕成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咔哒”的脆响。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我这次出的主意啊。”黎枫撩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马车，笑得格外不正经，“最近你一心钻到那些陈年旧信里面，人都憋坏了。我才专门找了避暑的借口把顾小姐约出来，你可别浪费了机会。” 殷景熙捏着棋子的手指微顿，“浪费机会？” “是啊。我那庄子清幽古朴又不失奢华，到时候你就带顾小姐去爬个山，赏个花，骑骑马什么的。哦对了！咱们的庄子在山脚，山顶上还有一座古寺，听说求签灵得很，你要不要去试试？” 殷景熙不屑地瞥他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黎枫见他不信，登时就急了。 “这不是什么怪力，是神力！那丛慧寺的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求得到的，只有有缘人方有机会。” 殷景熙把视线收回到棋盘上，懒得再理会黎枫的胡言乱语。 经过一整日的车马劳顿，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黎家的庄子。管事知道主子和贵人们要来，早早就带人等在了门外。 顾姒钻出车外，只感觉坐了一天的马车身子都僵住了。 见秋水正忙着指挥下人搬运行李，顾姒便准备自己下车。然而还没等她动作，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就出现在了眼前。 顾姒的视线顺着手掌上移，最终定格在殷景熙完美的俊颜上。 “多谢世子。” 顾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握着殷景熙的手下了马车。 管事的随着黎枫上前来，挨个给他们行礼。 “给各位贵人请安了，诸位的房舍早已准备妥当，还请移步稍作休息。” 黎枫也笑嘻嘻开口，“附近有条清水涧，其中的黑鱼最是鲜美。我已经命人备了一些，大家今晚尝尝鲜。” 客随主便，有黎枫安排，顾姒也懒得操心，只管跟着好好享受便是。 就在顾姒一行人踏着夜色入住山脚下的庄子时，山顶上的丛慧寺也依旧灯火通明。 “方丈，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朴素的禅房内檀香袅袅，一名身着青色素衣的男子正跪坐席间。一头乌发只用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俊美清秀，气质更是从容出众。 方丈亲自替男子斟了一杯清茶，并且将白瓷的杯子放在对方掌中之后才收回手。 “柳施主，你尘缘未了，何必执着于古佛青灯？” 男子闻言微微抬眸，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方丈大师，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此人正是礼部尚书的瞎眼庶子柳燕俊。 只见他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眸，苦笑道：“我这样的人留在红尘和出家皈依有什么区别？” “柳施主何必妄自菲薄，你虽有眼疾，但却才智过人。” “才智过人？” 男子说着笑了笑，霎时间禅房如春风过境，烛火的柔光落在男子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方丈不会还要再提当年我抽的那支封侯拜相的上上签？” 方丈叹气，“柳公子既然连签都不信，又为这么早就信命呢？” 男子脸上的笑容僵住，握着茶杯的手指缓缓收紧。 第197章 丛慧寺 翌日清晨，顾姒起了个大早。 山间的空气清冽湿润，气温也比城中低了许多。顾姒一不留神，就被凉风吹得打了两个喷嚏。 “小姐，今日天有些凉，穿这件软银轻罗百合裙配丝绸罩衫如何？” 秋水打开箱子，把轻柔又素雅的裙衫拿了出来。 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姒还嫌弃秋水带得太多。如今看这山里的天气，真是要感谢秋水未雨绸缪。 顾姒换上衣裙，又由着秋水梳了简单却别致的发髻。 秋水：“这支镶珍珠的蝴蝶簪平日里太过简谱了，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顾姒瞧着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像是花丛中倏然飞出的俏丽蝴蝶，让人猝不及防地心跳加速。 “顾姒，你起了吗？” 门外传来夏南晴的声音，秋水先一步去开门，顾姒则是起身抚平了裙摆上的皱褶。 “黎枫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是早膳之后去山上的丛慧寺看看。” “好啊。” 顾姒回眸浅笑，那顾盼生辉的模样又一次把夏南晴给惊艳住了。 “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适合这裙子的人了。” 顾姒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正说着，便听见下人通禀，说殷景熙和黎枫已在院外等候。顾姒与夏南晴出门与他们汇合，一行四人开始向着山顶而去。 山路虽曲折，却有青石板仔细铺就而成。 顾姒提着裙摆拾阶而上，总能依稀感觉到身后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跟随。然而当她回头，却只能看到殷景熙和黎枫不远不近地跟着。 夏南晴看她老是回头看，便好奇地问道：“你在瞧什么？” 顾姒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感觉有人在看我。” “看你？” 夏南晴愣了一下，随即捂嘴笑道。 “后面可不是跟着两个人嘛。” 顾姒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无奈又好笑地拍了下夏南晴的胳膊。 “说什么呢。” 夏南晴凑近了些，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是瞧你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府中怪闷的。再加上黎枫也说世子郁郁寡欢，所以我们才制定了这避暑之行。让你们这两个心思深沉的人见见面说说话，互相开导一下嘛。” 被她这么一调侃，顾姒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倒是没想到，原来这次避暑之行是黎枫和夏南晴联手制定的。 那殷景熙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顾姒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恰好撞进殷景熙深邃的且温柔的眼眸中。 两人一对视，就像是阳光穿透了浓密的乌云，霎时间华光洒下，星星点点惹人心醉。 黎枫一边气喘吁吁地爬山一边叮嘱道：“待会儿到了丛慧寺，你可记得带顾小姐去求个签啊。别的也不用问，就问你俩能不能成……” 殷景熙对他的充耳不闻，一心只落在顾姒身上。 只见她站在古朴的石阶上垂眸望来，月华色的裙衫随着山风微微扬起，纤细雪白的柔荑轻柔地挽起耳边的碎发，好似山间肚子绽放的兰花，清丽典雅，扬扬其香。 第198章 劝归 登上山顶比顾姒预料中花了更多的时间，等她抵达丛慧寺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众人表明身份和来意，便有僧人恭敬地将他们引去了禅房休息。 黎枫一进屋就盘腿坐在草垫上，夸张地叹着气。 “哎哟，可累死我了！斋饭什么时候送过来啊？” 夏南晴倒了杯清茶推到他面前，“不过是爬了半日山就累成这样，黎公子回去后赶紧让厨子炖些滋补汤药。” 黎枫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在看到夏南晴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后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我不和女子争辩。” “那是你说不过。” 黎枫轻哼一声，赌气别开了脸。 顾姒瞧着两人幼稚斗嘴，竟觉得十分有趣放松，不知不觉间便有浅淡的笑意浮上脸颊。 殷景熙坐在她身边，看着顾姒嘴角带笑，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就在这时，顾姒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昨日在车上郡主就说这丛慧寺特别灵验，待会儿用了斋饭要不要去参拜一下？” 这话若是黎枫说出来，殷景熙肯定第一时间不屑拒绝。但顾姒提出这个要求，他却从善如流地颔首答应了。 “正巧，我也听说这庙中的签特别灵。” “那正好，咱们待会儿一起去逛逛。” 刚结束了和夏南晴斗嘴的黎枫无意间听到两人对话，随即见鬼似地盯着殷景熙。那双圆圆的大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嘴角露出坏笑。 殷景熙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敲了敲桌面。 “过来。” 黎枫立刻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做什么？” 殷景熙淡淡道：“下棋。” 就在顾姒等人留在禅房中休息时，隔壁院子里也有一人独身站在树下吹风。 “公子，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下山啊？老爷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 小厮打扮的仆人垂着手，一脸焦急地催促着，而他的主子正是昨日晚间和方丈对话的柳燕俊。 “我已决心出家，不会再回去了。” 小厮都快哭了，“我的好公子，老爷信中说了，已经给您定了一门婚事，对方可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呢！您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如何能出家？” 柳燕俊抿紧唇瓣，本就白皙通透的面颊因为这个消息显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那是爹自作主张，我不会认。” “就算公子您不认，那顾小姐一家是认得啊。您这刚传出定亲的消息，马上就出家，岂不是在打人家顾小姐的脸吗？万一那顾小姐经不住打击，做出什么傻事来可如何是好？” 柳燕俊被这番话说得僵住，他本是性格纯善之人，若是有人因他遭难，定会耿耿于怀。 小厮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劝说道。 “况且小的都打听清楚了，那顾小姐德才兼备、貌美如花、性格纯良、温婉过人，是老爷精心为您挑选的好妻子。” 柳燕俊闻言顿了顿，随即蹙起眉梢。 “即是这般好的姑娘，那我就更不该耽误对方。” 小厮急得直跳脚，“公子您先别拒绝啊，要不您随我下山回府，咱们找个机会去见一见那顾小姐。您若是不满意，咱们先把婚退了再回来继续出家，成吗？” 第199章 借伞（1） “胡闹！”柳燕俊听了小厮的话立刻厉声斥责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岂能私下相见。” 小厮点头哈腰地认错，“那不管如何，咱们先下山，可好？” 柳燕俊认真思索了片刻，他这才上山来原本是铁了心要出家皈依的，谁料他父亲柳晨鼎突然给他定了亲事。他虽不愿接受，但也不能耽误对方姑娘，即便是要出家也得回去把婚事退了再说。 想通这一点，柳燕俊抬脚便往院外走。他走得极慢，眉眼不自觉微微用力蹙起，像是极力想要看清前方的道路。 小厮吓了一跳，立刻上前将他扶住。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去和方丈辞行，下山退亲。” 小厮又喜又愁，喜的是总算把柳燕俊哄回府了，愁的是万一他坚定退婚再出家，到时候老爷又要怪他办事不力了。 …… 禅房中，黎枫缠着殷景熙和自己博弈，夏南晴在一旁给两人助威。 顾姒只看了开场的十步便断定黎枫必输无疑，再瞧着屋外随着徐徐凉风摇曳的大树，她决定出去走走。 夏南晴抬眸，“你要出去啊？” 顾姒整理了一下裙摆，“快下雨了，屋里闷，我站在院子里吹吹风。” 夏南晴疑惑，“你不想看看最后谁输谁赢吗？” 顾姒玩儿，目光在殷景熙身上停留了一瞬。 “世子能输？” 黎枫登时叫嚷了起来，“看不起谁呢？” 殷景熙哂笑一声，替顾姒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 黎枫赌气地撸起衣袖，“这局可是我从古谱中研究出的棋路，这次定会赢你。” 殷景熙抬手，示意他赶紧落子。 顾姒笑着摇了摇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凉风习习，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中越积越厚的乌云，顺手把放在屋外的油纸伞拿在手中。 丛慧寺建于前朝，是座年代古老的寺庙。不像皇家寺庙那般有金碧辉煌的琉璃金顶，这里的房舍多为简单的石料修建。 因地处偏僻，连香客都不多，途中偶尔能瞧见几个僧人穿行而过。 顾姒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禅房所在的院子。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能够远远瞧见大雄宝殿所在。 就在顾姒准备沿途返回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下雨了。 “哎呀糟了，下雨了！”扶着柳燕俊的小厮懊恼地叫了起来，“刚才出来的急，我忘记拿伞了。怎么办？” 柳燕俊倒是面色从容，即便是细密的雨水沾湿了睫毛也处变不惊。 “无妨，你回去取伞来。” 小厮摇头，“那可不行！我怎么能单独把公子丢下。” “这里距离方丈院落还有一段路程，我又走不快，到达时定会淋湿。还不如你快些回去取伞，我在这等你。” 小厮面露纠结，“可是……” “去，我又不是完全看不见。你跑快些，我在原地等你便是。” 柳燕俊虽有眼疾，但却不是完全不能视物。只是他看东西的时候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朦胧不清。 小厮咬牙跺脚，再三叮嘱道：“那公子千万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第200章 借伞（2） 就在顾姒返程的途中，细密的雨伴随着狂风越下越大。 石板路被雨淋湿后甚是湿滑，顾姒撑着伞走得很慢。就在她拐进一条岔路的时候，便瞧见一名男子负手而立。 对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身材挺拔面容俊秀，清贵的气质将他与普通香客区别开来。 柳燕俊留在原地等候小厮取伞回来，同时目无焦距地看着远方，即便身上衣衫已经被雨水浸湿，也不敢轻易挪动位置。 越是像下雨天或者夜晚这样昏暗的环境，他越是无法分辨事物。若刚才还能借着依稀阳光看清周遭轮廓的话，那他现在最多能判断自己跟前有没有障碍物。 顾姒踏着小路禹禹独行，同时用余光打量着柳燕俊。 见他不躲不藏地站在路中央淋雨，心中难免觉得这是一个怪人。 石板铺就的小道并不宽敞，仅能容一人畅行。若是两人途中相汇，须得双方都侧身才能通过。 然而就在顾姒走到柳燕俊跟前的时候，对方却一点让道的意思都没有。更让顾姒感到奇怪的是，对方挺直身板傲然而立，既像是在走神，又像是根本没看到她。 犹豫了一瞬，顾姒淡淡开口。 “劳驾。” 柳燕俊吓了一跳，挺拔的身子猛然抽动了一下。但那失态的神色也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瞬间，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表情。 柳燕俊紧蹙着眉头看向顾姒所在的方向，视线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红色油纸伞。他错开身子，把道路让了出来。 “抱歉。” 顾姒瞧着他的反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借着雨伞的遮挡看向了柳燕俊的双眼。 果不其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让人瞧不真切。 柳燕俊垂眸等着顾姒离开，绛红色的伞面从眼前划过，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混杂着湿润的雨水从鼻尖略过。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自动勾略出一位身姿翩然的清丽佳人。 就在短暂的走神之后，柳燕俊后知后觉地发现没有雨滴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恍然抬头看向天空，入目却是朦胧的红色。那抹艳丽好似盛开的花朵，诱惑着爱花之人将其摘下别在发间。 当柳燕俊的手指无意识触及到伞面的时候，他才恍然回神。 “这……” 紧接着身边传来少女清浅的嗓音，“我想在这站着休息一下，不知是否妨碍了公子。” 柳燕俊惊诧地瞪大眼，他看向顾姒所在的方向，只可惜只能依稀瞧见一个少女的轮廓。 聪慧如柳燕俊，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位陌生少女单纯是想留下休息的。只怕对方是发现了自己有眼疾又没带伞，所以才特意把伞借了一半出来。 “多谢姑娘。” 柳燕俊微微欠身，态度谦逊儒雅。说罢还轻微朝外侧挪了挪身子，以示尊重。 顾姒一边撑着伞，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柳燕俊身上的青衫款式虽简单，但料子却是上好的丝绸。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一截珠子，也是名贵的紫檀木。 许是想着对方目不能视，顾姒目光没有任何顾忌，想看脸就看脸，想看身段就看身段。完了还将柳燕俊和自己所认识的贵族子弟对比一番，却没找到哪个能有他这般皎如月光的文雅气质。 第201章 问名 柳燕俊察觉出身边的少女在打量自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 他以前也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尤其是小的时候，几个兄妹时常会捉弄他，在他面前挑来蹦去问他看不看得见。 那时的自己很反感这种行为，长大了也不喜旁人仗着自己有眼疾而肆无忌惮地打量审视的眼神。 但不知为何，这次柳燕俊并不觉得反感。他感觉的出来，身边的少女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即便是稍加打量也只是出于好奇或者试探。 这种其妙的心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柳燕俊稍微侧过脸颊，余光定格在顾姒脸上。虽然看不真切，但那泛着光的柔和轮廓依旧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柳燕俊不开口，顾姒也不说话，两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处。 远处烟灰色的院墙，青灰色的屋脊，苍翠的古树，一切都沐浴在雨雾缭绕之中，如梦似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负责回去拿伞的小厮总算急匆匆跑了回来。 他没想到自己回趟院子的时间雨势会突然加大，一想到自己公子被淋湿的狼狈模样，小厮急得都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当他跑回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公子身边多出来了一位如仙似梦的妙龄少女。 而且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像是在无声地视着，目光缱绻温柔。 “公，公子？” 小厮放缓脚步，轻声开口呼唤了一声。 顾姒听到响动，转头冲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将伞挪开。 小厮回神，立刻上前替柳燕俊撑伞挡雨。 “多谢这位姑娘替我家公子撑伞。” 顾姒神色淡淡，微微一颔首。 “叨扰了。”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柳燕俊见眼前的那抹红色渐渐远离，没来由觉得心中一空。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已经下意识开了口。 “姑娘请留步。” 顾姒脚步微顿。 柳燕俊喉头轻微滚动，温柔的嗓音徐徐传开。 “多谢姑娘借伞之恩，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柳燕俊，乃是……” 话还没说完，顾姒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昭昭。” 她一回身，便瞧见殷景熙撑着一把黑伞大步而来，身后还跟着提着衣摆小跑着才能跟上的黎枫。 “世子。” 殷景熙来到顾姒跟前，将自己的黑伞盖在了顾姒的红伞之上。 “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顾姒柔声解释，“不知不觉走得远了些。” 柳燕俊只感觉眼前的红色骤然变黑，像是金灿灿的阳光被乌云罩住了。 而殷景熙发现顾姒右侧肩头被雨淋湿了，又抬头扫了眼不远处的柳燕俊，眼眸便沉了下来。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黎枫咋咋呼呼的声音。 “诶，柳公子？你怎么在这？” 柳燕俊听到有人称呼自己，视线便循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来，并且露出浅淡的微笑。 “黎公子，好久不见。” 顾姒诧异地瞪大了眼，若不是知道柳燕俊目不能视，她都要以为对方是个正常人了。 “你们认识啊？” 黎枫哈哈一下，“顾小姐有所不知，这位是礼部尚书之子柳燕俊柳公子。” 听到对方的身份，顾姒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燕俊！？ 是那个柳燕俊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第202章 误会 上一世，顾姒分明记得柳燕俊是个正常人。不仅正常，而且还官拜内相，是个掌控朝局的厉害人物！ 更重要的是，柳燕俊刚和顾灵水订了亲，日后更是成为了贤王殷琉焕的幕僚！ 明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人物，怎么到了这一世竟然成了有眼疾的少年郎了？ 顾姒脑海中快速搜索着有关柳燕俊眼疾的信息，却是半点线索都没有。 就在顾姒满腹疑问震惊万分的同时，柳燕俊也是又惊讶又欣喜。他万万没有想到，给自己借伞的姑娘居然还认识黎枫。 “原来姑娘姓顾，也是黎公子的朋友。” 黎枫嘿嘿一笑，主动介绍道：“柳兄，这位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 因着女儿家的闺名不可随意透露，所以黎枫只提了顾姒的姓氏和出身。 柳燕俊：！！！ 崇武将军府！ 柳燕俊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攥紧，竟然是崇武将军府！ 他想起刚才小厮说的话，柳晨鼎给自己定的亲，正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 难道？ 难道！ 顾姒没发现柳燕俊的异常，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脸颊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凉意。 她回神抬眸，瞧见殷景熙从自己脸颊上挪开，将一滴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脸上的雨滴拂开。 “有水。” 顾姒呆呆地“哦”了一声，再一次认认真真把柳燕俊打量了一番。这次她尤为注意了对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的确有层浅浅的白雾，不像是装的瞎子。 沉吟了片刻，顾姒还是忍不住开口。 “无意冒犯，但在下有个疑问，敢问柳公子刚才是如何认出黎枫的？” 不是看不见吗？那是怎么一下就知道来的人是黎枫？ 听到这个问题，柳燕俊柔声解释。 “在下记得黎公子的声音。” 黎枫笑嘻嘻补充道：“顾小姐有所不知，咱们柳兄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凡是他听过的声音，就没有记不住的。我也是去年随母亲参加过柳老夫人的五十大寿，见过柳兄一面。没想到他一次就把我的声音记住了。” “竟是如此。” 顾姒确实有些震撼，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听声识人。 “不仅能辩声音，咱们柳兄的记忆也是超群。只要是他听人读过的书本，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我娘之前还教训过我，说我若是有柳兄一半聪慧，她就要烧高香了。” 本是调侃的玩笑话，却让顾姒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柳燕俊初次崭露头角，便是由贤王殷琉焕引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展示了自己通晓古今，过目不忘的本事。 回忆至此，顾姒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柳燕俊不仅是与顾灵水定亲之人，更是日后成为殷琉焕左膀右臂的男人！ “昭昭是不是累了？” 殷景熙一直注意着顾姒的神情，见她一会儿面露惊疑一会儿蹙眉抿唇，便贴心地问了一句。 顾姒猛然回神，打了个寒颤。 “无妨，就是风有点儿大。” “那我们回去。” 殷景熙伸手接过顾姒手中的红伞，也不管柳燕俊看不看得见，只朝对方微微一颔首便要原路返回。 黎枫见他说走，忙跟柳燕俊告别。 “那柳兄，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等雨停了再来找你说话。” 顾姒也福身，“柳公子后会有期。” 第203章 吃味 回到禅房，斋饭已经备好。 众人坐下用膳，顾姒心思还牵挂在柳燕俊身上，便借机向黎枫打探起来。 “黎公子，你与柳公子很熟吗？他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黎枫咽下嘴里的食物点了点头，“多少知道一点，怎么了？” “关于他的眼睛……” “哦，这个啊。柳兄生来便是如此。” “天盲！？” 顾姒拧眉，若天生就是盲人，那他后来是怎么治好的？ 瞧见顾姒旁敲侧击打探柳燕俊的事情，殷景熙的脸色变得很是不好看。 黎枫却是没发现，继续道：“倒也不是全盲，但听说也只能瞧见大致的轮廓。” 顾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是全盲，那就好。” 只要不是全盲，那就有的治。 只是当初殷琉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复明的呢？ 想着想着，顾姒便有些走神。 坐在她身边的夏南晴轻咳一声，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顾姒的胳膊。 “好好吃饭，吃完了你不是还要和世子殿下去求签吗？” 夏南晴冲顾姒挤眉弄眼，示意她再问下去殷景熙就要翻脸了。 黎枫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殷景熙的态度，赶忙找补道。 “是啊是啊，别说与咱们无关的人了。听说只有有缘人才能在这丛慧寺求签，咱们赶紧吃，吃完都去碰碰运气。” 顾姒看着自己对面一言不发安静用膳的殷景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都快吓哭小孩子了。 略一思忖，顾姒夹起一片新鲜的竹笋，放到了殷景熙的碗中。 “这笋挺嫩的，世子殿下尝尝。” 瞧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笋片，殷景熙筷子一顿。 一旁的黎枫心中暗呼一声糟糕，殷景熙这人有严重的洁癖，绝对不会吃别人筷子碰过的东西。 有一次他不注意，把咬过一口的糕点放回盘子里。结果殷景熙看到之后立刻命人重新上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独享，之前那盘直接嫌弃地让给了自己。 简直太伤人了！ 就在黎枫生怕殷景熙发火的时候，却见对方一言不发地夹起笋片放入了口中。 “是挺嫩。” 黎枫：？？？ 见他吃了笋，顾姒心中松了口气。 她收回视线，笑着说了一句。 “对了，我姐姐顾灵水定亲了，你们还不知道？” “什么？顾灵水定亲了！？”夏南晴立刻瞪圆了双眼，“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 顾姒余光瞄向对面的殷景熙，见他正看着自己，才继续解释道。 “也是昨日出发前才传出的消息。” 黎枫嘎嘎怪笑两声，“不知道是哪家的倒霉公子哥，被她给瞧上了。” 顾姒勾了勾唇，缓缓吐出四个字。 “柳家公子。” “啊？哪家？” 顾姒看向对方，“如果名字没重复的话，就是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位，柳家公子柳燕俊。” 黎枫：“……” 夏南晴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是他！？” “我也觉得意外，所以才多问了两句。” 顾姒也不知道为什么，瞧见殷景熙不开心的模样就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一下。 夏南晴一拍手，“这么说来，柳公子算是你未来的姐夫了。” “是啊，好巧。” 听到“姐夫”这个称呼，殷景熙紧绷的唇线总算是缓和了不少，连眉头也舒展了。 第204章 求签（1） 一餐用毕，外面的天气也放晴了。 夏日的雷雨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是阳光普照的灿烂景象。 因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原本想要下山的柳燕俊被迫留了下来。 小厮一边在屋内踱步，一边担忧地碎碎念。 “这刚下了雨山路肯定湿滑的很，今日看来又走不成了。可再不下山回府，老爷又该发火了。” 柳燕俊自从回到禅房后便开始走神，他根本没注意到小厮在说什么，一心只想着刚才那抹撑着红伞的倩影。 原来她就是顾家的小姐，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温婉贤淑，性情纯良。 那她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之前还一直抗拒婚约的柳燕俊突然觉得自己爹总算是办了件对的事。若是能娶这个一位美娇娘入府，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公子？公子？” 小厮连续叫了好几次，才唤回了柳燕俊的注意力。 “怎么？” 小厮奇怪地看着他，“公子在想什么？怎么还笑起来了？” “笑？”柳燕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有吗？” “当然有啊。说起来公子自从想着要出家，我便再没瞧见公子笑过了。公子您生得如此英俊，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我笑起来好看？” “当然好看！公子您是不知道，每次只要您一笑，府里的丫鬟都要羞红了脸呢。” 柳燕俊思忖了片刻，突然问对方，“你取伞回来找我的时候，我笑了吗？” “啊？” “笑了没有？” 小厮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脑袋，不明白自家公子怎么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了。 “好像，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柳燕俊有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 “外面的雨是不是停了？” 小厮望了眼窗外，“是停了。” 柳燕俊二话不说直接起身，“走。” “公子您要去哪儿？” “去……去找刚才遇见的黎公子说说话。” 小厮双眼圆瞪，像是活见鬼了一般看着柳燕俊。 他们家公子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也没什么朋友，主动寻人闲聊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 难不成那黎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他们公子的另眼相看？ 想到这，小厮突然有种老心甚慰的感觉。 “公子您慢些，小的扶您过去。” 就在柳燕俊打探顾姒等人所在院落时，黎枫已经开始催促着大家去求签了。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但风也凉爽。 顾姒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刚想把衣襟收拢一些，肩上突然多出一件薄薄的披风。 “山里凉，别冻着。” “多谢世子。” 殷景熙将自己的披风搭在顾姒肩头，顺便贴心地替她把压住的发丝顺了出来。青葱色的丝绸披肩与月华长裙搭配在一起，更衬得顾姒面容如玉，肌肤柔嫩通透。 瞧着两人互动，夏南晴与黎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悄没声地先行了一步。等顾姒整理好了衣衫，这才发现前面的人已经快得不见了踪影。 “咦？郡主和黎枫他们呢？” 殷景熙望了一眼刚刚消失在拐角处的人影，淡淡道：“没看见，咱们边走边找。” 第205章 求签（2） 殷景熙和顾姒两人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雨洗之后的树木格外翠绿。顾姒穿着一身绿色的披风走在其中，就像是隐匿了身影一般。 就在两人走出院门后不久，柳燕俊便在小厮的搀扶下现身。 因着双方走的方向不同，便刚巧错过了。 柳燕俊一心想着能快些见到顾姒，走得比平日里快了几分。小厮生怕他摔跤，不断提醒他慢些。 猛然间，柳燕俊注意到了视线的尽头闪过一抹熟悉的影子。虽然只是大致的轮廓，但那身影与之前见到的顾家小姐有几分相似。 就在柳燕俊感到疑惑时，殷景熙冷冷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紧接着他提起顾姒披风的兜帽，将她的脑袋给盖了起来。 “嗯？”顾姒莫名抬头。 殷景熙面不改色道：“树上有未干的雨水。” 雨势刚停没多久，只要有风吹过，树上便会淅淅沥沥落下残存的雨滴。 顾姒不作他想，默认了殷景熙的好意。 “多谢世子。” 殷景熙的披风对她来说本就有些宽大了，如今再加上帽兜的遮挡，顾姒几乎从头到脚都被罩了起来，彻底和周围的树林融为了一体。 柳燕俊走着走着突然停下，小厮面露疑惑。 “公子怎么了？”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顺着柳燕俊所指的方向，小厮虚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依稀能瞧见殷景熙高大的背影。 “好像是有一个人。” “可是女子？” 小厮摇头，“那般高大，瞧着是个男人。” “男人？” “对啊，是男人。那个头，只怕比公子您还要高一些。” 听他这么说，柳燕俊倒是没怎么怀疑。毕竟他的眼睛只能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看清事物的轮廓，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走。” …… 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顾姒与殷景熙总算找到了求签的宝殿。 早早就到达的夏南晴和黎枫远远朝他们招手。 “好慢啊你们。” 顾姒嘟嘴抱怨道：“你们倒是脚程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害得我和世子殿下好找。” 夏南晴吐了吐舌头，拉着顾姒去看那树立在宝殿前的巨大佛像。 与其他寺庙有所不同，想要在丛慧寺求签的人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捡一块小小的石子掷向佛像，若是能将石子扔到佛像的身上落稳，才有资格入殿求签。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顾姒闻所未闻，好奇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佛像。 只见这佛像通体都由白玉雕刻而成，表面光滑如镜。而且姿态是站立着的，不像其他佛像那般还有莲花底座。 再加上刚下过雨，佛像身上还有残留的雨水滑落。别说扔石子了，就算是扔块浸了水的丝帕，为未必能黏的住。 一名小僧看到顾姒等人要掷石子，便从殿内走出来为他们做见证。 “诸位施主，谁先请？” 黎枫看了一圈，见没人动手，便摩拳擦掌撸起衣袖。 “我先来！” 他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小小的石子，左比划右比划，花了不少时间找准角度。 “我要扔了啊。” 夏南晴咋舌催促，“要扔就快些。” 话音落下，且见那石子朝着佛像飞了出去，嘭的一声砸在衣衫上弹了回来。 第206章 有缘人 看着自己扔出去的石子落地，黎枫大失所望地叫嚷起来。 “怎么会？我明明对准了那衣衫的褶皱扔的。” 顾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且见那佛像身上雕刻的衣衫果然多褶皱。只是黎枫运气不好，石子还是弹了下来。 夏南晴噗嗤一乐，“你刚才那么用力，怎么可能落的稳。” 黎枫傲娇地昂起下巴，“那你来试试。” “试就试！” 夏南晴轻哼了一声，也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 “看我的。” 只见她几乎没怎么酝酿，直接对准佛像扔了出去。石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佛像衣衫与手臂的交界处。那个位置像是一个漏斗的形状，正好可以把石子卡住。 眼看夏南晴一击即中，黎枫也兴奋地叫了起来。 “稳了稳了。” 谁知话音刚落，那枚石子就顺着衣衫的纹理滑落了下来。 小僧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真可惜。” 夏南晴鼓气，抱怨地瞪了黎枫一眼。 “都怪你，瞎叫唤什么，把我的石子都给喊下来了。” 黎枫大声喊冤，“我叫的是稳了稳了，又不是落了落了，怎么就是我给喊下来的？” 眼看两人又斗起嘴来，顾姒无奈一笑。 “世子殿下要不要试试？” 殷景熙垂眸望向她的眼睛，“你先。” 顾姒摇头，“我不会。” “无妨，随便扔扔。” 夏南晴也附和道：“是啊顾姒，来都来了，试试看呗。” 见大家都这么说，顾姒也没坚持，她从地上捡了一枚石子，然后仔细打量着佛像。 除了刚才黎枫发现的衣服皱褶，以及夏南晴发现的手肘和衣衫交界处外，似乎只剩下了佛像的手掌有可能落得住石子了。 只是那手掌并非平摊着，反而是单手竖起作行礼的姿态，但五根手指微微分开且略有卷曲，倒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刚好卡住石子。 顾姒倒是没什么负担，稍作调整之后便把石子扔了出去。她扔的方向不错，只是稍微高了些。 就在石子与佛像手指刚好错开的时候，另一枚石子倏然飞出。 嘭——！ 一声脆响，两枚石子在空中相撞。 顾姒扔的那块明明都要落下了，却在撞击之后又往后飞了两寸；与此同时另外一枚石子与它一道击向佛像指尖。 短暂的安静之后，黎枫和夏南晴同时惊呼出声。 “卡，卡住了！” “两块都卡住了！” 只见两枚石子稳稳地落在佛像的手指中间，紧紧挤在一处。 顾姒诧异回头，随即便撞进了殷景熙深邃的眸光中。 “你……” “昭昭运气真好。” 一旁见证的小僧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能够把石子落在佛像上的香客，一年也未必会出现一个。像今日这样一次落稳两个的，还是头一次的稀奇事。 然而刚才是殷景熙的石子打了顾姒扔的石子，两枚石子都在改变方向后才双双落在佛像上。 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能不能作数。 黎枫兴高采烈问道：“太好了，这下你们两人都能入殿求签了？” 僧人迟疑了一阵，朝顾姒和殷景熙施礼。 “两位施主请稍等，贫僧须得向方丈禀告一二才能请二位入殿。” 顾姒回礼，“小师傅请便。” 第207章 方丈 “方丈，这要如何处置啊？” 听完小和尚的话，敲击木鱼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方丈睁开眼，饶有兴致地追问了句。 “两人的石子都落住了？” “是，只不过两枚石子在空中相撞过。” 方丈笑眯眯开口，“既是落稳了，就算是有佛缘。请两位施主进来。” “啊？” 小和尚先是愣了一瞬，才低头施礼。 “是。” 众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小和尚才重新从殿里出来。 “两位施主里面请，方丈大师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顾姒转眸与殷景熙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跟着小和尚走进宝殿之内。之前殿门一直关着，从外面无法窥见其中的景象。如今走进来，才发现里面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顾姒原本以为殿内会陈列诸多供人参拜的佛像，但其实里面一座佛像都没有。反而在除了殿门之外的三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布袋。 布袋不大，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每一面墙上的布袋至少有上百个，三面墙加起来足有上千个之多。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大殿的正中央放着一面光洁透亮的铜镜。铜镜之前跪坐着一名背对着他们的老和尚，此刻正闭着双眼不徐不疾地敲击着木鱼。 咚咚的闷响伴随着袅袅的檀香徐徐传开，让人心情平静舒缓。 顾姒与殷景熙合十双手对着老和尚施礼。 “见过方丈。” 老和尚睁眼，通过身前的铜镜与两人对视。就在他瞧见顾姒的面容时，神情明显有几分错愕和疑惑。与此同时，顾姒也觉得眼前的老和尚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位施主甚是面善，可曾来过丛慧寺？” 顾姒愕然，摇了摇头。 “未曾……” 话音刚落，突然有前世的记忆涌入心头。 上一世她虽然没有来过丛慧寺，却在宫里见过这位方丈大师。 那时皇帝已年迈，不仅缠绵病榻还时常噩梦缠身。每次做恶梦的时候都会呼喊着“别来找我，烧死你们”等恐怖疯癫的话语。 殷琉焕等皇子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治好皇帝的癔症，只好找来了丛慧寺的方丈大师入宫驱鬼镇邪。 就是在那时，身为太子妃的顾姒远远见过方丈大师一次。 难道说…… 顾姒心中惊诧不已，又觉得荒谬。 就在顾姒纠结之时，方丈大师已经收回了目光。 “两位施主请来求签。” 殷景熙率先走了过去，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 “敢问签筒何在？” 方丈大师呵呵一笑，抬手指了指三面墙上的抽屉。 “请施主随意选择一个布袋，里面便有您想要的答案。” 一旁的小和尚补充解释道：“这些墙就相当于签筒，每一个袋子里面都放着一支签。施主可随意选择一个布袋，小僧为您取来。” 殷景熙虽然觉得有些稀奇，但也不甚在意，毕竟他之所以前来求签也不过是为了多陪顾姒一会儿。 只见殷景熙随意地看了一圈，指定了其中一扇靠近屋顶处的布袋。 “就这个。” 小僧颔首，“还请施主稍等，小僧去拿木梯。” “不必了。” 殷景熙淡淡打断，随即提气纵身跃起，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下把数丈高的布袋取了下来。 第208章 解签 直到殷景熙将布袋交给小和尚，对方才勉强将大张着的嘴巴合上。 “请施主稍等。” 他噔噔跑到方丈跟前，将布袋交到对方手中。 解开布袋顶端的绳索，其中的木签便落了出来。方丈捡起看了一眼，沉声问道。 “敢问施主所求何事？” 殷景熙抿唇，重重往事与万般思绪萦绕心头，最后汇聚到舌尖只化作两个字。 “家事。” 顾姒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不由得心尖一跳。殷景熙的父母早已亡故，他要问的家事会是什么事？ 方丈沉吟了片刻，才将签上的话念了出来。 “内藏金玉，不识外寻。与贵指引，不须劳心。” 殷景熙尚未开口，顾姒却心急地抢先问道：“此签何解？” 不知为何，她很是在意殷景熙所问的“家事”究竟是什么。 “此签为藏玉外寻之象，施主所求之事需徐徐图之，待时可也。” 此话一出，顾姒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殷景熙，笑眯眯道。 “这么说来是个好签，世子殿下可以安心了。” 看着顾姒明媚的笑意，殷景熙感觉心中一暖，萦绕在心底的压抑之感瞬间消散无踪。 他的喉头滚了滚，“多谢昭昭。” 两人对视的期间，小和尚已经把用过的签放回布袋中。 “这位施主，该您求签了。” 顾姒回神，目光落在了最底层的一个布袋上。只见那布袋已经积满了灰尘，就像是她上一世惨淡灰暗的人生。 “我选这个。” 不劳小和尚动手，顾姒自己便走过去将布袋取下。她轻轻拍干净上面的尘土，双手交给对方。 小和尚有些愕然，他也见过不少贵人。那些人求签的时候大多都喜欢选择高处的布袋，就好似越高的布袋寓意越好一般。 而顾姒明明瞧着就是京都城中的贵女，居然会选择最底层落满灰的布袋，她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方丈将木签取出，目光微微一沉。 “女施主所问何事？” 顾姒手指攥紧，轻声道：“敢问大师，若是曾经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蠢事，可还有机会弥补？” “才发君心天已知，何须问我决狐疑。愿子改图从孝悌，不愁家室不相宜。”方丈说完抬眸看向顾姒，“好善有善报，作恶有恶报。施主当自‘决狐疑’之也。改过自新，自然祸去福来。” 随着方丈所言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顾姒眼中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愿子改图从孝悌，不愁家室不相宜。” 上一世她鬼迷了心窍，非要拉着父亲扶持贤王殷琉焕上位，最后导致家破人亡。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列祖列宗。 顾姒一时情难抑，将脸颊埋入掌中。炙热的泪水浸湿了掌心，顺着手肘滑落到地上。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哭泣的声音，一切悲伤与悔恨都埋在心底独自消化。 看着顾姒落泪的模样，殷景熙心脏像是被鞭打了一般阵阵抽痛。他上前扣住顾姒的脑袋，将她拥入怀中。 “昭昭，想哭就哭出来，不必憋着。” 顾姒感受到殷景熙身上传来的热度，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她就放松下来，抵着殷景熙的胸膛小声地啜泣起来。 第209章 初心 许是过了一炷香，许是过了一刻钟。 等顾姒调整好情绪后，才慢慢从殷景熙的怀里退了出来。她的脸颊泛着微微的潮红，哭过的眼睛更是像水洗过一般清澈，莹莹的瞳孔中倒映出殷景熙心疼的面容。 “多谢世子殿下，我没事了。” 殷景熙松手，扶着顾姒的肩膀后退半步。 藏青色的长衫被泪水沾湿，留下了点点深色的痕迹。顾姒瞧见之后抿紧了唇瓣，掏出手绢一点点帮他擦拭。 “无妨。” 殷景熙嘴里说着没关系，但却没顾姒的动作。那手绢摩擦在胸口处，带起一阵阵浅浅的酥麻。 “阿弥陀佛。”方丈背对着众人坐在铜镜之前，幽幽道了声佛号，“签已解完，慧益，带施主出殿。” 小和尚上前一步冲两人施礼，“两位施主这边请。” “且慢。” 原本坐着的方丈突然起身，转过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姒。 “老衲与这位女施主有缘，有几句话想单独告知。” 顾姒还没开口，殷景熙先蹙起了眉梢。 “方丈有什么话可以现在直言。” 方丈抿唇不语，只淡淡地看着顾姒。 不知为何，顾姒只感觉心底略微一颤，她望向方丈的眼睛，总感觉对方的视线像是直接看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世子殿下可否在殿外等我一下，我也有些话想要请教方丈。” 她这么一开口，殷景熙果然松动了几分。在犹豫片刻之后，他伸手替顾姒将歪斜的披风正好。 “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 “多谢殿下。” 殿门开启又合上，放晴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圈。 “敢问方丈有何指教？” 方丈起身让开，将正面铜镜都亮了出来。 “施主入寺以来，可曾给佛祖上过香？” 顾姒略微汗颜，“未曾。” “那就现在上一炷。” 方丈取来三根香递给顾姒，然而顾姒却越发疑惑了。 “可这殿内并没有佛像。” “无妨，施主冲着铜镜上香便可。” 随着方丈手指的方向看去，顾姒发现就在铜镜面前摆放着一只小小的香炉。怀着万分的迟疑，她举着点燃的香来到铜镜面前，三拜之后，长香入炉。 就在顾姒准备起身的时候，方丈突然开口。 “施主可曾看到佛了？” 顾姒抬头，瞧见了铜镜中倒映出的身影。 “在下愚钝，不知方丈是何深意？” 方丈站在顾姒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铜镜中的影子。 “施主可听过神赖人灵这句话。” 顾姒瞬间心有所感。 方丈继续道：“神灵之所以灵验，是因为长期受人供养，生出了神意。那你说究竟是神意能力大，还是人念更厉害？” 顾姒嘴唇蠕动两下，竟不知如何回答。 方丈似乎并没有想要答案，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老衲在施主身上察觉到了浓重的执念。这份执念如火，可为施主照亮前路。但持炬逆风而行，恐有烧手之患。希望施主能够保持初心，莫要被火光迷了眼。” 顾姒深受震撼，她心中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时刻提醒自己要为上一世的过错忏悔，要让上仇人血债血偿。 然而时间一久，非但自己会觉得疲累，还会变得孤注一掷。而方丈刚才的话，就是在提醒她莫要在仇恨中迷失了方向。 顾姒猛然抬头，“方丈，您……” “阿弥陀佛。”方丈以佛号打断她的话，“时辰不早了，施主既然已给佛祖上完了香，就下山去。” 第210章 下山 众人在殿外等了许久，终于盼到殿门再次开启。 顾姒走出来的瞬间，正好看到夏南晴背对着自己打了两个喷嚏。 靠在立柱上的黎枫瞬间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夏南晴的胳膊。 “顾小姐出来了。” 夏南晴揉鼻子的动作顿了顿，立刻转身冲过来。 “顾姒，你怎么样？” 瞧见对方脸上担忧之色，顾姒莞尔一笑。 “我没事啊，你紧张什么？” 夏南晴蹙眉，“我听小和尚说你被方丈单独留下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怎么你眼睛都红了？” 顾姒早已平复了情绪，此刻倒是反过来安慰夏南晴。 “我没事，刚才方丈大师提点了我几句，让我受益良多。”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顾姒扶着夏南晴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又起风了，咱们不如下山。” “这么快就要走？” “你不冷吗？我刚才听你打喷嚏了。” 夏南晴搓了搓手臂，“好像是有点儿。” 顾姒缓缓走下台阶，灿烂的阳光驱散了空中的乌云，放肆地洒落人间。骄阳照在白玉佛像上，反射出夺目的亮光。 殷景熙静静站在佛像前朝她看过来，藏青色的长衫在微风下飘荡，就像是湛蓝的清水，中和了心中的那团火。 …… “公子，小人打听到了，黎公子他们已经下山了。” “已经走了？” 柳燕俊端着茶杯的手顿住，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小厮打量着他的神态，小心翼翼建议道：“公子，要不咱们也下山。您若是想见黎公子，咱们日后还可以登门拜访。” 听他这么一讲，柳燕俊突然茅塞顿开。 “日后，还有机会？” “当然，您若是喜欢和黎公子讲话，咱们回去就给他下拜帖，请他过府一叙。老爷若是知道您有了黎公子这样的朋友，一定也会高兴的。” 柳燕俊凉了半截的心骤然回暖，“你说得对，日后有的是机会。” 入夜，顾姒由秋水伺候着喝下了一碗浓浓的姜汤，额头与后背都渗出薄汗。 秋水一边替她梳头一边低声抱怨，“早知道这沁县如此湿寒，咱们就不来了。今日那风雨大的，差点没把屋子给掀翻了。” 顾姒用丝绢揩了揩唇角，“本就是来避暑的。” 秋水嘟了嘟嘴，叽叽喳喳又说了一堆，然而顾姒却已经走了神。 说到避暑，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就在她进驻东宫的第一个夏日，殷琉焕从外乡接回来了一位特殊的大夫。那大夫瞧着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但却医术超群。而且他有一门绝学，就是医治眼疾。 那时的自己并未将这赤脚大夫放在眼里，每日不是忙着应付容妃的刁难，就是在和其他妃嫔争奇斗艳。 如今回想起来，柳燕俊这般单纯儒雅的个性，最后却成为了殷琉焕的左膀右臂，是否就是与这位大夫有关？ “小姐，小姐？您在听奴婢说话吗？” 顾姒被秋水的声音惊地猛然回神，脸色唰一下变了。 “去把盛歌叫来，我有事找她！” 第211章 寻人 看着顾姒突然严肃的神态，秋水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 不过须臾时间，盛歌就出现在了屋内。 “小姐有急事吩咐？” 顾姒捏着手绢，紧张地看着盛歌，“你可知榕县所在？” 盛歌略一思索，颔首道：“听说过。” 顾姒下令，“你立刻启程前往榕县，去替我找一个人！” “小姐要找谁？” “找……” 话一开口又顿住，顾姒只记得上一世那大夫似乎姓曾或者甄，并且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 有段时日东宫里的妃嫔们拿这位大夫的口音取笑，还被殷琉焕重重责罚过。后来她偶然听殷琉焕提起，才知晓原来那大夫是从榕县那种小地方来的。 “姓曾，或者姓甄，是位专门给人瞧眼疾的大夫。” “眼疾？”盛歌不解。 顾姒舔了下唇瓣，“那大夫医术高明得很，你去当地问问，应该会找到线索。” 盛歌拱手领命，但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找这大夫做什么？” “不是给我用。” “那是……” 顾姒摆手，“你不必多问，只许将此人找到带回来给我便是。” 盛歌离开后，顾姒坐在矮塌上发呆。 如果她没猜错，当初柳燕俊的眼疾痊愈，应该就是和那位大夫有关。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殷琉焕就已经盯上了柳家。 一想到上一世柳家父子对殷琉焕感恩戴德，在朝堂上替他扫清障碍，顾姒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一世还好她发现得早，趁着柳燕俊的眼睛尚未痊愈，她须得立刻行动，把殷琉焕的毒计扼杀在摇篮中。 山庄里的另一处房舍中，殷景熙正沉着眉眼听盛歌汇报。 “榕县？大夫？” 盛歌察觉到殷景熙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低下头不敢出声。 殷景熙食指曲起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嘟嘟”的声响。 “哼，昭昭去找这个大夫，是为了给柳燕俊治眼睛。” 盛歌咽了口唾沫，“那主子觉得，属下是否该去榕县？” 殷景熙挑眸看她，神情冷寒。 “你现在的主子是昭昭，她让你去，你去就是了。” 盛歌从没见过殷景熙这般模样，一颗心像是用丝线挂着悬在半空。 “是，那属下会定期来信汇报的。” …… 盛歌连夜离开山庄前往榕县，但并非她一人上路，殷景熙还派了几名暗卫与他随行。 就在顾姒处理柳燕俊这件事的时候，将军府内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顾灵水从周婉婷口中知道了自己和柳家定亲的消息，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我再说一次，我不嫁！” 周婉婷与顾灵水隔着一张圆桌对立着，苦口婆心规劝道。 “灵水你听娘说，那柳公子可是尚书大人的儿子，俊美非凡才智过人。你嫁过去为他正妻，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谁知顾灵水听了这话却是哂笑两声。 “那柳公子这么好，为何一直不曾娶妻？” “这……” 关于这一点，周婉婷也甚是疑惑。 顾灵水浑身发抖，看着周婉婷的眼睛留下泪来。 “我来告诉母亲为什么。因为那柳公子不仅是个庶子，还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爹爹竟然要将我嫁给一个废人，他做梦！” 第212章 催婚 周婉婷被顾灵水的话吓了一跳，“灵水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柳公子怎么可能是瞎子呢？” 顾灵水崩溃地咆哮道：“母亲何必装傻，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此事，母亲以为瞒得过我吗？” 这消息说起来也是宁安透出去的，按照顾姒的要求，凡是有关柳家公子的消息，他都须在第一时间想办法传到顾灵水的耳中。 每次看到顾灵水因为订婚的事情崩溃哭闹，宁安都觉得畅快解恨。 周婉婷整个人呆住，“柳公子是瞎子，这怎么可能呢？” 顾灵水攥紧拳头，“柳尚书是爹爹的上官，他的儿子娶不到媳妇，爹爹就拿我顶上。他心里怎么想的，母亲还看不清吗？” 周婉婷如遭雷击，浑身像是浸入冰水之中，刺骨的寒意冻僵了她的心脏。 “你爹他，他不是这种人。他明明跟我保证过，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就在顾灵水闹事的时候，映蓉院的嬷嬷突然现身寄梦院。 “夫人，老夫人和老爷命老奴来传话，说明日就请绣娘来给小姐量身裁衣，还请小姐明日早起做好准备。” 顾灵水一看到那嬷嬷的脸就想起老夫人咒骂自己的情景，她双眼泛出血色，抓起桌上的水壶就砸了出去。 “回去告诉祖母，我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瞎子。滚！” 水壶在脚下炸开，尖利的瓷片划伤了嬷嬷的手背。她先是惊呼一声，随即才恼怒地看向顾灵水。 “事到如今，小姐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今日傍晚柳府已经派人送来了聘礼，只等着月底迎小姐入门了。” “什么，月底就办婚事！？我怎么不知道？”周婉婷一脸震惊。 嬷嬷扫了周婉婷一眼，“夫人有所不知，柳府对小姐甚是满意，这早日完婚的建议也是柳公子的意思。正巧月底便有吉日，老爷便准了。” “他们这是迫不及待想把我忘火坑里推！”顾灵水怒喝，“我不嫁，娘，我不要嫁！” 嬷嬷瞧着她撒泼打滚的模样冷哼一声，“老奴劝小姐还是少费些力气，若是惹闹了柳府那边，老爷也保不住您。” 说罢也不管两人的脸色，用手绢捂住手背上血痕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周婉婷也忍不住哭起来。 “那挨天杀的，竟然给你选了个瞎子！” 顾灵水瞧着对方的背影，神情再次恍惚起来。 “哈哈，哈哈哈！母亲，是不是贤王要来娶我了？我要当贤王妃了对不对？” 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要当贤王妃了，母亲高不高兴？等我当了王妃，我就下令杀了顾姒，烧了这将军府，好不好？” 一见到顾灵水的癔症又犯了，周婉婷赶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灵水，灵水你清醒一点，你别吓娘啊！” 然而顾灵水已经陷入了幻想之中，对周婉婷的话充耳不闻。无奈之下，周婉婷擦了把眼泪，决定再给顾灵月写一封信，催她再快些回京都阻止这场婚事。 第213章 被困 顾姒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三日后，顾灵水的婚期提前，她即便是想再沁县多住几日也不行了。 秋水悄悄去见过一次宁安，把近期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一番。 “小姐，夫人又给灵月小姐写了信。不过刚送出去没多久，就被宁安截下了。” 看着放在桌上的信封，顾姒甚是诧异。 “他竟有如此本事，倒是我小瞧他了。” “小姐觉得该怎么办？” 顾姒深吸了一口气，“婚期提前，那咱们的计划也得变一变。盛歌不在，你把这东西交给宁安，让他每日都往顾灵水的饭菜中加一些。” 瞧着熟悉的瓷瓶，秋水心底一动，她曾在盛歌手上见过这个东西，原来是为寄梦院的人准备的。 “是，奴婢这就去。” “对了，顾灵水不想嫁给柳燕俊，定会再想办法。你让宁安最近盯紧些，千万别让她逃了。” 正入顾姒所料那般，顾灵水趁着周婉婷不在的时候敲晕了珠儿，企图逃跑。谁料还没走出角门，就被打水回来的宁安发现。 这下老夫人和顾瑜发了大脾气，彻底把顾灵水关在了寄梦院，除了一日三餐送饭的丫鬟外，竟是连周婉婷都没资格探视。 老夫人看着几个粗使婆子把顾灵水扭送回房内，在门上落了一把青铜大锁。 “放我出去！你们干什么，快放我出去！母亲，母亲……” 听着疯癫的吵闹声，老夫人不耐地用拐杖敲了敲门板。 “住口！周婉婷就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一直胡作非为。从今日起，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十日后便是你大喜之日，等你过了门，便是尚书府的夫人了。” 屋内的顾灵水趴在门上痛哭，“不！我不要嫁给那个瞎子！” “那你要嫁给谁？贤王吗？” 一听到贤王二字，顾灵水瞬间收声。 然而却听老夫人厉声讽刺道：“别想了，以你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出事之前也顶多只能做贤王的姬妾，如今这般更是连贤王府的大门都别想进。” “我实话告诉你，明日便是贤王府纳征的日子。等过了明日，整个京都城的人都会知道高家小姐是未来的贤王妃。你就死了这条心！” 顾灵水一下子慌了，用尽全力踹门。只见那门板轰然凸出一身又弹了回去，把外面的老夫人给吓了一跳。 “疯了疯了！” 一旁的嬷嬷还记着上次被顾灵水砸伤的仇，此刻故意落井下石道。 “小姐又何必发火，您心心念念惦记着贤王，人家却未必记得你的名字。他若真的对你有意，早就上门提亲了，又怎么会同意容妃娘娘选的高家小姐。” “行了，不必与她多言。”老夫人打断对方的话，再三叮嘱道身后的粗使婆子，“给我仔细看好了她，若是让她再跑了，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老夫人的话像一把重锤，直接粉碎了顾灵水的心。她浑身的脱力，顺着门板滑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贤王怎么能娶别人呢？他应该来娶我才对啊。我是贤王妃，我才是贤王妃，哈哈哈……” 第214章 潜入 铜镜之前，秋水帮顾姒披上纯黑色的披风。 “小姐真要一个人去？还是奴婢跟着您。” “不必，宁安会接应我。” 顾姒整理好衣襟，然后将发饰，手镯等但凡可以证实自己身份的东西都取了下来。 “一会儿你在角门等我，记得把所需的东西备齐。” “小姐放心，马车和衣衫我都已经备好了。只要人一到，立刻送去贤王府。” 顾姒点了点头，把披风的帽子扣在头上后趁着夜色离开了觅云院。 因着老夫人白日里下了死命令，足足有五个婆子聚在寄梦院中内外守着顾灵水。顾姒抵达的时候，正听到几个人围聚在一起吃酒碎嘴子。 “嗐，你们说灵水小姐是不是魔怔了，竟然妄想着要当贤王妃。” “谁不知道容妃选了高家小姐当正妃。” “可我想不明白，那高家的大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他的女儿都能被选为妃子，为何咱们灵水小姐就不行。至少咱们还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呢。” 说到这，其中一名婆子啐了一口。 “这话我以前不敢讲，但现在却是不得不说了。觅云院的那位和寄梦院的这位，你们觉得谁更厉害？” 此话一出，另外四个婆子陷入短暂的沉默。 “以前我觉得是寄梦院的这位厉害，但如今看来，反倒是觅云院的那位占了上风。” “这叫虎父无犬女。觅云院的那位之前是没开窍，才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醒悟了，自然是不能再被人钳制。你们等着瞧，等顾将军回来京都城，这府里就得变天！” 五个婆子越说越来劲，竟是全然没有发现一道黑色的身影贴着院墙溜了进来。 顾姒把她们的话收入耳中，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这些下人们其实心中很清楚老夫人和周婉婷等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醒自己。 说白了，少了顾战在京都时的约束，这些下人们便并非真的忠诚，不过是看人下菜的墙头草罢了。 思索间，顾姒已经溜到了顾灵水所在的房门外。她从衣袖中抽出一根极细的铁丝，将其中一头弯出小小的圆圈，然后慢慢送进了青铜制成的大锁中。 顾姒一边半蹲着身子撬锁，一边注意着院中几个婆子。 说起来这个手艺还是她当年在战场上学会的。 身为顾战之女，她的身份极为特殊。为了避免被俘之后成为对方用来要挟战友的人质，顾姒苦学各种反手割绳和开锁技巧。 许久不用，这次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锁撬开。 “咔哒”一声脆响后，顾姒稳稳地接住了铜锁，将它小心放在地上。然而趁人不备，悄然溜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顾姒也不敢拿出火折子照明，只能摸索着往内室走去。 “姐姐，姐姐你在吗？” 就在她轻声呼唤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内室方向传来，紧接着便有一道黑影迅速蹿出，猛地扑到了顾姒的身上。 “尔雅，尔雅是不是你来救我了？” 第215章 蛊惑（1） 顾姒在黑影扑过来的瞬间精准地擒住了对方的手腕，一个巧劲把人反剪双手压在了墙上。 “姐姐猜错了，尔雅可不会来救你，但我来了。” “顾——唔！” 骤然听到顾姒的声音，顾灵水脑袋轰然炸开，她张口想喊人却被顾姒先一步堵了嘴。 “姐姐别怕，我是来放你出去的。你若是把外面的人招来，可就走不了了。” 顾灵水整个人被压在墙壁上，脸颊挤得都变了形。与此同时心底也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顾姒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身手？ 顾姒不管她在想什么，只压低声音询问道：“我说的话听懂了吗？若是听懂了，你就点点头。” 顾灵水压抑着怒火冷静了一下，随即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顾姒缓缓松开钳制。 谁知就在顾灵水挣脱束缚的瞬间，她立刻伸手去掐顾姒的脖颈。而顾姒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侧过身子避开的同时揪着对方的头发猛地砸向墙壁。 嘭——！ 一声闷响，顾灵水感觉自己脑袋开花了，强烈的疼痛伴随着眩晕感袭来，让她失去意识滑跪到了地上。 顾姒拍了拍手掌，转身从桌上取来一杯凉茶，毫不留情地泼在了顾灵水的脸上。 “咳咳咳！” 顾灵水抽着气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顾姒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 “你……” “嘘！” 顾姒修长的手指压住对方的唇瓣，清冷如寒冬的声音徐徐传来。 “我时间有限，接下来的话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明日就是贤王殿下纳征的日子，过了明日，他和高小姐定亲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城。你若是想阻止这件事，今晚就得想办法从这逃出去。而我可以帮你。” 顾姒说完这话故意停顿了下来，仔细观察着顾灵水的表情。果然，对方脸上愤恨的神情逐渐被急切和惶恐取代。 “我，我要出去，我不允许贤王殿下娶别人。” 顾姒勾唇，“很好，这么说来咱们达成了共识。” 顾灵水咽了口唾沫，难得在听到贤王的消息后没有犯癔症。 “等等，你帮我？你能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 顾灵水立刻警惕起来，“你有什么条件？” “冯尔雅。我要你承诺，等你嫁给了贤王后帮我把冯尔雅赶出去。” “尔雅？你要把她赶出府！？”顾灵水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姒，那模样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然而顾姒非但不怕，反而露出嘲讽的笑容。 “姐姐这么看着我，是在心疼你的尔雅妹妹？只可惜你心里惦记着她，她可没惦记着你。自从你被禁足寄梦院，冯尔雅可来看望过你一次？我实话告诉你，这次把你嫁给柳家的那个瞎子少爷，飞兰院的人可没少出力气。” 此话一出，顾灵水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你是说，尔雅和姑母陷害我。” “姑母为了争夺管家权是怎么对你母亲的，你也看在眼里。至于冯尔雅，没有了你挡道，她就是这府中最尊贵的存在。谁是真心对你，你自己想想。” 第216章 蛊惑（2） “她们想踩着我和母亲上位，做梦！”顾灵水啐了一口，思绪已经完全被顾姒牵着走了。 顾姒目露狡黠，继续游说道：“那你现在可愿意答应我的条件，利用你日后贤王妃的身份替我除掉冯尔雅。” “贤王妃”三个字极大刺激了顾灵水的神经，她先是咧嘴笑了笑，随即毫不犹豫点头。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当上贤王妃，定会替你把那对贱人母女赶出去！” 顾姒抬手，与对方击掌为誓。 顾灵水迫不及待想要起身离开，却被顾姒一把拉住。 “等等，离开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你还想说什么？” “我问你，你出去之后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去贤王府，阻止他与高家纳征。” “然后呢？” “然后……” 顾灵水说着说着便顿住了。她只想着要阻止贤王，却没想过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柳家的未婚妻，就算贤王不娶高家小姐也不会娶她。 如此打击让顾灵水心神大乱，眼看她神情逐渐恍惚有发病的前兆，顾姒突然柔声开口。 “当初在林场遇险，是贤王救了你，你不记得了吗？” “嗯？”顾灵水思绪一顿，茫然地看着顾姒。 顾姒继续道：“贤王不仅亲自护你出林，还与你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如今他被迫迎娶高家小姐不过是因为皇命难违，但他心里一直只爱你一人。” 顾姒嗓音婉转轻柔，好似夜莺啼鸣，在人脑中不断循环萦绕。 顾灵水受到蛊惑，脑海中竟是顺着顾姒的描述呈现出一幅幅幻想的画面。 殷琉焕抱着她骑马，与她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就连当初在谪仙居遭受的种种虐待都变成了和殷琉焕同床共枕的甜蜜回忆。 一切都像是真的。 “贤王殿下只爱我一人，我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顾姒虚眯起眼睛，“没错，贤王殿下不仅钦慕于你，还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记住了，你曾在床笫之间今看到他的右腿内侧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胎记，原来贤王殿下有胎记。”顾灵水目光朦胧，一点点把这些话刻在心底。 看对方记得差不多了，顾姒这才扶着她起身。 “走，我送你出府。” 两人悄然离开房间，把铜锁重新挂上。 正在院中吃酒的婆子们已经有些迷糊了，其中一人转头朝顾灵水闺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依稀瞧见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婆子心生警惕，摇摇晃晃起身想要查看，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声。 “走，走水啦！” 闲聊中的婆子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走水啦？” “哪里？” 且见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跑到院中来，指着后院厨房的方向大喊道。 “不得了，走水啦，大家快去救火啊。”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且见后院火光冲天。 婆子们吓得哎哟直叫，其他仆人也被惊动起身，院中登时乱作一团。 “快去救火！” “等等！我先去看看小姐。” 刚才发现黑影的婆子心生怀疑，小跑着朝房间奔去。就在她路过走廊下的花坛时，顾姒摁住顾灵水的脑袋，将她压在了地上。 那婆子毫无察觉，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存在。她抓着门上的铜锁摇晃了两下，见锁得死死的，这才松了口气。 第217章 逃婚（1） 就在顾姒潜入寄梦院之前就先和宁安接了头，按照她的计划，宁安会在一刻钟后点燃后厨房，然后以走水的借口把几个婆子骗走。 婆子摇了摇铜锁，顺带着重重拍了一下门板。 “灵水小姐，您睡下了吗？” 等了一会儿，见屋内没什么动静，那婆子又嚷道。 “您别怕，就是后院的厨房起了点小火，奴婢这就去把它处理掉。您接着睡，不用起身了。” 顾姒压着顾灵水的脑袋，直到那婆子离开之后才拽着她从花坛的缝隙间钻出来。 “走！” 寄梦院深夜走水，此事定会引起映蓉院那边的警觉。婆子发现顾灵水逃走是迟早的事情，顾姒必须立刻将人送出府去。 一路小跑，顾姒拖着气喘吁吁的顾灵水来到事先开启的角门。 “小姐！” 秋水看到两人现身，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顾姒：“车呢？” “就在外面！” 顾灵水稀里糊涂就被塞进了马车，上去之后才发现车内不仅有吃食，还有华贵的衣衫和精致的首饰。 顾姒扒着车门，将一壶暖水递给她。 “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成败在此一举，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顾灵水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披着嫁衣站在殷琉焕身边的画面。 “放心，我不会食言的。天一亮，我就是贤王妃！” …… 寄梦院的火势刚控制住，老夫人和顾瑜以及顾玥怡等人就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着火了？” 宁安刚把一桶水泼出去，带着满脸的黑灰禀告道。 “老夫人息怒，可能是耗子打翻了火折子。” “负责看管厨房的婆子都是死了吗？连个火折子都放不好！” 见老夫人一发火，现场登时一片求饶声。 顾玥怡上前扶住她，柔声劝道：“母亲别生气，身子要紧。火势控制住就好了，重要的是别惊动了灵水。”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齐齐回头看向顾灵水的房间，门上的铜锁在月光下泛出幽深的冷光。 老夫人：“锁还在，没什么问题。” 然而顾玥怡却紧盯着那房间，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外面都闹成这个样子了，灵水都不起身问一句吗？” “嗯？” 老夫人刚放下的心骤然又悬了起来，她招了招手，便有负责看管的婆子垂着首上前。 “给老夫人请安。” 刚一开口，那十足的酒气就熏了老夫人一个跟头。守夜的仆人们吃点酒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倒是也没苛责。 “你们看守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几个婆子同时摇头。 “回老夫人的话，一切如常。” “老夫人请放心，灵水小姐在房里睡得可好了，连声音都没有。” “是啊，我们几个一直坐在院子里闲聊，一步都没挪动过。” 老夫人抬手把酒气扇开，“那就好。” 但顾玥怡却心脏突突直跳，直觉不对劲。她走到门前查看铜锁，同时轻声唤道：“灵水？灵水你睡了吗？” 屋内没人回答，与院外嘈杂的救火声呼救声比起来，屋内的太过于安静了。 顾瑜也察觉出异常，立刻上前重重地砸门。 “灵水，灵水！？” 第218章 逃婚（2） 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呼喊敲门，屋内的顾灵水都没有反应。 这下众人急坏了，顾瑜一边敲门一边问老夫人拿钥匙。 “母亲，快把门打开！” 老夫人也急出了满头汗，然而她摸遍了全身，才想起刚才走得急，钥匙落在了映蓉院。 无法，老夫人只能火急火燎地指派嬷嬷去取。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又耽误了一刻多钟。 等到嬷嬷把钥匙找回来打开门后，顾瑜第一个冲了进去。他好不容易借着这门婚事得了柳晨鼎的重视，可不能搞砸了。 然而等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后，却惊恐地发现里面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灵水？灵水？你在哪儿！？” 老夫人和顾玥怡也冲了进来，一边四下搜寻一边指挥下人把烛台点燃。 灯光亮起，屋内空荡荡的景象便显露在眼前。 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人呢？” 顾瑜与顾玥怡也是万分惊讶，这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人怎么没了？ “灵水呢？人哪儿去了！？”顾瑜咆哮着质问几个婆子，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老，老爷息怒，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几个婆子纷纷跪下，浑身颤抖如筛。 “不知道？我命你们在院子里守着，如今人却不见了。你们还有脸说不知道？” 老夫人气得胸口疼，作势要用拐杖打人。 然而她还没动，顾瑜就先一步把婆子给踹翻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 顾玥怡拧着眉头分析道：“门窗出的锁没有被破坏，说明定是有人在外接应。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逃婚！刚才那场大火，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大哥，灵水应该还没走远，你快派人去追。” “对！对！” 顾瑜傻愣愣地点了点头，慌张地吩咐手下的小厮。 “都给我出去追，务必把小姐给我抓回来！” 此时此刻，按照顾姒的安排，顾灵水已经被带到了距离贤王府最近的一家酒楼中。她抱着包袱住店，将自己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 顾姒特意按照顾灵水的喜好，替她准备了一件水红色的团蝶百花雾凤尾裙，以及一整套镶嵌着红宝石的头面。 衣服是按照顾灵水以往的身材选的，然而她此刻穿上却是浑身空落落，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过分的消瘦让她看起来没精打采，顾灵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在脸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粉膏和胭脂。 然而即便如此，那凹陷的脸颊和眼窝还是显出十足的苍老和病态。 天际处朝霞初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满桌精致的头面上，反射出雍容的华光。顾灵水将最后一根簪子推入发间，撑着桌面站起身来。 说起来秋水采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心疼不已，觉得顾灵水配不上这样好的首饰和衣衫。 然而顾姒却意外地坚持，因为她永远都忘不了，上一世顾灵水被抬进东宫的那一日，身上穿着正是这一套装扮。 将军府折腾了一整晚，瞧着院外手持火的下人逐渐散去，顾姒总算满意一笑。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第219章 拦车（1） 天刚亮没多久，喜庆的唢呐伴随着鞭炮的响声从贤王府大门前传开。 得知今日贤王府与高府纳征，不少百姓都前来围观。为了保证安全，府内的侍卫们严正以待，隔了十余丈远便把人群隔开。 而贤王府的小厮们挎着竹篮走到人群面前一把一把地撒着铜板，说着吉祥话。百姓们口中更是迸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顾灵水来到贤王府门口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番热闹的景象。 因着是王爷定亲，宫里也来了人。容妃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听云前来应酬，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按照纳征的流程，首先是宫里会有人专门将为贤王和高小姐测算的吉兆送出来，然后贤王府就会将备好的礼品连同吉兆送去高府，与高府定下婚礼的具体日期。 顾灵水到达的时候，正好遇上宫里的太监当众宣读吉兆书。 “兵部主事高引之嫡长女高妙含，正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与贤王殿下殷琉焕八字契合，择吉日大婚。” 话音落下，周围的百姓们又是一阵欢呼。 太监吊着嗓子喊道：“请聘礼！” 王府大门大开，数十台绑着红绸的聘礼被人一一抬了出来。 八卦的百姓们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聘礼，从头到尾足足有六十六台之多。 就在聘礼准备妥当之后，一袭绛红色的身影徐徐从门内走了出来。原本喧嚣的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直了眼睛瞧着贤王殷琉焕现身。 混迹在人群中的顾灵水也是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只见殷琉焕满面笑容，绛红色的衣衫将他本就阴柔精致的面容映衬得越发玉树临风。 他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现身后也没有直接登上马车，而是遥遥朝前来围观的百姓们点头示意。 作为京都城内万千少女的深闺梦里人，瞧见殷琉焕如此温柔俊美的容颜，围观的女子们都爆发出即心动又心碎的尖叫。 顾灵水看得痴了，直到殷琉焕准备登车了，这才红着一双眼睛使劲往前挤。 “等等！贤王殿下等一下！” 顾灵水不管身边人不断传来的抱怨声，强行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就在她准备去追车的时候，却被侍卫一把拦下。 “放肆！竟敢冲撞贤王车驾！” 顾灵水被重重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然而她却无暇分心，眼睛一直黏在殷琉焕的身上。 “贤王，贤王殿下留步啊！” 刚站上车辕的殷琉焕听到声响回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听云见到有人冲撞车马，立刻下令侍卫动手拿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此女给我拿下！” 两名带刀侍卫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顾灵水要拖走。周围的百姓们生怕收到牵连，惊叫着四散开来。 殷琉焕以为闹事者不过是个太过仰慕自己的女子，便也没在意。谁知紧接着听到的话语却让他身子一僵。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战神顾将军是我伯父。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第220章 拦车（2） 此话一出，不仅是侍卫们愣在了原地，就连殷琉焕都重新回过头来。 他一直惦记着崇武将军的权利，更是早就把将军府内的人都仔细了解过一遍。以他的记忆，若对方真是将军府的人，他断不会认不出来。 顾灵水趁着侍卫们愣神的瞬间挣脱了束缚，提着裙摆奔至马车前。 听云闪身而上，张开双臂强行将她拦下。 “站住！你究竟是谁？冲撞贤王殿下可是重罪！” 顾灵水喘着粗气，泪眼朦胧地看向殷琉焕。 “殿下，是我啊，我是灵水。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灵水？” 殷琉焕仔仔细细将顾灵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依稀将眼前的人和宫宴上的顾灵水对上号。 “顾灵水，顾小姐？” “对！我就是顾灵水，殿下您终于想起来了。” 殷琉焕震惊地看着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顾灵水虽然不及顾姒那般明艳，但也是个清丽佳人。 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面容与印象中的顾灵水有七八分相似，但却消瘦憔悴得脱了形。尤其是她那双腥红偏执的眼睛，让人看了极为不适。 殷琉焕稳住心神，得体地笑了笑。 “多谢顾小姐来观礼，只是本王现在还有要事处理，得先行一步了。” “等等！”顾灵水眼神慌乱地看着殷琉焕，“你，你要去哪儿？” 听云不悦地回道：“顾小姐，今日是我们殿下与高家小姐纳征的好日子。还请您莫要耽误了吉时。” “殿下要娶高妙含！？” 殷琉焕忍着不耐点头，“时辰已到，本王先行一步，顾小姐请便。” 见他钻进车厢内用帘子遮挡住俊颜，顾灵水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为什么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为什么殷琉焕没有跟她解释高小姐的事情？ 为什么他执意要去纳征？ 他不是只爱自己一个的吗！？ 听云将顾灵水推开，冲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把顾小姐送回将军府。” 胆敢阻挠贤王的婚事，此事她定要回宫禀告容妃娘娘，让娘娘好好惩治一下这个顾灵水。 顾灵水身形晃了晃，在侍卫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了脚跟。看着马车徐徐启程，她先是癫狂地笑了几声，然后骤然朗声大吼起来。 “殿下，你要娶高家的小姐，那我怎么办？你不是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个的吗！？”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呼和抽气声。 刚才众人都听到了顾灵水的身份，知道她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此刻再听得这话，脑海里立刻幻想出一场有关王爷和千金小姐的狗血大戏。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宫女厉呵着出手去堵顾灵水的嘴巴，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啊！” 顾灵水嘴角残留着鲜血，神色癫狂地啐道：“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说着又转头看向四周百姓，哑着嗓子嚷嚷起来，“我和贤王殿下情投意合，他是迫于容妃娘娘的命令才娶高妙含的，其实他心中只有我一人！” “住口！” 一道深沉的嗓音赫然传来。 顾灵水回头，且见乘车离开的殷琉焕又折返回来，此刻正站在马车上怒视着自己。 第221章 自荐枕席（1） “殿下！” 顾灵水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把此刻的殷琉焕看成了穿着喜服来接自己的新郎官。 殷琉焕的脸色简直堪比墨汁，他伸出手点了点顾灵水，咬牙切齿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胡话？” 顾灵水捧心，“我知道殿下都是被迫的，你也不想娶高小姐的对不对？你说过一生只许我一人，我都知道。” “闭嘴！本王何时跟你说过这些话？” 殷琉焕恼羞成怒，一张俊颜涨得通红。只见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步走到顾灵水面前。 “你知不知道今日是本王去高府纳征的吉日？你这般诋毁本王，本王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大宫女一开始也被顾灵水的话惊呆了，见她说得那般真诚，还以为殷琉焕真的与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但现在看殷琉焕坚定的态度，她心里总算有了底。 “顾小姐，就算你钦慕我们贤王殿下，也要有个度。这般胡言乱语坏了殿下的声誉，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她一边反驳一边嫌恶地打量着顾灵水，更是瞧不上她这幅痴狂的模样。 “你不相信？我可以告诉你啊。”顾灵水看了看大宫女，又回头紧盯着殷琉焕，“当日我骑马在林场里遇险，就是贤王殿下救了我啊。他与我一见钟情，我们便山盟海誓定下了婚约。要不是容妃娘娘阻拦，我早就是贤王妃了！” 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大宫女甚至来不及堵她的嘴，周围的百姓们就听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这顾家小姐和贤王真的一早就认识了。” “还是因为救命之恩结缘的，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啊。” “可惜容妃娘娘看中的是高家的小姐，这顾小姐的一腔真心只怕是要错付了。” 此事实在太过狗血，众人不知不觉间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连不可妄议皇家家室的规矩都忘在了脑后。 大宫女急得脸都红了，掏出手绢塞进了顾灵水的嘴里。 “把她给我拉下去！快！” 然而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如果不讲清楚就把顾灵水押走，反而会让流言四散。 殷琉焕一向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了最终能够登上皇位，一直保持着自己完美的贤王形象。 瞧见顾灵水奋力挣扎和周围百姓指指点点的目光，他只能咬牙叫停了侍卫。 “等等。” 大宫女：“殿下！？” 殷琉焕脸色乍青乍白，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本王行的正坐得端，不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既然此女坚称自己与本王有过纠葛，那本王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好好审一审，看她能编出个什么荒唐故事。” 他一开口，侍卫们这才松开了对顾灵水的钳制。 顾灵水把嘴里的手绢吐了出来，捂着脖颈干呕了几声。 大宫女也沉下气来，端着气势走到她的面前。 “顾小姐，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殿下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与你有什么瓜葛。” 顾灵水闻言徐徐抬头，那双泛着血色的双眸中透出十足的冷意。 “证据？我当然有。当初与贤王殿下房中一叙，可令人印象深刻得很。” 第222章 自荐枕席（2） 直白而孟浪的话语再次在人群中掀起一轮新的热议。 殷琉焕脸色已经不能再臭，若不是想着四周都是围观的百姓，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手刃了顾灵水。 “放肆！本王从未与你单独见面，何来，何来那些……” 那些露骨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紧攥着拳头，对顾灵水怒目而视。 大宫女也是彻底恼了，吉时已经错过，而贤王还因顾灵水被困在王府门外。容妃娘娘若是知晓此事，定会严厉的惩处自己。 一想到这，大宫女眸子里面透露出十足的寒意。 “贤王殿下的婚事乃是娘娘所选，皇上亲自点头同意的。顾小姐既然自称与殿下有私情，那为何一早不表明，求圣上赐婚？反而选在今日现身贤王府，破坏纳征仪式。究竟是谁指使你这般诋毁贤王名声，破坏皇室婚礼？” 陷害当朝王爷可是杀头的重罪。 大宫女这番话犹如一把大刀，高悬在了顾灵水的头顶。只要她的回答稍有不慎，不仅是她自己性命难保，整个崇武将军府的人都可能收到牵连。 大宫女把容妃和皇帝搬出来当挡箭牌，殷琉焕心里瞬间有了底。 “你若此刻退去，本王且饶你一命。你若再继续无理取闹，本王便下令将你带入宫去面见父皇，让父皇来定夺你的罪名。”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目瞧着顾灵水。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定会退缩的时候，却见顾灵水浑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神色变得格外阴沉。 “殿下要带我去见皇上？好啊，那去见啊。等见了皇上我要亲口告诉他，那日我与殿下相处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你的右腿内侧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轰——！ 殷琉焕的脑子轰然炸开，瞳孔巨震，薄唇瞬间紧抿成一条线！ 她怎么会知道！？ 殷琉焕后退两步，巨大的危机感让他后背上的汗毛根跟竖起。 他右腿内侧的那块胎记只有铜钱般大小，除了容妃和几个从小伺候自己的人外，就连皇帝都未必知道此事。 顾灵水是如何得知此这个秘密的？ 难不成真有什么人在背后指使陷害！？ 大宫女也傻了，顾灵水这句话无疑是将了他们一军。不管殷琉焕腿上有没有胎记，都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脱裤子证明。而这样具体的指证，无论真假都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联想和猜测。 果不其然，此时百姓们看向殷琉焕的眼神已经变了，似乎已经认定了他是个玩弄女儿家感情的负心汉。 就在殷琉焕愤怒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顾灵水却跌跌撞撞走上前。她正处于半醒半疯间，一会儿歇斯底里一会儿又柔情似水。 “殿下别皱眉，灵水瞧了心疼。” 说着竟是要抬手去抚殷琉焕的眉心，然而手还没触碰到对方，就被殷琉焕一把打开了。 “来人啊，堵住她的嘴，把她给我押下去！” 此刻他已然顾不得外人怎么想，名声不名声了。再由着顾灵水闹下去，他这么多年精心营造的贤王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谁知就在侍卫准备顾灵水拖走的时候，崇武将军府的马车总算是姗姗来迟。 第223章 寻女 “且慢！” 马车中传来慌张的男声，只见一男一女先后踉跄地跳下车，神色慌张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灵水，灵水……” 妇人冲上前来抱住顾灵水，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淌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要吓死娘吗？” 而男子则是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颤抖且心虚地给殷琉焕磕头认罪。 “小女仰慕殿下已久，今日突闻殿下即将娶妻，一时想不开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息怒！” 来的两人正是顾瑜和周婉婷。 昨晚为了寻找顾灵水，将军府内的灯火点了一整夜。 直到早晨疲惫的顾瑜才回房歇下，谁知刚要睡着却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在有人在贤王府门口瞧见一女子闹事，口口声声成自己与贤王有私情，嚷着要做贤王妃。 顾瑜刚萌生的困意瞬间被吓退了，来不及梳洗，他立刻命人备车来寻。为了怕刺激顾灵水，他还不得不把周婉婷也叫上。 看着脚下跪着的顾瑜，殷琉焕脸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已经将他打入了死牢。 “顾大人，你可知今日是本王前往高府纳征的吉日。你怂恿顾小姐来闹事，究竟是何居心？” 顾瑜浑身颤抖如筛，腿肚子转筋，甚至紧张地有些想吐。为了撇清干系，他选择毫不留情地将顾灵水推出来顶罪。 “启禀殿下，其实小女最近换上了癔症，所以才……” “老爷慎言！”顾瑜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周婉婷厉声打断，她擦了把眼泪跪下来，神情恳切地看向殷琉焕，“启禀殿下，其实灵水只是太过仰慕殿下了，才会情不自禁想要接近殿下，她其实没有坏心的。” 一旦顾灵水癔症的事情暴露，不仅她与柳府的婚事保不住，日后也是没脸再见人了。 况且明知顾灵水有癔症还让她与柳燕俊结亲，柳晨鼎知道后定会迁怒。到时候顾瑜身为他的下官，还是逃不掉被刁难甚至罢黜的结局。 顾瑜在看到周婉婷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想通这一点，整个人失魂似地瘫坐在地上。 “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身后传来，周婉婷回头，且见顾灵水竟是眉目含情地望着殷琉焕。 “我已然证明了殿下与我的情义，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入门？” “你住口！”顾瑜又羞又恼，恨不得撕烂顾灵水的嘴。 就在两人担心殷琉焕会暴怒的时候，却听到周围的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 “是啊，顾小姐都已经证明她和贤王有了夫妻之实，这贤王还没表态呢。” “我看这顾小姐也是挺可怜的，女儿家的清白何等要紧，总不能白白被人占了便宜。” 有人替顾灵水说话，自然也有人唾弃。 “呸！若不是她自己放浪，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嗤，话也不能这样说。对方可是王爷，若是换成你，你敢反抗？” 听到如此言论，周婉婷和顾瑜都傻了。在他们过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众人都说顾灵水证明了她和贤王有私情？ 周婉婷忐忑观察着殷琉焕的神色，见他虽然恼怒却抿着唇瓣没有反驳，登时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测。 难道说？ 第224章 召见 顾瑜尚且愣神之际，周婉婷已经转过了心思。只见她匍匐在地上，卑微又可怜地朝殷琉焕磕头。 “殿下，灵水虽然有错，却也是因为太过在意殿下了。还请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她一命！您若真要怪罪，臣妇愿替灵水以死赎罪。” 说罢，竟是一头要往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撞去。 殷琉焕目眦尽裂，立刻冲身旁的侍卫下令。 “快拦住她！” 周婉婷若死在王府门口，他就真的是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侍卫拦下了周婉婷，对方却又哭又闹。 正值殷琉焕焦头烂额之际，另一辆马车从皇宫方向徐徐驶来。车帘掀开，竟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现身。 “给贤王殿下请安。” “沈公公！” 殷琉焕后背一凉，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听云也骇出一身冷汗，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沈公公，公公怎么来了？” 沈公公先是笑眯眯冲殷琉焕点了点头，这才又不轻不重地看了听云一眼。 “高小姐在府里等着殿下前去纳征，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急得直掉泪。高府那边的绥公公见吉时已过，便入宫向皇上禀告请示。这不，皇上和娘娘挂念殿下，这才派杂家出宫来寻。” 这番话虽然没有一个字是谴责听云的，但她却知道皇上和娘娘已经对自己很不满了。她咬了咬牙，跪下来向沈公公请罪。 “都是奴婢的错，没能及时阻止闹事者，才让殿下耽误了吉时。” 说到闹事者，沈公公视线清冷地从周婉婷和顾瑜脸上略过，最后停留在了顾灵水的脸上。 “闹成这样，纳征是来不及了。皇上有令，请贤王殿下即刻入宫。” …… 殷琉焕跪在地上，一身绛红色的吉服也遮不住他难看的脸色。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父皇母妃替儿臣做主。” 他恭敬地磕了个头，神情总透出十足的谦卑和委屈。 容妃坐在皇帝的身边，手里攥着丝绢，眼眶红红。 “皇上，这顾家的小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居然如此诋毁咱们焕儿的名声。您可要好好罚她才是！” 皇帝挺身端坐，紧闭着双眸，恰好错过了容妃楚楚可怜的模样。等这母子二人都说完了，他才徐徐开口问了一句话。 “朕听闻那顾家小姐曾提到你的右腿有红色胎记，此事可是真的？” 殷琉焕瞳孔缩紧，拱手辩解道：“父皇，那定是有人刻意引导诬陷，儿臣……” “是不是真的？” 皇帝不等他说完便强势地打断，他骤然睁眼，那犀利的眸光激的殷琉焕头皮一麻。 “儿臣，儿臣……” 犹豫一瞬后，殷琉焕只能咬牙点头。 “是真的。” 容妃见形势不对，赶忙出声求情。 “皇上，焕儿一向洁身自好，您是知道的。他府里除了两个姬妾外，再没别的什么人了。臣妾不知那顾家小姐是从哪里知道了此事，也这并不能代表她真的与焕儿有过什么呀。” 第225章 赐婚（1） 皇帝听了容妃的话捻了捻手指，然后朝她投去一摸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与皇帝对视的瞬间，容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怎么忘了，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夫君，更是掌控整个弘明国的君主。殷琉焕作为皇子，日后若是想登上皇位，必须各个方面都让皇帝满意。 而自己刚才那番看似是在替殷琉焕解围，但无意间却也给他冠上了无能的称号。 身上有胎记这种私密的事情只有可能是贴身伺候的人才会知道，但此事不管是如何传出去的，都只能证明殷琉焕治下无方。 连一两个姬妾都控制不住的人，以后怎么可能控制得住整个朝局？ 殷琉焕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急切地朝容妃摇了摇头，让她别再说了。 皇帝把两人细微的互动收入眼中，沉吟片刻后朝沈公公招了招手。 “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的旨意，封顾灵水为贤王妃，月底成婚。” “父皇！” “皇上！” 殷琉焕和容妃同时惊叫出声，却换来皇帝不悦的蹙眉。 “怎么？” 容妃稳住心神，露出管用的温柔微笑。 “皇上，焕儿与高家小姐都到了纳征这一步，如何好临时换人。还请皇上三思。” 殷琉焕也磕头请求道：“父皇，儿臣当真与那顾家小姐没有任何瓜葛，还请父皇明察。还有，儿臣刚才入宫的时候听人提起，说那顾小姐与礼部尚书柳大人之子柳燕俊订了亲。” “什么！？她居然还有婚约在身？” 容妃激动地撑起身子，艳丽的指甲刮过椅子扶手发出刺耳的声音。惊诧之后，容妃含泪跪在了皇帝脚边。 “皇上，顾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明明自己女儿有了婚约还来缠着焕儿。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皇帝垂眸看着容妃头顶精致的步摇，神色莫辨。 “欺负人？可如今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是焕儿占了顾家小姐的便宜，做了负心汉。” “那都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有什么重要？事情闹成这般，顾家小姐别说是订了亲，就算是嫁了人，也必须抬到贤王府去。” “可是……” “容妃。” 皇帝沉声开口，打断了容妃的话头。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容妃的下巴，迫使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一切都是为了皇家颜面，你要懂事。” 容妃瞳孔一缩一放，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不等她开口，皇帝就收了手，转头看向殷琉焕。 “贤王，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殷琉焕缩在衣袖中的双手攥紧成拳，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儿臣明白了，儿臣谢父皇赐婚！” 皇帝满意颔首，转头问沈公公。 “如果朕没记错，这顾灵水一家好像是崇武将军的旁支，她父亲是个什么官职？” 沈公公躬身，笑眯眯开口。 “回皇上，顾瑜顾大人乃是礼部侍郎。” “哦，侍郎。”皇帝呻吟片刻，手指无意识摸索着椅子的扶手，“官职是低了些，配不上当焕儿的岳丈。要不，朕趁机把他的官职提一提？” 第226章 赐婚（2） 皇帝的问话让跪在地上的殷琉焕冷汗津津，他快速地思索了一阵，最后拱手拒绝了此事。 “儿臣以为不妥。” 皇帝挑眉，“为何？” “顾瑜此人虽身为礼部侍郎，行事作风却有德不配位之嫌。若他靠自己的能力得父皇赏识，儿臣断不会妄议。但若仅仅是因为儿臣要娶他的女儿，就要提升他的官位，不断会招来朝臣的非议，还会有碍父皇的圣名。儿臣斗胆恳求父皇贬斥顾瑜，将他发配出京重新磨炼。” 此话一出，皇帝不禁眯起了眼睛。他若有所思地将殷琉焕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儿子。 顶着这样犀利刺骨的眼神，殷琉焕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就在他额头上的冷汗落地的瞬间，皇帝突然哈哈一笑。 “你说的有道理，仅仅是因为他当了你的岳丈就提升他的官职，的确对其他官员不公平。但要说贬黜，那也大可不必，毕竟她的女儿马上就是贤王妃了，总该给顾瑜留点面子。” 皇帝说着又朝沈公公抬手，“传朕旨意，顾瑜在礼部任职这几年躬亲勤勉，着调往宗正寺任少卿一职。” 沈公公依旧笑眯眯地应了。 殷琉焕听着皇帝的旨意，心中暗道好险。 其实刚才皇帝询问他是否要给顾瑜升官，是对他的考验。倘若真心要赏，一道诏令便下了，又何必专门问他一问。 顾瑜虽说只是顾家旁系，但也是顾战的兄弟。皇帝忌惮顾战功高盖主，自然不会愿意看到哪个儿子沾手顾家势力。 自己当时若是顺着皇帝的话应了，只怕登时便会被打上野心勃勃的烙印。 …… 赐婚的圣旨传回崇武将军府，全府上下的人都惊呆了。 映蓉院内，老夫人带头跪着接了旨，半晌都回不过神来。顾瑜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打入天牢的准备，谁知摇身一变竟是成了贤王的岳父大人。 冯尔雅脸上的血色尽褪，一把死死抓住顾玥怡的手臂。 “母亲！” “嘘！” 顾玥怡立刻反手捂住她的嘴，神色凝重又古怪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顾灵水如今已经是皇帝亲自敲定的贤王妃，再也不是她们可以随便妄议的了。 一众呆滞的人群中，只有顾姒保持着清醒。见老夫人还愣神着，她便主动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塞入传话的公公袖中。 “辛苦公公了，天气炎热，公公喝杯凉茶再走。” 一般像传喜事的差事，接旨的人家都会随喜钱，这是规矩。谁料这府里一个个的都呆滞的很，反倒是顾姒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比所有人都通晓人情世故。 公公收了钱袋，认出顾姒才是顾战的嫡女，态度又恭敬了许多。 “多谢顾小姐，只是宫里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 “那好，我送公公出门。” “不敢不敢。” 第227章 喜讯 直到顾姒送走宫里的人重新返回映蓉院时，老夫人和顾瑜等人才总算回过神来。 “灵水真的成了贤王妃了？”顾瑜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疼得嘶了一声，“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顾姒瞧着这幅场景把笑意憋了回去，乖巧地福身道喜。 “恭喜叔奶奶，恭喜大伯！灵水姐姐被皇上亲自封为贤王妃，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此话一出，老夫人禁不住扬天大笑三声。 “好好好！灵水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孙女。来人啊，设宴，今晚要好好庆祝一番！” 顾瑜劫后余生，当即叫人把茶水换下去，搬了上好的酒水来享用。 冯尔雅脸色不好，顾玥怡便悄悄带着她先行离场了。 顾姒余光观察着众人，也带着秋水退了出去。只是她不是返回觅云院，而是转身去了寄梦院。 自从被抓回府里，顾灵水又被锁回了寄梦院里。这次为了防止她逃脱，连周婉婷都被一起关了起来。 顾姒抵达的时候，守门的婆子还是那一批。她们一看到顾姒前来，立刻警惕地起身阻拦。 “顾姒小姐留步，老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寄梦院。” 不用顾姒开口，一旁的秋水上前就赏了对方一个嘴巴子。婆子没想到秋水突然动手，被打得脸颊一歪。 “你敢打我！？” 秋水昂着头啐道：“打你是看得起你。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拦着我们小姐见王妃。” “王妃？” “告诉你，刚才宫里的人来传旨，皇上已经下令封灵水小姐为贤王妃了。你们几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尽然连王妃都敢关押！” 婆子们听了此话既惊且惧，同时又生出浓浓的怀疑。 “灵水小姐能当上王妃？顾姒小姐莫不是也得了癔症？” “放肆。”顾姒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声，十足的气场像一座大山压得婆子低了头，“假传圣旨可是死罪，本小姐岂会拿此事扯谎。” 秋水斥道：“还不快把门打开！” 婆子战战兢兢退开给顾姒让路。 瞧着门上的青铜大锁，顾姒冷声问道：“钥匙何在？” “回小姐的话，钥匙在老夫人那里。” “那就用斧子把锁砸开。” “这……” 顾姒一记冷冷眼刀飞出，吓得对方缩了缩脖颈。 “有什么事我担着。” 明明顾姒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婆子没来由觉得她身上的严厉气场竟是比老夫人还恐怖几分。 “是。” 嘭！嘭！嘭！ 砸门的声音传进屋内，周婉婷惊恐地抱着顾灵水。 “你们在干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哐——！ 一声闷响，铜锁被砸开。 通透的阳光伴随着房门的开启洒进屋内，顾姒逆光而入，整个人如谪仙下凡一般。 周婉婷警惕地看着顾姒，恨不得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当做武器。 “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然而与她的态度截然不同，顾灵水在瞧见顾姒的瞬间就像是看到了希望。她从周婉婷的怀中挣扎出去，踉跄着奔向顾姒。 “怎么样！？贤王是不是要娶我了？” 顾姒掏出手绢，一点点擦干净顾灵水脸上残留的脂粉。 “恭喜姐姐得偿所愿，您已经是贤王妃了。” 第228章 如愿以偿 “灵水！灵水快回来！”周婉婷上前抱住顾灵水，并且万分戒备地看着顾姒，“你又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顾姒看了一眼自己被周婉婷打开的手背，柔嫩的肌肤上浮现出浅浅的红色。 “今晚老夫人要设宴庆祝，伯母与姐姐都抓紧时间收拾一下。” 周婉婷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先假装放我们母女出去，然后再通知老夫人来抓人。你做梦，我们才不会上当。” 见周婉婷不信，顾姒也不勉强，反正微笑着注视着顾灵水。 与周婉婷冷淡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顾灵水在短暂地呆愣了一瞬后欢呼雀跃起来。 “来人，替本王妃更衣！哈哈哈！” “灵水，灵水……”周婉婷眼睁睁看着顾灵水挣脱自己的束缚，冲回内室开始翻找衣衫，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顾姒，你明知灵水一心想嫁给贤王，却还用这种事来刺激她。你好恶毒的心肠！” 面对周婉婷的指责，顾姒却只是浅浅一笑。 “伯母以为姒儿有几个脑袋敢拿王爷的婚事说笑？” 身后跟着的秋水气不愤替自己主子解释道：“皇上今日召见了贤王，已经亲自下旨替贤王和灵水小姐指了婚。夫人若是不信，自己去前院看看就知道了。” 周婉婷看着被斧头砸开的房门，天空中的阳光被密布的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沉闷的压抑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给人一种随时都会被吞噬的恐惧感。 就在周婉婷犹豫之际，院内传来一阵嘈杂声。 十余名仆人欢天喜地地涌入寄梦院，将一台台绑了红绸的聘礼搬了进来。 “夫人大喜！小姐大喜！”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仆人们一边说着讨喜的吉利话，一边解释道：“这些都是贤王府送来的聘礼，还请夫人清点。” “聘礼到了！？” 顾灵水听到这话也不急着穿衣了，急匆匆就奔到了院内。六十六台聘礼从院子里一直排到了院外，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阔气场面，顾灵水禁不住放声大笑。 要知道今日早晨她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被抬去高府，送给另外一个女人。可如今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聘礼却被抬到了自己的脚下。 此时周婉婷总算是相信了顾姒的话，“灵水，真的要当贤王妃了？” 送礼的仆人颔首，“千真万确，圣旨都送到了，老夫人和老爷可都高兴坏了。” 周婉婷听完这话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明明是顾灵水大闹了贤王府，破坏了贤王去高府纳征的行程。皇上非但不怪罪，还下旨封了她为贤王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灵水贪恋地抚摸着这些红木制成的妆台，顾姒悄然上前提醒道。 “姐姐，妹妹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该姐姐兑现承诺了。” 顾灵水眼中迸出精光，头一次觉得顾姒似乎也可以是盟友。 “你放心，等我入了王府的门，立刻就会帮你除掉那些人！” 第229章 降职（1） 贤王妃的人选骤然从高府的高妙含变成了崇武将军府的顾灵水，这件事就像是一把大火，点燃整个京都城。 当顾灵水和尚书府的柳燕俊定下婚约的事情传出来后，更像是往这把大火中加了一框碳。 送往高府的聘礼被转送去了将军府，当晚柳府的婚书要被退了回来。 当晚柳燕俊将自己一人反锁在房内，谁人都不能靠近。 看到送饭的小厮又把饭菜原封不动地端回来，柳晨鼎急得直打转。 “公子还没用晚膳吗？” “公子根本不让小人靠近。” 小厮也是红了眼眶，话语间难免透出几分抱怨。 “公子本是想一心出家的，正是听闻了那顾小姐温柔如水才勉强打消了念头。谁知那顾小姐都已经和咱们公子定了亲了，竟然还能做出了这般奔走为妾的不耻之事，惹得公子伤心。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就让公子留在山上，总好过回来被众人耻笑。” “谁敢耻笑我俊儿！” 柳晨鼎瞬间暴怒，抬手便把托盘中的饭菜尽数掀翻。 “当初要不是想着给俊儿定个婚事让他放弃出家，怎么也不会轮到选个将军府旁系的女儿当我儿媳。顾府的人口口声声说此女端庄温柔，却不知私下里早就和贤王有了私情。” “这个顾瑜，欺人太甚！” 翌日。 顾瑜神采飞扬地前往礼部轮值，刚一进门就被同僚给围住了。 “恭喜顾大人！” “顾大人好福气啊，生养了个好女儿。” “大人马上就要成为贤王的岳丈啦，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高升，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僚呀。” 顾瑜活到这个年岁，也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奉承。以前都是每当顾战班师回朝的那段日子，礼部的同僚们才会对他热情几分。 “哈哈哈，好说，好说。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喝酒！” 就在顾瑜享受这难得的追捧时，突然传来柳晨鼎的声音。 “顾大人。” 看到柳晨鼎现身，原本热闹的场面登时安静下来。 顾瑜也是心脏猛地一缩，忙把脸上的笑容压制住。 “见过尚书大人。” 柳晨鼎面色不善地审视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且随我来。”说罢也不给顾瑜反应的时间，直接转身就走。 在礼部任职的官员都或多或少听闻了顾灵水之前和柳燕俊订亲之事，此时柳晨鼎召见顾瑜，只怕不会只为了公事。 顾瑜咽了口唾沫，尴尬地冲众人笑了笑。 “那什么，我先去一趟。” 等他一走，剩下的人才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顾瑜走到露天的庭院中，瞧见柳晨鼎正负手站在一株大树下乘凉。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略显忐忑地上前拱手。 “不知尚书大人有何吩咐？” 柳晨鼎骤然回身，眸色犀利地看着顾瑜。 “顾瑜，你好大的胆子！” 顾瑜心脏咯噔一跳，下意识弯了腰。 “尚书大人息怒。”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是你拿着婚书上门提的亲，如今亲事都定了，居然又跑去贤王府闹事。亏你还在礼部任职，竟然做出一女嫁二夫的荒唐事！” 只要一想到柳燕俊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的事情，柳晨鼎就恨不得扒了顾瑜的皮。 第230章 降职（2） 对上柳晨鼎那愤怒的目光，顾瑜自己也是臊得老脸通红。 “尚书大人您听我解释。” “解释？你要怎么解释？难不成是有人逼着你的女儿去大闹贤王府？” “这……”顾瑜自知理亏，吞吞吐吐了半天也编不出个什么理由。 “行了，你也不必再想谎话来欺瞒我。婚约一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以后也不必再提。” 柳晨鼎看着他这般畏畏缩缩尚不得台面的模样就来气，即便此时皇上下旨取消了顾灵水和贤王的婚约，他要不会在让这种人家教养出的女儿进他们柳府的大门。 “今日我来找你不仅仅是为了婚约一事。” 顾瑜一听对方不再追究自己的责任，登时松了口气。 柳晨鼎毕竟是礼部尚书，而自己又在礼部任职。若真是惹恼了对方，以后只怕也过得不会太轻松。 “尚书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柳晨鼎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卷文书。 “奉皇上之命，既今日起调你前往宗正寺任少卿一职。宗正寺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你赶紧收拾东西动身。” 柳晨鼎的话像是给了顾瑜当头一棒，直接把他吓傻了。 “宗，宗正寺！？尚书大人莫不是搞错了！？” 柳晨鼎懒得多言，直接把调令文书拍在他怀里。 “你自己看。” 只见文书中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的官职真的从礼部侍郎变成了宗正寺的少卿。 “怎么会这样？” 顾瑜手一抖，那文书就落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礼部负责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礼部侍郎也是实打实的四品官员。 而宗正寺则是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的衙门。宗正寺少卿更是手中毫无实权的职位，甚至有可能会被派去看守皇陵。 顾瑜原本以为自己当上了贤王的岳丈，怎么都会在原本官职的基础上提升一级，谁料到却被调去了这么一个衙门任职！ 看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柳晨鼎冷笑道：“恭喜少卿大人，请上路。” 顾瑜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柳晨鼎的面前。 “尚书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下官知道婚约一事惹您烦心，但那都是小女自作主张，与下官无关啊！还请大人看在下官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收回成命，让下官继续留在礼部。” 柳晨鼎官袍被揪住，整个人差点被拽地摔倒。他咬牙掰开顾瑜的手指，把自己的衣服救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官员调令都是皇上下旨颁布的，与我何干？你赶紧给我起来。” 顾瑜却抱住他的腿不放，“不，下官知道尚书大人一定有办法，还请您网开一面。” 两人当众拉扯，从庭院路过的官员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柳晨鼎简直要被顾瑜气死了，他官至礼部尚书，还从来没有如此丢人现眼过。 “我实话告诉你，这次的调令与我一点儿干系都没有，反而是贤王殿下的意思。” 顾瑜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贤，贤王！” 第231章 顾灵月 浓浓的震惊之色从顾瑜的眸底浮现出来，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嘴里止不住地喃喃道。 “怎么可能呢，贤王他为什么？” “为什么？”柳晨鼎俯下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顾大人，贤王殿下的岳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您且自己保重。” 说完便朝不远处的两个侍卫招手，“来人，送顾大人去宗正寺！” 顾瑜被降职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六部，众人在唏嘘的同时又忍不住嘲讽几句。 “能教养出那样品行的女儿，想来自己也不是什么端庄君子。” “说起来当年若不是顾战将军在皇上面前替顾瑜求来这么一个官职，他能进得了礼部？” “哎，贤王殿下也是倒霉，遇上这么一个女子做正妻。” …… 外界的流言蜚语虽多，却也影响不了顾灵水的好心情。自从圣旨下来，她整日都以贤王妃的身份自居，恢复了横行霸道的本质。 周婉婷也找回了风光，不仅从寄梦院脱身，还欢天喜地地替顾灵水准备起了月底的婚事。 “这些东西都是要随灵水带去贤王府的，你们一个个都当心些，随便碎了哪个都是你们赔不起的！” 就在她忙着替顾灵水准备嫁妆的时候，珠儿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大小姐她回来了！” “灵月回来了！？” 周婉婷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的石榴裙的女子快步而来，她面若桃花的脸上透出十足的焦急之色，一头乌发在脑后盘成圆状用青玉簪子别住，精致的眉眼与顾灵水有七分相似。 “母亲！” 顾灵月看到周婉婷之后更是加快了脚步。 “灵月，我的灵月，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婉婷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母亲别哭，灵水呢？她在哪里？” 顾灵月自从接到周婉婷的求救信之后就哄着夫君快马加鞭往回赶，生怕自己回来晚了，顾灵水和周婉婷会惨遭不测。 谁料她急匆匆回到府里，却见寄梦院并未被封，反而仆人们都喜气洋洋的。 周婉婷知道周围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擦干了眼泪将她迎进门。 “你妹妹今日在选嫁衣呢，珠儿已经去请了。” “嫁衣？”顾灵月柳眉一簇，神色冷峻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灵水她被……可是要嫁给那七皇子？” 周婉婷左顾右盼，把屋内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不是嫁给七皇子，而是五皇子。” 顾灵月大惊失色，“五皇子，贤王殿下！？” 周婉婷叹了口气，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告知了顾灵月。顾灵月越听越是眉头紧蹙，最后直接站起身来。 “简直就是胡闹！” 顾灵月作为贵妾跟了宋泽成几年，也算是从对方身上学到了三分气势。此时她埋怨地瞪了周婉婷一眼，竟是让对方有些透不过气来。 “灵月？” “母亲您知不知道灵水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她既然都和尚书府的公子订了亲了，怎么还能去大闹贤王府！？奔走为妾，为人不齿！您竟然也不拦着。” 第232章 姐妹离心 周婉婷委屈地红了眼眶，“我倒是想拦，只是灵水她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我也不好把话说重了。” 顾灵月气得胸口疼，她真是宁愿顾灵水老老实实嫁给柳家的瞎子，也不愿她当了贤王妃。这不仅是丢顾灵水一人的脸，也是在丢她顾灵月的脸！ “不行，灵水不能嫁给贤王。” 此话一出，周婉婷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怎么行，圣旨都下来了，如何能不嫁？” 顾灵月咬牙切齿，“灵水她搅黄了贤王原本的亲事，这本是重罪，杀头都不为过。可皇上为何还要下旨改立灵水为贤王妃，母亲您想过没有？ 周婉婷被她说得心脏突突直跳，“那你说是为什么？” 顾灵月恼道：“那是因为皇家丢不起这个人！顾灵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称自己仰慕贤王，还自荐枕席，就算她自己丢得起这个人，皇家也丢不起。让贤王娶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事态平息，灵水在贤王府的日子未必好过。” “够了！” 就在顾灵水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的大门被人轰然推开。只见顾灵水红着一双眼睛站在门口，气恼地瞪着屋内的两人。 “灵水？”周婉婷看到顾灵水突然出现，没来由觉得心虚，“你什么时候到的，快进来给你姐姐行礼。” 顾灵水推门而入，气势汹汹地看着顾灵月。 “姐姐，她算什么姐姐？哪有当姐姐的一心想要破坏妹妹的婚事！？” “灵水！”周婉婷立刻上前将她搂住，“不要胡说，你姐姐没那么想。” “母亲不必掩饰，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你们嫌我丢人，想让我放弃和贤王的婚事。” 面对许久不见的妹妹，顾灵月却是傻了眼。虽然她之前从周婉婷的信中得知顾灵水的身子不太好，但也没想到她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原本圆圆的鹅蛋脸如今瘦得脱了形，眼眶和脸颊处的肉凹进去，显得颧骨格外高挺刻薄。即便是敷上了厚厚的粉，也掩饰不了眼眶下浓重的乌青色。 “灵水……” 她心疼地去摸自己妹妹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打开。 “别碰我！” 顾灵水后退半步凝视着顾灵月，那眸中透出的凉薄与怨毒之色惊得顾灵月打了个寒颤。 “灵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变成这样姐姐不高兴吗？反正我在你眼里只是奔走为妾，丢人现眼的货色。” 顾灵月脸色也是乍青乍白，惊诧中又带着尴尬。 “灵水，姐姐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和贤王的婚事不合规矩……” “不用你管！”顾灵水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信誓旦旦道，“我这辈子只会嫁给贤王一人，谁都别想阻拦我！” 瞧着顾灵水梗着脖子撒泼的模样，顾灵月也生出几分恼意。 “我也是为了你好，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贤王娶你是因为属意于你吗？” 这话简直就是踩在了顾灵水的痛脚上。 周婉婷暗道一声不好，还没等她来得及阻止，就听顾灵水歇斯底里骂道。 “你自己甘为人妾，凭什么还要阻止我做王妃。我看你就是嫉妒！” 第233章 夺权 如此诛心的话气得顾灵月一个仰倒，她后退两步勉强站稳，连续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劲儿来。 “不，不可理喻！” 她颤巍巍地指着顾灵水说出这句话，便红着眼睛冲出门了。 “灵月，灵月！” 瞧着大女儿被气走，周婉婷即担忧又无奈。 然而顾灵月虽然生气，却也保留了基本的理智。通过刚才和周婉婷的对话，她确定顾灵水当晚之所以能从府里逃出去，定是有人在暗中密谋帮助。而那个帮助顾灵水的幕后主使，就是想要陷她们寄梦院于不义的人。 为了找出线索，顾灵月直接去了映蓉堂。 恰好顾玥怡和冯尔雅正在陪老夫人说话，顾灵月一到，老夫人立刻喜笑颜开起身迎接。 “我的灵月回来啦！” “给祖母请安。” 顾灵月盈盈福身，姿态端庄，神色温婉。 “好好好，快起身坐到祖母身边来。” 顾灵月笑了笑，又朝顾玥怡和冯尔雅见礼。 “姑母，表妹，许久不见。这次回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好在在回京都的途中走的是水路，路过潘湖的时候泽成命人采买了一些珍珠，还望伯母和表妹不要嫌弃。” 说着顾灵月拍了拍手掌，便有丫鬟呈上了三个黄花梨木制成的匣子。盖子开启，里面的珍珠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慌得人直眼晕。 老夫人眼睛都看直了，忙叫人把宝贝呈上来。 “嗨呀，这珍珠可真是好品相，得值不少银子？” 顾灵月献了礼，这才移步到老夫人身边坐下。她将一串珍珠制成的项链拿出来戴在老夫人脖颈上，语气淡淡解释。 “祖母安心，几颗淡水珠子而已，用不了多少银子。这一小匣也就百两左右。” “这么一小匣就要一百多两？” 老夫人瞳孔一缩，看向珍珠的眼神变得更热切了几分。 “银子又算什么，只要是祖母喜欢的，灵月都会给您找来。” “好好好，不亏是我的孝顺孙女！” 老夫人笑得眼睛睁不开了，对于顾灵月，她是一百个满意的。 能够凭一己之力在内相府中站稳脚跟，成为宋泽成最为宠爱的妻妾，顾灵月的御夫手段可见一斑。 最重要的是她还舍得往娘家花钱，每次顾灵月回府，都免不了要给老夫人捎上些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讨好了老夫人，顾灵月这才将视线投向顾玥怡和冯尔雅两人。 “姑母和表妹怎么不把首饰戴上，是不喜欢吗？” 顾玥怡勉强勾了下唇角，“灵月带回来的东西，姑母当然是喜欢的。只是今日已戴了翡翠珠子了，等待会儿回房了再试。” 顾灵月垂下眸子，不咸不淡地开口，“说起来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姑母了，灵水身子不好，母亲也忙不过来，倒是让姑母费心管了几日家。如今灵水要嫁人了，母亲也得了空，我也回来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处理。姑母只管好生歇着，等着参加灵水的婚宴就是。” 这话宛如钉锤，一下子击碎了顾玥怡脸上虚伪的笑容。她骤然收紧了手指，警惕地看着顾灵月。 “灵月怕是误会了，前些日子因为某些事情，你祖母已经把管家权交到了我手上。” “哦？”顾灵月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夫人，目光中透出十足的清冷，“是这样吗？祖母。” 第234章 试探（1）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面对顾灵月询问的目光，老夫人只感觉心头发虚，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项链如坠千斤。 “灵月你看，你妹妹马上就要出嫁了，许多事情忙都忙不过来。不如等婚事之后再议此事。” 谁知顾灵月闻言却是灿然一笑，“我道有什么难处呢，原来只是这样。祖母放心，这论起嫁人，我也算是有些经验的。灵水的婚事我会亲自把关，祖母只管让母亲专心处理府中的事务便可。” 老夫人看了顾玥怡一眼，面露难色。 “可是……” 见对方犹豫，顾灵月立刻换了副委屈神色，“怎么，祖母是不相信我吗？孙女好歹也在内相府学了不少东西，连夫君都经常夸我呢。” 听她这么说，老夫人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一咬牙点了头。 “罢了，那此事就这么定。” “母亲！” 顾玥怡急着打断老夫人的话，却被对方不满地瞪了一眼。 “好了，原本婉婷就是主母，这管家一事还是交给她做更合适。况且月底就是灵水的婚事，你难道想宾客们看我们将军府的笑话吗？” 一府之中主母不当家，却让小姑子理事，这事传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原本顾灵水与贤王的婚事就已经把他们至于炭火之上了，老夫人不想再节外生枝。 顾玥怡咬牙，将满腹的气恼咽下。 “好，那女儿这就去准备一下，先行告退了。” 眼看顾玥怡拉着冯尔雅要走，顾灵月却突然开口。 “姑母留步。” 顾玥怡脚步顿住，微微侧过身来。 “还有何事？” 顾灵月莞尔一笑，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敢问灵水大闹贤王府的时候，姑母和表妹在何处？” 此言一出，顾玥怡和冯尔雅同时瞪大了眼。 这话太过露骨，摆明了是在怀疑两人。 顾玥怡恼怒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是我们母女两人怂恿顾灵水去闹事的吗？” 冯尔雅本就气不过更看不起顾灵水奔走为妾一事，此时即便是修养再好也忍不住了。 “大姐姐何出此言？灵水姐姐虽然成了贤王妃，但她当日做的事情可算不上光明磊落。如今外面的人怎么传咱们闲话的，大姐姐走出去听一听便能知晓。说句不好听的，灵水姐姐的婚事倒是定了，但妹妹我还没嫁人呢！” 顾灵水那么一闹，不仅坏了自己的名声，还连累了整个将军府的声誉。如今大家都在传将军府的女儿德行有亏，以后谁娶了她们谁就倒霉。 冯尔雅和顾玥怡听闻此言简直气得想杀人，关在房中把顾灵水翻来覆去骂了几百次。 尤其是冯尔雅，她本就仰慕贤王，原本以为顾灵水失了资格，自己便有了机会。谁料顾灵水居然搞这么一出，直接占了贤王妃的宝座。 顾灵月凝神审视着两人神色，见其动作言语不似作假，这才消除了怀疑。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姑母和尔雅妹妹这么激动做什么？” 顾玥怡哼道：“我可当不起你这随口一问。”说完也懒得再看对方脸色，直接拉着冯尔雅扭头走人了。 第235章 试探（2） 顾玥怡与顾灵月不欢而散，搞得老夫人甚是尴尬。 她拉着顾灵月的手，语重心长劝慰道：“灵月啊，你也别怪你姑母，这些日子若不是她撑着，这个将军府早就垮掉了。” 顾灵月想起周婉婷信中求助时提及的内容，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出冷光。 “祖母，灵水的事情是个意外。母亲即便有看护失责之处，却也不能连带她这么多年的辛苦都被一并抹消。这若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的人凉薄无情呢？” 见老夫人有些不服气，顾灵月又加了一句，“远了不说，就是泽成知道了此事，我都没脸跟他解释，只能推脱说是家人间的误会。” “是误会是误会。” 老夫人最是欺软怕硬，一听连顾灵月的夫君宋泽成都在打听这件事，赶忙改口顺着她的话撇清干系。 顾灵月满意眯眼，“祖母放心，我已经叮嘱过泽成了，他不会乱说的。” 老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尴尬地赔笑了两声。 从映蓉院出来，顾灵月神情并未轻松多少，眼神反倒比之前还阴郁了几分。 她原本以为顾灵水被人陷害这事与顾玥怡脱不了干系，但刚才一番试探，顾玥怡和冯尔雅却是没什么破绽。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她的目光越过郁郁葱葱的花园，径直投向了觅云院的方向。 贴身的丫鬟见她走神，便低声提醒道：“大小姐，这里日头大，要不咱们先回院子休息一下。” 顾灵月摆手，“不，去觅云院。” 随着觅云院的接近，顾灵月没来由心跳越来越快。那幽静的院子就像是潜藏在密林中的猛兽，让人感到危险。 但一想到这觅云院中住的不过是顾姒这个没什么脑子的草包，顾灵月就挺起了胸膛。 顾姒喜静，且为了不给外人往院子里安插眼线的机会，觅云院中的奴仆一向都不多。而顾灵月根本就没把顾姒放在眼里，见没什么人守门，便连通禀都剩了，直接带着丫鬟闯了进来。 当她穿过拱门来院中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一名少女坐在参天的榕树下乘凉。 顾姒今日穿了一件蓝色的翠烟衫，似纯净盛开的兰花，不惹半点尘埃。因着天气炎热，干脆将头顶乌黑如泉的长发络络盘在脑后，用玉钗松松簪起。简单随意的打扮并没有掩饰住她脱俗的容颜，反而衬得她天生丽质。 顾姒坐在石桌前，左手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右手捧着书卷看得认真。轻微蹙起的眉梢透出冷冷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打扰。 在顾灵月的记忆中，顾姒是个恨不得把金银玉器全部戴在身上的庸俗之人，谁知今日一见竟是让人眼前一亮。 不知为何，顾灵月心底生出浓重的危机感。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负责打扇伺候的秋水心有所感地抬头，登时脸色大变。 “灵月小姐！” 顾姒正在随手翻看父亲留下的兵书，闻言动作一顿。她悠悠回眸，目光正巧与顾灵月撞在了一处。 第236章 回忆 当顾姒看到顾灵月那张讨嫌的面容时，不堪回首的记忆伴随着熊熊的怒火点燃了她的血液。 上一世也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在顾灵水的撺掇下跑去破坏了贤王与高小姐的婚事，还不知羞耻地当众向殷琉焕示爱。 父亲得知此事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城，以一身的功勋替她换来了贤王妃的地位。 就在她自以为得到幸福的时候，顾灵水却悄悄向顾灵月控诉，说自己抢了她的姻缘。顾灵月最是疼爱顾灵水，二话不说同意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大婚当日，顾灵月在顾战的酒水中下了迷药，趁着顾战醉酒之际让周婉婷的丫鬟珠儿扒光了衣服睡在了他身边。 宴席上，众人见顾战久久不回心生疑惑，这时顾灵月又主动带着母亲回房去寻，却刚好撞见珠儿赤裸着身子躺在顾战身边。 母亲又惊又怒，当即觉得腹痛不止，鲜血顺着腿根留下染红了裙衫。这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且还当场小产了。 顾灵月暗中得意，当即让顾灵水将此事宣扬出去，引来宾客的围观与嘲讽。 得知这个消息，自己和女扮男装的长姐顾戎匆匆赶去，也被这荒唐的一幕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顾战身为战神，与发妻伉俪情深。但他却在自己女儿的婚宴上和嫂嫂的丫鬟同床共枕，使得他的形象瞬间崩塌。 母亲伤心又伤身，直接卧病在床，差点没了半条命。 “小姐，小姐。” 秋水的呼唤声让顾姒猛然回神，刚才那些不堪的回忆就像是一道道黑色的浊气，汇聚起来融入了眼前顾灵月的体内。 顾姒虚眯了一下眼睛，噙着一抹冷笑朝对方挑起眉梢。 “大姐姐，别来无恙。” 对上顾姒清明且犀利的眼神，顾灵月竟是意外地感受了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以往顾灵月还没嫁人的时候，顾姒在府里除了老夫人以外，最畏惧的人就是她了。通常顾灵月只需要一个警告眼神，顾姒就能吓得话都不敢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灵月才会一向看不上顾姒。谁料不过一年不见，对方竟像是换了个人。 如今顾姒看她的神态中非但没有了往日的敬畏，反而那讳莫如深的眼神让人背脊发凉。 顾灵月走到顾姒跟前站定，却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起身行礼的准备，当即沉下了脸色。 “一年不见，姒儿妹妹怎么比以前还没规矩了，见到长姐连怎么行礼都忘了吗？” 此话一出，秋水如临大敌，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顾姒却只是眸色微微转冷了些，“原本是该起身给姐姐行礼的，只是昨日中了些暑气，到今日还有些头晕。请姐姐多体谅。” 说罢随手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位置。 “大姐姐坐，秋水，去添一个茶杯过来。” “是。” 顾灵月的眼皮猛地跳了几下，要不是自己在内相府这几年的修炼了一身隐忍的本事，此刻定是压不住火气的。 第237章 警告 顾灵月提起气势，由丫鬟伺候着整理好了衣裙才款款落座，一双幽深的眸子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顾姒。 “许久不见，妹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二姐姐都要嫁人了，姒儿也该长大了。倒是大姐姐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美艳。” 顾姒明知顾灵水的婚事定会让顾灵月心烦却还故意提及；而且用美艳这样的词汇形容顾灵月也透出几分轻视，有种嘲讽对方只是妾室，担不起一句“端庄”的夸赞。 顾灵月放在膝上的手指猛然收紧，无论是顾灵水的婚事还是她姬妾的身份都是她的死穴。 顾灵月哂笑一声，不善地盯着顾姒。 就在此时，秋水端着干净的茶杯和新鲜的茶叶回来。 通常有客人到来，重新沏茶才算尊敬。但顾姒只接下了杯子，随手斟了一杯茶水放到顾灵月面前。 “姐姐请用茶。” 顾灵月看着面前清凉通透不知道冲了几泡得茶水，眼皮又止不住抽搐了几下。 她此刻也没有了再和顾姒周旋的心情，直接看门见山问道：“其实今日我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妹妹。” “大姐姐有话请讲。” 顾灵月身子前倾了几分，认真地盯着顾姒的双眸。 “灵水逃婚当晚，妹妹在做什么？” “嗯……”顾姒皱眉思索了一阵，“二姐姐逃婚是在半夜，我自然是在房里休息啊。” “是吗？可我怎么听有人说，曾在寄梦院的附近看到过妹妹？” 顾灵月故意这般说，无非是想诈一诈顾姒。 若顾姒心中有鬼，定会紧张地大声辩解；若是被冤枉，也会想办法寻找人证来证明自己清白。 到时候她再根据顾姒所说的那些人证作为突破口寻找新的线索。 谁知顾姒从头到尾都坦然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甚至无辜地歪了歪头。 “是吗？那可能是对方看错了。” 顾姒平淡从容的态度让顾灵月自信的神情瞬间崩坏，她鼻息间喷出愤怒的浊气，骤然站起身来。 “既然妹妹说没有，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当日谪仙居一事尚未调查明白。等你姐夫调去大理寺任职，定会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希望妹妹那个时候也能像今日这般笑得开怀。” 面对顾灵月明显的威胁，顾姒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仰头看着对方，那轻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无礼取闹的稚子。 “大姐姐这就要走了吗？秋水，替我送大姐姐出门。” “不必。” 顾灵月冷哼着一甩衣袖，带着自己的丫鬟匆匆离去。 秋水小声呸了一声，“真是晦气！奴婢这就去拿盐来撒撒。” 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顾姒脸上轻松的神色也逐渐收敛。 顾灵月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上一世更是借着珠儿的事情毁了他们一家！ 当年正是因为顾灵月推波助澜，才让全京都城的人误会顾战在自己女儿的婚宴上行为不端。 而自己也是被顾灵月和周婉婷等人蒙蔽了双眼，不仅不体贴安抚刚小产的母亲，安抚受了冤枉的父亲，还反过来责怪他们坏了自己的婚礼。 第238章 往事 暮色低垂，天边的晚霞像血色一般弥漫开来。 顾姒的瞳孔映照出相同的赤色，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紧成拳。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入了东宫。丝毫不知大伯顾瑜和姑父冯祯已经借着顾灵月夫君宋泽成的关系搭上了殷琉焕。 三人狼狈为奸，已经设计好了如何将一代战神拉下马的毒计。 首先老夫人趁着母亲小产的档口逼迫父亲纳珠儿为贵妾。 好在父亲咬紧牙关不松口，拒绝了这无礼的要求。并且还找来了婆子给珠儿验了身，证明她还是完璧之身。 一计不成，顾瑜便和冯祯联手上书皇帝，斥责顾战行为不端。 皇帝本就忌惮顾战卓越的战功，借着这个机会要重罚于他。为了保住顾战的威名，女扮男装的长姐站了出来，以顾战长子的身份将珠儿娶过门。 然而此事并未就此了结。 就在珠儿入门之后，顾瑜和冯祯以羞于与顾战同处一个屋檐为由提出了分家。 那时的顾战已经身心俱疲，一心只想带着妻子返回边塞。几乎没怎么犹豫，他便同意了两人的提议。 奸计得逞，老夫人这一家人终于露出野兽的獠牙，分走了顾府大部分的家产。 在此之后，父亲带着母亲离开了京都城。然而母亲却因身体孱弱，在返回边塞的途中香消玉殒。 顾姒想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上一世的自己愚蠢又自私，不仅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家人，即便是万死都不足以弥补这些错误。 而这一世她定要赶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手刃了这些狼子野心的仇人。决不许他们再碰自己亲人的一根手指头！ “小姐？” 不知何时，秋水悄然站在了顾姒身后，忐忑又担忧地望着她。 “小姐，您怎么哭了？” 顾姒伸手擦去脸颊上泪珠，深吸一口气收敛的情绪。 “没什么，就是想我爹娘了。” 秋水松了口气，乖巧地安慰道：“小姐再耐心等待几日，将军和夫人很快就能回京都了。” 上一世是因为得知了自己做的那些蠢事，顾战才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但按照顾姒的经验，从边塞赶回京都城，正常的行军速度是一个半月的时间。算起来，正好该是顾灵水和殷琉焕大婚前后。 如此说来，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备车，我要出府。” 秋水蹙着眉头看了眼天色，“可马上就要天黑了，小姐有什么事不如等到明日再办。” “不，我今日就要去。” 秋水知道劝服不了顾姒，便只能替她准备车马，但在出发之前却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奴婢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盛歌送回来的。” 一听是盛歌传回来的消息，顾姒立刻接过查看。 按照信中所言，盛歌已经顺利抵达榕县，并且打听到了治疗眼疾的曾大夫，不日便可把人带回京都城。 看到这个好消息，顾姒总算舒了一口气。 第239章 情书 就在顾姒乘着马车赶往吟月堂的时候，殷景熙手里也正拿着暗卫传回来的书信。 黎枫蹲在一旁勾着脑袋看，眼睛瞪得滚圆。 “景熙你看！信里说贤王的人也在榕县！” 殷景熙蹙着眉梢，显然已经看到了。 贤王的人不仅也在榕县，而且同样在找这位姓曾的大夫。幸好他派了一队暗卫与盛歌同行，抢在贤王动手之前把人截走了。 黎枫摸着下巴，奸诈地笑了两下，“真是有趣，顾小姐居然和贤王抢着给柳家公子找大夫。景熙，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殷景熙放下书信，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冷光。 “殷琉焕从不做没用的事，别忘了，柳燕俊的父亲可是礼部尚书。” 黎枫骤然瞪眼，“你的意思是，贤王想要借给柳燕俊治眼睛的契机拉拢柳晨鼎！？” “不仅如此。柳燕俊虽患眼疾，却才思敏捷，若是能治好双眼，日后必堪大用。” 殷景熙这话说的黎枫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得了，贤王的野心也太大了。不仅私下和内相来往，还在想方设法拉拢六部的重臣。” 贤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殷景熙一早就很清楚，只是比起这个，更让他惊讶的是顾姒的行为。 先是在义诊的时候救下盛歌，如今又派人去榕县抢走曾大夫，最近还闹出了顾灵水被改立为贤王妃的事情…… 她的这些行为，无疑都是在和殷琉焕作对。 难道，昭昭是知道了什么？ 就在殷景熙心生怀疑之际，房门突然被敲响。 “主子，顾姒小姐到了。” 殷景熙骤然拧眉，黎枫也诧异地叫出声来。 “顾姒来了？现在？” 盛云轻柔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是，而且顾姒小姐看起来很着急的模样。” 殷景熙只顿了一下便下令，“让她进来。” “是。” 顾姒由盛云迎到吟月堂的雅间中，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地将装满了银票的钱袋子放在了桌上。 “连夜拜访，叨扰了。” 盛云抿唇一笑，上挑的眼尾透出妩媚的风情。 “顾小姐客气了，不知您这次有什么要求？” “我需要订制一批来往的书信。” “敢问写信之人是？” “崇武将军府小姐顾灵水，当朝七皇子殷方墨。” 盛云魅惑的眼眸眯了眯，嘴角凹陷的弧度更深了些。 瞧着盛云这般神情，顾姒将放在桌上的钱袋往前推了推。 “银子方面盛云姑娘不用担心。” 盛云想到刚才殷琉焕的叮嘱，心中虽然震惊，但还是从容地接了银票。 “不知顾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书信？作乱的？通敌的？还是谋反的？” “不至于。”听到盛云的问题，顾姒反倒莞尔一笑，“情书便可。” “情书！？” “从端午之后到顾灵水与贤王大婚之前，每隔两日交换一次的情书。落款不必写全名，留个“殷”字便可。” 盛云被她这么要求搞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应声。 “可以。只是这次信件涉及七皇子笔迹，我们需要多一些时日准备。” 顾姒款款起身，水红色的裙摆在杏色的地毯上扫过，像是盛开的蔷薇。 “婚礼之前，我会派人来取。” 第240章 添妆（1） 送走顾姒，盛云将银票以及对方提出的要求转交给了殷景熙。 黎枫听完之后直咋舌，“顾小姐要制造顾灵水和七皇子的情书，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要交给贤王，让他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殷景熙却是在瞬间明白过来，“昭昭是要让殷琉焕和殷方墨反目。” “啊！？” “这些信件若是在大婚当日被殷琉焕发现，你觉得会如何？” 黎枫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殷景熙起身，目光通过窗户望向渐行渐远的崇武将军府马车。 “一开始我也以为顾灵水跑去贤王府闹事只是巧合，但联系如今的局势，你还觉得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黎枫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背脊上冷汗津津。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些都是顾姒安排好的。顾灵水原本该嫁给谁，之后会嫁给谁，都是她在一手操纵。这也太可怕了！” 他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觉得以后都不能直视顾姒了。” 殷景熙却觉得欣慰，至少他的昭昭很警觉也很聪明，已经通过谪仙居一事察觉到了殷琉焕和殷方墨的隐秘关系，更未雨绸缪设计好了对策。 …… 婚礼如期而至。 顾灵月知道改变不了顾灵水成为贤王妃的事实，只能冷静地接受。为了修复她和顾灵水的关系，顾灵月这些天来几乎每日都泡在寄梦院，帮着周婉婷安排婚礼的事情。 硕大的铜镜前，顾灵水刚绞完了面，由着丫鬟在脸上扑了一层白皙的脂粉。 顾灵月走过来，先是拿出一整盒的珍贵首饰外，又将一个白色的瓷瓶塞到她手中。 “灵水，今日你就要出嫁了，这是姐姐给你的添妆。” “这是什么？” 见她疑惑，顾灵水便笑着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顾灵水听完之后耳根瞬间浮上一抹绯红，拿着瓷瓶的手指也骤然收紧。 “真的这么有效？” 顾灵月自信地将耳边发丝挽起，露出脖子上小小的红色痕迹。 “你姐夫可是内相之子，这样的身份，每日有多小蹄子想爬上他的床。你以为姐姐是凭什么本事，让你姐夫独宠我一人？” 那抹红痕是前两日顾灵月回内相府与宋泽成小聚时留下的，即便隔了这么多天依旧痕迹未消。 顾灵水瞧得直脸红，同时眼中流露出狂热的精光。 “多谢姐姐！” 见她收下这份礼物，顾灵月再次提醒。 “这东西好是好，但不能多用，否则会伤及男子根本。切忌！” 顾灵水颔首，“姐姐放心，我记下了了。”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进屋请示。 “小姐，寄梦院的顾姒小姐到了，说是给小姐带来了添妆。” 一听顾姒的名字，顾灵月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她来做什么？我们不需要她的东西！” 谁知顾灵水却是神色平静道：“让她进来。” “是。” 丫鬟退出去，顾灵月不解追问，“妹妹以前不是最厌恶这顾姒吗？怎么现在倒是对她和颜悦色起来了？” 第241章 添妆（2） 说到这件事，顾灵水垂下眼眸掩去神色，她与顾姒之间的交易是秘密，在她完成婚礼之前谁都不能说。 “姐姐不觉得顾姒这人虽然讨厌，但也很真实吗？比起冯尔雅，我倒是宁愿与顾姒打交道。” 顾灵月眉心蹙了蹙，正想说什么，却见顾姒已经由丫鬟领着走了进来。 “给两位姐姐请安了。” 顾姒笑眯眯福身，芙蓉色的长裙垂在地上，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白色的花纹，衬得露出的手腕肌肤似雪。芊芊细腰由绛紫色的织锦腰带裹住，显得不堪一握。 看到顾姒这如花似玉且人畜无害的模样，顾灵月却紧张地扣紧了手绢。这些年在内相府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顾姒比她以往交手过的任何敌人都要危险。 好似并未看到顾灵月不善的眼神，顾姒径直捧着五彩漆盒走了过来。 “姐姐今日大喜，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盒子打开，竟然是四枚小小的铜铃伴随着悠然的檀香呈现在眼前。 顾灵水挑眉，“这是？” “在得知姐姐即将成为贤王妃后，妹妹特地命人从丛慧寺求来的万福铃。” 顾姒说着将其中一枚铜铃取出，“姐姐请看，这铜铃内外的经文都是由丛慧寺的高僧亲手刻制的。将万福铃挂在喜帕上，每走一步铃铛响一次，等同于由高僧替姐姐念了一遍祈福的经文。” 随着顾姒的介绍，顾灵水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珍惜地将那铜铃接了过去。 “好寓意，妹妹有心了。” 顾姒莞尔，“姐姐喜欢就好，我来替姐姐戴上。” 这边刚挂好铜铃，丫鬟便通传说冯尔雅到了。作为姐妹，她也是来给顾灵水添妆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倾慕多年的贤王殿下娶了顾灵水，冯尔雅脸上的神色怎么都喜气不起来，还不如顾姒笑得真诚。 冯尔雅屈膝福礼，“见过二姐姐，大姐姐。这是妹妹亲手绣制的鸳鸯团扇和荷包，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看到冯尔雅撑着一脸虚伪的笑容，顾灵水就心中来气。她被关在寄梦院的那些日子，冯尔雅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反倒是和顾玥怡一道抢了她母亲的管家权。 顾灵水心中怨气十足，也懒得理会冯尔雅，反而拉着顾姒的手问道。 “妹妹看我今日的妆化的如何？” 顾姒认真垂眸看了眼，笑着道：“姐姐若是放心，让妹妹替你添两笔如何？” “好啊。” 得了允准，顾姒提笔占了水红色的胭脂，将顾灵水的眼尾处描了两下，登时眼妆就变得魅惑勾人了许多。 顾灵水大喜，没想到顾姒还真的会化眼妆。 “妹妹手真巧。” 顾姒也很是满意，现在胭脂画的浓艳，待会儿哭起来才好看呢。 冯尔雅独自捧着添妆站在一旁，尴尬又愤恨地瞧着顾灵水和顾姒两人亲昵互动。许是眼神太过露骨，竟是惹来顾灵月的一记眼刀。 冯尔雅被瞪得心尖一颤，赶忙低下头。 顾灵月：“尔雅妹妹的心意我们收到了。珠儿，把东西收起来。” “是。” 第242章 婚礼（1） 喜娘甩着手绢进屋，嗓门尖利地催促道：“吉时到！二小姐该上轿了！” 此时老夫人带着顾玥怡与周婉婷等人相继来到寄梦院。 看到顾灵水头顶凤冠一身红色嫁衣的打扮，周婉婷满眼含泪地将她抱住。 “我的灵水，我的乖女儿啊！” 瞧见母亲落泪，顾灵水也是鼻子一酸。 “母亲！” 相比起顾灵月，顾灵水更加让人操心。这么多年来，周婉婷简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投入的感情越多，此刻越是不舍。 “灵水，嫁去了贤王府就是正经的王妃了。到时候可别再耍小性子，万事都要谨慎。” “母亲放心，等女儿当了王妃，母亲以后在府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夫人在听到这话后笑容登时变得尴尬了起来，顾玥怡和冯尔雅更是感受到了十足的冷意。 顾灵月上前柔声劝慰道：“灵水嫁人是好事，母亲可别哭了，惹得灵水弄花了妆面就不好了。” 周婉婷这才擦着眼泪退开，最后重重地握了一下顾灵水的手。 喜娘上前将喜帕盖在顾灵水的头顶，四枚散发着阵阵檀香的铜铃叮咚作响甚是悦耳。 “吉时到，新娘请上轿。” 伴随着繁复多样的吉祥话，顾灵水由喜娘牵引着上了轿。 此时顾瑜和冯祯二位作为男子，正负责接待贤王府来的迎亲队伍。 这次迎亲，依旧由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听云来辅助。派来维持秩序的侍卫比上次足足多了一倍。听云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殷琉焕着一身绛红色的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剑眉微蹙的模样与上次去高府纳征时大相径庭。他在看到自己未来的岳父后也懒得下马，反倒是心安理得受了顾瑜的跪拜礼。 听云瞧着天色，有些焦急地催问道：“吉时已到，喜轿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喜娘唱和的声音。 六名轿夫抬着花轿缓缓从将军府里出来，顾瑜赶紧命令下人们把准备好的铜板撒出去，围观的百姓们瞬间爆发出热切的欢呼声。 坐在轿中的顾灵水听到这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只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了。 王爷大婚，迎亲的队伍须得在城内绕行一周。趁着这个时间，新娘的娘家人便可乘车提前去到王府等待。 “小姐当心。” 秋水扶着顾姒的手，搀着她登上马车。因着前去观礼的人数不少，她这次被安排着和老夫人同乘。 刚一坐下，老夫人就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你身上什么味道？” 顾姒抬起衣袖闻了闻，“叔奶奶说的可是这檀香味？” “是啊，的确是檀香。” 顾姒便笑着把自己准备的添妆礼物说了一遍，“这些都是丛慧寺的珍贵檀香，闻了也是有福气的。” 老夫人没想到顾姒居然送了顾灵水如此真心实意的礼物，不由得态度也温和了些。 “你费心了，不枉你与灵水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 “是啊。” 顾姒搓了搓指尖萦绕的香气，明媚地笑了。 第243章 婚礼（2） “俊儿，你当真要去参加婚宴？” 柳晨鼎眉头间拧出一个“川”字，担忧又心疼地看着柳燕俊。 “还请父亲成全。” 自从知道顾家小姐被皇帝改赐给贤王当了王妃后，柳燕俊就一蹶不振，差点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原本他是想在贤王大婚当日返回丛慧寺的，但行装都收拾好了，他却又改了主意。就算要出家，他也想“亲眼”见证了顾小姐嫁给贤王之后再走。 对于这个心思细腻却才情出众的儿子，柳晨鼎是即看重又怜惜的。若不是上天妒忌，以柳燕俊这样的资质，定能在官场上大有作为！ 一想到这，柳晨鼎狭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心里又把顾瑜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既然你想去，那为父就陪你去。” 原本是自己的未婚妻却当众向贤王示爱，这种打击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柳晨鼎怕柳燕俊独自前去遭受别人的嘲讽，便还是决定亲自陪他走一趟。至少有自己坐镇，那些嚼舌根的人还会有所收敛。 “多谢父亲大人。”柳燕俊微微躬身，清减的身姿衬得往日穿的长衫又大了一号。 贤王府的大门前，石狮子的脖子上都被套上了喜庆的红绸子，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迎亲的队伍已经绕城一周回到了贤王府，殷琉焕正站在正厅内接受大家的的恭贺。 “殿下大喜！” “恭贺贤王殿下。” “祝贤王殿下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殷琉焕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吉祥话，然后侧身把人迎进门。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冷淡，以至于后来的宾客都不太敢上前与他寒暄。 正值难熬的时候，殷琉焕突然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声。 “柳大人！” “快看，柳大人和柳公子来了。” 殷琉焕抬眸看去，且见柳晨鼎缓步而来，身边跟着一名身子挺拔的少年公子。他眉眼眯了眯，面上闪过一丝细微的尴尬之色。 “贤王殿下大喜，今日微臣不请自来，还请殿下恕罪。” 柳晨鼎躬身行礼，身后立刻有小厮把备好的贺礼呈上。 殷琉焕挂着虚伪的笑容，亲切地扶住对方的胳膊。 “柳大人哪里话，您能前来参加本王的喜宴，本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说着又扭头打量柳燕俊，即便已经私底下调查过他的情况，但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位就是柳公子了，果真是一表人才。” 原本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顾灵水以前是柳燕俊的未婚妻，此刻见到柳家父子来参加婚宴，一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就在人群之中，黎枫即兴奋又八卦地拍了拍殷景熙的胳膊。 “快看，快看！要打起来了！” 殷景熙冷冷扫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询问。 “大将军到哪儿了？” 一下子被问到正事，黎枫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崩坏。 “昨晚已到距离京都城三十里外的营地，想来今日便要进城了。” 殷景熙点了点头，“盯紧些，等人一到立刻通知我。” 黎枫看他神色严肃，忍不住好奇。 “今日新郎官又不是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殷景熙闻言眉头更紧了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远处端坐在席位上的顾姒。 第244章 腹痛 “顾姒。” 夏南晴也前来参加婚宴，一来就瞪大眼睛寻找着顾姒的身影。 “郡主，你也来了。” 顾姒原本是坐在娘家人的席位上，见到夏南晴便起身与她见礼。 夏南晴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我是和爹娘一起来的，你也去打个招呼。” 顾姒之前承蒙夏侯爷和夏夫人的关照，此刻得知两人也来了，自然是要去请安的。她先是告诉了老夫人一声，这才跟着夏南晴去了别桌。 冯尔雅冷眼瞧着顾姒由夏夫人带着引荐给其他大臣的正妻夫人们，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不就是认识郡主嘛，有什么了不起。” “尔雅。” 顾玥怡不轻不重地抚上冯尔雅的手，将她掌心中就快被扣烂的手绢拿了出来。 “注意仪态。” 听她这么提醒，冯尔雅这才惊觉四周有不少人都在打量自己。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些眼神就像是深夜里晃动的烛火，刺眼又惹人心烦。 就连老夫人都敲了敲桌子，沉声叮嘱道：“尔雅，今日是你姐姐和贤王的婚礼，你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这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将军府的姐妹不合呢。” 被老夫人这般谴责，冯尔雅委屈地垂下了头。 今日的婚礼不仅只有殷琉焕觉得难熬，七皇子殷方墨也是如坐针毡。 作为皇子之一，他今日也与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子一道前来参加殷琉焕的婚宴。 太子和二皇子一向不睦，从入座起就开始打机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退让。 平时看到这样的场景，殷方墨都会心底暗暗将这些人鄙视一番。但一想到待会儿殷琉焕要娶的人是顾灵水，他就心情忐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间。 “吉时到！” 随着唱和的声音响起，喜娘搀扶着顾灵水缓步走上喜堂，然后将绛红色的绸子交到了殷琉焕的手中。 两人牵着红绸站定，顾灵水喜帕上的铜铃发出叮咚悦耳的响声。 先是由司仪念了一长串冗长的吉祥话，然后便正式拜堂。 “一拜天地！” 在众人的见证下，殷琉焕领着顾灵水朝天地行跪拜礼。 叮叮咚咚！ 顾灵水噙着激动的泪水弯腰屈膝，却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绞痛。她死咬着牙，把闷哼的声音咽回肚里。 “二拜高堂！” 因着殷琉焕为皇子，所以两人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行礼。 叮叮咚咚！ 檀香袅袅，顾灵水骤然掐紧了手中的红绸，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等行礼完毕起身的时候，身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观礼的人群中，夏南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异常。 “顾灵水怎了？可是太高兴了，连站都站不稳。” 顾姒食指放在唇瓣，示意她别出声，但嘴角轻微的凹陷却泄露了她看戏的好心情。 “夫妻对拜！” 殷琉焕转身，不情不愿地看向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王妃。 顾灵水身子轻轻颤抖着，腹中的绞痛让她错过了司仪的声音。 见新娘久久站着不动，大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此时老夫人和周婉婷等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灵水这是怎么了？” 周婉婷绷紧了神经，用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见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偷偷打量他们，顾灵月只得故作轻松地调笑道：“灵水定是高兴坏了，才会连司仪的话都没听见。” 说话间，殷琉焕不满地扯动了一下红绸。 司仪也再次重复道：“夫妻对拜！” 顾灵水骤然回神，连忙转过身面向殷琉焕。此时她已经感觉腹中的绞痛在不断加重，就像是每个月来月事时候的那种感觉。 第245章 赐酒 “圣旨到！” 就在顾灵水和殷琉焕准备行最后一礼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唱和声打断了仪式。 沈公公高举圣旨大步而来，额头上的汗水显出他之前走得有多急。当他看到顾灵水和殷琉焕还没行这最后一礼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圣旨到，贤王接旨！” 殷琉焕愣了一瞬，然后恭敬地撩起衣袍跪下。 所有的宾客也都起身行跪拜大礼，垂着首听着沈公公宣旨。 “贤王大婚，朕心甚悦，特赐合欢清酒一壶，望二人婚后相互扶持，良缘永结……” 伴随着圣旨的宣读，太子和三皇子的眼神都阴沉了下来。 皇帝亲自下旨赐酒，这可是身为太子大婚时才能享受的荣耀，就连三皇子当年迎娶正妃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待遇。 而这壶酒，便是容妃在皇帝面前软磨硬泡许久之后才求来的。 她知道贤王迎娶顾灵水一事被众人传为笑柄，为了不让他人小看自己的儿子，容妃便多次在皇帝面前哭诉，总算是在大婚当日求来了一壶合欢清酒。 有了这壶酒，便说明这桩婚事深得皇帝的看重，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们也不敢再轻视殷琉焕。 “贤王殿下，请饮酒。” 沈公公收了圣旨，亲自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对方。 殷琉焕难看的脸色总算缓和了许多，他双手接过酒杯，朝着皇宫所在方向叩首。 “多谢父皇恩典！” 沈公公满意一笑，这才将另外一杯酒端给顾灵水。 “顾小姐，请。” 顾灵水此时只觉得腹中绞痛难忍，但皇帝赐的酒，就算是有毒也得喝。她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伸手去接。谁知就在触碰到酒杯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花。 嘭——！ 盛满了清酒的杯子从她指尖滑落，径直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顾灵水身子一晃，伴随着铜铃清脆的响声一起倒地。 吓！ 周遭的宾客瞬间惊呼出声。 沈公公也是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与喜娘一起把顾灵水扶起。 “顾小姐，顾小姐！？” 盖头滑落，顾灵水竟是闭着眼昏死了过去。 殷琉焕黑着一张脸下令，“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传太医！” 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众人。 周婉婷与顾灵月两人急忙起身挤上前去，这才发现红盖头下的顾灵水满头大汗眉头紧锁，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灵水！” “妹妹！” 冯尔雅与顾玥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惊诧与幸灾乐祸。 听到耳边全是嘈杂的议论声，柳燕俊下意识握住了柳晨鼎的手腕。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柳晨鼎也是一脸的严肃，低声对他解释道：“不知道，只是顾家小姐刚接了皇上赐的合欢酒就晕了过去。” “晕了！？” 柳燕俊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 柳晨鼎怕他失态，便强行拉着他坐回位子上，“别担心，贤王已经传了太医，顾小姐不会有事的。” 嘴里这般安慰着，心里却是直叹气。自己这个傻儿子，你顾灵水都和贤王拜了天地了，他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第246章 身孕 须臾，太医便带着药箱匆匆赶到。 周婉婷抱着抽搐不止的顾灵水直掉泪，“灵水，灵水你醒醒啊！你可别吓唬娘……” 顾灵月也是紧张得浑身是汗，一边照顾顾灵水还要一边安抚情绪失控的周婉婷。 “母亲别哭了，先让太医给妹妹问诊。” 在老夫人的示意下，顾瑜和冯祯二人上前强行拽走了周婉婷。 “别闹了，你还想不想救灵水。” 周婉婷被架开，但眼神却一直紧紧黏在顾灵水的身上。 只见那太医蹲下身子，快速地替她诊了诊脉。 沈公公：“太医，顾小姐如何了？” 因着最后一礼尚未完成，沈公公对顾灵水的称呼依旧是“顾小姐”。 而太医在诊脉之后，脸色变得古怪又尴尬。 “且容微臣再诊一诊。”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再一次给顾灵水切了一次脉。 殷琉焕虽然不喜顾灵水，但也不希望她在婚礼上出事。 “太医，究竟如何了？” 太医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跪在了地上。想着之前京都城内有关顾灵水和贤王的传言，太医也以为他们两人早就有了私情。 斟酌半晌之后，太医拱手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妃她，有了身孕了。” 此话宛如晴天霹雳直接炸懵了殷琉焕。 “你，你说什么？” 太医再次重复，“王妃她已经有了身孕，刚才腹痛晕倒，应该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 “胡说八道！”就在太医话音落下的同时，殷琉焕一把拎住他的衣襟把人拽了起来，“本王与她今日才大婚，哪里来的身孕！？” 这番话犹如平地惊雷，不仅炸晕了殷琉焕，更是引得众人大哗。 “身孕！？” “顾家小姐竟然早就怀孕了。” “嘘，什么顾家小姐，都拜过堂了，该称王妃。” “呵！竟是奉子成婚。” 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周婉婷与顾瑜等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最清楚，与顾灵水有过肌肤之亲的不是贤王，而是七皇子殷方墨。 殷琉焕紧攥着拳头，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顾大人，顾夫人，你们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顾灵水腹中的野种究竟是谁的孩子？”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顾瑜身子一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周婉婷更是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殷方墨站在人群中，瞧见顾瑜投来的隐晦目光，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顾瑜，你好大的胆子！不仅纵容你的女儿破坏了本王与高家的婚事，还把她这么一个不洁之人塞到本王府中做王妃！” 就算是再要维系自己贤王的形象，此刻的殷琉焕也是气得头顶冒烟。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更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拆穿议论。 殷琉焕深吸一口气，拱手朝沈公公施礼。 “公公，顾灵水不守妇道，伤风败俗，没有资格当本王的妃子，更没有资格入宗碟。还请公公立刻派人禀告父皇，儿臣不敢让此女腹中的孽障污了皇室血统，请求父皇收回赐婚的旨意！” 第247章 孽障 沈公公也是大惊失色，他本是奉旨来赐喜酒的，怎么会遇上这种事。但他毕竟是跟随了皇帝数十年的老人，震惊归震惊，但却很快冷静下来。 瞧着殷琉焕因为愤怒而涨红的俊颜，沈公公低声问道：“贤王殿下，老奴斗胆问一句，这顾灵水腹中的孩子当真与您无关？” 殷琉焕咬牙切齿道：“公公，本王从未动过此女一根手指头，她腹中的孽障，本王死也不认！” 见殷琉焕态度这般坚定，沈公公这才点了点头。 这时听云主动走过来福身，“公公，让奴婢去。”她垂眸嫌恶地扫了顾灵水一眼，“上次便是奴婢没能拦住此女，才让她坏了殿下的好事。今日就请让奴婢将此女的恶行禀告给皇上和娘娘。” 沈公公知道听云想借机找顾灵水的麻烦，倒也没阻止。 “兹事体大，立刻回宫禀告。” “是！” 听云一走，太医也总算将晕过去的顾灵水给救醒过来。她抽了一口气悠然睁眼，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顾灵月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身子，“灵水，灵水你醒了。” 顾灵水看到顾灵月的面容愣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是晕倒了。 “糟了，婚礼！”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愕然地发现婚宴现场所有人都灼灼地看着自己。殷琉焕更是负手而立，朝她投来嫌恶的目光。 “殿下……” 殷琉焕见顾灵水苏醒，二话不说直接朝侍卫下令。 “来人啊，将这水性杨花的女人给本王拿下！” “是！” 几位带刀侍卫一拥而上，几把就将顾灵水从地上拖拽了起来。 “啊！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 看到顾灵水被擒，周婉婷的母性一下子激发出来，竟是勇敢地冲上去以身相护。 “滚开，别碰我的灵水！” “贤王殿下且慢！” 顾灵月一撩衣袍跪下，忍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质问道：“敢问灵水是犯了什么错，殿下要中断婚宴将她问罪？” “什么错？你竟是有脸问！”殷琉焕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竟是阴沉地笑出声来，“此女不守妇道，在与本王成婚之前就与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还怀上了孽种。这种货色，不配当贤王妃。” 对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匕首戳中了顾灵水的内心，她瞳孔中被震惊和恐惧的情绪霸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如筛。 “孽，孽种？” 殷琉焕骤然回头，指着她的鼻子质问道：“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顾灵水白眼一翻，差点又要晕倒。 她居然怀了孩子！ 反倒是顾灵月急中生智，朗声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此言差矣！众所周知，灵水之所以能被封为贤王妃，正是因为当众证明了殿下与她的情义。既然殿下都已承认早与我妹妹有了私情，为何不敢认她腹中的孩儿？”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这孩子说不定还真是贤王自己的。” “我看贤王就是不想娶顾家小姐，才故意不认她腹中胎儿。” 第248章 滴血验亲 “放肆！” 殷琉焕被顾灵月的话气得直跳脚，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手刃了这对无耻的姐妹。 “本王从未与她有过私情，是她自己恬不知耻缠上本王，才求来了这贤王妃的位置。” 顾灵月冷眼望着对方，“殿下可有证据？” “本王……” 殷琉焕被问得哑了口，他又不像女子那般有可以证明清白的守宫砂，怎么能证明他没和顾灵水有过肌肤之亲。 见他噎住，顾灵月深吸一口气叩拜道。 “灵水为殿下绵延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贤王殿下看在皇嗣的份上完成婚礼，给我妹妹一个应有的名分！” 顾灵月就是看准了殷琉焕无法证明顾灵水腹中胎儿不是他的，才敢这般大胆要挟。今日顾灵水若不能嫁给贤王，那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所以这孩子只能是殷琉焕的，也必须是殷琉焕的！ 顾灵月这么一跪，将军府的其他人也回过神来，老夫人颤巍巍起身，也跪在了殷琉焕的脚下。 “请殿下完成婚礼！” 顾玥怡和冯祯对视一眼，也默然地跪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顾瑜和周婉婷。 “你，你们……” 殷琉焕还是头一次被逼到这个份上，简直气得血气翻涌，恨不得把心脏从嗓子眼儿里呕出来。 这时一直没发话的太子终于站了出来，“老五，这婚事本就是父皇赐的。你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无法证明孩子不是你的，要如何向父皇解释？” 三皇子却是反着太子的意思说道：“我倒是觉得老五做得对，不是自己的就别认，否则占了这位置也坐不久。” 太子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也不知三皇子是在说顾灵水还是在隐喻他的太子之位。 事情僵持不下，顾姒默默咬住了唇瓣，俨然有些心急。顾灵月这招釜底抽薪，倒是把此事推到了死胡同里。 “其实想要确定顾小姐腹中胎儿的身份也并非难事。” 一道磁性的男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殷景熙从人群中走出来，朝殷琉焕点头示意。 殷琉焕眼睛一亮，忙问，“世子有什么办法？” 众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殷景熙身上，等着他开口。 顾姒精致的眉梢挑起，下意识攥紧了身边夏南晴的胳膊。 太子明显是借此机会敲打顾灵水，殷景熙此时帮着殷琉焕出主意，岂不是在和太子唱反调。他一向不理闲事，何必在这个时候应声！ 殷景熙神色淡然地捻了捻手指，“殿下可听过滴血验亲？待到顾小姐腹中的孩子出世，便可真相大白，只是不知道贤王殿下是否有耐心等到那时。” 殷琉焕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在顾灵水忐忑恐惧的模样中坚定下来。 “哼，本王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等不起。这孽障出生之日，便是他们母子被沉塘之时！而你们这些联合威胁本王的人，也都得入牢受审！” 这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玥怡本就不满顾灵水和周婉婷，自然不愿意为了她们把自己一家三口的身家性命搭上。 老夫人年迈更是怕死，闻言吓出满头大汗，喘得像个风箱。 而顾灵月身为宋泽成的爱妾，还没爬上主母的位置，怎么会甘心因为顾灵水一事深陷牢狱之灾。 这一群心怀鬼胎之人面面相觑，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 第249章 露馅儿 “既然贤王殿下不怕等，那此事就好办了。” 殷景熙再次开口，目光不轻不重地扫过顾瑜以及老夫人一干人等。 “事关皇嗣，微臣以为再谨慎都不为过。贤王殿下不如向皇上请求暂停婚约，待到顾小姐腹中胎儿落地验明了正身，再册她为妃。如此既可以保皇室血统纯正，也可还顾小姐清白。” 殷琉焕眸光闪烁，认真思索了一阵。 虽然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将顾灵水斩首示众以泄心头之愤怒，但他一时也无法证明对方腹中孽障不是自己的孩子。 权衡之下，暂时将顾灵水看押，待到孩子出世再做打算是最好的办法。反正距离生产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有的是手段给这孩子找个爹。 思及此，贤王满意勾唇。 “世子殿下说得对，此事的确急不得。” 此话一出，顾瑜与顾灵月等人头上都禁不住渗出一层冷汗。 他们之所以敢冒大不韪要挟殷琉焕完成婚约，就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纸始终包不住火，一旦错过这个机会，顾灵水露馅儿是迟早的事。 看着顾瑜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心虚模样，殷琉焕噙着虚伪且嗜血的笑容走到他面前。 “顾大人。” 顾瑜战战兢兢抬头，喉头滚动了两下。 “殿、殿、殿下。” 殷琉焕眯眼，“顾大人觉得本王刚才的提议如何？本王暂时找个庄子将顾小姐圈养起来，让顾大人和顾夫人也随行陪同直至她生产。” 顾瑜瞳孔地震，殷琉焕这话的意思不仅是要禁足顾灵水，连他和周婉婷也不放过。 “不，不，不可……” “为何不可？你放心，本王会派人好好照顾你们，绝不会短了你们的吃穿用度。” “微，微臣……” 顾瑜冷汗直冒舌头打结，就差没直接晕过去了。 看着他这般模样，殷琉焕突然一改温和的口吻，眼神中透出十足的杀气。 “大胆顾瑜，事已至此还不如实招来！” 殷琉焕这么一呵斥，顾瑜吓得“噗通”一下歪倒在地上。他几乎是贴在地上，涕泗横流地高举双手拜道。 “殿下饶命！这都是顾灵水自己的主意，与微臣无关啊！”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周婉婷看顾瑜为了苟且偷生把罪名都推给顾灵水，立刻愤怒地指着他嚷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灵水可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诬陷她！” 顾瑜也不示弱，啐道：“怎么会是诬陷，这原本就是你们母女两人闹出来的丑事。如今灵水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想怎么包庇！？” 周婉婷气结，惊叫着扑上来与顾瑜扭打起来。 场面瞬间失控，殷琉焕也不下令把两人分开，反而噙着笑看热闹。 老夫人看到心爱的儿子被抓得披头散发，登时怒火中烧，也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拄着拐杖就要上来抽周婉婷。 “放，放肆！不许你动我儿子！” 与此同时顾玥怡与冯祯也迅速起身，一人拖拽着老夫人，一人将周婉婷与顾瑜分开。 冯祯怒吼，“都别打了！” 第250章 沉塘 顾瑜被救出来，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开来，脸上还被抓了好几道血痕。 “疯婆子，疯婆子！” 顾玥怡抱着老夫人，阴阳怪气抱怨道：“嫂嫂这又是何苦，连大哥都承认了，你还死咬着不松口。” 说着又朝殷琉焕盈盈一拜，“殿下息怒，之前周婉婷一直蒙骗我们说顾灵水是失身于殿下您，我们才坚定认为顾灵水腹中孩子是殿下的。可如今顾灵水不打自招，还请殿下严惩不贷！” “呕！”周婉婷被顾玥怡的话气得呕出一口血来，“你！明明是你……” 顾玥怡生怕她说出真相把自己拖下水，趁着周婉婷呕血的时候使劲给老夫人使眼色。 事已至此，老夫人自然是愿意牺牲周婉婷和顾灵水来保全自己和儿女的性命。 “你这个混账！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贤王殿下切莫姑息，快命人把周婉婷和顾灵水带下去受审。” 局势瞬息万变，瞧得人直眼晕。 周围的宾客们也是被老夫人和顾瑜等人变脸的速度镇住了，震惊的同时又打心底里生出十足的鄙夷。 顾灵水浑浑噩噩，周婉婷见自己一人不敌众口，只能向顾灵月求助。 “灵月，你快替你妹妹解释一下啊！” 顾灵月的夫君宋泽成可是内相之子，就算是殷琉焕也得给三分薄面。 周婉婷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顾灵月的身上，希望她能开口借内相的身份施压，保住顾灵水的性命。 然而当她的目光投向顾灵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犹豫了。 顾灵月眉头蹙起又松开，那纠结的神情显示出她此刻天人交战的心态。 周婉婷心中咯噔一跳，朗声催促道：“灵月！” 顾灵月骤然抬眸，在周婉婷期盼的目光中站直了身子。她还年轻，还没当上内相府的主母，怎么能折在这里。 “母亲。” 顾灵月咽了口唾沫张口，犹豫的眼神逐渐坚定。 “欺瞒皇室是杀头的重罪，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妹妹和她腹中的孩子着想。” 轰——！ 周婉婷脑袋一懵，当场愣在原地。 “灵月……” 顾灵月别开眼，不敢看周婉婷眼中的失望和愤恨之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顾灵水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殷琉焕的，已经昭然若揭。 殷琉焕走到顾灵水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 “顾灵水，本王再问你一次，你腹中的孽障究竟是谁的种？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本王尚可求父皇饶你一命。” 面对殷琉焕阴柔秀美的容颜，顾灵水竟是如痴如醉地笑了。 “孩子，贤王殿下，我们有孩子了。哈哈哈，我们有孩子了！” “哼！不知羞耻！”殷琉焕脸色一变，嫌恶地甩开顾灵月的脸，“看来也不必等到十个月后再做验证了。来人啊，将此女与她腹中孽障即刻沉塘，以儆效尤！” “不！” 周婉婷跌跌撞撞地向殷琉焕扑过去，却还没近身就被侍卫擒住。眼看顾灵水就要被拖走，她终于崩溃大喊道。 “你们快放开灵水，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皇嗣，那是七皇子的孩子！” 第251章 作证（1） 就在周婉婷哭嚷着说得那句话后，现场再次哗然。 七皇子殷方墨攥紧双拳，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寒意与杀气。 “放肆！你们母女二人污蔑贤王还不够，竟还敢攀咬本皇子。真以为仗着将军府的势力，就没人敢动你了吗？来人，给我拔了她的舌头！” 在场众人皆知殷方墨性情暴戾阴沉，即便是听到他想要对周婉婷动用私刑的命令也不觉惊奇。 反倒是殷琉焕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七弟息怒。此母女骗婚都骗到本王头上来了，可见口中是一句实话都没有的，实在不必为了这两人动怒。来人啊，给本王堵了她的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灵水就是被七皇子侵犯了才怀了身孕，不信，不信你们问……” 周婉婷慌张的眼神依次从顾瑜、顾玥怡、老夫人身上划过，她知道这些人已经决定牺牲自己和顾灵水的性命保全自己，心底生出浓浓的绝望之色。 就在周婉婷无计可施的时候，却骤然瞧见顾姒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两步。那一瞬间她像是瞧见了黑夜中的烛火，风雪中的火堆。 “不信你们可以问顾姒！当日在谪仙居，她可是亲眼瞧见七皇子侵犯了我们灵水！” 此话一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顾姒的身上。 七皇子更是目眦尽裂，恨不得将自己的视线化作了利刃将她就地斩杀。 那一日她竟然也在谪仙居！？ 那为什么最后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是顾灵水！？ 听到周围人不断的惊呼议论声，顾姒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夏侯爷和夏夫人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一左一右护犊子似的将她护住。 “顾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事与顾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夏夫人更是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姒儿别怕，有我和你夏伯伯在，定不会让人将脏水泼到你身上。” 面对两人的好意，顾姒心中用出一阵阵暖流。但她策划了许久，就是等着今日这一刻。 “夏侯爷，夏夫人，多谢二位的好意。但此事关乎灵水姐姐的性命，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就在顾姒开口的一瞬间，一直默默坐在人群中的柳燕俊一下子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嘴唇剧烈地抖动着，紧张、兴奋、窃喜等复杂的心绪让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在听到顾姒的声音后，他才恍然认定，那才是当日在丛慧寺内遇上的女子啊。 原来她叫顾姒，不是嫁给贤王的顾灵水。 是他搞错了，一直都是他搞错了！ 与此同时，见到顾姒愿意站出来作证，周婉婷眼睛放出精光。 “顾姒你快告诉大家，那日在谪仙居发生了什么。” 夏夫人错愕地拧紧眉梢，“姒儿，你当真看到七皇子和顾灵水同处一室？”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姒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哗——！ 整个礼堂差点没被喧闹的议论声掀翻。 殷琉焕万分诧异地看向殷方墨，且见他眼神慌张闪躲，且额头的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脸颊滑落。 他对殷方墨很是了解，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过他这般慌张心虚的模样。 那一瞬，殷琉焕感觉胸口被人重重捶了一拳，震得他脑袋发晕。 第252章 作证（2） “胡说八道，本皇子根本不认识什么顾灵水！”殷方墨彻底慌了，咬牙切齿瞪着顾姒，“你敢污蔑本皇子，本皇子杀了你！” 说话间，殷方墨竟是骤然暴起，一拳向顾姒袭来。 拳风猎猎，转眼间就已逼近顾姒面前。 周遭的人没想到殷方墨会突然动手伤人，一时间竟没人反应回护。 顾姒也是在短暂愣怔了一瞬后才迅速回神，只见她护着夏侯爷与夏夫人后退数步，挡在两人面前摆出接招的姿态。 她是战神之女，有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骨子里的战意瞬息间就被调动起来。再加上她与殷方墨之间横跨两世的血仇，让顾姒原本纯粹的眼神在眨眼间转换为充满压迫感的寒厉之色。 殷方墨对上顾姒的眸子，竟恍然生出一种羊入虎口的荒谬恐慌。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腹部遭受一击重击。 还没弄清状况，原本暴起的殷方墨沿着原路倒飞了回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四周的宾客大臣们惊呼着散开，就连太子和三皇子等人都仓皇失措地后退了几步。 沈公公吓得白了脸色，跳着脚指挥侍卫们把殷方墨救起。 “七皇子殿下！” “殿下您没事？” 顾姒蓄好力的拳头没来得及打出去，眼前却被一道高大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她诧然抬头，却见殷景熙沉着一张脸挡在她身前，神情冷漠地注视着前方。 “顾战将军凯旋在即，七殿下却要在此时取顾姒小姐性命，可是想故意挑起圣上与大将军的矛盾？” 殷景熙一张口，便直接给殷方墨冠上了一顶戕害忠臣的帽子。 太子嘴角一抽，立刻开口斥责道：“老七，你实在是太荒唐了。就算顾姒小姐言语有差，也轮不到你来出手教训！” 三皇子也不甘示弱，赶忙趁机向顾姒献殷情。 “顾小姐没事？可有伤到？” 顾姒回神，平静地摇了摇头，“多谢三殿下关心，臣女无恙。” 三皇子看她全须全尾，这才又转向殷方墨骂道：“看来平日里我们还是太放纵你了，才让你变成今日这般无法无天的混样！今日之事我定会禀告父皇，请他老人家重重责罚于你！” 殷方墨肚子上挨了一脚，深色的衣衫上留下一块明显的脚印。他本就腹中疼痛难忍，此时再听得太子和三皇子的责骂，更是气得干呕了几声。 局势如此混乱，作为皇帝身边的伺候的人，沈公公此事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顾小姐。” “公公。” 沈公公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微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顾小姐刚才说自己曾经看到过七皇子殿下与顾灵水小姐苟且的场景，可当真？” 顾姒“嗯”了一声，将当日谪仙居发生的事情大致重复了一遍。 “我当时的确是有看到七皇子进入伯母和二堂姐所在的雅间，而后过了一会儿就起火了。然而掌柜的带着酒楼的伙计们前去救火，把伯母、灵水姐姐以及七皇子都救了出来。” 沈公公拧眉，“只是看到七皇子进入雅间，却未曾看到他与顾灵水小姐发生关系，如此说来也不能认定顾灵水小姐腹中孩子就是七皇子的。” 第253章 入宫（1） “不，那孩子就是七皇子的！”周婉婷急赤白脸道，“我亲眼看到他玷污了我的灵水，怎会有假！？” 沈公公追问，“顾夫人可有证据？” “证据？”周婉婷被沈公公问得傻住。 顾姒挑眉提醒道：“伯母既然指认七皇子害了姐姐，总该记得一些细节。比如有没有提前收过七皇子的礼物，或者给对方留下过什么痕迹？” 听得此话，周婉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证据！有证据！” 她猛地转向殷方墨，指着他的胸口大喊，“当时灵水拼命挣扎求救时，曾用匕首刺伤过七皇子的胸口。你们若是不信，就扒开他的衣服看看！” 阵阵抽气声中，不少大臣家眷们都交头接耳起来。 “顾灵水居然敢刺伤七皇子，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可顾夫人也说了，当时她是想要反抗。” “你们都忘了吗，端午当日谪仙居大火。掌柜被抓，后来在牢中自尽，正是因为他带人行刺七皇子殿下啊。” “那如此说来即便七皇子身上有伤，也可能是刺客留下的。” 比起众人的猜测与惊疑，贤王殷琉焕却是已经可以确定周婉婷没有撒谎。因为殷方墨胸口处的那道伤口，他曾亲眼看过！ 而当时殷方墨给他的解释，是有人埋伏在谪仙居行刺。为此自己还花了大量的人手排查京都城中的势力，想要找出幕后凶手为他复仇。 殷琉焕冷笑一声，阴测测地看向对方。 “七弟，顾夫人所言可是真的？顾灵水腹中的孩子，竟是你的种。是你指使她坏了本王的婚事，又以此方法羞辱本王，是吗？” 殷方墨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面对殷琉焕失望又怨恨的眼神，他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明明他才是那个惯于算计操纵别人的人。 为什么当日与他发生关系的会是顾灵水，为什么顾灵水会莫名其妙被指婚给殷琉焕，为什么她会恰好在拜堂时被查出有孕…… 一连串的疑问化作无形的铁锤敲打着他的头脑。 殷方墨深吸一口气别开脸，余光却恰好对上了顾姒浅淡从容的微笑。 那一瞬他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一切事件都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串联起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顾姒做的！？ 殷方墨骤然瞪大了眼，他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顾姒纤弱的身姿，却像是看到一名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 “是你！” 就在他话音响起的瞬间，尖利嘹亮的唱和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圣旨到！” 在众人的注视下，听云敛眉垂首快步而来，其身后紧跟着另一名白发苍苍的姚公公。 看到这位公公现身，不仅是周遭的大臣们，就是太子与几个皇子都惊大了眼。 沈公公更是快步上前，冲对方长长的躬身作揖。 “师傅。” 这位姚公公便是原本伺候先帝的人，自从先帝仙逝之后他便深居宫中养老，已经多年不出来见人了。 没想到今日贤王大婚，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 姚公公在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上前来，拧眉瞪眼地开口道。 “奉皇上口谕，传贤王、顾灵水入宫问话。” 殷琉焕早已料到皇帝会宣他进宫，故而并不惊讶。顾灵水疯疯癫癫，听到了也没什么反应。 “儿臣遵旨！” 第254章 入宫（2） 听云悄然走到他身边耳语道：“皇上得知殿下中断了婚礼很是恼怒，连容妃娘娘都挨了训，殿下待会儿要有心理准备。” 殷琉焕眼眸暗下来，皇帝之所以让他娶顾灵水为妻，无非是想保全皇室颜面。如今他主动中断了婚礼，皇帝生气是必然。 但他手里已经有了顾灵水的把柄，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他决定背水一战。 “姚公公，今日之事并非本王与顾小姐两人前去就能解决清楚的，还请公公允准现场所有大臣与本王一道入宫面圣。” 这话招来众人侧目，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俨然没想到贤王殷琉焕竟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姚公公沉吟了片刻，幽幽道：“皇上只传令让贤王殿下与顾小姐入宫，至于其他人……”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盯着对方的嘴。 姚公公沙哑的声音传来，“至于其他人，皇上并未下令说不见。” 殷琉焕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拱手朝众人道：“今日本王遭此大难，实在是有苦难言。幸而有诸位见证，才让本王免于顾氏的栽赃陷害。此时父皇召见，为防止顾氏胡言乱语颠倒是非，本王肯请诸位大人们随本王一道入宫，将事情的原委清楚明白地转告父皇便可。” 面对殷琉焕的请求，有人点头同意，有人却面露疑惑。 而柳燕俊则是悄然站起身来，在柳晨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柳晨鼎闻言先是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随后又向顾姒投来审视的目光。 柳燕俊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拱手朝柳晨鼎作揖道。 “求父亲成全！” “俊儿。” 柳晨鼎一把稳稳托住柳燕俊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微臣愿随贤王殿下入宫，向皇上禀明今日之事的原委。” 此话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都向柳晨鼎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 就连殷琉焕自己都没想到，第一个主动站出来帮他说话的竟然是柳晨鼎。要知道顾灵水半月前还是他的准儿媳呢。 短暂的惊讶后，殷琉焕遥遥一拱手。 “多谢柳大人！” 有了柳晨鼎打头，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反正一人作证与多人作证效果都是一样的，既然都有人打头阵了，那他们附和着卖贤王一个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 “微臣也愿随贤王殿下入宫。” “微臣也去……” 如此一来，竟是把整个婚礼现场的大臣们都算在了名单上。 就在众人准备浩浩荡荡前往皇宫的时候，顾姒在贤王府的大门外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秋水。 “小姐！” 顾姒并未回头，视线一直注视着被侍卫押解上马车的顾灵水与周婉婷等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秋水攥紧拳头，“小姐放心，东西已经从吟月堂取回交给宁安了。还有，盛云姑娘还附赠了咱们一样东西。” “嗯？” 秋水从衣袖中拿出一块血色的玉佩，“盛云姑娘说这是按照贤王殿下之前丢失的血玉仿制的，也许小姐用得上。” 在看到血玉的瞬间，顾姒眸子骤然亮起。 上一世她可是亲眼见过殷琉焕的血玉。无论是颜色质地还是上面雕刻的红梅图案，都与眼前这一块一模一样。 真的是仿制的吗？ 来不及多加思索，顾姒立刻顺势下令。 “让宁安不必去京都衙门击鼓鸣冤了，直接撺掇珠儿拿着贤王的玉佩进宫！” 第255章 道谢 交代完秋水，顾姒便准备跟着夏南晴以及夏侯爷夏夫人一道乘车入宫。布了这么久的局，她当然要亲眼见证殷琉焕和殷方墨反目。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顾小姐……” 顾姒脚步微顿，目光落在柳燕俊清秀的面容上，显出些微的错愕。 “柳公子，尚书大人。” 其实柳燕俊能够随着柳晨鼎来参加婚宴，这是顾姒始料未及的。 “顾小姐。”柳晨鼎笑眯眯地朝顾姒颔首，“听闻之前在丛慧寺，顾小姐曾借过伞给犬子。” 顾姒莞尔，“只是举手之劳，当时晚辈尚且不知柳公子身份，冒犯了。” “不。”柳燕俊打断顾姒的话，红着脸道谢，“顾小姐心地纯善，非但不嫌弃在下眼疾，还主动借伞相助，让在下很是感激。在下当日也曾赶去别院与顾小姐道谢，却听闻小姐已经提前下山了。” “啊，对。”想起当日与殷景熙一起抽签的情景，顾姒有些走神，“当时府里有急事，便匆匆返回了。” 柳燕俊对顾姒心心念念了许久，此时光是听到她温柔清浅的嗓音就忍不住脸颊发红掌心冒汗。 “顾小姐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顾姒疑惑地“嗯”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顾灵水和贤王的事情。 “事关二堂姐的性命与我崇武将军府的声誉，我自当进宫向皇上如实禀明情况。” 说到顾灵水，顾姒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燕俊的神情，见他并没有露出伤心之色，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在计划撺掇顾灵水逃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认识柳燕俊，更没有想到他就是日后那位官拜内相，叱咤风云的厉害人物。 所以顾灵水一事，顾姒对柳燕俊是感到内疚和亏欠的。好在盛歌已经从榕县找回了曾大夫，等他治好了柳燕俊的双眼，自己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到这里，顾姒望着柳燕俊的眼神更加温和了几分。 而柳晨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禁不住已经开始拨弄小算盘了。 “顾姒！”夏南晴提着裙摆从远处小跑而来，“你怎么还站在这，马车已经备好了。” 顾姒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在马车前等着自己的夏侯爷和夏夫人，忙向柳晨鼎和柳燕俊施礼。 “晚辈得先行一步了。” 柳晨鼎颔首，笑眯眯地看着顾姒被夏南晴拉着手走远。 “俊儿，这个顾小姐可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简单。” 柳燕俊以为他是将顾姒和顾灵水放在一起比较，登时急切地辩护道。 “父亲，顾姒小姐品行端庄，绝非您想象中那般不堪。” 柳晨鼎叹气，“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时辰不早，咱们也快些进宫。” …… 此时宫内，皇帝正在坐着等殷琉焕和顾灵水到来，谁知等来等去却等来了步履匆匆的沈公公。 “皇上！” 皇帝扫了他一眼，冷声问道：“贤王可到了？” 沈公公咽了口唾沫，“到了。” “那还不快让他给朕滚进来！” 第256章 哭诉 皇上一发火，身边的容妃花容失色地跪在了地上。 自从知道殷琉焕擅自中断了婚礼，皇帝就十分不满，甚至连带容妃都被重重地责骂了一顿。 沈公公咽了口唾沫提醒道：“回皇上的话，在殿外请见的不仅只有贤王殿下和顾小姐，还有今日一同参加婚宴的大臣和家眷们。” “什么！？”皇帝以为自己听差了，不可置信地追问了一句。 沈公公叹气，起身将御书房的大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皇上请看。” 只见从门缝中看出去，殿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皇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带这么多人入宫，贤王想做什么！？逼宫吗！？” “皇上息怒！” 这话吓得沈公公“噗通”一声跪下了，殿内的宫女太监们也是呼啦啦跪倒一片。 容妃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原本精致美艳的双眸染上了浓浓的惶恐。 “焕儿他一向恭顺谦卑，定是有难言的苦衷！” “朕给他赐婚，还赏了御酒，他还有什么不满？” 容妃叩首，“焕儿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孩子，还请皇上给他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 听她这么说，皇帝又想起殷琉焕这么多年来听话恭顺的模样。比起太子和三皇子来，他的确算是让人省心的。 “罢了，传贤王入殿。” “是。” 沈公公小跑着出去传话，不消片刻，殷琉焕就垂着首跪在了皇帝面前。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福！” 皇帝靠在龙椅上，闻言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不惹事，朕就万福了！” 容妃已经起身站在了皇帝身后，迫不及待地给他使眼色。 “焕儿，今天的婚礼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小姐怎么会怀有身孕呢？” 此话一出，殷琉焕骤然痛哭起来。 “父皇，儿臣没用，被崇武将军府一家连番戏弄羞辱，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眉梢一挑，“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 殷琉焕擦了把眼泪，这才红着眼睛看向皇帝。 “父皇，那顾灵水原本在嫁给儿臣之前就与其他男人有了夫妻之实，还怀了孽种。她当日大闹贤王府，毁了儿臣和高家小姐的婚事，不过是想戏弄儿臣，看皇室的笑话罢了！” “放肆！”皇帝重重拍了下扶手，“皇室威严岂容玷污！” 容妃也跟着附和道：“胆敢戏弄皇室，这种人就该立刻斩首示众！” “那个与顾灵水通奸的罪人是谁？” 殷琉焕抿了抿唇，咬牙切齿道：“正是七弟，殷方墨！” 此话一出，容妃倒抽一口凉气。 “七皇子！？” 皇帝也错愕地瞪眼，“谁？” 殷琉焕再次叩首，“父皇，此事千真万确，顾灵水与其母周氏都已认罪。而且各位大人们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此事，儿臣不敢撒谎。还请父皇传各位大人们入殿，禀明实情。” 皇帝黑着脸沉吟了片刻，最后冲沈公公挥了挥手。 殿门开启，原本站在外面的大臣们齐齐跪下叩拜道：“吾皇万岁！” 第257章 殿前对质 看到乌央央一片的大臣跪在殿外，皇帝额角的青筋一抽一抽地跳动。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失魂落魄的顾氏一家，还有丧眉耷眼的七皇子。 沈公公低声提醒，“皇上，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也在。” 皇帝“嗯”了一声，“让他们都进来。” “给父皇请安！”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太子和三皇子带领众臣下跪行礼，为首的两人明明是兄弟，却故意隔出一段距离。 皇帝像是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嫌隙，开门见山问道：“朕刚才听贤王说，顾灵水与七皇子有染，还怀了身孕。此事可当真？” 太子率先拱手，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三皇子也不示弱，不断插嘴补充。 两人此时倒是配合默契，没一会儿就把事情的原委交代了个清楚。 皇帝闻言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气恼地拍案道。 “荒谬！简直是荒谬！老七，你有何话说？” 七皇子殷方墨跪在地上，阴郁的眼睛因为愤恨变得殷红。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拧眉，“如此说来，你是不认罪了？” 殷方墨骤然抬眸，阴沉的目光好不掩饰地直逼皇帝。 “疯子的话怎么能信？之前顾灵水还口口声声说她和贤王有过肌肤之亲呢。就算要给顾灵水腹中孩子找个爹，也该是贤王殿下认了才对。” “本王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那如何又能证明我碰过她呢？” 殷琉焕和殷方墨眼神对上，昔日默契的盟友今日却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简直比戏本子里写得还精彩。 殷琉焕哼道：“周氏刚才已然找到顾姒小姐为人证，说曾在谪仙居见到你与顾灵水同处一室。而且周氏还可证明顾灵水曾用匕首划伤过你的胸口，七弟若是不认，大可解开衣襟自证清白。” 殷方墨冷笑，“当日我在谪仙居遇刺一事世人皆知，京都衙门也已抓获了凶手。即便胸口有伤口，也是凶手留下的，与顾灵水有何关系？” “至于顾姒的证词，更不足以为信。她和顾灵水本就是姐妹，为了维护顾灵水胡乱攀咬也是有可能的。除了她，贤王殿下还能找到别的人证吗？” “你！” 殷琉焕噎住，竟是无言以对。 当日在谪仙居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殷方墨灭了口，哪里还有什么人证！？ 皇帝闻言却是若有所思，“顾姒？你们说的可是崇武将军之女？” 殷琉焕拱手，“回父皇，正是顾姒顾小姐。” 被点到名，顾姒缓缓自人群中走出。 “臣女顾姒，叩见皇上！” 芙蓉色的裙衫随着她盈盈一拜的动作在青砖上无声盛开，令人炫目。 皇帝与容妃都有一瞬的怔忪与惊艳，而殷方墨却是露出浓重的杀意。他这次阴沟里翻船，都是拜顾姒所赐。若是能逃过此劫，他定要将顾姒碎尸万段！ “顾姒，朕且问你，顾灵水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面对皇帝的提问，顾姒先是认真沉思了片刻，才缓缓摇头。 “臣女不知。” 这话引得殷琉焕大惊，“顾小姐，刚才在喜堂上，你可是亲口承认看到七皇子和顾灵水共处一室的！” 容妃也慌乱不已，半是威胁半是哄劝道：“顾小姐，欺君可是死罪，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第258章 书信 顾姒清秀的眉头纠结地拧在一处，她先是看了看紧张的殷琉焕，又转头看了看咬牙切齿的殷方墨，好似很是畏惧二人的样子。 皇帝见状骤然对贤王和七皇子生出浓浓的不满之情，明明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难道他的话还不如两个儿子有威严吗？ “顾姒，你且如实说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保你无虞。” 此话一出，警醒的殷琉焕登时察觉出几分不妙。然而不等他仔细品味皇帝话中的深意，就见顾姒恭敬叩首。 “回皇上的话，臣女当日的确在谪仙居看到七皇子进了二堂姐所在的雅间，但却并未看到他们在屋里做了什么。不过臣女知道二堂姐一直对贤王殿下情根深种，而且……” 她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朝殷琉焕投去打量的神色。 “而且贤王殿下不是也心仪二堂姐，还与她日日书信传情吗？” 轰——！ 殿内殿外站着的大臣们一片喧哗。 “不是都确认七皇子和顾小姐有染了吗？怎么又冒出她和贤王有书信往来？” “谁知道呀，这顾小姐可真是厉害，两个皇子都和她不清不楚的。” “这局势越发复杂了。” 不仅众人懵怔，就连周婉婷和老夫人等人自己都是呆滞的。 顾灵水和贤王有书信往来，他们怎么不知道？ 殷琉焕脑袋嗡得一声响，差点没激动地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胡说！本王从未和顾灵水有过任何接触，更不可能与她有什么书信往来！” 容妃也气急败坏质问道：“顾小姐，是谁指使你诬陷贤王的？是不是七皇子！？” 殷方墨目眦尽裂瞪着容妃，“实话实说就是诬陷？容妃娘娘是想屈打成招吗？” “住口！” 皇帝一拍案几，沉闷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同时闭嘴。 “顾姒，你可是亲眼看到过贤王写给顾灵水的信？” 这次顾姒毫不犹豫颔首，“的确见过一次。”她皓腕一伸，当众比划道，“二堂姐很珍惜那些书信，用这么大的木匣子装起来藏在衣柜里。有一次我去和她说话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才偶然知道了此事。” 殷方墨质问，“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顾姒垂眸，“那时二堂姐还没嫁给贤王殿下呢，私相授受什么的，怎好大肆喧嚷。” 皇帝朝一旁的沈公公使了个眼色，“派人去趟将军府，把书信取来。” 话音刚落，却见有宫人匆匆进殿禀告。 “启禀皇上，崇武将军府一丫鬟带着此物进宫，说是为证顾灵水小姐的清白，特意送来了她与贤王殿下的书信。” 皇帝愣神的几秒钟内，沈公公已经从那小太监手中把东西接了过去。谁知他凝神一看，当即瞪圆眼睛。 “这不是……” 他及时咬住嘴唇，朝跪在殿上的殷琉焕投去一抹讳莫如深的眼神。 殷琉焕没来由觉得心脏一跳，不祥的预感沉闷地压在头顶。 皇帝：“是什么东西？” “皇上，您请看。” 皇帝蹙眉接过沈公公手中冰冰凉凉的物件，却见那是一块血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支红梅。 第259章 乌龙（1） 皇帝深吸两口气，像是被手中的物件给刺激到了。他狠狠瞪着殷琉焕，才对沈公公下令。 “把人带上来！” 原本他以为贤王殷琉焕和他往常表现出来的那般一样沉稳老实，没曾想也是个满口谎言，欺君罔上的孽种！ 片刻之后，一名丫鬟由宫女领着走上殿来。她从未来过皇宫，光是看着脚下精致平滑的青砖就已经头晕眼花了。 周遭的大臣们都打量着她，窃窃私语不断。 “珠儿！？” “你怎么来了？” 看清丫鬟的模样，老夫人和顾瑜又惊又疑。 反倒是周婉婷眼睛亮起，“珠儿！” 珠儿闻言停下脚步，看到周婉婷抱着顾灵水跪在地上，一副受尽了惊吓和折腾的模样。 “夫人，小姐！” 沈公公轻咳一声，严厉呵斥道：“放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行礼。” 珠儿吓得白了脸色，双膝一曲“噗通”跪地。 “民女，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不耐地看着她，亲自审问道：“你说你是来送信的，信在哪里？” 珠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带着浓重的哭腔道：“启禀皇上，民女突闻贤王殿下中断婚礼，怀疑我们家小姐对其不忠。老天爷见证，我们家小姐一直都对贤王殿下情根深种，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这些都是我们小姐与贤王殿下私下往来的信件，可为凭证！” 看着这么沉甸甸一盒的书信被呈上去，殷琉焕剑眉紧紧皱起，心里生出不可置信、怀疑、忐忑等复杂情绪。 容妃不断朝他使眼色，殷琉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容妃摇了摇头。他从未给顾灵水写过什么信，对方难不成还能无中生有？ 沈公公将一封封书信拆开呈给皇帝，皇帝一看其中的内容就脸色大变，又是嫌恶又是鄙夷。到最后干脆不忍直视，直接把信扔回木匣中。 “去，拿给顾姒看看。” “是。” 顾姒跪在地上，恭敬地接过沈公公递来的东西。 “顾小姐，请您仔细辨认一下，之前见到顾灵水与贤王殿下往来的书信，可是这样的？” “正是！” “顾小姐确认？” “臣女当时还不信，直到看到这个。”顾姒指着落款处孤独的一个“殷”字，目光坦然又坚定地看着沈公公，“二堂姐说这就是贤王殿下送给她的情信。” 沈公公颔首，回身看向皇上，等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皇帝深吸了两口气，指着殷琉焕怒斥道：“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殷琉焕躬身伏在地上，眼神坚定。 “儿臣从未给顾灵水写过什么信，不敢认罪！还请父皇明察！”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好，朕就让你死个明白！”说罢，竟是将刚才拿到的血玉当众展示出来，“贤王，这是你的玉佩？你要如何解释？” 看到那熟悉的血色玉佩，殷琉焕如遭雷击。 “梅花血玉？此玉佩儿臣在今年开春踏青时不慎遗失，父皇怎会……” 说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朝跪着的珠儿投去不可置信的眼神。 “是你偷了本王的玉佩！” 第260章 乌龙（2） 面对殷琉焕的指责，珠儿颤抖着身子摇头。 “不，不是的。民女把这木匣翻找出来的时候，玉佩就放在里面。民女一开始也不认得此物，还是镇守宫门的侍卫看到了它，才放行民女入宫的。” “胡说八道，那血玉本王早就遗失，怎么可能会在顾灵水手里。” 殷琉焕越说越激动，不仅脸色涨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突显出来。 “父皇明鉴，儿臣遗失的血玉曾经摔过一次，右下角有一条细微的裂痕。此女呈上的定是假货，是有人想通过她陷害儿臣！” 话音刚落，那血色的玉佩就叮咚一声掉在了殷琉焕的面前。 皇帝失望又愤怒地看着他，“朕刚才看过了，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有。贤王，枉费朕一直对你多加赞赏，你太让朕失望了。” 殷琉焕仓皇地拾起玉佩检查，当他看清那熟悉的裂痕时，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怎，怎么会呢？” 皇帝气恼地将手边的茶盏扫在地上，“欺君罔上，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夺取贤王封号，既今日起幽禁府中不得外出！” 此话一出，殷琉焕手一抖，那血玉再次落地，这次直接摔成了两半。 容妃也傻了，赶紧跪下来求饶。 “皇上三思啊！” 然而皇帝俨然很是厌恶别人欺瞒他的行为，下定决心要严惩殷琉焕。 眼看着侍卫走上前来要扒去自己身上代表亲王身份的衣衫和发冠，殷琉焕脑中快速地思索着。他那块玉佩若不是意外遗失，那就是有人动手脚偷走。 殷琉焕咬牙依次看过太子、三皇子、七皇子。 是谁？ 究竟是谁要害他！？ 就在这时，顾姒故意手一抖，木匣子“哐堂”一声落在了地上。其中的书信哗啦啦散落了一地，正好有几封拆开的信纸落在了距离对方目之所及之处。 殷琉焕的瞳孔在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瞳孔一缩，挣脱了侍卫的双手霍然起身，朝那散落的木匣冲去。 皇帝眉头一簇，沉声呵斥道：“拦住他！” 沈公公也吓坏了，以为殷琉焕是要破坏证据。 “五殿下快住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侍卫冲上来拉拽殷琉焕，却被他急赤白脸地挣脱，捡起一封书信高举过头顶。 “这信是假的，是假的！” 皇帝气坏了，殷琉焕这么多年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柔谦卑，谁料到今日竟是敢毁坏证物，反抗他的命令。 “反了！将此逆子给朕拿下！” 殿内立刻涌入更多的侍卫，强硬压制着殷琉焕跪下。殷琉焕自知没有退路，只能咬牙把信纸往皇帝跟前递送。 “父皇息怒！儿臣愿接受任何惩罚，但请父皇再看一眼这信。这上面的字，并非儿臣笔迹啊！” “冥顽不灵！都有血玉为证了，你还想抵赖！” 殷琉焕顶着满脑门的热汗，目露绝望。 “父皇，儿臣但凡有一个字欺瞒父皇，愿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之罚！还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申辩的机会。” 第261章 发落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柳晨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信纸，悠悠开口道。 “皇上容禀，微臣见过贤王殿下字迹，的确与这信中笔迹不符。” 夏侯爷也跟着附和道：“虽然很像，但确有出入。不如众位大人们都帮着掌掌眼。” 有这两人牵头，其他大臣们也都纷纷将地上信纸捡起来传阅。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出了大问题，连太子和三皇子也是虚眯起了眼睛嘟囔。 “还真不是老五的笔记。” 皇帝闻言盛怒的情绪总算有所缓解，他从殷琉焕手中接过信纸，半信半疑问道：“真不是你写的？” “儿臣对天发誓，绝不是儿臣所书！儿臣从来没有和顾灵水有过任何往来！” 容妃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求情，“皇上，贤王的字迹臣妾再熟悉不过了，臣妾以性命保证，这些不是他写的！求皇上明察！” 见众人都为殷琉焕作证，皇帝这才半信半疑挥退了侍卫。 “不是你写的信，那是谁写的？” 刚才看得匆忙，殷琉焕只来得及认出这并非自己笔记，此刻再仔细审度，竟是目眦尽裂。 “父皇，这是七弟的笔记！” 别人不知道，他和殷方墨私下往来书信多年，对他的笔记一清二楚。 面对殷琉焕的指责，七皇子却是暴跳如雷。 “胡言乱语，我为什么要和顾灵水通信？况且那木匣中放的分明是贤王的血玉，还不足以证明这些信都是你写的？” 殷琉焕大怒，将信纸团起重重砸到对方脸上。 “你自己看！” 殷方墨压抑住恼火垂眸，却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傻了眼。 “这！？” “你还不承认！？”殷琉焕刚才差点连王爷的封号都被剥夺了，此刻也是气极，指着对方大骂道，“定是你偷盗了本王的玉佩，然后又写信假装本王与顾灵水私相授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殷方墨也是又懵又吓。顾灵水的孩子的确是他的，但这些信…… “父皇明鉴，这信与儿臣毫无关系……” 殷琉焕质问，“没有关系？那你可敢派人从府中取来你的字迹比较？” “我！” 殷方墨顿住，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在地上。 他不敢。 字迹这种东西做不得假，虽然这些信不是他写的，但上面的确是他的字迹。 瞧见殷方墨哑然失声的模样，皇帝眸中竟是浮现出杀气。 “老七，朕只问你一句，这些是不是你的字迹？” 殷方墨想要开口否认，嘴张开却又说不出话。 皇帝长出一口气，身子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传朕指令，七皇子殷方墨欺君罔上、陷害手足、品行不端、难当大用！看在他身为皇嗣的份上，朕罚你去崇山镇守皇陵。什么时候悔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父皇！” 殷方墨心底猛地一抖，赤红着双眸想要辩解。然而皇帝却大手一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来人，将此孽子给朕叉出去！” 第262章 求亲（1） “父皇，儿臣冤枉啊……” 七皇子殷方墨叫屈的声音逐渐远去，殿内众人都垂首低眉不敢搭腔。 殷琉焕捡回了一条命，这才重新跪到了皇帝面前。 “父皇息怒，都怪儿臣大意才让七弟钻了空子栽赃陷害，还惹出这么一连串的闹剧。请父皇重重责罚儿臣！” 皇帝接过沈公公重新端上来的茶水，呷了一口。 “罢了，你虽有过失，却也是被人所害。朕且饶你一次。” 殷琉焕大喜，“谢父皇恩典！” “不过朕也要提醒你，管好自己的身边人。” 不管是之前闹出的胎记事件也好，还是后来的失窃血玉也罢，都让皇帝对殷琉焕治下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称是，随后余光瞄向顾灵水的方向。 “那敢问父皇，儿臣与顾家小姐的婚事……” 既然都人赃俱获了，自然没有让贤王戴着绿帽帮着七皇子养孩子的道理。 皇帝沉吟了片刻，下旨道：“顾灵水怀了老七的孩子，自然也该跟着他。依朕看，就封为孺人，则日抬去七皇子府。” 圣旨一出，周婉婷如遭雷劈。 顾灵水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却要嫁给七皇子，而且身份从贤王王妃降到了七品的孺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且以七皇子的性子，顾灵水嫁过去还能有活路？ “皇上，皇上饶命啊，求您别让灵水嫁给七皇子。” 疯癫的顾灵水在听到这话后骤然清明了几分，她转动着眼睛看到了殷琉焕，突然挣扎起来。 “我不要嫁给七皇子，我要嫁给贤王，我是贤王的王妃！” 皇帝脸色一沉，一旁的沈公公忙挥手。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们带下去。” 侍卫上前粗暴地架起周婉婷和顾灵水，把吵闹不休的母女两人拖走。 处置了这两人，皇帝目光转向顾瑜。 “顾少卿。” 皇帝一开口，顾瑜就高举双手喊道：“皇上息怒，此事都是周氏母女两人擅自做主，与微臣无关啊。” 能够凉薄懦弱至此，也是极为难得。 皇帝哼了一声，“最近家事繁琐，想来宗正寺少卿一职你也难以胜任，那就即日起改任为主薄。” 少卿虽然没有实权，好歹也是从四品，主薄却是直接降为了从七品！ 皇帝话一出口，顾瑜连谢恩都没撑住，直接身子一歪晕倒在了老夫人怀中。 ……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皇帝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现在年纪渐渐大了，时常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 “行了，今日之事就到这里，诸位爱卿都回去。” 看到皇帝脸色不好，沈公公体贴地上前搀扶。 就在众人躬身准备告退的时候，却听殷琉焕再次开口。 “父皇且慢，儿臣还有一事禀告。” 皇帝起身的动作一顿，“你还有什么事？” 殷琉焕深吸一口气，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请父皇将崇武将军之女顾姒小姐赐给儿臣为王妃！” 殷琉焕的话像是一击重弹，将好不容易平息的湖水再次炸出滔天的波澜。 皇帝错愕追问，“你说什么！？” 殷琉焕咬牙，“请父皇将崇武将军之女顾姒赐给儿臣为王妃！儿臣因机缘巧合，已错失了两位既定的王妃。若是传扬出去，难免令皇室蒙羞。而顾姒小姐与顾灵水是亲姐妹，儿臣斗胆请父皇赐婚，让顾姒小姐代替顾灵水，即日与儿臣完婚！” 第263章 求亲（2） 嘶——！ 殷琉焕的请求震懵了众人。 谁都知道顾姒的婚事代表着什么，殷琉焕如此大胆求亲，就不怕皇帝怀疑他是想借机把持崇武将军府的军权？ 殿内的无人敢说话，沉闷紧张的气氛悄然弥漫。 夏南晴想要替顾姒出头，却被夏侯与夏夫人联手拽住。而一直混迹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黎枫也此时也急出了满头大汗，他余光频频朝殿外扫去。 见皇帝沉默不言，殷琉焕顶着巨大的压力再次叩首。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即便父皇撤了儿臣亲王的封号，儿臣也毫无怨言。但儿臣与顾氏一族的婚约不可一废再废。还请父皇看在皇室颜面上，同意儿臣的请求。否则儿臣就算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顾姒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回过神来，默默咬紧了后槽牙。殷琉焕是疯了吗？宁愿放弃亲王的封号，也要求娶自己为妻。 气氛紧张得像一根随时都要崩断的弦，就在众人都提心吊胆之际，一直站在群人中默默无言的柳燕俊突然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草民柳燕俊，也请求皇上做主，将崇武将军府顾姒小姐赐给草民为妻！” 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皇帝的思绪，也惊得众人纷纷回眸。 “你是……” 柳晨鼎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跪下解释道：“启禀皇上，此乃微臣犬子。” “原来是柳爱卿的令郎。” 皇帝恍然回神，这便是之前传言与顾灵水定亲的男人。 柳燕俊叩首，“皇上，草民也曾与顾家小姐定亲，如今顾灵水小姐已经是七皇子的妃嫔了，还请皇上恩准顾姒小姐与草民的婚事！” 顾姒惊讶地看着对方，“柳公子，你……” “顾小姐请放心，只要顾小姐愿意下嫁，在下定会真心对待，绝不辜负！” 看到儿子孤注一掷的模样，柳晨鼎叹了口气。 “皇上，说起来犬子才是第一个与顾家定亲之人，若当初不是因为贤王的缘故，此刻怕是婚事已成了。就算是此时要择同宗之女替嫁，也应先轮到我们柳府。” 面对柳晨鼎的请求，殷琉焕又急又怒，反倒是皇帝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哎呀，原来柳爱卿也想替令郎求娶顾姒，这就麻烦了。” 顾姒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当众求亲，一来还是两个。不过柳家父子这么一打岔，倒是给了她缓冲思考的时间。 殷琉焕求娶自己，无非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策略。只要有了军权在手，亲王不亲王又有什么重要。 只是他自己想得美，但皇帝却未必愿意。 顾姒收敛心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盈盈一拜，端出崇武将军府嫡小姐的气势朗声道。 “启禀皇上，臣女——不嫁！” “不嫁！” 就在顾姒口中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原本清冽的嗓音竟是与另外一道浑厚有力的粗狂声音融为一体。 皇帝一愣，顺着声源抬头。 周遭响起众人不断抽气与惊呼声。 “崇武将军！” “顾将军回来了！” 顾姒猛然转身，且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逆着阳光大步而来。 “父亲！” 第264章 凯旋 顾战身材高壮，几步就行至殿内。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已双膝跪地，声音洪亮地向皇帝叩首。 “臣顾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顾战，皇帝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差点没从龙椅上弹起来。 “你！你怎么……” 按照规矩，大军班师回朝后，应该先在城外驻扎等候。没有皇帝的圣旨擅自带兵入城，可以谋反定罪！ 顾战知道皇帝的心思，当即拱手道：“启禀皇上，臣已领军班师回朝。此时大军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外的军营内，听候皇上调遣。臣先行入宫，归还兵符！”说罢，粗大的双手托举起虎头兵符，呈送到皇帝面前。 不用皇帝吩咐，沈公公第一时间将兵符接了过来。 “皇上。” 皇帝收了兵符，又仔细打量顾战，这才发现对方虽然气势汹汹，但身上的铠甲与刀剑都已提前卸下，以示臣服。 如此，他心中生出的惊怒火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原来崇武将军已经抵达京都城，为何朕之前并未接到军报？” 话音刚落，且见一公公步履匆匆进殿禀告。 “皇上，军报到了！送信的小兵称自己三日前因马匹突发疾病耽误了行程，故而军报来迟。” 皇帝接过一看，其中内容正是顾战即将带领军队抵达京都城的消息。 皇帝嘴角抽搐两下，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 “哈哈！竟是如此。崇武将军一路辛苦，来人啊，赐座！” 顾战却依旧跪着道：“臣不敢，臣匆忙进宫只是为了接小女回府，还请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皇帝虚眯着眼睛看着顾战，“崇武将军，刚才贤王与柳大人之子都想求取顾小姐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顾战目不斜视，完全忽略了身旁殷琉焕投来的示好目光。 “启禀皇上，臣今日之所以匆忙入宫，正是因为听闻了外界传言贤王府、柳府以及将军府闹出的乌龙婚事。” 殷琉焕脸色一僵，没想到顾战才刚回京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于是慌忙辩解道：“崇武将军，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本王现在是真的想娶顾小姐为妻。” “敢问贤王殿下，如今误会可已消除？” “自然是说清楚了，贵府的顾灵水小姐已经由父皇赐婚给了七皇子，本王愿改娶顾姒小姐为正妃！” “既然误会已经消除，那又何必再生瓜葛。况且本将军的女儿嫁人，怎可沦为他人替代之物！” 殷琉焕脸色一白，俨然没想到顾战如此不给他留颜面。就在他着急辩解之时，顾战再次向皇帝拱手。 “臣未经通传擅自入宫已违礼数，请皇上允准臣带着犬女先行退下，等皇上下诏之日再入宫请罪领罚。”说罢双手一匐，恭敬地行了大礼。 皇帝本就忌惮崇武将军府的权利落入他人手中，此时有顾战亲自回绝，倒是剩了他来当恶人。 “罢了，崇武将军刚刚回京都，定是身心疲累。来人啊，送崇武将军与顾小姐出宫。” “谢皇上！” 顾战豁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殷琉焕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肃杀的目光震慑得对方将挽留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 下一秒，顾战却转身看向顾姒，脸上的表情宛如雨过天晴。 “昭昭，过来。” 顾姒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缓步朝顾战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就在两人之间距离只剩一丈时，顾战伸手一把搂住顾姒的肩膀，将她带到了自己怀中。身后玄色披风带出些微的尘土，将纤弱的顾姒兜头罩住。 顾战身材高大魁梧，胸膛上的肌肉更是硬如磐石。顾姒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这才在轻微的疼痛中回过神来。 “爹爹！” 她抬起头来，顶着红红的眼睛看向对方。 瞧着自己柔弱可怜的女儿，顾战心中一片柔软。 “昭昭，爹来接你回家。” …… 顾姒牵着顾战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走出宫门，永昌王府的马车适时迎上前来。 “顾将军。” 殷景熙下车，将一套完整的铠甲与佩剑交还给顾战。 顾姒愣住，“世子殿下？你怎么在这？” 顾战从对方手中接过物件，这才沉声解释道：“多亏了世子通知，我才知道府里出了事。” 顾姒这才恍然想起，自从入宫之后好像的确没有看到殷景熙的身影。她一心都放在如何引出七皇子书信的事情，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多谢世子殿下。” 顾姒福身，给殷景熙道谢。若不是他及时通知顾战，面对贤王的逼婚，自己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殷景熙微微颔首，“昭昭不必客气，我送你们回府。” 顾姒：“会不会太麻烦？” 殷景熙还没来得及回话，顾战就不拘小节道：“这有什么，世子又不是外人。来，爹抱你上车。”说着双手一托，就把顾姒举到了车辕上站着。 顾姒既好笑又无奈，红着脸道：“爹爹，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上车。” 顾战看着眼前娇俏如仙子的顾姒，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小女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哈哈哈，昭昭再大也是爹的心头肉。” 有了殷景熙的护送，两人很快返回了崇武将军府。 还没下车，顾姒就已经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在府邸门口等候多时的母亲云傲雪，以及女扮男装的长姐顾戎。 “娘亲，兄长！” 顾姒按耐不住自己欢快的心情，不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云傲雪和顾戎吓了一跳，赶忙冲上去将她扶住。 “昭昭当心！” 顾姒重心极稳，轻巧的步伐化解了冲力，一下子扑进了云傲雪的怀中。 “娘亲！” 云傲雪也紧紧抱住顾姒，一颗心都要化了。 “昭昭，娘的昭昭！” 时隔两世，顾姒总算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好好活着的母亲。 当初那些分别的画面与云傲雪病逝的消息每晚都会像高悬在头顶的镰刀一样将她惊醒。 如今再次抱住云傲雪，顾姒再也压抑不住后悔与内疚的情绪，痛哭出声。 “娘亲，娘亲……” 第265章 团聚 顾姒埋首在云傲雪怀中放肆哭了个痛快，等她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抬头时，才看到云傲雪精致的脸上也满是泪水。 “昭昭，是娘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多年一个人留守京都。” 顾姒摇头，伸手替云傲雪揩去脸上的泪痕。 “娘亲不哭，都是女儿的错。” 若不是她愚蠢，上一世的云傲雪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对上顾姒挂着晶莹泪珠的灵动双眸，云傲雪竟有一瞬间的晃神。 “昭昭，娘的昭昭长大了。” 一旁的顾戎也是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眶直愣神。 在她们的印象中，顾姒还是那个喜欢穿金戴银，化上浓重脂粉伴老成的模样。谁知今日一见，顾姒非但不像以往那般庸俗，反而变得清丽典雅，好似高山上圣洁的雪莲。 其实顾姒长得很像云傲雪，她们都属于身姿纤细高挑，模样精致艳丽的类型。 只是云傲雪这么多年一直跟随顾战驻守边疆，倒是炼就出了一身肃杀的英气。即便是长相艳丽夺目，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让人不敢靠近。 与云傲雪相比，顾姒就像是一朵娇艳柔弱的芙蓉花，引人怜惜。 迎着顾戎露骨的眼神，顾姒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妆花了，兄长快别看了。” “不，妹妹很美，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顾戎此番直言快语惹得顾姒脸色绯红。 顾战走过来，一伸手将妻女同时搂入怀中。 “昭昭体弱，别让她站在门口吹风，先进屋去。” 小时候的顾姒的确是体弱多病，云傲雪一想到这忙将她抱得紧了些，顾戎更是夸张地取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搭上。 顾姒被父母“兄长”三人簇拥着，又是暖心又是无奈。 “爹爹，母亲，现在是夏日。” 看着顾姒额头上渗出的薄薄汗水，云傲雪又赶紧把顾战和顾戎推开。 “快走开快走开，别把我昭昭热坏了。” 被云傲雪牵着往前走了两步，顾姒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不知何时，永昌王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云傲雪：“昭昭在看什么？” “没什么。” …… 回到寄梦院，秋水小跑着迎了出来。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顾姒设计顾灵水和七皇子的事情只有秋水知道，她看见顾姒去了这么久都没回府，还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幸好中途云傲雪和顾戎提前回府，在得知顾战亲自去接顾姒后，秋水才勉强放了心。 “小姐，您没事？” 顾姒摇了摇头，轻拍了下秋水的肩膀。 “爹娘刚回来肯定累坏了，你快去命人准备茶点，把房舍都收拾出来。” 秋水笑道：“小姐放心，夫人一回来就已经安排下去了。” “那你去库房取些滋补的药品出来，给爹娘炖汤。” “是。” 看到顾姒一回来就忙东忙西，云傲雪心疼地将她拉到身边。 “昭昭别忙活了，我们在路上吃了东西。” “是啊，妹妹快坐下休息会儿。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跟着入宫了？” 说到这件事，顾战立刻想到了刚才在宫里殷琉焕逼婚顾姒的事情，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了下来。 “哼，贤王真是欺人太甚！仗着昭昭一个人在京都没人撑腰，居然敢强行求皇帝给他们赐婚！” “什么！？” “赐婚！？” 云傲雪和顾戎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贤王要娶昭昭？可我刚才听秋水说，他不是要和灵水完婚吗？” 顾姒一看到云傲雪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的就紧张，忙拉着她重新坐好。 “娘亲别激动，爹爹已经帮我拒绝了。” 云傲雪还是吓出了一头的汗，“昭昭，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姒只得简单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并且掩饰了自己在其中的“功劳”。 顾戎听得瞠目结舌，“灵水妹妹这是疯了吗？居然怀着七皇子的孩子，去骗贤王和自己成亲。” 顾战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已在随殷景熙入宫的途中大致知道了此事，但听到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细节，依旧觉得古怪荒谬。 “所以贤王那小子娶不到顾灵水，就想让你代替？真是痴人说梦！” 听完整件事，三个人里面最冷静的就是云傲雪了。但她也依旧死死拽住顾姒的手，柳眉拧出结来。 “幸亏世子及时找到了你爹，让他即刻入宫。不论如何，昭昭是决不能嫁给贤王的。这些日子你也别出门了，等此事彻底平息了再露面。” 顾姒看出云傲雪的紧张和焦虑，于是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娘亲别担心，就算贤王想娶我，皇上也是不会答应的。当初将灵水姐姐赐婚给贤王，伯父的官职都被迫往下降了降。” 云傲雪抬头，目光撞入顾姒那清澈通透的双眸中。那双眼睛又大又灵动，透出智慧的光彩，好似能看透到人的骨子里去。 云傲雪明显怔忪了一下，“昭昭，你……” “女儿知道，爹娘是怕我嫁给贤王会让将军府卷入党争之中。你们放心，无论贤王如何诱惑，女儿都不会像灵水姐姐一样傻乎乎跳入他设的陷阱的。” 这话信息量太大，惊得顾战和云傲雪都瞪大了眼睛。 顾战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见屋内没人，这才让顾戎去关了房门。 云傲雪拉着顾姒，“姒儿，你刚才说顾灵水嫁给贤王，是对方主动引诱的？” 顾姒垂眸，“不仅是灵水姐姐，就连尔雅表妹也对贤王一往情深。女儿之前误入皇家林场巧遇了贤王殿下，谁知就被人传成了仰慕贤王故意接近，导致灵水姐姐和尔雅妹妹对女儿多有不满。” 顾战闻言瞬间暴怒，“我昭昭美若天仙身份尊贵，看上谁都是他的福气，旁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顾戎疑惑道：“可昭昭以前不是说，灵水和尔雅对你很好吗？” 云傲雪却是转念想通了其中关窍。 “你懂什么，这女子为了男子吃起醋来，可是比发疯了野马还恐怖。” 第266章 撒泼 听到顾戎的质疑，顾姒难免想到了以前自己做过的蠢事。 当初顾戎跟随父母离京之前，因为某些小事曾与顾灵水发生了口角。那时的自己非但不站在长姐这边，反而气势汹汹替顾灵水指责她。 想到这件事，顾姒小嘴一瞥，撒娇似地抱住了顾戎。 “长姐，以前的事情是我错了。外人再好也是外人，只有长姐和爹娘才是我的亲人。” 看到顾姒殷红的眼角，顾戎身子一僵，酸涩的情绪充满了胸腔。 “傻妹妹哭什么，长姐怎么会怪你呢。” 顾姒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冲顾戎甜甜一笑。 “谢谢长姐。” 有这样模样绝美性格乖巧的妹妹，再大的错误顾戎也不会计较了。 “昭昭放心，有长姐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哎。”顾姒故意叹了口长气，“真希望灵水姐姐和尔雅表妹能有长姐一半通情达理就好了。” 正说着，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房门被人重重地敲响。 “二弟，二弟你救救我！” 顾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顾瑜回来了，能够在这个时候找上门，肯定和他官职被贬有关系。 果不其然，顾战打开大门的瞬间，顾瑜就扑进来抱住他的大腿。 “二弟，你救救大哥啊！” 顾战腿上挂着一个成年男子，竟还能稳如泰山。只见他扶住顾瑜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人提拎了起来。 “大哥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顾瑜非但不起，反而缠住顾战胳膊大哭道：“二弟若是不救我，大哥就长跪不起了。” 正说着，老夫人也在顾玥怡的搀扶下快步而来。 “顾战！” “叔婶。” 老夫人拄着拐杖，神情凄苦地望着他，“顾战，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你大哥啊！” 顾战被两人嚎得脑仁疼，“叔婶别急，你先把话说清楚。” 老夫人抹了把泪，抽噎着说道：“灵水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说了，皇上如今恼了你大哥，竟是连你的颜面都不顾，执意将他贬去宗正寺当主薄了！顾战，你战功赫赫，无论如何要替他向皇上求求情啊。” 这话说得，不仅是顾战，就连云傲雪和顾戎都脸色大变。 “叔婶慎言！” 云傲雪上前将老夫人扶住，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说道，“皇上是君主，顾战和顾瑜是臣子。哪有君主要看臣子脸色行事的。” 老夫人自知失言，却梗着脖子不愿承认。 “那你这么说，是不愿意帮你大哥了？” 顾战叹气，“叔婶，皇上金口玉言，那能随意反悔。灵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虽说大哥之前不知情，但毕竟是戏弄了贤王，让皇室蒙了羞，皇帝恼怒也是正常的。要不这样，大哥先去宗正寺待两年，等皇上气消了，我再想想办法。” 这话已经说得很中肯了，谁知老夫人听了之后却是不依不饶大闹起来。 “两年？两年黄花菜都凉了。当初与瑜儿一同入礼部的那些人，人品能力不敌瑜儿的，如今官职最低也是侍郎。只有我们瑜儿，被贬到了宗正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后见了老同僚，如何抬得起头啊。” 顾战浓浓的剑眉蹙起，说话的声音也不由低沉几分。 “那叔婶的意思是？” “顾战，你可是瑜儿的堂弟，你们的父亲可是嫡亲的兄弟啊！就算是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你去求求皇上，请他收回成命！” 此话一出，顾战彻底沉默了。 他若不是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当初又怎么会劳神费力地把顾瑜塞进礼部。如今他自己触怒天威被贬，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清冽的女声悠然传来，像是一瓢冷水兜头浇在了老夫人头顶。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叔奶奶，爹爹就算战功再显赫，首先也是臣子。您是想让他抗旨不遵吗？” 老夫人顺着声源看去，对上了顾姒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庞。她心中窝火，竟是忘了顾战还站在跟前，下意识拿出了平时苛待顾姒的态度。 “住口，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资格。” 话音一落，顾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顾玥怡心中一凉，想要开口提醒却为时已晚。 “我倒是觉得昭昭此话不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这次灵水闹婚的事情的确太过分了，若不是她还怀着七皇子的孩子，只怕此事不会善终。” 顾战作为一介武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老夫人却是听得眼中喷火，“这么说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大哥了？” 云傲雪看气氛紧张，便打着圆场劝道：“叔婶误会了，顾战刚才也说了，先让大哥去宗正寺待两年，等皇上气消了再做打算。” “那皇帝什么时候消气？你可能保证两年后让瑜儿重回礼部任侍郎！？” 顾战额角青筋直跳，“官员任职需得由吏部拟定名单呈给皇上过目裁定，岂是我一人说了算。” “那你刚才还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分明就是想糊弄我们娘俩！” 老夫人“哎哟”一声，拐杖一扔就要往地上坐。云傲雪一时不察，竟也被她拽地跌倒下去。 “亏得我们这么多年帮你们带大的顾姒，没想到临了却是这么一个下场。如今灵水遭了罪，我的瑜儿也丢了官。早知道当初不如不来这京都城，也好过被人当成猴耍。” 顾战没料到老夫人会突然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若是换成普通士兵，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奈何对方又是自己的叔婶，年事已高，打不的骂不得，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 老夫人也是吃准了这一套，才敢如此要挟顾战。 眼看越闹越离谱，顾姒站了出来。她先是把云傲雪扶起，这才不咸不淡劝道。 “叔奶奶快别哭了，您这么说，倒像是故意要拿照顾我的功劳要挟爹爹似的。爹爹若是同意了，难不成咱们两家人之间的情义就要从此抵消，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吗？那我现在就去给叔奶奶准备车马离府。” 虽然老夫人明里暗里的确是在要挟顾战，但如此露骨地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况且顾姒的话将老夫人的要求转变成了交易，一旦顾战同意，他们之间的恩怨就两清了，那他们以后还能算作崇武将军府的人？ 老夫人噎住，哭嚎的声音瞬间卡在喉咙里。 第267章 算账 “你！” 老夫人指着顾姒，气得喘不过气来。 顾姒叹了口气，假意上前给老夫人捶背，实际上手劲大得差点没把她敲晕过去。 “姒儿知道叔奶奶为了大伯的事情着急上火，但现在皇上还在气头上，您让爹爹仗着功勋开口求情，岂不是故意和皇上唱反调吗？知道的感叹一声爹爹为人豪爽，重情重义；不知道的还以为爹爹功高盖主，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了呢。” 顾姒干脆把话喊醒了说出来，倒是彻底堵死了老夫人求情的嘴。若她再继续闹下去，就是故意要陷顾战于不忠不义的地步了。 老夫人被捶得咳嗽连连，顾瑜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瘫软在地上发愣。反倒是云傲雪垂眸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沉思。 好不容易压住了老夫人，门外却又传来尖利的哭嚎声，这次不仅仅是哭，更夹杂着不断的叫骂。 “顾姒，顾姒你这个贱蹄子，给我出来！” “你敢害我的灵水，我跟你拼了！” 顾姒听出这是周婉婷的声音，她非但不怵，反而勾出一抹冷笑。 只见顾战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不满之色再次浮现上来，并且带出了十足的戾气。同时云傲雪和顾戎也是柳眉倒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昭昭可是他们的掌中宝心头肉，放在心尖尖上疼惜的宝贝，岂容他人随意辱骂！ 随着叫骂的声接近，顾战一个眼神，顾戎立刻板起脸上前开门。 正准备敲门的周婉婷重心不稳栽了进来，顾戎灵巧地闪身避开，她便当众摔了个狗吃屎。 “啊！” 看到周婉婷跌落进门，跟在后面的顾灵月急匆匆追上来将她扶起。 “母亲，你没事？” 周婉婷还在埋怨顾灵月当初没站在自己这边帮顾灵水求情，闻言一把将她推开，怨恨地指着顾姒骂道。 “顾姒，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白眼儿狼！你还我的灵水！” 周婉婷的眼神太过怨毒，宛如一条咬人的毒蛇。 顾战在看到周婉婷这般眼神时先是一惊，随即闪身挡在了顾姒的面前。 “嫂嫂这是在闹什么？” 对上顾战充满杀气的虎目，周婉婷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梗着脖子重新瞪了回去。 “顾姒陷害我的灵水，我要她血债血偿！” “放肆！” 顾战一声怒喝，洪亮且低沉的嗓音震得周婉婷耳朵嗡嗡作响，就连老夫人和顾瑜等人也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嫂嫂，我看在你是大哥发妻的面子上饶你一次。倘若再让我听到你辱骂昭昭，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的同时，顾战手肘抬起正好压在腰间的宝剑上。只听宝剑“噌”的一声脆响，在众人的注视下滑出半寸泛着寒光的白刃。 顾灵月吓得脸色一变，忙抱住周婉婷的肩膀将她往后拖拽。 “母亲别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谁料周婉婷在看到那宝剑后却是更受刺激，竟是发了疯似的去夺剑。 “你想杀我，来啊，那你杀啊！我倒是看你敢不敢动手！” 就在周婉婷扑上来的瞬间，云傲雪和顾戎同时出手，利落地擒住她的胳膊往后一剪，把人强制性压在了地上。 云傲雪眸色清冷，“嫂嫂，得罪了。”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最重要的无非是自己的武器，周婉婷没轻没重地去抢顾战的剑，简直就是犯了大忌。若不是看在周婉婷是顾瑜妻子的份上，他能一刀把人给劈了。 而周婉婷没料到对方真的会出手，登时疼得嚎啕大哭。 “你们欺人太甚！害了我的灵水不说，还要来害我。我若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云傲雪气得脑仁疼，语气也不再客气。 “嫂嫂，说话要讲证据的，我不许你诋毁昭昭！” “诋毁！？”周婉婷尖叫，“你自己问她，我可有半个字的假话？刚才回府的路上我已经问清楚了，原来当初是你怂恿灵水去贤王府闹事，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全部愣住。 老夫人和顾玥怡尤为惊讶，顾灵月看向顾姒的眼神也像是要吃人一般。 “原来是你？我就说，我们灵水最是乖巧懂事，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老夫人说着就要拿拐杖去抽顾姒，却在顾战杀人的目光下顿住。 云傲雪松开对周婉婷的钳制，转身将顾姒护在了身后。 “胡说八道！灵水的事情昭昭已经跟我们说清楚了，分明是顾灵水自己仰慕贤王，做出奔走为妾的不齿事，和我们昭昭可没有半点关系。” 周婉婷怒道：“别狡辩了！灵水全都跟我说了，就是因为你的怂恿，她才逃了婚。若不是因为你，灵水如今怎么会沦落到嫁给七皇子？” 面对周婉婷的指责，云傲雪又气又急，却依旧温柔地把顾姒抱在怀中。 “哎。” 顾姒悠悠叹了口气，目光清澈地看向周婉婷。 “伯母这话姒儿可就听不懂了。灵水姐姐当初逃婚的时候，叔奶奶可是派了重兵在院子把守。敢问姒儿是如何避开这么多的婆子，把灵水姐姐带出府的？” “灵水说了，是你撬锁进的门！” 顾姒嗤笑，“撬锁？这么厉害的技能，灵水姐姐与尔雅妹妹都不会，姒儿更是愧不敢当。” 云傲雪闻言也怒了，“昭昭可是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撬锁？嫂嫂就算编故事，也该编得像样些才是。” 顾战也对其怒目而视，“嫂嫂口口声声说是昭昭放走了灵水，可有证据？” “我……” 周婉婷哑然失声，灵水逃婚当晚她被反锁在厢房中。都是隔日得知灵水在贤王府门口闹事了才被顾瑜放出来，哪有什么证据。 “我不管！若不是她做的，灵水为何会指认她？为何不指认是尔雅或者别人？” 顾姒抿唇，“伯母，你明知灵水姐姐因为贤王的事情与我为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苦还要说这种话。况且就算灵水姐姐当晚没有逃婚，她现在就能安安稳稳嫁给柳家公子了吗？别忘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柳家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将皇嗣据为己有。” 第268章 三嫁 顾姒的话犹如惊雷，把周婉婷震得哑口无言。 云傲雪一下子联想到刚才顾姒所说，顾灵水因为爱慕贤王，所以对她生出了不满的事情。既然双方已经有了嫌隙，那顾灵水的指证又怎么能相信。 “嫂嫂，叔婶，我们把昭昭交给你们照顾，是因为相信你们会对她好。没想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昭昭扣帽子泼脏水。今日我们是在这，还能替昭昭分辨一二，若是我们不在，昭昭岂不是任由你们捏圆搓扁。” 这话刺激的顾战攥紧了拳头，顾戎也要紧了牙关。 顾姒抱住云傲雪胳膊，将脑袋埋入她怀中。 “娘亲别生气，伯母不也是一直都这样的。” 此话一出，云傲雪简直目眦尽裂。“不也一直都这样”，那就是说明还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 他们不在的时候，昭昭究竟经历了什么！？ 与此同时顾玥怡和顾灵月回过神来，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人负责捂住周婉婷的嘴，一个负责把撒泼的老夫人拽了起来。 “大伯母息怒，母亲今日也是受了刺激才会胡言乱语，并非有意苛责姒儿妹妹的。” 顾玥怡也笑着打圆场道：“是啊二嫂子，别的不敢说，我们对姒儿是绝对顶顶好的。向来都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从不强迫，更不曾苛待的。” 顾姒闻言垂下眉眼，眸底闪过嗜血的杀意。周婉婷和顾玥怡等人的确是不强迫不苛待过她，因为它们都是暗地里撺掇怂恿，让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虽然有了两人的解释，但刚才周婉婷和老夫人对待顾姒的态度依旧让顾战和云傲雪等人极为不满。 顾战更是懒得与他们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今日昭昭也累了，叔婶没事就请回。至于刚才说的那些没有根据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老夫人噎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顾玥怡搀着老夫人，一边将她往门外拖一边保证道：“大哥放心，我大嫂就是因为灵水的事情一时情急，等她转过弯儿来，我再让她给姒儿道歉。” 打发了老夫人与周婉婷一干人等，顾战气得浑身是汗。 “简直荒谬，怪谁不好，居然怪到我们昭昭头上来了。难不成灵水和七皇子暗通款曲，还是我们昭昭逼迫的不成？” 云傲雪又气恼又心疼，拉着顾姒重新坐下。 “昭昭，你老实告诉娘，他们是不是经常这般冤枉你？” 顾戎拍着腰间的长剑道：“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去宰了他！” 面对家人的关心，顾姒只觉得鼻子发酸。 一看到顾姒眼睛红了，顾戎就一股怒火冲上头顶。 “可恶！我去找他们说个清楚！” “长姐！”眼看顾戎冲动地要去找周婉婷算账，顾姒忙把人叫住，“长姐别去了，伯母再怎么说都是长辈，你这样带着刀找过去，是要被人诟病的。” “我怕这个！？” “我知道长姐不怕，但姒儿也不想长姐被人说闲话。” 瞧见顾姒如此懂事乖巧，一家人更心疼了，恨不得把她揣在心窝子里护着。 云傲雪摸着顾姒柔嫩白皙的面庞保证道：“昭昭别怕，有爹娘和姐姐在，没人敢冤枉你。” “嗯。” …… 顾灵水最终也没能逃过要嫁给七皇子殷方墨的命运。 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抬。毕竟从八品的良娣，连个普通大臣家的贵妾地位都不如。 婚礼定在三日后举行。 因着顾灵水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七皇子府根本连酒席都懒得办，只派了顶红色的喜轿把人从角门抬进去就算了事。 而对于顾瑜和周婉婷来说，嫁女无论如何也是要办两桌酒席的，否则不仅是自己脸上没光，更是对七皇子的不尊重。 只可惜他们惹恼了皇帝，顾瑜被贬官，顾灵水也成了全京都城的笑柄。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有人来吃席恭喜呢。 然而顾战作为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重臣，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于是乎朝中的官员们即便是看在顾战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来崇武将军府走个过场。 分明是顾瑜和周婉婷嫁女，来的人却都向顾战道恭喜，话题也都围绕在他这次与北凉国蛮夷交战的事情上。 “顾将军骁勇善战，击退北凉蛮夷保我弘明安定，我敬将军一杯！” “我也敬将军一杯！” 面对众人的恭维，顾战都笑呵呵地应了。他举起酒杯，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拜。 “都是受了皇上龙威庇护，我弘明大军才能顺利击退北凉蛮夷。这一杯敬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一开口，整个宴席上的朝臣们都高呼起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第二杯，我要敬在战场上牺牲的弘明士兵们。他们是勇敢的战士，也是年轻的儿子，是可靠的夫君。他们为弘明国而死，死得其所；他们为皇上而战，青史留名！” “好！”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举杯叫好，被顾战的一番话说得热泪盈眶。 一些原本只是顺势阿谀奉承的人在听完这番话后，也由衷对顾战生出浓浓的敬佩之情。 这就是弘明国的战神！ 这本该是弘明国的战神！ 不远处的回廊上，顾姒远远看着顾战，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上一世她也曾替父从军，为国而战。那种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感受到的豪情壮志让她记忆犹新。 “昭昭怎么哭了？” 云傲雪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顾姒笑着擦干眼泪，毫不掩饰自己对父亲的崇拜和钦佩。 “爹爹刚才的话说得真好。” 云傲雪也笑着看向被众位簇拥着的顾战，那是她的夫君，是她坚定一生相守相伴的男人。 “你爹爹忠君爱国，骁勇善战，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娘亲希望咱们昭昭以后也能找个像你爹爹一样好的夫君。” 说到这件事，顾姒垂眸掩去了神色。 经过上一世失败的人生，她对于成亲这件事多少是有些抵触的。 靠天天会塌，靠山山会倒。 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第269章 蹲守 屋外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屋内却是啼哭阵阵，诅咒不断。 看着周婉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灵月也是觉得胸口发闷。 “母亲别哭了，灵水已经都抬去七皇子府了，您现在哭还有什么用？” 周婉婷闻言非但没停下来，反而嚎得更大声了。 “若不是你们一个二个没良心的，灵水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但凡你和你那挨天杀的爹能为灵水说一句话，她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下场……灵水，我的灵水啊！” “够了！” 顾灵月暴躁地将桌上的茶壶掷了出去。“嘭”的一声爆响总算是吓得周婉婷止住了哭声。 “母亲心里只想着灵水，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她拍着自己胸脯质问道，“当初贤王要求退婚的时候，我难道没为灵水争取过吗？她若怀的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就算了，但她怀的是七皇子的孩子，是皇嗣！” 顾灵月越说越生气，干脆起身在屋内踱步。 “母亲以为贤王是什么人？他只是便面上看起来纯善而已。灵水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清真相。就算灵水顺利完成了婚事，等贤王发现她有了身孕，灵水一样逃不掉。到时候等待她的不是改嫁，而是沉塘！” 顾灵月的话重重敲打着周婉婷的心脏，将她仅剩的一丝幻想完全粉碎。她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这么说来，我的灵水是注定要遭此一劫了。” 瞧着她憔悴的模样，顾灵月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上前安慰道。 “母亲，现在还不是你泄气的时候。灵水在七皇子府的日子定不会好过，她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要争气，把陷害她的人揪出来，狠狠踩在脚下！” 周婉婷深吸一口气，涣散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你说的对，为了灵水，我不能倒下。” 顾灵月颔首，拉着她走出了房门。 “今日是灵水嫁人的日子，前来恭贺的宾客却都是冲着二伯父来的。他们夸赞顾姒乖巧懂事，却没人在乎灵水的处境。母亲，你甘心吗？” 周婉婷咬紧牙关，尖利的手指刺破了掌心。 “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 “不甘心，你就去把大伯母约出来。” “约云傲雪？为什么？” 周婉婷疑惑地转头，瞳孔中倒映出顾灵月嗜血阴狠的模样。 “您不用多问，只需要记得半个时辰后，带着云傲雪回来捉奸就是了！” …… 酒席过半，正值酒酣耳热之际，一壶冰酒杯送上了酒桌，放在了顾战的手边。 “顾将军，这是夫人送来的果酒。” 顾战喝酒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送酒的丫鬟身上。他记得对方好像是周婉婷身边的丫鬟，名字似乎是叫珠儿。 “傲雪送来的？” 珠儿福身，垂着头回话道：“是，夫人说果酒好喝不醉人，特意命奴婢送来给将军尝尝。” 这话被周围的人听到，都起哄调侃道。 “顾夫人不仅宜室宜家，更是巾帼不让须眉，顾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我夫人得知今日我要来将军府吃酒，愣是拉着我问了许久顾夫人的情况。她说比起威武的顾将军，她更佩服坚韧的顾夫人呢。” “哈哈哈！” 顾战一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夫人就觉得高兴，一口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净，然后开始品尝珠儿送来的果酒。 看着顾战一口一口喝下酒水，珠儿总算放心地退了下去。 …… “小姐。” 秋水踱步到顾姒身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姒精致的眉眼深处闪过浓浓的杀气，“母亲呢？” “刚被周夫人叫走了。” “你去通知兄长，就说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让他即刻来寄梦院外的花园找我。” “是！” 看着正在与众人推杯换盏的顾战，顾姒思绪万千。 上一世顾灵月就是让周婉婷提前叫走了母亲，然后迷晕父亲后让珠儿污蔑陷害。这一世顾灵水都三嫁入了七皇子府，顾灵月还是死性不改。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狠心。 两炷香的时间，顾姒在花园里等来了顾戎。 顾戎几乎是跑来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一看到坐在花坛边的顾姒，她赶忙上前询问。 “昭昭没事？是不是摔跤了？” 顾姒伸出一只脚，委委屈屈道：“刚刚扭到了。” 顾戎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替她检查脚踝，“疼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顾姒摇了摇头，挪动身子给顾戎让了个位子出来。 “刚才疼得厉害，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我现在还不想走，长姐能不能陪我坐会儿？” “当然。” 顾戎不疑有他，干脆地撩起衣袍坐到了顾姒身边。 “如果疼得厉害记得告诉长姐，长姐有极好的跌打膏药。” 看着顾戎真心实意的担忧之色，顾姒忍不住又觉得鼻子酸酸了。 这么多年，顾戎女扮男装跟着顾战东征西战，已经完全把自己练成了男子模样。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总不能永远以男子身份留在军中。而且到了适婚年纪，遇上皇帝指婚，她又要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顾姒就忍不住地焦虑。 “昭昭怎么皱眉了，是不是脚疼？我带你回去！” 顾戎是个行动派，一看到顾姒皱眉就立刻起身把她背到了背上。 “诶，等一下。” 顾姒拍着顾戎的肩膀让她把自己放下来，她要等的人还没来，怎么好提前离开。 正想着，且见几个奴仆搀扶着醉酒的顾战走了过来。 “顾将军当心脚下。” “将军这边走，夫人说在里面等您……” 这几个仆人都是周婉婷的人，他们不把醉酒后的顾战送回觅云院，反而将他往寄梦院拉拽，实在是行迹可疑。 顾姒下巴搁在顾戎的肩窝处低声问道：“长姐，你看那是不是爹爹？” 顾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瞬间警醒地绷紧了身体。就在她想要冲出去阻止那些人的时候，顾姒却死死拽住她的胳膊。 “长姐等一下。” 顾戎这才想起来顾姒还在身边，于是蹲下身哄孩子一样哄道。 “昭昭在这等长姐，长姐去把爹爹带回来。” “长姐就不想知道，那些人想对爹爹做什么坏事吗？”顾姒眨着圆溜溜的灵动大眼看着她，“你现在冲出去，可就打草惊蛇啦。” 第270章 捉奸（1） 对上顾姒狡黠的目光，顾戎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昭昭？” 顾姒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按在顾戎的唇上，示意她噤声。 “长姐再陪我坐一会儿。” 两人借着花木的遮挡，隐匿在了花坛之后，亲眼看着顾战被人连哄带骗地拽进了寄梦院。 顾灵月带着珠儿走出来，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顾战眯起了眼睛。 “准备好了吗？” 珠儿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好，好了。” 见珠儿神色慌乱中透出犹豫，顾灵月故意温柔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强迫。” 这话一出，珠儿眼中的犹豫之色渐渐消退，“为了夫人和小姐，奴婢拼了！” “很好。” 顾灵月满意颔首，指着床上的顾战道。 “酒水里的药粉足以让他睡上半个时辰，一刻钟后母亲便会带着云傲雪过来，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珠儿咬牙，“是，奴婢知道。” 在顾灵月的注视下，珠儿一件件脱掉了外衫，最后只剩下肚兜。她红着脸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躺在了顾战的身边。 片刻之后，顾灵月离开寄梦院去给周婉婷传消息。而她前脚刚走，顾姒就带着顾戎从花坛后面钻了出来。 两人轻手轻脚摸进了寄梦院中，发现院内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为了方便顾灵月行事，所有的下人都被临时遣了出去。 顾戎找不到顾战急得满头汗，“他们把爹爹带到哪儿去了？” “长姐，这边。” 顾姒拍拍她的胳膊，带着顾戎潜到珠儿所在的厢房外。 透过窗户，两人一眼便瞧见了屋内躺在床上的顾战。而珠儿正跪坐在他身边，伸手解他的衣衫。 顾戎见状暴怒，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房门。 “混账东西！” 珠儿吓得惊叫出声，回头看到顾戎气势汹汹站在门口，吓得连滚带爬从床上滚了下来。 “少，少爷饶命！” 顾戎额角与手背上青筋凸起，一把揪住珠儿的胳膊把人提拎了起来。 “你这个，这个……” 她一直跟在顾战和云傲雪驻守边关，对上的敌人都是凶恶的蛮夷，像这样曲折婉转恶心人的手段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竟是连该如何骂人都不会了。 珠儿为了自保，忙抱住顾戎的胳膊央求，“奴婢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少爷看在顾将军的名声上饶我一命！奴婢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听她这么一说，顾戎竟真的犹豫了。 “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我爹爹的名声可就要坏在你手上了。” 清冽好听的嗓音传入屋内，顾姒着一身水红色的如意月裙施然而来。 在看到顾姒的瞬间，珠儿便知自己没有退路了。就算顾戎愿意放过她，顾姒也绝不会手软。 “顾姒小姐，你，你早就知道。” “我爹爹海量，岂是一小壶果酒就能醉倒的。况且你送酒的时候，我娘亲一直跟我在一起，可没时间准备那些东西。” 顾姒的话说得简洁，但顾戎却是一下就听懂了。 “你给我爹下药！？我杀了你！” 珠儿颤抖如筛，若不是顾戎提拎着，此刻已经是跪在了地上。 “兄长且慢，她留着还有用。” 顾姒的话让顾戎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想要询问顾姒的意见。 “昭昭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顾姒看着珠儿，笑容清浅地让对方头皮发麻。 “有问题，也留着给叔奶奶她们问。” …… 此时，周婉婷正和云傲雪站在回廊下的阴影处说话。 因为前两日周婉婷辱骂顾姒一事让云傲雪很是气恼，此时她看向周婉婷的眼神也不怎么温和。 反倒是周婉婷低垂的眼眸，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模样。 “弟妹，之前的事情是嫂嫂错怪了姒儿，今日特意来向您赔罪。” 听到她这么说，云傲雪有瞬间的诧异。 远处依稀还能听到觥筹交错的热闹声，而周婉婷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刚刚才哭过。 “实不相瞒，灵水自从被七皇子坏了身子，就一直浑浑噩噩胡言乱语。当日也是嫂嫂一时情急，才冤枉了姒儿。只是一想到我的灵水要嫁给七皇子那样品行的人，我就……” 说着，周婉婷眼眶中再次溢出泪水。 这两日云傲雪也将顾灵水的事情探听得七七八八，此刻瞧见周婉婷痛哭，竟生出浓浓的同情心。 “哎，算了。” 云傲雪叹气，“大家都是当母亲的，我也能明白你的感受。只是灵水的事情木已成舟，你也要看开些。七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至少吃穿用度上是短不了灵水的。” 周婉婷点了点头，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顾灵月。顾灵月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寄梦院的方向。 下一秒，周婉婷身子一歪，竟是滑倒在了地上。 “嫂嫂！嫂嫂你没事？”云傲雪连忙将她扶住，“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不必了。”周婉婷虚弱睁眼，“我就是因为灵水的事情操心过度，没什么大毛病。嫂嫂若是不嫌弃，可否送我回房休息？” “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在云傲雪的护送下，周婉婷顺利返回寄梦院。 “多谢弟妹送我回来，如不进屋坐坐。我让珠儿沏茶，珠儿，珠儿？” “咳咳咳！” 几声咳嗽声从隔壁厢房中传出。 周婉婷闻声眼睛一亮，“让弟妹见笑了，我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这大白日的也不出来帮忙，反倒躲在屋中偷懒。” 说着，她便当着云傲雪的面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珠儿，出来给云夫人沏茶。啊——！” 一声惊叫响起，周婉婷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怎么……” 看到她这般花容失色的模样，云傲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嫂嫂，怎么了？” 下一秒，她看到顾战躺在矮塌上呼呼大睡的场景，而顾姒则是乖巧地搬了凳子坐在旁边替他打扇。 “咦，伯母，娘亲，你们怎么来了？” 第271章 捉奸（2） 周婉婷在看到顾姒的瞬间就像是看到鬼了一样，按照顾灵月的计划，此时在屋里守着顾战的不该是珠儿吗？ 云傲雪也是一脸的惊讶，“昭昭，你爹怎么睡这儿了？” 顾姒起身走出门，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到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婉婷，你不出去帮着瑜儿招呼客人，怎么躲在自己院子里偷懒？” “母亲？” “叔婶？” “叔奶奶。” 三人一起回头，且见顾灵月搀扶着老夫人疾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 顾灵月一脸的亢奋，几乎是架着老夫人往前赶。 “母亲，您带着大伯母和妹妹站在珠儿门外做什么？” 说罢，眼神直往屋里钻。 “呀！顾将军！” 还没看清顾战的脸，顾灵月就急切地嚷嚷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珠儿的房里躺着的人是顾战似得。 此话一出，老夫人也匆忙地拄着拐杖走进屋内。 “什么？顾战也在？” 她刚站在门口，就瞧见了矮塌上呼呼大睡的顾战，登时咋咋呼呼嚷嚷起来。 “哎哟，真是伤风败俗啊，这青天白日的，顾战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话让云傲雪脸色大变，“叔婶慎言！我夫君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了？” “你还有脸问？他堂堂的崇武将军，居然睡在了自家嫂嫂的丫鬟房中，这还不叫伤风败俗？” 顾灵月也附和道：“是啊，谁都知道珠儿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就算是二伯父看上了她，也该先通知母亲一声。哪有一声不吭就睡到人家房里来的道理。况且今日还是灵水妹妹婚宴摆席的日子，二伯父这样岂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 顾灵月的话气得云傲雪身子发颤，“胡言乱语！我夫君不过是醉酒在这躺了一下，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老夫人阴阳怪气地叹息道：“阿云，我知道你伤心生气，但事实摆在眼前，你不承认也没办法。珠儿呢？还不快让她出来给阿云磕头赔罪？” 听着顾灵月和老夫人一唱一和地演戏，周婉婷急得脸色涨红。 “母亲，灵月，不是这样的。” 顾灵月上前挽住周婉婷的胳膊劝道，“母亲别生气，珠儿虽然是你的丫鬟，但说起来不过是个下人。既然二伯父看上了，您就割爱送给他。谁让二伯父和咱们才是一家人呢。” 这般诛心的话气得云傲雪心脏砰砰直跳，就在她忍不住要发飙的时候，站在身边的顾姒才悠然开口。 “叔奶奶，灵月姐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老夫人哼道：“搞错？哪里搞错了？你父亲睡了珠儿，总该给人家一个说法？” “睡了珠儿？哪里有什么珠儿？”顾姒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一直都是我守在爹爹身边啊。” ！？！？ 老夫人哑然失声，顾灵月此时也才发现她们唱了这么久的戏，珠儿怎么还没出现？难不成是躲在屏风后面穿衣？ “珠儿，别躲着了，还不快出来给祖母行礼。” 她说话间绕到了屏风后面，却连一个鬼影都没瞧见。 顾姒笑眯眯看着她，“灵月姐姐你真的搞错了，屋内没别人，一直只有我守着爹爹。” “不可能！”顾灵月下意识反驳。 云傲雪厉声质问，“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和你母亲来的时候，只瞧见了昭昭坐在屋内给你二伯父打扇，根本没瞧见什么珠儿玉儿的。你再胡言乱语诬陷你二伯父，别怪我不顾情面治你的罪！” 老夫人向周婉婷投去惊诧的目光，“婉婷，阿云说的是真的？” 周婉婷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没有珠儿作证，又面对云傲雪要杀人般的眼神，她只能如实回答。 “的确如此。” “那顾战为何会睡在这里？” “是我让爹爹睡这的。”顾姒开口解释道，“爹爹喝醉了酒，我本想扶他回去休息。奈何觅云院实在太远了，我力气不够，便只好让爹爹暂时在寄梦院睡下。姒儿知道旁边是伯母和灵水姐姐的房间，爹爹是男子不好打扰，只能选了这间偏房。原来这是珠儿姐姐的房间，真是叨扰了，回头姒儿会给珠儿姐姐道歉的。” 此话一出，云傲雪立刻厉声质问。 “各位听清楚了？此事与珠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昭昭暂时借用了她的屋子而已。” 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老夫人嘴角抽搐，半是恼怒半是尴尬地瞪了顾灵月一眼。不是说好了来抓顾战的把柄吗？这把柄究竟在哪儿？ 顾灵月自己也傻眼了，珠儿呢？自己走的时候她还好好躺在屋内的，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正想着，突然瞧见有小厮小跑而来。 “老夫人，夫人，出，出事了！”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慢慢说。” 那小厮咽了口唾沫，急得汗水直流。 “老夫人，您，您还是快回映蓉院瞧瞧，老爷喝醉酒闹出大事了。” 一听是顾瑜出事，老夫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瑜儿怎么了？” 小厮面红耳赤地搓了搓手，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小人也不好说，您还是自己去瞧瞧。” 老夫人二话没说赶忙往映蓉院赶去，走得太过匆忙还差点摔了跤。 “大伯出事了，灵月姐姐不去看看吗？” 还在愣神中的顾灵月突然对上顾姒那狡黠的笑脸，只觉得心里一突，强烈的不详预感让她喉咙发紧。 顾姒挽住云傲雪的胳膊撒娇道：“娘亲，咱们也去映蓉院瞧瞧。” 云傲雪担忧地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顾战，“那你爹爹这边……” “无妨，爹爹就是醉酒，睡一会儿就能醒。”虽然这样说，但她指着某个婆子的鼻子命令道，“你负责坐在门口守着爹爹，不许任何人靠近。若是爹爹出了什么事情，我拿你是问！听清楚了吗？” 婆子不敢抗命，只得乖乖应了。 顾姒这才牵着云傲雪往映蓉院去。 第272章 捉奸（3） 顾姒和云傲雪刚走到映蓉院外，就瞧见不少仆人在外面探头探脑。 “小姐！” 秋水也在人群中，看到顾姒来了赶忙跑过来。 云傲雪疑惑地皱眉，“秋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在外面围着？” 秋水解释道：“是顾瑜老爷，在老夫人的房里宠幸了一个丫鬟。” “什么！？” 云傲雪柳眉倒竖，只感觉荒谬又可笑。 “大哥他怎么能在叔婶房内做这种事！” “还是少爷和几位大人路过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有女子呼救，才进去查看了一番，谁料到是顾瑜老爷突然兴致来了，非要宠幸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珠儿。” 秋水在讲话的时候并没有克制音量，顾玥怡与周婉婷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好将这话收入耳中。 周婉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顾灵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母亲当心！” 周婉婷在短暂的眩晕后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顾灵月，疯了似得往映蓉院里跑去。顾灵月自己也懵了神，急匆匆往里赶。 秋水又道：“对了，老夫人刚刚已经下令封锁映蓉院了，但少爷还在里面，夫人和小姐也快进去看看。” 云傲雪原本不愿掺和顾瑜一家人的事情，尤其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但一听顾戎还陷在里面，她又放心不下，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脚往里走去。 顾姒与秋水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也缓步跟上。 周婉婷冲进屋内的时候，只瞧见珠儿衣不蔽体跪在地上，而顾瑜则是浑浑噩噩坐在一旁发愣，那瞬间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顾灵月也傻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珠儿。 “珠儿，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应该在寄梦院躺在顾战的身边吗？ 珠儿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说话，反倒是顾戎悠悠开口。 “说起来也是我的错，今日大伯父高兴，多贪了两杯酒。看到大伯醉倒，我便命珠儿把他就近送来映蓉院小憩一会儿。原想着珠儿是伯母的丫鬟，照顾大伯也是分内事，谁想到竟然……要不是我后来同几个叔伯路过听到叫声，还不知道大伯失了分寸。” 老夫人由顾玥怡搀扶着，皱纹纵横的老脸不断颤抖。听完顾戎的描述，她扬手用拐杖狠狠抽了珠儿好几下。 “贱蹄子！竟敢勾引老爷！” 珠儿咬牙受了几棍子，哭得更厉害了。 “奴婢是冤枉的，是老爷他强迫奴婢……” “住口！若不是你精心设计，瑜儿怎么可能会作出这种荒唐事。是你！一定是你！” 周婉婷看着珠儿身上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渐渐红了眼。她一声惊叫，竟是发疯一样扑上去揪住了珠儿的头发，将她压在地上又掐又打。 “贱人！你抢我的夫君，我杀了你！” 珠儿一边哭一边躲，“夫人息怒，真的是老爷强迫奴婢的，奴婢也是迫于无奈……”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之际，顾姒扶着云傲雪走进屋内。看着满地随意丢弃的衣衫和尚未消去的特殊气味，云傲雪只感觉胸中一阵翻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戎儿，还不快把你大伯母和珠儿分开！” 有了云傲雪发话，顾戎上前一手抓着一个，强行将两人拉开。 周婉婷敌不过顾戎的力气，只能气喘吁吁指着珠儿破口大骂。 “贱人！我这么多年是待你不好吗？你居然背着我勾引老爷！我要杀了你！” 珠儿头发也散了，脸也被抓花了。然而在顾戎冷眸注视下，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是抖着身子求饶。 “夫人，夫人您饶过我，真的是老爷强迫我的。” 顾灵月上前抓住珠儿的手腕，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 “珠儿你还不快说实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我爹在映蓉院？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珠儿咬着唇瓣摇头，“没有人指使奴婢，一切都是意外。” “胡说八道！” 顾灵月大怒，她分明都安排好了一切，怎么可能有意外，肯定是有人捣鬼。一想到刚才顾姒那狡黠的眼神，顾灵月就忍不住怀疑珠儿叛变。 “肯定有人指使你，否则这么多年，你想要爬我爹的床早就爬了，何必等到现在。说，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珠儿闻言“噗通”一声跪下，“灵月小姐饶过奴婢，奴婢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勾引老爷啊！” 眼看什么都问不出来，老夫人沉吟道：“丢人现眼的浪蹄子！来人啊，将她的卖身契找出来，立刻发卖到窑子里去！她不是喜欢爬爷们儿床吗，以后就让她爬个够！” 此话一出，珠儿崩溃地哭嚷起来。 “老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眼看婆子要上前将她押走，珠儿干脆咬牙抱住了顾戎的脚踝。 “少爷救命，少爷救救奴婢！您是第一个进屋的人，您快跟老夫人说说，真的是老爷强迫奴婢的啊……” 顾戎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珠儿，想起了之前顾姒叮嘱的话。 “且慢。” 她突然抬手打断了上前的婆子，朝老夫人微微拱手。 “叔奶奶息怒，戎儿倒是觉得此时不是发落珠儿的时候。” 老夫人哼道：“发落一个丫鬟还要选什么吉时吗？依我看，就该立刻赶出府去！”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算打死了珠儿也无济于事。况且酒席还未散去，一旦珠儿的事情传出去，大伯的声誉可真就跌入谷底了。到时候就算有父亲帮衬，他也别想再回礼部任职。目前最紧要的是替大伯把事情掩盖下来。” 老夫人气得仰倒，幸好有顾玥怡将她扶住。 “掩盖？这要如何掩盖？” 顾戎对上顾姒的视线，微微一笑。 “大伯不过是睡了个丫鬟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况且珠儿原本就是伯母的丫鬟，指给伯父当个通房也在情理之中。依我之见，不如让大伯收了珠儿。” “休想！” “不可能！” 周婉婷和顾灵月同时开口，一个急赤白脸，一个咬牙切齿。 第273章 上位 “我不许珠儿跟了老爷！”周婉婷厉声呵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顾灵月也是额角突突直跳，“在没交代清楚是谁指使你这么干之前，你休想再踏入寄梦院一步！” 在两人的怒视下，珠儿跪在地上哆嗦得像只鹌鹑。 眼看局势僵住，顾姒故意拉着云傲雪的手摇了摇。 “娘亲，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大伯以后真的再也没机会回礼部任职了吗？但如果珠儿姐姐原本就是大伯的妾室，是不是就没关系？” 云傲雪没料到顾姒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赶忙去捂她的嘴。 “这是你大伯房里的事情，你别插嘴。” 母女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被老夫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还是觉得顾瑜的声誉最为重要，至于多收几个姬妾，多养几个通房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珠儿，我且问你，你可愿意留在老爷身边伺候？” “母亲！” “祖母！” 周婉婷和顾灵月慌了神，两人都急切地想要阻止，却被老夫人一记眼刀顶了回来。 “戎哥儿说的不错，瑜儿堂堂一个男子，睡了一两个丫鬟算什么大事。依我看，珠儿也是乖巧听话的，留在瑜儿身边伺候正好。” 有了老夫人发话，顾戎垂眸看向珠儿。 “珠儿，你怎么想？” 对上顾戎深邃的目光，珠儿忙点头。 “珠儿愿意伺候老爷！请老夫人放心，珠儿一定好好伺候老爷，绝不惹事！” 只要别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做什么她都愿意。 听她这么说，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瑜儿，你怎么想？” 一直愣神的顾瑜总算回了神，他到现在都还没想通，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要了珠儿的身子。 虽然很是心虚和后悔，但当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泫然欲泣的珠儿，以及歇斯底里宛如疯子的周婉婷时，还是有了决断。 “珠儿挺好的，劳母亲费心了。” “老爷，你怎么能要珠儿呢？她可是我的丫鬟啊！”周婉婷又惊又怒地质问顾瑜，那眼神宛如利刃刺地对方心惊肉跳。 顾瑜别开眼神，恼羞成怒呵斥道。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疯癫颠的，哪里有主母该有的模样！况且你这么多年来也没给我生出个儿子，难不成我还不能收个妾室吗？” 顾瑜的话彻底击碎了周婉婷最后的希望，她抽着凉气后退了两步，径直跌坐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 顾瑜干脆破罐子破摔，起身将珠儿拉入自己怀中。 “我觉得珠儿就挺好的，至少比你懂事听话！” 周婉婷一声尖叫，扑上去要和顾瑜拼命。谁知顾瑜早已有了准备，一脚踹在周婉婷的小腹上把人踢飞了出去。 顾灵月看到周婉婷挨打，又是震惊又是气恼。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母亲！她至少给你生了我和灵水啊！” “不提灵水还好，一提灵水我就来气。要不是她无限纵容，灵水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也什么都别说了，乖乖回你的内相府去，别老和这个疯子待在一起。” 说罢竟是不管众人的目光，扯了被子将珠儿一裹，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匆匆离开了。 看着顾瑜远去的背影，周婉婷又恨又气，趴在地上厉声诅咒道。 “顾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这话严重刺激了老夫人，“住口，你这个疯子，居然诅咒我的瑜儿。来人，堵了她的嘴，给我拉回寄梦院去。” 周婉婷不断挣扎着，路过顾姒和云傲雪身边的时候还差点摔倒。最后被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联合架住，这才勉强扭送出了门外。 云傲雪都给看呆了，俨然没想到好好的宴席居然会搞成这样。 这还是她熟悉的大哥大嫂，熟悉的老夫人吗？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常年生活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云傲雪就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瞧着她的脸色有些难看，顾姒担忧问道：“娘亲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刚问完，云傲雪就躬下身子呕了一声。 “娘亲！” 顾姒忙将她扶住，顾戎也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娘亲怎么了？哪里难受？” 云傲雪足足呕了好几下才止住，捂着胸口蹙眉道：“没事，就是有点儿恶心。” “恶心？” 顾姒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对秋水下令。 “快！立刻把秦大夫给我找来！” 不过片刻功夫，秦大夫就背着药箱匆匆赶到。在顾姒的命令下，他给云傲雪诊了脉。 “恭喜云夫人，您这是有喜了啊。” “有喜！？” “什么，我娘亲怀孕了？” 云傲雪和顾戎都很惊讶，唯有顾姒冷静一些。 “几个月了？” “回顾姒小姐的话，已经两个月了。” “前三个月最是关键，半点不得马虎。秦大夫，你快给我娘亲开些安胎的方子。” “是。” 云傲雪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先是欣喜地笑了笑，随后又羞赧地红了脸。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突然再怀身孕什么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顾戎却是很高兴，死死握住云傲雪的手。 “母亲，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顾姒在旁纠正，“不是妹妹，就是弟弟。” 他们家一直没有男丁，顾戎才不得不女扮男装上阵杀敌。只要云傲雪这一胎能一举得男，那顾戎便可功成身退，重新以女儿身的身份回归正常生活。 云傲雪红了脸，又羞又喜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老夫人和顾玥怡在旁看到这幅场景，不由都紧张了起来。 一个顾姒已经很难对付了，倘若云傲雪再生个儿子，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把将军府的权利抢过去。 顾玥怡勉强笑着上前恭喜，“云嫂子竟然怀孕了，那可真是要好生休养啊。正好我小库房里还有几支上好的人参，待会儿我就命人找出来给云嫂子补补身子。” 老夫人也呵呵一笑，“既然怀孕了，阿云就要宽心养着身子。戎哥儿，还不快扶你母亲回去休息。” 顾戎应了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傲雪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老夫人向顾玥怡使了个眼色，摆明了是要换个地方说悄悄话。 众人相继离开，屋内瞬间只剩下了顾姒和顾灵月。 就在顾姒准备起身回觅云院的时候，顾灵月却突然闪身拦在了她面前。 “妹妹好手段。” 第274章 撕破脸 被顾灵月拦住去路，顾姒也并不慌乱。她歪了歪头，笑意吟吟地看着对方。 “灵月姐姐在说什么？妹妹听不懂。” “别装了！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 顾灵月咬牙切齿等着顾姒，恨不得用眼光将她千刀万剐。 对上那嗜血的目光，顾姒却悠然一笑。伴随着温和的笑容，原本单纯清澈的眸光逐渐转换为深邃犀利，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姐姐既然都知道了，就该有所收敛。否则下次就不止丢人现眼这么简单了。” “你什么时候收买了珠儿！？”顾灵月到现在都还在怀疑，是珠儿一早就背叛了她们，“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顾姒咋舌，“得民心者的天下，治理后宅也是如此。姐姐和伯母一心只想着害人，自然不得人心。不像我……”她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白嫩纤细的柔荑，语气嘲讽，“珠儿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还不需要她为我卖命。有这样的好事，你觉得她会怎么选？” “所以她一早就把我的计划透露给你了！” 顾姒也不解释，只淡淡看着顾灵月笑，这样暧昧的态度反倒让对方恼火。 顾灵月火冒三丈，只恨自己看走了眼，竟没及时发现珠儿早已变心，还把这样的女人送上了自己父亲的床。 “顾姒，你害我妹妹，毁我父母感情，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姐姐想怎么做？” 顾灵月咬牙，“你可别忘了，我夫君可是内相之子。你若是惹恼了我，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姒垂眸掩去嘲讽的笑意，“你夫君是内相之子不错，我爹还是当朝的崇武大将军呢。你若是惹恼了我，信不信我立刻让你们全家卷被子滚出去？” “你敢！” 顾灵月被顾姒这番话刺激得急了，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祖母可是你父亲亲自请来的，这么多年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敢对他们不敬，就是不忠不义不孝！” “不忠不义暂且不论，但这不孝，你们一家还担不起。” 顾姒骤然收敛了眸子，冷厉的目光直勾勾刺向顾灵月。 “以往是我被你们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没能认清你们丑恶的嘴脸。可如今我算是清醒了，由不得你们搓圆捏扁。以后周婉婷也好，你顾灵月也罢，但凡敢动我家人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们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顾姒每一说一句话就前进一步，强大的气场竟是逼得顾灵月连连后退。直到对方后背撞上门板发出“哐堂”一声闷响，顾姒才停下脚步。 她伸手抚上顾灵月的衣襟，帮她将起皱的衣领理顺。 “之前我只不过是打了个盹，姐姐可别错把老虎当病猫。” …… 顾姒回到觅云院的时候，顾战已经被人送回去了，而顾戎却是步履匆匆地往外赶。 “长姐这是要去哪儿？” 瞧见顾姒现身，顾戎一个箭步冲出去。 “妹妹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没事？” 顾戎很是懊悔，她一听说云傲雪有了身孕便高兴昏了头，竟然把顾姒一个人留在了映蓉院。 顾姒浅浅一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顾戎蹙眉，“我怕祖母或者顾灵月刁难你。” 说到顾灵月，顾姒更是嗤之以鼻，“谁刁难谁还不一定呢。” 顾戎弯腰揉了揉顾姒的头顶，一副担忧又无奈的神情。 “我知道我们昭昭厉害，但是顾灵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她再使什么肮脏手段。” “长姐，爹爹和珠儿的事情，你没给娘亲说？” 顾戎摇头，“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嗯，我原本是想弄清真相之后再告诉娘亲的。但如今娘亲怀了身孕，还是不用让这些腌臜事脏了她的耳朵。” 顾戎深有同感，对于云傲雪腹中的孩子，她们姐妹俩甚至比云傲雪自己还要紧张和重视。 顾戎牵着顾姒回房，且看到云傲雪正一边喝着秦大夫开的安胎药，一边坐在顾战的床边傻笑。 顾姒上前接过空碗，笑眯眯地摸了摸云傲雪的肚子。 “娘亲好好保重，争取早日给我们添个弟弟。” 云傲雪羞红了脸，“才两个月，哪里就知道是男是女。” “娘亲放心，这次一定会是个弟弟。就算是妹妹，我和长姐也会好好疼爱她的。” 听了顾姒的安慰，云傲雪甚是感动。她一手牵住顾姒，一手握着顾戎的手，母女三人坐在一处。 “昭昭，这么多年爹娘和你姐姐将你独自一人留在京都城，真是委屈你了。” 顾姒摇头，“娘亲可别说这种话，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去边塞受苦才将我留下。况且咱们一家若都离了京都，爹爹这崇武将军的位置也是坐不稳了。” 像顾战这般身份，在外领兵打仗的时候，必须得留下家中亲眷在京都做人质。否则恐有携家潜逃叛敌的风险。 所以不是云傲雪和顾战不想带顾姒走，而是皇帝不会同意让他们带顾姒走。 云傲雪倒是没想到顾姒小小年纪竟是看得如此通透，不免又红了眼眶。 顾姒替她擦了擦眼角，顺带朝顾戎投去温和且饱含歉意的笑容。 “说起来长姐女扮男装跟随父亲东征西战，比我辛苦多了。以往我还嫉妒长姐能够随时留在爹娘身边，对长姐多有怨言。如今姒儿长大了，才知道长姐有多不容易。” 顾戎捏了捏顾姒脸颊上的软肉，“臭妹妹，原来你以前不喜欢和长姐说话，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姒垂眸，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长姐，我错了。” 面对这样可爱坦诚又聪明的妹妹，顾戎疼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那你想要我消气，以后就得多跟姐姐说话，多对姐姐笑一笑。” 顾姒憋不住泪水，任由它夺眶而出。 “嗯！长姐，娘亲，以后姒儿都会乖乖地留在你们身边，再也不要和你们分开了！” 云傲雪反手抱住她，“不会了，以后娘亲不会再丢下我的昭昭。” 第275章 收买 珠儿突然从周婉婷的丫鬟摇身一变成为了顾瑜的姨娘，这件事在崇武将军府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不仅众人一时回不过神，就连珠儿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以至于她在面对顾姒和顾戎对面的时候，还下意识会喊错称呼。 “顾姒小姐叫奴婢来此见面，究竟所为何事？” 顾姒莞尔，“珠儿姐姐已经是大伯的姨娘了，怎么好再自称是奴婢。” 珠儿脸颊唰得一下涨红，不仅是因为窘迫，更是因为自卑。她自小就是周婉婷的丫鬟，就算突然变身姨娘，以往养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的过来的。 见珠儿尴尬，顾姒将一个木匣子放在桌上推给对方。 “珠儿姐姐刚换了身份，想来还有诸多不习惯的地方。这里面是些首饰和银票，可用来置办些物件，打点下人。” 木匣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盛满了金银首饰，随算不上品相顶级，却也价值不菲。 然而珠儿却警惕地瞪圆了眼睛，“顾姒小姐有话可以直言，不必用这些身外之物收买我。” 顾姒涂了水红色胭脂的唇角勾起，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缓缓盛开的芙蓉。 “珠儿姐姐爽快，那我就直言了。我希望姐姐能和寄梦院划清界限。” “不可能。”珠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出言拒绝，“我是夫人的丫鬟，就算如今跟了老爷，也还是应当继续伺候夫人。” “啧。” 顾姒不满地咋舌，“珠儿姐姐是不是对伯母有什么误会，你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应当最了解她的性格。你占了她的夫君，让她当众被辱，她还会原谅你？” “那都是你们设计的！” 珠儿轰然起身，双手撑在了石桌上对顾姒怒目而视。 与此同时顾戎拿着茶杯的手倏然攥紧，她紧盯着珠儿，只要对方胆敢对顾姒不敬，她手中的茶杯就能立刻要了对方的命。 珠儿咬住唇瓣，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要不是昨日你们把我敲晕扔到老爷身边，我又怎么会百口莫辩，被夫人误会。” “这哪里是误会？”顾姒噙着冷笑看她，“你的确是失身给大伯了，也却是因祸得福当上了姨娘。珠儿姐姐，可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呀。” “谁想当这个姨娘！？我只想好生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可以啊，既然珠儿姐姐志不在此，大可现在就回寄梦院去。哪怕是把昨日发生的事情都一并告诉伯母也无所谓。” 见顾姒这般有恃无恐，珠儿反倒戒备起来。 “你就不怕我说出真相？” 顾姒哂笑，看向珠儿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真相是什么样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你一旦失去了姨娘的身份，伯母立刻就会把你发卖到窑子里去。” 这话让珠儿陡然僵住，脸色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夫，夫人不会的……” 顾姒也懒得跟她争辩会不会的问题，“珠儿姐姐，以前我一人在府里势单力薄，但如今我爹娘都回来了，还有兄长帮衬。以后伯母就算再有手段，也动不了我分毫。而你留在伯母身边，只会被她拖累。与其如此，不如早早抽身出来。” 顾姒胳膊搭在石桌上，纤长的手指抵在木匣上，将它又往前顶了几寸。 “我能轻松扶你上位，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彻底消失。姐姐若是聪明，就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究竟是乘了我们的好意，还是执迷不悟继续跟着伯母遭罪。” 看着木匣中金光闪闪的首饰，再想到顾姒刚才的话，珠儿坚持了十多年的信念动摇了。 顾姒也不催促，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珠儿终于试探性伸出了手。然而在触碰到木匣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虽然不回寄梦院了，也不代表会站在你这边对付夫人。” 顾姒点头，“这是当然。” 珠儿闻言谨慎地看了顾姒一眼，终于咬牙把木匣接了过去。 …… 寄梦院内，周婉婷经过一整夜的休整，总算是冷静下来。 顾灵月坐在她身边安慰道：“母亲要看开些，珠儿毕竟是您身边的丫鬟，就算是跟了父亲，那也是自己人。与其让父亲整日与后院的两个妓子鬼混，还不如让珠儿多盯着些。” 周婉婷紧抿着唇瓣，脸色依旧难看得很。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只要一想到珠儿做出这种事情，我就心里膈应。” 顾灵月叹气，“母亲且再忍一忍，先想办法把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赶出去，再腾出手来收拾珠儿也不迟。” 她也相通了，珠儿替她们做过不少坏事，这些可都是她们拿捏珠儿的把柄。 就在母女两人说话的空隙，有丫鬟进屋来禀告。 “夫人，灵月小姐。” 顾灵月挑眉，“是不是珠儿来给母亲敬茶了？让她进来。” 按照府中的规矩，新晋的姨娘是得来给原配夫人敬茶的。何况珠儿原本就是周婉婷的丫鬟，更该如此。 谁知那丫鬟听了顾灵月的话却露出尴尬的神色，“不，不是的。是老爷那边传话过来，说他身子不适，要留珠儿姨娘在身边伺候，等过几日再让她来给夫人请安。” “放肆！”周婉婷闻言大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连茶都不来敬，可见她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夫人！” 顾灵月也是惊怒交加，但还是第一时间安抚周婉婷。 “母亲息怒！” “我没法息怒。灵月，你说珠儿这是什么意思？” 顾灵月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只感觉珠儿的叛变来得太突然，而且她的态度也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周婉婷气得浑身发抖，赤红着双眼道：“贱人，我杀了她！” “母亲。”顾灵月一把将人抱住，一个眼神将跪在地上的丫鬟谴退，“母亲冷静，老夫人为保父亲名声，摆明了要会护着珠儿。” 周婉婷愣住，随即再次陷入崩溃。 “那要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她如今还有你爹和老夫人护着，你说我要怎么办？” 顾灵月也是陷入两难的境地，感觉自己在内相府和那些姬妾们斗智斗勇都没这么难受过。 “别急，不能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276章 碰瓷 这日顾姒刚睡下没多久，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她刚想起身查看，就听到顾戎的一声怒喝。 “什么人！？” 紧接着便有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 顾姒愣了一下瞬间翻身而起，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忙跑了出去。等她冲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顾戎和穿着黑色劲衣的盛歌斗在了一处。 顾戎的招式大开大合，有十足的大将风范。 盛歌却是练就了一身贴身近战的招数，一旦盯上了某个目标便如同灵蛇缠棍，让人难以招架。 两人各有千秋，竟是一时间难分高下。 顾姒看得着急，忙喊道：“兄长快停手，盛歌是自己人。” 话音一落，顾戎和盛歌都些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缠斗起来。 与此同时顾姒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便瞧见顾战和云傲雪站在身后。 “爹娘？” 顾战和云傲雪早在盛歌潜入院落的时候就惊醒了过来，他们一直没出声，是因为相信顾戎一人足矣对付“宵小之徒”。 云傲雪：“昭昭，你认识这个刺客？” “娘亲，盛歌不是刺客，是我的侍卫。” “哦？”云傲雪打量着盛歌，眼中竟是有欣赏之意，“此人身手不错，却是使的刺客常用的近身缠斗招数。昭昭是从哪里找来的此人？” “盛歌之前见义勇为伤了人，被官司缠身，是我想办法将她救下……”顾姒几句话简单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云傲雪和顾战，两人听过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顾戎和盛歌的比拼已经进入尾声。 盛歌虽身形灵巧招数多变，但在力量上却是比不过顾戎。在走到近百招的时候，还是败在了顾戎剑下。 看着明晃晃落在脖颈处的长剑，盛歌叹了口气。 “顾少爷武艺超群，盛歌甘拜下风。” 下一秒，且见顾戎收了剑，朝她伸出手。 盛歌愣了一瞬，随即抓住对方手掌借力站起身来。 “好！”顾战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去，将盛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亏是我昭昭选定的侍卫，身手不错。” 盛歌已经从顾姒刚才的称呼中认出了顾战的身份，闻言收起匕首，恭敬地跪在了他的脚下。 “属下盛歌见过崇武将军，将军夫人。” “起来。” 顾姒小跑上去，拉着盛歌的手起身。 “爹娘，兄长，之前是我让盛歌出京办了些事，却忘记传信告诉她你们已经回来的。” 顾战并没有打探顾姒隐私的意思，在确定盛歌不是什么刺客之后就放了心。 “那你们聊，我和你娘先回房休息了。” 顾戎也收了剑，临走前还噙着笑对盛歌抬了抬下巴。 “你功夫不错，改日咱们再战一场。” 盛歌拱手，“少爷有令，属下乐意奉陪。” 原本熄灭的烛台再次燃起火苗，顾姒看着坐在对面的盛歌，亲手倒了茶水递给她。 “辛苦了，刚才可有伤到？” “顾少爷手下留情，只是点到为止。” 顾姒颔首，“那就好。之前你回信说已经找到了可以治疗眼疾的大夫，他人在何处？” “已经送进城内，但天色已晚，属下暂时将他安置在客栈中。” “此事没人知道？” 盛歌想起殷景熙私下的叮嘱，昧着良心摇了摇头。 “小姐放心。” 顾姒抿唇思索了一阵，“明日一早你去把曾大夫接回府里来，然后再陪我去趟吟月堂。” 盛歌心尖一抖，“小姐去吟月堂做什么？” 顾姒没注意到盛歌飘忽的眼神，只解释道：“之前在那买了些东西，但货品有些问题，想去和掌柜的讨论一下。” 她想起之前对方送来的血玉，当时秋水说那是仿制的，但在宫里和贤王对峙的时候，皇帝却认定那是真品。 究竟是真是假，她得去找盛云问清楚。 …… 翌日，曾大夫被盛歌带回了崇武将军府。 顾姒随口找了个给云傲雪安胎的借口就把人留了下来，倒是没人怀疑。 前往吟月堂的路上，顾姒一直翻着书，而盛歌坐在一旁却是心不在焉。 她有些担忧，待会儿顾姒到了吟月堂见到盛云，会不会发现什么。虽然盛云常年都戴着面纱，但两人毕竟是姐妹，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正思考着，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顾姒手中的书本飞了出去，人也往前一栽。 “小姐当心！” 盛歌立刻伸手想要去搂她的腰，却见顾姒反手撑在车厢上，一个灵巧的回转化解了冲力。 瞬息间，顾姒又安稳地坐回到了位子上，淡定从容的模样就像刚才发生的意外只是幻觉。 盛歌愣怔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姒展露身手，不禁想要为她的灵敏鼓掌叫好。 “小姐没事？”外面传来车夫焦急的请罪声，“刚才突然有人冲出来，马儿受了惊。” 顾姒没应声，只用手指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果真如车夫所言那般，狭窄的街道中央躺着一位妇人，正撕心裂肺地嗔唤着。而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则是背对着自己，手足无措地站在路中。 “您没事？” “我的腿断了，好痛啊！你撞了人，得赔钱！” 男子表情无奈又焦急，但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温柔。 “我站在路边没动，怎么会撞你呢？是你自己突然冲过来把我拉到路中的。” “胡说！” 妇人见他否认，立刻撒起泼来。 “分明就是你撞了我，大家伙都看得清清楚楚。难不成你还想赖账不成？不行，我的腿断了，你必须给钱！”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微聚而来看热闹。 不少人一看到那妇人的模样就小声议论道。 “那不是张家的三婆子吗，又出来骗钱了。” “听说她上个月丈夫和儿子都得病死了，小姑子一家又抢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如今她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哎，真是造孽啊。” 顾姒将这些话收入耳中，只感觉天下可怜之人与可恨之人都有共通之处。 “小姐，小人看前面还得堵一段时间，要不咱们换条路。” 顾姒刚要答应，却无意间看到了那蓝衣男子的侧颜。 “等等！” “小姐还有何吩咐？” 顾姒凝眸细看了两眼，忙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第277章 巧遇 见顾姒突然下车，盛歌也赶紧跟上。 那坐在地上的妇人还在嚎哭，一副对方不给钱就要死皮赖脸不起身的样子。 “你撞断了我的腿还不赔钱，我要去官府告你。” 男子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中透出真切的内疚之色，还真的按照对方所言取下了腰间的钱袋。 “你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便是。要不要我叫辆车送你去医馆？” 话音还没落下，且见那妇人粗暴地伸手夺了钱袋。 “不用，医馆我自己会去。” 就在那妇人拿着钱袋想要离开的时候，盛歌却闪身挡在了她面前。 妇人一愣，转身向从别的方向走，然而无论她怎么转向，下一秒都会被盛歌拦下。此时妇人也察觉出不对劲，紧紧攥着钱袋后退了两步。 “你，你干什么？想抢钱？” “抢钱的是你？” 清冽的嗓音徐徐传来，顾姒着一身淡紫色的如意云烟裙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精致绝艳的模样立刻引发了小规模的惊呼和抽气声。 男子在顾姒开口瞬间身子一僵，随即脸上抑制不住浮现出惊喜之色。 顾姒行至妇人面前站定，趁对方愣神的功夫，轻巧地将她怀里的钱袋抽了出来。 “不是腿断了？正好我懂些医术，要不要给你看看？” 妇人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夺回顾姒拿走的钱袋，却被顾姒灵巧避过。 “我看你腿脚好得很，不像是断了的样子。” 被拆穿，妇人脸色瞬间涨红。 “关你什么事，快把钱袋还给我！” 顾姒冷眸注视着对方，疏离且威严的眼神逼得妇人缓慢地收回了手。 “你，你究竟是谁？” 顾姒也不回答，只拉开钱袋看了一眼。 “这里面的银票至少有近百两，别说是治断腿了，就算是你全身骨头都断了，都足够替你医好。盛歌。” “属下在！” “替我把此人的手脚都敲断，然后连带这袋银子一起送去医馆。” “是！” 盛歌将双拳捏的嘎嘎作响，一步步逼近对方。 妇人吓得脸色煞白，一边后退一边警告道：“你别过来啊，当心我去官府告你。” 盛歌冷笑，“想告官，好啊，我送你去。你刚才所骗那位公子姓柳，乃是礼部尚书的公子。你讹人都讹到尚书府去了，想来怎么也得被判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还会被充军流放。” 盛歌此话一出，那妇人吓得跳脚尖叫。 “不，不是我。我没有！” “怎么没有，大家伙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 这下妇人不敢再争辩了，而是转身朝着人群中奔去。 “站住！” 盛歌追了两步，却见对方已经借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跑进了一条小巷当中。 冷哼了一声，盛歌回到顾姒身边。 “小姐，人跑了，要追查吗？” 刚才在马车上她们已经从旁人口中探听到了那妇人的身份，若是真心要找，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顾姒正想说话，却听道身边传来温柔的男声。 “不必了。” 穿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向顾姒所在的方向望来，笑意吟吟朝她行礼。 “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姒对上对方清隽的面容，也是淡淡一笑。 “柳公子。” 这位被讹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柳晨鼎的儿子柳燕俊。 柳燕俊“看”向顾姒，琥珀色的眼睛放出光来。 “多谢顾小姐替我解围。” 顾姒知道柳燕俊有听声辨人的本事，但见他一下子认出自己还是觉得稀奇又惊叹。 “柳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你身边的小厮呢？” “在下刚才在书店中寻到一本孤本，奈何随身携带的银两不够，便让小厮回府去取。谁料小厮刚走没多久，就被刚才那妇人抓着胳膊拖到了路中，还非说是我撞了她。” 想到刚才那妇人撒泼的样子，顾姒心中了然。对方定是看中了柳燕俊眼盲却衣着富贵，才会故意讹他。 顾姒思忖了片刻，提议道：“柳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移步茶楼小坐一会儿，等你的小厮取了银钱回来再回书店。” 既然已经撞上了，她就没法丢下对方自行离去，况且自己正巧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曾大夫介绍给柳燕俊。 一听顾姒约自己，柳燕俊简直心花怒放。 “当然！顾小姐替我解围，我理当感谢小姐。” “既如此，那便请柳公子移步。” 顾姒刚想走，却见柳燕俊露出些许尴尬与为难之色。虽然他的眼睛依稀能看到些光线，但走路时都是由小厮搀扶而行。 而如今小厮不在身边，柳燕俊只能努力辨认顾姒所在的方向，硬着头皮往前走。 就在这时，柳燕俊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温热柔软的手牵住。 顾姒主动圈住他的手腕，“柳公子当心脚下。” 柳燕俊只感觉一股酥麻感自手臂传递至心脏和大脑，整个人晕晕乎乎，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了。 “盛歌。” “小姐有何吩咐？” “你且守在书店门口，待会儿柳公子的小厮回来，就带他来对面寻我们。” “是。” 顾姒放慢了脚步带着柳燕俊向街对面的茶楼走去，她神情坦然仪态端庄，冷峻的气场让原本堵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让行。 而盛歌站在两人身后，却是在看到柳燕俊绯红的耳朵后皱紧了眉梢。 为了照顾柳燕俊，顾姒特意选了一楼的座位。 掌柜的见两人非富即贵，伺候得也是小心翼翼。 不一会儿茶点上桌，顾姒亲自替柳燕俊倒了茶水放在他手边。 “柳公子请用茶。” “多谢。” 柳燕俊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来，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杯子。炙热的茶水泼在他手背上，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柳公子当心！”顾姒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帮他把杯子扶正，“你没事？” 柳燕俊总算清醒过来，捂住手背摇了摇头。 “无妨。” 顾姒看着他手背都红了，不禁感到内疚。她没有照顾过有眼疾的人，早知道就等茶水凉一些再端给对方了。 第278章 吃醋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顾姒失笑，“柳公子为何要道歉？原本就是我大意了。” 柳燕俊神色不太好，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懊恼的心情。 “不，顾小姐不必感到歉意，原本就是我的错。” “嗯？柳公子何错之有？” 柳燕俊修长的手指缓缓攥紧成拳，脸色由刚才的绯红转为惨白。 “我是个废人。” 因为有眼疾，所以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是顾姒坐在面前，他也只能靠猜测来想象她的容貌；因为有眼疾，就连端水这种小事也干不好，还给别人添麻烦。 柳燕俊越想越觉得灰心，人生头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没用。 就在他即将钻入牛角尖的时候，顾姒起身来到柳燕俊的身侧，将素白的手绢盖在他的手背上。 “抬手。” 轻柔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香气传来，让柳燕俊一愣。 顾姒见他不动，便主动用手绢替他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痕。 “柳公子虽有眼疾，却也有过人的才华，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类似的话柳燕俊曾经也听人说过无数次，他张了张嘴，头一次没将反驳的话说出口。 顾姒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在替他擦干手背之后回到对面坐下。 “柳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说说你眼睛的情况？” 柳燕俊脸色更白了几分，在缄默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我的眼睛自小便是这样，虽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但却和不能视物没什么差别。我姨娘去世得早，承蒙母亲不嫌弃，将我视如己出抚养长大……” 柳燕俊的嗓音如同山涧清泉，有种令人安宁的魔力。 顾姒一边品茶一边倾听，倒是把他的生平了解了个大概。 柳燕俊虽然是柳晨鼎和姨娘庶出的儿子，但因为柳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所以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带大。府里虽然还有一个庶出的兄弟，但无论是品行还是才能远远比不上柳燕俊。所以柳晨鼎和柳夫人这么多年来依旧不断替他寻找名医，只可惜收效见微。 看得出来，柳燕俊在柳府的生活并不差，但眼疾一直是他跨不过的心病。 顾姒重新倒了一杯茶，这次先探明了温度，再亲自放入柳燕俊的手中。 “听起来，柳公子对治愈眼疾一事已经不报希望了。” 柳燕俊拿茶杯的手一顿，苦笑道：“在下不过是不希望父亲和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说起来，我倒是认识这么一位专治眼疾的大夫，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名医，不知道柳公子可愿意一试？” 柳燕俊错愕，“顾小姐怎么会认识专治眼疾的大夫？” 顾姒微微一笑，随意找了个借口。 “其实是我爹娘在回京途中遇到的，顺便带回了将军府。柳公子若是不嫌弃，我改日将此人送去尚书府给你看看。” 顾姒的话让柳燕俊心中涌出一汪暖流，但他已经看过太过的大夫，甚至萌生了要出家当和尚的念头。但面对顾姒的提议，柳燕俊最终还是舍不得拒绝。 “那，那就劳烦顾小姐了。” 就在顾姒和柳燕俊相谈甚欢的时候，黎枫打着折扇，悠然自得地闲逛而来。 顾姒让盛歌站在书店门口等候，她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以至于黎枫一拐进这条街道，便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咦，盛歌？” “黎公子。” 盛歌知道黎枫和殷景熙之间的关系，对他也是恭敬有礼。 黎枫笑眯眯地走过去，摇着扇子往书店里探头探脑。 “你怎么在门口守着？你家小姐呢，在里面买书？” 盛歌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拍了下黎枫的胳膊，“黎公子，我家小姐在对面茶楼呢。” “茶楼？” 黎枫诧异转身，顺着盛歌所指的方向瞧见了窗边的顾姒与柳燕俊。 “这什么情况！？” 他瞧着茶楼里面两人相逢恨晚的模样，紧张得头皮都炸起来了。 盛歌闷声闷气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黎枫，顺便提醒道：“小姐原本是想去吟月堂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替殷景熙捏了把汗。 “不行！我得立刻告诉景熙！” 黎枫扇子也不摇了，提着衣摆转身就跑。 盛歌看了还在后面叮嘱了一句，“黎公子，您跑快些！” 吟月堂内。 殷景熙刚整理好最近新收集而来的线索，就看到黎枫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屋外的热浪随着他的动作掀翻了桌上的信件，使得殷景熙瞬间皱起了眉头。 一看殷景熙皱眉，黎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一想到顾姒和柳燕俊正在一处喝茶，他又壮着胆子去抓殷景熙的手腕。 “快走快走，出大事了！” 殷景熙反手一扭，就轻松挣脱了他的钳制。 “做什么？” 黎枫转身一看人没跟上，急得汗珠直往下淌。 “你再不去，你家昭昭就要被人拐走了！” 一刻钟后，殷景熙乘着永昌王府的马车路过书店门口，不出意外地停了下来。 此时顾姒正听柳燕俊聊起书本上的见闻，却突然听到周围传来的惊呼声。 “快看，是王府的马车！” “那就是永昌王府的世子爷，可真是青年才俊啊。” 顾姒回头，且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盛歌的指引下朝自己所在的茶楼走来。 “世子殿下？” 她诧异地站起身来，柳燕俊说话的声音顺势停住。 殷景熙穿了一身深紫色直裰长袍，腰间束同色的金丝蛛纹腰带。一头乌黑长发用镶碧玉的金冠束起，身姿挺拔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对上顾姒的眼神，殷景熙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昭昭。” “殿下怎么来了？” 殷景熙语气温柔，“乘车路过，无意间瞧见了书店门口的盛歌。” 顾姒刚才确实瞧见了殷景熙与盛歌说话，所以并没有任何怀疑，反而笑意吟吟道。 “那可真是巧啊。” “是巧。” 殷景熙颔首，转眸看向坐着的柳燕俊。 “柳公子也巧，竟在这遇见了我们昭昭。” 第279章 机锋 “我们昭昭……” 这句话一出，柳燕俊脸上得体的微笑差点没绷住。他扶着桌沿缓缓起身，朝殷景熙施礼。 “见过世子殿下。” “柳公子身子不便，无须多礼。” 话虽如此，但殷景熙却是没阻止对方躬身的动作。 两个人男人之间打着机锋，顾姒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反而退了一步，主动将身边的位子让出来。 “外面热得很，世子殿下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我让掌柜的重新沏壶茶来。” “好啊。” 殷景熙没有半分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随即坐在了顾姒身边，刚好把她和柳燕俊隔开。 “殿下热吗，我随身带了扇子。” 顾姒将自己的小团扇递给殷景熙，那扇子本就不大，落在对方手中更显得精巧可爱。殷景熙原本不热，但在看到扇面上画的鸳鸯戏水图后却接了过去。 “多谢昭昭。” 他拿在手中摇了摇，瞬间便有淡雅的香味伴随着凉风扑鼻而来。 一旁的柳燕俊喉头滚了滚，琥珀色的眼眸暗了几分。 他因为看不见，所以对于旁人说话的声音甚是敏感。可能顾姒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在殷景熙出现之后，说话的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 柳燕俊暗暗收紧了手指，故作轻松地开口。 “不知世子殿下今日出府所为何事啊？我们会不会耽误你行程？” 顾姒恍然，“对啊，世子殿下是不是有正事要做？” 殷景熙淡淡瞥了柳燕俊一眼，“无妨，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倒是柳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出门了？” 顾姒笑着将刚才遇见柳燕俊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景熙：“如此说来，柳公子现在是在等小厮回来？要不要我先替你买了那孤本，顺带送你回府？” “不必了，南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柳燕俊回绝，语气不自觉生硬了几分。只是他说话一向温柔，倒是没引起顾姒的注意。 正说着，便瞧见盛歌引着柳燕俊的小厮走进了茶楼。 “公子！” 南竹只是回府取银票，谁知再回来的时候就多出了这么多些人，而且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 看到殷景熙和顾姒，南竹忙作揖行礼。 “给世子殿下与顾小姐请安。” “起来。南竹，你家公子想要的孤本还在对面书店，你先去将它买下。” 听了顾姒的话，南竹下意识看向柳燕俊征求意见。 “公子……” 柳燕俊颔首，“去。” “是。” 南竹转身离开茶楼，顾姒也起身道：“柳公子，我送你回马车上。” 既然南竹回来了，东西也买了，柳燕俊也该回府了。 柳燕俊浅浅一笑：“今日麻烦顾小姐了，等顾小姐得空，在下会再派人去贵府下帖。” “好。” 此话一出，殷景熙脸色骤然一变。 他并不知柳燕俊与顾姒说的是请治眼睛的大夫去尚书府，还以为两人约好了下一次见面。 看柳燕俊起身，顾姒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就在这时，殷景熙却先一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肘。 “我送柳公子出去。” 见殷景熙已经稳稳抓住柳燕俊了，顾姒便退了一步给他们让道。 “当心脚下。” 柳燕俊嘴唇动了动，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向顾姒解释上次在宫中贸然求亲的事情。 他想告诉顾姒，自己当日不是冲动行事，更不是将她当做顾灵水的替代品。但碍于殷景熙在场，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片刻之后，柳燕俊登车离开，殷景熙独自一人回来。 顾姒已经结了茶钱，笑眯眯地看着他走近。 “上次一别，还没来得及感谢世子殿下。多谢你当日出城通知我爹爹，才让他及时赶到宫中接我。” 说起这件事，殷景熙缩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 当日他只是不想让顾灵水的事情牵连顾姒，才会去找顾战，让他进宫给顾姒撑腰。谁知阴差阳错却打断了贤王殷琉焕和柳燕俊的求亲。 只要一想到有人敢打顾姒的主意，殷景熙的戾气就止不住在体内翻腾。 见他不说话，顾姒还以为他是着急回府，于是问道。 “世子殿下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殷景熙舒了口气，调解了一下心情。见顾姒额上有薄汗，便随手从桌上拿起团扇替她扇风。 “不急，先送你回府。” 顾姒愣了一下，抿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她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便答应爹娘要回去用午膳，谁知却在这茶楼里消耗了不少时间。 顾姒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家用午膳，免得爹娘挂念。 “我是得回去了，不过我有马车，世子殿下不必担心。” “无妨，我送你。” 顾姒还想再劝，却听殷景熙道：“多年未见顾将军，正好前往拜访一二，不知昭昭欢不欢迎。” “当然是欢迎的。”顾姒怔了一瞬才接上笑容，“爹娘若是知道殿下要去，定会高兴！” 这话倒是不假，殷景熙小时候在崇武将军府住过一段时日，那是顾战和云傲雪都对他很是喜爱关照。 若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是瑞王的儿子，顾战都恨不得将他留在身边收为义子了。 见顾姒没拒绝自己，殷景熙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 得知殷景熙随着顾姒一起返回崇武将军府，顾战和云傲雪都很高兴，立刻吩咐小厨房准备酒菜。 “世子殿下，许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几乎与自己等高的殷景熙，顾战不得不感叹时光飞逝，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惊才绝艳的男子。 听到顾战称呼自己为世子，殷景熙浅笑纠正。 “顾将军还是叫我熙儿便是。” 云傲雪亲自端上茶点，听到这话立刻拒绝道：“那怎么行，礼不可废。” 殷景熙：“云姨不必拘礼，咱们都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云傲雪脸上也止不住露出笑意，“这孩子，嘴倒是比小时候甜了。” 顾戎与顾姒坐在一旁，她对殷景熙也是极为熟悉的，小时候还经常与殷景熙一道被顾战敲打着练武。 “世子怎么会和昭昭一起回来，是在路上碰到了吗？” “是。”殷景熙转头宠溺地看了顾姒一眼，“昭昭一人上街，我不放心，便送她回来。” 第280章 圣旨 “哈哈哈！”顾战指着殷景熙和顾姒爽朗大笑，“昭昭，你小时候就喜欢跟在熙儿身后转来转去。有一次你调皮偷偷跑出府去迷了路，把我和你娘急坏了，最后还是熙儿把你给找回来的。没想到长大了，你们感情还是这样好。” 听顾战这么说，顾姒的脸颊腾得就红了。她当时年纪小，哪里记得这些琐事。 “还有这种事啊。” 顾姒略显尴尬地看向殷景熙，却意外撞入对方含笑的深邃眼眸中。她心脏咯噔一跳，脸上温度迅速升高，摇团扇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云傲雪坐在顾战身边，默默将殷景熙的神态看在眼里。 …… 映蓉院。 老夫人单手撑着额头坐在主位上，顾玥怡站在她身后替她捏着肩颈。 “大哥，母亲为你的事情一整夜一整夜睡不好，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顾玥怡不悦地瞥向顾瑜，顺带着睨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珠儿。要不是珠儿当日爬了顾瑜的床，婚宴也不会搞得那般尴尬，连带她和冯祯也沦为他人的笑柄。 最可恶的是，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口口声声将他们骂作顾氏的旁支，倒是把顾战一家四口摘了个干干净净。 都是姓顾的，凭什么他们就要低人一等！ 一想到这，顾玥怡对顾瑜就更加不满了。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好了！”老夫人开口打断顾玥怡，“没瞧见你大哥也是焦头烂额吗？你就别再给他压力了。” 顾玥怡委屈又气恼，老夫人摆明了就是偏心顾瑜。 “哼，大哥若真是有压力，就该多去觅云院走动走动。与其在这干坐着，不如去和顾战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早日官复原职。” 说到觅云院，老夫人更是烦躁。 “刚才丫鬟说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跟着顾姒去了觅云院，还被顾战留下来用午膳。” “顾姒这丫头还真是有手段，把世子都哄得团团转，难怪灵水会栽在她手上。最可气的是，这世子殿下自己也是拎不清。既然都来了将军府，竟也不来映蓉院给母亲打声招呼。” 老夫人闻言咬牙，只感觉自从顾战回来了，她在将军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你们有没有发现，顾战这次回来不如以往那般对我们恭敬了。” 顾玥怡点头，何止是不恭敬啊，简直就是冷漠。 以往顾战只要一回府，就会主动把皇上赏赐的东西分一大半给他们。这次倒好，回来这么多日了，都还没来映蓉院给老夫人请过安。 老夫人越想越气，最后拍着椅子的扶手道。 “玥怡，你快去安排一场家宴，把顾战他们都叫过来吃饭。” 正说着，便见到有小厮急匆匆进门禀告。 “启禀老夫人，圣，圣旨到了！” 家宴没等来，却先收到了宫宴的邀请。 传旨的公公笑眯眯地将圣旨交到顾战手中，“皇上说了，这次能够击退大凉蛮夷，崇武将军与夫人都是劳苦功高，这次宫宴还请将军务必带上府中家眷，皇上要亲自犒劳各位。” “不敢！”顾战手握圣旨朝着皇宫方向拱手，“我等本就是弘明子民，自当为皇上与弘明而战，怎敢居功。” 云傲雪也笑着点头，“将军说得对。” 看到这对英勇的夫妻，公公都流露出既羡慕又崇敬的眼神。 “那杂家就先行回宫，三日后恭候将军和夫人大驾。” “请。” 顾战和云傲雪亲自送了一程，直到那公公频频欠身请二人留步，这才转身回来。 顾姒虚眯着眼睛看着父母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忧。 顾战性格刚正不阿，忠君爱国的理念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要让他相信皇上早就对他们顾家起了杀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昭昭。” 就在顾姒走神的时候，云傲雪和顾战已经走了回来。云傲雪轻轻摸着她白嫩的脸颊，笑问，“怎么走神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要进宫了，有些紧张。” 顾战大咧咧道：“别紧张，爹娘都在，到时候你只管好吃好喝就行了。” 顾姒勉强一笑，只觉得心中苦涩。 上一世就是在宫宴上，顾战被皇帝削弱了兵权，还安插了一个副将到军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这个副将后来被证实一早就和贤王殷琉焕勾结在一起。 另外一边，听说皇帝设宫宴给顾战夫妻接风，老夫人已经接连用拐杖戳了顾瑜的小腿好几下了。 “去啊，快去！” 顾瑜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顾战走来。 “二，二弟。” 顾战回眸，且见顾瑜端着一脸尴尬的笑容，搓着手望向自己。 “二弟，三日后的宫宴，我，我和你嫂嫂可否能一同前往啊？” 一说到周婉婷，顾战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他可没忘前两日周婉婷是如何诬陷他的昭昭的。 眼看顾战黑脸，顾瑜吓得咽了口唾沫，不停向老夫人使眼色。 “顾战啊，之前的误会都是周婉婷的错，我已经重重罚她了，你可千万别怪你弟弟。如今他已经被贬去宗正寺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返礼部。若是连宫宴都去不了，那岂不是更要被人说三道四。你就行行好，再帮你弟弟一把。” 面对老夫人哀求的神情，顾战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皇上本就是下旨让我们一家入宫赴宴，到时候大哥也一道。” 见顾战松口，顾瑜和老夫人皆大喜。 “多谢二弟！” “我就知道，顾战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看着这两人虚伪的丑恶嘴脸，顾姒嫌恶地别开眼，谁知却和殷景熙的眼神撞在了一处。 “昭昭。” “世子殿下？” “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你送我一送。” “那我跟爹娘说一声。” “不必了。”殷景熙打断顾姒，“将军还要准备入宫的事宜，就不打扰他了。你且将我送到府邸门口便是。” 顾姒瞧着顾战和云傲雪被老夫人和顾瑜围在中间喋喋不休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好，我送世子出去。” 第281章 劝说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将军府的门口，永昌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此时艳阳高照，街上往来的人并不多。 突然一只大犬狂奔而过，口中吠叫不止。 殷景熙下意识往前一站，将顾姒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与此同时街角处奔出一男子，他手持长绳气喘吁吁追在大犬后面，便跑便骂。 “野狗，别让我抓到你，否则剥了你的皮！” 看到此场景，殷景熙突然开口问道：“昭昭觉得此人为何想用长绳拴住此犬？” “自然是因为此犬凶恶，还不服管教，万一出去伤到人就不好了。” 殷景熙转身，眼神温和地看向她。 “倘若此犬不吠不叫且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呢？” “嗯？” 见顾姒费解，殷景熙却也没多做解释，只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便登上了王府的马车离开了。 看着殷景熙远去的背影，顾姒只觉得他刚才是话中有话。 回到觅云院，云傲雪已经开始指挥秋水准备明日宫宴时所穿的衣衫了。 “昭昭回来了，世子可是离开了？” “是，世子说爹娘要忙着准备宫宴的事务，他今日就先行回去了。” 云傲雪叹息，“这孩子，说他不见外，这时候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顾姒走近，看着矮塌上放着的一堆衣衫笑问。 “娘亲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裙衫都翻出来了？” “三日后宫宴，不少大臣都会前往。娘亲自然要把你打扮得漂亮一点。” 顾战也跟着附和，“是啊，我昭昭是京都城最美的姑娘！” “快来选一选，娘亲和你长姐都觉得这件粉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好看。” 顾戎拿着一条珍珠项链往顾姒脖子上比划，“这个也好看，到时候昭昭也戴上。” 看着那项链，不知为何，顾姒脑中迅速闪过那恶犬狂奔的样子。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殷景熙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脸色不对，顾戎担忧问道：“昭昭怎么了？可是刚才出去中暑了？” 顾姒回神，脑子转的飞快，“娘亲穿什么？” “我？我随便选一件就是了，主要是你。” “娘亲身为将军夫人，怎么能随便穿呢？秋水，去把之前准备的蜀锦拿出来。” “是。” “蜀锦？”云傲雪惊讶，“昭昭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顾姒解释，“蜀锦难得，我特意买下给娘亲留着制衣的。” 随着料子展开，顾战和云傲雪以及顾戎三人都同时流露出十足的惊艳。 “这样好的料子，一定价值不菲。” 顾姒把料子往云傲雪身上比了比，“娘亲如今怀了弟弟，身子很快就沉起来了，不如趁此机会重新制些新衣。” 说到孩子，云傲雪有些羞涩，顾战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昭昭说得对，是该做些新衣了。这料子不错，配我夫人正好！” 云傲雪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哪里用得上这样好的料子。” “怎么用不上？连皇上都说娘亲随着爹爹驻守边塞，劳苦功高，穿件蜀锦的衣服怎么了。再说了，如今娘亲怀了弟弟，更该精心修养。”顾姒装作无意地提道，“不仅是蜀锦，我还要替娘亲将江南有名的织锦也都搜罗回来。等弟弟出生了，从小便要锦衣玉食地养着，可不能比京都城其他的公子哥差了。” 云傲雪失笑，“那你可要把他养成小纨绔了。” “纨绔又如何，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行。爹，娘，在弟弟出生之前，你们会留在京都城？” 此话一出，顾战和云傲雪都愣住了。 顾战略显为难道：“这得看皇上的意思，若是边塞那边需要……” 不等他说完，顾姒就撒娇似地打断。 “爹爹，娘亲都怀了弟弟了，你就不能让她在京都安心待产吗？边塞艰苦，您怎么舍得再让娘亲去吃苦。” “这……” 见他犹豫，顾姒上前挽住顾战的胳膊，“北凉已经退兵，接下来几年等闲不会再开战。就算是为了我和弟弟，爹爹也在京都多住几年。” 看着顾姒灵动的双眼中满含的期许，顾战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昭昭。” “爹爹若是怕边塞那边无人镇守，也可以向皇上提议派个副将过去督促。” “可副将对北凉边境的情况并不清楚，若是贸然下错了命令，可是要出大事的。” “是啊，北凉那边的军务繁杂得很。”云傲雪上前来搂住顾姒的肩膀，“若无你爹爹亲自管着，只怕是要出乱子。” 顾姒嘟嘴，委委屈屈问道：“这么说来军中的事务除了爹爹，连皇上都管不着了？难怪爹爹一回京都，皇上就要设宴接风，还有那么多的大臣来咱们府上巴结讨好，原来他们都是害怕爹爹。” “昭昭！” 顾战厉声呵斥打断了顾姒的话，同时云傲雪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昭昭不许胡说！” 云傲雪只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差点儿没被顾姒这番话吓晕过去。 见两人生气，顾姒忙装作害怕的模样缩起了脖子。 顾戎大步上前，一把将顾姒抱在怀里，“爹娘别生气，童言无忌，昭昭她不是故意的。” 顾战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把火气压回去。他也不想跟顾姒急眼，便耐着性子叮嘱道。 “昭昭，这话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 顾姒乖巧地点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顾戎揉了揉她的脑袋，“昭昭最乖了。” “可是……”顾姒顿了一下，忍不住又接了一句，“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不会说吗？” 此话一出，屋内的剩下三人同时僵住。 顾战的神色僵硬，云傲雪脸上也是血色尽褪。 “别人？昭昭还听别人这样说过？” 顾姒颔首，“那日灵水姐姐婚宴上，我无意间听到有人这样讲。他们都说爹爹很厉害，只有爹爹才管得住军队，连皇上都没这个本事。” 顾战瞬间攥紧了拳头，额角与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 “胡说八道！我从未想过要独霸军权！” 第282章 宫宴 顾战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神色中带着愤怒与不安。 “究竟是谁在背后说这样的闲话，这不是把我们一家往火坑里推吗？” 云傲雪被他晃得眼晕，忍不住又有些孕吐的反应。 顾戎也跟着叹气，“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去，皇上听到只怕是要多想了。” 顾战：“皇上不会的！我顾氏一族忠君爱国，皇上知我一片赤诚之心。” 云傲雪唇瓣动了动，似乎有想说的话，却犹豫着没张口。 就在这时，顾姒状似无意地提醒道：“既然如此，那爹爹干脆就把军权交出去一部分以表忠心不就好了。” 话音落下，顾战再次僵住。 顾姒歪头看他，“爹爹不是说没有独霸军权的心思吗？难道是舍不得？” “当然不是！”顾战朗声否认，“我只是担心……” “担心没人能代替爹爹把军务整顿好？那爹爹也不能一直如此操心劳累，否则那些人又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战抿唇不言，神色却是难看得很。反倒是云傲雪叹了口气，起身拉住了他的手。 “夫君，我倒是觉得昭昭说得对。所谓三人成虎，就算皇上原本没这么想，也难免会被有心人撺掇猜忌。既然北凉蛮夷已经退兵，我又怀了身孕，不如趁此机会把军权交出去，在京都安心住下。” 听了云傲雪的话，顾战难受地垂下头。 “我再想想。” …… 三日后，宫宴在酉时按时举行。 崇武将军府内除了年迈的老夫人留守之外，所有人都入了宫。 顾战着官服，与顾戎一道在前面开路。 进殿前，顾姒搀扶着云傲雪停下，替她抚平了裙摆上的皱褶。 “果然只有这蜀锦配得上我娘亲。” 得知要入宫赴宴，顾姒连夜让含巧阁的吴娘子来给云傲雪量了身，五位裁缝在三日内赶制出了这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裙。 “娘的昭昭也很美。” 云傲雪替顾姒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到耳后，这才牵着她一道踏入殿内。 “崇武将军到！” 伴随着太监的唱喝声，原本热闹的宫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大臣既女眷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大殿门口，只见顾战携带顾戎大步而来，英姿勃发，气势彪悍。 “崇武将军到了。” “见过顾将军。” 男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顾战和顾戎身上，女人们却都更期待看到云傲雪和顾姒。 世人皆知顾战宠妻爱妻，是个连通房丫鬟都不要的绝世好男人。 而作为他的妻子，云傲雪就是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才能让顾战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恩宠不断呢？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云傲雪由顾姒搀扶着一同现身。 只见两位身形高挑纤瘦的美人款款而来，霎时间如同宝珠的华光从木匣中透出，周遭顿时充斥着接连不断的抽气与惊呼声。 云傲雪五官精致明艳，英气勃勃，即便过了三十岁，依旧风华绝代。而她身上那件华贵的蜀锦裙装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顾姒却是穿了一身冰蓝色的翠烟长裙，外搭鹅黄色的薄烟纱。三千青丝的梳成倭堕髻，用一根镂空金簪松松别起。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慵懒的气质中又透出十足的贵气，令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睛。 殿内，除了贵妇小姐们愣神外，殷景熙也是明显一顿。 黎枫更是夸张，拿着酒杯的手猛然一抖，酒水连带被子一齐落在了衣衫上。 “哎呀！” 他惊叫着把杯子拾起，同时指着顾姒喃喃道。 “太，太，太不像话了！” 殷景熙斜睨了他一眼。 黎枫忙压低嗓音解释，“明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穿成这样，万一被人盯上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殷景熙就冷冷地哼笑道。 “谁敢？” 黎枫被他那冷峻的眸子盯得汗毛倒竖，默默咽了口唾沫。 “不敢不敢，反正我不敢。” 就在众人打量着云傲雪和顾姒的同时，顾姒也打量着这熟悉的宫殿。 红墙绿瓦，盘龙金柱，哪怕是踩在脚下的地面都恨不得镶嵌上炫目的宝石。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宫里钻，只为了在这里住上一住，然后留下来成为它主人。 然而顾姒却知道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用人的怨气和血肉浇筑而成。在你生出想要驾驭它的同时，它已经化作了牢笼将你困死。 上一世她就是这宫殿里的奴隶，到死都没能解脱。 这一世她定要踹破这牢门，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顾夫人，顾小姐，请这边坐。” 直到宫女引着二人入席，众人才逐渐回神。 不少贵妇与小姐们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立刻起身向两人走来。 “顾夫人，顾小姐，真是许久不见。” “顾夫人真是风姿卓绝，顾小姐更是倾国倾城，若是不说二位是母女的话，我都要以为二位是姐妹呢。” “呀，顾夫人在边塞待了这么多年，这皮肤水灵灵的，怎么比咱们常年留在京都的人还要好。顾夫人可是有什么秘诀？” 此次宫宴是为庆祝弘明国击退北凉而设，也是为了给顾战庆功。 这些随行入宫的夫人小姐们早早就得了自家夫君父亲的指点，一看到云傲雪和顾姒入场就上来恭维夸赞。 顾玥怡带着冯尔雅落后于两人几步，她们的位置原本在云傲雪和顾姒后面一排，谁知还没来得及入座，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得连连后退。 冯尔雅裙角被人踩住，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顾玥怡忙将她扶起来，“可伤到了？” 冯尔雅摇头，心疼地看着被人踩上脚印的裙摆。就在她感到委屈的时候，余光却瞄见了顾姒的眼神。 顾姒借着和他人寒暄的间隙，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嘴角处浮现出的似笑非笑的神态令人大为光火！ 冯尔雅瞬间攥紧拳头，死死咬住唇瓣才把眼泪憋回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长裙，淡淡的金色衬得她皮肤白皙，侧梳的发髻更是显得她温柔可人。 原本温雅可人的搭配，谁知在与顾姒站在一处的时候，被衬得像个端茶倒水的丫头。 第283章 争执 顾玥怡察觉出冯尔雅情绪有些失控，忙侧身将她挡住。 “尔雅！仪态！” 冯尔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顾姒风头正盛，不是和她对着干的好时机。她得耐得住性子，只要熬到顾战和云傲雪回边塞就好了。 与此同时，周婉婷和顾瑜也落了座。 “今日是宫宴，你给我老实点儿。若是再敢惹出什么事情，我立刻一封休书送你回家！” 顾瑜用低沉着嗓音警告着周婉婷。 今日出息宫宴，他原本并不打算带周婉婷来。谁知临行的前一日突然收到了顾灵水的来信，说皇帝看在她也是顾家小姐的份上，特许她可跟随七皇子出席宫宴。到时候请周婉婷务必入宫一叙。 周婉婷为了能够见到小女儿，自然老老实实听从了顾瑜的警告。 酉时三刻，太监唱喝的声音准时传来。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大臣的恭迎声中，皇帝总算姗姗来迟。与他一同出席的，还有太子、三皇子以及贤王与七皇子等人。 如此浩大的阵势，足以彰显皇帝对此次宫宴的重视程度，对顾战的重视程度。 皇帝由沈公公扶着坐上龙椅，这才笑呵呵抬手道。 “众位爱卿免礼。” 众人起身，在皇帝的示意下回座。 周婉婷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七皇子身后的顾灵水。几日不见，她越发消瘦了，脸颊处的肉都凹了下去，眼下的乌青隔着老远都能瞧见。 周婉婷心疼地攥紧了手绢，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顾灵水搂入怀中细声安慰。 “咳咳！” 顾瑜见周婉婷失神，不满地推了她一把。 “滚回去坐好。” 周婉婷这才不得不收回眼神，如坐针毡地等着宫宴结束，才好找机会和顾灵水单独见面。 皇帝端起酒杯，笑吟吟看着顾战。 “今日宫宴，主要是为了给崇武将军接风。此次咱们弘明国历经三年苦战，终于击退了北凉蛮夷，这都多亏了崇武将军英勇奋战。崇武将军，朕敬你一杯。” 皇帝开口，众位朝臣们自然纷纷效仿。 “敬崇武将军！” 顾战瞬间起身，双手持酒杯恭敬行礼。 “微臣能够击退北凉，都是依托皇上的龙威。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有您的庇护，我们弘明国自当河清海晏，盛世安康。” “哈哈哈！好！” 皇帝甚是满意地接受了顾战的吹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公公拍了拍手，便有舞姬入场助兴。 莺歌燕舞中，气氛逐渐变得轻松，不怎么关心朝事的大臣家眷们开始安心欣赏起了舞蹈。 “崇武将军。” 皇帝一开口，顾战立刻起身。 “皇上。” “诶，坐下说话。”皇帝压了压手掌，示意顾战不必拘礼，“此次战胜，北凉连失三座城池。之前朕从你的军报中得知，这三座城池皆地处荒凉戈壁，没什么用处。故而朕在与内相商量之后，决定用这三座城池换取北凉连续十年对弘明朝贡，你觉得如何啊？” 涉及到军务，顾战立刻谨慎思忖起来。 “皇上，微臣以为不妥。” 此话一出，皇帝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几分。 顾战分析，“这三座城池虽然地处荒凉之地，却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这三座城池呈品字形，可互为攻防支撑。正是因为这三座城池的存在，才让北凉有机会屡犯我弘明边境。” 听了顾战的话，皇帝点了点头，随即朝内相宋天睿看去。 宋天睿深沉的视线落在顾战身上，“那敢问崇武将军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这三座城池？” “自然交由我弘明士兵把守。” “此次与北凉作战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这三座城池又地处偏僻，若是继续屯兵驻守，只怕还会消耗更多的钱财。” “可是这三座城池极为重要，决不可归还给北凉！” “但也请崇武将军为国库考虑，三年战争已经牺牲太多士兵。靠近北凉的岑州、佲州二地更是连耕地种田的男丁都少有，在继续消耗下去，朝廷拖不起。而北凉的朝贡却可缓解国库的亏空。” 顾战蹙眉，明显不赞同宋天睿的观点。 两人对峙起来，竟是无人退让。 原本热闹的音乐和舞蹈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殿内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天睿和顾战。 皇帝端坐于龙椅上不做声，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分歧。 但坐在堂下的顾姒却是抓紧了裙摆，别人听不出来，她却是听明白了。皇帝这是在怪罪顾战与北凉的战事拖得太长，消耗了大量银钱和人力。 可他却没想到，若不是顾战英勇血战，北凉早就入侵弘明，到时候又岂是单单三年便能将人驱逐出境的！ 顾姒咬住唇瓣，急切地朝顾战使眼色。然而顾战一心只放在和宋天睿争执上面，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就在顾姒焦急之时，殷景熙故意敲了一下黎枫的胳膊，他手中的酒杯倏然飞出，“啪”的一声砸在了大殿中央。 突如其来的异响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皇帝垂眸看来，吓得黎枫忙起身致歉。 “草民一时手抖，惊扰了诸位大人，请皇上恕罪！” 看到黎枫闯祸，其父黎彦希也站起身施礼。 “犬子无状，让各位见笑了。” 皇帝瞧见黎枫是李彦希的儿子，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呵呵一笑。 “内相和崇武将军争执起来，倒是把黎公子吓坏了。” 黎枫顺势装出一副胆怯的模样，“皇上恕罪！” 他越是“扶不上墙”，皇帝看了反而越高兴。 “起来，朕没这么小气。” “谢皇上。” 黎枫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回座，李彦希却是拱手道。 “启禀皇上，微臣在看到这碎掉的酒杯之后，倒是对如何处置这三座城池生出一些想法。” “哦？黎爱卿有何高见啊？” “既然留下是个隐患，又不想继续耗费人力物力管理，不如直接毁掉如何？就像这酒杯一样。” 此话一出，皇帝明显愣了一下，顾战和宋天睿也有些错愕。 “毁掉，就像是当初北凉用火油硝石攻打我们边境城池那样吗？” 清冽的嗓音再次引起众人注意，而这次说话的不是他人，正是端坐于席间的顾姒。 第284章 通商 顾姒侧身望着身边的云傲雪，她眼神清明纯真，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不像是故意引人注意，反倒像是因为好奇而随口一问。 云傲雪却是吓了一跳，忙低声提醒道：“昭昭，别插嘴。” 然而为时已晚，顾姒刚才的话已经传入众人耳中，引发了不少朝臣和女眷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北凉也攻陷过我们弘明的城池吗？” “当然！当年北凉入侵我们弘明，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极了。” “说起来崇武将军真是有本事，不仅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还反过来攻占了他们三座城池。” 皇帝目光幽深地落在顾姒身上，“顾小姐似乎对军务也感兴趣。” 云傲雪一个激灵，忙起身福礼。 “小女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妄议朝政的意思，还请皇上恕罪！” 顾战也起身单膝跪地，“皇上息怒！” 顾戎同样照做。 一时间顾姒一家四口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向皇帝请罪。 皇帝却是呵呵一笑，“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朕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虽是这么说，但他落在顾姒身上的目光却是未曾移开，反而试探性问道。 “那顾小姐觉得，刚才柳尚书说的毁掉城池的提议如何？” 顾战和云傲雪同时捏了把汗，顾姒年幼又是闺中女子，万一说错了话惹得皇帝不悦可就糟了。然而皇帝提问又不得不答，两人只能紧张地看着顾姒。 谁知顾姒坦坦荡荡迎上皇帝的目光，“臣女不懂这些，但却依稀记得当年爹爹和娘亲曾经提及过北凉入侵我弘明国时做过的那些恶事。” “岑州、佲州二地因为靠近边境，每年丰收之际都会被北凉的士兵骚扰。那些蛮夷们杀抢掠、奸女、掳杀幼童，干尽了坏事。爹爹曾在家书中提及，他刚带兵前往边关时就遇上了北凉国士兵放火攻城，那火油绵延数十里，城中房舍皆被烧毁，惨死城中的百姓更是不知几千几万。” “爹爹还说自己曾在灰烬中救出过一名年仅十岁的男童，对方父母姐弟皆死于那场大火。男童在得救之后立下毒誓，此生定要举刀杀回北凉，烧光他们的城池，为死去的父母家人报仇。” 顾姒说话时语速并不快，嗓音清冽平缓，却将一副惨烈的战争场景徐徐平铺在众人眼前，让人仿佛从她的字里行间中闻到了烧焦的气味，看到了幼童那双饱含怨恨的眼神。 顾姒微微侧身，目光幽深地定格在那碎裂的酒杯上。 “臣女不知柳大人的提议是好是坏，但却知道我弘明国不是随意被人拿捏欺辱的国度。既然北凉敢犯我弘明，便要做好伏诛的准备。” “好！” 不知谁先起了个头，随即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忍不住鼓掌叫好起来。 更有一些充满血性的大臣满含热泪，恨不得亲自奔赴战场与北凉蛮子一决胜负！ 就连皇帝眼眸中竟也闪过一丝动容，“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啊。顾小姐虽不懂朝事，但有一句话却是说的很对。朕的天下，岂容他人觊觎！？” 内相宋天睿一听这话便紧张起来，“皇上！” 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反而看向顾战的眼神带上了一些真诚。 “崇武将军起来说话。” “谢皇上。” 顾战起身，云傲雪也忙牵着顾姒的手入座。 皇帝沉吟了片刻，轻拍了拍龙椅的扶手。 “若是按照柳大人所言那般毁了这三座城池，北凉那边定不会再向我弘明纳贡，可国库那边又确实需要及时补足亏空。在座的各位爱卿，可有良策啊？” 皇帝的话让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贤王殷琉焕余光瞄向内相宋天睿，对他使了个眼色。 宋天睿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只要没人能解决朝贡的事情，皇帝势必还是会同意将城池归还给北凉。 谁知就在此时，坐在堂下的殷景熙突然开口。 “启禀皇上，刚才按照崇武将军之言，这三座城池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们呈品字形互为攻防。但如果毁掉其中一座，那是不是就能化解其战略之用。” 此话一出，皇帝登时眼睛一亮。 受到殷景熙思路的启发，太子也豁然起身建议道：“父皇，儿臣也想到一个办法。只需毁掉其中一座城，就可以同时断了另外两座的战略之用。那将剩下的两座城池归还给北凉，顺带还能换取他们的朝贡。” “嗯。”皇帝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就在太子兴奋不已，以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好建议的时候，三皇子却嗤笑出声。 “太子未免过于天真了。北凉之所以愿意以朝贡换取三城，正是因为它的战略要义。毁了其中一座，另外两座也失去了价值。北凉蛮子又不傻，岂会同意。” “你又没问过，如何就知道他们不会？” 眼看太子和三皇子又要呛起来，皇帝轻咳了两声打断。 “三皇子，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三皇子起身施礼，“儿臣以为，北凉之所以每年秋季都入侵我弘明，无非是想要粮食。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将剩下的两座城池设为与北凉的通商关口。让他们用马匹牛羊金银矿产等物与我们置换粮食。如此也不必留重兵把守，多出来的士兵可以反乡安家，同时我们也能从北凉手中拿到想要的东西。” “建立通商关口！还是三皇子厉害！” “是啊，这倒是个好办法。” “只是北凉人凶蛮惯了，会同意和咱们通商吗？” 听了三皇子的话，皇帝甚是满意，连连点头夸赞。 “三皇子此提议很好，朕看可以细细商讨一番。内相，你以为如何啊？” 宋天睿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附和，“三皇子才智过人，刚才的建议一举两得，令人钦佩。” 皇帝哈哈大笑，衣袖一挥。 “来人，给三皇子赐酒！” “谢父皇！” 三皇子喜形于色，谢恩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得意地向太子挑衅。 太子阴沉着脸色不说话，狠狠瞪了回去。 第285章 副将 瞧见三皇子得了皇帝赏赐，贤王殷琉焕心中急躁又气恼。 按照他的计划，原本是想让宋天睿通过提议归还城池来引战顾战，以此给皇帝一个打压对方的机会。 谁知顾姒突然出头扰乱了众人思绪，礼部尚书和殷景熙又提出了什么毁城的愚蠢建议，连太子和三皇子也跟着捣乱。 殷琉焕朝宋天睿连连使眼色，催他快点控住场子。 宋天睿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皇帝拱手，“皇上，无论是炸毁其中一个城池还是增设通商关口都不是小事。微臣以为不仅要谨慎安排，更需要派遣官员前往边境与北凉谈判。” 皇帝一听这话就福至心灵，“内相所言有理，可崇武将军刚回京都，朕也不忍他再启程来回奔波。” “皇上，微臣想要推荐一人。” “哦？”皇帝眯了眯眼，“是谁？” “兵部职方主事秦金舟。” 话音落下，在座已经有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金舟看起来只是个小小的兵部职方主事，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内相门生。坊间更是有传言，说宋天睿有意将自己的庶女嫁给此人。 “皇上，秦金舟本就在兵部任职，为人忠厚纯善，任劳任怨，而且对于崇武将军敬佩有加。微臣以为，不如由他来担任崇武将军的副将，先行返回边境与北凉接洽。等事情有了眉目，再由崇武将军正式接手处置。” 皇帝听了宋天睿的话，举目在殿内环视一周，“秦金舟何在啊？” 只见一名年轻男子起身，快步行至大殿中央跪下。 “微臣秦金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此人面容，顾姒骤然绷紧了身子。她挺立着背脊，手心处渗出一层层的冷汗。 秦金舟！ 上一世被殷琉焕安插到军中，联合顾瑜和冯祯陷害父亲通敌叛国的眼线！ 父亲获罪被捕之后，他立刻取而代之霸占了大将军的位置。就连当初长姐女儿身的身份暴露，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而就在自己替父从军前往战场后，秦金舟也是以上峰的身份对她各种刁难。当初若不是他觊觎垂涎，秋水也不会为了救自己自甘沦为军妓，被人玩弄致死。 看到昔日的仇敌就跪在自己面前，顾姒清明的双眼浮上一层血色。她死死扣着裙摆，原本就白皙的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更加惨白。 皇帝还在和秦金舟说话，顾姒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丢去戈壁喂狼。 而案桌上放着的尖尖竹筷就像是生出了细密的小勾子，不断吸引着她的眼球。以她的身手，只需将这竹筷当做暗器射向秦金舟的后背，须臾就能让他丧命。 就在顾姒逐渐沉沦进仇恨的情绪中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姒倏然回神，且见夏南晴正跪坐在她斜后方担忧地看着她。 “顾姒，你没事？” 夏南晴自入宫后就与夏夫人一起坐在席位上。 因着太多人围着顾姒和云傲雪恭维，她便想等散了宴席再来和顾姒说话。谁料到刚才突然有宫女借着上菜的功夫给她传话，说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请她立刻起身去看看顾姒的情况。 夏南晴不明所以，但看到殷景熙紧蹙眉头的模样后还是依言照做。 对上夏南晴担忧的眼神，顾姒这才逐渐从仇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舒了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郡主怎么到前面来了？” “内相和将军他们聊朝政，我听不懂，就过来找你说说话。” 看到有人主动和顾姒亲近，云傲雪投去欣喜的目光。 “昭昭，你和郡主是朋友啊？” “顾夫人，我想和顾姒坐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 得知二人关系好，云傲雪高兴都来不及。 顾姒往里挪了挪，夏南晴便与她挤着坐在一处。 被这么一打岔，顾姒倒是收起了刺杀秦金舟的心思。就算此人该死，也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皇上粗略听了宋天睿对秦金舟的点评，很是满意。 “内相推举的人，朕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但还是要看崇武将军有没有意见。” 顾战愣着没有出声，不是因为他不满意秦金舟，而是皇帝突然增设副将一事让他内心震颤不已。 恰好前两日说到“三人成虎”，皇上有可能会忌惮他手中军权过重的情况。当时顾战还信誓旦旦相信皇上会体谅他的忠心，绝不会对他设防。谁知今日内相就提出了增设副将的提议，皇上还毫不犹豫地欣然赞同了。 若是没有顾姒提醒，顾战还不会多想，但一联想到顾姒的话，顾战就止不住起了一身的冷汗。 “崇武将军？将军？” 顾战被宋天睿的声音拉回现实，脸色难看地迎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看来崇武将军是对秦金舟不太满意了。也对，将军手下能干的副将也不少，突然拿再增设一位，怕是不好调控。” 这话看似无心，实则却是在给皇帝上眼药。 军中的将领任命本就是皇帝说了算，顾战就算是大将军也没有说不的权利。而说他不好调控，更是有隐射顾战有想要在军中一手遮天的野心。 顾战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一拳轰扁宋天睿的鼻梁。 “皇上！”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捻着手指等着他开口。 顾战起身，郑重地双膝跪地，“皇上英明，有秦副将在，定能顺利完成与北凉的谈判，增设通商关口。” 皇帝略显意外地瞪大了眼，他看顾战刚才沉默了那么久，还以为他会自以为是地搬出一堆大道理拒绝此事，没想到却爽快应了。 就连宋天睿和殷琉焕两人都没料到顾战会是这样的态度。 “那好，既然崇武将军没有什么意见。那朕便下令封秦金舟为岑州军副将，先行出使北凉与其商议通商一事。至于崇武将军，朕给你三个月的假期。你难得回京都一次，还是先好好休整一段时日再言其他。” “启禀皇上，微臣此次回京，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挑眉，“崇武将军有何请求啊？” 顾战吸气，当着满朝文武朗声道：“微臣想卸任岑州军将领一职，与妻女一道留守京都。” 皇帝：“！！！” 第286章 留京 顾战说完此话之后全场静默，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唯有他自己雄厚嘹亮的嗓音绕梁不绝。 皇帝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崇武将军，你此话何意啊？” 宋天睿意有所指道：“崇武将军若是不满秦金舟为副将，大可直言，何必以卸任之事来要挟皇上。” 此话一出，顾战立刻就能从皇帝的神色中瞧出压抑的恼怒。 顾战拱手，“内相多虑了，本将军不敢秦副将之事心生不满，更不敢以此要挟皇上。” “那崇武将军此举所为何意啊？难不成是厌烦了军中的日子，想要回京都享福了？” 这话看似是玩笑调侃，实则却是恶毒至极，无形间将顾战形容成了贪图享乐之人。 顾戎一向听从顾战和云傲雪的叮嘱，不轻易开口涉言朝事，但此时也是忍无可忍，轰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内相慎言！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每一次出征都会有人牺牲，流血流汗。那可不是内相单凭想象就能体会的艰苦。父亲若是贪图享乐之人，当初就不会帅兵赶赴前线，三年都不回京都了。” 顾戎这话说得又快又急，顾战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说完了。 大殿上所有人安静如莲，忐忑地观察着宋天睿的神色。只见他眼皮抽动，脸色阴沉如水，看向顾戎的眼神不悦中带着轻蔑。 皇帝一开始还沉默不语，似乎并没有想要调解宋天睿和顾战矛盾的意思。反正以他的猜想，顾戎顶撞了宋天睿，顾战肯定会出声敲打。 谁知等了半晌，顾战非但没有斥责顾戎，反而老神在在地跪在原地一言不发，像是在无声地支持。 气氛逐渐变得沉重且尴尬，就在不少大臣掏出手绢擦额上汗水的时候，皇帝终于哈哈一笑。 “顾公子误会了，内相是在和你父亲开玩笑呢，并没有别的意思。是，内相？” 宋天睿听了皇帝的话，这才不得不起身朝顾战拱手。 “崇武将军息怒，刚才是在下说错话了。” 有了宋天睿的道歉，顾战这才顺势开口。但他并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直接面朝皇帝。 “皇上，微臣之所以请求卸任岑州军将领一职，与谁任命副将并无关系。” “哦？那你是……” “微臣离京三年，东奔西战，对小女疏于陪伴管教，不禁心生歉疚。而且拙荆最近查出怀有身孕，不可再经受舟车劳顿。微臣便想至少在拙荆生产之前，与妻女一道留在京都。微臣因一己私欲想要卸任岑州军将领一职，还请皇上恕罪！” 说罢，顾战朝皇帝行了一大礼。 与此同时顾戎、云傲雪以及顾姒等人都相继跪地行礼。 “请皇上恕罪。” 面对四人的请罪，皇帝心中即震惊又动容。犹豫片刻后，他竟是亲自起身，单手握住顾战的手腕将人扶了起来。 “顾爱卿快快请起。” “皇上？” 皇帝呵呵一笑，“原来顾夫人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来人啊，传朕指令，即可封顾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见皇帝不提卸任之事，反而赐给云傲雪封号，顾战也有些疑惑了。 “皇上，那微臣卸任岑州军……” 不等他把话说完，皇帝就抬手将其打断。 “此次击退北凉蛮夷，爱卿功不可没。就算你想要留守京都，但接下来与北凉的谈判，开通关口等事务也还需你的威名震慑。这样……” 皇帝环视四周，目光依次略过顾战、宋天睿、以及殿内各位朝臣。 “顾爱卿依旧挂名为岑州军将领，但剩下来的杂事就交给秦副将处置，你只需留在京都安心陪伴顾夫人待产便可。爱卿以为如何？” 在得知顾战愿意将军权交出来之后，皇帝对顾战的态度瞬间温和了不少，连称呼都从硬邦邦的崇武将军变成了顾爱卿。 顾战若此时都还察觉不出皇帝的心思，那就是愚蠢了。但见皇帝如此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他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悲凉。 “谢皇上恩典！” 眼看皇帝同意了顾战留在京都城，最为紧张的不是宋天睿也不是殷琉焕，而是顾瑜以及顾玥怡一家。 按照以往经验，顾战回京都述职顶多逗留几个月，然后就会带着云傲雪和顾戎返回军营。 剩下顾姒年幼无知，即便受了委屈也无处发泄，整个将军府便可由他们肆意掌控。 但如今顾战突然要留下来，那他们在崇武将军府地位就立刻变得尴尬了。 冯尔雅死死抓住顾玥怡的手腕，流露出的惊恐之色连旁边的陌生人都能窥探一二。 殿内已经有不少女眷们朝她们投去或审视或嘲讽的视线，这让冯尔雅与顾玥怡更是如坐针毡。 收回了对岑州军的掌控，皇帝心情大好。舞姬们又开始跳舞，宫宴再次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有宫女悄然行至周婉婷的身边，对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周婉婷闻言瞬间抬眸，且见原本站在七皇子身边伺候的顾灵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 宫女低声道：“周夫人，顾小姐已在梅林等您，请您随奴婢前往。” “好！好！” 周婉婷迫不及待起身，随口找了个更衣的借口就离开了大殿。等她来到梅林的时候，顾灵水果然已经等候多时。 “灵水！” 听到周婉婷的声音，顾灵水瞬间回身奔来。 “娘亲！” “灵水，娘的灵水！” 周婉婷也小跑着迎上去，一把将顾灵水紧紧拥入怀中。 顾灵水一扑入周婉婷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直往下落，不一会儿就浸湿了衣衫。 “灵水别哭了，让娘看看你。” 周婉婷捧着顾灵水的面颊，心疼地看着她消瘦憔悴的模样。 “怎么又瘦了，是不是七皇子折磨你了？” 只要一想到顾灵水落在殷方墨的手中，周婉婷就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觉。 顾灵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七皇子倒是没折磨我，反而找了不少人来伺候我。” “这不是很好？” 顾灵水咬唇，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可他找来的人都是些粗鄙不堪的男子，这让女儿情何以堪。” 一想到顾灵水的院子里进出的都是陌生男子，周婉婷光是想到那场景就要窒息了。 “七皇子怎么能这样！？” 第287章 勾结 “你是他的姬妾，还怀了孩子，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周婉婷气得直抽气，眼眶又红了一圈。 顾灵水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殷方墨却故意派遣陌生男子来伺候，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顾灵水哪怕是为了名声，也不敢用那些人，如此大大小小的脏活累活都得由她自己来做。 “灵水，娘可怜的灵水啊……” 周婉婷抱住顾灵水，母女两人又痛哭起来。 “娘亲，女儿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将我从那魔窟里救出去啊！” 就在周婉婷悄悄与顾灵水见面的时候，宫宴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此时的大殿中莺歌燕舞不断，不少人都喝得醉醺醺。顾瑜独自一人饮酒，通红着一张脸瞪着正在和皇帝说话的顾战。 这次宫宴他之所以厚着脸皮跟来，就是寄希望于顾战能够帮自己说两句好话，让自己重回礼部。 谁知道这宫宴都快结束了，顾战也没有要提及此事的意思。更可气的是，顾战自己还想卸任岑州军将领一职，只为了留在京都陪云傲雪待产。 顾瑜一口饮尽杯中酒，只感觉世事荒唐又不公。 顾战连大军将领都懒得当，自己却连礼部侍郎的官职都求不来。 人比人气死人！ 气死人！ “嘭！” 他重重将酒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好在有礼乐声的掩盖，才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内相宋天睿坐于高位，正好将顾瑜狼狈失意的模样看在眼中。他思忖了片刻，对席间的儿子宋泽成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一小太监行至顾瑜身边，轻声提醒道。 “顾大人，顾灵月小姐请您去偏殿一叙。” “嗯？”顾瑜喝得晕晕乎乎，连说话都有些捋不直舌头，“谁？” 小太监无奈，只能凑近了些低声道。 “顾灵月顾小姐，她在偏殿等您。” “嗤！”顾瑜嗤笑一声，挥手把那小太监打开，“滚滚滚，我不认识什么顾灵月。” 小太监十分无奈，没曾想顾瑜竟会醉成这个样子，连自己女儿都不认了。但想到宋泽成的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扶顾瑜。 “顾大人，您喝醉了，奴才扶您出去透透气。” 顾瑜被强行架起来时还不忘用手指勾住酒壶，一边走一边往嘴里灌酒。 一炷香后，顾瑜被带到了偏殿。虽然与主殿相隔不远，但这偏殿中却是十分安静，连走路的脚步声都能引发回响。 宋泽成一边喝着醒酒茶一边等着顾瑜，没一会儿就被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吸引了注意力。 “我，我可是礼部的侍郎，尔等见了我，都得，都得行礼……顾战他，无情无义！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我。可恶！实在可恶！” 小太监把人拖拽而来，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妥当，这才收了宋泽成的银子退出去守着。 看着顾瑜摊在椅子上酩酊大醉的模样，宋泽成低声骂道。 “蠢货。” 顾瑜砸了一下嘴，歪过头继续睡。 宋泽成却是随手将自己刚才喝的茶端起来，毫不留情地泼到了对方脸上。 哗——！ “咳咳咳！” 滚烫的茶水从顾瑜的口鼻中灌进去，呛得他连声咳嗽。 “醒了？” 顾瑜徐徐睁眼，宋泽成双重身影逐渐交叠在一起。 “宋，小宋大人！” 宋泽成因其父是鼎鼎大名的内相宋天睿，而自己也在朝为官，所以被人尊称一声小宋大人。哪怕是顾瑜，自己名义上的岳丈见了他，也得鞠躬行礼。 “既然醒了，那就来谈谈正事。” 顾瑜擦干脸，这才想起刚才好像是有太监把自己带出来，说是顾灵月在偏殿找他。 “灵月？是不是灵月找我？” 宋泽成嫌恶地蹙眉，他不过是想用顾灵月暗示顾瑜是自己找他。谁知顾瑜蠢笨至此，连这等小事都想不明白。 “顾灵月不过是个妾，又没有诰命在身，这等级别的宫宴她可进不来。” 此话一出，顾瑜禁不住尴尬地老脸一红。 “啊对，是我糊涂了。” 宋泽成落座，单手撑住下巴，嫌弃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听顾大人刚才酒后吐真言，似乎是在怪罪崇武将军没向皇上求情，让你回礼部任职。” 顾瑜打了个哆嗦，酒杯吓醒了一半。 “我，我说过这话？” 宋泽成冷笑，“顾大人别怕，刚才除了我，没人听见。” 顾瑜这才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如此说来，顾大人果然对崇武将军心怀怨言。” “……” 顾瑜抿唇，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宋泽成哂笑了一声，“我有个办法能让顾大人从宗正寺调回礼部，不知顾大人是否有兴趣？” “什么办法？！” 看到顾瑜眼睛放光，像狗闻到肉味时的蠢样，宋泽成就有了把握。 “你也知道，我爹是内相，时常在皇上身边建言献策。若是他能替你美言几句，调回礼部也不是不可能。” “还请内相大人帮我！”顾瑜膝盖一软，差点没给宋泽成跪下，“只要内相大人能帮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真的做什么都愿意？” “当然！” “那好，我想让顾大人替我从将军府寻两样东西出来。” “小宋大人想要什么？” 宋泽成眯了眯眼，算计的精光从眸中迸发出来，“崇武将军的私信和印章。” “什么！？” 顾瑜打了个寒战，体内剩下的一半酒劲此刻也被吓没了。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宋泽成。 “小，小宋大人为何想要顾战的私信和印章？” “这你不用管，也轮不到你管。你只需要把东西带出来给我，我就能让你重回礼部，如何？” 顾瑜咬紧牙关，犹豫不决。 宋泽成身子前倾了几分，冷厉的眸子幽深地望着他。 “告诉你一个消息，我父亲在与皇上闲聊中得知，柳晨鼎柳大人因身体不适生出了让贤的心思。按照皇上的意思，下一任礼部尚书就从礼部内部选取。顾大人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可就一辈子与尚书位无缘了。” “礼部尚书！” 顾瑜脑子嗡的一响，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当上礼部尚书。 犹豫片刻之后，他咬牙点了点头。 “好！我帮小宋大人！” 第288章 戏弄 宫宴结束，顾灵水就算再依依不舍，也必须得和周婉婷分开了。然而当她回到大殿后，却惊恐地发现七皇子殷方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迹。 顾灵水在殿内殿外找了许久，愣是没见到人。就在她着急上火的时候，有宫女上前行礼道。 “顾孺人可是在寻七皇子？” “没错，七皇子人呢？”顾灵水忙问。 “七皇子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孺人快请前去与七皇子汇合。” “什么，已经到宫门口了？” 顾灵水吓了一跳，忙提着裙角追了出去。然而即便是有宫女的引路，她还是走得满身大汗。 谁知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却说七皇子的马车已经往皇陵方向去了，但会城门口等候。 顾灵水咬牙，“他怎么不等我？” 侍卫按照殷方墨的要求催促道：“七皇子说了，天色太晚的话城门就要关了。为了及时赶回皇陵，他须得先行出城等候。顾孺人还是快赶上去。” 顾灵水擦了擦额角汩汩流下的汗水，抬眸看了眼遥远的城门。 “这里离城门那么远，我怎么可能走得过去，你们可有马车？” 侍卫冷漠摇头，“我等只是守门的侍卫，哪里来的马车。顾孺人若是需要，高头的大马倒是有一匹。来人啊，牵匹马过来！”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侍卫骑着枣红色的大马嗒嗒而来。 顾灵水远远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那马儿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来，即便是身材魁梧的侍卫骑在上面也难以控制。 她身娇体弱，哪里会骑马。即便是坐上去了，下一秒也会被甩下来。 “不，不了。” 顾灵水后退两步，惨白着脸色拒绝了对方。 侍卫见她不要，便也不强求。 “那孺人只好步行了。不过在下不得不提醒一句，城门亥时关闭，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孺人还是要抓紧得好。” 一听这话，顾灵水慌乱不已，再难受也得咬着牙往城门方向赶。 就在顾灵水刚离开后不久，顾姒一家四口便乘车而来。看到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守门的侍卫们立刻恭敬了不少。 “参见崇武将军。” 按照规矩，凡是进出宫门的车辆都得接受盘问和检查。 顾战撩开车帘，让对方核实出宫的人数，随即他也一眼瞧见了还没来得及牵走的高头大马。 “怎么，现在守门还需要骑兵了吗？” 侍卫窘迫又尴尬，忙解释道：“将军恕罪，这马乱跑，我等正要将它牵走呢。” 顾战呵呵一笑，“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就在顾战和几人闲聊几句的同时，顾戎在顾姒耳边低声问道。 “妹妹你看，那人像不像二堂妹？” 顾姒顺着顾戎所指的方向瞧去，果真看到了顾灵水匆忙的背影。 顾戎疑惑，“她不是七皇子的姬妾吗？怎么不和七皇子一道出宫？” 凝视着顾灵水踉跄的身影，顾姒缓缓勾起了唇角。 “长姐，我有些饿了，待会儿让车夫绕去广聚轩买些点心。” 听到这话，云傲雪忙摸了摸她的头。 “昭昭刚才在宫宴上没吃饱吗？” “嗯，光顾着听皇上和爹爹说话了，都没怎么吃东西。” 想起刚才惊险的经历，云傲雪也是心有余悸。 “也好，爹娘许多年没回京都了，也挺想念广聚轩的点心的。”说罢便出声吩咐车夫临时改道。 原本应该直行的路线改为绕行，完美地避开了顾灵水。 顾灵水提着裙角奔走，脸上的汗水混着泪水流下。回想以前的日子，但凡出门都是丫鬟婆子前呼后拥，什么时候狼狈到独自一人在街上奔行。 三刻钟后，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城门口，却依旧没有看到七皇子府的马车。反倒是守门的侍卫手持大刀和火把，警惕地审视着她。 “什么人！？” 顾灵水擦了把脸，“我，我是七皇子的孺人，七皇子何在？” 侍卫面面相觑，“七皇子？七皇子不是该在宫里吗？” 今日皇上设宴给崇武将军接风，连他们这等小兵也听到了消息。 顾灵水急了，“七皇子不是说城门亥时关闭，他提前在城门口等我吗？” 此话一出，侍卫看向顾灵水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今日宫宴，城门戌时就关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任何人不得进出？”顾灵水傻了眼，“可七皇子是要回皇陵的。” 自从上次被皇帝罚了之后，七皇子就被罚去看守皇陵。而今日宫宴所有皇子和大臣们都要到场，皇帝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才特许七皇子带她入宫。 侍卫闻言将顾灵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当真是七皇子的姬妾吗？七皇子今日不用出城，你不知道？” “什么！？” 侍卫举着火把上前两步，灼热的火光照亮了她惨白如纸的脸色。 “我看你还是回七皇子府瞧瞧。” 顾灵水如遭雷劈，她早该想到的，这不过是殷方墨想出来又一种折磨她的新招数而已。 拖着疲惫的身躯，顾灵水一步步朝七皇子府而去。她身上被汗水浸湿，脚上走出了水泡，每前进一步都像是在受刑。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灵水感觉自己就快要晕倒的时候，七皇子府的大门总算出现在了眼前。 正如同刚才守城门的侍卫所言那般，七皇子府的大门口此时灯火通明，明显是有人在。 “殿下，顾孺人回府了。”管家一边替殷方墨擦药，一边提醒道。 殷方墨忍着屈辱，张开双腿让老管家替他上药。 自从被顾灵水用匕首刺伤了命根之后，他就私下里找了不少偏方医治。谁知非但没什么作用，还把腿根处的皮肤给弄坏了。 此时老管家正用清凉的药膏给他止痛。看到那一片烂肉，他也是又急又气。若殷方墨的“病”治不好，那顾灵水腹中的胎儿就会是他唯一的子嗣。 想到这，老管家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孺人毕竟还怀着您的孩子，您看是不是……” “这种贱人也配怀本皇子的子嗣！？” 殷方墨赤红着双眼斜睨过来，瞪得老管家忙低下了头。 第289章 假孕 顾灵水回到房间里躺下，只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没有殷方墨的命令，府里即便有婢女也不敢来伺候。 顾灵水又累又渴，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将眼泪擦在了枕头上，准备裹着被子睡觉。 谁知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她坐起身来。 “谁？” 没人回答，下一秒房门却被人踹开。 只见殷方墨在老管家的陪同下走进屋来，噙着一抹冷笑看着她。 “顾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和你母亲再多诉诉苦吗？” 顾灵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开，“你，你知道……” 殷方墨撩起衣袍坐下，“既然顾小姐做梦都想逃离我这魔窟，怎么又舔着脸回来了？难不成是舍不得我这个夫君？” 顾灵水嘴角抽搐，身子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 见她吓得不敢说话，殷方墨却并没有就此放过。 “顾小姐既然想走，为何不直接回崇武将军府？哦，对了，你现在已经是声名狼藉，为人不齿的荡妇，即便是回了娘家，也会被人赶出来。” 随着殷方墨残忍的字眼钻入耳中，顾灵水只感觉腹中一阵阵的抽痛。 “别，别说了。”她忍着痛低声央求道。 “别说？我为什么别说？”殷方墨冷笑，“说起来今日宫宴上，贤王可真是英姿勃发，清隽高贵。你怎么就忍得住不去和他讲话？说不定你以我七皇子侍妾的身份接近贤王，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还会对你笑脸相迎……”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贤王的名字像是带刺的鞭子，不停抽打着她脆弱的神经。顾灵水只感觉腹中抽痛的频率越来越严重，直到她牙关止不住地打颤。 管家虽不喜顾灵水，却又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对她多有照拂。眼看顾灵水神情不对，管家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孺人脸色不好，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话音还没落下，且见顾灵水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孺人！？”老管家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看着倒在床上的顾灵水，“殿下，孺人她晕过去了。” 殷方墨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肯定又是在耍什么鬼把戏。” 顾灵水自从入了七皇子府，为了逃避殷方墨的折磨，已经三番四次地装病装晕。所以这次见她晕倒，殷方墨也以为是顾灵水是在装怪。 “算了，没意思。陈伯，送我回去休息。” 眼看七皇子要走，老管家这才叹了口气跟上。但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好心掀起被子替顾灵水盖上。就算此女是个祸害，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半点马虎不得。 谁知就在掀开被子的同时，老管家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血！” 临近子时，太医背着药箱急匆匆赶来了七皇子府。得知顾灵水有小产的征兆，太医走路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 “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管家一边给太医带路一边犹豫着开口。 “孺人参加完宫宴后想散散心，于是走路回了七皇子府。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引起腹痛？” “什么，从宫里走回来的！？”太医惊叹，“这孕期前三个月最是关键，应该多躺着休息，切忌多动啊。” 老管家也急了，“太医快些给孺人瞧瞧，务必替七皇子保住这个孩子。” 片刻之后，太医进屋给顾灵水把脉。 此时顾灵水人已经清醒过来，但却依旧腹痛不止。 老管家守在一旁，“太医，孺人情况如何了？” 太医把上顾灵水的脉搏，明显皱紧了眉头。 “咦，这……” “可是孩子有问题？” 太医抿唇，“不慌不慌，我再给孺人仔细瞧瞧。”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太医脸上的疑惑非但没消，反而加上了惊诧之色。 “怎么会这样呢？” 就连顾灵水自己也紧张起来，“太医，我腹中孩子究竟如何了？” 太医对上她的视线，试探性问道：“敢问孺人，最后一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 “两个半月前。” “孺人最近有吃什么补气血的药物吗？” 顾灵水看向管家，摇了摇头。 “没有。” 别说是滋补的药品了，她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院子里所有的杂事都得她自己动手。才来七皇子府不到半个月，她整个人像憔悴了十岁。 老管家：“太医，孺人究竟如何了？这个孩子没问题？” “嗯……”太医沉吟片刻，才十分犹豫地开口，“以在下的医术判断，孺人腹痛出血并非因为小产，而是因为来了葵水。” “什么！？” “葵水！？” 顾灵水和老管家两人同时呆愣住。 “这怎么可能？孺人她不是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吗？” 太医摇头，“在下不知之前是哪位大人给孺人诊断的，但在下刚才探孺人的脉搏，平滑有力，并不是怀有身孕的样子。” “胡说！”顾灵水骤然坐起身来，眼神像是要吃人，“我分明许久都没有来葵水了，怎么会没有怀孕呢？你撒谎！” 眼看顾灵水发了疯一样伸手来抓，太医忙起身让开。 “孺人之前一直没来葵水，是因为气血两亏。如今气血补足了，葵水自然就来了。” 老管家也觉得匪夷所思，“大人可有把握？” “在下行医多年，有没有怀孕还是诊得出来的。孺人既然不信，不如另外找位大人来给您瞧瞧。” 听对方这么说，便是百分百地确信了。 只是顾灵水正是因为怀了身孕才转嫁给殷方墨的，如今又突然说没有怀孕，这算怎么回事！？ 老管家幽深的目光定格在顾灵水身上，对一旁的太医道。 “辛苦大人了，兹事体大，还请大人随我一道去向七皇子禀明情况。” 眼看太医和老管家要把此事告知七皇子，顾灵水一下子回过神来。 “等等！” “来人，孺人身子不适，需要在房内好生休息。没有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顾灵水刚想冲出去，房门就被“哐”的一声重重合上了。 第290章 死局 “你说什么！？顾灵水她没有身孕？”殷方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也懵怔了。 太医规规矩矩垂着首，“的确是没有身孕。孺人之前一直没来葵水，是因为体弱血亏的缘故。至于怀孕，可能是上一位给她诊脉的大人搞错了。” 此话一出，殷方墨轰的一声把手边的茶壶杯子掀翻在地。 太医吓坏了，忙跪地求饶。 殷方墨起身大步往顾灵水所在的房间走去，老管家知道他是动了怒，忙遣人送太医出府，自己跟上去看着情况。 殷方墨再次踹开门进屋的时候，顾灵水正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 “贱人，你竟敢骗我！” 殷方墨抬手便甩了对方一个耳光，打得顾灵水偏过头去，嘴角渗出鲜血。 老管家小跑着跟进来，忙将殷方墨拦住。 “七殿下息怒！” “息怒！？这个贱人骗父皇说她有了身孕，才逼得本皇子不得不娶她过府。要不因为她，本皇子如何会和贤王闹崩，又如何会被父皇厌弃！” 殷方墨越说越气，狠狠一脚踹在顾灵水的肩膀上，把人踢倒在地。 顾灵水闷哼了一声，被打之后也不起身，反而任由自己躺在地上。片刻之后，竟然还传来了疯癫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当日她人都已经站在贤王府的喜堂上了，只要行过最后一礼，她和贤王就完成了婚事。若不是因为腹痛查出有了身孕，她如今已经是高贵的贤王妃！ 一想到这件事，顾灵水就恨命运不公。 可她如今已经转嫁给了七皇子成了低贱的妾室，太医却告诉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怀孕。 老天爷怎么能这样戏耍她！ 怎么能！ 殷方墨怒火中烧，大步上前揪住顾灵水的头发把人提拎起来。 “贱人，究竟是谁指使你欺骗本皇子的，是不是贤王？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当日给顾灵水把脉的人是贤王府的大夫，殷方墨自然会猜想是殷琉焕指使她这么做的。 顾灵水头皮处传来撕裂的疼痛，她龇牙咧嘴抬眸，绝望地看着对方。 “若不是你当日在谪仙居奸污了我，我如今早就是高高在上贤王妃了！你说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吗？” 殷方墨额角青筋直跳，反手掐住了顾灵水的脖颈。 “贤王就这么好，让你嫁了本皇子还对他念念不忘。” 顾灵水哑着嗓子艰难开口，“当然，我哪怕是嫁给贤王殿下当个通房的丫鬟，也不愿嫁给你做正妃。” “啪！” 又是一记耳光，顾灵水被扇地短暂地晕了过去。 老管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七殿下，孺人好歹是皇上赐的婚，您……” “赐婚？好啊，既然父皇是看在她肚子孩子的份上才赐的婚，那本皇子又岂能让父皇失望。来人，去把之前伺候顾灵水的仆人们都给本皇子找来！” 老管家心脏咯噔一跳，“七殿下此举何意啊？” 殷方墨看着晕倒在地上的顾灵水，嗜血地舔了舔唇瓣。 “父皇不是极看重皇孙吗？那本皇子就让顾灵水给他多生几个。” 当晚，七八个粗使的男仆相继进入了顾灵水的房间，随后传出的刺耳哭喊声整整持续了一整夜。 翌日。 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来，顾灵水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身上四处都浮现出乌青的暧昧痕迹。她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纱织的窗幔，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 “嘎吱。” 一声闷响，有仆人进屋送来早膳。 木质的托盘上只放着一碗白米饭和一碗清水，再没别的菜肴。 那仆人看着顾灵水的身子，淫笑着舔了舔嘴唇。 “七皇子殿下吩咐了，皇上是看在皇嗣的份上才将孺人赐给殿下的。所以在孺人怀上孩子之前，就老老实实待在屋内，小人们每晚都会前来伺候。” 等仆人房门再次被关上后，顾灵水甚至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她僵直的眼珠总算转动了两下，泪水无声滑过。 当晚，仆人在殷方墨的吩咐下再次来到顾灵水的房间。然而在开启房门之后，却接连发出惊恐的叫声。 只见高悬的房梁上挂着纱织的床幔，顾灵水吊在上面，已经没有了生气。而床头边上放着的那晚白饭已经凉透，就像是祭拜用的贡品。 …… 顾灵水的死讯传回崇武将军府时，顾姒正陪着云傲雪用午膳。 “小姐。” 秋水急匆匆走进屋来，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再看到云傲雪也在之后又咽了回去。 顾姒扫了她一眼，便放下了筷子。 “娘亲，我吃好了。” “怎么才吃这么一点？要多吃些肉才好。”云傲雪细心地给她夹菜，顾姒笑眯眯又夹起来吃了，这才找了借口带着秋水出门。 “怎么了？”来到院中，直到云傲雪听不到两人的对话，顾姒这才询问秋水。 “小姐，灵水小姐没了。” “没了？” 顾姒疑惑侧眸，却在看到秋水略带惊恐的眼神后明白过来。 “怎么没的？” “奴婢不知，但七皇子刚才已经命人传话回来，说是灵水小姐是在昨日宫宴回去之后就出现了小产的症状，今早人就没了。” “小产？” 顾姒挑眉，她回想起昨日在宫外看到顾灵水独自一人在路上奔跑的样子，心下已经了然。 只怕是顾灵水停了假孕的药，怀孕的症状逐渐消失。七皇子发现了端倪，这才有了“小产身亡”一说。 “伯母和伯父那边如何？” “顾瑜老爷还好，只是周夫人却是直接晕了过去。” 顾姒思忖了片刻，“备车，我要出府。” “小姐是要去哪儿？” 顾姒虚眯着眼睛看了眼天边的云朵，勾唇吐出四个字。 “永昌王府。” …… 小厮垂着首站在院中，直到殷景熙练完了一整套剑法，这才上前禀告道。 “世子殿下，崇武将军府的顾姒小姐到了。” 话音落下，殷景熙握剑的手一顿。 “怎么不早说！” 他练剑的时候余光曾经瞄到过小厮，知道他起码在旁等了一刻钟。 小厮苦着脸解释，“世子殿下以前说过，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在您练剑的时候打扰。” 殷景熙闻言瞬间沉下脸来，通身肃杀的气势吓得对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知错了，世子殿下息怒！” 殷景熙收了剑，冷声吩咐道：“以后顾小姐前来，须得第一时间禀报。” “是！” 第291章 香炉 丫鬟接到殷景熙的吩咐，没有让顾姒留在大厅，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殷景熙的书房。通常这里除了贴身伺候殷景熙的侍卫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顾姒呷了口茶水，悠闲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 永昌王府装潢典雅古朴，看似简单，却处处都透出匠人的巧心，殷景熙的书房尤为如此。 顾姒起身踱步到多宝阁前，随手拿起一把青瓷质地的香炉把玩。 丫鬟一看她单手拿着香炉翻看，心就悬到了嗓子眼儿。那可是殷景熙最喜欢的一件藏品，而且是瑞王妃过世之后从她房中移过来的老物件。 顾姒揭开香炉的盖子，将它对着窗外的阳光欣赏上面镂空的花纹。 丫鬟看得揪心，正想提醒顾姒把东西放下，却见书房的大门骤然开启。 殷景熙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宽袖长袍，腰间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窄窄的丝带随意绑着，还带着些微的水汽。 整个人气质悠闲清贵，令人眼前一亮。 “昭昭。” 顾姒杯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指一松，那香炉的盖子就落在了地上。 “嘭！” 一声脆响，顾姒轻呼一声退了半步。 青瓷香炉的盖子碎成了三瓣，其中一片还弹到了殷景熙的脚下。 负责伺候顾姒的丫鬟见状只感觉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跪下求饶。 “世子殿下息怒！是奴婢大意，不知顾小姐会动那青瓷香炉，还请殿下恕罪！” 顾姒傻眼，眸中随即浮现出愧疚之意。 下一秒，且见殷景熙脸色以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在丫鬟惶恐的注视下，他大步走到顾姒面前，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可有伤到？” 顾姒愣住，“倒也没有，可香炉的盖子……”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碎瓷片收拾好。” 丫鬟在听到殷景熙的吩咐后明显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殿下，是要直接把这些扔掉吗？” 殷景熙不悦道：“难不成留下伤人？” 丫鬟抿唇垂首，赶紧把碎掉的瓷片捡起来。 “等等。”顾姒将人叫住，满含歉意地看向殷景熙，“抱歉，刚才是我手滑没拿住。” “无妨。” “要不，世子殿下把这碎了的瓷片给我，我想办法找人修一修。” 殷景熙顿了一瞬，若论起“修造之术”，全京都城最厉害的莫过于吟月堂。但他却在看到顾姒歉疚的眼神后点了头。 “好。”他转身吩咐丫鬟，“用棉布细细包好，别伤了顾小姐的手。” “是。” 把剩下的炉身放回多宝阁上，顾姒这才规矩坐好。 “世子殿下，其实今日我过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昭昭有何事？” 顾姒抿唇，“昨晚宫宴之后，顾灵水没了。” 殷景熙端茶的动作一顿，“怎么死的？” “说是小产，血没止住。但伯母提出想见二堂姐最后一面，却被七皇子驳回了。” 殷景熙瞬间听懂了顾姒的言外之意，“你觉得顾灵水的死有蹊跷。” 顾姒垂眸，“我只是觉得，二堂姐昨晚参加宫宴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小产。而七皇子一向暴虐，会不会是他……” “如果是，你当如何？” 对上殷景熙探究的神色，顾姒眨了眨眼灵动的大眼，缓缓吐出四个字。 “杀人偿命。” 殷景熙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桌面，“可七皇子杀的，可不止顾二小姐一人。” 顾姒手指轻微地蜷起，“世子的意思是？” “当初在谪仙居，大火之后，那些莫名其妙上吊而死的掌柜和伙计。还有这么多年来，一具具被抬出七皇子府的良家女。” 听了殷景熙的话，顾姒眼睛瞬间亮起，但须臾之后又暗了下去。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顾灵水的事情我会处理，至于谪仙居的案子，有个人会愿意帮忙。” 当晚，顾灵水的尸首被悄然抬出七皇子。 与以往那些被他玩弄致死的少女一样，都被人轻车熟路地带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草草掩埋。 然而就在七皇子府的人离开之后，立刻就有一批黑衣人现身，把顾灵水的尸首挖出来带走。 隔日清晨，天光刚亮，京都城的百姓们就纷纷出门劳作。然而就在他们推门而出的同时，一张张白纸黑字的纸张从门缝中落下。 拿着这些纸张，不识字地四处打探，识字的看了却是吓出一身的冷汗。 不出半日，整个京都城的百姓们都在传言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端午节七皇子在谪仙居遇刺一事，是由贤王殷琉焕设计的。 而死在狱中的谪仙居掌柜和伙计，都是殷琉焕安插在酒楼的眼线。因为怕事情暴露，殷琉焕才痛下杀手，灭了这些人的口。 殷琉焕下朝出宫，刚登上马车，幕僚就焦急地将此事告知了他。 “放屁！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是本王做的！” 堂堂贤王，在听说此事后也忍不住口吐粗言。 幕僚拱手，“殿下！如今全京都城的人都在传这件事，皇上那边想必也迟早会听说。您快拿个主意啊！” 殷琉焕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把将那纸张抢过去，团成一团扔出车外。 “谁搞得这些玩意儿？” “已经在查了，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线索。” “一个晚上全京都城的人都收到了这鬼东西，你却说找不到线索？本王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殷琉焕大怒，恨不得直接动手打爆幕僚的脑袋。 “殿下息怒！以在下之见，如今最要紧的是赶紧澄清此事。” “这还用你说？”殷琉焕气急败坏，粗喘了几声之后对车夫下令，“去大理寺，本王要报官！” 大理寺只管大案要案，贤王殷琉焕突然亲自登门，顿时引发热议。 内相之子宋泽成步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看到殷琉焕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 “贤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泽成！”殷琉焕闻声，立刻上前抓住宋泽成的胳膊，“你来得正好，本王要求大理寺立刻找出传播这些谣言的幕后黑手！” 第292章 庶人 看到殷琉焕手中的纸张，宋泽成叹了口气。 “殿下放心，此事京都衙门已经在跟进了。” “京都衙门？哼！他们若是能找出真凶，本王就不会直接找来大理寺了。” 宋泽成立刻意会，“殿下有什么想法？” “这东西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都城，试问谁有这个本事？还有，这上面写着是本王为了遮掩刺杀七皇子的事实，才杀了谪仙居掌柜和伙计。可本王分明记得，那些人是死在京都衙门里的！” “殿下是觉得京都衙门内有人勾结了传播谣言的凶手。” “定是如此！” 宋泽成拧眉陷入沉思。 殷琉焕：“泽成，你如今身为大理寺丞，有复审各州司法案件的权利。谪仙居一案摆明了有猫腻，你一定要彻查清楚！” 宋泽成身为内相之子，自然是站在殷琉焕这边的，略一思考之后便点了头。 “贤王放心，竟然您都亲自来了，这案子我们自然是会重审的。” 贤王买凶刺杀七皇子，贤王杀人灭口，亲自前往大理寺报案。一时间凡是有关贤王殷琉焕的事情，成了京都城内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将这些事情当成了茶前饭后的谈资。 如此高调的皇室丑闻，让皇帝甚是不满。 “皇上息怒，这件事不是焕儿做的，焕儿他是冤枉的啊！”容妃跪在皇帝脚下，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心烦气躁地呷了口凉茶，“朕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贤王如此能惹是生非。” 从与高家小姐定亲开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丑事，全部都和贤王有关。 容妃抽噎道：“也不知咱们焕儿究竟是得罪了谁，怎么老是有人与他过不去。” “哼，你是想说七皇子。” 皇帝冷眸盯着容妃，一言道破了她祸水东引的意图。 容妃噎住，干脆也不哭了，只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媚眼望向皇帝。 “是，臣妾就是觉得这些都是七皇子的奸计。皇上您想，当初顾灵水撒泼坏了焕儿和高家小姐的亲事，后来证明顾灵水其实和七皇子有染。而明明当初是七皇子为了和顾灵水幽会才去的谪仙居，如今却又诬陷是咱们焕儿派人潜伏其中行刺于他。” 容妃跪行两步上前抱住皇帝脚踝，泫然欲泣道：“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焕儿被七皇子诬陷诟病啊。” 皇帝的瞳孔瞬间缩紧，他伸手搭在容妃的头顶，像抚弄猫狗一样揉了揉她的发丝。 “放心，朕定会严查此事。” 皇帝一声令下，京都衙门当初负责审理谪仙居一案的官员当日就被请到了大理寺。 经过一整夜的严审，最后典狱长招供，是他收受了七皇子殷方墨的贿赂，将谪仙居的掌柜和伙计一干人等秘密暗杀在牢中，并且假扮成了畏罪自杀的模样。 与此同时，周婉婷收到了一封让她前往城外义庄认领顾灵水尸首的书信。 周婉婷火急火燎带着顾灵月奔赴出城，真的按照信中提及的线索找到了顾灵水。看着女儿身上斑驳的伤痕和脖子上明显被绳索勒过的痕迹，周婉婷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顾灵月也吓坏了，第一时间派丫鬟给自己的夫君宋泽成传信。 “你说顾灵水并非死于小产，而是被人虐待致死的？”贤王殷琉焕坐在大理寺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泽成。 “不错，这是微臣妾室顾灵月刚派人传来的消息。贤王殿下，京都衙门的典狱长已经认罪，七皇子谋害谪仙居掌柜与伙计的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但那些人毕竟只是庶民，即便是死在七皇子手上，也难以定他太重的罪行。但顾灵水就不一样了，她可是顾瑜的女儿，崇武将军顾战的侄女。” 殷琉焕瞬间会意了宋泽成的言外之意，“七皇子虐杀大臣之女，怎么能逍遥法外呢。劳烦小宋大人通知顾灵水的家属，请他们即刻带上顾灵水的尸首来大理寺报案。” 周婉婷带着顾灵水的尸首前往大理寺击鼓鸣冤，状告七皇子虐杀她的女儿。此事一时间再次引发轩然大波。 有了周婉婷带头，紧接着便接二连三的百姓上门喊冤，他们都自称自己的女儿曾经被殷琉焕强行抓去七皇子府做妾室，随后便一去不复返。 皇帝看着手上的奏章，气得眼睛都红了。 “罪无可恕！实在是罪无可恕！” 宋泽成跪在地上，朗声禀告道：“皇上，截止今日，前来大理寺报案的百姓足有三十余家之多。经过微臣的调查，被七皇子虐杀的女子大多都被掩埋在了城外的乱坟岗中。不过其中有不少尸首已经腐化，难以辨认，恐怕难以作为指证七皇子的证据。” “这还要什么证据！？足足三十多户百姓击鼓鸣冤，光凭这一点，殷方墨他就该伏法！” 见皇帝怒火中烧，内相宋天睿适时开口。 “七皇子不仅强抢妇女，还收买京都衙门的典狱长替自己杀人灭口。既然当初刺杀一事为假，那指证贤王的证据也就不足为凭了。” “朕倒是希望当初真的是贤王派人成功刺杀此子，倒是替朕除了这祸害！” 内相隐晦地冲跪在地上的宋泽成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拱手道：“皇上，此事已引起群情激奋，还请皇上决断。” “哼！殷方墨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还是因为他骨子里流的是北凉蛮夷的血。既如此，那朕又岂能任凭他祸害我弘明百姓。传朕的旨意，即日起褫夺殷方墨皇嗣身份，贬为庶人，终身幽禁！” 宋天睿转了转眼珠，试探性问道：“皇上，那贤王那边受了冤枉，是不是也得安抚一下？” 谁知皇帝闻言却怒斥，“安抚？若不是他自己没本事，又怎么会被殷方墨盯上，还闹出这么多丑闻？殷方墨混账，怎么就不敢去折腾太子和三皇子？朕没责罚他就不错了，他还想要什么安抚？” 宋天睿不敢再触怒皇帝，只能俯首称是。 第293章 妙娘子 一夜间，七皇子被贬为庶人并且终身幽禁，京都城的百姓们都拍手称快。 然而消息传回崇武将军府，周婉婷却并不满意。 “七皇子的确该死，但还有一人也该为灵水的死付出代价！” 对上周婉婷嫣红嗜血的眸子，顾灵月揉了揉额角。 “母亲还想如何？” “你别忘了，当初你妹妹之所以嫁给七皇子，都是因为顾姒！若不是她挑唆，你妹妹又怎么会死？” “可如今顾战云傲雪已经回来了，母亲想动手也晚了。” 周婉婷掩面而泣，“那总不能让你妹妹白死了！？只要看到顾姒有说有笑的模样，我就会想到你妹妹活着时的模样。灵月，你一定要帮母亲为灵水报仇啊！” 顾灵月想起前两日送周婉婷去大理寺报官时宋泽成对她说的话，让她最近密切注意崇武将军府内的情况，尽快找到顾战一家的把柄。 一想到这，顾灵月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母亲，如今顾姒有顾战和云傲雪以及顾戎护着，可谓是固若金汤。云傲雪又有了身孕，整日和顾战形影不离。咱们若是想报仇，只能从顾戎下手。” 周婉婷闻言抬眸，“顾戎？可他也是一身的武艺，要如何动手？” “谁说动手就一定是硬碰硬？母亲可别忘了，顾戎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要想拿捏他，我有的是办法。” …… 顾姒捧着香炉的盖子正准备带着秋水出门，就在院子里碰上了顾戎。 “昭昭，这么热的天气，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姒对上顾戎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之前摔坏了东西，今日出府找匠人修一修。兄长穿得如此正式，这又是要去哪儿？” 顾戎穿了一身修身的冰蓝色长衫，一头乌发用白玉冠束起，显地清隽又俊朗。她一出现，院子里的丫鬟们就羞红了脸。 顾戎叹气，“今日受了几位大人的邀约，得出门赴宴。” “邀请你，而不是爹爹？” “如今大家都知道父亲要照顾母亲，倒是自觉地避开了他。只可怜了我，被临时抓了壮丁。” 顾战名声在外，想拉拢巴结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可惜他最近放出话去，说要在家伺候孕期的夫人。那些想巴结的人失去了机会，只能把眼睛放在了顾戎身上。 顾姒闻言瞬间蹙起了眉头，“兄长，赴宴可要饮酒？” “那是自然避免不了的。” “那……” 顾戎上前揉了揉顾姒的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兄长心里有数。” 顾戎毕竟是女子，以往跟着顾战在军中时都是单独住一间帐篷。而且军纪严明，也没人敢肆意饮酒作乐。但如今回了京都，每日应酬不断，还时常会遇上倒贴的美娇娘。 为了不暴露女儿身的身份，顾戎每次都严厉拒绝，无意间树立了不近女色正人君子的形象。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引得女子倾心仰慕。 如今京都城内闺中待嫁女子心目中最倾慕的郎君人选，顾戎排名可是数一数二。 顾姒嘟嘴，“兄长今日是要哪里饮酒？若是过了戌时还不回来，我就派人去接你。” “好像是个叫慕蕊轩的地方。我也没去过，倒是不知是在哪儿。” “我知道了，那兄长早去早回，切忌别喝醉了。” 顾戎最后揉了一把顾姒的头，这才大步离去。 顾姒乘车前往吟月堂，当行至文昌路时，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前面怎么了？” 秋水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回头禀告道：“小姐，有辆马车和咱们对上了。” 顾姒疑惑挑眉，“那错开不就好了。” 文昌路并不狭窄，足以容两辆马车同时通过。 然而秋水却道：“小姐，对面的马车太大了，过不去。” 闻言，顾姒这才亲自往外瞧了一眼。 只见四匹马拉着一辆玄色马立在路中间，光是车厢就足足比寻常的马车大了三分之一。车厢两侧还有铁质的栏杆，就连车轴都要大上一圈。 顾姒视线对上那马车的瞬间，瞳孔骤然缩起。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马车出自寻仙坊，一个专门培养歌姬舞姬的地方。而这辆尤为豪华宽大的马车，正是寻仙坊中的头牌妙娘子的专属。 许是认出了马车上崇武将军府的标志，对方的车夫转身对车内的人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一只纤纤玉手探出，将沉重的玄色车帘拖了起来。 雪白的皓腕上戴着类似于护腕形状的宽大金镯，沉重的金镯与柔弱无骨的手腕形成强烈对比，更显得玉手纤纤。 那金镯三面镂空，缝隙间分别挂着三只金子做成的铃铛。只要一动，那铃铛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让人未见其人却已忍不住先行在脑海中勾勒出其主人的绝美容颜。 玉手将车帘掀开，露出一位身着水色纱衣，身子婀娜，长相狐媚的妙龄女子。 只见她顺着车夫的指引看过来，眼尾处用胭脂点就的桃花纹随着眨眼的动作像是徐徐绽放开来一般。 连秋水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好美。” 顾姒的视线在对上妙娘子那张过分狐媚的面容时，整个人好似瞬间被人抓住脚腕拖进了冰凉的深水中。 那种刺骨的寒冷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回忆涌上心头。 上一世，顾姒与这位妙娘子也是有着不解的仇怨。只因为这位妙娘子曾经是东宫中最得殷琉焕喜爱的苏姬。 妙娘子原名苏妙，乃是寻仙坊的头牌。不仅模样出挑，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更为难得是，这样的出身注定让她通晓如何伺候男人。 自从妙娘子进入东宫后，殷琉焕几乎夜夜流连在她的房中，甚至一度传出过战晕在她床上的事迹。 顾姒堂堂的崇武将军府嫡小姐的出身，却被这位妙娘子打压地抬不起头来。 她曾向当时已经被抬为内相之子宋泽成正妻的顾灵月以及伯母周婉婷请教，求她们为自己出主意。 而她们母女二人的建议，便是将顾灵水和冯尔雅都介绍入东宫。只要有了两位姐妹的帮衬周旋，定能把殷琉焕从妙娘子手中抢回来。 第294章 制香 上一世顾姒愚蠢，真的相信了周婉婷和顾灵月的建议，将两只野狼引入东宫。只是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位妙娘子当初之所以能成功勾引到殷琉焕，都是因为顾灵月的安排。 其实顾灵月一早就与这位妙娘子相识，包括她之所以能够独占宋泽辰的心，斗败正妻坐上主母的位置，都是多亏了妙娘子赠送给她的一种药粉。 只要有了这种药粉，任何男人都会对她死心塌地。唯一的缺点，是这种药粉用多了，会伤及男子根本，让男人失去生育的能力。 而顾灵水与贤王举办婚礼的当日，顾灵月正是将这种药粉当做添妆送给了对方。只可惜，顾灵水致死都没能用上。 就在顾姒陷入回忆当中时，妙娘子正虚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只见顾姒今日穿了一身桃花云雾烟罗衫，流苏发髻上斜斜插了一支翅银樱花簪，左右额角两侧分别垂下一缕发丝，将她明艳动人的五官中和得更加柔婉。 顾姒五官中最为抓人的无疑是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更给人一种亲近之感。然而此刻，顾姒的美目却清澈淡然，神情更是淡漠如冰。 “小姐，对方的车夫想请咱们先退一步，您看……” 秋水的声音将顾姒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如今两辆马车相遇，势必有一方需要退让。而因为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刚拐弯没多久，调头的相对容易，所以对方的车夫才会前来商议。 顾姒一向通情达理，若是平时遇上这样的情况，退一步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今日对上妙娘子，往日的屈辱和愤恨却让她改了主意。 只见顾姒坐直了身子，视线冷漠且威严地扫过对方车夫。 “区区寻仙坊的马车竟想让崇武将军府的马车礼让，不知好歹。” 此话一出，对方车夫的脸色瞬间一变。但他不敢与顾姒置气，只能垂着头回到了自家的马车边，对坐在里面的妙娘子说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妙娘子向顾姒投来半是审视半是疑惑的目光。 她确定自己从未得罪过顾姒，却是不知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只要一想到今日自己接到的任务，她又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罢了，咱们且退一退。” 在顾姒的冷漠注视下，寻仙坊的马车一步步退让，直到整辆车都退出了文昌路，顾姒这才下令前进。 许是她周身的气压过于慑人，秋水都不怎么敢说话。 “秋水。” “奴婢在，小姐有什么吩咐？” 顾姒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冷声吩咐道：“待会儿到了吟月堂，你便远远跟着寻仙坊的马车，看看他们是去哪儿。” 秋水疑惑不解，却点头称是。 顾姒又叮嘱，“跟远些，别被对方发现了。” “是。” 马车停在吟月堂的门口，里面的小厮熟门熟路前来相迎。 顾姒下车后对秋水使了个眼色，看着她拐过街角跟上了妙娘子，这才放心地进了吟月堂。 雅间中，盛云戴着粉色的面纱，笑意吟吟给顾姒斟茶。 “不知顾小姐今日想寻些什么稀奇玩意儿？” 顾姒将布包拿起来放在桌上，“今日不寻东西，只想让姑娘替我修一修这香炉的盖子。” 随着布包的展开，青瓷香炉的鼎盖展现在眼前。 盛云斟茶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洒在了桌上。 “这是……” “是我一位朋友的东西，被我不小心打坏了，想来修一修。”顾姒轻轻拨弄碎瓷片，秀眉微蹙，“可还能修？” 盛云放下茶壶，将瓷片接过去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修倒是能修，不过一点儿痕迹都不留却是不太可能的。” “能做到什么程度？” 盛云指着破损的地方道：“这香炉的鼎盖上本就有多处镂空，如今断裂的地方切面狭小，不好粘连。顾小姐若是真的想修，唯有用金或银镶嵌在镂空处，把整个鼎盖填满，如此才能将破碎的瓷片合拢。” 顾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青瓷配上银线，倒是不俗。只是不知道殷景熙会不会喜欢。 许是看出了顾姒的犹豫，盛云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顾小姐若是怕您的朋友不喜欢修好的后的鼎盖，不如再附赠一些东西。” “附赠？” “比如亲手制成的香线。顾小姐若是能连同修好的香炉鼎盖与香线一同回赠给朋友，在下相信对方定会高兴。” 顾姒眼睛一亮，却又犹豫道：“可我不会制香。” “这有什么要紧，我们吟月堂会啊。只要顾小姐将想要的香味调好，剩下的步骤交给我们来做便是。” 顾姒略一思忖，便颔首答应。当日她打坏鼎盖的时候，身边的丫鬟吓得浑身颤抖如筛，可见那香炉原本应该是很得殷景熙喜爱的。 即便鼎盖能够修好，自己也应该额外赔礼道歉。 “好。” 见顾姒答应，盛云便命人将各种制香的东西送进雅间。不过片刻功夫，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几十种制香的香料。 顾姒捂着鼻子打了个好几个喷嚏，“好香。” 盛云捂嘴偷乐，“那么顾小姐就请慢慢调配。” 顾姒认命拨弄起一桌子的香料，尽量调配出一种适合殷景熙的清冽淡雅熏香。 此时，另外一处雅间内，盛云将收走的香炉鼎盖呈送到了殷景熙的面前。 “主子，顾小姐委托我们将此香炉的鼎盖修复如初。” 看着眼前熟悉的物件，殷景熙执笔的手微顿。 “收下，昭昭可走了？” “未曾，顾小姐此刻正在尝试着调配熏香呢。” “制香？”殷景熙挑起一侧的眉梢。 盛云捂着嘴笑道：“是顾小姐说怕主子不喜修后的香炉鼎盖，属下才建议她附赠些香线。” 听到这，殷景熙紧绷的唇瓣抿出些微柔和的弧度。 “派个香师过去，别累着昭昭。” “是。” 顾姒在房中鼓弄着，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三种清雅的香料出来。就在她准备将东西混合起来的时候，盛云带了一位制香的女香师进门。 “顾小姐选得如何了？若是难以抉择，可让这位香师帮忙看看。” “已经差不多了。” 看着顾姒选出来的三味香料，女香师点了点头。 “顾小姐很有天赋，这三味香料淡雅凌冽，很是相配。不过，却还缺了一味将它们中和在一起的香味。” 说着，对方将一个小瓷罐递给顾姒。 顾姒接过以手作扇将香味扇至跟前，只闻了一瞬，却是脸色大变。 “这是！？” 女香师：“这是晚香，可用于中和各位香味的香料。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多加，否则会对男子产生催情的功效。” 顾姒脸色几变，并非她面薄害羞，而是突然想起上一世曾在妙娘子和殷琉焕的身上闻到过这个味道。而这一世，也曾在顾灵月的身上闻到过。 第295章 勾引 眼看顾姒脸色变得不太好，盛云忙上前解释。 “顾小姐别误会，这种香料虽然有些许那样的作用，却只是当做调和剂来用的。只要不是多加，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顾姒回神，将手中的香料放下。 “我知道了，那剩下的事情就麻烦盛云姑娘。” 顾姒刚从吟月堂出来，就见秋水小跑着回来。 “小姐！” 顾姒微微颔首，示意她上车再说。 “阿嚏！”秋水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看向顾姒，“小姐身上怎么这么香？” 顾姒摆了摆手，只问道：“可看清刚才那马车去哪儿了？” “看清了，对方去了三条街外的一家酒肆。”秋水说到这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地望着顾姒，“小姐，还记得顾少爷出门前说的话吗？” “兄长？” “少爷说，他今日喝酒的地方叫慕蕊轩。而刚才奴婢看到那寻仙坊的马车去的酒肆，也叫这个名字。” “什么！？”顾姒赫然绷直了身子，“寻仙坊的马车去了慕蕊轩！？” 秋水已经从顾姒对待妙娘子的态度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故而略显担忧地问道。 “小姐，您说那马车上的娘子，会不会是去给少爷唱曲跳舞的？” 若只是唱曲跳舞，顾姒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她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妙娘子的手段。她前往慕蕊轩，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而她最有可能盯上的目标，便是顾戎！ 一想到妙娘子身上晚香的味道，顾姒就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府！” 秋水讶然，“小姐不去慕蕊轩把少爷接回去吗？” “兄长和各位大臣们吃酒，我去了像什么样子。” 话虽这样说，但顾姒却非常担心顾戎的安危。而她能做的就是立刻回府，让盛歌潜入慕蕊轩盯着点儿。一旦发现顾戎被妙娘子单独带走，哪怕是暴露身份也要出手阻止。 接到顾姒的指令，盛歌第一时间潜入了慕蕊轩。 好在自从经历了顾战差点被珠儿陷害的事情后，顾戎对于饮酒更为戒备。再加上她原本就是个女子，故而对上妙娘子层出不穷的手段，除了感到些微的不适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戌时，看到顾戎全须全尾地从慕蕊轩出来，盛歌也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就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妙娘子神神秘秘去了慕蕊轩的后院，和一位穿斗篷的人密语起来。 “如何？” “不行。” “连你都不行？”穿斗篷的人语气惊叹，似乎不相信对方的话。 妙娘子抬手扶额，显出几分疲惫之态。 “说起来也是奇怪，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那顾戎愣是没将我放在眼里。你说，他会不会是不行？” 斗篷人追问，“你给他用晚香了吗？” “你不提这个还好，说起来我就生气。我将晚香加在今晚的香炉中放在顾戎桌上，然后坐在他身边陪了一整晚。隔壁桌的大人都对我垂涎欲滴了，他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会不会是加得不够多？” “还不够多？我今晚的用量足以让任何男人死在我床上。” 斗篷人疑惑，“这就奇怪了。难不成顾戎他不好女色，而是喜欢男人？” “哼！就算他喜欢一头猪，闻到我特制的晚香也得跪在床上求我。” 沉默了片刻，斗篷人叮嘱道：“我会再找机会把顾戎的行踪透给你，一个月内，你务必要把他拐上床。” 妙娘子哼着点了点头，“放心，我还就不信了，还有我睡不到的男人。” 密聊之后，妙娘子乘寻仙坊的马车离去，而斗篷人却是在左顾右盼之后拐入后巷，登上了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 盛歌趁着夜色潜伏在屋顶上，思忖片刻之后跟上了那辆马车。 随着跟踪距离的增加，盛歌脸上的疑惑和惊奇之色越发明显。直到那辆马车通过角门进入崇武将军府，盛歌才从惊诧变为惊恐。 只见斗篷人在下车后取了外衫，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是她！” …… 觅云院。 盛歌快步冲到顾姒的房中，面如土色地看着对方。 “小姐。” 顾姒挑眉，“兄长都回来了，你怎么才到？” 她给盛歌下达的任务是暗中保护顾戎，没曾想顾戎刚才都洗漱睡下了，盛歌这时才回来。 “小姐，属下之所以回来迟了，是因为发现妙娘子的确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顾少爷。” 此话一出，顾姒陡然严肃起来。 “那人是谁？” 顾姒脑中快速略过贤王殷琉焕，内相宋天睿，甚至副将秦金舟的面孔，谁知盛歌却说出了一个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名字。 “顾灵月。” “谁！？” 顾姒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追问了一遍。 盛歌咽了口唾沫，“顾灵月，属下亲眼看到妙娘子在宴会之后单独在慕蕊轩的后院见了顾灵月，而且她也亲口承认，要用什么晚香勾引顾少爷。” 顾姒倒抽了一口凉气，往日种种不堪回首的记忆与这一世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 上一世妙娘子一度成为殷琉焕最喜爱的苏姬，然后顾灵月和周婉婷就建议自己把顾灵水和冯尔雅接去东宫，还有妙娘子和顾灵月身上都曾经出现过的晚香香味……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这样的！ 顾姒双手撑在桌子上，胳膊止不住地发抖。 看到她面无血色的模样，盛歌也吓了一跳，忙上前将她扶住。 “小姐，您没事？” 顾姒一向心志坚定，连贤王和七皇子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即便是知道了顾灵月派人勾引顾戎，也不该吓成这个样子才对。 “小姐？” 顾姒缓缓回神，葱白似的手指一根根蜷起，眸底透出令人胆颤的深寒。 “原来如此！” 原来在上一世，妙娘子就是顾灵月派去东宫的。最可恨自己如此蠢笨，到今日才发现其中的关窍。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被妙娘子羞辱的场景，顾姒就本发出浓浓的杀意。 “顾灵月，苏妙，该死。” 第296章 赴约 “顾小姐，这是修补好的炉盖，您且看看是否满意。” 顾姒从盛云手中接过鼎盖，一眼就被上面新添的银制花纹给吸引了注意。 “很好。” “顾小姐满意就好，这是您上次托我们制作的熏香。” 收了东西，顾姒将钱袋放在桌上。 光是听到它磕在桌上发出的响声，盛云就知道又有生意上门的。 “顾小姐，修这炉盖可要不了这么多银子。” 顾姒坦然道：“多出来的，我想买一则消息。” 盛云笑眯眯收了钱袋，“顾小姐想问什么？” “我要宋天泽的行踪。” “宋天泽？内相的儿子。”盛云想到什么，笑问，“说起来，这位小宋大人还是顾小姐的堂姐夫呢。” 顾姒也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很快就不是了。” …… 这日天气明媚，顾姒坐在书桌前，郑重地在信纸的落款处写下两个字：顾戎。 “将这封信送去寻仙坊。” 盛歌伸手接过，小心地放入怀中。 “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办好。” 寻仙坊内，妙娘子正在对镜梳妆，突然有伺候的侍女将一封书信送到了她面前。 “妙娘子，刚才有人送来了这封信，点名让交给您。” 妙娘子正将一串珠花轻巧地插在发髻上，闻言视线通过面前的铜镜不轻不重地瞥了侍女一眼。 “新儿，你在我身边伺候多久了？” 侍女垂眸，“回娘子的话，已经有三年了。” “已经都三年了，怎么连这些基本的规矩都记不住？我是谁，会随意接受别人送来的信？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刚来的时候灵醒。” 被斥责了两句，侍女委屈地蹙眉，咬着唇瓣将信又往前送了送。 “娘子息怒，只是这信是从崇武将军府送来的，奴婢想着娘子可能会想看，才斗胆呈了上来。” “谁送来的！？” “崇武将军府。” 妙娘子闻言倏然抬头，一双狐媚的眼睛在铜镜中放出光来。 “给我！” 从侍女手中抢过书信，妙娘子迫不及待地拆开。 信中只有一句话：“今晚戌时，涵山坊见。”落款处写着顾戎两个大字。 妙娘子在看到这封信后止不住一阵狂喜，上次慕蕊轩一别，她对顾戎一直耿耿于怀。正想着再找机会接近他，没想到对方自己就送上门来。 “哼，我就说嘛，这世上就没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道这个顾戎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原来也不过是个假正经。” 侍女闻言追问道：“原来约娘子的人是崇武将军府的少爷，可上次娘子不还说，这人软硬不吃吗？” “那是在人前。”妙娘子噙着笑将一缕发丝梳到身前，青丝与殷红的指甲衬得手腕更加雪白，“这个顾戎，酒宴上假装对我没兴趣，私下里却又约我出去赏月，摆明了是想独占我。” “娘子要去赴约？” “去，为什么不去？”妙娘子想起之前顾灵月给她说的话，“只要能勾住顾戎的心，日后我就是崇武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酉时刚过，顾姒梳妆完毕，拉着顾戎出了门。 “这刚用了晚膳，昭昭这是要带我去哪儿？”顾戎坐上马车，看着外面快速倒退的风景摸不着头脑。 顾姒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柔声道：“最近城中夫人小姐们都时兴在晚上出门赏月，姒儿也想试试。” “赏月？那在家里不是一样赏？” “那怎么能一样？”顾姒笑眯眯解释，“赏月若单单只是看月亮的话，总归少了些情趣。我在涵山坊定了雅间，待会儿一边陪长姐饮酒一边赏月。” 一听要去酒肆，顾戎立刻急了。 “昭昭还小，又是闺中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顾姒故作单纯地歪了歪头，“我听人说涵山坊的酒水很好的，长姐难得回京都一次，不去尝尝吗？” 顾戎蹙眉，“可那些地方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也有许多，昭昭千金之躯，万一被哪个登徒子冲撞了可怎么好。” 顾姒闻言扑过去抱住顾戎的胳膊，“我不怕，我有长姐保护呢。” 看到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冲自己撒娇的妹妹，顾戎又心软了。 “罢了，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跟着我，切莫落了单。” “嗯！” 三刻钟后，马车徐徐停在了涵山坊的门口。 为了不让顾姒抛头露面，顾戎先行下车叮嘱了小厮几句，随后便吩咐车夫直接把马车驶进涵山坊的后院中。 顾姒穿上斗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才跟着顾戎下了车，一同进入提前订好的雅间之中。途中即便有人瞧见了也只会心照不宣地笑一笑，以为顾姒是顾戎带来寻欢作乐的娘子而已。 两人刚进入雅间坐好，寻仙坊的马车也到了。妙娘子按照信中指引，来到了另外一间雅间内等候。 侍女一边替她斟茶一边抱怨，“娘子都到了，顾少爷怎么还没见影？” 妙娘子却是不急不燥，“慌什么，还没到戌时呢。况且人家可是崇武将军府的少爷，身份尊贵，等一等也无妨。”反正等顾戎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此刻，顾姒刚落座没多久，突然惊呼着站起身来。 “哎呀，我的耳环不见了！” 顾戎转头一看，果然瞧见顾姒左边耳朵上少了一只耳环。 “是不是掉在地上了？” 两人俯身在屋内看了一圈，却是半点儿耳环的影子都没瞧见。眼看顾姒都快急哭了，顾戎忙上前安慰。 “妹妹别急，不过是只珍珠的耳环罢了，长姐回头再给你买副新的。” 谁知顾姒却抓着她的胳膊道：“不行的，这幅耳环还是之前爹爹回京都时，皇帝赐给将军府的御赐之物。” 顾戎闻言登时紧蹙了眉头，珍珠耳环倒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御赐之物就不同了。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捅出去，说不定又会传出他们将军府的人不把皇家的赏赐放在眼里之类的浑话。 顾姒牵着顾戎的衣袖，泫然欲泣道：“长姐，这幅耳环我入宫参加宫宴的时候也戴过，还有世家的小姐夸我戴着好看呢。万一有人捡到了耳环认出来，会不会以为我是私自来涵山坊鬼混的呀？” 一听这话，顾戎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妹妹别急，长姐立刻去找！” 第297章 威胁 看到顾戎火急火燎出去寻找耳环，顾姒便收起了眼中的担忧之色。她整理了一下裙摆，重新将斗篷穿上出了门。 “咚咚。”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妙娘子的眼中陡然放出精光。她抬手抚平了发丝，这才冲自己的侍女使眼色。 “去。” 随着房门的打开，妙娘子垂着头盈盈福身一拜。 “苏妙给顾小将军请安了。” 只见妙娘子今日穿了一身乳云纱对襟裙衫，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未系任何束缚，俏紫色的低襟抹胸堪堪将饱满的胸脯裹住，呼之欲出的雪白细腻随着福身施礼的动作晃得人直眼晕。 对上妙娘子那曼妙的身姿，就连顾姒都禁不住挑了挑眉。她毫不怀疑，今日进门的但凡是哪个男子，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都会抑制不住心动。 “妙娘子客气了。” 突如其来的清冽女声打断了妙娘子的礼节，她猛然抬头，在看到身穿黑色斗篷的顾姒之后惊恐地退了两步。 “你是谁？” 侍女新儿也警惕地伸手将顾姒拦住，“放肆！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快给我出去！” 面对侍女的呵斥，顾姒非但没退出去，反而转身将房门关住。 侍女大惊，刚想上前阻止，却见顾姒将罩在头上的帽子揭下。伴随顾姒那张俏丽明艳的面容呈现出来，妙娘子眼皮止不住抽动起来。 “是你！？” 顾姒伸手将挡在跟前的侍女轻轻推开，噙着浅浅的笑意走向妙娘子。 “不是我是谁？难不成妙娘子真以为是我兄长约的你？” 此话一出，妙娘子脸色大变。 “那信是你送的？” 顾姒不置可否，自顾自坐了下来。她瞥了妙娘子一眼，顺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明明只是一名刚及笄不久的少女，但举手投足的贵气和威严却像千斤巨石般压得妙娘子透不过气来。 眼看对方满脸戒备地看着自己，顾姒倏然一笑。 “不必害怕，我今日过来是想和妙娘子谈生意的。” “在下和顾小姐素不相识，没什么生意好谈。” 妙娘子从顾姒身上察觉出了危险，下意识想要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却听顾姒悠然道。 “你和顾灵月的计划，我已然知晓了。如今涵山坊内四处都是我的暗卫，你若还想看到明日的太阳，就乖乖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妙娘子身子一僵，又惊又怒地回身瞪向顾姒。 “你想做什么？” 迎上她的视线，顾姒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去勾引顾灵月的夫君，宋泽成。” 妙娘子故作镇定地看着顾姒，但放在身前的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搅在了一起。 顾姒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宋泽成是内相之子，今年刚回京都城述职，如今已被调去大理寺任职，前途不可限量。” “那又如何？” “妙娘子勾引我兄长，无非是听了顾灵月的挑唆，想当我崇武将军的主母。可你想过没有，我兄长常年驻守边疆，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你若当了他的妻子，就得像我娘亲一样跟着军队四处征战。到时候，像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可就只能在梦里见到了。” 妙娘子眉头抽动两下，明显显露出些许犹豫之色。 顾姒看着她的神情，给她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况且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计划，就不会让你得逞。你若执意而为，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 随着顾姒的话，妙娘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尽。 顾姒满意地勾起唇角，“但你若是跟了宋泽成，那可就不一样了。以你的手段，无论是如今毫无地位的正妻还是顾灵月，都不是你的对手。内相府的主母，可比崇武将军府的主母好当多了。” 听完顾姒的话，妙娘子果然心动。 “可宋泽成可不是那么好接近的，况且顾灵月若是知道了，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放心，她不会知道的。” 妙娘子挑眉，“顾小姐有什么妙招？” 顾姒起身推开雅间的窗户，视线穿过花厅看向对面的房间。 妙娘子行至她身边站定，顺着她所看的方向望过去，惊诧的瞧见了对面雅间内正坐着听其他娘子弹琴唱曲的宋泽成！ 那一瞬间，妙娘子只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 顾姒浅浅一笑，“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 妙娘子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双腿止不住的发软。 她混迹风月场所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连再精明的男人上了她的床也得对她言听计从。唯独眼前的这个少女，明明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地令人害怕。 顾姒转头斜睨着妙娘子，语气淡淡，“可想好了？跟我合作，保你前途无忧；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 顾姒前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顾戎就擦着汗水急匆匆推门而入。 “昭昭！” 瞧着顾姒身上穿着斗篷，顾戎感到不解。 “昭昭这是……” 顾姒愣了一瞬，随即云淡风轻地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 “我见长姐这么就都没回来，正想出去找你呢。” “不用了，我找到了。” 顾戎不疑有他，大步走到顾姒面前将掌心摊开，一枚小小的珍珠耳环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长姐好厉害，在哪里找到了？” 说到这，顾戎曲起手指在顾姒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还说呢，我四处都找遍了，急得满头大汗。冷静下来一想，又猜想会不会是落在车上了。于是匆匆赶回马车上一看，果然就落在你的座位上。” “啊，竟是落在马车上了。”顾姒抱歉地揉了揉额角，顺势抱住顾戎的胳膊撒娇，“对不啊长姐，让你白跑了一趟。” 顾戎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看着顾姒，亲自将那珍珠耳环给她戴上。 “可别再丢了。” “嗯，谢谢长姐。” 找回了耳环，顾姒这才拉着顾戎坐到了窗边。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窗外望出去，清风徐徐明月昭昭，四周依稀传来歌姬们婉转的歌声。 顾姒撑着下巴，目光定格在斜对面雅间当中。此时妙娘子已经坐在了宋泽成身边，正巧笑倩兮地将一杯酒水喂到了对方嘴里。 而宋泽成目光全程都落在妙娘子身上，手已经不自觉抚上了她的细腰。妙娘子适时身子一软，“哎哟”一声跌入了宋泽成的怀里。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登时暧昧起来。 顾戎疑惑地凑到顾姒身边，“昭昭看到什么了笑成这样？” 顾姒软软靠在顾戎身上将她挤开，指着天上道：“长姐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漂亮？” 顾戎看了一眼，只觉得今天的月亮和昨天并没有区别，但顾姒问了，她还是点头附和。 “是挺好的。” 第298章 贵妾 之后接连半个月，顾姒每隔两三日就吵闹着要去涵山坊赏月，而且每次都要缠着顾戎陪她一起。 顾戎劝不动，又怕她一个人出门会有危险，故而还是只能跟着她一道前往。 “顾戎又出府了？” 顾灵月倚在窗前，目光灼灼地望着觅云院所在的方向。 小丫鬟垂着头站在她身后，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她。 “回小姐的话，顾少爷刚走，瞧着方向，应该又是去涵山坊的。” 顾灵月闻言露出得逞的奸笑，“妙娘子果然得手了。” 她前两日给寻仙坊传消息的时候，得知妙娘子已经搭上了顾戎，最近两人还常常私下里见面幽会。 一想到顾戎成为了妙娘子的入幕之宾，日后她便可以通过妙娘子操控顾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这觅云院也不是固若金汤嘛。” 涵山坊内。 妙娘子衣衫不整地窝在宋泽成的怀中，手指把玩着他的衣带。 “小宋大人最近好忙，都不怎么来看妙儿了。” 宋泽成伸手把人搂紧了些，低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最近大理寺事务繁忙，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妙娘子叹气，一双狐媚眼睛幽怨地望着对方。 “若是每日都能和小宋大人在一起就好了，妙儿别的也不想，只想守在小宋大人身边。如今没有小宋大人陪着，妙儿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宋泽成心念一动，手指挑着妙娘子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不如，你随我回府？” 妙娘子眼睛一亮，随即又在宋泽成的注视下黯淡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 “小宋大人愿意接妙儿回府，妙儿做梦都要笑醒了？只是，听闻小宋大人娶了个贵妾，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出身。妙儿怕她会闹起来，到时候让小宋大人下不来台。” 提到顾灵月，宋泽成的脸色果然有瞬间的僵硬。 他当初把顾灵月娶回府当贵妾，原本是看中了她是崇武将军顾战侄女的身份。娶了她，相当于在崇武将军府内安插了一支眼线。 但随后相处下来，他才察觉出顾灵月的好处。 别的不说，光是与他的正妻叶氏相比，顾灵月在伺候男人的这方面的确是有一套。渐渐地，宋泽成对顾灵月也生出了几分真心，即便当年去外地赴任，都还是愿意带上她。 然而如今回了京都城，顾灵月却因为顾灵水嫁给贤王的事情暂时搬回了崇武将军府。刚开始他也是对顾灵月心心念念很是不舍，甚至隔三差五就要把人接回府住两日。但随着顾战回京，为了探听崇武将军府的消息，顾灵月更是必须常住不归。 随着分别的时间一长，那种牵肠挂肚的心思也就淡了。 尤其如今又遇见了妙娘子！ 若将顾灵月比作院子里艳丽的月季，那妙娘子就是月光下带刺的血色蔷薇，不仅勾人心魄，还带有致命的吸引力。 寻仙坊的出身，注定让妙娘子有使不完的花招和手段，次次都逼得宋泽成既痛苦又欲罢不能。 不知为何，宋泽成在遇上妙娘子之后，感觉自己又找回了当年初遇顾灵月时的那种心动与血气方刚的感觉，恨不得日日都留在对方身边，片刻都不分开。 对上妙娘子那双狐媚深邃的眼眸，宋泽成心尖都融化了。 “好妙儿，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别说是什么贵妾了，就是正妻叶氏也得对你恭恭敬敬。” “真的？”妙娘子眨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宋泽成，“那小宋大人到时候可要保护妙儿啊。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您了。” “当然。只要你跟我走，我的心都给你。” 话音落下，且见妙娘子突然翻身而起，纤长白嫩的长腿跨坐在宋泽成的腰上，将他紧紧缠住。 “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了庆贺小宋大人和妙儿喜结连理，今晚儿还是别睡了……” …… 翌日，妙娘子便搬离了寻仙坊，跟着宋泽成回了内相府，当日就被封了贵妾顶替了顾灵月的位置。 消息传回崇武将军府的时候，顾灵月还不相信。 “你说什么？少爷又怎么了？” 丫鬟战战兢兢看着她，“小姐，少爷今日抬了一名歌姬回府，还封了贵妾。奴婢刚才听到消息赶去看了一眼，内相府的门口挂着的鞭炮还没取下来呢。” 嘭——！ 顾灵月手中的茶杯落地碎成一片。 她倏然起身，神色慌张地往外赶，“备车，立刻回府！” 等顾灵月火急火燎赶回内相府的时候，妙娘子入府的仪式已经走完了。在给正妻叶氏敬了茶后，她便规规矩矩蒙着盖头坐在喜房中等候。 虽然抬妾室不必如同娶妻那般正式，但宋泽成为了展示自己对妙娘子的重视程度，不仅找来了相熟的友人吃酒，还是特意命人准备了入洞房的仪式。 就在妙娘子欣喜等着宋泽成来掀盖头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滚开，让我进去！” “月姨娘，您不能进去啊，里面是妙姨娘的新房。” 伴随着吵闹声由远及近，房门终究被人撞开。 一声闷响后，顾灵月气喘吁吁站在新房内，目眦尽裂地看着坐在喜床上的人。她深吸一口气，端足了崇武将军府小姐的气势质问道。 “哪里来的贱人，竟敢趁本小姐不在的时候勾引少爷。” 谁知话音落下，且听那红彤彤的盖头下传出一声嗤笑。 “连夫人都没有意见，月姨娘不过是个妾室，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顾灵月身子一颤。 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妙娘子伸手缓缓掀开了盖头。随着那张狐媚精致的容颜出现在眼前，顾灵月倒抽一口凉气噔噔往后退了数步。 “你，怎么会是你？” 妙娘子把玩着手里的盖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煞白的顾灵月。 “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你怎么能！？”饶是口舌伶俐的顾灵月，此时也是震惊地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不可置信地指着妙娘子骂道，“贱人！你竟敢背叛我！” 第299章 失宠 宋泽成正在和友人们吃酒，便见有丫鬟急匆匆赶过来。 “少爷，不好了！月姨娘知道了您今日迎娶妙姨娘的消息，冲到妙姨娘房里闹起来了。” “什么！？” 在丫鬟的带领下，宋泽成匆匆赶回后院。 此时分到妙娘子房中的丫鬟都被赶到了院子里，不少下人围聚在房门外，焦急地劝说着。 “月姨娘，您快把房门打开啊！” 妙娘子的侍女新儿瞧见宋泽成来了，更是哭着喊道：“月姨娘，有什么不满您可以去找少爷说，可别为难我们妙姨娘啊。她身子不好，可经不住您的巴掌。” 听到这话，宋泽成只感觉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一想到妙娘子被人欺负，他就恨不得杀掉那动手的人。 “让开！” 宋泽成推开丫鬟，亲自拍了拍房门。 “顾灵月，你给我把门打开！” 听到宋泽成的声音，正在和顾灵月对峙的妙娘子突然伸手把桌上的茶壶推到地上，同时惊叫出声。 “啊！” 宋泽成一听这动静就急了，更加用力地拍响房门。 “顾灵月，我警告你，你敢动妙儿一根手指头，我要了你的脑袋！” 听到这话，屋内的顾灵月心如刀绞。与此同时，她看向妙娘子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妙娘子，当初你分明答应我要去勾引顾戎的，为什么却爬了我夫君的床？你究竟是何居心？” 妙娘子勾唇冷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顾戎有什么好，榆木疙瘩一个，哪有咱们夫君来得体贴。” 一听到妙娘子也唤宋泽成为夫君，顾灵月就气得七窍冒烟。 “放肆！” 顾灵月大怒，冲上去一把抓住妙娘子胳膊怒斥道：“你骗我！你分明说自己去涵山坊是为了见顾戎，实际上是在与我夫君幽会。苏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贱女人！” 话音刚落，且听一声闷响，喜房的大门被宋泽成暴力踹开。 就在他现身的同时，妙娘子挣脱了顾灵月的钳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 “妙儿！” 宋泽成惊怒交加，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妙娘子抱住。 “妙儿，你没事？” 妙娘子倒在宋泽成的怀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夫君，我没事。你别怪月姨娘，她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这样说，宋泽成越是心疼。 “顾灵月，你疯了吗？” 顾灵月跳脚，“夫君你别被这个贱人骗了，她当初去涵山坊就是故意接近你的。” 妙娘子捂嘴惊呼，“月姨娘，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和夫君在涵山坊见面？难不成，你私下里一直在跟踪夫君？” 宋泽成闻言额角突突直跳，他虚眯着眼睛朝顾灵月飞出一记眼刀，神情警惕地盯着她。 “你跟踪我？” 顾灵月心脏咯噔一跳，忙摆手，“我没有。” 妙娘子：“可你刚刚口口声声说在涵山坊见过我和夫君，若不是你暗中跟随，那月姨娘独自一人去涵山坊是做什么？” 涵山坊那种地方，去的男人都是寻欢作乐的，去的女人都是卖笑卖唱的。 顾灵月莫名其妙去涵山坊，如果不是跟踪宋泽成，那就定是为了和什么人幽会。 想到这，宋泽成的脸色阴沉得和墨水一般了。 “顾灵月，你给我立刻滚出去！” 顾灵月脸色大变，忙上前去拉宋泽成的手。 “夫君你听我解释，我知道你和苏妙在涵山坊是因为……” “够了！我不想听你编故事。” 宋泽成粗暴地甩开顾灵月，反而温柔地把妙娘子抱了起来。 “妙儿，你且去床上坐着，等我处理了她再回来陪你。” 见到自己心爱的夫君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恩爱亲密，顾灵月只感觉心如刀绞，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瓣。 她捧着心脏后退两步，难过地撑在桌面上哭泣。 “夫君，你明明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人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娶这么一个低贱的娼妇回来啊！？” “住口！”宋泽成无情打断，伸手指着顾灵月警告道，“再让我听到你这般辱骂妙儿，别怪我翻脸！” 顾灵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因为操心顾灵水的事情，顾灵月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再加上今日出门得匆忙，未曾好好装扮，如今与盛装的妙娘子比起来，她就像是个粗鄙的疯婆子。 宋泽成嫌恶地别开眼，突然觉得当初自己沉迷顾灵月的美色是个错误。 “来人，送月姨娘回崇武将军府！” …… 宋泽成移情别恋，又新娶了一房贵妾的时候不径而走。 顾灵月被强制送回了崇武将军府，连老夫人和顾瑜都被惊动了。 “灵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夫君他……” 老夫人拄着拐杖急匆匆进门，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顾灵月那双肿胀如核桃的眼睛。 老夫人惊诧了一瞬，忙上前询问道：“灵月，泽成当真又娶了个贵妾？” 顾灵月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浸湿了衣襟。 老夫人见她不说话，难免心中烦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泽成不还派车把你接回府里小住了两日吗？怎么突然就又娶了别的女人了？” 顾瑜挤上来，神色慌张地抓住她的手腕。 “灵月，我听人说你回内相府大闹了婚宴，可是真的？” 顾灵月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顾瑜，反问道：“他都无情无义娶了别的女人了，我还不能去闹一闹？” “愚蠢！” 顾瑜怒喝，“男人娶一两个妾室怎么了？只要没一封休书让你滚回家，你有什么好闹的？现在好了，惹得小宋大人恼怒，以后你在内相府还有什么地位？” 老夫人也很不满地看着顾灵月，“灵月，不是祖母说你，只要泽成心里还有你，你又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反正没有这个姨娘，他也会有别的姨娘。难不成你还能看着他一辈子不娶别人了？” 顾灵月难以置信地盯着两人，“祖母，父亲，你们都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顾瑜脸黑如墨，他刚抱上宋泽成这条大腿，还指望能通过对方官复原职呢。如今顾灵月惹恼了对方，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一想到这，顾瑜就狠狠扇了顾灵月一个巴掌。 “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妾室，又有什么资格让小宋大人不纳别的妾？” 第300章 失望 顾灵月被打得歪过头去，头上的珠钗掉落，让原本就散乱的头发彻底撒下来。她噙着眼泪瞪回来，模样倔强又可怜。 “父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最是疼爱母亲，为什么如今又是纳妾又是收通房，连妹妹死了你也没反应，我被人欺负了你也不帮腔？父亲，你怎么突然就变成如今这幅凉薄模样了？” “放肆！”顾瑜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是你自己善妒，还不知悔改。你和你那个疯子娘亲一样，无药可救！” “住口！” 沙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只见周婉婷一阵风似得冲进屋，差点把顾瑜撞了个踉跄。 “灵月，灵月你怎么了？” 她伸手把顾灵月揽入怀中，母鸡护崽似得瞪着顾瑜和老夫人。 “你们想干什么？逼死了我的灵水，如今又想害我的灵月！” 面对疯狂的周婉婷，顾瑜恼怒又嫌恶。 “疯了，一群疯子！”他指着顾灵月警告道，“你若是还想挽回小宋大人的心，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内相府去道歉。否则真惹恼了对方，当心一封休书让你滚回家。” 说罢，顾瑜一甩衣袖，扶着老夫人离开了寄梦院。 等人一走，顾灵月这才抱住周婉婷的腰，埋进她怀中哭了个痛快。 “母亲！母亲我要怎么办啊……” 周婉婷尚且不知宋泽成又纳妾的消息，只心疼地将她抱住安慰。 “灵月别怕，谁敢欺负你，母亲去给你报仇。” 顾灵月哭道：“是泽成，泽成他纳了寻仙坊的妙娘子回府，还给了那贱人贵妾的身份。母亲，泽成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话音一落，且见周婉婷神色大变。她立刻捧着顾灵月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 “什么，宋泽成娶了别的女人？那你怎么办？” 顾灵月泪水连连，脸颊上还留着顾瑜刚才打的五指印，模样狼狈极了。 “我，我不知道……” 周婉婷一阵颤抖，不安和惶恐的情绪像滋长的野草从心底钻出来。她抱着顾灵月的手都在颤抖，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感受到周婉婷的异常，顾灵月反过来问道：“母亲怎么了？” 周婉婷狠狠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般拉着她的手。 “灵月，听你父亲的话，快回内相府去给你父亲道歉！” “什么？”顾灵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母亲也觉得都是我的错吗？” “不管是谁的错，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留住宋泽成的心。” “可他刚娶了别的女人……” “那又如何？只要能留在内相府，受些委屈又怎么样？” 对上周婉婷惶恐不安的眼神，顾灵月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母亲，之前父亲纳珠儿为妾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婉婷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但很快又被焦急压了下去。只见她抱住顾灵月，尽量柔声地劝慰道。 “灵月，娘的好灵月，娘知道你委屈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男人变了心，咱们是拦不住的，唯一能握在手中的只有权力。只要你还是宋泽成的女人，就还有机会给你妹妹报仇，不是吗？” 此话一出，顾灵月只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她缓缓推开周婉婷站起身来，睫毛微颤，失望又气恼地看着对方。 “母亲，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灵水？只要能帮灵水报仇，我受再多的委屈都无所谓。” 周婉婷嘴角蠕动两下，伸手去摸顾灵月的脸颊，“灵月……” 顾灵月一把将她的手打开，激动地咆哮道：“我就知道！父亲只关心他自己，你心里也只有灵水，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灵月，不是的，你听娘说……” “我不要听！”顾灵月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尖叫一边从周婉婷身边逃开，“你们没一个人是真心关心我的，只将我当做达成自己目的的捷径。” “灵月！” 顾灵月目光凌厉地瞪着周婉婷，一步步从房间里退出去。 “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 翌日，内相府。 “少爷，月姨娘回来了。”小厮垂着首站在宋泽成的书房门边轻声提醒。 宋泽成闻言拿着书的手微顿，“哼，她还有脸回来？” “少爷，月姨娘称自己已经知错，想来给少爷恕罪。” “不必了，本少爷没空和一个疯子计较。”宋泽成利落地回绝，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小厮犹豫了一瞬，再次开口道。 “少爷，月姨娘脱簪请罪，正跪在院子里呢。来往的丫鬟仆人们都瞧着，只怕是……” 宋泽成闻言大怒，“嘭”的一声将书本砸在桌上。 “她想做什么，威胁本少爷吗？” 见主子发火，小厮抿唇不敢多言。 宋泽成气喘吁吁哼了两声，太脚便往外走。他原本是想出去狠狠教训顾灵月一顿的，谁知刚一出门就瞧见顾灵月穿着一身月白色内衫跪在青石地砖上。 因着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此时地上还残存着些许潮意。 顾灵月跪在地上，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与昨日疯癫的模样大为不同，今日的她虽然脱簪请罪，但却精心打扮了一番。 只见顾灵月故意脱下了鲜艳的外衫，只穿了月白色的内衫，衬得身姿纤细气质清纯。三千青丝不束不扎，就那么柔顺地垂在身后，时不时随着微风轻轻飘起。 原本憔悴的面庞今日也细心地用脂粉敷过，眼角处还故意扫上了一些红晕，即便没哭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 瞧见这样的顾灵月，宋泽成心中的火气像漏水的木桶一样逐渐减少。等走到她面前看着对方闭着眼摇摇欲坠的模样时，已经没什么脾气了。 “灵月。” 听到宋泽成的声音，顾灵月瞬间睁眼抬头，一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脸庞，砸在青砖地板上留下一滴印记。 她嘴唇动了动，踌躇着开口吐出两个字，“夫君。” 宋泽成心念一动，缓缓蹲下了身子。 “起来，跪在这像什么样子。” 顾灵月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双手抵在额头上伏地磕头。 “灵月知错了，请夫君恕罪。” 第301章 争宠 看着顾灵月行如此大礼，宋泽成心中也是有些震惊的。 因为顾灵月自小在崇武将军府长大，骨子里也是有傲气的。况且来了内相府事事都还压了叶氏一头，更是骄傲得像只孔雀，何时像现在这样卑微过。 “灵月，起来说话。” 宋泽成伸手握住顾灵月的手肘，用力将人托了起来。 顾灵月顺势起身，只是腿脚适时一软，便扑到了宋泽成的怀中。 “夫君，灵月腿疼。” 一股淡淡的幽香伴随着女子温软成熟的身躯撞入怀里，宋泽成登时脑袋一热，伸手把人抱住。 “哪里疼？夫君给你揉揉。” 说完将顾灵月打横抱起，直接带进来书房中。 …… 得知顾灵月回到了内相府，一露面就将宋泽成讨好了，妙娘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吩咐侍女给自己染指甲。 新儿担忧道：“娘子就不担心吗？月姨娘之前是因为不在府中，才让咱们钻空子接近了小宋大人。但她如今回来了，定是要闹上一闹的。况且她这么多年一直拿捏着小宋大人，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妙娘子闻言嗤笑一声，“就她那些手段，都还是我教的。比起对付男人，她能是我的对手？” 想到妙娘子这么多年来称霸寻仙坊的本事，新儿又放下心来。 “奴婢自然是相信娘子的。” 妙娘子抬起雪白的柔荑，轻轻吹了吹刚染好的指甲。 “去吩咐小厨房熬碗参汤给夫君送去，就说请他保重身子，别太操劳。” “是。” 宋泽成拉着顾灵月在书房中鬼混了一阵，两人抱着在矮塌上歇下。看着怀中突然变得温婉可人的顾灵月，宋泽成又察觉出了她的妙处。 妙娘子是美艳勾人像妖精，但顾灵月却是清纯如天上皎月，况且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两人各有各的优势，同样让人欲罢不能。 “咚咚。”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谁？” 小厮端着参汤在外禀告，“少爷，妙姨娘让人送了汤来，说是请您保重身子。” 此话一出，宋泽成脸上明显略过一丝尴尬之色。他怀里还抱着顾灵月，苏妙用派人送汤过来，美人恩太盛，让他有些消瘦不过来。 宋泽成垂头去看顾灵月，却见对方只是微微蹙眉之后便温顺地垂下眉眼。 “夫君让人把汤送进来。” “你不介意？” 顾灵月又又叹气，“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夫君既然喜欢苏妙，那灵月只好也接纳她。只希望夫君心中给灵月留下小小一点地方，不要把灵月忘却脑后才好。” “怎会。” 宋泽成握住顾灵月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 “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 顾灵月闻言将脑袋往宋泽成的怀中拱了拱，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眸底逐渐浮现出浓重的杀气。 苏妙！ 夺夫之恨不共戴天。 如今她回来了，定要好好与苏妙斗上一斗。 …… 崇武将军府。 顾姒正坐在躺椅上闭着眼小憩，便听到屋外传来顾戎的声音。 “昭昭，昭昭！” 顾姒睁眼，且见顾戎匆匆进屋，献宝似地把一个蝈蝈笼举到她面前。 “昭昭看这个！” 顾姒坐起身来，疑惑地接过东西。 “长姐怎么想起玩蝈蝈了？” “我是看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便想找些好玩儿的给你。” 前些日子顾姒还每隔几日缠着顾戎去涵山坊赏月，然而就在顾灵月搬回内相府之后，突然就对这项活动没了兴趣。 顾戎心中疑惑，又怕她闷着，便主动提出带她出城去走走，谁知也被顾姒婉拒了。 “昭昭最近怎么突然就不喜欢出去玩了？” “啊……”顾姒眼珠转了转，“可能是前些日子玩得累了，最近想好好休息一下。” 正说着，且见秋水笑眯眯而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她手里拿的帖子。 “小姐，夏侯府的人来给您送帖子了。” “郡主？” 顾姒伸手接过一看，原来是夏南晴约她明日过府一叙。 “昭昭和这个夏南晴关系很好？” 顾姒笑着收了帖子，对顾戎点头，“嗯。夏侯爷和夏夫人对我很照顾，爹娘和兄长不在京都的时候，多亏他们替我与叔奶奶等人周旋。” 一听这话，顾戎立刻起身吩咐秋水。 “去，把我从岑州带回来的银狐披肩和熊皮披风找出来，明日让昭昭带去夏侯府。” 银狐可遇不可求，能猎来制成一件披肩已是难得。熊皮制成的披风就更是豪横了，穿出去定能引起围观。 顾姒惊诧又感动，起身抱住顾戎胳膊，“兄长当真要送这么贵重的礼？” 顾戎揉了下她的脑袋，“他们对昭昭好，自然当得起这样的礼。” 翌日。 收到礼物的夏侯爷和夏夫人都又惊又喜。 “顾小姐怎么这般客气？” “是啊，你人来就是了，何必带这样贵重的礼物。” 话虽这样说着，夏夫人的眼睛却没从那精致的银狐披肩上移开过。 顾姒亲自将披肩搭在对方身上，“夏夫人气质雍容典雅，冬日里穿这样的披肩再合适不过。还有那熊皮，是父亲和兄长联手猎来的，保暖又威风，很称夏侯爷。” 夏夫人笑出花来，忙叫人小心收了。 “晴儿在后院等你呢，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好。” 等顾姒一走，夏侯爷也忍不住了，忙命人把整件熊皮做的披风给自己穿上。 看着他热得满头大汗还得意洋洋的模样，夏夫人非但不阻止，还捂着嘴在一旁看热闹。 顾姒跟着丫鬟来到后院花厅中。厅中栽种了不少珍稀的花草，为了保持凉爽，更是放了冰块降温。 顾姒一走进门，便感到一股凉意袭来。她眯着眼扇了扇风，感觉方才路上受的暑气瞬间消散了。 “顾小姐，我家小姐和公子们都在里面等候，请进。” 顾姒挑眉，“公子们？” 丫鬟没说话，只噙着得体的笑意退下了。 顾姒缓步走进去，还没看到人就已经听到了熟悉的拌嘴声。 黎枫：“你这样不对，哪有人这样品香的。” 夏南晴：“还不是因为你这香味道太淡了，我都闻不到……” 第302章 品香 顾姒绕过一丛半人高的月季，扭头就瞧见了夏南晴与黎枫二人正凑在石桌前围着一顶香炉研究。 而在两人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秀雅的男子正背对着众人而坐。 他身上的衣衫是上好的冰蓝丝绸，暗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衣袖边缘银丝的滚边和他头上的银制发簪交相辉映。 虽然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但对方挺拔的身姿内散发出来王者之气依旧让人不敢窥视。 许是感受到了顾姒的视线，那男子突然转身，英俊的五官陡然呈现在眼前，那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顾姒愣神了一瞬，“世子殿下。” 在看到顾姒之后，殷景熙眼中的锐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换为温柔与缱绻。 此时夏南晴和黎枫也抬起头来，笑着对她招手。 “顾小姐。” “顾姒，你来啦。快来瞧瞧黎枫找来的稀奇玩意儿。” 顾姒闻言快步上前，把上夏南晴伸出来的手，眼珠在她和黎枫之间转了一圈。 “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赏花，原来只是叫我来当陪衬的。” 夏南晴为女子，黎枫是男子，两人私下见面有违礼数。但若是朋友们一起聚会便没什么，故而顾姒才会如此调侃夏南晴。 夏南晴闻言脸颊飞起一串红晕，“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前两日听黎枫说他得了什么稀罕而玩意儿，第一时间就叫上你一起来品鉴。你倒好，哼！” 见夏南晴急了，顾姒便笑着扶着她的肩坐下。 “哦？什么稀罕玩意儿值得我们郡主如此惦记，快给我看看。” 说着，黎枫便把一顶金灿灿的香炉推到她面前。 “郡主不识货，这可是我花了重金买来的香料。顾小姐，还是换你来品品。” 夏南晴闻言瞪了黎枫一眼，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吓得黎枫转身就躲到了殷景熙身后去。 “你怎么这般残暴？” “我残暴？分明是你欠揍。” 两人吵闹起来，竟是追着跑远了。 一时间石桌边只剩下了顾姒与殷景熙二人。 顾姒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真是活宝。” 她伸手将香炉捧起，拿在手中翻看了一圈。 “咦，竟是西域传过来的东西。我说呢，这模样与咱们弘明国的香炉有所不同。” 说着，顾姒扇了扇炉中升起的青烟，只感觉一阵极淡的花香味徐徐飘散而来，让人着迷。 就在顾姒沉浸在独特的香味中时，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昭昭喜欢品香？” 顾姒睁眼，且见殷景熙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此刻正噙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自己。那深邃的眸子像是有致命的吸引力，随时都有让人沉沦的危险。 顾姒瞳孔缩了缩，缓缓垂眸，将香炉放回桌上。 “我不懂这些。” 殷景熙伸手打开那香炉的盖子，顺手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些进去。 只听呲的一声响，香炉中的火星熄灭，紧接着一股白色的浓烟飘出。与刚才淡雅的花香截然不同，这会儿飘散出来的香味浓烈芬芳，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 “好香！” “此香名曰淬火，燃烧时只有浅淡的香味，待到燃尽时已水灭之，才能将正颗香的味道激发出来。” 顾姒讶然地望着对方，“没想到世子殿下对香料还有研究。” 殷景熙正想回答，且见到黎枫提着衣摆匆匆跑回来。夏南晴紧随其后，手里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树枝。 “我输了我输了。” 黎枫跑到顾姒与殷景熙二人身后站定，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 “我输了，不打了。” 夏南晴也是跑出了满头汗，插着腰指着黎枫质问，“是谁品味差？” “我差我差。” “是谁鼻子有问题？” “我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话刚说完，却见黎枫突然抽动鼻子使劲吸了两口气。 “诶？怎么突然变得好香啊？” 夏南晴也跟着挑眉，“还真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香了？” 两人猫儿似得循着香味凑回到石桌边来，盯着那不再冒烟的香炉面面相觑。 “顾姒，你又加新的香料进去了？” “当然没有。” “那……” “是世子殿下演示了正确使用这淬火香的方法。”顾姒笑着望向殷景熙，把他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又重复了一遍。 黎枫听得直跺脚，“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刚才不说，还害得我被人追着打。” 殷景熙嫌弃地睨了黎枫一眼，“你自己买的香，你自己都不懂，怪谁？” 黎枫被噎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随即又贱笑着凑了过来。 “说起来我突然想着品香，都是因为他。” 顾姒：“因为世子？” 夏南晴抱着胳膊，“你自己纨绔也就罢了，非要拖着世子下水。” 黎枫急得直瞪眼，“真的。要不是前几日去他府里，瞧着他捧着一青瓷的香炉把玩，我还不至于被勾起了品香的兴致。” 此话一出，顾姒没来由心尖一跳。 青瓷香炉，难不成是…… 她余光瞄向殷景熙，恰好撞入对方温柔的目光中。 夏南晴也来了兴趣，“世子喜欢品香？品的什么香？” “我也问了，可他就是不告诉我。我闻着那香味还挺清香典雅的，问他在哪里买的，他也不说。最后我求他分我一点儿，他还干脆把我赶出门了。”黎枫暗自撇嘴，“堂堂一世子爷，可真是小气。” 顾姒抿了下唇，差点儿没忍住笑意。同时又觉得心脏像是浸在了糖水中，甜蜜蜜又有些莫名的刺痛。 夏南晴越听越觉得心痒，“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香这么好闻啊？京都城里倒是有几家卖香的铺子，顾姒，改日你陪我去逛逛。” 顾姒答应了一声，却对自己送给殷景熙熏香的事情只字未提。 在夏南晴和黎枫的讨论声中，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又悄然分开，谁都没主动开口替他们解惑。 “对了，顾姒，我问你个事。”夏南晴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看着她。 顾姒摸了摸自己白嫩的脸颊，只感觉对方的眼神瘆得慌，“怎么了？” 夏南狡黠一笑，低声道：“我听说，你那个大堂姐失宠啦？” 顾姒望着夏南晴和黎枫八卦的神情，止不住挑了挑眉。 “你们都听说了？” 第303章 邀约 夏南晴追问，“听说宋泽成娶了寻仙坊的头牌娘子，是不是真的？要说你这堂姐夫真是可以，明明家里的正妻都是叶氏的嫡小姐出身，又有你堂姐这样身份的贵妾，如今还心心念念纳了寻仙坊的娘子回府。” 本是调侃的话，黎枫却跟着感叹。 “是啊，我听说那头牌妙娘子美若天仙。你堂姐夫运气真好，居然能把她娶回家。” 夏南晴不屑地瞪了黎枫一眼，“一个卖唱的歌姬而已，娶回去也只能当妾，有什么运气好不好的。你们男人真是肤浅。” 黎枫无缘无故被呛，只觉得委屈又无助。 “顾小姐，你说说看，我怎么就肤浅了！” 顾问垂眸笑了笑，“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堂姐夫的正妻叶氏乃是先帝时期叶太傅的孙女。这样的出身，自然是贤惠大方，不会和几个姬妾计较的。” 黎枫正想冲夏南晴挑眉，却又听顾姒道。 “只是妻子贤惠却不是夫君宠妾灭妻的理由。堂姐夫这么多年来一直宠爱妾室而忽略了正妻，已经被人暗中诟病取笑。如今又执迷不悟纳了寻仙坊的妙娘子回府，更是令人不解。” 殷景熙突然接话，“不错。宋泽成身为内相之子，更该恪守言行。” 听了两人的话，夏南晴鼓掌叫好。 “听到没有，宋泽成这样叫宠妾灭妻，为人不齿！” 黎枫发现没人与他一道羡慕宋泽成的艳福，只能丧眉耷眼地垂头不言。 “说起来，我倒是听到一则消息。” 殷景熙再次开口，舒缓的嗓音引得众人同时朝他看去。 “今日一早，宋泽成在大理寺门口晕厥，被紧急送去了医馆。” 夏南晴：“啊？” 黎枫：“晕厥？是不是中暑了？” 顾姒眉梢一挑，“可有查出病因？” “尚且不知。不过听大理寺的官员说，宋泽成最近身子一直不太好，整日神情恍惚，就像是晚上没有休息。” 这话已经很露骨了，即便是他们这样未成亲的少年少女也能听懂其中的含义。 黎枫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夏南晴则是羞红了一张脸，沉默不语。 反倒是顾姒神情自若，敛着眸子沉思起来。 宋泽成身子不适，俨然和顾灵月和妙娘子脱不了关系。 两人都是用药的高手，上一世妙娘子能利用香粉控制殷琉焕，这一世同样可以控制宋泽成。至于顾灵月，为了争宠，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而自己上次在吟月堂中无意间听香师提及，那种香粉用多了会对男子的身体造成损伤，正好又能和宋泽成如今的状况对得上。 就在顾姒思绪纷飞之际，夏南晴突然开口。 “顾姒，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听说今年七夕城外的冰玉湖会办灯展，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七夕？” 顾姒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黎枫却是在接受到夏南晴的眼神后附和起来，“对啊，咱们难得有空聚在一起玩，不如七夕一起出城逛逛。景熙，到时候你肯定也有空的？” 殷景熙闻言抬眸看向顾姒，淡淡道：“看昭昭。” 于是，三个人都目光灼灼地望向顾姒。 “我……” “去嘛，去嘛。”夏南晴挽住她的胳膊，“你不去，我爹娘肯定也不许我一个人去。就当是陪我了，好不好？” 面对夏南晴的撒娇，顾姒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上一世也是七夕的时候，顾姒缠着殷琉焕出城赏灯。谁知妙娘子也跟着同行，全程都霸占了殷琉焕的注意力。 等到了城外，妙娘子更是使出计谋将她支开，自己却拉着殷琉焕坐上了花船去了湖中心。 顾姒又急又气，站在岸边哭鼻子。最后还是宋泽成的正妻叶氏无意间路过，递了一张丝绢给她。 想到上一世那张素白色的丝绢，顾姒突然心生不忍。 明明是这样好的女子，凭什么得不到幸福。宋泽成这种有眼无珠的蠢男人，根本不配娶到叶书兰这样德才兼备，温婉和顺的女子为妻。 想到这，顾姒心底涌出一个想法。 “顾姒，顾姒？”夏南晴推着顾姒的胳膊，将她的思绪唤回来，“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对上夏南晴的疑惑的目光，顾姒缓缓将攥紧的拳头松开。 “七夕是哪一日？” “下月初七。” “那我们酉时在城门口见。” 见她答应，夏南晴总算高兴起来，“太好了，我要去告诉爹娘，让他们提前给我安排好随行的侍卫。” …… 随着七夕节的临近，整个京都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当中。 七夕当日，顾姒早早就用了晚膳，带着盛歌乘车出城。 马车上，顾姒再次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遇上叶书兰的地点和时辰，决定这一世也要制造一次巧遇。 “小姐今日真好看。” 一向不怎么多言的盛歌突然开口，倒是让顾姒有些诧异。 “怎么？” 她展开双手看了看自己。 今日知道她要出门游玩，秋水特意给她准备了这么一身带有一些西域特色的水红石榴裙，裙摆边缘挂着一圈小小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很是悦耳。为了不让陌生人的目光冲撞了她，秋水更是替顾姒戴上了黑色的面纱。 全身上下除了雪白的皓腕以外，就只有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露在外面。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这一身黑红搭配的裙衫依旧让她成为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存在。 等到了城门口，顾姒却没有瞧见夏侯府和黎府的马车，反而永昌王府的马车十分显眼，一眼就能瞧见。 顾姒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且见殷景熙从对面马车上跃下，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大步而来。 “世子殿下。”顾姒干脆躬身出去，“怎么不见郡主和黎公子他们？” 瞧见顾姒如此明艳夺目的打扮，殷景熙的脚步有瞬间的顿住。停顿了片刻，他才开口道。 “黎枫是个急性子，已经带着夏郡主先行了一步。” “啊？是我来晚了吗？” 顾姒疑惑，大家分明约的是酉时。如今酉时还没到呢，黎枫怎么就等不及了。 殷景熙却是将嘴角抿出了些微弧度，“无妨，我们慢慢过去便是。” 第304章 荷包（1） 因着出城观灯的百姓众多，快到冰玉湖的时候，马车便已经挪不动了。 “小姐，前面实在是没法走了。” 顾姒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发现永昌王府的马车也已经停在了一旁。就在她准备下车的时候，殷景熙已经先一步站在了车边，朝她张开了双臂。 顾姒以为殷景熙是要扶着自己下车，于是将手伸了出去。谁知对方却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的细腰，将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在半空中停留的瞬间，顾姒脑子嗡得一声响。直到站在了地上，依旧脑袋晕乎乎的，以至于被殷景熙牵着手往前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瞧着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顾姒只感觉脸颊上的热气都要从头顶冒出来，若不是有黑色面纱的遮挡，她此刻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除了顾战，她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虽说小时候她一直将殷景熙当做大哥哥一般对待，但如今毕竟两人都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正大光明地牵手，实在是让人羞赧。 此时刚过酉时，夕阳尚未落下余辉，天边的云彩被映成了绚烂的紫红色，扑面而来的风也已经开始变得凉爽。 就在顾姒想着如何把手抽回来的时候，殷景熙却突然松了手。然而还没等顾姒回过神，肩膀便被人把住。下一刻，殷景熙从自己身后绕过，将两人的位置做了交换。 “嗯？” 顾姒侧眸，视线对上殷景熙俊逸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和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更显得气质冷傲。 察觉到她的目光，殷景熙也转头看来。 “你家丫鬟怎么没给你准备披风？” 顾姒瞪着大眼，“这么热的天气，怎么穿得住披风？” 殷景熙难得显得有些焦躁，他每一步迈得都比顾姒大一些，高大的身躯正好可以将她的身姿遮挡一部分。然而即便如此，往来的人群依旧不断将探究和欣赏的目光投到顾姒身上。 其实沿途打量二人的是不仅仅都是因为顾姒婀娜的身姿和特殊的服饰，还有一半的人是冲着殷景熙高冷清隽的容颜。 一个挺拔英俊一个魅惑神秘，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吸引眼球。 就在这时，一名手提竹篮的老妇人朝两人走来，略显忐忑地说道：“老爷夫人，买个荷包。买了荷包，和和美美，琴瑟调和。” 顾姒脚步停下，在听到老妇的话后连耳朵都渐渐染上了粉色。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 话还没说完，却看到老妇人身上的衣衫满是补丁，且鞋子上还破了好几个洞，连脚趾头都能看到。 眼看顾姒似乎要拒绝自己，老妇人有些着急，却也不敢强求，毕竟像顾姒和殷景熙这样打扮还有随从跟随的人身份一定不低，万一惹恼了对方，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最对方忐忑又期待的眼神中，顾姒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伸手从对方竹篮中拿起一支荷包打量起来。 第305章 荷包（2） “这荷包做得还挺精致的，不如选四个，回头给郡主和黎公子也送两个。” 顾姒回头看了殷景熙一眼，见他没反对，这才认真挑选起来。 老妇人见顾姒真的要买自己的荷包，登时高兴地喜笑颜开。 其实她的荷包做得并不精致，因为穷，所以制作荷包的布料也不好，花色也很朴素。不过顾姒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把竹篮中针脚最不好的荷包选了出来。 刚选了两个，那竹篮就被人抬手接过。 顾姒诧异回眸，且见殷景熙提着竹篮，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对方手中。 “这……” 老妇人一下子收到这么多银子，有些懵怔。 “老，老爷，我没有碎银找补。” “不必找了。”殷景熙那令人沉醉且心安的嗓音徐徐传来，“我都要了。” 看他一口气把一篮子荷包都买完了，老妇人又惊又喜，拿着银子的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祝老爷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老妇人瞧着也没读过书，反反复复说的都是这几个词。然而就是这几句话，却再次让顾姒尴尬羞赧。 等老妇人走了，顾姒这才轻咳两声。 “世子殿下心肠真好。不过这么多荷包，你准备如何处理？是要分给郡主和黎公子他们吗？” 这样针脚粗糙的东西，殷景熙定是不会用的。 谁料殷景熙却挑起眉梢，“不是都给他们选好了吗？” 顾姒垂头看着手中两个最丑的荷包愣神，下一秒，一整篮子的荷包出现在眼前。 “嗯？” 殷景熙嘴角弯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在夕阳的照耀下闪得人直眼晕。 “希望我们昭昭与未来的夫君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顾姒：“！！！” …… 顾姒穿一身扎眼的红色石榴裙，再抱着一整筐荷包，顿时成了整条街上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两人来到冰玉湖边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都会朝两人投来好奇与艳羡的目光。 顾姒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天际的余辉尚存，距离开灯只怕还得再等上一等。 “昭昭可是累了？”殷景熙见她放缓了脚步，便主动停下来询问。 顾姒算着时辰，上一世正是因为妙娘子故意给她说了错误的开灯时间，才将她从殷琉焕身边支走的。这一世她决定提前守在湖边，静待时机。 “我看这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咱们再这样走下去也未必能顺利和郡主他们会合。要不先行找个酒肆小坐一会儿，等开灯之后再做打算。” “好。” 殷景熙非但没有意见，反而很是赞同。这往来的人群一个个眼睛就像是粘在了顾姒身上，早就让他很不爽了。 顾姒环顾四周，寻了一间距离上一世巧遇叶书兰最近的酒肆。 “盛歌。” 顾姒故意慢了殷景熙一步，趁着对方和掌柜的说话的时机向盛歌下令。 “一会儿你就站在门口替我看着湖边，若是瞧见一位穿水绿色月华锦裙的女子，就即刻上楼来寻我。” 第306章 果酒 面对顾姒的命令，盛歌显得有些微的错愕，“小姐要找穿绿裙的女子，而不是郡主和黎公子吗？” “不错。” 一看顾姒那神情，盛歌便知她定是又有什么计划了。 “是，属下一定照办。” 此时殷景熙已经交代好掌柜准备好的雅间，正默默站在店内的楼梯口等候。 顾姒回身快步走进店内，笑问道：“是在二楼吗？” “对。” 殷景熙扶着顾姒的手让她先登上楼梯，自己则是在迈步之前看看守在门口的盛歌一眼。 片刻之后，顾姒自己端着茶杯，却眼馋地看着殷景熙手中冰镇过的果酒。 “好香。” 闻着杯中清淡的酒香味，殷景熙浅浅一笑。 “的确不错，昭昭很会选酒肆。” “酒香中有些酸甜味，是用梅子酿的吗？” 顾姒问完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看着那杯子里清澈的酒水。她没什么爱好，唯独对各种果酒情有独钟。 平日在府中有顾战，云傲雪约束着，她连摸酒杯的资格都没有。今日好不容易出门了，又闻到这么香的酒水，突然就有些嘴馋。 殷景熙看到顾姒小馋猫似的眼神，突然心生逗弄之意。 “是吗？我闻不出来，昭昭替我闻闻。” 说着，殷景熙端起酒杯送到顾姒跟前。 顾姒当真凑上去轻嗅了两下，分析道：“不仅有梅子，似乎还有些桃味。” 话音落下，负责前来上菜的店小二便笑着赞赏道。 “这位小姐可真是行家。这酒是咱们家的招牌，特意用青梅和青桃一起酿造的，最是清新爽口。” “是吗，原来原来这两种东西还能混在一起酿酒。” “说起来也是咱们掌柜的误打误撞，错把青桃放在了青梅酒坛中。谁想酿出来的酒水却格外醇香。这不，每年这个时节来咱们店里品酒客人可是络绎不绝。过了这段时日，可就尝不到啦。” 听了店小二的话，顾姒只觉得更馋了。可她女儿家家的，又不好张口讨酒喝。想了想，只能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殷景熙。 酒水入口，清甜回甘，殷景熙的唇瓣在酒水的滋润下变得莹润透亮，竟是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世子殿下，好喝吗？” 对上顾姒渴望的神情，殷景熙修长有力的手指捻了捻空杯。 “昭昭要不要尝一下？” “可以吗？” “一小杯。” 得到许可，顾姒欣喜不已。然而还不等她招呼店小二再送一个杯子上来，就见殷景熙又倒了一杯酒水，伸手凑到自己唇边。 顾姒愣住。 见她不动，殷景熙又将酒杯往前送了送。 “不是要尝？再不喝，我可就收走了。” 此话一出，顾姒忙低下头，粉嫩的唇瓣触及那酒杯的杯沿，将包含果香的酒水抿走。 “可好喝？” 顾姒品啧了一下，笑眯眯点头，“好喝。” “那明年再带你来。” “好啊，多谢世子殿下。” “小姐。”盛歌突然出现在雅间门口，冲顾姒眨了眨眼，“湖边这会儿风景正好，您要不要下去走走？” 第307章 叶书兰 接到盛歌的暗示，顾姒忙转头朝窗外看去。 且见此刻冰玉湖边，一位身着水绿色月华锦裙的女子正举目远眺，湖风吹乱她的发丝，女子侧身挽发，刚好露出秀美的侧颜。 正是叶书兰本人！ 顾姒抿唇，突然站起身来。 “世子殿下，我酒量不好，想去湖边吹吹风。” “我陪你？” “不必。”顾姒利落拒绝，又找补了一句，“有盛歌跟着，我就在门口站一下，一会儿就上来。” 见她这么说，殷景熙也没强求，只盯住盛歌把顾姒看好了，莫要让人冲撞了她。 顾姒提着裙摆匆匆下楼，朝着湖边小跑而去。 殷景熙一边看着顾姒俏丽的背影，手指一边轻柔地拂过刚才被她的唇瓣碰过的杯口，随后将整个酒杯放入衣袖中收好。 顾姒来到湖边时，恰逢灯光点亮。 一串串红色的灯笼顺着冰玉湖亮起，灯光与湖面上的波光交相辉映，让人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 此时叶书兰也被这难得一见的美景所吸引，痴痴地抬头望出去。而她所看的方向，正是湖中心的一艘花船。此时船上坐着的正是宋泽成与顾灵月以及妙娘子三人。 叶书兰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身下水绿色的裙摆在湖风的吹拂下微微飘起，让她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青莲。 “叶姐姐。”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叶书兰的思绪，她微微侧头便瞧见了一名身着西域裙装的明艳女子。 “你是……” 顾姒抬手将脸上的黑色面纱揭下，倾城的美貌登时让叶书兰眼前一亮。 “给叶姐姐请安，没想到能在这碰上叶姐姐。” “顾小姐！？” 顾姒笑得纯真，“叶姐姐认出我来啦。” 前不久叶书兰曾以正妻的身份随宋泽成入宫赴宴，当时便对顾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见来人是顾姒，叶书兰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欣赏顾姒的性格与学识，一方面却又因为她是顾灵月的堂妹而感到膈应。 许是察觉出叶书兰不咸不淡的态度，顾姒主动开启话题。 “叶姐姐也来观灯？怎么不见小宋大人？” 叶书兰因为此刻而抿紧了唇瓣，转身重新望向湖面。 “顾小姐若是想找你姐姐说话，怕是要多等一会儿了。她才与夫君一道登船去了湖中心。” “我找她做什么。” 顾姒随口回了一句，语气平淡之中却又透出几分不屑和嫌弃。 叶书兰听在耳中，这才想起之前坊间的传言，说顾姒与府中的其他姐妹不合已久。尤其是顾灵月、顾灵水姐妹，更是与顾姒当众争执过。 想到这，叶书兰这才重新侧眸打量眼前这位少女。 顾姒也不说话，只静静站在自己身旁。那明媚却又沉稳的气质融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忽略的同时又不敢随意亵渎。 “顾小姐为何出现在此处？是和家人一起来观灯吗？” 听了叶书兰的提问，顾姒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素白的丝绢递给对方。 “我来送这个给叶姐姐。” 第308章 提醒 “手绢？”叶书兰目露疑惑。 就在这时，一滴雨水从天而落，恰好打在了叶书兰的脸颊上，好似泪珠滑落。 顾姒顺势抬手轻轻抚上对方面颊，替她揩去了那滴雨水。 叶书兰骤然回神，神色略显慌乱地后退了两步。 顾姒收起丝绢，淡淡道：“叶姐姐不必害怕。” 叶书兰更加警惕地看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姒转身，神色幽深地望着湖中心的花船。船上透出暖色的灯火，依稀能看到宋泽成左拥右抱地享受着美人恩。 “叶姐姐蕙质兰心，又是叶氏的嫡系后裔，这样尊贵的身份，应该是被人捧在心尖尖上宠爱的。” 叶书兰闻言沉默下来。 顾姒请问，“叶姐姐既然难受，为何不说出来？” “说出来有什么用？” 叶书兰眉宇间浮现出些许烦躁与恼恨之色。 其实她刚嫁入宋家的时候，宋泽成也是对她百依百顺，可没过多久就来了顾灵月。 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宋泽成就变了心。 叶书兰以为只要自己做好主母的本分，替他管好这个家，时间长了，宋泽成还是会重新发现她的好处。 直到妙娘子的出现。 瞧见顾灵月和妙娘子争风吃醋的模样，叶书兰才恍然大悟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荒唐。宋泽成这人根本就没有心，当日有顾灵月，今日有妙娘子，明日还会有别的女人。 顾姒喃喃道：“都说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姐姐什么都不说，只是独自一人默默忍受。久而久之，难免会被处心积虑之人钻了空子。” 叶书兰深吸一口气，渐渐抬高了下巴。 “我虽是女子，却也并非想要依附于男人苟活。” 岸边的灯火照亮了她秀美的容颜，虽然不似顾灵月和妙娘子那般勾人摄魄，却呈现出贵族女子独有高傲和气度。 顾姒看着她的侧颜，露出欣赏的笑容。 “姐姐说得对，但小宋大人宠妾灭妻本就是本末倒置，即便是为了叶氏威名，姐姐也该肃清一下府邸了。” 说话间，雨势逐渐变大。 盛歌手持雨伞而来，低声提醒道：“小姐，下雨了，咱们回去。” 顾姒没应声，只默默地与叶书兰对视着。她的目光坦然又诚恳，甚至像是敞开了心扉让对方窥探。 对上这样的眼神，叶书兰的戒备和忌惮一点点软化，最后化作一声叹气。她看得出来，顾姒说这些话并非全然为了挑唆，更多的竟是对自己的惋惜和心疼。 “雨大了，叶姐姐还是快些回去，以免着凉。”顾姒突然开口，从盛歌手中接过雨伞撑到了叶书兰的头顶。 叶书兰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多谢。” 顾姒莞尔，临走前以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提醒道：“所谓臭味相投，顾灵月与妙娘子二人身上的恶臭隔着正面冰玉湖都能闻到，叶姐姐闻不到吗？” 说完这话，顾姒也不给叶书兰反应的时间，直接福身随着盛歌走了。 叶书兰愣住，目光久久不曾从顾姒的背影上收回来。 第309章 线索 直到回到马车上，叶书兰的心情依旧不能平静。 “少夫人，您怎么了？”负责伺候她的丫鬟一边替她收了雨伞一边问道，“少夫人是知道今晚会下雨吗，怎么提前备好了雨伞？” 叶书兰目光落在雨伞上，脑子里一直是顾姒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闻不到吗？” 丫鬟没听清，“少夫人在说什么？” 叶书兰拧眉抿唇，她并不认为顾姒说的这句话只是单纯为了贬低顾灵月和妙娘子，应该是对她的某种提示。 “怜菡，你可有注意到月姨娘和妙姨娘两人身上用的是什么香吗？” 提到这二人，丫鬟明显不悦地撇了撇嘴。 “还能是什么味道，就是勾引爷们儿的臭气呗。” 叶书兰摇头，正想再言，却听到车外有匆匆的脚步和嘈杂的人声传来。 “下雨了，快让本少爷进去。” “夫君当心头。” “快拿手绢来给夫君擦脸。” 下一刻车帘被掀开，竟是宋泽成带着顾灵月和妙娘子提前回来了。 瞧见车内还坐着端庄的叶书兰，宋泽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你也在啊。” 叶书兰淡淡“嗯”了一声，“想着夫君与两位姨娘还要在船上再待会儿，我便先回来了。” 刚才宋泽成带着顾灵月和妙娘子登船游玩的时候，全然将叶书兰忘在了脑后。此刻骤然在马车里看到她，这才想起今日出门一共是四个人。 妙娘子扫了叶书兰一眼，撒娇似地说道：“夫人能否往外挪一挪，夫君刚才淋了雨，不能坐在外面吹风。” 叶书兰闻言当真起身把最靠内的位置让了出来。 谁知妙娘子立刻拉着宋泽成的手挤了进去，竟是把叶书兰这个正妻给挤到了最外面。 叶书兰也不恼，反而贴心地将刚才顾姒塞给她的手绢递给宋泽成。就在宋泽成想伸手接的时候，叶书兰却弓着身子探出去，亲自给他擦了擦脸。 瞧见叶书兰突如其来的主动，宋泽成还有些愣神。 顾灵月和妙娘子却是心中不屑，仅凭这点儿雕虫小技，怎么可能和她们争锋。 却不知叶书兰这么做的时候心思根本没在宋泽成的身上，而是借机凑近妙娘子和顾灵月，闻了闻她们两人身上的香味。 一样的味道。 臭味相投。 姐姐闻不到吗？ 顾姒的话一直萦绕在叶书兰的脑海中，让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小姐，宋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盛歌站在顾姒身后，将刚才探到的消息转述给她。 顾姒沉默不语，只望着窗外绵密的细雨出神。 因为突然下雨，湖边不少灯都熄灭了。灯会无疾而终，游人自然散去。眼看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殷景熙决定亲自去把马车驶过来接顾姒。 盛歌不解，“小姐这么直白地将线索告诉叶夫人，就不怕她转头向宋泽成告密吗？” 看着永昌王府的马车破开雨幕逐步驶来，顾姒淡淡一笑，“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叶书兰可是叶太傅的孙女。这样的出身，又岂会与宋泽成这种淤泥同流合污。” 第310章 事发 返回内相府，宋泽成在妙娘子和顾灵月的纠缠之下直接回了后院。 叶书兰站在马车边福身，静静看着宋泽成左拥右抱走远。 丫鬟怜菡十分替自家少夫人抱不平，“今日出城这二人就一直霸占着少爷，回府了还这般狐媚。少夫人，您可要拿出主母的气质好好敲打一下这二人才好！” 叶书兰闻言只是微微挑眉，“敲打？祖父曾说过，打草惊蛇不如耐着性子引蛇出洞。” 怜菡露出疑惑的神情。 叶书兰没说什么，只利落地回身重新登上了马车。 “少夫人？” 马车内充斥着浓郁的香粉味道，让叶书兰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怜菡。” “奴婢在。” “明日你乘这车去一趟香粉铺子。” “少夫人是想买什么香吗？” 叶书兰眯眼，“不必，你找一个嘴严的制香的师傅，让他辨认一下这车里究竟是什么味道。” 翌日。 怜菡按照叶书兰的吩咐一早就出了门，等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比墨汁还难看。 “如何？” 怜菡踌躇片刻，才愤愤不平地将结果悄声告诉了叶书兰。 “当真？” “自然是真的！制香的师傅说了，这种香料产自西域，轻易不可得。只有在制作名贵香料的时候，才会加入少许用于调和其他香味。而且这种香若是用多了，还会伤及根本。” 听到怜菡这般说，叶书兰在短暂的惊诧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少夫人就不生气吗？”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 “月姨娘和妙姨娘使用这种上不到台面的手段勾引少爷，您应该狠狠惩治她们！” 叶书兰垂眸，手指摸索着素白的丝绢，“惩治是要惩治的，不过还没到时候。” …… 自七夕之后，顾姒一直让盛歌密切关注着内相府的动静，谁知过了五六日却一点儿异常消息都没有。 “小姐，会不会是叶夫人没能理解您的意思？” 顾姒蹙起秀气的柳眉，食指曲起轻轻敲打着桌面。 “奇怪，叶姐姐一向聪慧，不该听不懂我的暗示。” 正说着，突然听到院子里闹了起来。 顾姒：“怎么回事？” 盛歌正想出去看看情况，却见秋水提着裙摆匆忙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灵月小姐被抓起来了！” 说话的语气看似焦急，但秋水的神色中却又不自觉带了些幸灾乐祸。 顾姒伸手将她接住，“别着急，慢慢说。” 秋水咽了口唾沫，“小姐，刚才内相府那边传回消息，说是灵月小姐伙同妙娘子下毒谋害小宋大人，被小宋大人的正妻叶氏人赃俱获。如今小宋大人昏迷不醒，内相大人一怒之下杖毙了妙娘子，连带着灵月小姐也被打入了大牢。” 顾姒眯起眼睛思忖了片刻，“只是打入大牢？” 秋水点头。 看顾姒似乎有些失望，盛歌安慰道：“顾灵月虽说只是个贵妾，但也是从将军府出去的小姐。哪怕是看在顾将军的面子上，内相也不好直接将人处死。” “我知道。”顾姒捻了捻手指，“寄梦院可得了消息？” 秋水：“灵月小姐是被内相亲自带着京都衙门的官差从内相府押走的，当时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如今岂止是寄梦院，整个京都城都传遍了。” 第311章 求情（1） 就在主仆三人说话间，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觅云院来。 “崇武将军，您可要救救我的灵月啊！我求你了！” 顾姒望出去，且见周婉婷径直冲到他们院子中央，当着不少下人的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被她的动静所惊扰，片刻之后顾战扶着云傲雪走了出来，顾戎也跟在两人身后。 看到顾战现身，周婉婷声泪俱下地跪行到他面前。 “崇武将军，我只有灵月这么一个女儿了，只要你能救她，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顾战被绕得头晕，“嫂嫂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周婉婷扒拉着顾战的裤腿哭道：“您不答应我，我就一辈子跪在这。求您了，如今只有您能救我的灵月。” 云傲雪与顾战对视一眼，虽然还不清楚事情原委，却也猜出是顾灵月出了事。 “嫂嫂先别慌，你要让我们帮忙救灵月，也得先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伯母，您还是先起来说话。我娘亲如今可怀着弟弟呢，受不得惊。”顾姒清亮的嗓音传来，顾战这才注意到周婉婷不知何时竟是挂在了云傲雪的腿上，登时额角一跳。 “戎儿，快把你伯母扶起来。” 顾戎受令，一把架着周婉婷的胳膊强行将人从云傲雪身上拽了下来。 眼看周婉婷整个人软绵绵站不住脚，顾姒便吩咐秋水。 “去抬把椅子过来，给伯母看座。” “是。” 片刻之后，周婉婷四肢乏力地坐在院子中央，顾姒与顾战等人围在她身侧。 “究竟发生了何事，嫂嫂慢慢讲清楚。” 自从赋闲在家之后，顾战每日都在贴心照料云傲雪。除了邸报之外，其他消息通通不看，故而还不知道顾灵月已经被内相下令打入大牢了。 周婉婷抽噎了两下，这才缓缓开口。 “我，我们家灵月是被冤枉的，她对宋泽成一片真心，怎么会下毒害他呢。都是新进府的那个妙娘子惹的事，都是她陷害我们灵月！” 顾战和云傲雪惊地瞪大眼。 “什么，灵月下毒害了宋泽成！？” 周婉婷忙摇头，“不是我们灵月做的，都是妙娘子陷害！将军，您神通广大，求您去和内相说说情。” 顾战倒吸一口凉气退了一步，避开了周婉婷抓过来的双手。 与此同时顾姒幽幽道：“伯母既要让我爹帮忙说情，就该如此说明情况。您说灵月姐姐是被妙娘子陷害的，可我怎么听说，是她们两人联手害了堂姐夫？那内相府的少夫人可是人赃并获，连毒药都给搜出来了呢。” 听了顾姒的话，顾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内相既然敢光明正大叫京都衙门的人来将灵月姐姐羁押归案，定是掌握了绝对的证据。爹爹，姐夫和是内相最出息的儿子。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内相这么十几年的辛苦栽培可就功亏一篑了。兹事体大，还请爹爹慎重考量。” 顾战颔首，“昭昭说的不错，这件事既然都由京都衙门接手了，嫂嫂还是老实等待结果。” 第312章 求情（2） 一看顾战拒绝自己，周婉婷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直接从椅子上滑跪下来。 “求你了，我求求你们了！灵月是我唯一的女儿了，她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说着她更是朝顾姒磕了个响头，“姒儿，我知道以前你与灵水有过嫌隙，惹了你不痛快。但如今灵水已经死了，还死得那么惨，过往的恩怨就让它随风。只要你同意让你爹爹救灵月，伯母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顾姒侧身避开她的大礼，心中冷笑不止。 都到这个时候了，周婉婷在求情的时候还不忘给她挖坑。一旦她阻止顾战救顾灵月，便是因为以往与顾灵水的恩怨故意为之。 顾姒伸手弹了弹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冷声质问。 “那伯母想让我爹爹怎么救她？下毒谋杀他人可是死罪，更别说灵月姐姐杀的还是内相之子。伯母以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内相放过想杀他儿子的罪人？” 顾姒一句话将周婉婷问得呆住。 “我……” 就在这时，一阵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管如何，灵月都是我们将军府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她被关在大牢中，别人会怎么看待咱们将军府？” 顾姒顺着声源看出去，且见顾瑜和顾玥怡扶着老夫人匆匆而来。 “叔婶，大哥，二妹，你们怎么也来了？”顾战一看到觅云院涌入这么多人，也是头大不已。 老夫人用拐杖抽了下顾瑜的后腰，他便顺势跪在了顾战跟前。 “二弟，灵月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想保住这个女儿。还请二弟帮我们了！” 顾玥怡也顺势福身，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二哥，如今灵水已经去了，我大哥大嫂只剩下灵月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灵月也没了，大哥大嫂可怎么活啊。二哥，还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他们。” “顾战，这么些年来你与阿云驻守边疆，我们在京都城内替你守着将军府，可没让你操心？如今灵月遭了殃，眼看命在旦夕，就算是看在这么多年咱们相互扶持的份上，也请你替灵月说说情把。就算是我老婆子求你了！” 说着，老夫人将拐杖一扔，作势也要拜倒下来，幸亏顾战眼疾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叔婶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瞧着这作妖的一家子突然都来给顾灵月求情，顾姒挑了挑眉，抿唇不语。 其实老夫人之所以带着顾瑜和顾玥怡来求顾战，并非全心为了顾灵月着想，更多的是为了顾瑜和冯祯的仕途。 顾灵月若真的以谋杀宋泽成来定罪，顾战倒是可以凭借一身的功勋不受影响，但顾瑜和冯祯却是别想在官场上继续升迁。 正是因为如此，老夫人才会拉下脸求到觅云院来。 面对四人的求情，顾战也甚是为难。 “叔婶，大哥大嫂，你们都先起来说话。” 老夫人放出狠话，“你若是不愿意帮忙，我们就跪死在这里！” 第313章 探视（1） 眼看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仆人聚集而来，顾姒冲顾戎使了个眼色。 两姐妹上前合力托着老夫人，愣是将她给提拎着站起身来。 顾姒：“叔奶奶，大伯，伯母，你们当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救灵月姐姐吗？” 老夫人和顾瑜对视一眼，直觉顾姒这话有诈。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作答，周婉婷就抢先一步开口。 “愿意，当然愿意！只要你能有办法救灵月，给再多的银子，托再多的关系我都愿意。” 得了这答案，顾姒满意一笑。 “爹爹，既然叔奶奶和伯母都这样承诺了，那您就帮忙打听一下情况。” “这……” 顾姒上前牵住顾战粗糙的大掌晃了晃，“也没说就一定要让爹爹把人救出来，咱们先去牢里打听一下案件审理到哪一步了。说不定用钱财打点一下，灵月姐姐就能少受些苦。” 听顾姒这么说，顾战只能无奈地点头。 “好，那我就试试看。” …… 好不容易把老夫人和顾瑜等人打发走，回到屋内，云傲雪不解地询问顾姒。 “昭昭，一开始你本是不愿意你爹帮忙的，怎么后来又改主意了？” 顾戎：“是啊，内相敢撕破脸把顾灵月送去大牢，摆明了不怕人打点疏通。要想用银子把她捞出来，我看是难。” 顾姒扶着云傲雪坐下，替她整理了一下发丝。 “谁说我是想救顾灵月出来了，杀人偿命，她若真的做了那种事情，自然是该入大牢的。” 顾战听得一头雾水，“那昭昭的意思是……” 顾姒叹气，“爹娘刚才也瞧见了，叔奶奶他们这么多人跪在咱们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下人瞧着，爹爹若是咬死不答应，只会显得咱们无情无义。” 想到刚才的情况，顾战的神情就不太好。他在战场上都能杀伐果决，但回到这崇武将军府却三番四次地被人威逼利诱。 看出顾战的不悦，顾姒又上前安抚道：“爹爹也不必忧心，顾灵月的事情交给我和长姐来办，你就安心在家陪着娘亲就好。” “交给你们？”顾战俨然有些怀疑和不放心。 “又不是去和内相谈判，不过是到官府问问情况而已。这点小事爹娘都不放心交给我们，日后长姐还怎么撑起将军府？” 顾戎上前揉了揉顾姒的头，“昭昭说的没错。爹娘放心，明日我就去把情况打探清楚。” 翌日清晨。 顾姒与顾戎一道乘车前往京都衙门。 见他们到来，看守牢房的典狱长很是惶恐。 “哎哟！顾少爷顾小姐，二位贵人怎么来咱们这腌臜地了？” 顾戎开门见山道：“我要探视顾灵月。” 顾灵月是被内相亲自押来的，投毒谋杀宋泽成的事情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内相更是下令就算是顾战来了，也不许他把顾灵月带走。 故而面对顾姒和顾戎二人，典狱长很是为难。 “两位贵人，不是小人不放你们进去，只是这顾灵月小姐的案子尚且在审理之中，不便探视。” 顾戎知道典狱长在想什么，直接塞了一大包银子到他手中。 “我们只是探视一番，应该不违反规定。” 顾姒：“是啊。就算是判了死刑，这临刑之前也该让我们见她最后一面。” 第314章 探视（2） 被顾戎和顾姒这么笑眯眯看着，典狱长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汗水直往下淌。 他是在上一个典狱长因为七皇子的案件被废之后新调任的，最害怕的就是再出现“畏罪自杀”类似的情况。 顾姒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退了一步。 “要不这样，典狱长若是觉得我们两人进去太过招摇，不如就让兄长留在外面，我单独见灵月一面。” “不行！”顾戎当机立断反驳，“太危险了，昭昭怎么能一个人进去。” 顾姒却笑道：“没关系的。有典狱长在，能有什么危险。况且我只是在牢门外面和灵月姐姐说说话，又不进去。” “可顾灵月还是太危险了，万一……” “兄长。”顾姒柔声打断顾戎，“灵月姐姐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姐姐。她若真是冤死在牢里，崇武将军府的颜面可就丢尽了。到时候爹爹真闹到御前，我可拦不住。” 顾姒越说，典狱长的神色越难看。 他原本就是受了内相命令才守着牢门不让人探视顾灵月的，无非是不想让人以权势为顾灵月脱罪。 但从刚才顾姒的话里，他却发觉顾姒与顾灵月的关系并不好。而且他们兄妹二人今日前来探视，也不过是为了了解案件进程，并没有要帮顾灵月脱罪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崇武将军府顾战也开始关注这个案子。若是不小心惹怒了对方，他还真怕顾战提着战刀来把他们牢房给斩了。 “顾小姐若真是想进去看看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时间上……” “一刻钟就够了。”顾姒笑眯眯回到。 见顾姒这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模样，典狱长咬牙点了点头。 “行！那我这就带顾小姐进去。” “昭昭！” 看顾姒当真要跟着典狱长进大牢，顾戎担心地眉头皱出了“川”字。 顾姒却冲她摆手，“兄长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走个过场，回头给大伯叔奶奶他们有个交代就行。” 听她这么说，顾戎这才妥协，但也再三叮嘱道：“大牢里脏乱，若是害怕就早点儿出来，不必待够一刻钟。” “知道了。” 典狱长规矩地在一旁等着，在听完兄妹二人的对话之后更放心了。看来这顾姒小姐和顾灵月小姐不睦的事情是真的。 这样最好，哪怕是事后内相追问起来，他也有了说辞。 “顾小姐，这边请。” 顾姒提着裙摆，随着典狱长进了京都衙门的地牢。 随着牢门的合上，外界的光线被斩断，与此同时潮湿发霉的味道伴随着其他难以言喻的臭味扑鼻而来。 顾姒停下脚步，虚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 典狱长笑呵呵回头看来，“这大牢里关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又脏又乱的，只怕是会污了顾小姐的眼睛。顾小姐若是害怕的话，咱们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如果顾姒自己因为害怕不敢进，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这样他可以既不得罪顾战又不得罪宋天睿。 谁知顾姒在短暂停顿之后迈出了步子，她走路的频率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坚定。在路过典狱长跟前的时候，更是冲对方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又不是战场上的尸山血海，有什么好怕的。” 第315章 震慑 对上顾姒那过于淡定的眼神，典狱长脸上的笑容僵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姒已经越过他朝着幽深的大牢内部走去了。 京都衙门的大牢分为三部分，最外面的关押的都是普通罪犯，中部关押的都是死囚，最里面的部分是留给像顾灵月这样身份特殊的犯人的。 一路走来，不少犯人在瞧见顾姒这般模样艳丽的美人之后都纷纷发出怪叫，更有人胆大地冲到牢门边上伸手抓来。 “叫什么叫？都给我滚进去！” 典狱长怕顾姒吓着，忙解下腰间的大刀呵斥犯人。 但与此同时，他却也悄悄用余光打量着顾姒。但凡对方露出一丁点儿恐惧的神色，他就有理由把人请回去。 谁知顾姒非但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些不耐地催促。 “典狱长，能走快些吗？我怕兄长在外面等急了。” 那冷清似高山雪莲的模样，不由得让典狱长呆住。 这么多凶穷极恶的罪犯，哪怕是男子也得抖三抖，怎么这个柔柔弱弱的顾小姐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就在典狱长愣神之际，突然有个犯人从铁门中伸出手来，一把死死拽住了顾姒的衣袖。 “哈哈哈！小娘子长得真标志，进来陪小爷坐坐。” 此话一出，周围更是爆发出一阵轰然的怪笑。 典狱长吓了一跳，忙指着那犯人呵斥道：“放手！快放手！” 然而对方非但不放，反而更加用力地拉扯顾姒。 一旦顾姒被拽到牢门边上，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劫持，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顾姒朝典狱长伸手。但她并不是为了求救，而是利落地抽出了对方手里的大刀。 唰——！ 手起刀落，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大牢。 顾姒将自己的衣袖收了回来，顺便把大刀送回到刀鞘内。 等这一切都做完，典狱长才堪堪回神。 他转头向牢门内的犯人看去，且见对方捂着受伤胳膊跳脚，地上却是没有一滴鲜血。 原来顾姒刚才那奋力一斩用的是刀背，那力道虽然不足以斩断对方手臂，却也足够敲断骨头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顾姒不仅冷静自救，还把周遭的犯人都给镇住了。 “可以走了吗？” 清冽的嗓音传来，骇得典狱长打了个哆嗦。他咽了口唾沫，侧身给顾姒让路。 “顾小姐请。” 顾姒再次抬脚往前，此时左右两边的牢房内除了捂着胳膊呼痛的那一个外，没人再敢出言冒犯。 “顾小姐，这间便是顾灵月的牢房了，小人在外面等您。”说完这话，典狱长就懂事地退了出去。 此时距离她进入大牢已经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为了不让顾戎担心，顾姒决定速战速决。 “顾灵月。” 淡淡的三个字出口，将蜷缩在角落中的顾灵月唤醒。只见对方迷糊睁眼，在看到有人出现在门口时，双眼迸发出精光。 “娘亲？” 顾灵月跌跌撞撞跑过来，看模样左腿像是受了伤。而且整张脸又红又肿，披头散发，嘴角还带着些微血迹，俨然已经受了一番调教。 “灵月姐姐客气了，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娘。” 第316章 诈（1） 看到来者并非周婉婷而是顾姒，顾灵月的脚步瞬间顿住。 “是你！？” 顾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母亲呢？” “伯母？她进不来。”顾姒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顾灵月的脚。左脚的脚踝带有血迹，应该是被人给打伤了。 顾灵月注意到她的眼神，赤红的眼底不禁冒起一层火焰。 “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可是堂姐堂妹啊。” 顾灵月啐道：“谁和你是姐妹！当初若不是你联手苏妙陷害于我，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就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嗤。” 顾姒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一声，“你若不打我兄长的主意，还能死得晚一些。只可惜，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对上顾姒冷漠却美艳的面容，顾灵月除了在心底诅咒之外，隐约也生出了一丝丝后悔。当初如果没有对顾戎下手，如今结局是不是就不是这样了。 顾灵月冲上来扒拉住牢门，混杂着泥土和血液的脸上满是愤恨。 “那你现在看到我被关在大牢中，是不是觉得很满足！？” “如果姐姐能在里面待得久一点，我想我会更满足。只可惜……” 顾姒故意停顿的这片刻，给了顾灵月无限的遐想。对方的唇瓣蠕动了两下，一副分明很想追问却又警惕不言的模样。 顾姒：“昨日老夫人连同伯父伯母一道去向我爹求情了，说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想把你救出去。” 顾灵月瞬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间又混杂着欣喜与希望。 “当真？” “自然是真的。否则以姐姐谋杀内相之子，朝廷大员的重罪，本该直接问斩的。若不是我爹与内相周旋，又岂容你活到今日。” 顾灵月后退一步，半信半疑地看着顾姒。 “你骗我！你们一家人会有这么好心救我出去？” “自然是有条件的。”顾姒笑眯眯地挽了下耳边的碎发，“我爹已经与伯父以及叔奶奶达成协议，只要他们愿意携全家离开京都城再也不回来，我爹就想办法保你性命。” 此话一出，顾灵月想都不想便否决。 “不可能！” 不是顾灵月不相信老夫人和顾瑜会救她，而是他们一家努力了这多年，无非是想留在京都城霸占将军府，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放弃这一切。 顾姒挑眉，“姐姐这是不相信你自己在伯父伯母心中的分量，还是不相信自己此次事件造成的影响？” “你什么意思？” 顾姒幽幽叹了口气，“姐姐谋杀内相之子，震惊朝野，连皇上都惊怒万分下令严查。不管这个案子最终如何审理，伯父和姑父的仕途已经受损。与其留下继续丢人，不如提前离京。而且有我爹周旋，伯父和姑父即便被贬，也尚且能留存个县令的职位。” 说完这些，顾姒歪着头笑眯眯看着顾灵月。 “恭喜姐姐大难不死，不日便可从这出去了。” 第317章 诈（2） 眼看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但牢门依旧紧闭，守在外面的顾戎已经坐不住了。 “开门，让我进去！” 面对她的要求，守门的侍卫很是为难。 “顾少爷请留步。” “我让你滚开！” 顾戎急得额头上都出汗了，一想到顾姒在黑暗又恐怖的牢房里待了那么久，她整个人都焦躁又后悔。 顾戎随着顾战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早就练就了一身的肃杀之气。此刻突然瞪眼，气场登时骇得守门的侍卫瑟瑟发抖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牢门终于开启。 顾姒从黑暗中走出，阳光照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耀眼的光圈。 “昭昭！” 顾戎一把掀开碍事的侍卫，快步冲到顾姒面前。 “昭昭你没事？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顾姒一边仍由顾戎打量自己，一边笑道：“兄长别担心，有典狱长在，我能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的典狱长默默咽了口唾沫，只希望顾姒能好人做到底，千万别把她差点被犯人挟持的事情说出去。 看到顾姒全须全尾的出来了，顾戎这才松了口气。 “见到顾灵月了？” “见到了。” “她怎么说？” 顾姒叹气，“灵月姐姐招供了，说她虽然不是成心，但也的确是她失手害了姐夫。”顾戎闻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算了，这些事回去再说。来，兄长扶你上马车。” …… 瞧见顾姒与顾戎回府，老夫人第一时间又带着顾瑜、周婉婷以及顾玥怡赶去了觅云院。 顾姒原本想先去沐浴再出来说这件事，却被这三人堵了个正着。 “顾戎，你们可见到灵月了？”周婉婷冲上来扒住顾戎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 顾戎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沉声道：“我没见到，但昭昭见到了。” “顾姒？” 云傲雪和顾战也有些惊讶，“怎么是昭昭见到的？” 顾戎简单将情况介绍了一下，云傲雪立刻心疼地把顾姒搂入怀中。 “大牢里肯定又脏又乱，昭昭可有吓到？” 顾姒乖巧摇头，“没有哦，犯人都很老实，只是灵月姐姐情况不太好。” 此话一出，周婉婷更急了。 “灵月，我的灵月她怎么了？” 老夫人和顾瑜也凑上来追问，“姒儿，你快说说你灵月姐姐情况怎么样？关于案子的事情她怎么说？真的是她动手害了小宋大人吗？” 面对这么多问题，顾姒先扶着云傲雪坐下来以后才慢慢回答。 “灵月姐姐认罪了，说的确是她失手害了小宋大人。” 第一个问题出口，老夫人登时气得跺脚。 “混账！就算泽成娶了妙娘子，灵月也不能如此想不开啊！” 周婉婷却依旧坚持顾灵月是被陷害的，“那也是妙娘子逼她的，若不是妙娘子勾引宋泽成在先，灵月又怎么会走投无路。” “够了！” 眼看老夫人和周婉婷争执起来，顾瑜沉声将两人打断，转过身慌乱地看向顾战。 “二弟，灵月若是认罪，那是不是就死定了？” 顾战尚未开口，顾姒却悠悠接道。 “不是哦，灵月姐姐说内相愿意放他一马。” 第318章 诈（3） 顾姒的话登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周婉婷眼睛一亮，径直扑向顾姒，“真的吗？内相真的愿意放过我的灵月？” 老夫人和顾瑜对视一眼，同样震惊。 顾姒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看得众人一度心脏揪紧。 顾战追问，“昭昭，灵月究竟怎么说的？内相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灵月姐姐的原话是说，内相虽然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但却有个苛刻的条件。” 周婉婷：“什么条件？要钱吗？” 光是听到对方有可能要收钱，老夫人心里就已经很不舒服了。谁料顾姒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她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顾姒绞着手绢道：“内相说，只要大伯和姑母一家愿意从此离开京都，再也不回来，他就同意放过灵月姐姐。” “什么！？” “离开京都？” 顾瑜和顾玥怡对视一眼，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炸开。老夫人若不是拄着拐杖又握着顾玥怡的手，只怕立刻就到倒下去。 “不行！这怎么行！”顾瑜想都不想便否决这个要求，“我如今还是朝廷命官，如何能擅自离京？” 顾玥怡也回过神来，忙道：“是啊，冯祯如今还留在礼部任职的，如何能走？” 瞧见几人慌乱的神情，顾姒不徐不疾解释，“灵月姐姐说了，只要伯父和姑母同意，内相立刻就可以向皇上请旨，将伯父和姑父的官职调整为七品的县令。” “县令！？”老夫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得，嗤笑了好几声，“我瑜儿就算如今被调去了宗正寺任主薄，好歹也京官。况且冯祯还在礼部，前途不可限量，怎么可能会同意去当什么县令。” 等老夫人一口气说完，顾姒这才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那，那可怎么办？我已经替叔奶奶和伯父答应灵月姐姐了。” “什么？你答应了！？”顾瑜一把攥住顾姒的手腕，恨不得将她揉碎踩扁，“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你有什么资格替我答应内相？” 顾姒的眼中立刻浮现出泪水，委屈巴巴地挣扎道。 “伯父，我疼。” 就在顾瑜动手的那一刻，且见顾战和顾戎二人箭步冲上前，一人擒住顾瑜的胳膊，一人攥住他的手，强行将他从顾姒身边拽开。 顾戎：“你干什么？放开昭昭！” 顾战更是火大，不仅拉开了顾瑜，更是一掌将他掀翻了好几丈远。 云傲雪上前抱住顾姒，“昭昭没事？哪里伤到了？” 顾姒顺势抱住云傲雪，眼泪汪汪地把手腕伸出去。 “娘亲，你看。” 看到顾姒那雪白的皓腕上多出了的红色指引，云傲雪又心疼又气恼。 “大哥，昭昭是你的晚辈，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呢？” 顾瑜踉跄着站稳，也是气不愤地反驳，“那也是她自作主张在先！我什么答应过要放弃如今的官职离开京都了？她凭什么替我做主？” 这话刚问出口，就顾姒反问道。 “可昨日叔奶奶和伯父来求我爹爹救灵月姐姐的时候，分明说过任何代价都愿意付出的啊。伯母连愿意给我们当牛做马的话都说出来了，离开京都城这样的小事，岂不是更容易接受吗？” 第319章 放弃 顾姒的话就像是一记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顾瑜和老夫人一众人的脸上。 老夫人嘴角几度抽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那也是周婉婷说的，我可没说。” “母亲！”周婉婷“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的跟前，卑微地拽住她的裙角，“母亲，灵月可是您的亲亲嫡孙女啊！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老夫人差点被周婉婷给拽到，一边用拐杖稳住身形一边狠狠抽了对方一巴掌。 “放开！你给我放开！” 谁料周婉婷非但挨了打也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 “母亲，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对您多有冒犯。但您要罚就罚我，千万不要牵连灵月啊。灵水走了，灵月可是您如今唯一的嫡孙女了。您救救她，我求您救救她！” 顾玥怡眼看老夫人摇摇欲坠，忙伸手去掰周婉婷的手指。 “嫂嫂这话说的可真是太自私了。这件事原本就是灵月的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要让我们全家都来为她的过错埋单！？” 顾玥怡也是真慌了神，她的夫君如今可是堂堂的礼部官员，女儿冯尔雅又乖顺美貌。他们有着无限的可能，凭什么要为了顾灵月离开京都城？ 她死也不会答应的！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顾瑜，虽然几经遭到贬官已经让他深受打击了，但他分明已经搭上了宋泽成的线。只要能帮对方完成任务，他就能回到礼部。 如果不是顾灵月犯错，如果顾灵月没有毒害送宋泽成的话…… 顾瑜越想越是恨毒了顾灵月，以至于气恼地浑身都在发抖，五官也扭曲变形得令人害怕。 “蠢货！” 顾瑜一声暴喝，惊得所有人都闭了嘴。 只见他两步跨到周婉婷跟前，一手抓住她的衣襟被人提拎了起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周婉婷脸上，打得她瞬间口吐鲜血，脑袋歪到了一边。 “都是你！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个顾灵水就已经害的我被皇上贬黜到了宗正寺，这还不够，顾灵月还要害我离开京都城。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走的。至于顾灵月，她就该立刻死在大牢里，以赎罪孽！” 这番话重重击穿了周婉婷的心脏，她忍着嗡嗡作响的耳朵缓慢抬头，那布满血丝的瞳孔中倒映出此刻顾瑜丑恶的嘴脸。 周婉婷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啐了对方一口唾沫。 “你这个畜生，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救，你枉为人父！”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扇出，周婉婷口吐恶言的嘴还没闭上，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顾瑜丢下周婉婷，转身朝顾战开口，“二弟，我们不会接受内相提出的要求。至于灵月，她自己作的恶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顾玥怡：“不错！灵月虽是我的侄女，但她错了就是错了。我们既然是将军府的人，就该明辨是非，大义灭亲才对。” 老夫人也拄着拐杖上前对顾战说道：“顾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还请你替我们转告内相，顾灵月作奸犯科，即日起便不再是我们顾府的子嗣！” 第320章 杀心（1） 顾瑜等人的这番话让同样身为父母的顾战和云傲雪心生恶寒。 明明昨日这些人还在威胁顾战救出顾灵月，今日得知了内相提出的要求，立刻就变了脸，甚至连顾灵月为顾家女的身份都不认了。 究竟是什么样自私的心态，才能让他们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孙女侄女。 云傲雪紧紧抱住顾姒，让她埋首在自己怀中的同时又捂住了她的耳朵。 顾战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道：“叔婶，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回头我会找机会和内相单独谈谈。” 一听还要拖延，顾瑜急得手心冒汗，生怕明日宋天睿就会对皇帝建议将他贬出京都城去当什么七品的县令。 “二弟，这件事还是应该速战速决才好！” 顾玥怡：“是啊，灵月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全京都城的人都在看着咱们将军府。此时只有立刻表明态度，才能平息这件事带来的不利影响。” 顾战抿着唇没说话，顾灵月的事情的确是引发了轩然大波，但却都是因为顾瑜和周婉婷教导无方。 至于崇武将军府受损的名声，顾战突然生出几分让眼前这些亲戚离开京都城也不错的想法。 就在这时，顾姒从云傲雪的怀中钻出了脑袋，怯生生望着顾战。 “爹爹，内相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不会那么轻易见您。况且这个条件原本就是内相通过灵月姐姐传达出来的。姒儿觉得，即便是要让灵月姐姐伏法，也该先明确与她说清楚。否则灵月姐姐若是翻供的话，内相只会更加恼怒大伯一家。” 顾姒适时的话落在众人耳中犹如晴天霹雳。 顾瑜瞳孔地震，“翻供？她还有胆子翻供？” “那可不行！不能让她翻供。”顾玥怡扶着老妇人的胳膊，“母亲，得让想个办法灵月安心伏诛才行。” 老夫人眼珠转了几转，视线再次落在顾姒身上，此刻她的眼神明显区别于之前的恼怒，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顾姒，既然之前就是你替顾灵月传的消息，那这次不如还是由你去和灵月说清楚？” 顾玥怡与顾瑜也频频颔首附议，“顾姒，拜托你了！” 对上这三人期待的眼神，顾姒却缓慢却坚定的摇头。 “那可不行。” 老夫人咬牙，“你不愿意！？” “叔奶奶误会了，不是姒儿不愿意，而是灵月姐姐的性子多疑。若是我去传达这个消息，你们认为她会信吗？灵月姐姐只怕会认为是我故意设计陷害，到时候她闹起脾气来，说不定会立刻请内相大人向皇上下旨调动伯父和姑父的任职。”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瞬变。 顾瑜急得满脸通红，“那要怎么办？” 顾姒压抑住狡黠的笑意，“不如伯父和伯母一起去看看灵月姐姐。等到判决一出，姐姐只怕是没有活路了。伯父和伯母好好和姐姐解释清楚，我想她会理解你们的。” 这话让顾瑜和老夫人以及顾玥怡交互交换了一记眼神，三人的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露骨的杀意。 第321章 杀心（2） 深夜，盛歌一边替顾姒关了房间的窗户一边不解的询问。 “小姐为什么要让顾瑜和老夫人他们去看顾灵月，难道就不怕他们知道真相吗？” 顾姒坐在半人高的铜镜前，木质的梳子缓慢地从柔顺的青丝间滑下。精致的容貌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柔和又朦胧。 “利益不同，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怎样？只要宋泽成一日不醒，内相就一日不会放过顾瑜。如果杀了顾灵月就能让内相消气的话，我想伯父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盛歌一听这话，浑身都止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小姐的意思是说，顾瑜会对顾灵月下手？但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况且周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顾姒不屑地咋舌，将木梳放回案几上。 “这便是人和畜生的区别了。人会拼命回护自己的子女，但畜生却一心只想着自己。” 说到这，顾姒朝盛歌挑了挑眉。 “你若不信，那就去映蓉院看看。” 正如顾姒所料，当盛歌不信邪地潜入映蓉院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人并没休息，大厅中反而灯火通明。顾瑜、顾玥怡、冯祯、老夫人等人一个不落地聚集在一起。 顾玥怡紧紧攥着手帕，焦躁且心虚地看了顾瑜一眼。 “大哥，这次真的不是我们狠心。灵月犯的错实在是太大了，若是将她救出来，不仅是你，我们一家子也得搭进去。” 冯祯也颔首，“不错，我如今还留在礼部任侍郎，即便日后不能官拜尚书，但好歹也是个从三品的官。日后咱们相互照拂，大哥未见得就不能调回礼部。但若是离开了京都城，那以后剩下的几十年，咱两就只能当个小小的县令了。” 顾玥怡说着又转头去看老夫人，“母亲，尔雅眼看着到了快结亲的年纪。若是能嫁个好夫家，到时候大哥说不定还能翻身，您也能继续留在将军府过老太君的富贵日子。但如果离开京都，以后吃糠喝粥的，您年纪这么大了，可如何受得了啊。” 顾玥怡和冯祯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将顾瑜和老夫人说得面如金纸。 老夫人攥紧了拐杖去看顾瑜，“瑜儿，你怎么想？” 顾瑜双手握紧又松开，几经挣扎之后咬牙道。 “这一切都是顾灵月的错，只要她认罪伏法，内相便可消气。咱们也不必落到必须离开京都城的下场。” 一听顾瑜不反对，顾玥怡和冯祯以及老夫人都松了口气。 冯祯分析道：“今天顾姒已经自作主张替咱们同意了内相的要求，好在明日休沐，内相未必会急着进宫向皇帝请旨。明日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只有让顾灵月心甘情愿认罪伏法，咱们才有机会留下来。” 顾玥怡挑眉，“可灵月性子刚毅倔强，让她主动放弃生路，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话一出，众人安静下来。 顾瑜搓了搓后槽牙，狠下心来。 “她若不识好歹，那就由咱们替她做这个决定！” 第322章 探监 翌日。 老夫人、顾瑜、顾玥怡三人一道乘车来到了京都衙门。典狱长一看这么多人都来看望顾灵月，再次头大起来。 “顾大人，贵府的顾小姐昨日不才来过吗？您怎么……” 顾瑜端着官威，不耐地瞪了对方一眼。 “顾姒是顾姒，我是我。我可是顾灵月的生父，来探监有什么不对？” 典狱长冷汗直冒，“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 看典狱长犹豫不决，老夫人冲顾玥怡使了个眼色。 后者缓步上前，塞了一袋银钱到他手中的同时柔声说道：“我们其实是因为听说顾灵月迟迟不肯交代犯案细节，所以才来劝她的。想必衙门的主官大人也想快些破案，给内相一个交代。” 听了顾玥怡的话，典狱长明显犹豫了。 顾灵月的案件的确进展缓慢，虽然人是抓了，但犯人却迟迟不肯承认自己是故意投毒。不仅是主官，就连他这个典狱长也是压力颇大。 想到这，典狱长终于松口。 “好，但和昨日一样，我总共只能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走在大牢内，顾玥怡和顾瑜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老妇人，三人战战兢兢举步维艰。这里不仅恶臭扑鼻，更是鬼哭狼嚎声一片。 瞧着三人胆战心惊的瑟缩模样，典狱长不自觉将他们与顾姒进行了比较。加起来都超过百岁，竟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有胆量。 好不容易挪到顾灵月的牢房前，典狱长转身想走，却再次被人拉住。 “灵月性子执拗，等闲不会轻易妥协。为了让她交代清楚，还请典狱长打开牢门，让我们进去和她详谈。” “什么，要进去？那可不行！” 顾玥怡拽住对方胳膊，神情恳切道：“一切都是为了破案，还请大人通融。” 在收了今日第二袋银子之后，典狱长这才不情不愿地掏出了钥匙。 “先说清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所有人都得离开，否则内相追问起来我可没法交代。” “辛苦大人。” 且听“咔哒”一声脆响，牢门开启。 顾瑜和顾玥怡扶着老妇人缓步走进牢房，仔细搜寻了片刻才在墙角的干草堆内发现了正在昏睡的顾灵月。 不过才几日的牢狱之灾，就已经让她形容憔悴，狼狈不堪。 老夫人用手肘戳了顾瑜的胳膊一下，后者这才忍着刺鼻的臭味走向那堆干草。 “灵月，灵月？” 几番呼唤之后，昏睡的顾灵月总算缓缓睁眼。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夫人和顾瑜等人，顾灵月只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祖母、爹爹？” 顾瑜轻咳两声，忍着不适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顾灵月脏乱的发丝。 “灵月，爹爹和祖母还有你姑母来看你了，你没事？” 感受到顾瑜手上传来的温热，顾灵月的理智才缓缓回笼。当她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的时候，腾地一下撑起了身子。 “爹爹！？” 顾瑜答应了一声，“灵月别怕，爹在这。” 第323章 证词 “爹爹，祖母，姑母，你们怎么来了？”顾灵月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突然想起了昨日顾姒对她说的话，登时眼中冒出光来，“爹爹，你们是不是来救我出去的！？内相已经同意放过我了，你们是来带我回家的，对不对？” 看到顾灵月满怀希望的样子，顾瑜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好几下。 如果昨日他还对顾姒的话抱有怀疑的话，那此刻听到顾灵月亲口说出来，他算是彻底死心了。 “灵月，你想出去吗？” 顾瑜手指缩在衣袖中缓缓攥紧，语气中也止不住透出几分冷淡。只可惜顾灵月一心求生，丝毫没看出对方的异样。 “爹爹，祖母，你们带我走，咱们离开京都城重新生活。” 老夫人和顾玥怡对视一眼，两人走到顾灵月跟前蹲下。 “灵月啊，我们的确会带你出去，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们，为什么要给宋泽成下毒？” 一提到宋泽成，顾灵月便痛苦地掩面哭泣起来。 “我没有想害他！我那么爱他，怎么会害他呢？” 老夫人蹙眉，“那他又怎么会中毒，至今都昏迷不醒的？” 顾灵月攥紧拳头，包含泪水的眼眸深处透出浓浓的愤恨。 “都是妙娘子的错，是她先给夫君下药的！如果不是她争宠，我也不会失了分寸，我以前一直很小心的。” 听了这话，顾瑜和老夫人等人总算反应过来。只怕是顾灵月和妙娘子为了争宠分别对宋泽成下了迷药，谁知一不小心量用多了，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顾瑜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暴打顾灵月的冲动。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犯案的过程写下来，再画押认罪。” 顾灵月猛然抬头，“写下来？为什么？” 顾瑜将早就编好的理由说出口，“爹爹已经去见过内相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只有你先认罪，给了他和小宋大人一个交代，才允许我们带你离开。” 顾灵月半信半疑看着对方，“当真？” “自然当真。” 眼看顾灵月生疑，顾玥怡忙出言安抚。她伸手轻柔地替顾灵月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挽到而后。 “灵月，你伤的人可是小宋大人。若是没有具体确凿的供词，京都衙门如何向内相大人交代？而且我老实告诉你，即便放你出去，也是要暗中进行，明面上你是要被处决的。” “处决”二字刺激着顾灵月的神经，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顾玥怡忙安抚道：“你别怕，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你爹已经打通人脉，找了个死囚与你掉包。只要你把犯案的细节写出来画押签字，你爹就能李代桃僵把你救出去。” 听完顾玥怡的解释，顾灵月这才捂着咚咚作响的心脏一点点平静下来。 “真，真的能救我出去？” “当然，你难道不相信我和你爹爹吗？” 顾瑜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铺在地上，就等着顾灵月动手了。 然而顾灵月在拿到笔后却依旧有些犹豫。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些不安。 第324章 动手（1） 眼看探监的时间就快到了，顾灵月依旧不肯交代犯案经过，老夫人忍不住站起身来。 “算了，既然灵月不肯交代，那咱们也别逼她了，就当是好心喂了狗。以后她是死是活都不用告诉我。内相要如何追究，我也管不了。” 一看老夫人生气要走，顾瑜忙起身将她扶住。 “母亲您当心些。” 顾灵月惶恐地将人叫住，“祖母留步！” 老夫人顿住，不情不愿地回头嗤道：“叫我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信我们，我也懒得在这腌臜之地久留。” 顾玥怡见状忙推了推顾灵月的胳膊，“灵月，你还犹豫什么，快写！写了这个，你就能出去了！” “祖母别生气，我写，我这就写！” 老夫人和顾玥怡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原本就神经敏感的顾灵月给绕了进去。几乎来不及多想，她便提笔将自己当初如何认识妙娘子，如何得到晚香，又为了争宠给宋泽成下药的事实一一写了出来。最后，她咬破了手指，在自己签下的名字后面印上了血色的指印。 “姑母，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顾玥怡捧着证词，眼睛都在放光。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 顾瑜大步上前，先是一目十行将证词看完，随又小心翼翼叠起来收入衣袖中。 顾灵月忐忑不安地看着三人，忍不住撑着跛脚起身再三求证。 “爹爹，证词我已经写了，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出去？” 顾瑜没有回答，反而隐晦地朝老夫人和顾玥怡使了眼色。 顾玥怡也起身顺势扶住顾灵月的一条胳膊，手上的劲儿大得让顾灵月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踱步回来，大力地牵住她的另外一只手。 “灵月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祖母。”对上老夫人的面容，顾灵月忍不住泪流满面，“祖母，您和姑母的大恩大德，灵月一辈子都会记得。等我出去，灵月定会好生孝顺二人。” 老夫人叹气，苍老浑浊的眸子里闪过残忍的杀意。 “不必了。” “什么？” 不等顾灵月回神，一条麻绳突然自后向前套在了她的脖颈上。 “呃！” 原来就在刚才趁着老夫人和顾灵月说话的时候，顾瑜已经悄然转到了她的身后，从衣袖中将早已备好的麻绳拿了出来。 察觉出顾瑜的企图，顾灵月立刻拼命地挣扎起来。 但老夫人和顾玥怡却是一人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死死地将她押在原地。 顾灵月一边痛苦地发出呼救声一边踢腿，其中一脚踹在老夫人的膝盖上，让对方脚下一软。 眼看顾灵月就要挣脱束缚，顾瑜咬牙在她的后膝盖窝上来了一脚，让她骤然间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忍着膝盖上的剧痛重新抓住顾灵月的双手，不让她挣脱。 “瑜儿，快用力！” 顾瑜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勒住绳子，恨不得就此把顾灵月的脑袋给拧下来。 “蠢货！好好的，为什么非要给小宋大人下药？若不是你，内相大人也不会迁怒于我。你还有脸与内相达成协议，让我们放弃如今的官职带你离开京都？顾灵月，你太自私了！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就该死在大牢里！” 第325章 动手（2） 顾瑜一边咒骂一边勒紧绳索。 顾灵月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眼珠死死往外凸起，舌头也逐渐掉了出来。但她却依旧没有放弃挣扎，尤其在听到顾瑜的话后。 顾灵月心中掀起滔天的巨浪，几乎将她的理智淹没。 她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拼命地想发出声音。 她想求顾瑜放过自己，并且告诉他，离开京都城的话都是顾姒告诉她的，自己从来没有和内相达成过任何协议。 她被骗了！ 他们也被骗了！ 然而顾灵月挣扎得越厉害，顾瑜手里的绳子就收得越紧。 老夫人：“灵月，你也别怪祖母狠心。你不死，咱们全家都得跟着你遭殃。祖母也是没有办法。” 顾玥怡同样叹气，“灵月放心走，姑母每年都会记得给你烧纸的。” 最后在三人共同的努力下，顾灵月停止了挣扎，手脚无力地垂了下来。只是她到死都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瞧着顾灵月惨死的模样，老夫人松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顾玥怡也是满身的大汗，惊恐地把顾灵月推开，自己靠在牢房的铁栏杆上直喘气。 顾瑜松手，顾灵月的尸身便倒在了地上。垂眸看去，那套在脖子上的麻绳竟然入肉三分，浸满了鲜血。 顾瑜踉跄着后退两步，一边咽着唾沫一边将双手在身上使劲擦了擦，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杀人的记忆抹去一般。 “哒哒哒……” 典狱长的脚步声逐渐传来，每一步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得三人脑仁疼。 靠在铁栏杆上的顾玥怡最先回神，低声提醒道：“快！把顾灵月的尸首摆好了，别让典狱长发现。” 顾瑜与她合力把顾灵月塞回到干草堆里，狰狞的面容朝向了墙角内处，并且将一封写在手绢上的血书塞到她的怀中。 等做完这一切，两人又把老夫人给架了起来。 “母亲，回神了！” “典狱长到了，别露馅儿。” 两人话音刚落，典狱长就走了过来。 “时间到了，该走了。” 随着牢门的打开，顾灵月和顾瑜扶着老夫人走了出去。 典狱长瞧着三人脸色都不太好，于是又扭头看了牢房内一眼。 “怎么了？” 老夫人刚杀了人，此时心态极不稳定，对方的一句话就差点吓得她呲溜到地上去。 顾瑜忙把人扶稳了些，“母亲别难过了，灵月就是那个倔强性子。既然她不肯说，咱们只有将她交给内相处置了。” 听到这话，典狱长这才收回了目光。 “怎么，还是不肯交代吗？” 顾瑜忍着心虚颔首，“冥顽不灵，实在无须同情。” 典狱长咋舌，“哐堂”一声将牢门给合上了。 等到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京都衙门的地牢后，迎着刺眼的阳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顾玥怡扶着老夫人，冲顾瑜努了努嘴。 “东西拿到了，你快去内相府请罪。” 这是他们商量了一整晚才制定出来的计划，为了求得内相的原谅，顾瑜决定带着老夫人和顾玥怡去监牢里探望顾灵月，等通过谎言拿到证词之后便将她杀死。然后顾瑜便可拿着这证词去向内相府请罪。 抬手摸了摸踹在怀里的证词，顾瑜咽了口唾沫。 “母亲，那儿子就先走一步了。” 第326章 无子 内相府。 距离宋泽成昏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此时他的房内隐隐传出女人的哭泣声。 宋夫人坐在床沿上哭得声泪俱下，中途双手一直拽着宋泽成的手。 “儿啊，我的儿，都三日了，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娘可怎么活啊！” “母亲别哭了，夫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挺过来的。” 柔软的女声打断了宋夫人的哭声，她转头看来，且见叶书兰正站在身旁，手里拿着刚拧好的毛巾。 “母亲用冷巾子敷敷眼，不然等泽成醒了看到您这个样子，便要心疼自责了。” 从叶书兰手里接过巾子，宋夫人既难受又内疚。 “书兰，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等泽成醒了，我一定狠狠罚他，让他给你赔礼。” 叶书兰垂眸，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眸底的冷漠。 “母亲说的哪里话。夫君也不过是被人蒙骗，并非故意为之。” 见她不计较，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书兰真是贤惠大方，我们宋家果然没有选错儿媳。” 叶书兰勾了勾唇角，转头看了躺在床上的宋泽成一眼。 这些年来，宋天睿和宋夫人并非不知道宋泽成宠妾灭妻。但他们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是以默认的态度对待。 若不是因为如此，顾灵月也不会在府里只手遮天，竟是敢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好在对于这段婚姻，叶书兰已经看透了。 无欲则刚。 只要她没有期待，就没人能伤到她。 此时，宋泽成的房门外，宋天睿正拧着眉头听大夫回话。为了治好宋泽成，他甚至腆着老脸去求皇帝指派了太医过府问诊。 “陈太医，你且给我一句实话，犬子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陈太医手里提着药箱，神色有些为难。 “宋大人，根据在下的诊断，令郎之所以长睡不醒，是因为他的身子在这几年内已经亏空殆尽了。即便能够醒过来，只怕也……” 宋天睿的额角突突直跳，不祥的预感如果千斤巨石般压在胸口处。 “只怕什么！？” “只怕……”陈大夫踌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只怕以后难有子嗣。” 此话一出，宋天睿只觉得脑袋一嗡，蹬蹬蹬往后倒退了散步。 “宋大人当心！”陈大夫忙伸手将他扶住，于心不忍地安慰道，“不过小宋大人毕竟还年轻，只要调养得当，说不定还有机会……” 宋天睿抬手打断他的话，伸手扶住门框喘了喘气。 他已经年近五十，宋泽成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按照宋天睿的计划，他原本是想让宋泽成花两年时间在大理寺做出些成绩，再扶持他去吏部做个尚书。 十年之内，让他升至少保一职。如此，他也能安心将内相府交给宋泽成打理。 谁知宋泽成不争气，偏偏沉醉于美色之中，还亏了身子。 一想到宋泽成以后再也无法有子嗣，而正妻叶书兰至今没有身孕，宋天睿就恨不得撕了下药的顾灵月，再把苏妙的尸首挖出来鞭尸！ 就在这时，小厮小心翼翼上前禀告。 “老爷，崇武将军府的顾大人来了。” 宋天睿骤然抬头，“顾战？” “不，不是的。是顾瑜顾大人。” 一听到是顾瑜来了，宋泽成就攥紧了拳头。 “他还有脸来见我！？” 第327章 请罪 顾瑜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规矩坐在大厅内，既不敢动丫鬟送上来的茶点，也不敢目光乱瞄。 等待了一刻钟后，终于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天睿带着一群年轻力壮的仆人们疾步而来，每人手里都攥着一支木棍。 就在宋天睿现身的瞬间，顾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给宋大人请……” 话还没说完，顾瑜就惊恐地瞪大了眼。 “大，大人……” 宋天睿一看到顾瑜这张脸就来气，此刻也懒得管什么规不规矩，直接对身后的仆人下令。 “来人啊，给我打！狠狠地打！” 命令一出，七八个仆人便蜂拥而上，瞬间将顾瑜围了个水泄不通。比胳膊还粗的棍棒落在身上，打得顾瑜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饶命啊！宋大人饶命啊！下官已经知错了，下官是来给宋大人一个交代的。” 宋天睿找的这几个仆人手里极有分寸，每次落棍都是打在顾瑜身上肉多的地方。这样既打得疼，又不伤对方的筋骨。 瞧着顾瑜跪在地上艰难爬行且涕泗横流的模样，宋天睿觉得极为解气。他干脆撩起衣袍坐在旁边，静静欣赏了好一会儿。 直到顾瑜开始忍不住翻白眼的时候，宋天睿总算叫了停。 “好了，你们都退下。” 他一发话，仆人们立刻停了手。 等到人都走光了，宋天睿才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打量着顾瑜。 “你胆子挺大，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来我内相府挑衅。” 顾瑜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眼，他一对上宋天睿愤怒的眼神便吓得一哆嗦。 “宋，宋大人饶命，下官已经知错了。” 宋天睿瞧不上顾瑜这般卑躬屈膝，奴颜婢睐的模样，于是眯了眯眼冷声说道。 “你应该庆幸自己如今还有官职在身，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听这话，顾瑜抖得更厉害了。他忍着痛爬起来跪好，接连对宋天睿磕了好几个响头。 “宋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自知没有管教好女儿，今日是特意来请罪的。” “你女儿害惨了我的泽成，你拿什么来请罪？用你们的脑袋吗！？” 顾瑜瑟缩了一下，这才龇牙咧嘴地伸手把证词掏出来。 “不敢劳烦宋大人亲自动手，下官已经从罪女的手中拿到了她加害小宋大人的证词。” 一听顾灵月招供了，宋泽成登时瞪圆了眼睛。 “顾灵月的证词？” “正是！” 顾瑜往前跪行了两步，颤抖着双手将证词奉上。 “顾灵月胆敢下毒加害小宋大人，实在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好在她已经知错认罪，这便是她的证词，请大人过目。” 顾瑜满怀希望的看着宋天睿，单纯地指望他能在看到这证词之后饶恕自己。谁料下一秒宋天睿突然暴起，一把抢过证词撕了个稀巴烂。 “你以为送来这些东西，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不管顾灵月她认不认罪，你们崇武将军府都得对泽成中毒一事负全责。你，还有那顾战，一个都逃不掉！” 第328章 苏醒 宋天睿之所以将顾灵月送去大牢，而非像处置妙娘子那般直接杖毙，不仅是因为顾灵月出自崇武将军府，更重要的是想借此机会羞辱刁难顾战。 被撕碎的证词如同雪花一般撒的满地都是，宋天睿伸手卡住顾瑜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来。 “顾战我且暂时动不了，但是你……” 顾瑜感觉宋天睿的眸中充斥着十足的杀气，登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宋，宋大人饶命啊！我，我真的不想离开京都城，求您放过我。只要您手下留情，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啊对了！之前小宋大人让我帮忙把顾战的私印和私信找出来，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宋天睿蹙眉，正想开口询问什么离开京都城，却见府里的小厮匆忙地冲了大厅。 通常他见客的时候，是不许有人打扰的，府里的下人也早就习以为常。但今日这小厮连通报都等不及便冲进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等宋天睿开口询问，小厮便又急又喜地说道：“老爷，少爷他醒了！您快去看看！” 此话一出，宋天睿也顾不得跪在脚下的顾瑜，忙大步往外走。 听到宋泽成醒来，顾瑜跌坐回地上，恍然间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此时宋泽成的房中，宋夫人正抱着他又哭又笑。 “泽成，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泽成轻咳了两声，只感觉自己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不仅浑身酸软无力，更是脑袋昏沉晕眩，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怎么了？” 宋夫人解释道：“前几日你突然晕倒，怎么叫都叫不醒，可真是吓坏爹娘了。” “我晕倒了？” 宋泽成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只依稀记得自己刚从妙娘子的被窝里起身，准备去大理寺轮值，谁知刚出门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他感觉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居然昏迷了好几天？ 不等他想清楚，且见叶书兰端着杯子走了过来，温顺地将杯子递到他唇瓣。 “夫君嘴干了，先喝些温水润润喉。” 瞧见叶书兰秀雅端庄的面容，宋泽成下意识问了一句。 “苏妙呢？怎么不见她来侍疾？”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叶书兰还好，没什么表情；但是宋夫人却是脸色几变，尴尬中透出浓浓的恼意。 “好好的，提这个扫把星干什么？” “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说苏妙啊？” 就在宋夫人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叶书兰舒缓且平静的嗓音徐徐传来。 “夫君之所以频繁晕倒，是因为苏妙和顾灵月对你下了药，害得夫君身子亏空殆尽。爹娘知道此事之后，便将两人处置了。” 话说得轻飘飘，宋泽成却是听得怫然作色。 “下药？处置？”他心中震撼又疑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问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书兰抿了抿唇，“据查证，其实月姨娘和妙姨娘二人早就相识。这些年来月姨娘一直利用妙姨娘提供的晚香控制夫君。只是这晚香长期使用会有损男子身体。而妙娘子入府后与月姨娘争宠，根是变本加厉，故而夫君才会出现身子不适的情况。” 第329章 震惊 听完叶书兰的解释，宋泽成整个人都傻了。短暂的惊诧后，他忍不住对叶书兰发火。 “胡说八道！顾灵月怎么可能和苏妙认识，她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下药？” “怎么不可能！？” 一道低沉雄浑的声音传入耳中，且见宋天睿脸黑如碳大步而来，狠狠瞪了宋泽成一眼。 “苏妙一个低贱的妓子，为了能嫁入内相府，能使出什么上的了台面的手段？” “父亲。” 宋泽成一看到宋天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整个人的气势立刻矮了下去。 宋天睿心疼这个儿子，同时又怒其不争，若不是看在他满脸病容的份上，定要请出家法好好打他一顿。 “你以为苏妙是个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就是谁家派来毁我内相府的奸细！” 宋泽成下意识想要替妙娘子求情，却在窥见宋天睿的怒容后把话咽了回去。 “你别不服气，给你下药的毒粉是从苏妙和顾灵月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你母亲还有书兰都是亲眼瞧见的。” 宋泽成听了这话，终于正视了宋天睿。 “她们，当真给我下药？” 宋天睿怒火中烧，差点忍不住把大夫的诊断一并说出来。 “难不成还有假？这次若不是我请了宫里的陈大夫来替你医治，你只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闻言，宋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泽成，这次可真是吓坏娘了。你是娘唯一的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活啊！” 宋泽成没想到自己这一病居然这么严重，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后背也渗出薄汗。 “那，苏妙和顾灵月……” 宋天睿哼道：“那个苏妙，我已经下令将其杖毙了。至于顾灵月，看在她是崇武将军府出来的小姐份上，暂且还关押在大牢中。”说到这，他又想起顾瑜刚才送来的证词，只怕顾灵月此刻也是凶多吉少了。 一听苏妙已经死了，顾灵月也被关进了牢里，宋泽成只觉得天地变色。 宋天睿一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来气，“我且告诉你，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再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往府里带。家里有书兰这样的好妻子还不够吗，非要去找下贱的妖精。” 看着宋泽成情绪低落，宋夫人又忍不住劝道。 “好了好了，泽成他也知错了，老爷您就少说两句。” 宋天睿哼了一声，指着她责备道：“慈母多败儿，你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宋夫人起身轻轻将宋天睿往屋外推，“顾瑜不是来求见你吗，你还是快去见客人。” “他算哪门子的客人！？”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宋天睿却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刚才顾瑜提到了偷盗顾战私印的事情，若他真有这个本事，那不妨好好利用起来。 等他再次回到大厅中时，顾瑜依旧老实跪在地上。瞧见宋天睿来了，顾瑜还挪了挪身子，把他面前的椅子让了出来。 “宋，宋大人，敢问小宋大人身体如何了呀？” 宋天睿冷眼睨着顾瑜，虽然不屑和恼恨的态度没变，但眼中的杀气总归是消散了些。 “你来是想求我原谅？” 第330章 柳府 顾瑜一看有希望，忙磕头如捣蒜。 “只要宋大人能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愿肝脑涂地！” “好。” 宋天睿撩起衣摆坐留下来，身子仰靠在椅背上睥睨着顾瑜。 “刚才你说，愿意帮忙把顾战的私印和私信送出来，可是真的？” 顾瑜颔首，“自然！我可是他的大哥，只要想想办法，总能得手。” “那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你能把东西带出来，这次顾灵月毒害泽成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那，之前小宋大人提到送我回礼部的事情……” “自然也作数。” 得了宋天睿的保证，顾瑜欣喜若狂，恭恭敬敬给对方行了个大礼。 “多谢宋大人，多谢宋大人。” 然而就在顾瑜怀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离开之后，宋天睿却是垮了脸。顾灵月害得宋泽成无法生育，顾瑜竟然还有脸请自己帮忙调他回礼部。 等东西到手，等待顾瑜的只有死路一条。 “蠢货。” …… 顾灵月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传出来，已经又过了两日。 都是牢中负责送饭的人发现头一日给顾灵月的饭菜都没动，这才发现出了事。 典狱长从顾灵月身上搜出了血写的遗书，战战兢兢去向宋天睿请罪。宋天睿听了之后只冷笑了两声，倒是没有怪罪。 消息传回崇武将军府，周婉婷听闻此事后便晕了过去，倒是不知道老夫人和顾瑜以及顾玥怡曾经瞒着她偷偷去探过监。 接连失去了两个女儿，又没了顾瑜的宠爱，她在府中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柳府。 顾姒饮了口茶水，刚放下杯子便听到规律的脚步声。 “顾小姐。” 一袭青衫的柳燕俊由小厮扶着走进厅中，清隽的面容上带着一贯温和得体的笑意。 “让顾小姐久等了。” “无妨，我也是刚到。”虽然柳燕俊瞧不见，但顾姒依旧起身微微福礼。 对于顾姒的到来，柳燕俊很是欣喜。 “今日多谢顾小姐来看我。” “应该的。毕竟曾大夫是我介绍的，也不知他的医术对不对柳公子的病症。” 说起这话，柳燕俊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些。 “曾大夫妙手回春，在下的眼睛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哦？已经起效果了？” 顾姒是上个月派人将曾大夫送来尚书府的。 一开始柳晨鼎和柳夫人看曾大夫不过乡下来的赤脚医生，还有些不乐意。谁知柳燕俊自己却坚持要让曾大夫试一试。 柳晨鼎知道自己儿子对顾姒的心思，见他都不介意，这才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让曾大夫给他把了脉。 谁知这曾大夫医术了得，第一日的针灸之后，柳燕俊便觉得眼睛有了微热发烫的感觉，连续几日的治疗之后，对于外界光线的感知便明显了许多。 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柳燕俊眼中的薄雾感已经消退了一半。 “顾小姐若是不信，不如考考我。” “考你？”顾姒轻声失笑，随即向柳燕俊伸出三根手指，“那柳公子可能瞧见这是几？” 第331章 感恩 顾姒刚问出口，一旁的小厮就捏了把汗。 柳燕俊幼时，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便经常用这种手法戏弄他。以至于柳燕俊一听到“这是几”的问题就会发怒。 就在小厮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柳燕俊却是灿然一笑，清隽的俊颜放出光来。 “是三。” 顾姒还想再问，柳燕俊突然开口，“这种问题太简单了，顾小姐不如考些复杂的。” “复杂的？” 不等顾姒想明白，柳燕俊突然撑起了身子朝她的方向探去。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 瞧着柳燕俊那张突然放大的俊颜，顾姒禁不住有几分愣神。 紧接着便听到柳燕俊温和的嗓音传入耳中，“若是没看错，顾小姐今日所戴的是白玉桃花对簪和白玉耳坠。白玉颜色清淡，很称顾小姐的气质。” 察觉到柳燕俊的目光直勾勾地在自己身上徘徊，顾姒下意识想要后仰躲避。谁知她刚一动作，就听对方轻声阻止。 “别动。” 柳燕俊目光温和地定格在顾姒脸上，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以往在下被眼疾所困，只听他人夸赞过顾小姐容貌倾城，却不得而见。如今才知他人所言非虚，顾小姐果真是天人之姿。” 顾姒还是头一次被外男如此夸赞，害羞的同时又有些尴尬。 “柳公子过奖了。” 说完这话，顾姒便闭了嘴。柳燕俊还撑着身子在看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先劝对方坐回去，还是把话题转向别处。 就在顾姒感到尴尬之际，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思绪。 “咳咳……” 顾姒抬眸，且见柳晨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大厅的门口，此时正噙着淡淡的笑意望着两人。 “柳大人。” 顾姒起身，微微福身。 柳燕俊也从愣神中醒悟过来，回身冲柳晨鼎颔首，顺便把因为紧张而布满汗水的手掌藏在了身后。 “父亲。” 柳晨鼎呵呵一笑，走进来冲两人压了压手。 “顾小姐不必拘礼，快快请坐。” 三人一同坐下，柳晨鼎笑呵呵地冲顾姒拱手，“顾小姐，真是要多谢你将曾大夫介绍给我们燕俊。曾大夫可真真是个神医啊！” 顾姒浅笑，“只要能帮到柳公子就好。” 柳晨鼎笑眯眯追问，“我听曾大夫说，他老家原本是榕县的。顾小姐是如何知道榕县有这么一位专治眼疾的大夫？” 顾姒刚想回答是顾战回京都的途中无意间发现的，却又听柳晨鼎补充道。 “曾大夫说他自己在榕县也并非特别有名，所以当一开始听闻顾小姐要请他来看病的时候还以为遇上了骗子。顾小姐为了我们燕俊的身子，真是费心了。” 此话一出，柳燕俊就红了耳根。他抿着笑意转身看向顾姒，琥珀的眼眸透出奕奕的神采。 “多谢顾小姐！” “柳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顾小姐心地纯善，替我寻来大夫治眼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在下来说却是没齿难忘的大恩德。以后顾小姐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在下一定结草衔环。” 不知为何，柳晨鼎与柳燕俊这话虽然没说错，顾姒却觉得怪怪的。不过只要柳氏父子承了她的情，那这事也算是有了价值。 第332章 有孕（1） 时光飞逝，转眼便已入秋了，只是这天气却是越发的闷热起来。 顾姒一边替云傲雪打扇一边感叹，“这秋日的老虎发起威来，果真是让人受不了。娘亲昨晚可还吐了？” 最近日期气温闷热，让原本就在害喜的云傲雪更加难受。她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才开口，“吃了你送来的冰梅汤，好多了。” 顾姒颔首，“这冰梅汤虽好喝，却不能多饮。我听说清晨时分取竹林的露水煮杨梅汤能止吐。正好黎公子在沁县的庄子里多竹林，明日我便给他下个帖子，去沁县走一趟。” 一看顾姒如此兴师动众，云傲雪忙将她摁住。 “不过是有些恶心，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一旁的秋水听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明是夫人怀了小少爷，怎么奴婢瞧着小姐却比夫人还紧张些。” 云傲雪闻言也失笑，她知道顾姒和顾戎都很期待她能生个弟弟，于是怜爱地摸了摸顾姒的脸颊。 “昭昭别担心，娘没事，你弟弟也不会有事。” 顾姒抿唇笑了笑，握住了云傲雪的手。 就在母女两人闲聊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下人们问安的声音。 “见过珠儿姨娘。” “云夫人可在？” “夫人在屋内和小姐说话呢，请珠儿姨娘稍等，奴婢这边去通报一声。” “劳烦了。” 不等丫鬟进来通禀，顾姒和云傲雪便无声交换了一记眼神。 秋水低声抱怨，“这个珠儿怎么日日都往咱们院子里跑？难不成是看咱们夫人有了身孕，特意来巴结的？” 顾姒也觉得奇怪，珠儿刚跟了顾瑜的时候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对她也颇有敌意。怎么最近突然转了性子，日日都来觅云院请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姒暗自留了个心眼。 “夫人，珠儿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云傲雪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 “把人请进来。” 片刻之后，珠儿缓步而入，笑眯眯地给两人施礼。 “珠儿给云夫人顾小姐请安，不知夫人今日感觉如何啊？” 云傲雪对秋水抬手，示意她去给珠儿看座。 “我挺好的，就是天气热得让人难受。” “可不是嘛，别说是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就是我们这样没身子的，也是热得受不了呢。” 云傲雪浅笑，“日头大，珠儿姨娘也不必每日都过来，免得中了暑气。” 不等珠儿回答，便有有丫鬟端着新熬煮的安胎药进门，一股淡淡的苦味飘散开来。 “夫人，该喝药了。” 云傲雪闻到那味道就止不住干呕了两下，“这药的味道太冲了，不喝还好，一喝我就难受。” 顾姒瞧着她的脸色都白了，忙伸手替她顺气。 “秋水，快把窗户打开通通气。” “是。” 不仅是云傲雪闻着恶心，坐在一旁的珠儿的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呕！” 珠儿这一吐倒是把顾姒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珠儿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忙对秋水吩咐。 “快去看看！” 秋水上前将她扶住，“珠儿姨娘，您没事？” 珠儿接连呕了好几下才止住恶心，“我，我没事。” 第333章 有孕（2） 顾姒拧眉，“珠儿姨娘出门前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她故意加重了“出门前”三个字，便是想表明对方呕吐和他们觅云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 珠儿刚开口又难受起来，弯下腰吐了个昏天暗地。 顾姒戒备地看着对方，冷声对屋外的丫鬟下令。 “珠儿姨娘中了暑气，快去把秦大夫找来！” 秦大夫接到消息还以为是云傲雪身子不适，背着药箱就匆匆跑来查看。他进门的时候，丫鬟刚收拾好，云傲雪正由顾姒陪着坐在矮塌上喝药 “夫人可是有哪里不适？” 瞧见秦大夫到了，顾姒这才放下药碗起身。 “不是娘亲不适，是珠儿姨娘突然不舒服。秦大夫，你且去给珠儿姨娘仔细瞧瞧。” 对上顾姒的眼神，秦大夫瞬间会意过来。 他可是为周婉婷和顾玥怡做过事的人，对于这内宅中的弯弯绕绕十分清楚。为了不让珠儿有机会使用苦肉计陷害觅云院的主子，他得好好把珠儿“病”清干净。 珠儿听出了顾姒话外之音，不禁有些气恼和尴尬。 “不必了，我不过是来的路上受了些暑热罢了。” 顾姒挑眉，“还是诊清楚得好。” 不给珠儿反抗的机会，秦大夫已经抚上了她的手腕。 “珠儿姨娘得罪了。” 一搭上脉，对方如盘走珠的圆滑脉象便让秦大夫眼皮一跳。 “这！” 他这么一感叹，搞得原本不心虚的珠儿都紧张了起来。 顾姒更是瞪圆了眼睛追问，“如何？” 秦大夫又仔细切了切才缓缓开口，“恭喜珠儿姨娘，您这不是生病，而是有身孕了啊。” “身孕！？” 珠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把屋里的人都给惊了一跳。 顾姒顿时如临大敌，“珠儿姨娘有身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秋水，你快带人去通知伯父，请他来将珠儿姨娘接回去好生休养！” “是！” 这怀了孕还整日往觅云院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赔不起。 就连云傲雪也重视起来，“珠儿有了身子，明日切忌别再来觅云院请安了。回去安心养着，好为大哥再生个儿子。” 对于顾姒和云傲雪敲打，珠儿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如今已经被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给惊呆了。 她是周婉婷的陪嫁丫鬟，到顾府的时候还未及笄，如今也快三十了。没想到这样的年纪，居然还能再怀上。 得知珠儿怀孕，顾瑜果然来得很快，不仅他来了，连老夫人也拄着拐杖匆匆赶到。 “珠儿呢？珠儿在哪儿？” 顾瑜一进院子就激动地嚷嚷起来，这下把在屋内探讨军事的顾战和顾戎都给惊动了。顾战生怕对方又是来闹事的，第一时间就带着顾戎冲了出来。 “大哥这是怎么了？” 瞧见顾战，顾瑜先是哈哈大笑几声，随后走上前亲热地搂了下他的肩膀。 “二弟，我要有儿子啦！” 此话一出，顾战和顾戎皆是一头雾水。 紧接着便听到珠儿柔柔弱弱的嗓音传来，“老爷。” 顾瑜转头便瞧见珠儿从云傲雪的房中出来，正满面羞红的站在那。 “珠儿！”顾瑜闻声三两步冲到她面前，宝贝似的将人扶住，“当心阶梯。” 老夫人也止不住笑开了花，“珠儿，刚才丫鬟说你有身孕了，可当真？” 珠儿回头看了眼秦大夫，这才红着脸颔首。 “回老夫人的话，是真的。” 老夫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绷紧了，“好！太好了！珠儿有了身孕这可是咱们将军府天大的好事，来人啊，我要办家宴好好庆祝一番！” 顾灵水和顾灵月相继离世，顾瑜膝下一个子女都没有。虽然后院还有两个从烟花之地带回来的姨娘，但由于身份实在太低，并不适合生育子女。 而珠儿却不一样了，不仅是正妻周婉婷的丫鬟还清清白白，这样姨娘生出来的子女也是可以栽培的。 第334章 得罪 老夫人和顾瑜明显是高兴坏了，两三句话就已经开始谈论到了生个儿子要取什么名字。 珠儿却是轻轻拉了一下顾瑜的衣袖，隐晦地冲他眨眼。 “夫君，少说两句。” 顾瑜没听清，只咧着嘴搂住珠儿的腰。 “我的好珠儿，你可是咱们顾家的大功臣。若是能生个儿子，咱们将军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到时候我和母亲定要重重赏你！” 刚说完，却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顾瑜顺着声源看去，且见顾姒正抿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他，其身边的云傲雪、顾战、顾戎三人却是黑着一张脸。 珠儿怀孕是顾家的功臣，生的儿子是将军府的继承人。 那顾战和云傲雪算什么？ 顾戎和顾姒算什么？ 窥见顾战难看的脸色，顾瑜脑袋“嗡”的一声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二，二弟。” 不等他解释，顾战就沉声开口。 “恭喜大哥喜得麟儿，傲雪身子不适，今晚的家宴我们就不参加了。” 这还没生呢，顾战就已经提前恭贺对方“喜得麟儿”，俨然是被对方的态度气到了。 顾瑜也被顾战的话呛得红了脸，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老夫人也回过神来，忙开口替自己找补，“顾战啊，之前咱们因为灵水和灵月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都没机会恭贺阿云怀孕。现在空闲下来，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珠儿眼珠转了转，也跟乖巧地福身，“大哥之前也为了灵月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咱们都没找到机会感谢一二。今晚的家宴还请云夫人和大哥务必赏脸。” 这话是冲着云傲雪说的，礼也是冲着她福的。 然而不等云傲雪开口，顾姒却抢先一步挡在珠儿面前。 “不必了，我娘亲害喜害得厉害，吃东西必须格外小心。倒是珠儿姨娘，趁着害喜还不严重的时候多吃些。” 顾姒说话时声音温柔笑容真诚，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话落在珠儿耳中却是如鲠在喉令人难受。她知道顾姒防着自己，就像是当初自己防着对方一样。 珠儿抿了抿唇不再多话，只是默默牵住了顾瑜的衣袖。 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尴尬，顾战却是没再顾忌对方心情，直接沉着脸走过来将云傲雪扶住。 “别久站，快进屋坐着休息。” “没关系，哪有这么小气。” 瞧着云傲雪被顾战带回屋，顾戎也抿着唇转身离开。院子里只剩下顾姒，她微微颔首，再次笑眯眯恭喜了珠儿。 “恭喜珠儿姨娘，预祝你一举得男。我娘亲身子不适，我得进去伺候着。秋水，替我送叔奶奶和伯父出去。” 见对方开口赶人，老夫人便也落了脸。 “不必，我们自己会走。” 等离开觅云院，顾瑜却又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 “老爷在看什么？” 顾瑜紧了紧握住珠儿的手，“之前我让你和云傲雪打好关系，怎么瞧着没什么效果？” 虽然顾瑜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惹得对方不高兴，但云傲雪的态度也太冷淡了。 他可还等着珠儿找机会接近云傲雪，套出顾战私印所在呢。 第335章 家宴 说到这件事，珠儿难过地垂下头。 “妾身试过了，云夫人还好，但顾小姐却是时时防着妾身。妾身实在是没办法……” 一看珠儿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顾瑜就一阵心疼加恼怒。 “这个顾姒，真是一点儿礼数都没有。你好歹是她的长辈！” 珠儿抽咽了一下，“妾身不过是个姨娘，哪里当得起顾小姐的长辈。” 这话像是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击了一下顾瑜的神经。 他揽住珠儿的肩柔声安慰，“等你生了儿子，我就抬你为正妻。” 珠儿心脏猛地一缩，半是震惊半是期待地望着顾瑜。 “老爷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珠儿压住自己“噗通”直跳的心脏，“那，那夫人怎么办？” 顾瑜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是为夫狠心，只是你也看到了，周婉婷哪有半分主母该有的样子。况且她如今膝下无子，有什么资格霸占着主母之位？”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全完无情，顾瑜又添了一句。 “我知道你心善，怕她不当主母了会受人欺凌。所以我才准备让你做主母，有你在，你定会好生照顾周婉婷的，对不对？” 珠儿压抑不住心底生出的窃喜，笑得格外灿烂。 “老爷放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夫人，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 因着老夫人和顾瑜大张旗鼓地摆宴庆祝，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珠儿怀孕的消息。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传言她即将成为主母，取代周婉婷的地位。 傍晚，秋水一边服侍顾姒用膳一边轻声问道：“小姐，前院传来消息，说顾瑜老爷把湘竹院赐给了珠儿。” 湘竹院是府里相对较小的一个院子，顾姒偶然散步的时候会路过。虽然地方小，却胜在环境清幽，极适合怀孕的人养胎。 顾瑜把这个院子给珠儿，足以表现出他对珠儿腹中孩子的重视程度。 见顾姒听了没什么反应，秋水又蹙眉追问。 “小姐，珠儿现在怀孕了，您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顾姒夹菜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勾出一抹笑意。 “什么打算？珠儿怀孕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秋水想都不想便回道，“今天中午您也看到了，老夫人得知珠儿怀孕后高兴成什么样，还说出那种话！咱们夫人怀孕的时候，他们可是半句恭喜都没有。珠儿不过是个姨娘而已，还要专门举办家宴庆祝。真不知道谁才是这将军府的主子！” 听到秋水的抱怨，顾姒却是嗤笑出声。 “得意忘形，说的就是他们了。” “小姐，珠儿若是真生了儿子，那可就母凭子贵翻了身，到时候又是另一个周婉婷。小姐，您可不能听之任之啊！” “她想成为下一个周婉婷，也得看现在这个周婉婷答不答应。”顾姒放下竹筷，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水一眼，“你去见见宁安，让他把家宴的消息传给伯母。” 一看顾姒有了主意，秋水立刻眼眸亮起。 “是！奴婢这就去！” 第336章 偷听 寄梦院内。 周婉婷正准备用晚膳，宁安接到秋水传的命令，恭恭敬敬进屋传话。 “夫人。” 周婉婷头也没抬，无精打采问道：“什么事？” “夫人，老夫人正在映蓉院举办家宴，请夫人前去用膳。” 周婉婷闻言顿了顿，“好好的，办什么家宴？” “小人也不知，小人只是瞧见映蓉院人来人往的，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好事？呵！”周婉婷冷笑一声，握住竹筷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我的灵月尸骨未寒，他们还有心思办什么家宴！” 宁安垂头，“小人只是想着夫人是主母，该去露个面。夫人若是不愿意，那就当小人不曾提及。” 周婉婷被“主母”二字刺激地眯起了眼睛，自从顾灵水和顾灵月接连逝世之后，她在将军府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以往那些阿谀奉承的下人如今也敢对她冷嘲热讽。 一想到这，周婉婷“啪”地一声将竹筷拍在了桌上。 “既然是家宴，我这个当主母的是该露个面。来人，替我更衣！” 映蓉院内华灯初上，负责传菜的侍女们往来不断。 周婉婷刚踏入映蓉院的大门，便能听到厅内传出的丝竹声与畅快的大笑。随着越走越近，那说笑的声音就更加清晰。 “老爷又取笑妾身。” “珠儿别害羞，这哪里是取笑，分明是赞美。” 周婉婷额角突突抽动了几下，她一下就听出这是顾瑜和珠儿的声音。趁着厅中众人都畅谈的时候，她屏气凝神藏在门后往内看了一眼。 只见顾瑜以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坐在圆桌前，正殷勤地给珠儿夹菜，放在桌下的那只手还亲腻地在珠儿的腿上摩挲着。 “好珠儿，多吃些。” 甚至连老夫人都起身，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递给珠儿。 “珠儿太瘦了，赶紧把身子补好，这样我的乖孙才能长得好。” 乖孙！？ 周婉婷心脏一抽，不祥的预感像巨石压在了胸口。 就在她准备迈步进屋质问清楚的时候，桌上的顾玥怡以及冯祯、冯尔雅三人同时举杯向顾瑜敬酒。 “恭喜大哥再添子嗣。” 顾瑜哈哈一笑，豪爽地一饮而尽。 老夫人感慨，“珠儿若是能生个儿子，那便是咱们顾府唯一的孙儿，到时候定要细心培养！” 听了这话，顾玥怡目光炙热又羡慕地看向珠儿的肚皮。 “啧啧，还是珠儿厉害，这才跟了大哥多久，就已经怀上孩子了。不像大嫂，这么多年，也只生了两个女儿。” 突然提及周婉婷，顾瑜顿时沉下了脸。 “大好的日子，提那个扫把星做什么？” 顾玥怡掩嘴追问，“珠儿怀孕的事情，大哥还没告诉大嫂？你就不怕她找珠儿闹事？” 在大户人家，没有主母的允准，姨娘是没有资格生孩子的。即便是生了，日后也是要抱给主母养育，自己没资格独自抚养。 “她敢！”顾瑜骤然暴怒，“她若是敢动珠儿一根手指头，我立刻写休书让她滚回家！” 第337章 崩溃 见顾瑜发火，珠儿忙扒住他的胳膊安慰道，“老爷别担心，夫人不会为难我的。” 顾瑜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没事，等你生了儿子，我就抬你做主母，绝不会让周婉婷为难你。” 此话一出，藏在大厅门后的周婉婷如遭雷击。 她伸手捂住口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若不是靠在大门上，只怕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 珠儿怀孕了，一旦生了儿子，顾瑜就要废了她的主母之位！ 凭什么！？ 她才是顾瑜的发妻，嫁入顾府快二十年，还生育了两个女儿。 顾灵水和顾灵月尸骨未寒，顾瑜就已经在为了别的女人怀孕而大肆庆祝，不仅如此还要废了她的主母之位。 她不甘心！ 不甘心！ 周婉婷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厅中依旧不断传出欢声笑语，她却充耳未闻。 “夫人！？” 一名传菜的侍女突然从厅中出来，惊诧又尴尬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周婉婷。 “夫人，您没事？” 周婉婷猛然惊醒过来，在对方同情的目光中擦掉了眼泪。 “我没事。” 她正想转身离开，却又在临走前取下腕上的镯子塞到侍女手中。 “我来过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对上周婉婷通红的双眼，侍女心生怜悯地点了点头。 “恭送夫人。” 刚回到寄梦院门口，周婉婷便与几个背着包袱的下人撞了个正着。 “夫人？” “见过夫人。” 瞧见周婉婷，几人都很尴尬。 周婉婷扫了他们一眼，哑着嗓子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怯懦又忐忑地解释。 “刚才老爷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如今寄梦院只剩夫人一人，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让我们都去湘竹院。” “湘竹院！？” 趁着周婉婷愣神的瞬间，几个下人忙从门缝中挤出去溜走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只能听到远去的窃窃私语声。 “快走快走！” “千万别被夫人知道咱们是去伺候珠儿姨娘的。” “什么珠儿姨娘，我看很快就要成为新夫人了！” “……” 周婉婷失魂落魄地回到寄梦院，院内冷清的模样和热闹的映蓉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想到自己刚才亲耳听到的消息，周婉婷就止不住地心脏抽痛。这就是她爱了几十年的夫君，这就是她尽心竭力奉献过的夫家。 “啊！” 一声怒吼，周婉婷跌坐在院子中央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周婉婷哭嚎的时候，宁安就沉着眉眼站在阴影处默默看着。直到周婉婷哭得快要晕厥过去，他才装作惶恐的模样跑出去将她扶住。 “夫人这是怎么了？地上满是湿气，您当心身子。” 直到被宁安扶回房，周婉婷还止不住地抽噎。 “为什么，她明明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为什么要背叛我？” 宁安：“夫人别哭了，珠儿会背叛您，小人却不会。” 此话一出，周婉婷总算转头看向宁安。 宁安是顾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寄梦院伺候着。虽然没有什么卓越的表现，但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周婉婷对上宁安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第338章 一石二鸟 周婉婷一把拽住宁安的胳膊，“宁安，你是叫宁安。” “回夫人，小人是宁安。” “你说绝不会背叛我？此话当真？” 宁安扯出一抹笑容，“自然当真。” 原本他就不是周婉婷的忠仆，又何来背叛一说。 听到这话，周婉婷的泪水又止不住浸湿了眼眶。她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 “宁安，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夫人请吩咐。” 周婉婷想起刚才珠儿靠在顾瑜身边的模样就反胃，“珠儿怀孕了，此事你可知道？” “小人听说了。” “你出府去替我买副打胎药回来，想办法下到珠儿的饭菜里！” 宁安抿了抿唇，“夫人，这打胎药可是要人命的。” “她就是该死！”周婉婷手指收紧，把宁安胳膊抓出了红印，“背叛我的人都该死！” 宁安忍着痛没说话，却联想到了当日惨死在周婉婷和珠儿手中的浮萍。 天道好轮回！ 以前她们两人联手杀了浮萍，今日便该她们二人自相残杀。 “好。” 沉默了片刻，宁安平静地答应了周婉婷的要求。 连周婉婷自己听了都感到惊讶，“你愿意替我杀人？” “夫人对宁安有恩，宁安想要‘报恩’。” 周婉婷大喜，神色癫狂道：“只要能除掉珠儿，我重重有赏！你想什么？银子？”说着她干脆将头上的金簪取下塞给对方。 宁安拿着东西唇瓣微抿，“小人不需要这些，只要能帮到夫人就好了。不过……” 见他停顿，周婉婷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有什么别的要求？” “小人没有要求，小人只是在想，如今珠儿姨娘已经搬去了湘竹院。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小人只怕是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夫人，借着和珠儿姨娘以往的交情，说不能还能顺利近身。” 宁安想的清楚，周婉婷想把他当枪使，他可不干。最好能像顾姒吩咐的那样，撺掇得周婉婷亲自对珠儿动手。 周婉婷被宁安的话问得愣住，她咬着唇瓣思忖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你说的有理，但我绝不能去！如今老爷和珠儿都对我很防备，定不会吃我带去的东西。但有个人却可以办到。” 对上周婉婷狰狞嗜血的眼神，宁安心脏扑通直跳。 “夫人有什么计划？” “珠儿不愿意见我，但若是觅云院的人去探望呢？”周婉婷眯了眯眼，“珠儿有了身子，正是得意忘形的时候。这时若让云傲雪和顾姒去恭贺，珠儿一定会很高兴？” 周婉婷知道珠儿最近频繁前往觅云院探望云傲雪的事情，她不知这是顾瑜给珠儿的任务，却以为珠儿是真心投靠了顾姒。 一想到珠儿在顾姒的帮助下爬了顾瑜的床，她就恨得牙痒痒。 “怀孕之人早晚都会喝两次安胎药。明日一早你就出府去多买几幅打胎药回来，把药粉投到湘竹院外的井水中。等瞧着珠儿院子里的人打水后再去给顾姒传话，就说顾瑜和珠儿请她们母女过去小坐，想要请教一些有关孕期的琐事。等她们一到，哼！” 宁安缓缓攥紧了拳头，“夫人是想一石二鸟？” “珠儿也好，顾姒和云傲雪也罢，凡是挡我路的人，都得死！” 第339章 打胎药 深夜觅云院。 “她当真这么说！？” 听完宁安的汇报，秋水又惊又怒，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宁安同样抿唇，“小姐，周夫人这般恶毒，竟想连带您和珠儿一起陷害，您要不要向老夫人揭发她？” “揭发？”顾姒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夜景，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伯母劳神费力地唱这出戏，我又怎么能不捧场呢。” 宁安：“小姐的意思是？” “你只管按照周婉婷的要求去做就是。” 秋水担忧地追问，“小姐，会不会太冒险？” 顾姒抿唇想了想，“宁安，劳烦你今晚从寄梦院里拿一样独属于周婉婷的东西给我。” “小姐您看这个行吗？” 瞧着对方手里金灿灿的簪子，顾姒微微挑眉。 宁安解释道：“周夫人怕我不帮忙，许诺会给我一大笔银子。” 顾姒失笑，抬手把簪子接了过去。 “挺好的。等明日料理了周婉婷和珠儿，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到时候我会让盛歌送你出城，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宁安拱手，“谢小姐！”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宁安便揣着几大包打胎的药粉来到湘竹院外的水井旁，将药粉尽数投了进去。 因着湘竹院常年没有居住，里面的水井需要清理之后才能使用。珠儿刚搬进来，吃水用水暂时还都得从院子外面下人们通用的水井里取。 刚放完药粉，宁安便听到丫鬟们说话的声音。他忙躲到一旁的树丛中躲了起来。 “珠儿姨娘今早说想吃红糖煮蛋和燕窝粥。但院子里没有燕窝，回头你替我去大厨房走一趟取些回来。” “知道了。咱们动作快些，姨娘醒了就要喝安胎药的。” 瞧着两人把水打走，宁安这才转身回了寄梦院。 “怎么样！？” 在周婉婷期待的眼神下，宁安点了点头。 “夫人放心，小人亲眼看到湘竹院的人把水带进去了，还说要给珠儿姨娘熬安胎药。” 周婉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催促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快去觅云院请顾姒和云傲雪，不管以谁的名义，总之要把她们引去湘竹院。” “是！那夫人您……” 周婉婷哼笑一声，“我自然是要去请老夫人和老爷捉拿毒害珠儿的犯人了。” 一刻钟后。 顾姒款款走出觅云院，因着怕晒着太阳，她在头上戴了一顶帷帽。长长的白色纱幔垂下来，将顾姒精致的容貌挡去了大半。 珠儿喝完安胎药后便坐在屋里休息，为了不让她中了暑热，顾瑜还特意命人备了冰盆降温。 珠儿前半辈子都在给别人当丫鬟，从来都是伺候周婉婷和顾灵水享受这些好东西。如今轮到自己体会过，才知道这当主子的确比当下人来的舒坦。 有小丫鬟步履匆匆进屋禀告，“启禀珠儿姨娘，顾姒小姐来了。” 珠儿思绪断开，略微意外的挑眉。 “这么早，她来做什么？” “顾姒小姐说，她是有一些关于周夫人的消息想要单独与您说说。若是您有兴趣，就请把院子里的人都暂时遣出去。” “有关周夫人的消息！？” 第340章 中毒 珠儿眉心重重一跳，看顾姒前几日的态度，巴不得和自己划清界限。今日特意一早找过来，只怕真是有不得了的消息要说。 “快请她进来，顺便把院子里的下人都遣出去！” “是。” 等到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离开了，才见顾姒缓缓避开众人进屋。 “顾小姐。” 珠儿起身刚想迎上去，却突然发现今日的顾姒似乎比往日高了几分。就在她犹豫的几息时间内，顾姒已经不客气地坐在了椅子上。 珠儿笑了笑，主动上前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对方。 “最近天气真是越来越闷热了，这还未到巳时，外面就已经热得受不了了。老爷怕我中了暑气，一大早就派人送了冰盆过来。顾小姐若是觉得热，我就派人把冰盆挪近些？” 听到珠儿炫耀的口气，顾姒冷淡回了两个字。 “不必。” 之后她便不再说话，反而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瞧着顾姒明明都进屋了也不脱帷帽，拿着茶水也不喝，还反复端详，珠儿还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湘竹院的东西，难免生出些恼意。 “顾小姐放心，这茶没毒。” 为了应证自己没有撒谎，珠儿顺势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呵。” 顾姒嗤笑一声，反手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珠儿姨娘就这么有信心？” 这是顾姒进了湘竹院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与平时相比起来，语调更加低沉沙哑了几分。 珠儿没来由心尖猛跳了两下，握着茶杯的手指猝然收紧。 “你，你究竟……” 在珠儿惊诧的眼神下，顾姒缓缓脱了帷帽，露出真容。 “盛歌，怎么会是你！？” 坐在珠儿面前的盛歌学着顾姒的神态勾起了唇角，“不是我是谁？” 珠儿腾地一下起身，即可就想要从屋里出去，谁知下一秒却被盛歌闪身拦下。 “珠儿姨娘留步。” 盛歌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珠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退了半步。 “你，你想做什么？” “你不必害怕，我的确是奉了我们家小姐的命令来见你的。” 珠儿咬牙，眼神忌惮又警惕地在盛歌脸上来回审视。 “顾姒自己为什么不来，却要让你扮成她的模样过来？你们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耍把戏的不是我们家小姐，而是周夫人。” “夫人？夫人她怎么了？”珠儿双手紧张地收拢在胸口处，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的姿态，“你刚才说，有关于夫人的消息要告诉我？” “不错。”盛歌撩起裙摆坐回到椅子上，顺势也对珠儿做了个请的手势，“据我们小姐得到的消息，周夫人给你下了毒。” 珠儿眼皮猛跳，“什么！？夫人要给我下毒？” 盛歌摇头，轻声纠正道：“不是要给你下毒，而是给你下了毒。” 看着珠儿傻愣愣的模样，盛歌好心提醒。 “珠儿姨娘早膳之后喝了安胎药，刚才又喝了一杯凉茶，难道就没有任何感觉吗？” 盛歌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珠儿登时感觉小腹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第341章 告发 “啊！我，我肚子痛！”珠儿捂住小腹，背脊逐渐弓起。 盛歌淡淡开口，“周夫人派人在湘竹院外面的水井中下了十足的打胎药，别人喝了顶多闹会儿肚子，但你喝了……” 珠儿惊恐地看向盛歌，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救，救我！” 盛歌垂眸看了她的手指，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打胎药和安胎药相克，毒性加倍，神仙也救不了。” 随着这话出口，珠儿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腹中的疼痛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疼得她浑身颤抖，冷汗津津。 “来人，救，救命！” 珠儿往房门所在的方向爬行了两步，她努力想要喊人，但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片刻之后见收效甚微，珠儿又回过身来，努力朝盛歌伸手， “救，救救我，求你……” 盛歌起身蹲在了珠儿面前，从衣袖中将周婉婷的金簪递给她。 “我说过，太晚了。这是周婉婷用来收买下人投毒的证据，你拿着它，到了阴曹地府也好找阎罗王告状。” 盛歌将金簪塞到珠儿手中。 珠儿不知是因为愤恨还是疼痛，下意识将簪子攥紧。她感觉下身有一股热流伴随着剧烈的抽痛涌了出来，与此同时嘴角便也溢出黑色的污血。 “夫，夫人！” 盛歌抬手轻抚她的头发，“别忘了头七的时候给周婉婷托个梦，问问她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 此时映蓉院内，周婉婷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告状。 “母亲，珠儿危在旦夕，还请您主持公道。” 老夫人惊得手都在发抖，“顾姒要毒害珠儿，此话当真！？” “千真万却！” 一旁的顾瑜审度着周婉婷的神情，冷声警告道：“你若是敢撒谎，我定饶不了你！” 周婉婷当即束起三根手指发誓，“我若是撒谎，便由得天打雷劈！母亲和老爷不信，就随我去湘竹院看看！再晚了，珠儿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老夫人和顾瑜对视一眼，忙起身往湘竹院赶。 珠儿如今肚子里怀着顾瑜的孩子，他们可赌不起！ 等三人急匆匆赶到的时候，一眼便瞧见十数个围在院外的仆人。 顾瑜眼皮猛跳几下，冲上去随便抓住一人质问道：“你们都站在外面做什么？珠儿呢？” 突然见到顾瑜和老夫人，下人们都有些懵怔。 “回老爷的话，珠儿姨娘正在和顾小姐说话呢。” “顾小姐？顾姒！？” “正是。” 老夫人追问，“那你们怎么不进去伺候？” “珠儿姨娘说了，她是有体己话和顾小姐说，让我们都在院子外等候，不得打扰。” 此话一出，老夫人焦躁地跺了跺拐杖。 “糟了，快，快去看看！” 不用老夫人吩咐，顾瑜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周婉婷则是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扶着老夫人往里赶。 “珠儿！珠儿！” 顾瑜敲了两声门，见没有人应声，便急吼吼地将门给踹开。刚进去，入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珠儿。 “珠儿！” 第342章 寻凶 “珠儿！” 顾瑜冲上去抱住珠儿，这才发现人都凉了。 “珠儿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这时周婉婷扶着老夫人也走了进来，一看到顾瑜抱着珠儿痛哭的模样，她便感觉十足的快慰。 总算死了！ 死得好！ “啪嗒”一声闷响，老夫人手中拐杖落地。她踉跄地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珠儿惨白发青的面容。 “珠，珠儿？” 顾瑜死死搂着珠儿的尸首，浑浊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好不容易在这个年纪盼来了老来子，这还没高兴今日呢，就这么突然没了。 “啊！为什么！？我的珠儿，我的儿子！” 此时周婉婷也冲上去，跪在珠儿的尸首前假哭起来。 “珠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都怪我来晚了一步，没能阻止顾姒害你。” 听到这话，老夫人气恼起脸颊上的横肉都在哆嗦。 “顾姒呢？” 院子里的下人们也听到了顾瑜的嚎哭，这才惊惧地发现珠儿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遇害了。 谁都知道如今珠儿是顾瑜的掌中宝，珠儿死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逃不了被责罚，说不定还会被发卖出府。 老夫人怒视着这些下人，沉声质问道：“不是说顾姒和珠儿在屋里说话，那顾姒呢？她人呢？” 老夫人这么一问，下人们这才面面相觑。 “回老夫人的话，顾小姐进屋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听了这话，顾瑜放下珠儿，怒气冲冲将整间屋子从里到外搜寻了一遍。 “顾姒，你给我滚出来！出来！” 然而找了一圈，别说是顾姒了，就是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人呢！？” 面对顾瑜的质问，下人们也是一头雾水。 “回老爷的话，奴婢们的确看到顾小姐进的屋，之后房门就关了……” 周婉婷也觉得奇怪，她分明是卡着时间把老夫人和顾瑜带过来的，照理说顾姒就算发现珠儿中毒身亡后想逃走，也会被屋外的下人们给堵住。 但外面的人却说她没有出去，但屋子里又没人。 顾姒，究竟能在哪儿？ 周婉婷眼珠一转，冲上去抓住丫鬟的手腕质问。 “说！是不是你故意把顾姒放走的？还是把她给悄悄藏起来了？” 丫鬟吓得浑身哆嗦，忙求饶道：“夫人息怒，奴婢哪里敢啊！” 其他下人们也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夫人息怒，小人们真的没有看到顾小姐从屋子里出来。” 顾瑜咬牙，“那你们说顾姒在哪儿？难不成是插着翅膀飞了！？” 就在周婉婷和顾瑜恼怒惊疑之际，老夫人站了出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来人，去把顾姒给我抓来！” …… 顾战和顾戎两人正在院子里练剑，正值酣畅淋漓之际，便见到不属于觅云院的丫鬟神色匆忙地冲了进来。 “将军，少爷，出，出事了！” 顾战收起利剑，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尚且未曾消散。 “发生了何事？” 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惊惧之色就像是刚才撞见了鬼。 “将军，大事不好了！顾姒小姐刚在湘竹院杀了珠儿姨娘，此时老夫人派奴婢来传顾小姐去问话呢！” 第343章 查案 “你说什么！？”顾战握剑的手一抖，剑眉瞬间倒竖。 顾戎也惊骇地张大嘴，“昭昭，杀了谁？” 丫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又重复了一遍，“顾小姐杀了珠儿姨娘，老夫人和顾瑜老爷正在查案呢。将军，少爷，你们快去看看！” 顾战不愧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即便是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也只是短暂地失神了片刻。 等他回过神来，剑都来不及收，直接迈步就往湘竹院走。 “戎儿跟上！” “是！” “父子”二人脚程极快，负责传话的丫鬟小跑着都追不上两人的速度。 等到四周无人的时候，顾戎才快走几步与顾战并肩。 “父亲，我觉得昭昭不会杀人。” 顾战目不斜视，只冷冷哼了一声。 “当然不会！昭昭一早便和你娘亲一道去了飞兰院，怎么可能会杀人。” 原来顾姒在指使盛歌扮成自己模样去湘竹院的同时，也转程拉着云傲雪去了飞兰院。而且临走之前还转程和顾战打了个照面，交代了两人的去处。 所以顾战从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压根不信这事是真的。 等两人来到湘竹院的时候，便瞧见下人们哆嗦着身子跪了一院子，屋内时不时传来顾瑜的哭骂声。 “珠儿，我的珠儿啊！你死的好惨！该死的顾姒怎么还没来认罪，我要她抵命！”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反倒是周婉婷，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脸上止不住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叔婶。” “给叔奶奶请安。” 看到顾战和顾戎二人大步而来，老夫人忙拄着拐杖站起身来。 “顾战，你，你来的正好。你那宝贝女儿杀了珠儿，杀了我的孙子，你要负责！” 对上老夫人蛮横无理的指责，顾战眉头蹙起又松开。他一转头，便瞧见了屋内抱着珠儿尸首痛哭的顾瑜。 没有理会老夫人，顾战先走过去垂眸打量着尸首。 头顶笼罩而来的阴影惊动了顾瑜。他顶着满面的泪水抬头，在看到顾战之后一跃而起。 顾瑜咬牙切齿地揪住了顾战的衣襟，赤红着眼睛大骂道。 “你来干什么，顾姒那个贱蹄子呢？她杀了我的儿子，我要报官，我要她偿命！” 瞧见顾瑜抓了顾战的衣襟，跟在后面的顾戎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这个动作过于挑衅，顾战可是身份尊贵的战神，若是在战场上，顾瑜的双手只怕就要废了。更何况顾瑜还敢辱骂顾姒。 果然，顾战持剑的手背在身后，已经攥紧地泛出了青白色。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把顾瑜掀翻的本能。 “大哥先冷静一点，昭昭不会杀人。” “你还不承认！？”顾瑜手劲使得更大了些，“顾姒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不是她杀的还会是谁？” 顾战闻言瞬间怒目，“大哥注意你的言辞，我昭昭一向温婉可人，怎么就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了！？” “顾战，我看你还是把顾姒交出来。杀人偿命，这件事她抵赖不掉的！” 顾战回头，对上老夫人老树枯柴却狰狞的面孔，止不住冷笑了一声。 “你们说我昭昭杀了人，她就杀了人？证据呢？” “证据？他们就是证据！” 第344章 现身 老夫人拿着拐杖，指着屋外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道：“这些人可都是亲眼看到顾姒进了珠儿的房间，然后珠儿就死了！凶手不是顾姒还会是谁？” 顾战诧异地瞪大眼，“这些人看到昭昭进门？” “不然呢？”顾瑜冲到院中，随意提拎了一名丫鬟，“你说！是不是亲眼看到了顾姒来找珠儿？” 那丫鬟哆嗦着身子开口，“奴婢确实是看到顾小姐进的门，而且还把我们都谴到了院外等候。” 顾戎闻言倍感疑惑，“只是看到昭昭进了门，却没看到她杀人，对？” 顾瑜咬牙，“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顾戎拧着眉头质问，“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昭昭杀了珠儿，那我且问你们，昭昭在哪儿？” “这……”丫鬟咬唇，“我们只瞧见顾小姐进了屋，却没看到她离开。” 听了这话，顾戎止不住冷嗤出声。 “珠儿死在屋内，却没有发现凶手。光凭几个下人的陈述，大伯和叔奶奶就断定是昭昭杀了人，大理寺断案都没有你们这么草率。” 遭到顾戎的嘲讽，顾瑜恼羞成怒。 “顾姒刁滑奸诈，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逃离了现场。这么多人都看到她来过，人就是她杀的！” 顾戎也怒了，“谁知道是不是珠儿自己不想给大伯生孩子，才会自尽于屋内。这些下人们怕担责，便推到我们昭昭头上？” 此话一出，院中下人们登时传来一片喊冤声。 顾瑜被顾戎的话刺激地暴跳如雷，“顾战！就是你的女儿杀了我的珠儿，杀了我儿子！你再狡辩都没有，我要你们全家偿命！” “放肆！”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打断了顾瑜的话，骇得院中所有人都抖了三抖。 顾瑜痛失爱子，虽然言语过激却也情有可原。但他三番四次辱骂顾姒，甚至还牵扯到云傲雪和顾戎，顾战终于忍无可忍。 只见顾战将背在背后的重剑举了起来，直勾勾指着顾瑜的鼻子。 “你再说一句，要谁偿命？” 对上顾战那双犀利且充满威严的眼神，顾瑜止不住一阵心虚。但一想到死在珠儿腹中的孩子，他又梗着脖子回瞪了回去。 “谁杀了人谁偿命！哪怕凶手是你的女儿，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冽脆响的声音传来。 “什么善罢甘休？伯父这是要杀谁？”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众人同时抬头。 且见顾姒扶着云傲雪的胳膊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顾玥怡和冯尔雅二人。 一看到院子里跪满了下人，顾战还以剑指着顾瑜，顾玥怡和冯尔雅都吓了一跳。 顾姒也装出一副惊诧的神色，“爹爹这是怎么了？您和伯父吵架了吗？” “顾姒！？” 顾瑜在看到顾姒现身的瞬间，整个人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双眸猩红，在短暂地愣神后果断朝她扑了过去。 “我要你偿命！” 第345章 真凶（1） 就在顾瑜扑向顾姒的瞬间，顾战眼疾手快闪身上前拦截。他将手中重剑打横，以宽扁的剑身重重击打顾瑜的胸口。虽然避开的泛着寒光的锋利剑刃，但巨大的力道也足以将顾瑜打得向后栽倒。 嘭——！ 一声闷响，顾瑜摔在了地上，牙齿嗑住唇瓣，登时鲜血直流。 看到顾瑜受伤，老夫人第一个惊声尖叫起来。 “啊！杀人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也瞬间乱作一团。 顾姒蹙着眉头护住云傲雪后退了几步，顾戎也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挡在了两人跟前。 云傲雪紧紧握着顾姒的手腕，紧张询问道：“戎儿，这究竟是怎么了？” 顾戎咬牙，“珠儿死了，大伯无凭无据，却非说是昭昭杀的人。” 一听这话，站在三人后面的顾玥怡和冯尔雅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顾姒杀了珠儿，这怎么会……” 此时顾姒也噙着淡淡的泪光委屈道：“叔奶奶和伯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会杀珠儿呢？” 在老夫人的搀扶下，顾瑜捂着嘴爬起来。他原本还想怒斥顾姒，却在对上顾战凶恶的眼神后闭了嘴。 老夫人心疼顾瑜受了伤，话语间埋怨之色更重。 “别狡辩了，你一向和寄梦院的人不睦。以前看不惯灵水，后来看不惯灵月。如今见到珠儿跟了你大伯，你居然还狠心地毒杀了她。顾姒，你真是蛇蝎心肠！” 唰——！ 一柄重剑竖在老夫人面前，迫使她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干，干什么？只许她杀人，不许我们说？” 顾姒眸光中溢出些许氤氲，“爹爹，兄长，我没杀人。” 顾战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昭昭不用解释，爹爹相信你。” 面对顾战绝对的袒护，老夫人只能干生气。 “全院子里的下人都亲眼看到顾姒杀了珠儿。顾战，你难不成想要姑息养奸！？” 不等顾战回话，顾姒就先一步打断道。 “什么，全院子的下人都看到我杀了珠儿？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他们为什么不阻止？” 老夫人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噎住，顺了口气才回击道。 “就是今早！他们都说亲眼看到你来找珠儿，还把他们遣到了湘竹院外等候。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珠儿便死了。你说，你为什么杀珠儿！？” 顾姒眨了眨灵动的大眼，“为什么杀珠儿，我怎么知道？”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还不说实话？非要我报官是吗？” 顾瑜也捂着受伤的嘴附和，“是该报官！进了大牢，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招供。来人啊，把顾姒给我押去大理寺！” 面对两人的威胁，顾战沉声呵斥。 “谁敢！”他指着老夫人的剑又移到顾瑜跟前，吓得对方后退了半步，“谁想死，只管动手。” 院子里的下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当着顾战的面对顾姒不敬。 眼看没人听从自己的命令，顾瑜既羞恼又没脸。 就在气氛凝重之时，顾姒幽幽叹了口气。 “叔奶奶，伯父，不是姒儿回嘴，只是你们就没想过吗？我和珠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她怀的是伯父的孩子，又不是我爹的孩子，她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顾姒故意停顿了一下。 “况且刚才叔奶奶说，珠儿是死在今天早上，还说我来湘竹院找过她。可我今日一早起来就陪着娘亲在府里散步，巳时不到就遇上了姑母和表妹。姑母还请我们去飞兰院用了早点，我又哪里来的时间跑来湘竹院杀人呢？” 此话引得老夫人瞠目结舌，“什么！？你，你早上和谁在一起？” 顾姒转头看向身后的顾玥怡和冯尔雅。 “姑母，还请您和表妹替姒儿作证。” 第346章 真凶（2） “玥怡，顾姒说的可是真的？她刚在真和你们在一起！？” 对上老夫人探究的眼神，顾姒期待的眼神，顾瑜质问的眼神，顾玥怡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算计了。 见她犹豫着不开口，云傲雪不满地蹙起了柳眉。 “玥怡是不是被吓坏了？” 冯尔雅伸手拽了一下顾玥怡的衣袖，她这才堪堪回神。 “母亲，大哥。” 顾瑜：“玥怡，顾姒刚才是在说谎，她根本没有和你在一起，是不是！？” 顾玥怡若有所思地看了顾姒一眼，这才缓缓开口道。 “顾姒没有撒谎，她今早的确是和我们在一起。” “什么？” 顾瑜根本不信，他朝顾玥怡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被顾戎举剑给拦了下来。 “大伯有什么话就站在那说，我怕你一不小心自己撞上我的剑。” 顾瑜被呛得胸口疼，老夫人怕顾戎真的莽撞伤到顾瑜，忙上前拖住他的胳膊。 “玥怡啊，你说的都是真的？没认错人？” 一声嗤笑响起，云傲雪冷眸看向老夫人，“叔婶这话什么意思？玥怡证明我们昭昭在飞兰院，你就暗示玥怡认错了人。刚才丫鬟说看到我们昭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质疑反驳？况且玥怡年纪又不大，还不到老眼昏花，年迈耳聋的时候。” 云傲雪性格耿直，对老夫人一向又敬重有加，从没有这般毒辣呛人的时候。谁知今日发起威来却是战力十足，几句话就说得老夫人差点喘不过气。 老夫人抓着顾瑜的手，“你，我……” 顾姒心中叫好，面上却是不显，只默默握紧了云傲雪的手。 “娘亲，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别人再如何栽赃也是没用的。不过话说回来，珠儿姨娘死得如此凄惨，又有这么多人指认是我毒害。姒儿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故意祸水东引？” 顾姒说完这话，有意无意朝周婉婷瞄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周婉婷被顾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汗毛倒竖。她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盯上的猎物。 云傲雪被顾姒的提醒地回神，“昭昭说的没错。珠儿死了，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顾瑜到现在都还坚定地认为珠儿是顾姒杀的，闻言也只是阴阳怪气地反问。 “你杀的人，有没有留证据你不知道？” 顾姒摇了摇头，一副不与傻子论长短的态度。 “爹爹，兄长，你们来的早，可查过了珠儿的尸首？” 顾战挑眉，“只大致看了一眼，珠儿衣衫上有大量的血迹，嘴角处也有黑血渗出，应该是小产加上中毒而亡。” “小产加中毒？”顾姒抿唇思索了片刻，“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若凶手只是想杀死珠儿，下毒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小产？就好像，这个凶手特别记恨珠儿肚子的孩子。即便珠儿死了，也要故意拿孩子泄愤一样。” 说着，顾姒转头淡淡看向顾瑜。 “伯父，您觉得呢？” 第347章 铁证（1） 顾瑜被这番话说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短暂思索后，他转身大步朝屋内走去。 瞧见顾瑜再次进屋寻找证据，周婉婷紧张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事情的走向正在一点点脱离自己的掌控。 顾姒抿唇淡淡一笑，牵着云傲雪的手道：“娘亲，咱们也去看看。万一真的有什么线索能找到真凶，我也能洗涮冤屈了。” 听她这么说，云傲雪点头赞同。 “昭昭说得有理。” 见母女二人进屋，顾战和顾戎自然持剑跟上。 老夫人怕顾瑜一人留在屋里受人欺负，也忙招呼着顾玥怡和冯尔雅扶自己进去。 一时间院子里除了下人之外，就只剩下了周婉婷一人。她灼热又心虚的目光紧锁在着顾姒的背影上，恨不得将她瞪出一个血洞。 此时屋内，顾瑜已经再次来到了珠儿跟前。他忍着丧子的悲痛，轻轻将珠儿圆瞪的双眸给合上。 “珠儿，我的珠儿！你死得好惨！” 顾战沉声提醒，“雁过留痕，按照下人的描述，倘若真有凶手装扮成昭昭的模样潜入珠儿的房间害人，定会留下线索。戎儿，你且去检查四周的门窗，确定凶手是怎么逃走的。” “是。” 云傲雪抚着肚子提醒，“大哥，你且解开珠儿的衣衫，看看她身上和手脚有没有留下什么印记。如果她在死前发现了凶手想要害她，应该奋力抗争过，说不定会有线索。” 顾瑜闻言总算止住了哭泣，开始一点点检查珠儿的身体。 老夫人心里焦急，便推了推身边的顾玥怡。 “去帮帮你大哥。” 顾玥怡心中膈应，却又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只能扭扭捏捏上前帮忙。她蹲下身子，目光避开珠儿狰狞的面容，只在她身上和四肢上扫了两眼。谁知才看了两眼，便被一点点金光给吸引了目光。 “咦！这是什么？” 只见珠儿攥紧的手中依稀露出了一点点金色的东西。 “好像是女子的首饰。” 听顾玥怡这么一说，屋内众人都围上来查看。 老夫人更是急躁地跺脚，“快，把她的手掰开。” 因着珠儿的尸首已经开始僵硬，顾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的手指撬开。 “哐堂”一声脆响，金灿灿的簪子落在了地上。 顾瑜捡起来看了一眼，登时目眦尽裂。 “这！” 一旁的顾玥怡也发出抽气声，“天啊，这不是过年的时候大哥送给嫂嫂的金簪吗？” 那时顾瑜和周婉婷感情还很好，顾瑜为周婉婷打造了一整套的头面，其中便有这根金簪。 顾姒疑惑又单纯的嗓音传来，“好奇怪啊，伯母的首饰怎么会在珠儿姨娘手中。难道珠儿姨娘临死之前见过伯母吗？” 周婉婷在院子里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决定进屋来看看，谁知刚跨进门，就听到了顾姒的这句话。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见过珠儿。” 顾瑜猛然起身，将那金簪高高举起，“那珠儿手中的金簪你要如何解释！？” 熟悉簪子在周婉婷的瞳孔中倒映出金灿灿的光芒，伴随着呼之欲出的惊恐与心虚落入众人眼中。 第348章 铁证（2） “我，我不知道！” 周婉婷后退一步，后背哐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 那金簪不是给宁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珠儿手中？ 顾瑜一看她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就勃然大怒，“是你？是你杀了珠儿！” 周婉婷咽了口唾沫，猛烈的摇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珠儿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湘竹院，怎么可能杀珠儿？” 然而金簪可以算是铁证了，周婉婷这样简单的辩解并不能让人信服。 云傲雪挑了挑眉，“请问嫂嫂当时人在哪里？可有人证？” “我，我在去映蓉院的路上！不信，不信你问老爷和母亲，我一早就去了映蓉院！” “一大清早的，嫂嫂去映蓉院做什么？” 周婉婷忙道：“我无意间知道了顾姒要毒害珠儿，所以去映蓉院告发！” “那可真是辛苦嫂嫂了。”云傲雪冷嗤，“明明知道珠儿危在旦夕，嫂嫂不直接来湘竹院阻止凶手害人，反而舍近求远跑去映蓉院告发。真不知嫂嫂是怕珠儿被人给害了，还是怕她不被人给害了。” 绕口的讽刺听得周婉婷心虚不已。 顾戎沉声追问，“敢问伯母，您又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珠儿的？” “我……”周婉婷哑了一瞬才接道，“是我院子里的一个小厮无意间听到的。” “小厮？谁？” 周婉婷咬了咬牙，无奈之下只能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 “宁安！是宁安！”她急迫地将目光移到顾瑜身上，“老爷，宁安您是知道的，他是咱们顾府的家生子，最是老实敦厚了。他是绝不会撒谎的！” 一听说告密的人是宁安，顾瑜的怀疑又消退了几分。但有金簪为证，他也不敢轻易相信周婉婷。 “来人，即可将宁安传来问话！” 命令刚下，内室中便传来顾戎的声音。 “父亲，伯父，你们快来看！” 众人乌央央转去了内室，只见顾戎站在内室的窗户边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顾战：“怎么了？” 顾戎让开些，指着窗户外树枝上挂着一小片水红色的布料。 “父亲，我搜遍了整间屋子，在这扇窗框上发现了浅浅的脚印，还有这片破损的布料。” 顾玥怡搀扶着老夫人也挤上前去查看，一眼便认出那布料的材质。 “这是粉霞锦！” 听到这里，周婉婷眼睛猛地一亮，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向顾姒。 “我怎么记得，咱们府里只有顾姒有一件粉霞锦的绶藕丝缎裙。” 在她的暗示下，老夫人和顾瑜再次射来怀疑猜度的目光。 顾姒也懒得辩解，直接转身随便叫了一个下人进屋。 “你去觅云院走一趟，让秋水即可带着我的粉霞锦裙衫来湘竹院。” “是。” 见顾姒如此坦荡，老夫人和顾瑜两人又有些拿不准了。反倒是周婉婷松了口气，坚定这片布料就是顾姒留下的。 一刻钟后，秋水率先带着裙衫出现。她一进屋看到珠儿的尸首先是惊叫了一声，随后便惨白着脸色挪向顾姒。 “小，小姐，珠儿姨娘怎么……” 顾姒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别怕。让你带的东西呢？” 秋水将背在肩上的包袱取下，还没来及递给顾姒，就先一步被周婉婷给抢走了。 第349章 铁证（3） 只见周婉婷三两下解开包袱，粗暴地将里面的裙衫扯了出来。 顾姒挑眉不做声，顾戎却是忍不住呵斥，“伯母这般急躁做什么？若是现场扯坏了裙衫，我们可是不会认的。” 刚说着，便见周婉婷提着裙子用力一抖。 哗——！ 华贵的裙子骤然展开，粉色的霞锦晃得人直眼晕。 众人目光同时集中在裙摆上，仔细查看着任何可能破损的地方。周婉婷心急火燎，顾瑜和老夫人更是一同上手摸索。 一旁的顾战紧皱了剑眉，顾戎默默攥紧了拳头，就连云傲雪都死死牵住了顾姒的手。 然而几经翻找之后，裙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破损的地方。 “没问题？怎么会？”老夫人感到疑惑。 顾瑜脸色难看，抿着唇不说话。 周婉婷更是不死心地来回翻看了三遍。 顾战和云傲雪以及顾戎悄悄松了一口气，顾姒则是甜甜一笑。 “本来就没有问题啊。” 老夫人不信邪，质问秋水道：“这条裙子可有缝补过？” 这话引来云傲雪的不满，然而不等她开口，秋水就先一步呛了回去。 “回老夫人的话，这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裙衫之一，虽然常穿却也爱惜得很。奴婢平日里清洗的时候也是万分当心，就连一根金丝都没掉。” 老夫人依旧觉得可疑，“可这府里除了顾姒之外，谁还有粉霞锦的衣衫？” 正说着，负责去寄梦院传话的丫鬟回来复命。 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顾瑜急躁追问，“人呢？” 丫鬟垂首，“启禀将军、老爷，老夫人，宁安不在府内。” “不在？那他在哪儿？快点派人去找！” 丫鬟抿了抿唇瓣，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连带着一封信呈给顾瑜。 “宁安不在，但奴婢等人在他的屋里发现了这些。还请老爷过目。” 顾瑜没来由生出一阵不详的预感，他一把将信纸抢了过去。顾战站在其身后，凭借身高优势俯视着信纸，顾戎也挤上去与顾瑜同看。 随着信纸的展开，三人脸上的表情从凝重转为惊讶，最后变为愤怒。 等看完信中的内容，顾瑜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他随手把信纸递给身边的顾玥怡，自己则是动手开始拆包袱。 “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 顾玥怡拿着信和老夫人同看，两人禁不住叫出声来。 “什么，宁安跑了？” 刚说完，包袱被拆开，一件粉霞锦的裙衫和白色帷帽显露在众人眼前。 顾瑜把粉霞锦的裙子提起来，裙角处果然有一小处的破损。 “周婉婷，你还有何话说？” 周婉婷虽然没有看到信中的内容，但在听说宁安跑了的时候已经心里一惊。 “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宁安说他无意间听到了顾姒想要毒害珠儿，我才去映蓉院告诉你们的。” 顾瑜闻言抬手扇了她一个巴掌，周婉婷痛呼一声，捂着脸跌坐到了地上。 “还在狡辩！宁安已经在信里交代清楚了，说是你指使他下毒害了珠儿，这些裙衫也是你让他准备的。周婉婷，你好大的胆子！” 第350章 真相 听到顾瑜的话，周婉婷的瞳孔逐渐瞪得滚圆。 她明明许诺了宁安会给他一大笔银子，他为什么要留下证据告发自己。而且这裙子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为什么要栽到她头上？ 周婉婷忍着痛往前跪行了两步，抱着顾瑜的鞋面哀求道。 “不是的，宁安他撒谎！他想陷害我！” “陷害？宁安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顾瑜质问，“你都说了，宁安是顾家的家生子，为人敦厚老实，从不撒谎。” 周婉婷被反问得脑袋一阵空白，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顾姒天真地问道：“爹爹，兄长，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现在又说是伯母杀了珠儿？她们以前不是主仆吗？” 顾戎走过来半搂住顾姒的肩，语气不善地哼道：“伯母刚才说的那个宁安在信中承认，是他替伯母采买了毒药和堕胎药对付珠儿，连这套粉霞锦也是他准备的。” 顾姒瞪大眼，“所以这裙子是伯母的！” 云傲雪气得直抽气，“原来是嫂嫂装扮成昭昭的模样杀了人，然后还嫁祸给我们昭昭！” “荒唐！” 只见一阵寒光闪过，顾战抬手将利剑掷了出去，锋利的重剑精准地在几人站位的缝隙间穿过，“嘭”的一声扎在了内室的门框上。 利剑飞过时带起的凉风将老夫人和顾瑜等人吓得不轻，周婉婷更是差点魂都飞了。 “来人，把屋外的下人们都给我叫进来。我倒是要问清楚，究竟有哪些人亲眼见过我们昭昭！” 顾战一声令下，顾瑜等人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由着他审案。 片刻后，屋内挤满了人。 大家不敢接近珠儿的尸首，又被扎在门框上的利刃吓白了脸，只能战战兢兢挤成一团缩在角落中。 顾战指着地上裙子和帷帽质问道：“你们今日看到的人，可是穿着这套衣服？” 看到这两样东西，下人们纷纷颔首。 “启禀将军，我们今早看到顾姒小姐来湘竹院的时候，穿得就是这件衣服。” “是这件没错，我当时记得很清楚，顾姒小姐戴着帷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也记得是这样，顾小姐进了院子后话也不多说，直接把我们挥退了。” 顾战脸色越听越难看，怒火就快燎到了眉毛。 “既然戴着帷帽，你们又怎么能肯定那人就是昭昭？” “这……” 有下人犹豫片刻后开口，“将军，这条粉色的锦裙我们认得，就是顾小姐的。” 丫鬟们越是这般肯定，越是坐实了周婉婷假扮顾姒杀人的嫌疑。 金簪、粉霞锦裙、帷帽、信纸…… 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了周婉婷。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让宁安准备这条裙子，是他……” 啪——！ 周婉婷辩解的声音在顾瑜的巴掌后停下。 “你竟敢杀了珠儿！你知不知道她极有可能怀的是个儿子？周婉婷，你是想让我绝后吗？” 顾瑜擒住周婉婷的衣襟，粗暴地提拎着她猛摇。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杀了你！” 第351章 处置 顾瑜说着就要拽着周婉婷的头往旁边的床角处凸起的木雕撞去。若是真碰上，即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众人见状大哗，老夫人更是紧张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周婉婷要撞上床角的瞬间，一股大力将她的托住。原本如纸鸢般飘飞不定的身躯瞬间止住去势，并且就像是扎了根的大树一样牢牢定在原地。 周婉婷在剧烈的心跳中睁开眼，一抬头便看到顾战一手把在自己肩上，一手摁住顾瑜的胸膛，凭一己之力把他们同时给拦了下来。 顾瑜尚且沉浸在珠儿和未来儿子惨死的悲痛中，见状止不住大喝。 “让开！我要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为珠儿报仇！” 顾战冰冷的眼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胡闹！杀人偿命，你是想杀了她之后自己也被抓去午后问斩吗？” 一句话便说得顾瑜原地愣住，顾战不耐地将两人推开。 “真凶已经找到，事实证明此事与我们昭昭一点干系都没有。至于周婉婷，她是大哥的发妻，要怎么处置，大哥给句话。” 顾战话语间已经不称周婉婷为嫂嫂，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虽说让顾瑜拿主意，但顾战和顾戎以及云傲雪三人往那一站，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如同高悬头顶的虎头铡。只要顾瑜说的话不如他们的心愿，当即便会连带着顾瑜和周婉婷一道给劈成两半。 周婉婷一听要处置自己，涕泗横流地朝顾瑜磕头。 “老爷，老爷我知错了，求您饶我一命！我好歹给您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 顾瑜忍着怒火吸了口气，他虽打消了手刃周婉婷的心思，但却坚定不会让她好过。 “周婉婷，你丧尽天良、心狠手辣，居然因为嫉妒珠儿就将其杀害，还胆大包天地将罪行嫁祸给顾姒。像你这种大奸大恶之人，不配留在我顾府！来人，将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绑了，立刻送去京都衙门！” 谁知此话一出，却听顾玥怡出声阻拦。 “等等！不能把嫂嫂送去衙门！” 见到有人替自己说话，周婉婷忙想顾玥怡请求道。 “玥怡，玥怡你帮帮我。我不想去衙门受死，你救救我呀！” 顾瑜挑眉，“为什么不行？” 顾战和顾戎等人也同时投去质问的目光。 顶着如山的压力，顾玥怡咽了口唾沫，“大哥，二哥，嫂嫂她杀了珠儿，这原本是家事。但若是闹到公堂上受审，那就成了家丑外扬。” 顾战不赞同地反驳，“这话不对，杀人偿命。周婉婷杀了珠儿，原本就犯了法，自该去衙门受审。” 顾玥怡知道顾战性格耿直，立场坚定，自己说付不了他，便转头去看云傲雪。 “云嫂子，其实我不建议把嫂嫂送去衙门受审，也是为了姒儿和尔雅好。” 云傲雪眉头轻挑，“此话何意？” “云嫂子您想，之前顾灵水和顾灵月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外人一提到咱们将军府的小姐，都摇头叹气。以为咱们姒儿和尔雅都和灵水和灵月一样混账。倘若再传出周嫂嫂毒杀珠儿一事，那咱们将军府的名声就更差了。以后谁敢来咱们府上提亲？难不成云嫂子和二哥都希望姒儿以后嫁不出去吗？” 其实顾玥怡说着话不是为了顾姒，只是为了她的女儿冯尔雅。 顾姒身为顾战之女，哪怕是名声再差，也会有人看在顾战的面子上提亲。但冯尔雅就不同了，她的父亲冯祯不过是个礼部的官员，若是府里名声太差，她的婚事可真就麻烦了。 第352章 休妻（1） 顾玥怡的话像是一根小小的银针，扎在顾战和云傲雪的心尖上，让他们同时心脏一抖。 见着云傲雪略微愣神的表情，顾玥怡添油加醋道。 “云嫂子您想，咱们姒儿正是议亲的年纪。以她这般姿色性情，门槛本该都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但如今呢？嫂子且看到有谁敢来咱们将军府？还不都是因为之前顾灵水和顾灵月的事情闹的。” 云傲雪柳眉蹙起，牵住顾姒的手缓缓收紧。 顾姒感受到她的焦虑，便不咸不淡地瞥了顾玥怡一眼。 “姑母太过杞人忧天了，顾灵水是顾灵水，顾灵月是顾灵月，和咱们觅云院与飞兰院又有什么关系。世人也不是傻子，不会因为寄梦院的人都是杀人犯，就认为咱们将军府的人都是杀人犯的。” 即便这样以为也没关系，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嫁人，只想好好留在父母身边孝敬。 若是还能拖得冯尔雅也讨不到好亲事，那便是额外的惊喜了。 看顾姒不以为意，顾玥怡便有些急了。顾姒嫁谁都无所谓，但他们尔雅可是要好好选个好夫婿的。 “姒儿现在还小，不知道夫家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若是选不好，那可是一辈子都要遭殃的。” 此话一出，顾姒若有似无地扫了顾瑜一眼和周婉婷一眼。 “看出来了。” 顾玥怡：“……” 听出这番话里的讥讽之意，顾瑜难免有些羞恼。他忍不住冷嗤道：“究竟要不要送官？” 云傲雪沉着眸子思忖了片刻，冲顾战摇了摇头。 “玥怡说得对，咱们将军府的每个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若闹出去，只会给外人徒添笑柄而已。” 云傲雪主要还是考虑到顾姒的婚事，如果只是涉及到她个人声誉，她倒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但凡与顾姒挂钩，云傲雪不得不多加考虑。 顾战其实心中也有些犹豫，此刻见云傲雪都同意了顾玥怡的观点，便也决定网开一面。 “罢了，看在这么多年你照顾过昭昭的份上，我们且饶你一命。只是这将军府，你却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周婉婷死里逃生，大大松了口气。她以为顾战说的不能在府中待下去，是指要把她遣去城外的庄子上过活。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只要她还是顾瑜的正妻，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然而这个念头刚萌生，便又听到顾战低沉的嗓音传来。 “来人，将笔墨纸砚备好。”他转头看向顾瑜，半是建议半是命令道，“大哥之前不是一直闹着要休妻，现在是时候了。” “什么？休妻！？” 周婉婷腾地一下坐起了身子，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战，脑袋嗡嗡作响。 “不行，不能休妻！” 顾战不耐地扫了周婉婷一眼，并不理会；反倒是顾瑜抬脚将她踢倒在地。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留你一条命已是开恩，难不成你还妄想留在府中继续做主母不成？来人，把这个蠢货给我叉出去！” 第353章 休妻（2） “不走！我不走！” 周婉婷死死扒拉着顾瑜的脚踝，恨不得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她已经没了两个女儿，若再被休弃，那可真是要无家可归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一朝跌入尘埃，是周婉婷万万不可容忍的结局。哪怕是让她死，也比这个下场好。 尖利的指甲隔着裤脚都在顾瑜的腿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顾瑜疼得脸都变了形，猛踹了几下周婉婷的胳膊。 “你这个疯子，快给我松开！你们都是瞎子吗？快给我把她拉出去！” 几个仆人上前开始拖拽周婉婷，硬生生将她的手指从顾瑜的腿上掰开，就像是刚才顾瑜掰珠儿僵硬的手指一样。 主仆二人即便是阴阳相隔，但命运却还依旧纠葛不断。 “顾瑜，顾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周婉婷崩溃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当初用我的嫁妆买官，后来用女儿的姻缘换前程。现在不过是死了个丫鬟罢了，你居然要休妻。顾瑜，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白眼狼根本不配做人！” 骤然被周婉婷揭了老底，顾瑜的脸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外面的仆人们也是心中惊骇不已，一个个虽然都低着头，但隐晦的眼神却交流得好不精彩。 “住口！堵住她的嘴！” 恰好此时周婉婷被人拖着从顾玥怡身前经过，她想了想，将自己的手绢团成一团往周婉婷的嘴里塞去。 谁知周婉婷疯狗一般咬住了顾玥怡的手腕，痛得后者连连惊叫。 “呸！” 周婉婷吐掉手绢，嘴唇染上一层浓艳的血色。 “顾玥怡，你和顾瑜一样恶心，你们顾家没一个好东西！当初你和那老虔婆怎么对顾姒的，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以为我走了，你就能脱身了吗？我告诉你，你休想！你也好，顾瑜也罢，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顾玥怡被说得脸红心涨，竟是忍不住动手甩了周婉婷一个嘴巴子。 “闭嘴！你自己私德的有亏，还敢胡乱攀咬别人。” 顾玥怡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她悄悄窥了一眼顾战的脸色，搬出了杀手锏。 “我自小便在大伯伯身边长大，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而你一个县令的女儿，非但不知什么叫嘉言懿行，还善妒心狠；教坏了一双女儿，败坏我将军府的声誉。我大伯伯若还在世，也定是要将你斩于明德剑下，教你下一辈子重新做人！” 顾玥怡口中的“大伯伯”正是顾战的父亲，顾姒的祖父——顾煜昭。 顾煜昭自先帝幼时便辅佐左右，深受先帝信任，成为了弘明国初代的战神。 而顾姒的小字取为昭昭，除了有“昭昭有光，利于兵”的含义外，也是对顾煜昭的一种纪念。 骤然听到顾玥怡提及自己的父亲，顾战有一瞬间的怔忪，连带着脸上严肃的神情都松动了几分。 云傲雪知道顾战十分敬重怀念自己的父亲，怕他伤心，便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夫君。” 顾战回神，紧抿着唇角反握了云傲雪的手。 “没事。” 趁着顾战分神之际，顾玥怡捡起地上的粉霞锦，狠狠塞到了周婉婷的嘴里。最后还拍着她的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嫂嫂一路走好。” 第354章 提醒（1） 为了防止她编造是非，周婉婷最终是被顾玥怡毒哑了赶出府去的。 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重重合上，一张休书轻飘飘落在跟前。 周婉婷脚边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放了几锭银子，让她自己想办法离开京都城回娘家。 拿着仅剩的一点财物，周婉婷无声痛哭。因为被顾玥怡盯着喂了毒药，她的嗓子又痛又干，时不时还会咳出血来。但这都不及她一分的心痛。 这么多年对顾瑜的信任和奉献，全然被辜负。她的真心和尊严，被顾瑜踩在了脚下。 周婉婷恨毒了顾瑜，甚至比恨顾姒更甚！ 越是在意的人，越是能伤自己最深。 …… 珠儿的丧事不敢声张，只能草草处置。 湘竹院的下人们也被再三敲打，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之后顾战和云傲雪将顾姒带回了觅云院，并且闭门谢客了多日。就连老夫人和顾玥怡亲自登门道歉，也没能踏入院门一步。 “小姐，这果子长得真怪，不过味道确实好吃。您躺好了别动，奴婢再给您剥几个。”秋水手里拿着新鲜的荔枝，嘴角都能咧到耳根去。 瞧着她这么高兴，顾姒撑着脑袋问道。 “看到周婉婷遭殃，你就这么高兴？” 秋水毫不犹豫点头，“何止是高兴，奴婢恨不得到寄梦院门口放两串鞭炮庆祝！敲锣打鼓送瘟君，没了周婉婷捣乱，咱们府里总算能清净一段日子了。” 顾姒笑了笑，接了荔枝没说话。 秋水却是小嘴不停，“奴婢还听说，顾瑜老爷病了，还病得挺厉害。这两日连床都下不来，吓得老夫人在佛堂里枯坐了一整晚。” “伯父病了？竟有此事。”顾姒眼珠转了转，“飞兰院那边呢？姑母就没什么动静？” 秋水想了想，摇头道：“飞兰院倒是什么消息都没有。自从周婉婷被赶出府后，姑夫人便拘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谁都不许嚼舌根。” 顾姒挑眉，“哼，她倒是警醒得很，不愧在我祖父身边学了几年。” 秋水知道顾姒还会出手收拾顾玥怡，便忍不住替她操心起来。 “如今姑夫人做事愈发小心了，小姐要怎么抓她的把柄？” 顾姒把荔枝壳扔进瓷盘中，深红的果壳与亮白的瓷盘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赏心悦目。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且等着瞧……” 顾瑜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等他好不容易病愈准备回宗正寺应卯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这日一早刚乘马车出府，顾瑜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谁知还未出两条街，马车骤然停下。 “吁！” 剧烈的颠簸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传来。 顾瑜一时不察，竟是差点从车里飞了出去。他的额角撞在车厢上，登时肿起一个大包。 “混账！你是怎么驾车的！？” 咒骂的话语刚出口，便见一把长刀伸进来挑起了厚重的车帘。 顾瑜惊恐的目光望出去，且见一名黑衣人控制了车夫，正用刀尖指着自己的鼻子。 “顾大人，别来无恙。” 第355章 提醒（2） 对上黑衣人嗜血的眼神和狰狞的笑容，顾瑜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心脏因为恐惧而生出的麻痹感逐渐传到四肢。 直到那冰冷锋利的剑刃贴在脸上，顾瑜才一下子醒过神来。 “好，好汉饶命！” 顾瑜膝盖发软，整个人跪坐在了车厢内。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招惹过这样的江湖“侠客”啊！ “东西准备好了吗？” “什么？” 看着顾瑜呆滞的模样，那黑衣人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让你想办法偷顾战的私信，可拿到了？” 此话一出，顾瑜脑袋轰然炸响，“原来你是内相大人……” 话说到一半，顾瑜才想起车夫还在外面。 车夫在听到顾瑜想要偷盗顾战私信的时候就已经吓傻了，此刻再听说幕后主使是内相，更是惊得舌头都打了结。 黑衣人噙着冷笑看着顾瑜，“东西呢？” 顾瑜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还，还没有……不过我保证，一个月内定会把东西找到。” 黑衣人似乎并不想为难顾瑜，得了他的保证之后就把刀收了回去。只是泛着寒光的刀刃并没有收入鞘中，而是掉了个头精准地捅进了车夫的胸膛内。 “噗嗤！” 一串鲜血飞溅而出，带着炙热的提问喷了顾瑜满脸。 “老，老爷……” 车夫颓然地挣扎了两下，“咚”的一声倒在了车辕上。 黑衣人将长刀拔出，顺势揩干净了血迹才收回腰间。他利落地跳下车辕，再一次冷漠地提醒道。 “希望顾大人能够说话算话，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 嫣红的鲜血混着冷汗从顾瑜的脸上淌下，在呆怔了数息之后，他终于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顾瑜已经躺在了将军府自己的屋子里。 一瞧见他睁眼，老夫人和顾玥怡便扑了上来。 “瑜儿，我的瑜儿啊，你没事？你吓死娘了！” “大哥，你终于醒了！” 顾瑜浑浑噩噩甩了下脑袋，“我，我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哭道：“你不记得吗？在去宗正寺的路上，你的车夫被人给杀了呀！” 沧桑的声音伴随着恐怖的回忆瞬间涌入了顾瑜的大脑，他猛地一哆嗦，惊恐地大叫出声。 “啊！” 听到响动，正在屋外等候的顾战，顾戎以及衙门的官员瞬间推门而入。 “顾瑜大人醒了。” “大哥。” 顾瑜抱着脑袋，猛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的冷汗。 “别，别杀我！别杀我！” 衙门的官员看向顾战，后者点了点头，他才敢上前询问。 “顾瑜大人，在下乃是京都衙门的吏员，今日清晨您的马车在距离将军府两条街之外的地方被匪徒袭击，车夫身亡。敢问大人可知道凶徒是谁？” 顾瑜对于吏员的话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嚷嚷着“别杀我”。 老夫人心疼坏了，不由埋怨地瞪了对方一眼。 “没看到我儿子还没缓过来吗？你就非要这个时候问这些话！？” 第356章 问讯 面对老夫人无礼的指责，吏员只能卑微地拱手致歉。 “老夫人息怒。只是官员在应卯的途中被歹人袭击，此事已引发轩然大波。我们主官已经下令，要求尽快破获此案，将凶手缉拿归案。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老夫人原谅则个。” 谁知老夫人闻言并不买账，甚至仗着顾战在这，态度越发蛮横起来。 “那你也好歹先让我的瑜儿休息一下再说。这人才刚醒，你就问这种刺激他的问题，再给吓晕了怎么办？你们主官是谁？怎么这么不通情理！” 吏员被呛得心中窝火，却又不敢回嘴，只能讨饶地对顾战鞠躬。 “将军息怒！并非下官故意刺激顾瑜大人，只是这上头催得紧。若是没有线索，只怕此案便会移交大理寺办理。到时候便不是下官上门询问，而是要请顾瑜大人去衙门里问话了。” 顾战理解吏员的苦衷，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稍等。” 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顾战绕过老夫人站在顾瑜床前。顾玥怡在对方冷漠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忐忑地把位子让给了顾战。 “二哥坐。” 顾战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顾瑜惨白无色的脸。 “大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凶手为什么要杀害车夫？”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看顾瑜逃避惊恐的神态，老夫人不满地伸手抽了一把顾战的胳膊。 “连你也来逼他！？你怎么和外人……” 话还没说完，却见顾战沉着脸回头看来。那一双肃穆的双眸此刻阴沉如墨，常年在战场上练就出的肃杀之气自瞳孔中喷薄而出，骇得老夫人立刻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有人胆敢当街刺杀大哥的车夫，此事乃是对我们崇武将军府的挑衅。您若是不想让大哥再遇上这种事情，就最好立刻把线索交代给衙门的官员。只有凶手落网，大哥才会安全。” 老夫人已经被顾战的气势给吓蒙了，只瞧见他的嘴一直在动，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在顾玥怡回过神来，忙将老夫人半拖半拽地提拎了起来。 “母亲，二哥说得对。咱们要是想大哥好，就该配合衙门查案。这里屋闷热，我先陪您在外间坐会儿。” 等顾玥怡把老夫人带去外间，顾战再次看向顾瑜。 “大哥，你是想现在说，还是待会儿去大理寺说？” 此话一出，碎碎念的顾瑜立刻停了下来。 只见他喉头明显地滚动了两圈，原本无神的眼睛总算聚了焦。 “我，我真的不知道。” 见他开口，吏员忙上前追问，“您不认识歹徒？那可有看清他的脸？” 顾瑜脑海中闪过那黑衣人的面容，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他蒙着脸，我没看清。” “敢问大人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会不会是有仇家来寻仇？” “我一向为人谨慎，哪里来的仇家。” 得到这个答案，吏员隐晦地瞥了瞥嘴。 若不是有顾战这个弘明国战神镇着，光凭之前顾灵水和顾灵月惹出来的麻烦，顾瑜都够被扒两次皮的。 居然还有脸说自己为人谨慎。 “会不会和周婉婷有关？” 坐在外间的顾玥怡突然开口，倒是引得顾瑜心尖一动。 第357章 生疑 “周婉婷！？” 他眼珠极快地转了几圈，故意装出一副愤恨的模样攥紧拳头。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吏员疑惑地看向顾战，“将军，周婉婷不是……” 顾战沉声解释道：“周婉婷犯了七出，已经被大哥休弃回了娘家。此事不算光彩，便没有大肆宣扬。” 与此同时外间再次传来老妇人苍老却又刺耳的咒骂声。 “周婉婷这个丧门星，都被赶出府了，居然还敢来害我的瑜儿！杀了她，一定要抓住她斩首示众！” 吏员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既然此事和顾大人的前夫人有关，那便算作半个家事。将军您看……” “不用追查了。” 不等对方说按，顾瑜就忙着下结论。 “肯定是周婉婷记恨在心，才会买凶杀人。这件事我自己会查，劳烦你今日走这一趟。” 老夫人却不依，拄着拐杖再次冲进内间来。 “瑜儿不可心慈手软啊！周婉婷那种恶毒的婆娘，就该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够了！” 顾瑜一声暴呵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他神情慌张，眼神飘忽不定。 顾玥怡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柳眉微蹙道：“大哥这是做什么？母亲还不是担心你。” “我知道！”顾瑜不耐烦地开口，“但这件事闹大了，只会让外人看我的笑话。差点被自己的前任夫人买凶杀害，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闹出去，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顾瑜说着，竟是当着老夫人的面狠狠扇了扇自己的脸颊。 老夫人既心疼又气恼，最后干脆一跺拐杖。 “罢了，此事你自己说了算。我这个老婆子什么都不懂，也管不着。”说罢她便噙着满眼眶的泪水转身离开。 “母亲，母亲……” 顾玥怡追了出去，屋子里登时只剩下顾战、顾瑜和衙门的吏员。 吏员尴尬地揉了揉鼻尖，朝两人躬身。 “既然顾瑜大人已经决定自行追查此事，那下官就不多打扰了。案情我会如实禀告给主官，等大人抓到了周婉婷，再行结案。” 瞧着吏员离开的背影，顾瑜重重松了口气。总算是让他敷衍过去了，不然被查到人是内相派来的人杀的，那他的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谁知还没松快多久，却听到顾战冷冷的质问声。 “大哥，今日的凶手真的是周婉婷的人？” 顾瑜心脏咯噔一跳，他不敢回视顾战的眼睛，只能绷着脸反问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当初要不是你们拦着我不让送官，我今日也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这话让顾战皱了皱眉，他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总觉得顾瑜今日的反应有些古怪。 “大哥今日受了惊，要多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 迫不及待地望着顾战离开，顾瑜浑身的劲儿一松，直接倒回在大床上。 “吓，吓死了！” 他捂着自己“噗通”直跳的心脏，感觉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黑衣人威胁的话像是魔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循环，让顾瑜一闭上眼就惊出一身冷汗，根本没办法休息。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找到顾战的私信在哪儿。” 之前他对内相承诺一个月之内把东西偷出去，如今已经只剩下十日左右的时间。再不抓紧，自己真的就要和那倒霉的车夫一样身首异处了！ 几经思索后，顾瑜暂时定了两个目标。 一是顾战的书房，因为通常书信或者重要的文书都会放在书房中。 但顾战常年不在府里，书房也形同虚设。所以顾瑜还有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顾姒的闺房。 出门在外，顾姒是顾战唯一的牵挂。如果他写家书回京都的话，一定是被顾姒贴身收着。 那么顾姒的闺房就是拥有第二大嫌疑的地方。 第358章 闲话 “父亲，大伯的事情问清楚了吗？” 看着顾战绷着脸回到觅云院，原本正在练剑的顾戎收了招式迎上去。 顾战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 “什么都没问出来。” 顾戎惊讶地瞪大了眼，“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凶手长什么样，大伯也没看清楚？” “他说凶手蒙了面，看不清。” “这就奇怪了，会是谁对大伯有深仇大恨呢？难不成是伯母？” 顾战对上顾戎的眼睛，“你姑母也是这么说，而且你大伯一口咬定是周婉婷买凶杀人。” 顾戎挠了挠后脑勺，“那伯母可真是……哎！” “不会是伯母做的。” 一道清冽女声传来，只见顾姒扶着云傲雪自房间里走出来，笑眯眯迎上顾战和顾戎的眼神。 顾戎：“昭昭为什么这么说？” 顾姒一边提着裙摆下台阶一边解释，“很简单，伯母恨毒了伯父，巴不得扒的皮抽他的筋。若当真买凶杀人，为何只单单杀一个无关紧要的车夫，却放着正主不动？难不成是凶手不知道谁才是大名鼎鼎的顾大人？还是伯母在看到伯父的一瞬间求情复燃，决定放他一马？” 听完顾姒的话，顾战赞赏地拍了拍巴掌。 “昭昭说得极好，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你伯父一口咬死了凶手是周婉婷派来的人，还说为了他的声誉着想，不让京都衙门追查此事。” “不让查？” 顾姒精致的眉尾轻轻挑起，质疑的神态中混入了三分讥讽。 “这凶手只杀了车夫却独独放过伯父，我看并非是因为对方心存怜悯，反而像是故意为之。” 顾戎越想越觉得古怪，感觉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比她上战场还累人。 “凶手故意为之，这又是为什么？” “也许是顾忌爹爹的威名？也许……”只是为了威胁顾瑜！？ 顾姒的脑海中快速地划过一些灵感，却又没能及时抓住。 瞧着她眉梢紧蹙的模样，云傲雪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好了，别想了。既然这件事顾瑜有了主意，就让他自己去处置。总归也是他自己的问题，也不知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才会出这种事。但凡是他出发的时间晚一些，等到路上有行人了，也不会被歹人盯上。” 云傲雪的话说得顾姒心中疑惑更甚，但在对方的注视下，她只能暂时把此事压在心底，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娘亲说得对。都怪大伯自己私德有亏，苍蝇不叮无缝蛋，久走夜路必闯鬼！” 见顾姒贫嘴，云傲雪忍不住又笑着戳了下她的脑袋。 等到哄着云傲雪睡了午觉，顾姒也回到房间休息。正准备躺下，秋水便进屋替她合上床幔。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传到顾姒鼻子里，让她脱衣的动作停下。 “什么味道？” “嗯？”秋水愣了愣，将放在床头的香包递给顾姒，“小姐说的是这个香包的味道吗？昨日刚加了些橘皮进去，说是可以助眠。” 顾姒接过闻了闻，果断摇头。 “不是这个，而是……”说着，她抓住秋水的手腕，鼻尖凑上去轻嗅了两下，“你身上什么味？” “我？”秋水自己抬起衣袖闻了闻，这才恍然大悟回道：“小姐说的是香烛味，奴婢刚把纸钱香烛领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好好的，领什么香烛？”顾姒松手，似笑非笑地看着秋水，“难道你想给珠儿烧纸啊？” 一听珠儿的名字，秋水忙跺脚呸呸呸了几声。 “谁要给那个晦气玩意儿烧纸了。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是姑夫人怕到时候香烛纸钱供不应求，提前命人采买了回来。” “中元节！？” 这三个字像是钝器一样瞬间敲重了顾姒的脑袋，让她整个人猛地绷紧了神经！ 日落京都城，常悲亡子坟。 人间顾神没，夜婴啼冤魂。 第359章 中元节 “日落京都城，常悲亡子坟。人间顾神没，夜婴啼冤魂。” 顾姒喃喃自语，青葱似的手指狠狠抓着身下的被褥，清亮的眸子染上一层血色。 秋水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给吓了一跳，还以为顾姒是中邪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什么坟不坟的，您别吓唬奴婢啊。” 顾姒是被秋水抓着肩膀用力摇醒的，她垂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止不住轻微的发抖。 “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把秦大夫找来。” 见秋水要走，顾姒反手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小姐？” 秋水的声音中明显带上了哭腔，俨然被顾姒吓得不轻。 “去把盛歌给我叫来！” “盛歌？小姐确定不要秦大夫看看吗？” 顾姒此时只感觉心脏跳得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她强忍着难受，用力推了秋水一把。 “快去！” 秋水既担心又不敢抗命，只要提起裙摆以最快地速度先去通知盛歌，再去找秦大夫过来待命。 哐堂——！ 秋水夺门而出，急得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大片大片惨白的阳光照进屋来，晃得顾姒眯起了双眸，泪水顺着漂亮的眼角落下来。 上一世，中元节。 顾姒精心打扮，特意换上了新制的锦衣，只等着殷琉焕下朝归来之后就邀请他陪自己一起去城外放河灯祈愿。 谁知殷琉焕回府之后，却给她带来了一个不亚于灭顶之灾的消息。 “顾姒，你父亲勾结外敌，戕害我弘明将士。父皇已经下旨褫夺了顾战崇武将军府的封号，择日将其缉拿回京都受审。” “什么？” 顾姒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殷琉焕刚才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但连在一起却是半句都听不懂。 “殿下你在说什么，我父亲怎么可能……” 殷琉焕眸色阴沉，口气更是森冷无情。 “秦副将自关外送回了你父亲私通外敌的信件，人证物证具在，顾战抵赖不得。此事牵涉甚广，你作为顾战之女也有嫌疑。大理寺的吏员已在门外等候，你收拾一下，即刻随他们回去受审。” 顾姒眸中的期待逐渐被惊恐和震惊取代，她伸手拉住殷琉焕的衣袖激动道。 “不会的！我爹爹可是弘明国的战神，他刚大败了北凉蛮夷，又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呢？” 殷琉焕垂眸看了眼被顾姒拉住的衣袖，毫不留情地抽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冤枉了你父亲？” “我……” 顾姒哑然，她再无知，也明白皇帝金口玉言，下达的圣旨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一阵心绞痛后，顾姒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我爹爹自小受我祖父教养，骨子里都刻着忠君爱国的信念，他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殿下，殿下！一定是秦副将送回来的证据有问题，是他在陷害我爹爹。殿下您一定要帮帮爹爹，帮他洗涮冤屈啊殿下……啊！” 顾姒的无意间的哀求正巧戳中了殷琉焕心虚的地方，他一脚将顾姒踹开，沉声将等在屋外的大理寺吏员叫了进来。 “带走。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千万别因为此人是本王的妃子就法外开恩。” 第360章 叛国 顾姒足足在大理寺里被关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等到她洗脱嫌疑出来的时候，贤王府没有一个人来接她。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头顶，刺眼又刺心。 顾姒口干舌燥，身上原本华贵的衣衫此刻已经变脏发臭。她顶着烈日刚走出大理寺的朱门，便瞧见一群孩童从跟前跑过，嘴里朗声念着一首打油诗。 “日落京都城，常悲亡子坟。人间顾神没，夜婴啼冤魂。” 一代战神就此陨落，连夜间啼哭的婴儿也是在哭诉他的恶行。 顾姒游魂般回到贤王府，这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顾战已经在押解回京都城的途中了。而且北凉国在知道顾战被擒之后，竟然撕毁了停战的协议，重新组织了反扑。 副将秦金舟取代了顾战的位置，被提拔为岑州将军。 而长姐顾戎原本应该同顾战一起回京都受审，但介于军中无人可以抵挡北凉人，所以她只是暂时被降为了百夫长，辅助秦金舟抵抗外敌。 被押回京都之前，顾战都还拉着顾戎的手重复着顾府的家训。 “咱们顾家儿女，不求富贵虚名，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咱们顾家世代忠君爱国，哪怕是死在战场上，也绝不允许外敌践踏我们一寸的土地。戎儿，你要替父亲守好岑州，绝不能让北凉人辱我弘明！” 顾戎跪在地上送走了押解顾战的囚车，然后便红着眼，拿起长剑奔赴战场。 …… “小姐，小姐！” 一声熟悉的声音唤回了顾姒的理智。她猛然抬头，这才发现盛歌已经站在了面前。 “小姐您没事？” 盛歌明亮的瞳孔中倒映出顾姒此刻的模样，只见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双手死死攥着被褥，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没了血色。 “我，我没事。” 顾姒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嗓子都哑了。 刚才突然涌现的回忆太过震撼，让她几乎崩溃。 “小姐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你立刻去盯着顾瑜，将他的一言一行都给我看死了！” “小姐要监视顾瑜老爷？” “没错。”顾姒眯了眯眼，“从今天起，我要知道他每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等到盛歌领命而去，顾姒便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小跑到自己的书桌前，将抽屉中存放的一个木匣子拿了出来。 “秋水，备车，我要去吟月堂。” 马车上。 顾姒仰靠着车厢，闭着眼睛思索着。 就在中元节当天，内相宋天睿在早朝上拿出了所谓的证据。皇帝看过之后大怒，当场就要判顾战车裂之刑。 但朝堂中的大臣也不都是殷琉焕的势力，也有人对宋天睿拿出的证据提出了质疑。 毕竟顾战身为弘明国的战神，不仅在百姓之中声名显赫，更是弘明军队的核心人物。一旦被定罪，整个国家都要抖三抖。 只可惜皇帝巴不得褫夺顾战的身份，借着盛怒下旨将顾战从岑州押解回京都受审。就连一向中立的礼部尚书柳晨鼎也站在了殷琉焕那边，推波助澜促成了此事。 第361章 家书（1） “小姐，吟月堂到了。” 秋水柔声提醒，生怕惊扰了顾姒。 然而看似在小憩的顾姒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眸底没有困顿，只有幽然的冷光。 “顾小姐，您今日……” 不等店小二把话说完，顾姒就绷着脸急匆匆地自对方身边走过。 “去叫盛云来见我。” 雅间中。 盛云噙着浅笑现身，“听说顾小姐急着要见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姒将打开的木匣放在桌上，展现出其中一摞信件。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些是我爹爹这些年来写给我的家书，我想请盛云姑娘替我仿造一份。” 盛云疑惑地挑眉，“仿造家书？” 顾姒拆开其中一封，指着落款处的私印道：“笔记可以有些微的不同，但大体必须相似。还有印章，我要你修复完成。” 盛云提着裙摆坐到顾姒身边，勾着雪白纤长的脖颈看去。只见那家书上的自己雄浑粗狂，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潦草。 可以猜想每一封家书都是顾战在百忙的军务之中抽空写就，每一个字都包含了他对留守京都城的女儿无尽的思念和关爱。 至于顾姒提及的印章，盛云瞧见信尾的落款处，顾战原本的私印是有一道细小的裂痕。而顾姒的意思，是要将私印做成完整的，再落款加印。 她眼珠一转，便明白了顾姒的意思。 “顾小姐什么时候要？” “尽快。银子不是问题，做好的家书和私印都得给我。” “顾小姐放心。” 从吟月堂出来，顾姒迎着金灿灿的阳光舒了口气。 上一世她懵懂无知，直到最后才明白，原来当初假造顾战通敌叛国信件的人正是殷琉焕。而帮他偷盗了顾战私信的人，正是自己的伯父和姑父。 如此串联起来，顾瑜在应卯途中被人斩杀了车夫的事情也有了解释。想必定是内相或者殷琉焕的人做的手脚，只为了威胁督促他快些把顾战的私信偷出去。 顾姒眯了眯眼，挡在额前的手指缓缓收紧，就像把刺目恼人的阳光抓紧了掌心。 崇武将军府。 顾姒刚回到觅云院，便有丫鬟前来禀告。 “小姐这是去哪儿了，夫人睡醒了午觉，正到处找您呢。” “娘亲在哪儿？” “在屋子里和少爷说话呢。” “知道了。” 顾姒淡淡应了一声，便款款进了屋。 顾戎瞧见她身上的衣衫不由得眼睛一亮，“昭昭穿得这样好看，可是出门去了？” 顾姒坐下，笑眯眯道：“府里无聊，出去转了转。” “这么热的天气，不好好在府里歇着，出去也不怕受了暑热。”云傲雪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顺手将自己的凉茶递给顾姒，“嘴都干了，快喝点水润润喉。” 顾姒接过茶杯，亲腻地坐到了云傲雪身边。 “怎么不见爹爹？” “你爹？正在书房里看兵书呢。” 顾姒闻言手顿了顿，“是嘛，我还以为爹爹是在练字呢。” “练字？”云傲雪止不住笑出声来，“你爹那字，平日里练得再好，一旦急起来又变成了狗刨。” 云傲雪写得一手的娟秀行书，时常嘲笑顾战的字体太过粗狂。但其实顾战的字并不难看，甚是很有特色。 第362章 家书（2） 顾姒挑了挑眉，捂着嘴偷笑道：“娘亲说得还真是，爹爹每次给我寄的家书，一开始的字总是端正的。然而到了中途就会越写越潦草，但有时候等到结尾的地方又会端正起来。” 顾戎听后止不住跟着乐，“那还不是因为有娘亲盯着。” “嗯？” 顾姒朝云傲雪投去询问的眼光。 云傲雪便笑眯眯解释，“因为你爹爹的私信在我手里，所以每次落款加印的时候我都会在旁边看着。如是瞧见你爹又鬼画符，便会提醒他两句。” 顾姒眼中放出光来，她咽了口唾沫，压制住激动之情。 “所以爹爹的私印竟是在娘亲手中吗？” 云傲雪颔首，“当然。你爹那人没什么收拾，私印这般重要的东西当然要贴身收藏才好。”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腰侧。 “为了避免丢失，你爹的私印我从来都是贴身携带的。” 顾姒止不住要给云傲雪鼓掌了！ 她原本把话题转到家书上，无非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些关于顾战私印的消息，谁料到云傲雪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惊喜。 既然顾战的私印是由云傲雪贴身保管的，那她就可以放心了。 上一世正是因为云傲雪在返回岑州的途中意外身亡，顾战大受打击，一时间没能顾得上收回私印这种小事。最后才导致他拿不出真正的私印来反驳内相的诬陷。 想到这，顾姒的眼睛止不住又红了。 要不是因为她的愚蠢，顾战与云傲雪也不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昭昭怎么了？” 瞧见顾姒神情有异，云傲雪担忧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顾姒回神，忙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就是想到爹娘和长姐都从边关回来了，觉得高兴。” 云傲雪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以后爹娘再也不和昭昭分开了。” 三日后。 顾姒拿到了吟月堂送来的“家书”和“私印”。 “伯父那边有什么动静？” 盛歌安静地站在顾姒身边，将最近几日的观察一一禀告给她。 “顾瑜每日都按时去宗正寺应卯，晚上也是早早回府，并没有见什么外人。不过属下发现每日晚上临近子时左右，他都会来咱们觅云院外面转一圈，似乎是想进来却又没那个胆量。” 顾姒抿唇不言，将新准备的家书拆开。 “不愧是吟月堂的出品，从不让人失望。” 两摞家书放在一起，光从信纸的成色和其中墨水的做旧度来看，都几乎没有差别。唯一能区别二者的，就是些微不同的字体和最后落款处的私印。 “就快中元节了，多亏了姑母操持家务。咱们觅云院不如举办一次家宴，把姑母和伯父等人请过来一叙。” 顾姒突然要举办家宴的事情让顾戎很惊讶。 “大伯和叔奶奶他们上次那般对昭昭，为何还要请他们来咱们觅云院？家宴咱们一家四口就能吃，找别人来做什么。” 顾姒转了转眼珠，“以前爹娘不在，每年的家宴都是由伯母和姑母操持。但如今爹娘在京都，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亲手管着才安心。是，娘亲。” 第363章 家宴 听了顾姒的这番话，云傲雪也是心念一动。 照理说他们才是这崇武将军府的正经主子，之前周婉婷管家管惯了，她每次回来也待不长久，倒也没生出要把管家权收回来的心思。 但如今周婉婷都被休弃了，映蓉院那边非但没说要把管家权交还给他们觅云院，反而问都不问直接转给了顾玥怡。 云傲雪以前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管这些事情，但最近经历了这么多，她逐渐对老夫人和顾玥怡等人的做法生出了不满。 “昭昭说的对，你叔奶奶和姑母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昭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作为主人，自然该向他们道谢。” 云傲雪摸了摸顾姒头发，“想办家宴就去办，缺什么直接通知下人采买，只要咱们昭昭喜欢就好。” 顾姒甜甜一笑，“谢谢娘亲。” …… 消息传到飞兰院的时候，顾玥怡正和冯尔雅商量着采办新衣的事情。眼看着已经入秋，很快天气就要凉起来。 以前周婉婷每年都会在中元节之前定制一批新的秋装，今年换做顾玥怡当家，这个传统自然不能忘记。 “什么，家宴？” “你确定是觅云院传出来的消息？” 丫鬟垂首站在堂下，“回姑夫人和表小姐的话，的确是云夫人下的命令。奴婢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管家带着厨娘去了觅云院，应该就是确定家宴菜肴的。” 闻言，顾玥怡拿着布匹的手瞬间顿住，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好好的，云傲雪怎么会突然想着办什么家宴？！” 瞧这她神色不好，冯尔雅捧着选中的绸缎走了过来，“娘亲怎么了？不过就是吃顿饭嘛，他们想办就办嘛。” 顾玥怡忧心忡忡地看向冯尔雅，“傻孩子，这哪里只是一场家宴的问题，这是云傲雪在跟我争权呢！” “争权！？” “先是办个家宴试试水，一旦发现可行，下一步就是插手中馈。” 听顾玥怡这般说，冯尔雅立刻也紧张起来。 “那要怎么办？娘亲您快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觅云院的人举办家宴啊！” “先别慌。” 顾玥怡压抑住心中的慌乱，快速思忖了一阵。 “这样，你立刻去请你祖母到觅云院，想办法让云傲雪同意把家宴转到映蓉院去。” 想办家宴可以，操持者必须是她顾玥怡！ 等冯尔雅匆匆去映蓉院传话之际，顾玥怡选了几匹好的布料，命令下人抱着这些东西随她前去觅云院。 顾姒正陪着云傲雪选定三日后家宴的菜单，便听秋水来报。 “小姐，夫人，姑夫人带人来了。” 顾姒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朝云傲雪递了个眼色。 云傲雪抚着肚子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请姑夫人进来。” “是。” 片刻之后，便见顾玥怡端着端庄优雅的气势款款而来。其身后足足跟了八名丫鬟，阵仗比云傲雪出行还大。 “呀，原来云嫂子在吩咐下人办事，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云傲雪也懒得起身，只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玥怡来了，快坐快坐。秋水，看茶。” 第364章 制衣 见云傲雪没有起身迎接，顾玥怡脸上虚伪的笑意有一瞬间的松动。 “正好姒儿也在，我这两日正忙着命人赶制秋衣，刚新得了一批好布料，第一时间便想着送来觅云院给云嫂子和姒儿先选。” 说罢顾玥怡拍了拍手掌，那八名丫鬟便各自捧着一批布料走上前来。 “云嫂子若是有看得上的就只管说，我让丫鬟给你量身。你这再过两个月就要显怀了，到时候衣衫都得换新的才行。” 面对顾玥怡的好意，云傲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因为自从被诊出怀孕之后，顾姒就已经替她在含巧阁订了一批新衣，吴娘子承诺在入秋后就会陆续送来将军府。 但面对顾玥怡有意的讨好，云傲雪依旧得体地笑了笑。 “玥怡有心了。昭昭，既然你姑母要准备给咱们制新衣，那你就去挑一挑。” “是。” 顾姒闻言缓缓起身，踱着小步子在八名丫鬟跟前来来回回走了三趟。 “这匹水红色的适合做条百褶如意月裙；蓝色比较稳重，适合给娘亲做条素雪绢裙；玄色的绸布可以给爹爹做件外衫；紫色的就留给兄长，他就喜欢这颜色……” 顾姒一个个挨着点评，将每一匹布料的用途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每开一次口，顾玥怡的脸色就黑一分，因为其中好几匹布料是她自己提前选中的。 而且她说给云傲雪和顾姒制衣，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来觅云院找个借口而已，没有真的想把这些珍贵的绸缎都送给她们的意思。 顾姒停在最后一名丫鬟跟前，歪着头凝视着她手中的布料。那布料上绣着金灿灿的菊花，正好应了秋日的景。 如果没记错，上一世冯尔雅被殷琉焕接入贤王府的时候，穿得便是这匹布料制成的秋菊长裙。 冯尔雅肤白清秀，这条裙子正好将她的乖巧听话又温顺的气质给衬托了出来。 而殷琉焕正巧喜欢这种听话的女子，冯尔雅进府后当晚便得了宠幸，愣是比顾灵水还要先得宠。 瞧着顾姒久久凝望着那秋菊绸缎，顾玥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之前冯尔雅一眼就选中了它，说要给自己做一件菊纹长裙的。 “姒儿，那匹布……” 不等顾玥怡把话说完，顾姒突然开口打断，“这布料的颜色也太出挑了些，不太适合我。” 听她这么说，顾玥怡松了一口气。 谁知顾姒话锋一转，笑眯眯道：“虽然颜色有些出挑，但却胜在布料厚实，做件披风倒是可以的。天气就快凉下来了，娘亲要注意保暖，这料子就用来做披风。” 瞧着顾姒眼中狡黠的笑意，云傲雪宠溺一笑。 “好啊，都听昭昭的。” 八匹布料都分配妥当，顾姒这才坐回到云傲雪身边。 顾玥怡紧紧攥着手绢，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选好了，那我让丫鬟给你们量身。” “不必了，秋水！” “在。” “你命人把这些绸缎都送去含巧阁交给吴娘子，她那里有我和娘亲的身量，让她按我刚才说的把衣服做起来。” 此话一出，此时顾玥怡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布料送去含巧阁，那她作为新主母给各院分配新衣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若不是想着此行来的目的，顾玥怡只怕是要掀桌子走人。 第365章 争权（1） 顾玥怡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抽动。 顾姒不仅视而不见，反而笑眯眯感谢道：“多谢姑母送来的布料，这下我和娘亲的秋衣就有着落了。” 顾玥怡心里把狡猾的顾姒骂了几百遍，脸上却不得不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应该的。我和云嫂子亲如姐妹，又拿你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遇上好东西自然想要第一时间给你们留着。” 卖了乖，顾玥怡又将视线移到云傲雪身上。 “对了，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前些年因着云嫂子和大哥都不在京都，便没有过这节的习惯。今年好了，大家团团圆圆，也该好好庆祝一下。我和母亲商量过了，今年不如就在映蓉院举办一场家宴，云嫂子以为如何？” 来了。 顾姒呷了口茶水，在嘴里停顿了片刻才咽了下去。 “咦，姑母竟是还不知道吗？娘亲已经决定今年的家宴在觅云院举办了，您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确定家宴所用的菜肴呢。” 对上顾姒的笑容，顾玥怡眼神不由自主犀利了几分。 “那正好呀，我现在就帮着云嫂子把家宴的细节都定下来，到时候直接挪到映蓉院去置办。” “咔哒”一声轻响，云傲雪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放回桌上。 “不必了，以前我和你大哥不在京都，万事都要麻烦大嫂做主。如今大嫂走了，这些琐事自然该我们觅云院来处置，怎么好再麻烦玥怡。” “不麻烦，以前大嫂在的时候，这些琐事也是由我帮衬着决断的。都是做惯了的事情，一点儿也不麻烦。” 说着，顾玥怡竟然直接对秋水伸出手。 “现在都定了哪些事情了？把册子拿来给我看看。” 面对顾玥怡的要求，秋水不为所动，反而朝自己主子投去询问的眼神。 顾姒和云傲雪不说话，秋水便也站着不动。 顾玥怡举得胳膊发酸都得不到回应，难免恼怒起来。她不敢冲云傲雪发火，只好斥责秋水。 “你耳朵是聋了吗？我让你把册子拿给我看看，你听不见？” “姑母息怒。这次安排家宴的事情，我们秋水可是处了不少力。她呀什么都好，就是小心眼儿，生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顾姒转头半真半假地瞪了秋水一眼，“姑母想看你就给她看嘛，回头功劳照旧是记在你头上，没人跟你抢。” 此话一出，顾玥怡的脸色更差了，这伸出去的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了就是和丫鬟抢功劳，不接气势上又输了。 正值为难之际，且听到门外传来老夫人的说话声。 “这么热闹，都在聊什么呢？” “母亲！” 一看到老夫人由冯尔雅搀扶着走进屋来，顾姒神色冷淡地抿紧了唇瓣。 这下云傲雪不能一直坐着了，扶着肚子缓缓起身。 “叔婶。” “叔奶奶。” “都在啊，难怪这么热闹。”老夫人一张老脸笑出无数褶子，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刚才尔雅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散步，走着走着就到觅云院门口。我想着都到这了，干脆就进来看看阿云，没想到玥怡也在。” 第366章 争权（2） 听到这般明显的谎话，顾姒冷冷一笑。 “外面天气这么热，尔雅表妹怎么这个时候带叔奶奶出来散步。万一叔奶奶中暑晕倒，你可怎么向姑母和大伯交代？” 冯尔雅被顾姒说得愣住，好半晌才涨红着脸开口，“姐姐放心，我和祖母都是捡着阴凉之地在走。” 见冯尔雅被为难，老夫人忙帮腔道。 “是我让尔雅陪我出来的。” “这个时辰叔奶奶不该是要午休了吗？今日怎么突然想着出来散步？” 对上顾姒那双看透了真相的眼神，老夫人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中午吃得有些撑，想着出来消消食再午睡。” 眼看顾姒把话题越带越偏，顾玥怡忙笑着打岔，“母亲来的正好，我正和云嫂子商量中元节家宴的事情呢，母亲也可以帮忙提些意见。” 得了人救场，老夫人是顺势转了话题。 “嗐，有什么意见不意见的，这些事情都是你平时里做惯了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母女两人一唱一和，不动声色地将举办家宴的权利揽在了自己手里。 云傲雪闻言摸了摸肚子，缓慢却坚定地开口。 “不必麻烦了。家宴的事情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今年我和将军都在府中，家宴就在觅云院办。到时候我会派人去请叔婶和玥怡过来。” 顾玥怡没想到云傲雪当着老夫人的面也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反驳自己，拉不下脸的同时朝老夫人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阿云啊，不是叔婶说你，你这还怀着身子呢，不宜操心不宜多动。家宴这种事情看着简单，实际上其中的细节和流程颇为繁琐。你还是交给玥怡来做，自己安心留在觅云院养胎便是。” 说完这话，老夫人和顾玥怡两人都笑眯眯地望着云傲雪，神态或多或少透出几分威胁和逼迫的意味。 然而云傲雪见惯了大风大浪，极有主见。与普通深闺人家的夫人小姐截然不同，并没有什么事情都要听长辈的习惯。 云傲雪决定了要办家宴，便没有想改口的意思。面对老夫人和顾玥怡的“劝说”也视若无睹。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没有人敢讲话，气氛陡然变得僵硬又尴尬。 就在这时，顾姒突然笑着开口。 “既然是家宴，就该咱们全府的人说了算。如今我们觅云院一家四口赞同在这般办席，姑母一家和叔奶奶赞同在映蓉院办席，最后还剩大伯没有发表意见。要不，咱们把大伯请过来问问？”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顾玥怡的眼睛止不住冒光。 “好啊！姒儿这话说得在理，既然是家宴，自然该所有人说了算。是，母亲？” 对上顾玥怡兴奋得逞的目光，老夫人也是喜笑颜开。顾瑜是她的儿子，自然会站在她这边说话。 到时候就是五比四，她们赢定了。 “昭昭？” 云傲雪俨然没想到顾姒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提出这个建议，疑惑的同时又有几分焦急。 然而顾姒却伸手抚上了她的肚子，轻柔抚摸的同时压低声音安抚道。 “别担心，交给我。” 第367章 站队 不过片刻时间，顾瑜便由小厮领着来到了觅云院。一进院门，他的目光便忍不住朝顾战书房的方向瞄去。 最近他每晚都会在觅云院外徘徊观察，几度都想趁着夜深人静潜进来翻找顾战的私印和私信。只可惜觅云院的院门过了戌时便会关闭落锁，还有小厮关门把守，让他找不到机会。 “老爷，这边请。”瞧见脚步停下，小厮好心提醒了一句。 顾瑜收回目光，压抑着焦躁的心情往屋内走去。 内相给他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要一想到惨死的马车车夫，他就止不住心里发虚。 “启禀老夫人，顾老爷来了。” “瑜儿！”老夫人看到顾瑜，立刻笑开了花，“来，这边坐。” 瞧着屋内聚齐了府中的女眷，顾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笑着解释，“你来了就好，这不是快中元节了嘛，我和你妹妹想着在映蓉院举办家宴，大家一起过个节。没想到阿云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她想把家宴办在觅云院。” 此话一出，顾瑜像是被打了鸡血，神经敏锐地绷紧。 “在觅云院办家宴！？” “可不是。”顾玥怡适时开口，“大哥你也知道，如今云嫂子正怀着身孕，哪里能操劳这些。所以我和母亲的意思，是把家宴挪到映蓉院去。大哥，你也帮忙劝劝阿云。” 谁料顾瑜听完这话豁然起身，“家宴当然是该在觅云院办了！” “就是，当然是应该……”顾玥怡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顾瑜，“大哥你说什么？” 老夫人也懵了，“瑜儿是不是没听清，我和你妹妹都觉得家宴该在映蓉院办。” 顾瑜扫了两人一眼，朗声重复，“我二弟和弟妹好不容易回趟京都，想在自己院子里办个家宴怎么了？况且你们都看到了，我弟妹怀着孩子不宜四处走动，这家宴就该在觅云院办！” 顾瑜这番解释掷地有声，听得顾姒忍不住鼓掌。 “还是大伯讲道理。我爹娘难得回京都，不过是想尽一尽这地主之谊。叔奶奶、姑母又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和我娘亲争执呢。” 顾瑜昂着胸膛拍板，“那家宴这件事就劳烦弟妹操持了，什么时候办，我一定准备赴宴。” 云傲雪心里震惊，表面却保持着平淡的表情。 “大哥客气了。” 见局势突然翻转，老夫人和顾玥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向顾瑜的眼神中带着震惊和埋怨，甚至猜想他是不是中邪了。 顾姒带着秋水将老夫人这一家三口给送走，回来之后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秋水也跟着偷乐，“小姐您刚才可看到老夫人的脸色了？我看她的眼角一直抽一直抽，那模样恨不得把顾瑜老爷嚼碎吃下去。” “昭昭，过来。”云傲雪轻声的呼唤打断了顾姒和秋水的闲聊。 “娘亲？” 云傲雪拍着身边的椅子，示意顾姒坐下。 “你可知刚才你大伯为何会帮我们说话？” 对上云傲雪探究的眸色，顾姒毫不迟疑道：“自从上次大伯因为珠儿的事情冤枉了我，爹爹至今对他没有好脸色。大伯自然想要找办法弥补。” 第368章 书房 顾姒的解释天衣无缝，让云傲雪挑不出错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顾姒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那家宴的事情你和秋水记得跟进，我们觅云院第一次置办这种宴席，可别出错。” “娘亲放心，有我呢。” 顾姒上一世作为正妃入了贤王府，并非一味跟其他妃嫔们争风吃醋，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各种礼仪以及如何管理整个王府。 一开始容妃经常找到各种漏洞来责罚她，但到了最后，她愣是抗住了压力，把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即便是容妃刻意想要挑错，也只能在鸡蛋里挑骨头，选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斥责她两句。 像举办家宴这种小事，顾姒甚至不用亲自盯着，只需偶尔提点秋水两句，便能做到天衣无缝。 中元节如期而至。 申时刚过，太阳还没彻底落山，顾瑜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觅云院。 “老爷，正厅在那边。” 面对丫鬟的指引，顾瑜却停下了脚步。 “现在时辰还早，我二弟他们肯定还没过去。你先下去，我在院子里随意转转。” “是。” 遣走了丫鬟，顾瑜趁着天际还有余辉，赶忙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路上凡是遇见往来的下人，他都会装出一副看风景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顾瑜来到了顾战书房的门口。瞧见四周没有把守，他咽了口唾沫，提着衣摆朝台阶走去。 “大哥？” 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顾瑜一哆嗦。 “二，二弟啊。” 他僵硬着身子回转过来，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顾战带着顾戎站在台阶之下，疑惑地看着对方，“大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站在这做什么？” 顾瑜干笑了两下，胡编乱造道：“我来早了，本想找你聊聊天。丫鬟说你有可能在书房，我就过来了。” 顾战剑眉微蹙又松开，伸手拍了下顾戎的肩膀，“去让丫鬟送些差点过来，我先和你大伯在书房里坐坐。”既然对方人都到了，作为主人便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是。” 在顾战的带领下，顾瑜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他的书房。 因为常年不在京都城，书房里的陈设很简洁，除了两幅古画外没有什么贵重的摆件。 “坐。” 顾战随意一指，自己便先行落座，神情看起来并不热络。 顾瑜在进屋之后注意力便放在了各处的抽屉和书架上，他并不在意顾战的冷漠，反而借着看古画的借口朝书架的方向走去。 “哎呀呀，这是前朝山海居士的行云图，可真是好画啊。” 眼看顾瑜伸手要去触碰，顾战冷声呵斥道。 “别碰。” 那画可是当年为了讨云傲雪欢心，废了许多功夫才请回来的。包括这觅云院的名字，也是在向云傲雪示爱。 顾战的呵斥声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顾瑜身子一颤，差点儿没吓得呲溜到地上去。回过神来，他只能尴尬地笑道。 “哈哈，不碰，不碰。” 收回手，顾瑜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书架。架子上一排排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兵书，其中不乏珍贵的古籍。 顾瑜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匆匆一扫而过。在书房中转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了顾战面前的书桌上。 那书桌下方有两扇抽屉，还上了锁，一看就像是放置了机密的文件。 第369章 忏悔 “二弟。” 顾瑜咽了口唾沫，故意装出一副丧眉耷眼的模样走到顾战身前站定。 “之前冤枉姒儿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轻信了周婉婷的谗言，竟然怀疑自己的亲侄女。把周婉婷赶出去之后，我也思考了许久。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都怪我，娶了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媳妇。我该死！” 话音落下，顾瑜竟是咬牙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坐在书桌之后的顾战也被他这举动给惊住了，“大哥这是做什么！？” 顾瑜见顾战动容，便咬着牙又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二弟若还生气，就打我两下！” “够了！”顾战站起身来，一把便轻松擒住了顾瑜的手腕，“大哥不必如此。” 顾瑜内疚地看向对方，“二弟这是原谅大哥了？” 顾战抿了下唇瓣，犹豫了几息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说过了，昭昭是我的掌中宝。只要我活着一日，谁都不许动她半根毫毛。之前的事情的确让我气恼。不过大哥既然知错能改，我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希望大哥日后能善待我的昭昭。” “二弟放心，大哥如今没了子嗣，以后顾姒就是我的女儿！我一定用心疼她护她！” 说完这话，顾瑜干脆双手把住顾战的胳膊埋首假哭起来。 顾战铁血硬汉，一向奉行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见到顾瑜失声痛哭他便紧皱了眉头，万分不自在。 而顾瑜却趁机仔细观察书桌下方的抽屉，确定了锁的形制。 为了今日，他早已全方位地考虑过各种情况。就在他腰间的荷包内，准备了五六种可以撬开不同锁芯的工具。 顾戎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巧撞见顾瑜痛哭的模样，惊诧之余又觉得有些恶心。她打了个哆嗦，提醒顾战道：“父亲，晚宴已经备好了，叔奶奶和姑母一家也到了。” 听到顾戎的提醒，顾战也松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顾瑜的后背，将他整个人从自己跟前提拎开。 “大哥别哭了，家宴快开始了，咱们过去。” 顾瑜以袖掩面，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好。” …… 宴席上。 顾玥怡因为没能顺利把举办家宴的权利抢到手而心怀不满，就在顾战准备宣布开席的时候，她故意朝身边的顾瑜说道。 “大哥，难得今年中元节的时候二哥和云嫂子也在京都。你作为大哥，要不要先说两句。” 通常开席的致辞都应该由举办宴席的人来说，顾玥怡故意撺掇顾瑜，无非是想用软钉子刺一刺顾战一家。反正顾瑜作为年纪最长的兄长，也的确有这个致辞的资格。 谁料顾瑜一听这话就沉了脸色，扭头重重瞪了顾玥怡一眼。 “胡说什么！？二弟才是咱们一家之主，有什么话也该由二弟来说。” 说罢，他竟然还谄媚地提起酒壶，将顾战面前的杯子给斟满了。 顾玥怡又惊又怒，委屈地朝老夫人使眼色。最后还是冯祯悄悄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这才安抚了顾玥怡暴走的情绪。 第370章 开席 看着面前斟满的酒杯，顾战稳稳地将它端起来。 “最近几年我和阿云还有戎儿一直留在岑州抵抗大凉，哪怕是逢年过节也没能回来探望各位，实在抱歉。当然，最让我感到内疚的，是没能陪伴我的昭昭。爹爹和娘亲把你独自一人留在京都，让你受委屈了。” 顾战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在场的老夫人和顾玥怡以及顾瑜的脸色很不好看。 “爹爹说的哪里话。”顾姒同样举起酒杯，巧笑倩兮道，“爹爹，娘亲和兄长带兵抵御外敌，是我弘明国的大英雄。若是没有你们，我们岂有如此安稳的日子过？爹爹不必感到内疚，反倒是我和叔奶奶还有伯父等人要敬你一杯，感谢你守护了弘明国土，让我们不必经受颠沛流离之苦。敬爹爹！敬崇武将军府！”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顾玥怡瞬间僵住。 顾姒自己感谢顾战也就算了，干什么还要把他们也捆上！？ 就在两人尴尬犹豫之际，顾瑜率先高举了酒杯。 “敬二弟！敬崇武将军！” 见顾瑜毫不犹豫地拍了顾战的马屁，老夫人和顾玥怡心里更是难受了。 反倒是冯祯审时度势，笑呵呵地带着冯尔雅一起举杯。 “敬二哥！敬崇武将军！” “敬二伯！敬崇武将军！” 一时间席间除了老夫人和顾玥怡之外，所有人的酒杯都举了起来。顶着硕大的压力，两人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跟着照做。 “敬崇武将军！” 第一杯酒下肚，顾战的威信便立起来了。 不等顾玥怡和老夫人调整好心态，便又听顾战朗声道：“这第二杯酒，我要单独敬一敬叔婶。这些年来我和阿云不在京都，昭昭全仰仗您的照顾和管教。如今看到昭昭温婉贤淑，机智聪慧，我和阿云都很感激。” 听了顾战这话，老夫人像是吃了苍蝇。 她若是反驳顾姒并非什么温婉贤淑之人，那便是间接承认自己没有用心教导；但若是喝了这杯酒，又表示自己赞同了顾战对顾姒的评价。 老夫人的嘴角几经抽搐，最终在顾瑜轻咳的催促下端起了酒杯。 “应，应该的。” 酒水刚入口，顾姒也笑眯眯地跟着凑起了热闹。 “多谢叔奶奶的教导，姒儿这些年来从叔奶奶身上学到了很多。不过以后爹娘留在京都，叔奶奶便可安心颐养天年，不用这么操心啦。” “噗！咳咳咳！” 顾姒的话气老夫人气息不稳，酒水瞬间在喉间炸开将她呛得连声咳嗽。 “母亲没事？”顾玥怡一边扶着她的胳膊一边替她顺气。 眼看老夫人脸都咳红了，顾姒故作担忧道：“要不要把秦大夫请来瞧瞧？” 顾玥怡不满地瞪了顾姒一眼，想斥责她却又不敢当着顾战的面开口，最后只能憋气道。 “不必了。我看母亲不胜酒力，要不我先送她回去。” 刚开席便要离开，本是对设宴主人的不尊重。但顾战和云傲雪看着老夫人一副要咳死在这里的模样，也不敢强留。 云傲雪：“秋水，派两个小厮送叔婶她们回去。” “我来。” 顾瑜突然起身，越过顾玥怡将老夫人稳稳扶住。 “二弟，玥怡，你们先吃。我把母亲送回去就回来！” 不给顾玥怡质疑的机会，顾瑜提着老夫人的胳膊就出了门。在众人不看不见的角度，他露出了一个得逞的阴笑。 顾瑜本想在酒酣耳热之际找个借口暂时离席，然后潜入书房撬开抽屉寻找私信。没想到老夫人突然呛住要回去休息，倒是给了他暂时离开的机会。 真真是天助我也！ 第371章 不成功便成仁 “哎哟！哎哟！” 老夫人躺在软塌上不断嗔唤着，企图引起顾瑜的注意。谁知顾瑜把人放下之后即刻便要离开，把老夫人气得够呛。 “瑜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顾瑜转身的步伐顿住，带着几分焦躁道：“家宴还没结束，我自然是要回觅云院去。” “不许去！” 老夫人一听这话，原本歪在软塌上的身子瞬间撑了起来。她一把拽住顾瑜的手腕，目光怨恨又阴毒。 “你刚才没听到顾姒那小贱蹄子一家是怎么气我的吗？你居然还巴巴用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老娘都不管，反而去帮外人说话。你是要气死我啊……” 顾瑜只想着赶紧回去把顾战的私印和私信都偷出来，没时间也没心情和老夫人掰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母亲你先放手，我回去是有正事要做。” “你能有什么正事？难不成和顾战说两句好话，他就能让你官复原职？” 贬官之事一直是顾瑜心里的疙瘩，此时被老夫人拿出来嘲讽，让顾瑜感觉既难堪又暴躁。 “够了！” 他猛地一扯衣袖，粗暴地将老夫人给甩开。 “你懂什么！？只要今晚的计划能顺利进行，我不仅能够官复原职，还能把顾战彻底踩在脚下！” 这句话顾瑜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喊完之后双目因为激动而泛红，胸腔也剧烈起伏着。 “计，计划？”老夫人惊愕地看着顾瑜，“瑜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瑜烦躁地挠了挠头，他原本不想说，但既然老夫人都听到了，他便只好给对方透个底。 顾瑜返回来坐到软塌上，目光灼灼地望着老夫人。 “母亲，这件事太过机密，我不能全部告诉你。但我可以向您保证，等过了今晚，崇武将军府的格局将会全部改变！” 老夫人咽了口唾沫，死死拽住顾瑜的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瑜儿你告诉娘，你究竟想做什么？该不会是……”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却换来顾瑜一阵猖狂大笑。 “哈哈哈！母亲放心，我还没蠢到亲自对顾战下手。”他狠狠搓了搓后槽牙，“不成功便成仁，这次顾战死定了！” 回到觅云院，隔着老远都能瞧见正厅之中明亮的灯火。 顾瑜放慢步伐，等着一队传完菜捧着空盘的侍女与自己擦肩而过之后，趁着四周无人注意拐去了顾战的书房。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书房附近昏暗幽静，并没有人把守。 顾瑜轻车熟路来到书房门口，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开锁工具开始撬锁。为了今日他已经提前练习了许多次，但真的动起手来还是止不住紧张得满手是汗。 哐堂——！ 一不留神，撬锁的工具落在了地上。 顾瑜吓得一个激灵，心虚地望了一眼四周，见觅云院的下人们都忙着在正厅伺候顾战等人，这才哆嗦着双手把工具捡起来。 几经折腾之后，终于成功潜入了书房。 第372章 得手 没有烛火的照明，书房中漆黑一片。若不是提前踩过点，顾瑜只怕是要抓瞎。 合上房门，他径直往书桌的方向摸索而去。 “抽屉，抽屉，妈的抽屉在哪儿！？” 蹲在摸索了半天，顾瑜在撞了两次额角，磕了五次手肘之后终于撬开了抽屉上的铜锁。 嘎吱——！ 老旧的抽屉拉拽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音，顾瑜紧张得直咽唾沫。不过当他从抽屉里翻找出一个黑色的木匣之后，紧张又转换为兴奋和狂喜。 “信！真的是信！还有印章！” 借着窗户外面依稀透进来的月光，顾瑜捧着私信和私印无声地大笑起来。 “成了！成了！” 狂喜之后，他将空的屉里重新锁上，然后带着信件和印章悄悄离开了书房。 顾瑜前脚刚走，一道黑影便从房梁上翻身落下。 盛歌弹了弹衣摆处粘上的灰尘，不徐不疾地跟了上去。 席间，瞧着已经酒过三巡顾瑜还没有回来，顾玥怡未免觉得有些烦躁和不安。就在她准备派人去催的时候，却见有映蓉院的丫鬟前来禀告。 “启禀将军，夫人，顾瑜老爷说老夫人睡得不踏实，他有些放心不下，便不过来了。” 顾战闻言剑眉微蹙，“不来了？” 云傲雪：“叔婶情况如何？可叫秦大夫去看了？” 丫鬟垂首回道：“请将军和夫人放心，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心神不宁。有老爷守着，想来也不会有事。” 听完这话，席间众人皆有一瞬间的缄默。 老夫人年纪大了，自己先行离席也就罢了，还缠着顾瑜不让他过来。这分明就是故意不给顾战面子。 顾战身为男子，不好与后宅妇人争论，但云傲雪却是沉了脸。 “心神不宁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却也不能放任不管。来人啊，去库房里选两株人参给叔婶送去。顺带转告秦大夫，让他自明日起早晚都得去映蓉院给叔婶请平安脉，回头把叔婶的病情详细禀告给我。” 这话引得顾玥怡猛地抬头，“不行！” 老夫人摆明了就是装病而已，一旦请大夫诊脉定会漏馅儿。况且秦大夫是顾姒的人，这一早一晚都往映蓉院跑，岂不是正好给他们觅云院当眼线。 云傲雪挑眉，“怎么？玥怡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玥怡顿了一下才勉强扯出微笑，“这心神不宁的毛病母亲一直都有，不是什么大事。云嫂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实在不必这么麻烦。” “叔婶的身子怎么能说不是大事。” 云傲雪徐徐开口，声音清亮却透出几分凉薄。她可以容忍老夫人对自己耍心机，却见不得顾战被人甩脸色。 “昭昭，我身子不便，不好走动。明日一早你替我和你爹爹去一趟映蓉院，好好探望一下你叔奶奶。” 顾姒忍着笑颔首，“是，娘亲放心。” 顾玥怡还想争辩两句，却被冯祯按住了手腕。他笑呵呵端起酒杯，将话题岔开。 “云嫂子有心了，我和玥怡替母亲谢你。” 顾玥怡心中不甘，却也知道有顾战在，自己争执不过云傲雪，只能暂时妥协。 第373章 疑心 好不容易挨过了家宴，顾玥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觅云院。 “母亲，母亲您没事？” 她匆匆来到映蓉院，却见老夫人歪着身子坐在软塌上发呆，身边根本没有顾瑜的身影。 “母亲，大哥呢？” “瑜儿？”老夫人回神，有气无力地反问，“你问我我问谁？他不是和你一起在觅云院吗？” “什么？大哥不是说您身子不适，他要留下来陪您吗？” 此话一出，老夫人张了张嘴。她想起刚才顾瑜说的话，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哦，对。他是陪我坐了一会儿。不过我现在没事了，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顾玥怡略显埋怨地吁了口气，上前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母亲，不是女儿说您。您自己回来也就是了，还把大哥留下，这不是打顾战的脸吗？” 说起顾战，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那也是因为顾姒那个小贱蹄子顶撞我在先！” “顾姒现在有顾战和云傲雪护着，咱们不能硬碰硬。您刚才装病留下大哥，已经惹恼了云傲雪。她下令明日起让秦大夫早晚来给您诊脉，还让人把您的病情如期向她禀报。” “放肆！”老夫人闻言大怒，“我映蓉院岂是她的人想进就能进的！” “那能怎么办呢？咱们现在势力敌不过顾战和云傲雪，大哥又像是中了邪，胳膊肘往外拐。”说起顾瑜，顾玥怡更加气恼了，“我真是怀疑觅云院的人是不是给大哥下了蛊，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你别误会你大哥，瑜儿不是这种人。” 顾玥怡轻哼，“怎么不是？刚才家宴上您也看到了，大哥竟然主动给顾战敬酒。” 老夫人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握住了顾玥怡的手腕。 “这件事你大哥跟我解释了，他这么委曲求全都是为了扳倒顾战。你是他妹妹，要体谅他。” “扳倒顾战？”顾玥怡瞬间抓住关键点，“大哥他想做什么？” 老夫人躲开顾玥怡的炙热审视的眼神，“我也不知道，但瑜儿跟我保证，一定会让顾战身败名裂。” 顾玥怡回到自己飞兰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冯祯靠坐在床头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她。 “回来了，母亲没事？” “嗯。” 顾玥怡懒心无常地应了一句，心事重重地坐到了冯祯身边。 “怎么了？你看起来怎么不开心？是不是大哥又惹你生气了？”作为上门女婿还能深得妻子一家人的看重，冯祯在察言观色和讨好媳妇上极有一套。 顾玥怡拧着柳眉，深深叹了口气。 “刚才我听母亲说，大哥似乎是要对顾战下手了。” 冯祯落在顾玥怡脸颊上的手指收紧几分，狭长的眼眸也瞬间眯起。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听母亲的意思是说，大哥最近吹捧顾战似乎是为了故意接近他，然后找到他的把柄一击毙命。” 顾玥怡刚说完，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她抬头对上冯祯严肃的眼神，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悬了起来。 “怎么了？” “立刻想办法搞清楚你大哥想做什么！” 第374章 交易 “你，你怎么了？” 顾玥怡被冯祯过分严肃的口气给吓了一跳。 冯祯却沉着脸警告，“顾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扳倒的人物，除非有什么把柄是能够让他被抄家问斩的。但若真是如此，那作为同宗同族，咱们也都跑不掉！玥怡，我知道你和母亲都想成为这将军府的主子。但如今时机还没成熟，咱们不能操之过急。” 听了冯祯的话，顾玥怡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便去找大哥好好谈谈，至少弄清楚他想做什么。” 只可惜顾玥怡得了冯祯的警告，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因为在顾瑜得手的当天晚上，他就将东西送去了内相府。 “大人，顾战的私信还有私印都在这里面了，请您查验！” 书房中只点了小小一盏油灯，宋天睿阴沉的嘴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便有一名黑衣人自书架之后走了出来。 看到此人的面容，顾瑜发出一声惊呼。 “你，是你！” 黑衣人踱步到顾瑜跟前，俯下身子将他怀里的木匣抽走。 “过了今晚顾大人就算是失约了，我正想着过了子时就去找您呢。” 一边说着，黑衣人一边舔了舔唇瓣。 嗜血的模样吓得顾瑜差点尿裤子。 内相并没阻止黑衣人吓唬顾瑜，反而看得饶有兴致。等木匣被放在书桌上，他才不徐不疾地将它打开。 一封封家书成列在眼前，还有一枚小巧但精致的印章。 宋天睿仔细打量了纸张和墨迹的成色，总算对顾瑜露出了好脸色。 “哈哈哈！很好。” 顾瑜也跟着咧嘴，“大人，东西我已经偷出来了，那您之前说过的话……”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说是回礼部了，就是接替柳晨鼎成为下一任礼部尚书也不是没可能。” 顾瑜眉开眼笑，“多，多谢大人！” 宋天睿嘭的一声合上木匣，冲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送顾大人出去。” “是。” 离开内相府，黑衣人再次问道：“这件事你没跟其他人说？” 顾瑜想起自己之前和老夫人的对话，心虚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 黑衣人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街道的拐角处。 “谁！？” 顾瑜被他吓得一哆嗦，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谁？谁？” 黑衣人往前追了几步，再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再次警告顾瑜。 “记住了，这件事你只能烂在肚子里。但凡让我知道有其他人知道了此事，你知道后果。” 黑衣人拍了拍腰间的匕首，吓得顾瑜忙拱手求饶。 “不敢不敢！我一定守口如瓶！” 觅云院内，顾姒一直留了一盏小灯在内室。 直到快到丑时，才听到盛歌敲门的声音。 “小姐。” 顾姒起身开门，将一身夜露的盛歌给让了进来。 “怎么样了？” 盛歌舒了口气，“顾瑜已经回府了。正如小姐猜想的那般，他趁着家宴潜入了书房，把木匣带走了。” “然后交给了内相？” 盛歌有一瞬的惊诧，“小姐怎么知道？” 第375章 帖子 盛歌奉命跟了顾瑜许久，之前她也一直在猜想控制顾瑜的究竟是什么人，没想到对方最后带着东西去了内相府。 “小姐，这件事太严重了，咱们要不要给将军和夫人透个底？” “不必。” 顾姒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烛台，灯芯“啪”的一声炸开。 “爹爹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忍不住将顾瑜拖出来暴揍一顿。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会不会有危险？” 顾姒眯眼，烛光在她的瞳孔中映出嫣红的光晕。 “富贵险中求。不过这次险是顾瑜的，富贵是咱们的。” …… 自中元节家宴之后，顾瑜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一改往日的颓然姿态，变得格外亢奋和自信，恨不得走路都带风。 顾姒听了盛歌的禀告之后却是不屑地笑了笑，“且容他再嚣张几日。” “小姐！” 秋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顾姒一个眼神，盛歌就拱手退下。 “小姐，柳府给您下帖子了。” 看着秋水满头大汗且神情古怪的模样，顾姒忍不住笑道。 “不就是柳府的帖子嘛，之前又不是没接到过，你慌什么。” 秋水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没说什么。 顾姒接过帖子打开一眼，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有一瞬的收敛。 秋水凑上前，“小姐，之前的帖子都是以柳公子的名义送来的，但这次却是柳大人请您过府一叙。柳大人可是堂堂的礼部尚书啊，他找小姐能有什么事？” 顾姒也觉得古怪，但却没有像秋水这般担心。 “可能是想跟我商讨一下柳公子的眼疾。备车，我即刻赴约。” 马车哒哒驶出将军府，先在城中转一圈，在盛歌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拐去了柳府。 瞧着顾姒的马车到来，柳燕俊忙摘了戴在头上的帷帽塞到小厮南竹的手中。 “顾小姐来了，你把这些拿走。” 南竹为难地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不行啊公子，曾大夫说了，您这眼睛还没彻底好全，在太阳下一定要戴帷帽遮光的。” 然而此刻柳燕俊的心思已经全都落在了那徐徐而来的马车之上，闻言头也不回道。 “让你拿走就拿走！” “可是……” “南竹，你究竟是曾大夫的小厮还是我的小厮？”柳燕俊突然回头，双眸中迸发出的恼怒神色让南竹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小人自然是公子的小厮。可是……” “没有可是。你立刻带着这些东西走开，别让顾小姐看到。” 南竹为难地纠结了片刻，最后在柳燕俊警告的眼神下暂且避开。 马车停稳。 “在这等我。” 顾姒嘱咐了盛歌一句，自己挑起车帘下车。让她意外的是，前来迎接自己的并非普通的丫鬟，而是柳燕俊本人。 “柳公子？” “顾小姐。”柳燕俊看着顾姒款款朝走来，一双琥珀眸子中透出喜悦的柔光，“辛苦顾小姐走一趟。” 顾姒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柳燕俊身边没有带着小厮，不禁感到疑惑。 “怎么不见柳公子的小厮？” 柳燕俊笑着侧身，“今日由我来迎接顾小姐。” 第376章 迎接 顾姒愣了一瞬之后回神，“啊！你的眼睛！” 柳燕俊：“托顾小姐的福，我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 对上柳燕俊那双温柔且明亮的双眸，顾姒缓缓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 “柳公子的眼疾已经大好了吗？恭喜！” 柳燕俊唇角溢出得意又害羞的笑意，然而背在身后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听说顾姒要过来，他特意提前等候在此，就是为了想要第一时间向对方展示自己好转的眼睛。 他不再是无用的瞎子了，他终于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与她一边走路一边闲聊。 这是柳燕俊期盼许久的时机。 “一切都是顾小姐的功劳。今日就由我为顾小姐引路，以示感激。” “柳公子太客气了。” “请。” 柳燕俊先行半步带着顾姒深入柳府。 他今日故意选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乌发由白色羽冠束起，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 从顾姒的角度看过去，只见柳燕俊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温和，鼻梁秀挺皮肤白皙。 好一位温润公子的模样。 顾姒瞧着柳燕俊的侧颜，不自觉将他与上一世那个搅弄风云的年轻内相相比较。 上一世因为治好他眼睛的人是殷琉焕，所以柳府便成了贤王府的助力。然而这一世推荐曾大夫的人是自己，不知柳府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还这份人情。 感受到顾姒若有似无的注视，柳燕俊的耳朵渐渐变得粉红。 在即将拐入待客的正厅时，明媚的阳光晃得柳燕俊有一瞬的眼花。他怕顾姒瞧出自己的异常，愣是忍着没眨眼。 谁知下一秒他的脚尖不小心磕到了凸起的石板路，整个人狼狈地朝前扑去。 “当心！” 顾姒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抓住了对方腰带。 一拽一提，顾姒以半拖半搂的姿态帮柳燕俊止住了跌倒的趋势。 望着顾姒近在咫尺柳眉微蹙的娇俏容颜，柳燕俊不禁看得痴了。 “公子！” 一直在暗中追随的南竹看到自家主子差点摔跤，忙冲了出来。 “公子您没事？” 顾姒松手扶住柳燕俊站稳，顺带替他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 “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 柳燕俊这下不仅耳朵红，整个脸颊连带着脖颈都透出红色。他既为自己刚才和顾姒的接触高兴，又为自己不当心差点出丑而懊恼。 “多谢顾小姐。” 南竹忧心忡忡地将帷帽递给对方，“公子，您眼睛不能直视强光，咱们还是把帽子戴上。” 此话一出，柳燕俊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攥紧。 顾姒看了眼南竹手里的东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柳公子的眼睛还不太适应强光，那别勉强了，快把帽子戴上。” “不用。” 柳燕俊抿着唇瓣坚定拒绝，余光不悦地瞪了南竹一眼。 顾姒察觉到对方紧绷的身子，了然一笑。 “我走得有些累了，想先在那边的凉亭坐一会儿。可以吗？” 对于顾姒的要求，柳燕俊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 “当然，我领顾小姐过去。” “多谢。” 趁着转身的时间，顾姒低声对南竹道。 “日头太大，劳烦你去寻把伞来。” 第377章 小憩 南竹愣怔了一瞬后反应过来，朝顾姒投去一抹感激的微笑。 “是！小人这就去取，请顾小姐稍等。” 顾姒跟着柳燕俊来到凉亭小坐。 柳府装潢气派，他们所站的位置也很巧妙，是在一片莲池边上。从亭中望出去，视野开阔，莲池四周依稀能看见华美的碧瓦朱檐。 “这里很漂亮。” 有了屋檐的遮挡，柳燕俊的眼睛好受了许多。他看向顾姒，且见对方正逆光背对着自己站在莲池边上。 微风拂来，顾姒柔顺垂顺的青丝轻轻摆动，伴随着阵阵清冽的莲花幽香传来，勾得人心底微微瘙痒。 明黄色的罗裙衬得顾姒肌肤白皙通透，迎着阳光的面庞好似能透出光来。腰间束着的翠色的丝带更显那袅娜的身段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着仙子般脱俗的气质。 柳燕俊看得喉头滚动，不自觉便起身站到了顾姒身边。 “顾小姐可喜欢这里？” 顾姒并未察觉出对方话中的深意，还以为他指的只是眼前的这片景色。 “嗯，很美。” 听得这话，柳燕俊一扫刚才低迷的心情，指着远方的景色道。 “那边是主院，再往北些便是我的院子。和咱们现在所处的莲池不同，主院里栽种了不少桂花。等过些日子入了深秋，我再请顾小姐前来品桂。” “桂花？” 顾姒突然想到自己的觅云院里也有一株桂树，还是自己小时候缠着殷景熙帮忙种下的。如今桂树已亭亭如盖，一到深秋便会开出细密的金色小花，陈香扑鼻。 “一年秋意浓，十里桂花香。” 瞧着顾姒也喜欢桂花的模样，柳燕俊心情像是飞升的纸鸢，飘飘然扶风直上。 就在他准备借着桂花的话题与顾姒深聊时，南竹抱着伞匆匆归来。 “公子，顾小姐。” 柳燕俊回身，眸色微沉。 南竹自知惹了主子不快，便垂着头小心翼翼提醒道：“公子，老爷已经在听雨轩等候多时了。” 顾姒闻言提着裙摆从亭间走出，主动将南竹怀里抱着的油纸伞接了过去。 “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柳公子，咱们去见柳大人。” 柳燕俊跟随而出，艳阳照在头顶让他有一瞬间的目眩。然而紧接着，一片阴影便遮了那刺目的阳光。 只见顾姒将伞撑起来，举过两人头顶。 “日头大，撑着伞要好走些。” 柳燕俊怔忪，随即心间涌起一阵暖流。他伸手接过伞柄，温柔地看了顾姒一眼。 “我来。” 两人撑着伞徐徐而行，光是瞧着背影便已然令人艳羡。 听雨轩。 柳晨鼎在听南竹说柳燕俊不戴帷帽就去接顾姒的时候便有些担忧。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倔强。 柳晨鼎叹气，生怕柳燕俊逞能将好不容易治好的眼睛又给搞坏了。 “老爷，少爷和顾小姐到了。” 随着下人禀告声响起，且见一对男女同撑着一把伞徐徐出现在视野中。 柳燕俊单手撑伞，一边前行一边小心翼翼窥探着顾姒的侧颜。那眉眼间隐晦的倾慕与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第378章 提醒 “给柳大人请安。” 行至听雨轩门口，顾姒巧笑倩兮冲柳晨鼎福身施礼。 柳晨鼎亲自迎出门，抬手道：“顾小姐不必客气，快请进。”说着又转头看了柳燕俊一眼，微微谴责的目光在他的脸和伞面上转了一圈。 柳燕俊知道对方的意思，抿着唇瓣垂了头。纤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乖得让人不忍责备。 柳晨鼎叹气，“进来。” 等到三人落座，柳晨鼎再次为眼疾一事感谢顾姒。 “如顾小姐所言，我们俊儿的眼睛已经好了大半了，曾大夫说再过一段时日便能彻底痊愈。” “恭喜！柳公子福慧双修，否极泰来，日后定会大有作为。” 任何人都喜欢听到自己的儿女被人夸赞，柳晨鼎也不例外。在听了顾姒的吉祥话后也是欣慰开怀。 “借顾小姐吉言。” 呷了一口清茶，柳晨鼎默默转了话题。 “说起来崇武将军回京都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不见他与同僚多走动？” “我娘亲孕期辛苦，爹爹一直在家照顾。” “崇武将军府与顾夫人果然是伉俪情深啊。”柳晨鼎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随即又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不过照料顾夫人固然重要，这同僚之间的交流却也是不可少的。” 听了这话，顾姒瞬间绷紧了神经。 “柳大人有话不妨直言，是不是朝中又传出了关于我爹的流言蜚语？” 柳晨鼎对上顾姒那双坦然灵动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这话我原本不该说，但顾小姐对我们柳家有恩，若是知道却不提前告知，我柳某人良心难安。” 顾姒挑眉，轻轻将茶杯放回桌上。 “柳大人请讲。” 柳晨鼎抽搐了片刻才徐徐开口，“最近几日我收到一些消息，是关于崇武将军府的。将军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将入侵的大凉蛮夷赶出我弘明国，可谓是劳苦功高。但最近有些声音却是在质疑崇武将军故意拖延战期，才导致国库消耗殆尽。” 此话一出，顾姒还没什么反应，柳燕俊却是豁然起身。 “胡言乱语！崇武将军乃心王室，有着楚囊之情。怎么可能会故意拖延战期，消耗国库！？父亲，究竟是谁在传这种谣言，真真是可恶至极！” 柳晨鼎压了压手掌，示意柳燕俊坐下。 “俊儿先别慌，听为父说完。” 等柳燕俊落座之后，柳晨鼎才继续道：“崇武将军为人刚正，我自然是相信他不会做出故意拖延战事的事情。但既然能有这种声音传出，便不是空缺来风，只怕是有人暗中操纵。” 柳燕俊看向顾姒，沉声询问道。 “以崇武将军府的地位，若没有半点证据，那传这种谣言的人不是蠢便是傻。顾小姐懂我的意思吗？” 顾姒沉思了片刻轻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瞧着顾姒垂眸深思的表情，柳燕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紧，略显急躁地追问柳晨鼎。 “那父亲可知道是谁在背后传这些谣言？” 第379章 请求 面对柳燕俊的质问，柳晨鼎明显被噎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不方便将幕后使者透露出来。 “不碍事。” 顾姒打断柳燕俊的话，温和地朝柳晨鼎笑了笑。 “柳大人能这样提醒我，已经是情意深重了。这件事我们崇武将军府自己会关注，多谢柳大人。” 看顾姒这般懂事，柳晨鼎也是于心不忍。 “顾小姐也不必太过忧心，崇武将军行得正坐得端，只要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就不怕外人说闲话。不过！” 柳晨鼎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神色陡然严肃起来。 “幕后之人既然敢放出这种消息，只怕是手里有些东西的。顾小姐回去之后还需要好好查一查，也许……” 顾姒听懂了他没说完的话，心中已经了然。柳晨鼎之所以提醒她，应该是内相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知道了。” “还有。这件事一旦爆出来，只怕引发朝野震动。当然，到时候我一定是会全力支持崇武将军的……” “不必。”顾姒突然打断柳晨鼎的话，“爹爹自幼教导我和兄长，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柳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肩上也背负着自己的责任。晚辈虽然无意间介绍了曾大夫治好了柳公子的眼疾，但并不想以此事挟恩。相反，我希望柳大人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等顾姒说完这番话，柳晨鼎和柳燕俊父子明显被震住了。 尤其是柳晨鼎，他原本以为顾姒听闻此事之后定会哭闹喊冤，并且要求自己一定要说出幕后传流言的人是谁。 然而顾姒非但不哭不闹，反而表现的沉着冷静，甚至还能说出这番大义之言。 这便是崇武将军府的嫡女！ 这便是顾家的家风！ 柳晨鼎心中感慨万千，如果是他之前还因为内相隐晦的言辞而有三分动摇的话，那他此刻已经坚定地相信顾战一定没有做过叛国叛君的事情。 至于柳燕俊，他此刻看向顾姒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了。像这样不仅聪慧而且心存大义的女子，简直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珍贵。 “柳大人，关于这件事，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您能答应。” “你说。” 顾姒抿了抿粉嫩的唇瓣，柔声道：“幕后诋毁我爹爹的人只怕是居心叵测。如果此人胆敢出庭诬告我爹爹，还请柳大人顺势而为将此事闹大，请求皇上彻查此事。” 柳晨鼎骤然绷紧了身子，“闹大？” “是。我爹爹乃是一代战神，若是被泼上了脏水，便会成为一辈子的污点。与其如此，不如把事情闹到最大。只有皇上下令彻查，才能还我爹爹清白。” 柳晨鼎“嘶”了一声，看向顾姒的目光中透出十足的欣赏和钦佩。 小小年纪的深宅闺秀能想到这一层，的确让人震惊。 “好。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如果……” 顾姒知道柳晨鼎的意思，闻言灿然一笑。 “没有如果，我相信爹爹为人。如果柳大人见过他因为与大凉作战而留下的满身疤痕的话，也会相信他的。” 第380章 信仰 与顾姒透了底之后，柳晨鼎只稍微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兹事体大，想着顾姒可能着急回府和家人商议，柳燕俊也没有心思留她说话，反而体贴地送她出去。 “顾小姐不必太过担忧了，崇武将军品德高尚，美誉在外，并非腌臜之人能够轻易玷污的。” 顾姒苦笑了一下，正是因为顾战名声太盛，皇帝才不放心他们顾家。 柳燕俊：“父亲在朝为官，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他。” “怎会。正如柳大人所言，我爹爹如此高位，还有人敢栽赃诬陷，相比此人的身份也不会太低。此事如此机密，柳大人能提醒至此，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 顾姒转头看向柳燕俊，柔柔浅笑。 “反倒是柳公子，你眼睛已基本痊愈，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柳燕俊也是微微愣住。 “我，我暂且未曾细想。”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眼睛痊愈的一天，在遇到顾姒之前甚至还想过要出家。 两人说话间又回到了莲池边上，望着池水中盛开的青莲，顾姒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柳公子可想过要出仕？” “出仕？我？” 看柳燕俊如此惊讶，顾姒忍不住笑出声来，“柳公子天资聪颖，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样的才情不用在仕途上可真是浪费了。我想柳大人也会很希望你入仕的？” 柳燕俊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父亲的确有这个想法，只是朝局复杂多变如扁舟逆水而行，不一小心便有翻覆之危。我毫无经验，只怕是不能胜任。” “不会的。”顾姒歪头看他，神情恳切，“若是换成他人，我且不敢保证。但若是柳公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假以时日定能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四字一出，柳燕俊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句话他自小便听丛慧寺的老和尚说过无数次，就连柳晨鼎和柳夫人也是因为此番预言才会这么多年坚持不懈地替他医治眼睛。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从满怀希望转为消极悲观。 若不是突然遇见了顾姒，若不是她给自己介绍了医治眼疾的大夫…… 想到这，柳燕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上天给他这个预言，正是因为知道他有朝一日会遇到顾姒。 先天的眼疾令他消极，顾姒却如同神明，带着希望之光照亮了他的人生！ 她，才是自己今生的信仰。 “柳公子？” 见柳燕俊走着走着突然站着不动了，顾姒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柳燕俊猛然回神，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人。 “顾小姐也希望我入仕吗？” “当然。” 柳燕俊有异于常人的才干，不论是为了柳府还是崇武将军府，引导他出仕都是极好的选择。 “好。那我试试看。” 为了顾姒，他想尝试一下。 也许当有朝一日自己站得足够高时，再遇上类似今日之事，他能名正言顺替眼前的女子遮一遮风雨。 第381章 动手 送走顾姒，柳燕俊直接吩咐南竹。 “去把最近十年的邸报都给我找出来。” 南竹操心提醒，“少爷，您现在的眼睛应该多休息，还不能看那么多字。” 此话换来柳燕俊一记眼刀。 南竹顶着压力劝道：“少爷若希望下次再见顾小姐的时候能够毫无顾忌，就该好好听从曾大夫的话。” 柳燕俊想起自己今日差点摔跤的模样，脸上寒气更甚。 “那就你读，我听。” 南竹“啊”了一声，“十年的邸报，那得读到什么时候去啊。” 柳燕俊轻哼道：“那也是你说的，我不能多用眼。” 南竹无法辩驳，只能丧眉耷眼地跟着柳燕俊去书房里搬邸报。 柳晨鼎得知此事万分诧异，忙把南竹给叫到自己跟前询问。 “怎么回事？俊儿怎么突然想着要看邸报了？” 南竹如实禀告，“小人也不知，但听公子嘴里念叨着什么朝局纷繁复杂，他得先提前熟悉熟悉。” 一听这话，柳晨鼎瞬间大喜过望，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我俊儿这是准备入仕了！” 南竹也跟着高兴，“以咱们公子的天资，若是当官定能大有作为。” 柳晨鼎颔首，“只是我之前也曾多次与俊儿提及朝事，他却都一直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就……” 南竹眼珠一转，忙道：“也许是顾小姐说的。” “顾小姐？顾姒？” “嗯！今日公子送顾小姐离开的时候，两人单独站在莲池边上说了许久。一回来，公子便让小人去书房把近十年的邸报都翻出来念给他听。” 听了南竹的禀报，柳晨鼎又是高兴又是忧心。 “俊儿对顾小姐一往情深，也不知是好是坏啊。” …… 就在得到柳晨鼎提醒之后的第二日，内相宋天睿便发动了攻势。 这日早朝，皇帝例行与大臣们探讨国事，就在他准备宣布散朝之际，宋天睿冲自己的儿子宋泽成使了个眼色。 “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皇帝抬起的胳膊放回龙椅的扶手上，“小宋爱卿有何事啊？” 因着宋天睿的身份地位，连皇帝都给宋泽成三分薄面，称他一声“小宋爱卿”。其他大臣更是对其多有奉承。 只见宋泽成高昂着下巴来到大殿中央，双手捧着奏折高举过顶。 “启禀皇上，微臣今日想要参奏崇武将军。微臣收到举报，有证据证明崇武将军在与大凉对战的期间故意拖延战事，导致国库亏空。而他自己却与大凉蛮夷勾结，中饱私囊！” “啊！” “什么？崇武将军府勾结外敌！？” “我是不是听错，谁勾结外敌，谁中饱私囊！？” 宋泽成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上便炸开了锅。 皇帝一改刚才懒散的坐姿，整个人差点没从龙椅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 宋泽成绷着脸，再次高举奏折道：“微臣怀疑崇武将军有勾结大凉蛮夷，戕害我弘明百姓，贪墨军饷的嫌疑，请皇上下旨严查！” “放屁！” 一声惊天的怒斥响彻金銮宝殿，雄浑嘹亮的嗓音绕梁不绝。 第382章 闹大 只见顾战自朝臣队伍里大步走出，他脸色黑沉如墨，手骨攥紧得咔咔直响。他两三步便行至宋泽成跟前站定，高壮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身材清秀的宋泽成笼罩其中。 “你刚才说谁勾结外敌！？” 面对顾战的质问，宋泽成即便心中有底也难免慌乱。 他咽了口唾沫，尽量稳住心神，“皇上，微臣并非胡言乱语，而是收到了十足的证据才敢上奏。还请皇上严察！” “皇上！” 顾战也一撩衣袍郑重跪下，刚毅的面容上溢出压抑不住的怒火。 “微臣在岑州与大凉周旋，九死一生。从未做过勾结外敌之事，请皇上明鉴！” 面对两人既然相反的言论，皇帝皱眉不语，下意识朝内相宋天睿投去询问的眼神。 隐匿在朝臣中的宋天睿微微颔首，眼中闪过算计的光。 见状，皇帝心中了然。 “小宋爱卿，你可知诬陷当朝大臣该当何罪？” 宋泽成叩首，“罪该万死！” “那你还敢诬陷崇武将军，你可知他为了击退大凉做了多大的贡献？若不是因为他，尔等岂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 天子的怒火骇得众人战战兢兢，就连宋泽成也是垂着头直咽唾沫。 此时宋天睿从队伍里走出来，恭敬地向皇帝施礼。 “皇上息怒，臣也相信崇武将军不是会勾结外敌之人。不过既然犬子说有人举报，只怕此事也不是空穴来风。还请皇上谨慎查证。” 皇帝嗤笑，“有什么好查的，朕自然是相信崇武将军。”说着他身体前倾，双手撑着膝盖问道，“顾战，你没做过那些事情？” 不知为何，听到皇帝并不真诚的询问口气，顾战心中一紧。 “启禀皇上，臣没有做过。” “好！” 皇帝一拍膝盖，指着宋泽成质问。 “听到了吗？崇武将军未曾叛国。” 宋泽成刚想开口再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 “空口无凭，只怕是难以服众。既然小宋大人自称收到了举报，还掌握有证据，微臣肯请皇上彻查此事。” 众人闻言纷纷回身看去，且见柳晨鼎拱手立于殿上，神色凝重。 “柳大人？” 宋天睿眯了眯眼，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他之前在殷琉焕的示意下，曾经试图拉拢过柳晨鼎。只可惜此人油盐不进，是个绝对的中立派。 没想到今日宋泽成参奏顾战，他竟然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说话。难不成…… 宋天睿余光瞄向殷琉焕，却见对方也是眉头紧蹙，一头雾水的表情。 “柳爱卿，你觉得崇武将军有可能叛国？” “启禀皇上，在没有彻底调查之前，万事皆有可能。” 柳晨鼎的话再次掀起一阵热切的议论。 太子最先沉不住气，出列拱手替顾战求请道：“父皇，崇武将军可是我弘明国的战神，他怎么可能叛国呢。他若是叛国，那这京都城此时只怕早就易主了。” “太子慎言！” 作为太子的劲敌，三皇子立刻跟上。 “小宋大人刚说之言，是怀疑崇武将军故意拖延战事，以达到贪墨军饷的目的。并没有说他有颠覆我殷家皇权之心。是，小宋大人？” 第383章 严查 太子打心底不相信顾战会叛国，所以开口帮衬也不过是想卖顾战一个人情。谁料到三皇子突然插嘴，一句话就让皇帝变了脸色。 如果将叛国与颠覆皇权相比，皇帝更在意的一定是后者。 勾结外敌也好，戕害将士也罢，甚至贪墨一些钱财这些都是小事，只要皇权还在手中，一切就还在掌控之中。 唯有皇权，是皇帝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东西！外人别说是触碰，就是肖想一丝也该千刀万剐！ 宋泽成跪地附和，“的确如此。微臣收到的证据皆是指向崇武将军与大凉将领有往来，至于其他，还需要皇上彻查之后才能确定。” “啪。” 皇帝抬手拍了下龙椅的扶手，沉闷的响声惊得太子打了个哆嗦。 “太子，看你的态度，似乎是想力保崇武将军。” 太子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替自己辩解道：“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应该谨慎审查。” 看到太子吃瘪，三皇子甚是得意，殷琉焕则是隐匿在朝臣中默默看戏。 “哼。” 皇帝轻哼一声，犀利的目光依次扫过太子、三皇子以及宋天睿等人，最后落在了柳晨鼎的身上。 刚才三皇子所言像一把利刃，豁然戳进了他的心中。他本就对顾战心怀忌惮，此刻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更是忧心忡忡。 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柳晨鼎坦然相对。 “启禀皇上，小宋大人上奏之事骇人听闻，微臣肯请皇上仔细调查！倘若崇武将军当真勾结外敌，戕害我弘明百姓，微臣愿请命起草斥罪书，向天下公布崇武将军之恶行！” 朝中的大臣们大致分为三派。 太子派，三皇子派还有就是以宋天睿为首看似中立实则暗中支持殷琉焕的一派。 然而无论是哪一派的人，都知道顾战身份特殊，不是能够轻易讨好拉拢，却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 贸然杀出的柳晨鼎，就是属于哪一派呢？ 宋天睿搞不清楚，皇帝也是莫名其妙。 但不管如何，顾战之事必须彻查！这是一个极好的扳倒崇武将军府的机会。 “崇武将军，柳大人之言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战侧眸，对上柳晨鼎那张严肃的面容，顾战却是坦然大笑。 “哈哈哈！微臣戎马一生，从没有做过任何有愧良心的事情。倘若小宋大人真能拿出什么确凿的证据，微臣不用皇上下旨，自己当庭了断！但若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 顾战说到这故意停顿了片刻，他缓缓举起拳头，咔咔直响的筋骨让宋泽成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 一看到自己儿子被顾战威胁，宋天睿忙上前打断。 “崇武将军不必恫疑虚喝，犬子与你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栽赃陷害？反倒是他身为大理寺的录事，接到举报追查到底才是有担当的作为。” 说到这，宋天睿也迫于形势朝皇帝拱手。 “皇上，为了弄清事实真相，还请皇上允准犬子呈上证据！” 第384章 诬陷 皇帝相信宋天睿的能力，当即沉声应了一声。 “好。那朕就看看，所为的证据是什么。” 宋泽成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手，随即便有宫女抱着一个黑色的木匣走入殿内。 在看到那木匣的瞬间，顾战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为其他，只因为那木匣乃是他早在顾姒幼时亲自打造雕刻的。 瞧见顾战面上的震惊之色，宋泽成和宋天睿父子隐晦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得逞眼神。 “泽成，此为何物啊？” “启禀皇上，这便是微臣收到的证据。其中乃是崇武将军勾结外敌往来的书信，其中还有他的私印。” 此话一出堂下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真的有书信？” “还有私印在。” “那岂不是证据确凿？” 其中工部尚书黎彦希最是紧张，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隐晦地对站在皇帝身后的宫女打了手势。 那宫女垂了眉眼，趁乱悄悄退了出去。 这是黎彦希经营多年埋在宫里的眼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启用。但此刻顾战危在旦夕，他必须得把消息送出宫去。 面对堂下众人的议论，皇帝非但充耳不闻反而目露精光。 木匣打开，一份份书信呈现在眼前，其中的内容让皇帝血气翻涌，心潮澎湃。片刻之后，他重重拍响案几，赤红着眼睛怒喝道。 “大胆顾战，你可认罪？” 巨大的闷响声震得所有人寒蝉若禁，顾战剑眉蹙紧又松开。 “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一声冷哼，将手中的信纸举起。 “顾战，朕真是看错你了。这么多和敌国将领来往的书信，你究竟背着朕和大凉勾结了多久？又从中贪墨了多少银两？” 顾战抿唇抬头，目光坚定道：“信是假的，微臣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住口！” 皇帝一声暴呵打断顾战的话，随即将一叠信纸扔了出去，洋洋洒洒飘得满地都是，好似六月的飞雪。 “内相，拿给我们的崇武将军好好看清楚。这信中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 宋天睿应声上前，噙着冷笑将信纸捡起来。 “这封信上写明了我军人数，和三日后开战的时间。这一封，是通知北凉人我军准备突袭的消息。这一封更妙了，甚至将我军将士的死伤人数与银两标注清楚，一个人头十两银子。根据时间推断，这信中所提及的战役便是当年震惊朝野的岑野之战。如果没记错，那场战役我弘明国的将士们死伤过半，足足有上万人。崇武将军您是有多缺银子，居然拿咱们战士们的头颅去换钱。你还有良心吗？” 宋天睿每说一个字，顾战放在膝上的双手就攥紧了一分。直到他提到自己用将士的头颅换钱时，顾战再也忍不住突然暴起，一拳砸向了宋天睿的脑门。 “你放屁！” 呼——！ 拳风呼啸，斗大的拳头如泰山压顶直逼宋天睿的天灵盖。这一拳头下去，以顾战的手劲能硬生生把宋天睿的脑门砸开花。 宋天睿也没想到顾战能突然暴起伤人，一时间竟是惊讶地连躲避都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战的拳头砸下来。 第385章 暴起 殿内惊呼声四起，甚至有胆小的人捂住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黎彦希冒险冲了出来奋力抱住了顾战的胳膊。 “将军息怒！” 顾战看着挡在宋天睿身前的黎彦希，只当他与宋天睿是一伙的。 “滚开！” 黎彦希咬牙擒住顾战的手腕，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 “将军三思！倘若失手打死了宋天睿，你有理都变成无理了。皇上定不会轻饶了你，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顾小姐和顾夫人想想啊！” 随着黎彦希的话，顾战的脑海中骤然闪过顾姒巧笑倩兮的模样，以及云傲雪坐在软塌上轻柔抚摸小腹的模样。 原本强悍的力道缓缓收回，此时他的拳头距离宋天睿的头顶已经不足半寸。 宋天睿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腿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顾战赤红着双眸死死盯着对方，脸上的肌肉更是不停抽搐。 “你说的事情，老子没做过！也不会认！” 对上顾战嗜血的眼神，宋天睿只感觉背脊发凉，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杀气。 “父亲，父亲您没事？”宋泽成踉跄跑到宋天睿身边，连同其他大臣一道将他扶起退到安全范围内。 见危机解除，黎彦希总算松了口气。谁知下一秒却见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拍着案几呵道。 “放肆！来人啊，将顾战给朕拿下！” 唰拉拉——！ 一时间殿内殿外的侍卫蜂拥而上，以锋利的刀剑架在顾战的脖子上，逼迫他重新跪下。 “顾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堂袭击内相，简直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看来平日里朕还是对你容忍太过，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 皇帝指着顾战破口大骂，甚至将放在案桌上的茶水奏章一并扫落在地。 黎彦希忙跪地请求道：“皇上息怒！将军他只是太过气恼，并没有刻意伤人之心。” 宋泽成反驳，“没有刻意伤人就差点要了家父的性命，若是有心伤人，那咱们殿上的王公大臣们是不是都不够崇武将军开胃的？” 宋天睿喘息了一会儿中总算缓了过来，他紧绷着脸色，看向顾战的眼神愤恨又怨毒。 “崇武将军不亏是战神，刚才那一拳头砸下来真是气势恢宏，本相还以为要没命了。” 他越是这样说，皇帝越是生气。 就在这时，柳晨鼎突然站出来，借着搀扶宋天睿的动作将他手里的那一摞书信接了过去。 “果真是铁证如山。” 柳晨鼎拿着书信掂量了一下，随即将它们“啪”地一声砸在了顾战的面前。 “崇武将军您可看清楚了，内相大人可有冤枉你？也请诸位大人都看看，是不是证据确凿！？” 一封封书信散落在面前，顾战陡然瞪大了眼。这些信上的字体与他的笔迹极像，乍眼一看，连他自己都差点认错了。 但假的总归是假的。 顾战压抑着狂跳的心将信捡起来仔细辨认，目光依次略过一些带有明显仿冒特性的字体，最后落在了红色的印章上。 第386章 治罪 此时周遭的大臣们都捧着“铁证”议论纷纷，有些人面露嘲讽等着看好戏；有些却是摇头叹息，似乎是为顾战的陨落感到惋惜；还有人破口大骂，鄙视顾战叛国投敌的卑劣行为。 各种唾骂指责嘲笑的声音充斥着顾战的大脑，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喊冤道：“启禀皇上，这些信是仿造的！其中的笔迹与私印并非出自臣手！” “荒唐！”皇帝不屑地嗤了一声，“顾战，朕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的笔迹，这些分明就是你的字。” 宋天睿也跟着附和，“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质疑皇上故意冤枉你了？” 皇帝横眉冷对，重重一甩衣袖，重新坐回到龙椅上。 “来人，传朕旨意：崇武将军顾战勾结大凉，故意拖延战机，造成我弘明将士冤死沙场；更有贪墨军饷，故意损耗国库之嫌。朕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决定褫夺顾战崇武将军之封号，将其押赴大理寺仔细审问！” 圣旨一下，顾战如遭雷击。 “皇上，微臣冤枉啊！” 他奋力起身想要辩驳，却被数名侍卫联合压制，明晃晃的长刀在袒露的脖颈上留下细密的血痕。 顾战吃痛，却依旧不愿退缩。他高大强壮的身躯愣是抗住了五六名侍卫的力道，双腿像是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皇上，那些证据都是假的，微臣没有写过那些东西！都是宋狗害我！” 柳晨鼎看得心惊胆战，却又没办法替他化解危机。 见顾战挣扎得额角青筋凸起，面红耳赤的模样，宋天睿只感觉心中畅快，悄悄对殷琉焕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从后殿入内在沈公公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 沈公公一时没控制住声音，引来众人侧目。 皇帝也回头看向他，“又怎么了？” 沈公公快步上前，垂着首道：“皇上！出事了。宫门口聚集了上百名百姓，他们都在替崇武将军喊冤。” 此话一出，皇帝愕然失色。 “什么！？” 沈公公这次没有压抑声音，朗声重复道：“百姓们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小宋大人要参奏崇武将军的事情，此刻都跪在宫门口喊冤呢。目前虽无暴动的嫌疑，但镇守宫门的侍卫依旧请求支援。” “反了天了！” 皇帝重重一拍案几，震得堂下朝臣们都心惊胆战。 “那些刁民怎么会知道这金殿上的事情，是谁走漏了消息！？” 相比起顾战叛国一事被揭露，皇帝似乎更重视宫门外百姓的“暴动”。他伸手指向宋天睿，沉声质问道。 “内相，你说！” 宋天睿被点到名如芒刺在背，立刻撩起衣袍跪下解释。 “微臣也不知。” “你不知道？那谁能跟朕解释一下，为什么朕刚刚下旨羁押顾战，宫门外就有人齐聚闹事？” 宋天睿脑袋嗡嗡直响，下意识朝宋泽成挤眉弄眼。这次的计划只有他和宋泽成知道，难道是他那边走漏了消息？ 对上宋天睿质问的目光，宋泽成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就在宋氏父子二人惊慌失措之际，又有太监进殿禀告：“皇上，崇武将军府的顾夫人挟其子女也跪在宫门外请见，说有证据可以证明崇武将军没有通敌叛国。” 第387章 声援（1） “阿云，昭昭！” 一听到自己妻女的名字，顾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皇帝目眦尽裂，下意识朝着金殿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幽深的目光像箭一般迸射出去。 宫门外。 云傲雪领头跪下，顾姒和顾戎二人相伴其左右。 “臣妇乃崇武将军之妻云傲雪，请见皇上！” 三人的出现顿时引发众人热议。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闻了顾战被奸人所冤之事，匆匆从四面八方赶来。 “快看啊！那就是崇武将军的妻女和儿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跪在这请见皇帝？” “你还没听说吗？听闻今日朝堂上有奸人诬陷崇武将军，要将将军打入大牢受审。这不，将军的妻女听闻之后就来喊冤了。” “是谁这么坏啊？崇武将军乃是咱们弘明国的战神，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大家尊敬都来不及，居然也有人要害他。” 一片热议声中，且见顾姒突然挺直了腰板，清冽且嘹亮的嗓音徐徐传来。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乃是崇武将军之女顾姒，今日与母亲兄长跪与宫门之前不为其他，只因接到消息，得知家父受奸人污蔑，被泼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什么，崇武将军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一定搞错了。” “我呸！若崇武将军都能通敌叛国了，那咱们弘明国可还有好人？” “谁这么胆大包天，敢诬陷咱们的战神，我宰了他！” 百姓们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奸人该死。 顾姒垂眸掩去神色，故作伤心地哭了起来，“诸位父老乡亲都知道，我们顾家世代从军，从我祖父顾煜昭开始就一直跟随先帝爷征战四方。虽不敢说功绩斐然，但也当得起一句野人奏曝。如今家父刚击退了大凉蛮夷带着一身的伤痛返回京都，却被人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实在叫人胆战心寒。” 顾姒说着撑起身子，神情哀怨地望向四方。 “还请各位乡亲们替我们评评理，还我们顾家一个公道！” 在出门前，顾姒故意让云傲雪和顾戎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衫，此时三人往宫门前一跪，光是模样就显得凄楚可怜。再加上顾战这么多年在民间传下的口碑，更是引来一片同情之声。 “我不相信崇武将军会叛国，肯定是有人陷害！” “让将军夫人入宫，把那奸人揪出来！” “支持崇武将军！打死奸诈小人！” “支持崇武将军！” 眼看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聚而来替顾战声援，镇守宫门的侍卫只感觉如临大敌。 “禁卫军怎么还不来！？” “他们不会强行冲进去？” 街角处，一身黑衣的殷景熙沉着脸撩开马车的车帘。 黎枫坐在他身边，看到宫门口的场景急得头晕目眩。 “我的天！顾姒这是要做什么，居然引来这么多人闹事。她就不怕皇帝治罪吗？” “还不够。” “这还不够，那你还想怎么样？你也听到我爹派人从宫里传出的消息了，内相发难顾将军。现在得想办法替他解围，聚众闹事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殷景熙深邃的眸子定格在顾姒身上，放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只有把事情闹大，证据才能送进宫里。” 第388章 声援（2） 早在顾姒找到吟月堂仿冒顾战家书和私印的时候，殷景熙就猜到她会兵行险招。只是他没有想到顾姒如此大胆，竟然敢在一个外援都没有的情况下与内相抗衡。 不过她的昭昭很聪明，提前将顾战受人诬陷的消息通过京都城内的乞丐团体传了出去，而且专门挑选酒肆茶楼这种人多的地方散播。 如今宫门口这些聚集而来声援的百姓，都是由她引来的。 殷景熙曲起手指敲了敲车厢，一身红装的盛云便出现在车门外。 “公子。” “准备好了？” “公子放心，都备好了。” “去。” 殷景熙一声令下，盛云便款款朝宫门口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几位安插在人潮中的探子在看到盛云之后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将军！崇武将军！” 热议的人群中突然挤出来一名华发老者，他踉跄着步伐跪到了云傲雪和顾姒等人的面前，恭敬且郑重地向他们叩首。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云傲雪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上前搀扶。 老人家却避开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老朽听闻崇武将军受人诬陷，特意从家中赶来声援。老朽的儿子便是崇武将军手下的士兵，跟随将军自京都赶赴岑州与大凉作战。” 将有人讲起故事，周围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两年前的岑野之战，我弘明将士死伤无数，总算将大凉的蛮夷赶出岑州地界。战场上刀剑无眼，小儿被大凉人斩伤了一条腿。小儿躺在尸海中昏迷不醒，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见崇武将军亲自背着他杀出重围，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说到这，老人家两行热泪滚落，再次朝云傲雪等人叩首。 “多亏了有崇武将军，小儿才能平安返回京都与老朽团聚。老朽叩谢将军大恩大德，并且永远坚信将军是清白的！” “不错！我的弟弟也是崇武将军麾下士兵。他回京都后跟我们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有关战场上的事情。大家伙儿都知道岑州地界偏远荒凉，军中生活艰苦，甚至有一段时日连军粮都供应不足。崇武将军见到我弟弟一顿只吃半个窝头，便把自己的干粮都让给了他。还说他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吃饱，日后才能有力气杀退蛮夷，保我弘明安康。” “你们说，这样的将军怎么可能会勾结外敌叛国呢？” 老人家：“没错！崇武将军是绝不可能叛国的！” 说到这，更有人纷纷从人群中挤出来，带头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高喊。 “请皇上明察，还崇武将军公道，还天下公道！” 百姓们见状纷纷跟着请命。 “还崇武将军公道！还天下公道！” “还崇武将军公道！还天下公道！” 有了这些人的领头，原本散乱的百姓一下子有了规矩，而且呈现出的震撼效果令顾姒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宫里。 皇帝听闻了最新的禀告，气得嘴歪眼斜，差点没中风抽过去。 沈公公：“皇上，顾夫人一家还在宫门口跪着呢，您看，要不要传他们入宫？” 第389章 面圣 皇帝狠狠瞪了宋天睿一眼，对他走漏消息一事十分不满。 如今宫门口跪了那么多人给顾战情愿，云傲雪甚至还自称带着证据请见。若是直接把顾战押解去大理寺受审，只怕是一出宫门就会被那帮刁民拦截，搞不好还会闹得民怨沸腾。 要想让顾战死得心服口服，只能让云傲雪进宫。 一想到顾战的长子顾戎和云傲雪腹中的孩子，皇帝心中筹谋起来。 反正宋泽成呈上来的铁证天衣无缝，只要云傲雪等人拿不出足够推翻案件的证据，他便可以以挑唆百姓谋反的罪状将他们一网打尽。 想到这，皇帝露出一抹狞笑。 “既然这么多人都愿意为顾战求情，那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传云傲雪等人入宫！”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抵消眼前这些铁证。 两刻钟后，顾姒与顾戎扶着云傲雪缓缓步入金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母女三人身上，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面对这么多人审视的目光，云傲雪默默牵住了顾姒的手。 “昭昭别怕。” 顾姒微怔，随即抿唇一笑，“娘亲放心，女儿不怕。” 母女三人都是上过战场，从尸山尸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连嗜血凶残的大凉蛮夷都敢斩于剑下，几个包含阴谋诡计的奸吝小人又岂会放在眼里。 云傲雪带着顾姒和顾戎坚定地走来，通身肃杀彪悍的气场愣是把在场的男子都给镇住了。 皇帝双手撑在案几上，瞳孔里倒映出白衣似雪却气场刚正不屈的母女三人。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有些发颤。 而黎彦希与柳晨鼎却是忍不住在心中叫了句好！ 光是这嚣张又霸道气场一出，这场战役就胜了一半。 “臣妇云傲雪！” “微臣顾戎！” “臣女顾姒！”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人齐齐跪下叩拜，嘹亮的嗓音将走神的皇帝唤醒。他眸光中流转闪过一抹寒厉，沉声质问道。 “云傲雪，朕听闻你在宫门口挟百姓逼宫，可有此事啊？” 云傲雪叩首，不卑不亢道：“回皇上的话，宫门外确有百姓围聚，不过他们并非臣妇召集，而是在听闻家夫蒙冤后自发而来。” “自发而来？”皇帝冷嗤出声，“若不是你召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宫里的事情。你说，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这便是在怀疑顾家在宫里埋有眼线了。 黎彦希和柳晨鼎缩在衣袖中的手猛然攥紧，额上也渗出冷汗。 然而面对如此隐晦的定罪，云傲雪却并不上当。 “说来这一点臣妇也很奇怪，为什么宋大人明明要揭发家夫，却又要将今日的计划公之于众。”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齐齐汇聚到宋泽成的身上。 皇帝也蹙了眉梢，“你的意思是说，是宋泽成故意向你透漏了消息？” 不等云傲雪回答，宋泽成先行叩拜喊冤。 “皇上明鉴，微臣既然要参奏顾战又怎么可能提前向崇武将军府的人透露消息，这根本说不过去啊！还请皇上明鉴！” 云傲雪昂头，冷厉的目光从宋泽成的脸上划过，最终落在了宋天睿的身上。 “臣妇所说的宋大人并非大理寺录事宋泽成大人，而是内相宋天睿宋大人。” “我！？” 第390章 挑衅 “本相！？” 宋天睿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下一刻嗤笑反驳。 “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对外说过此事？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云傲雪睨了他一眼，拱手对皇帝道：“兹事体大，还请皇上请出家夫，一同对质。” 从跨进金殿的第一步起，云傲雪就用余光把周遭的环境扫视了一遍。没看到顾战，她心中总是不踏实。 听到她的请求，皇帝眯眼思忖了片刻才对身边的沈公公挥了挥手。 “把人带上来。” “是。” 哐堂！哐堂！ 一阵镣铐的响声伴随着沉重的步伐声传来，云傲雪与顾姒顾戎一齐回头，且见顾战竟然被人用铁链束缚了手脚推搡着走来。 “夫君！” “父亲！” 云傲雪和顾戎下意识想要起身迎上去，却被早有准备的侍卫喝退。 “回去跪下！” 看到云傲雪带着顾戎顾姒出现在金殿上，顾战的情绪也明显激动起来。 “阿云！” 看到顾战衣衫凌乱，双手被铁链捆住，脖颈上甚至有刀刃留下的血痕的狼狈模样。云傲雪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死死咬住唇瓣才忍着没哭出声来。 顾戎则是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眸死死盯在顾战身上，随时一副要暴起抢人的气势。 三人之中看似最为冷静的便是顾姒了，她只是乖顺地跪在原地，实际上脑海中已经思绪纷飞。 上一世临死前，她便是抱着口吐鲜血的顾战跪在大殿上请求殷琉焕放他们出宫。 谁知等来的不是救赎，而是灭顶之灾！ 他们顾家的没落从一开始就是殷家人设下的陷阱，只等着他们一步步深陷其中。 回忆至此，顾姒脸上的血色尽褪，纤弱的身躯止不住地微颤。 “敢问皇上我父亲犯了何罪，为何要以铁链缚之！？” “哼，你父亲所犯之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宋天睿踱步顾姒与云傲雪跟前，将之前举证的私信与印章展示出来，“他借着崇武将军的身份私下里与大凉勾结。故意拖延战机，贪墨军饷，戕害了我弘明国无数铁血将士。像这样猪狗不如，罪恶昭彰之人，就该处以极刑！” “你放屁！我父亲怎么可能勾结大凉的畜生！” 面对宋天睿的故意挑衅，顾戎忍无可忍突然暴起。他伸手揪住宋天睿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整个人给提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早已在旁待命的侍卫一拥而上，反剪住顾戎的双手将她粗暴地压在了地砖上。 顾戎脸颊贴着地砖，眼前便是宋天睿的鞋面。 “啧啧啧，真是虎父无犬子。”宋天睿一边鼓掌一边讽刺道，“顾小将军深得崇武将军真传啊。” 顾戎啐道：“放手！你们这群黑白不分的蠢货，居然相信这个狗东西的诬陷之词。” “戎儿！” 见到顾戎被擒，云傲雪下意识想要冲上去解救，却被顾姒及时拉住。 “娘亲别冲动，宋天睿是在故意激怒咱们。” 云傲雪心跳如雷，死死握住顾姒的手掌才忍住心中滔天的怒火。 皇帝冷眼观望，见云傲雪和顾姒没有冲动上当，这才颇为遗憾地沉声质问道。 “现在顾战来了，你可以说了？究竟是如何知道这宫里的情况的，是谁在给你透露消息？” 第391章 家书 把宫中的消息传递出去，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 如果真有此事，相当于皇帝一直被人监视着，而且甚至会面临生命的威胁。 面临皇帝的质问，云傲雪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顾姒。 “昭昭。” 顾姒深吸一口气，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飞镖。 看到她手持武器，就近的大臣立刻惊叫起来。 “护驾，护驾！” 侍卫立刻对顾姒拔刀相向。 “昭昭！” “放开我妹妹！” “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子和你们拼命！”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后，顾姒脖颈上架了三把大刀。然而她却临危不惧，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皇上不必害怕，臣女只是想要呈上证据而已。” 只见她把剩下的半截东西从衣袖中掏出来，竟是一封穿在飞镖上的信。 “皇上想知道真相，不如先看看这个。” 皇帝已经由侍卫护着退到了龙椅之后，见状心底不免生出几分恼羞成怒。他冷嗤一声，冲沈公公抬了抬下巴。 东西被呈到皇帝面前，属于宋天睿的笔记跃然纸上。 “这封信是今早用这枚飞镖送到崇武将军府的，其中明确写到小宋大人会在今日早朝上诬陷我父亲勾结外敌，贪墨军饷。让我与母亲还有兄长带着父亲的家书与私印前去宫门前请见圣上，以证家父清白。” “什么，我没听错，家书和私印？那私印不是就在内相手中吗？” “什么情况？” “难道还有两个私印不成？” 龙椅上，皇帝看着信中熟悉的笔迹，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生出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无力与恼怒感。 宋天睿看到皇帝脸色不对，下意识凑上前询问情况。 “皇上，这信……” 话还没问完，却见皇帝反手将信摔在了他的脸上。 “内相，你是不是该跟朕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上面是你的笔迹。” 此话一出，堂下大哗。 宋天睿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字体出现在从没见过的信纸上，也是一阵心跳加速。 “皇上明鉴，这并非微臣所书，乃是有人仿造！” “这么巧？我父亲勾结外敌的私信是仿的，内相大人的飞镖传书也是仿的。”顾姒清冽的嗓音引得宋天睿回头猛瞪。 “你说什么？” 顾姒抬手轻轻将架在脖颈上的长刀推开，朗声朝众位大臣说道。 “各位大人，晚辈虽无才无德，但也读过两日书，对于自己父亲的笔迹还是认得出来的。正好晚辈手中存放有一些家父经年来写给我的家书，还请诸位仔细比较，看看宋大人提供的所谓证据是否真的出自家父之手！” 哗——！ 不等宋天睿和皇帝制止，顾姒高举双手猛地将一摞真正的家书洒了出去。朝臣们下意识伸手去接，随即顾战那潦草随行的书法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刚才宋泽成提供的“铁证”大家也已经都传阅了，如今面对这潦草却字里行间都充满温情的家书，凡是懂些书法的人都能瞧出端倪。 第392章 证据 “这，这和刚才的信不一样啊。” “是啊，刚才那些乍眼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两相对比起来，才发现崇武将军的字体应该更加随性大气才是。” “这么说来，刚才那些证据是假的？” 拿着真正的家书，黎彦希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了片刻缓解。柳晨鼎虽然表面上绷着没吭气，但心里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可能！”且听一身暴呵粗喊来，宋泽成骤然将家书摔在了地上，脸色与脖子涨得通红，“这些才是假的。” 云傲雪闻言冷声嘲讽，“当着皇上的面提供伪造的证据可是死罪，我等虽不如在大理寺任职的小宋大人懂法，但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 顾戎也趴在地上瞋目怒骂道：“明明是你仿冒信件构陷我父亲，如今证据当前你还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顾战也再次高声喊冤，“皇上明鉴！微臣的确没有与大凉勾结，宋泽成呈上的信件都是伪造的，是他想要故意污蔑微臣！” 宋泽成被骂得狗血淋头，面色铁青。 皇帝浓眉紧蹙，冲沈公公挑了下巴，“去，把东西拿上来给我看看。” 几封信件一字排开，皇帝拧眉细看，果真能瞧出个中差别。他向宋天睿投去一抹耐人寻味的眼神，手指嘟嘟嘟地敲击着案几。 这时顾姒再次向老皇帝福了个大礼，“启禀皇上，家父常年不在京都城，这些家书都是多年来父亲陆陆续续寄回京都城交给臣女的。这些书信虽然泛黄老旧，好在字体与印章还可辨认。刚才宋大人提供证据臣女已经看了，其中笔迹虽然在模仿家父的笔迹，但毕竟不是真迹，至于那印章……” 顾姒说着亲自拿了一封家书向众人展示道。 “我父亲在边关时军事繁忙，所以像私印这种东西一直都是由母亲贴身收藏。而且家父真正的私印上有一条极细的裂纹，那是臣女幼年顽皮拿着父亲私印玩耍时摔裂的。但宋大人提供的私印却完好无缺，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知宋大人是从哪里定制的这些私信和印章，着实有些粗制滥造了。” “放肆！”宋天睿一声怒喝打断了顾姒的话，“顾小姐慎言，这些证据都是大理寺所得。你再故意歪曲诬陷，别怪我当堂将你论罪！” “诬陷一名大理寺的录事尚且会被论罪，那尔等诬陷当朝一品大将军又该当何罪呢！？” 顾姒飞出一记眼刀，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宋大人质疑我们的证据，臣女倒是想问问，宋大人所得的证据又是何人提供的？” 顾姒的问题直接击中要害，宋泽成拿出的证据太过骇人听闻，一时间把所有人的思绪都带偏了，一时间竟是没人想到追究证据的来源。 黎彦希眼睛一亮，忙附和道：“是啊，小宋大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证据呢？” 不等宋泽成开口解释，柳晨鼎也掺和进来。 “小宋大人身为大理寺的官员，所得证据一定是来路清明，在大理寺中有过备案的。是，小宋大人？” 第393章 喊冤 宋泽成噎住，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开口，“这些证据是有人暗中交给我的。对方自称看不惯顾战巧伪趋利，才冒险把这些证据交给微臣，让微臣务必当着皇上的面揭露顾战的真面目。” “所以宋大人根本没有核实这些证据就直接在金殿给我父亲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看来这呈送证据的人一定深得宋大人的信任。”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泽成的身上，或探究或审视或猜疑或嘲讽。 控告当朝一品大员，居然连基本的核实都没有就直接把来路不明的证据呈到皇帝面前。也不知宋泽成是傻还是太刚正不阿。 顾姒继续道：“说来也是巧合，前几日中元节臣女的书房失窃，有人偷走了家父多年前亲自给臣女制作的一只黑木木匣。不知诸位大人可有瞧见？” 此话引来一片抽气声。 因为宋泽成呈上的证据正是由一只黑木木匣所装呈，而那只木匣之前在皇帝暴怒时被打翻，此刻还就安静地躺在他的脚下。 皇帝垂眸扫了一眼脚边熟悉的物件，脸色随着木匣的颜色去了。 顾战和云傲雪听了顾姒的话却是心中一惊。 “昭昭，你说那木匣是中元节丢失的？” “没错，当晚家宴前女儿还摆弄过那木匣，最后将其锁在了书房的抽屉里。若不是今日收到内相大人送来的飞镖传书，我还不知道那些东西已经被人暗中偷走。” 顾姒说着突然转向宋泽成，手指捂着嘴唇抽气。 “天啊，宋大人该不会是在我们崇武将军府安插了眼线，故意派人偷走了木匣？” “胡说八道！本官可是大理寺的官员，怎么可能作出这种事。”宋泽成急得跳脚，然而后背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和急赤白脸的表情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虚。 “那倒不一定。” 经过顾姒的提醒，云傲雪也想通了一些关窍。 “说起来我们府中的顾灵月当初便是小宋大人的贵妾，顾瑜还是你的老丈人呢。” 经此一提，朝臣们看向宋泽成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见自己儿子陷入了对方的言语陷阱中，宋天睿忙出面制止。 “放肆！无凭无据，你们岂敢妄加揣测诬陷朝廷大员。” 云傲雪：“那就请小宋大人将伪造私信的罪人名字说出来，还原事实真相！” 事已至此，孰是孰非已经清晰明了。 只见顾战带着沉重的镣铐跪倒在地，朗声高呼道：“皇上，宋泽成伪造假证诬陷微臣，包藏祸心！还请皇上立刻下旨将其抓捕归案，追查假证来源！” 云傲雪双手抵额郑重叩首，“请皇上下旨缉拿宋泽成，还家夫清白！” 顾姒与顾戎也有样学样，齐齐朗声请旨。 “请皇上下旨缉拿宋泽成，还家父清白！” 面对顾战一家四口的请求，皇帝为难地捻了捻手指。犹豫片刻后，皇帝一改之前沉重的神色，笑眯眯对顾战道。 “来人啊，先给崇武将军松绑。此事确有蹊跷，小宋爱卿受奸人蒙蔽，冤枉了崇武将军。顾爱卿受委屈了，朕一定会严查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第394章 威胁 皇帝态度瞬间翻转，从直呼顾战的名字又变回了崇武将军的称呼。如此便是承认了顾战的冤屈，默默将刚才废除他官职的旨意给撤了回来。 堂下大臣们听懂了皇帝的潜台词，都自动将之前的事情翻了篇。 然而众人不提，顾战却是不会轻易妥协。只见他侧身避开了侍卫的手，不让对方替自己松绑。 “微臣杀蛮夷斩敌将，九死一生。数年的征战没让微臣倒在战场上，却差点死在了宋大人的几封假信之下。是微臣愚钝，不懂这官场的经营之道，不知何时得罪了宋大人，才招来了今日的羞辱与诬陷。这身镣铐便是对微臣的一番惊醒，微臣想将其带回府去好生供奉，以后每日面对它三省自身。” 说罢顾战直接戴着镣铐行至云傲雪身边，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阿云，没事？” 顾战心疼地望着云傲雪的面庞，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情义是只有像他们这样历经过无数生死磨难的夫妻才能拥有的。 云傲雪反手紧紧握住顾战的双手，笑容勇敢又坚定。 “我没事。夫君，我来接你回家。” 与此同时顾姒也挥退侍卫，将顾戎给解救出来。 “兄长。” “昭昭！” 顾姒本想询问顾戎有没要受伤，谁知顾戎却先一步反过来将她搂入怀中，警惕地瞪向四周的侍卫。 “昭昭不用害怕，兄长在这里！” “戎儿。”一声低沉的嗓音传来，是顾战握住云傲雪的手对顾戎偏了偏头，“带你妹妹回家了。” 一声令下，顾战一家四口径直往金殿外的方向走去。 那繁重的铁链在地砖上拖行，“哐堂”的刺耳响声刺激得皇帝脑仁疼。 眼看他们就要离开，沈公公忍不住在旁小声提醒。 “皇，皇上……” 宫门口有那么多百姓围聚着，倘若真由着顾战戴着这一身的镣铐出去，那还不得翻了天。 最让人难堪的还是云傲雪等人已经证明宋泽成拿出来的是证据都是伪造的，顾战清清白白却戴着镣铐离开。这让外面的人瞧见，百姓们会作何感想？天下人又会如何评价这金殿上的朝堂纷争？ 别的不说，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帝。 百姓会不会认为他是个昏君？ 想到这，老皇帝咬牙切齿地瞪了宋泽成一眼。 “崇武将军留步。” “哐堂”声停下，顾战徐徐转身，“敢问皇上还有何吩咐？” 对上顾战张肃杀的眼神，皇帝心脏一抽，只感觉胸口气闷得紧。他算是看出来了，顾战倔脾气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看来今日必须得给他一个交代才行。 思忖了一瞬，皇帝垂眸看向宋泽成。 “朕想过了，兹事体大，还是当堂查清楚比较好。内相，你说呢？” 宋天睿一个激灵，“皇上……” 皇帝眼神深邃难测，但对于随侍左右多年的宋天睿来说，他一个眼神便能猜到皇帝所想。 在看到皇帝虚眯的狭长双眸那一瞬间，宋天睿便知大事不妙，他知道皇帝这是决定了要找个替罪羊出来承受顾战的怒火了。 宋天睿默默看着跪在金殿上宋泽成，紧张得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 第395章 供述（1） 就在宋天睿愣神的几息时间内，皇帝已经收回了眼神。他放松身子仰靠在了龙椅的椅背上，抬手在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 “宋卿，朕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是受奸人蒙蔽才冤枉了崇武将军。但既然崇武将军执意追究到底，那你就说一说，你的证据究竟是从何而来。” 宋泽成被点到名，徒劳地张了张嘴。 “微臣……” 宋泽成刚一开口，就听到顾战阴阳怪气嘲讽道。 “小宋大人可要想好了再开口。倘若皇上下旨追查下去发现没有这个人，欺君之罪可不是能和冤枉当朝一品大员能相提并论的。内相大人，您说是不是？” 宋天睿眼皮突突直跳，脸色尴尬得一阵青一阵白。 众人都看出来了，顾战这是彻底和内相撕破脸了。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的，今日的冤屈差点让顾战丢了性命，换成谁都不会轻易揭过。 一阵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之后，宋天睿突然冲到宋泽成的面前，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逆子！还不快说，究竟是哪个蠢东西给你送的证据？” 宋泽成被打得偏过头去，随后不可思议地望向宋天睿。 “父亲？” 宋天睿急得满头大汗，说着又高举了手掌。 “还不快说！” 看到宋天睿怒打宋泽成，不少大臣都露出嘲讽之意。宋泽成不过是个大理寺的录事，能够有胆量在金殿上参奏顾战，必定经过了宋天睿的同意。 顾战握着云傲雪的手，与顾姒和顾戎冷眼旁观。顾戎放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咔咔响，恨不得上前亲自动手给宋泽成几拳。 看到自己父亲眼眸深处隐晦的催促之意，宋泽成咽了口唾沫。 “启，启禀皇上，微臣之所以对呈堂的证据深信不疑，的确是因为给微臣这些东西的人身份特殊。” 见他开口，顾战的身子下意识绷紧了些。 皇帝眯眼，“哦？此人究竟是谁？” 宋泽成回头看了一眼顾战，缓缓说出了两个字：“顾瑜。” 顾战：“！！！” 堂下一片哗然。 “什么，顾瑜？” “是宗正寺的那个顾瑜吗？” “顾瑜不是崇武将军的兄长吗？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不仅朝臣们震惊万分，就连皇帝也有几分诧异。 “顾瑜？” 宋泽成颔首，“回皇上，正是崇武将军的兄长顾瑜。是他主动找到大理寺来，将这些证据交给微臣的。” 皇帝挺直了背脊，“此话当真？” “微臣不敢撒谎！”宋泽成再次叩首，声泪俱下地忏悔道，“正是因为揭发崇武将军的人是顾瑜，微臣才对证物深信不疑。没想到那顾瑜竟是狼子野心，故意找来一堆虚假的证据误导微臣。” “皇上明鉴，微臣一直是钦佩崇武将军的为人的。正是因为如此，微臣在拿到证据之后才会方寸大乱，来不及审核便呈给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顾战。 “崇武将军有什么看法？” 第396章 供述（2） 顾战深深吸了几口气，才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云傲雪担忧地望着他，“夫君？” 顾战抬手打断了她想说的话，重新戴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走了回来。他每前行一步，那镣铐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随着声音的逼近，宋泽成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在的羔羊，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顾战最后停在宋泽成的身边，低垂着眼眸凝视着他的后脖颈。 想到顾战的武力值，宋天睿忍不住沉声警告道：“顾战你别乱来，这里可是金殿……” 话还没说完，且见顾战突然伸手抓住了宋泽成的衣领，将他像小鸡似得提拎了起来。 “啊！” 宋泽成惊慌大叫，看得周围人都提心吊胆。 “崇武将军息怒！” 黎彦希和柳晨鼎等人神情慌张地劝解，生怕他一时忍不住动手撕了宋泽成。好不容易洗涮了冤屈，却要为这么一个奸吝小人背负上杀人犯的罪名。 顾战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和声音，只沉声质问宋泽成。 “你刚才说谁给你的这些伪证？” 宋泽成哆嗦着身子道：“顾，顾瑜。” “你他妈放屁！” 顾战一声咆哮，吓得对方脸色惨白。 “顾瑜是我兄长，他怎么可能会给你伪证来诬陷我？你想挑拨我们的兄弟情义，我杀了你！” “真真真的是顾瑜给我的东西！”宋泽成吓得魂不附体，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地将顾瑜卖了个干净，“这东西是他中元节之后拿给我的，说是从你的院子里翻出来的证物。我一开始还不信，他却让我放心，说是绝对是真东西。” 听完此话顾战缄默了一瞬，如果说宋泽成的诬陷让他愤怒的话，那顾瑜的背叛就让他痛心疾首了。 尤其是想到中元节那日，顾瑜在书房里向自己痛哭忏悔的模样。 书房！？ 想到这，顾战突然灵光一闪。 因为他常年不在京都，所以觅云院的书房其实一直都是顾姒在用，其实里面并没有存放他的私物。 而顾姒刚才说那木匣是她锁在书桌的抽屉里的，当日顾瑜和自己哭诉的时候，正好整个人埋首在书桌之下。 难道是那个时候…… 顾战倒抽一口凉气，将一系列的阴谋串联了起来。 原来顾瑜那时候的忏悔不过是惺惺作态，他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还陷害自己。 “啊！” 一声怒吼响彻金殿。 宋泽成本就心惊胆战，此刻骤然听到耳边炸响的吼声，还以为顾战要敲碎自己脑袋了，紧张之下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咚——！ “泽成！” 看到宋泽成突然晕倒，宋天睿吓坏了，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就在这时一阵腥臊的臭味传来，让周围的大臣们避之不及。 “好臭啊！什么味道？” “快看，是小宋大人……”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大家的目光都齐聚到了宋泽成的身上。 只见他闭眼倒在地上，身下一片黄白之物，原来竟是被顾战刚才的一声怒吼给吓得屎尿齐飞。 第397章 放弃 如此邋遢的场面也是百年难遇。 不仅是其他大臣们退避三舍，就是皇帝也是脸色骤变。只见他捂着口鼻往后缩了缩脖子，冲沈公公下令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把他抬下去！” “是！” 沈公公指挥着侍卫上前，将昏迷中的宋泽成抬走。紧接着便有宫人拿着擦布和清水上殿来把污秽之物清扫干净。 一阵折腾后虽然恢复了清爽，但谁也不愿意站到宋泽成刚才躺过的地方。 宋天睿的脸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身为堂堂的内相，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居然被人吓得尿裤子。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与此同时，宋天睿也意识到宋泽成是保不住了。 切莫说顾战要不要追究到底，就是顾战揭过此事不提，就凭刚才宋泽成的表现，以后也别想在朝堂上立威。 一个在金殿上晕厥且尿裤子的人，有什么资格领导众臣？ 况且，宋泽成还被诊断出没有办法留下子嗣。自己若把内相府传给他，他有能力带领家族走下去吗？ 思及此，宋天睿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皇上！”宋天睿一撩衣袍，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跪了下来，“今日之事都因犬子莽撞而起。微臣没能及时察觉制止，愧对皇恩，愧对崇武将军。微臣再三思索，还请皇上下旨褫夺犬子大理寺录事职务，将其贬黜出京，重新锤炼打磨。” 此话一出，热议声顿时四起。 “贬黜出京都？内相可真是舍得啊！” “这还狠？小宋大人毕竟诬告了崇武将军，若是认真论罪，只怕是要进大牢的。” “这是弃车保帅了啊……” 面对宋天睿的请求，顾战冷冷蹙了蹙眉头。 皇帝挑眉审视着对方的神情，“内相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微臣虽身为内相，但也该遵守弘明法度。犬子既然错怪了崇武将军，自该接受受罚。皇上圣明，当以犬子为例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宋天睿的话语掷地有声。若不是对他了如指掌的人，还真会以为他是个刚正严明，大义灭亲的贤相。 皇帝沉默一瞬，便顺着宋天睿的台阶而下。 “好，既然内相深明大义，那朕就下旨废黜宋泽成大理寺录事职务，着调任荣州任知府。” 见皇帝手下留情，还给宋泽成留了个知府的职位，宋天睿当即叩首谢恩。 “微臣替犬子叩谢皇恩，吾皇圣明！” 见宋泽成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顾战却并没有收手，反而向皇帝请旨。 “皇上，刚才宋泽成招供是顾瑜给了他伪证，让他诬陷微臣。微臣想请皇上下旨召顾瑜入宫，当堂对质。” 既然连宋泽成都处置了，皇帝变没有了心理负担，直接扬手对沈公公挥了挥。 沈公公懂事地退了出去，立刻派人前去崇武将军府寻人。 崇武将军府。 映蓉院内，顾玥怡正堵着顾瑜厉声追问。 “大哥你究竟做什么什么？为什么宫门口有那么多人跪着向顾战求情？” 第398章 嚣张 之前她听闻顾瑜要对顾战动手，便一直提心吊胆。根据冯祯的提醒，她主动找顾瑜询问过两次，但对方都支支吾吾不说实话。 要不是刚才有下人出府看到了宫门口的事情，她和老夫人都还被蒙在鼓里。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到底要我说什么？”顾瑜不耐烦地推开顾玥怡想要离开，下一秒却又被对方拦住。 “你撒谎！”顾玥怡强势地挡在他面前，掷地有声道，“我已经听母亲说了，你想对顾战动手。” 一看顾玥怡居然也知道了一些消息，顾瑜这才不耐地咋舌。 “母亲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啊？” 听到抱怨，老夫人也有些尴尬，“我，我也没说什么。况且玥怡是你妹妹，告诉她又有什么关系？” 看见顾瑜满不在乎的神情，顾玥怡急得满头大汗，“大哥，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 老夫人也是忧心忡忡，刚才根据下人的描述，云傲雪已经带着顾戎和顾姒进宫了。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顾瑜见瞒不过去了，这才回身关了房门，将院子里下人们的窥探隔绝在外。 “事已至此，告诉你们也无妨。今日内相大人会以通敌叛国的罪名状告顾战，一旦罪名成立，他就彻底完了！” 此话一出，顾玥怡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晕过去。 “通，通敌叛国？” 顾瑜得意地哈哈大笑，“这个罪名足以让顾战死一百次。只要他一倒台，整个崇武将军府就是咱们的了。” 谁知笑声还没落下，衣襟却被顾玥怡给攥住了。 “你疯了吗？你是不是没脑子？” 顾瑜拧眉，“你说什么？” 顾玥怡几乎崩溃地质问道：“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罪名成立，咱们也得跟着遭殃！大哥你做事情能不能过过脑子，至少先和我们商量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老夫人也是一蹦三尺高。 “什么？顾战通敌叛国会连累咱们？”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皇帝若真是要杀顾战，咱们能逃得掉？” 老夫人感觉一阵窒息，登时坐在椅子上哭天抢地起来。 “哎呀，我可不想死啊！瑜儿你怎么能这么傻啊，你这不是要娘的老命啊，哎呀……” 顾瑜脸色乍红乍白，最后不耐地将两人呵斥一通。 “够了！头发长见识短，你们懂什么？这次顾战被定罪，多亏了我向内相提供了证据。光凭这一点，咱们就能平安无事。不仅如此，内相还承诺将我调回礼部。” “什么，和咱们没关系？”老夫人一听自己不会被斩首，一下子就又高兴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内相真能保咱们平安无恙？” “当然！”顾瑜洋洋得意地昂起下巴，“内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我和他好歹曾经也是亲家，他伸把手拉咱们一把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走说着话走到老夫人身边，自信道，“母亲，等儿子以后继任了礼部尚书，就去向皇上给你求一个诰命的封号回来。到时候您就是老太君，这崇武将军府都是您的天下。” 第399章 抓人 就在这母子二人异想天开的时候，有丫鬟匆匆敲响了房门。 “老夫人，老爷，宫里来人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宫里来人？来做什么？” 顾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母亲别担心，定是内相已经得手了，所以才派人来通知咱们一声。您且坐着，儿子出去瞧一眼。” 顾瑜打开房门，正好瞧见太监带着一队侍卫步履匆匆踏入映蓉院。 “哎呀，公公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话音还没落下，且见对方一挥手。 “拿下。” 十几名带刀侍卫即刻冲了上来，毫不留情地将顾瑜反剪住双手扣上了镣铐。 “诶！？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小太监扫了他一眼，冷声吐出两个字。 “带走。” 眼看顾瑜被人押解带走，老夫人这才由顾玥怡搀扶着慌忙从屋子里奔出来。 “瑜儿，瑜儿啊！你们干什么带走我儿子？他可是在宗正寺任职的官员，你们想干什么？” 正想离开的小太监被老夫人拦住，不耐地挑了挑眉。 “干什么？你儿子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你不知道吗？” 对上对方冷漠的眼眸，老夫人心脏一抖。 “我，我怎么会知道？”说到这，老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衣袖，“是不是和顾战有关系？我听说顾战被定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但那和我的儿子有什么关系？你们抓错人了！” “抓错？” 小太监闻言斜睨了顾瑜一眼，那嘲讽且不屑的眼神看得对方汗毛倒竖。 “没错，抓的就是他。顾瑜伪造证据诬陷崇武将军，已被皇上识破。现在咱家就是要抓他进宫定罪的。” “什么！？” 老夫人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顾玥怡也听傻了，目眦尽裂道：“你说我大哥伪造证据？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和……”差点把内相的名字说出来，她忙捂住自己的嘴。 小太监凝视着顾玥怡，冷笑着甩了甩衣袖。 “行了，回，皇上可还等着呢。” 眼睁睁瞧着顾瑜被宫里的侍卫押走，老夫人差点没哭晕过去。 “瑜儿，我的瑜儿啊！玥怡，现在怎么办？” 顾玥怡咬牙切齿，忍不住咒骂了顾瑜几句，“就说他是个没脑子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提前跟我们商量一下。顾战是什么人，能这么轻易被他抓到把柄？” 老夫人哭道：“你就别骂了，快想想办法啊！”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派人去通知冯祯，让他赶紧回来！” …… 一路入宫，顾瑜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就想不明白了，他明明是按照内相的指使做的，怎么就露馅儿了呢？ “这就是顾瑜顾大人？” 一道轻柔的嗓音打断了顾瑜的思路。他抬眸看去，且见另外一名年纪稍长的太监横着将他们的队伍拦下，正冷眸审视着自己。 先前负责去将军府传话的小太监忙上前给对方行礼，“呀，曾公公您怎么亲自出来？” 曾公公挑起下巴，“那可是顾瑜？” “正是。” “行了，人交给我。” 第400章 警告 半路杀出来的曾公公截下了顾瑜，并且吩咐侍卫替他除掉了身上的镣铐。 顾瑜咽了口唾沫，上前冲对方施礼。 “多谢这位公公。” 曾公公勾唇一笑，神情间透出说不出的嘲讽之意。他一挥手，负责看押顾瑜的侍卫们就自动退后了数步。 “顾瑜大人别怕，我是内相大人派来迎你的。” 一听对方是内相的人，顾瑜像是找到了救星，“太好了！原来公公是内相大人派来的，那敢问现在宫里是怎么个情况，我怎么听说证据好像有问题？” 曾公公笑了笑：“的确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只要顾瑜能帮个小忙就行了。” 顾瑜忙追问，“公公请讲，下官愿为内相大人肝脑涂地！” “那就好。”对方凑近顾瑜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顾瑜大人待会儿见了皇上，就请主动承认是你自己嫉妒崇武将军，才故意造伪证误导了小宋大人。如此，内相大人也就安全了。” 此话一出，顾瑜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起来。 “什么！？” “嘘。” 曾公公打断他的话，“你提供伪证，已是欺君罔上。倘若再因此把内相大人牵扯进去，那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所以啊，杂家奉劝顾大人一句，自己主动扛了罪名，说不定内相大人看在你肝胆义气的份上还能保你一条小命。否则……” 说到一半对方突然停住，只见曾公公阴测测地笑了笑，阴柔的嗓音激得顾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否则你连这个宫门都走不出去。” 顾瑜膝盖一软径直就要往地上滑去，曾公公眼疾手快架住他的胳膊，把人提拎了回来。 “可，可我都是按照内相大人的吩咐做的事，他不能……” “若不是你提供的东西有问题，内相和小宋大人也不会被崇武将军抓住把柄。顾大人，你自己闯的祸就该自己来扛。况且，你说是内相大人让你做的这些事，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人证物证，那就是诬告。连带着诬告两位当朝一品大员，您这脑袋可真是不想要了啊。” 听了这话，顾瑜只感觉眼前一黑，竟是吓晕了过去。 曾公公松手，任由他倒在地上。 “来人，把顾大人请去金殿。” 顾瑜是被摔醒的，脑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睁眼，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质问的声音。 “醒了？” 顾瑜傻愣愣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金殿之外了。曾公公蹲下身子再次冷声警告。 “之前的话都记清楚了，顾大人如果还想活着走出皇宫的话，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刚说完，就听到殿内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 “把人带进来。” “传——顾瑜上殿！” 沈公公嘹亮尖利的嗓音传出，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顾瑜架起，由不得他反抗直接拖进了金殿之内。 满朝文武的大臣们都齐齐看来，顾瑜瞬间有种被扒了衣服游街示众的感觉。 顾战和云傲雪就站在大殿的尽头，正对他怒目而视。 顾瑜在对上他们目光的同时下意识心虚地转头，结果又看到了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的宋天睿。 “顾瑜，你可知罪！” 第401章 招供 皇帝冷清的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吓得顾瑜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去，且见皇帝正好暇以整地看着自己。 “皇，皇上！” 一旁的宋天睿率先出言训斥，“大胆顾瑜，你竟敢制造伪证诬陷崇武将军，简直罪该万死！还不快如实招供，为什么要陷害崇武将军？” “我……” 顾瑜下意识张口想要反驳，却想起之前曾公公提醒的话。他转头看向左侧的顾战和云傲雪等人，只感觉一阵胆寒心惊。 “微，微臣，崇武将军他……” 几度张口，顾瑜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战火冒三丈，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擒住顾瑜的衣襟，“昭昭的木匣是不是你偷的？” 顾瑜从对方赤红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心虚的身影，并且胆怯地别开了脸。 “老子在问你话！是不是你偷的！？” 顾战毫不留情地捏住顾瑜的下巴迫使他回过脸来看向自己，那手劲之大立刻让顾瑜痛苦的呜咽出声。 “是，是我干的。” 听到他的答案，顾战明显错愕了一瞬，随即滔天的怒火如巨浪般涌来将他的理智淹没。 “为什么！？” 他愤怒又心痛地咆哮质问，巨大的声音震得顾瑜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顾瑜苦涩地咽了口唾沫，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顾战想不通，“我将你从蜀都老家接来京都，替你求官，让你还有你母亲妹妹都留下来安居乐业。我究竟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让你居然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害我性命！” “你当然对不起我！大家都是顾家的子孙，凭什么你一出身就是天之骄子，可以在京都城享受荣华富贵，我却必须留守在蜀都老家过清贫日子！？” 对面顾战的质问，顾瑜也是发了狠，第一次把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想法吼了出来。 “你是把我带来了京都，所以我就该对你的施舍感激涕零！？外面的人只知我是顾战的兄弟，什么时候真正记住过我的名字？当年若不是我爹把从军的机会让给了你爹，今日站在这当将军的人就该是我。是你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要问我为什么？” 顾瑜的这番“豪言壮语”把顾战说得愣住，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当做手足对待的兄弟居然会这样想。 不等顾战作出反应，顾姒却冷着脸走上前来。 “大伯这话说得可真好笑，你口口声声自称与我爹爹都是顾家的子孙，但你所作所为哪一点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 “我爹爹骁勇善战，为守护弘明国土敢与大凉蛮夷以命相搏。你呢？你只会暗中以阴谋诡计诬陷算计他人，用自己的女儿的幸福换官途。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人根本不配姓顾！” 满堂的大臣们俨然都没想到会是顾姒站出来有理有据地反驳顾瑜，并且辩驳他哑口无言。 顾战心中也是万分感慨，“昭昭。” 顾姒转身紧紧牵住顾战粗糙的大掌，语气坚定道：“爹爹不必为了这种白眼狼伤心难过。当年若不是祖父毅然决然地从军，得了先帝爷的赏识，留守蜀都的二爷爷只怕早已饿死，又岂会有如今的大伯。” 第402章 追查 顾姒话语犀利思路清晰，几句话就骂得顾瑜狗血淋头面无血色。他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反驳的。 原来自己所谓的可笑自尊心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他从小就被老夫人教导，认为他们一家才是顾府最尊贵的存在。别人的成功都是侥幸的，自己的清贫是因为怀才不遇，自己的苦难才是真正的苦难。 当初顾战说要将他们从蜀都接来京都城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终于等来了翻身的机会，只要他来到京都就一定会像顾战那边大有作为。 然而事实却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身边的人只知道他是顾战的本家兄弟，却连他的名字都懒得记，原本的抱负理想在瞬间化作了泡影。 看顾瑜丧眉耷眼辩无可辩，皇帝适时拍了下龙椅的扶手，“既然顾瑜已经招供，那真相便已水落石出。” “皇上。” 温柔的女声打断了皇帝的话，只见顾姒恭敬地跪地叩首，脆生生补充道。 “皇上，关于此案的证物，臣女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质问顾瑜。那些所谓通敌叛国的私信还有仿冒家父的印章，不是顾瑜一人之力所能准备的。如果没猜错，一定还有人在暗中相助。还请皇上继续审理，将此事追查到底。” 此话一出，宋天睿明显心脏一紧。 与此同时顾战、云傲雪与顾戎三人也相继跪下请命，“昭昭所言不错，还请皇上将暗中与顾瑜勾结的同党一并定罪！” 皇帝仰靠在椅背上，额角突突直跳。 “同党？朕看没有这么复杂？”他凝眸看向顾瑜，冷声问道，“你还有同党吗？” “微臣……”顾瑜咽了口唾沫，即便不转头也能感受到宋天睿炙热的威胁目光，“没，没有同党。” 顾战怒喝，“你撒谎！那些私信仿得极好，一看就是找人定制的。说，究竟是谁在背后帮你！？” 顾瑜身子一抖，咬牙坚持。 “真的没有同党，那些东西都是我花钱找人做的。” 顾姒挑眉追问，“找谁做的？人在何处？” “我……我拿到东西后就花钱让人离京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到他这般言论，周遭顿时响起众人的唾骂声。 “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还是人吗？就为了这么一个原因，居然就敢陷害崇武将军。” “我看顾瑜是得了失心疯了，否则怎么会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龌龊事。” 一片谴责声中，顾姒缓缓攥紧了拳头。 顾瑜咬死不松口一定是受了内相的命令。她原本是想借机把内相一家都拉下马的，现在只折了一个宋泽成，还远远不够。 与此同时宋天睿却是结结实实松了口气，朝殷琉焕投去一抹隐晦的安抚眼神。 皇帝闻言叹气，“崇武将军，这件事顾瑜按律当斩，但他好歹是你的兄弟。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置啊？” 一听这话，顾瑜立刻跪行到顾战脚边抱住他的小腿央求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顾战，咱们可是嫡亲的兄弟啊，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顾战咬牙，“你戕害于我，我却不能杀你？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狼心狗肺。”顾瑜说着开始猛抽自己的脸颊，“哪怕是看在咱们同宗同源的份上，你就绕我一条性命。” 看着顾瑜痛哭流涕的模样，顾战紧抿了唇瓣犹豫了许久。 顾戎在身后提醒，“父亲，不能轻易饶他！” 云傲雪也攥紧了手掌等着顾战的结论，反倒是顾姒不怎么担心，好似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许久之后，顾战从牙缝中挤出八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403章 出宫 顾瑜被戴上镣铐押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怔的。 按照顾战的请求，虽然免除了顾瑜的死罪，但却请皇帝将他流放至边疆，今生不得返回京都城。 顾战洗涮了冤屈，总算平安无恙地带着云傲雪和顾戎，顾姒离开了皇宫。 当他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抬头看去，乌央央的人群围聚在宫门口。 云傲雪上前一步，冲着众人福身致谢。 “多谢乡亲父老们的信任和支持，经过皇上的审查，陷害家夫的幕后真凶已经被捉拿归案。事实证明，崇武将军从没有做过通敌叛国这些事情，他依旧是咱们弘明国顶天立地的战神！” 云傲雪话音落下的瞬间，百姓们再次爆发出热情的欢呼，甚至有不少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崇武将军！” “崇武将军！” “崇武将军！” 顾战感觉自己原本因为背叛而冻结成冰的血液，此刻在百姓们的振臂高呼声中重新沸腾起来。 为了这些人流血流汗守卫边疆，值！ …… 就在顾战平安离开皇宫的同时，崇武将军府内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玥怡，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玥怡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从来没有这般心焦狼狈过。 “我，我也不知道。” “冯祯怎么还不回来！？我的瑜儿他不会有事？” 正说着，就看到丫鬟慌里慌张跑来传话。 “老夫人，姑爷回来了！” “夫君！？” 顾玥怡忙起身相迎，还没走出厅门就看到冯祯沉着一张脸大步而来。 “玥怡，母亲。” 一看到自己的夫君，顾玥怡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不自觉就眼鼻发酸。 “夫君，你总算是回来了。” 握住顾玥怡的手，冯祯拉着她来到老夫人的跟前。 “母亲，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现在您准备怎么处置？” “处置？”老夫人被他的话问得呆住，“什么怎么处置？现在你大哥被宫里的人带走了，咱们不是该想办法救他出来吗？” 一听这话，冯祯明显蹙眉。 顾玥怡瞧出他神态不对，忙追问，“夫君，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冯祯颔首，“据我所知，皇上已经查明顾战无罪，内相拿出来控告他的证据都是由大哥伪造的。而大哥因为诬陷顾战，已经被皇上下旨羁押进了天牢，不日便会流放出京。” “什么！？” 老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倒了过去。 顾玥怡一边忙着给她掐人中一边确认，“真的是大哥陷害了顾战？” 冯祯冷眼瞧着人事不省的老夫人，直言不讳道：“玥怡，构陷崇武将军，这种罪名若是落在别人头上，只怕是连带着全家都要入狱受刑的。正是因为咱们与顾战是本家亲戚，皇上才单单只定了大哥一人的罪。但经此一事，大哥和顾战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咱们若想继续留在崇武将军府，只有一条路可走。” 顾玥怡直觉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什么路？” “和你大哥断绝关系，将他逐出族谱。” 第404章 恐慌 此话一出，顾玥怡倒抽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刚好醒过来的老夫人听到这话，不顾自己的身体，抓着拐杖便要去敲冯祯的脑袋。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敢和我瑜儿断绝关系试试，行不行我现在就先逐你出府！？” 面对老夫人的胡搅蛮缠，顾玥怡却是先一步怒斥。 “够了！”她伸手抢过拐杖，重重地扔到了正厅的角落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母亲还一味地纵容大哥！” 老夫人诧异地张大嘴望着顾玥怡，“你，你做什么？” 顾玥怡咆哮道：“母亲您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大哥他伪造证据陷害顾战，本该是杀头的重罪，连带着咱们也要入狱受审的！您若是想被衙役抓走，下半辈子被关在大牢里不见天地，就去宫门口替大哥喊冤。” 老夫人被吼得沉默不言，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僵住，唯有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还在微微转动。 见她不说话了，冯祯再次开口：“好在大哥这次陷害顾战的事情是他自己一人作为，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能和他撇清干系，向顾战脱簪请罪，咱们说不定还有一丝留在将军府的希望。” “什么，脱簪请罪？”顾玥怡流露出明显的抗拒之意。 老夫人也回过神来，呛声道：“我是他叔婶，哪有长辈向晚辈请罪的道理。” 冯祯闻言嗤嗤一笑，“不这么做也没关系。反正等顾战回来，肯定会大闹一场。你们原本就不是顾家的嫡系，即便是他强行将你们扫地出门，也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至于我……” 冯祯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顾战位高权重，动动手指就能将我从侍郎的位置上拉下来。到时候咱们流落街头，又没了俸禄，可是连返回蜀都的车费都凑不齐。” “天啊！” 顾玥怡瞬间就慌了，“我不想被扫地出门，母亲，咱们还是乖乖给顾战道歉。这件事本来就是大哥做错了。” 这话算是把老夫人给唬住了，她顶着满头虚汗的惨白老脸思忖了许久，终于在顾玥怡不断的催促声中开口。 “那，那瑜儿怎么办？” 顾玥怡气恼，“母亲你还想着他，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被逼入如此绝境！” 冯祯安抚地握住顾玥怡的手，放缓声音安抚道。 “大哥不过是被流放出京，并不是杀头。距离他离开京都还有一些时日，到时候咱们可以凑一些银两，在半路想办法将他换出来。” “还能换出来？” “当然可以。边疆路途遥远，多少流放的犯人根本走不到那里就死在了半路。咱们想办法收买押送的衙役，找个替罪羊顶替大哥死在半路，让他平安返回蜀都就是。” 听到这样的解释，老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就在这时，又有丫鬟前来禀告。 “老夫人，姑夫人，姑爷，崇武将军回府了！” 顾玥怡尖叫着催促，“母亲！您快拿个主意啊！” 慌忙之中，老夫人总算下定了决心。 “好，好。就算是为了瑜儿，我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第405章 请罪（1） 经过一场有惊无险的劫难，顾战再次回到熟悉的府邸时只感觉恍若隔世。 他目光巡视四周，声音冷清道：“老夫人呢？” 负责迎接的丫鬟神情尴尬，“回将军的话，老夫人和姑夫人等人已经等在觅云院了。” “觅云院？”顾战闻言冷笑，“也好，正好我也有话想要找他们说清楚。” 牵着妻女的手，四人大步回到觅云院。 谁知刚一进门，且见老夫人领头带着顾玥怡和冯祯以及冯尔雅四人规规矩矩跪在了院落中央。 冯祯还穿着官服，三名女眷则是将身上的首饰尽数取下，披散着头发跪得笔直。 一看到顾战等人回来，老夫人抢先一步哭嚎起来。 “顾战啊，是叔婶对不起你！都是叔婶没有教好你大哥，才让他做出了此等背信弃义的蠢事！” 见她开始表演，顾玥怡和冯尔雅也开始抽泣起来。 “二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能看好大哥，才让他在接连丧女之后性情大变，竟然对二哥生出了埋怨之心。” 冯尔雅也哭道：“二伯伯您息怒，尔雅知道您难过又生气。您要是想不通，就用鞭子抽尔雅几下解解气。”说着竟真的双手奉上一根皮鞭。 看到这祖孙三人的卖力表演，顾姒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战就算是再气恼，也不可能真的动手责打一个柔弱的侄女。他们这般行径，无非是想先发制人堵了顾战的嘴，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顾瑜身上。 看到顾姒失笑，冯尔雅噙着眼泪问道：“表姐为何发笑啊？” 顾姒挑眉，踱步上前将冯尔雅手中的皮鞭接过。她似乎并不避讳什么礼仪，坦然地站在四个人的跟前，并没有要避让长辈跪礼的意思。 “我只是好奇，今日在金殿上听大伯的意思，他对我爹爹的嫉妒和仇恨是从在蜀都的时候就存在了，而不是在接连丧女之后。怎么，难道这么几十年来，叔奶奶和姑母就没听他抱怨过一言半语？还是其实你们早就知道他痛恨我爹爹，却故意不说？” 这话说出口，老夫人瞬间骇得头皮发麻。 “姒儿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叔奶奶啊，我将你从小拉扯到大，费了多少心血。没想到临到头你却这么看我，真真是叫人伤心。” 顾玥怡也捂嘴假哭，“二哥，我和母亲冤枉啊。倘若我们一早就知道大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拼了命都会阻止他的。咱们都是仰靠这你才有了今日的好日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面对几人的解释，顾战只冷眼旁观并不开口。 见他不做声，冯祯适时拱手行礼。 “二哥，愚弟知道这件事让您怒不可遏。说实话，愚弟在得知此事时也是瞠目结舌，惊怒交加。愚弟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当年要不是二哥的帮衬，愚弟此时还在蜀都做小买卖呢。二哥若真的想要发泄愤怒，不如就责罚愚弟！” 他说着主动脱了官府，双手将其举过头顶。 “愚弟没什么本事，当初依赖二哥才得了这么一个侍郎的职务。今日主动请辞，只愿二哥能消气。” 第406章 请罪（2） 话说得漂亮，却没有实际意义。 毕竟顾战就算是再恼怒，但真让冯祯辞官请罪的话，朝堂上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只见顾战剑眉紧皱，语气森冷道：“顾瑜诬陷我的事情，你们当真不知情？” “当真不知啊！”顾玥怡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二哥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发毒誓。若是我一早就知道大哥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诬陷二哥却不告知，就罚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玥怡一边发誓一边心想，反正她是真的不知道顾瑜是伪造了私信构陷顾战，所以这毒誓也不算作假。 见她都这样说了，顾战脸上的肃杀之色总算有些许的消融，但此事却不是一两句毒誓就能揭过的。 “众位都起身？叔婶腿脚不好，先起来说话。”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得意起来。 她就知道顾战重孝悌，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怕别人说闲话。她这么一跪，下人们瞧见已经不知道会怎么传言了，顾战又怎么可能还会不依不饶？冯祯和顾玥怡还说得那般夸张，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老夫人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的时候，却听顾战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还有一些关于咱们顾府人员变动的问题，我想单独与各位聊聊。” “变动？”老夫人起到一半的身子猛颤，再次跪了下来，“什，什么变动？” 难道真的要把她赶出将军府！？ 顾玥怡也是心下一紧，她就知道顾战不会这般轻轻放下。不等老夫人开口，她就先一步朗声表态道。 “二哥！大哥他鬼迷心窍，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我们虽同为顾家人，却也羞于与之为伍。我已经和母亲商议好了，决定将顾瑜此人逐出族谱，从此与他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这话让顾战与云傲雪以及顾戎都十分诧异。 顾姒却挑起一边的眉头，心中冷笑不止。 好个破釜沉舟弃车保帅的招数。顾玥怡是想彻底与顾瑜分割开来，好让顾战不至于过度迁怒他们。 顾战闻言果然沉默了。 顾玥怡瞧着他的脸色惴惴不安，忙推了推身边的老夫人，“母亲，您快说句话呀！” 老夫人眼底弥漫出一层痛苦的雾气，她先是抽噎了好几下，才犹豫不决地开口。 “我虽是瑜儿生母，但他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只要顾战能消气，我，我同意将他逐出府去。” “是逐出族谱还是逐出府？叔奶奶怎么和姑母说的不一样？”顾姒突然开口，指着对方话语中的漏洞问到底。 老夫人被噎得胸口痛，深吸了一口气才纠正道：“自然是逐出族谱。” “叔婶当真愿意把大哥赶出去？” 面对顾战的质疑，老夫人嘴角犹豫地抽动着。 一旁的顾玥怡默默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提醒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母亲别犹豫了。” 对上顾战冷漠且犀利的眸光，老夫人颤抖着身子点头。 “是，我愿意！” 第407章 敲打 “我愿意”三个字一出，老夫人只感觉自己心痛得快要晕死过去。 顾战垂眸冷冷注视了跪着的四人一会儿，总算点头道了声好。 “戎儿，去请族谱。” “是！” 顾戎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见顾战动真格要把人赶走，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族谱就放在书房，他一个箭步冲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把笔墨和族谱拿了过来。 “父亲！” 沉着眼眸看了一眼他们顾家世代流传的族谱，顾战没伸手去接，而是冲跪在地上的老夫人抬了抬下巴。 “逐出族谱这种事本该在族长的监督下进行，但蜀都距京都路途遥远，只好先行处置，我再补写一封书信送回蜀都通知其他族人。叔婶既是顾瑜生母，又是咱们当中最年长的长辈，这除名之事还是由叔婶来做。” 顾戎咧嘴无声一笑，转身就把族谱摊在了老夫人面前。 “叔奶奶，这里便是顾瑜的名字，劳烦您亲自动手将他划去。” 老夫人一阵窒息，老眼一片昏花。她明知顾战是在故意为难她，但她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顾玥怡在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老夫人受不住刺激出言反悔。 “母亲，母亲您撑住啊！” “祖母……” 看到顾玥怡、冯祯以及冯尔雅三人担忧又期盼的眼神，老夫人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只要还能留在崇武将军府，就不算输！ 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她颤巍巍地从顾戎手中接过了笔。 顾瑜两个字在眼前不断放大，每一道笔画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眼看老夫人手肘颤抖地根本握不住笔，顾玥怡咬牙倾身而上把住了她的手腕。 唰——！ 一片浓郁的黑色墨水落在族谱上，精准地盖掉了顾瑜的名字。 与此同时老夫人眼前的场景便如同这浓墨一般彻底转为了黑色。 “母亲，母亲您没事！？” “祖母！” 看到老夫人晕倒，顾玥怡和冯祯以及冯尔雅都忙着上前施救。 兵荒马乱中，顾战这边一家四口却是冷眼相待，最后还是云傲雪嫌吵闹声太盛，这才吩咐秋水去把秦大夫找过来。 一番紧急的救治之后，老夫人总算睁开了眼。此时她倒在顾玥怡的怀中气若游丝，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 见人醒了，顾战这才再次开口。 “既然顾瑜已经不再是我顾府的人，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过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清楚。” 包含警告意味的鹰眸依次从老夫人、顾玥怡、冯祯以及冯尔雅的脸上扫过。除了同样在朝为官的冯祯强咬着牙齿绷住了之外，其他三名女眷都被他这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看得低下了头。 “我将诸位从蜀都接来京都，是因为看在咱们祖辈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但如果有人不把我们当家人看待，想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的话，我也不介意再把他原路送回蜀都，再附赠一副镣铐。” 第408章 账本 顾战看在老夫人和顾玥怡他们这么多年来辛苦照顾陪伴顾姒的份上，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过这样的重话。但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不仅顾战差点把性命搭上，连带着他的妻女也差点被牵扯其中。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这次即便不将老夫人和顾玥怡他们扫地出门，但也是要严肃敲打一番的。 听了顾战的话，顾玥怡从心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森寒和忌惮。她呆滞地点了点头，颤抖着声音保证道。 “二哥放心，我，我们不是顾瑜，不会像他那样自己找死的。” 顾战眯眼，“最好如此。” 最后老夫人是被人抬着送回映蓉院的，顾玥怡和冯祯带着冯尔雅直接返回飞兰院关门闭户，好几日都没敢出来。 顾瑜入狱，老夫人病重，顾玥怡又整日闭门不出，整个将军府内的气氛都沉重起来。即便是秋水这般亲近的丫鬟，在伺候顾姒的时候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小姐，管家已经在偏厅等着了，但夫人还在午睡，您看……” “你让他稍后，我梳妆好了就过去。” 顾姒刚睡好午觉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眼看就要到秋分的日子，这几天气温明显降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闷热难耐。 然而府里入秋后的事务也逐渐提上了日程，以往这些东西都是周婉婷和顾玥怡在抢着干。如今顾玥怡不敢出门，下人们又看清了情势，管家自然找到了云傲雪这里来。 片刻之后，顾姒由秋水扶着步入偏厅，刚一露面便见管家笑呵呵地躬身行礼。 “给夫人请安。” 顾姒挑眉，“母亲还在午睡，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管家听到少女清冽的嗓音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大小姐。” 不知何时，府里的人不再连名带姓地唤她为顾姒小姐了，也许是顾灵水和顾灵月逝世后，顾姒便成了府里唯一的“顾”姓小姐。她既是嫡出又比冯尔雅大一些，自然当得起一声大小姐的尊称。 顾姒自顾自坐上主位，语气温和地说道。 “秋水，给管家看座。” 管家道了几声不敢，却也规矩坐下了。紧接着他拿出几份账本，恭敬地呈送到顾姒面前。 “大小姐，这些都是最近各个庄子送上来的收成账本。原本是该让各个庄子的管事亲自来禀报的。但小人念及夫人身子越来越沉，怕这些粗糙下人冲撞，便自作主张接了账本。” 顾姒颔首，从秋水手里接过茶水呷了一口。 “管家辛苦了，念。” 流水账复杂又繁琐，管家见顾姒竟然连看都不看，只随意地听一听便了事，心中难免将她看轻了几分。 崇武将军府凭借着顾战的赫赫战功才有了今日的规模。但由于顾战和云傲雪夫妻两人常年不在京都，即便库房留堆满了皇帝的赏赐，却没能好好规划一番。 这十几个庄子还是当年周婉婷打着顾姒的旗号用中馈的银钱买下的。当然，这每年的收成大部分也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管家翻开第一本，一条一条地念了下来。 每个庄子每月记账一次，十几本念下来也是上百条的进账。 第409章 寻人 见管家说的口干舌燥，秋水贴心地替他续了茶水。 再看顾姒，竟是单手撑着下巴，合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可爱模样。 管家轻手轻脚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既然大小姐乏了，那小人就先告退了。这些账本还烦请秋水姑娘等大小姐醒后转交给她。”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却见顾姒幽幽睁开了双眸。那一双灵动的大眼中哪有半分困顿，分明清明得很。 “不必了。除了第三、第五、第十本账本之外，其他的都打回去让管事重新核对。” “啊？” 管家呆愣住，“大小姐，这是为何啊？” 顾姒揉了揉略微发麻的胳膊，声音冷淡道：“连我都糊弄不过去，还想糊弄我娘亲？她在边关可是要替我爹爹管理十万大军的物资，这些弄虚作假的小手段，岂能瞒过她的眼睛。” 顾姒说着站起身来，不咸不淡地扫了管家一眼。 “告诉那些管事，以前周婉婷是怎么和他们瓜分收成的我不管。但如今是我母亲当家，规矩就得按照我的来办。谁要是再送这些假账过来，我不介意直接换个人去当管事。” 对上她那双明显冷下去的瞳色，管家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一般。明明不过是位未出阁的少女，那通身的气势尽是不输大户人家的主母。 管家咽了口唾沫，忙恭敬地垂下了眼眸。 “是！小人一定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不懂事的狗东西！” 收回目光，顾姒施施然里离开了偏厅。 等她的脚步声渐远，管家这才“哎哟”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抬起衣袖擦了把脸上的冷汗。 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进门就瞧见盛歌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小姐。” 一看盛歌那表情，顾姒便知道她是有话对自己说，于是转身吩咐秋水去小厨房给自己端些水果过来。 两人进屋，顾姒开门见山地问道：“人找到了？” “是。” “直接送进去，记得把顾灵月去世的真相告诉她。” 盛歌拱手退下，动作利落干脆。 顾姒口中的“她”，指的便是周婉婷。 如今顾瑜已经被关押入狱好几日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干净，明日就该流放出京了。 顾战似乎已经将他整个人抛在脑后，整个将军府也对顾瑜这个人讳莫如深。 但顾姒却没有这么好说话。顾瑜当初既然敢有胆量对她爹爹动手，就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对上屋外花坛中开得正盛的金菊，顾姒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是时候秋后算账了。 …… 天牢门口，盛歌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挡住面容，将一枚铁质的令牌展示给狱卒。 “内相大人有消息要交代顾瑜，开门。” 狱卒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令牌了，就在顾瑜入狱的当天晚上，内相宋天睿就派人来走了一趟。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宋天睿将顾瑜调到了单独的区域关押，除了顾瑜外，四周的牢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每隔一日便会有人穿着黑色斗篷，带着令牌来探视顾瑜。 因为顾瑜此案涉及到宋泽成，所以为了防止他人说闲话，宋天睿必须保证顾瑜在离开京都之前得活着。 第410章 见鬼 狱卒一看到盛歌亮出的令牌就恭敬地躬身行礼，“哟，今日怎么是两位来探监？平时不都是一个人吗？” 盛歌斜睨了狱卒一眼，低沉着嗓音呵斥。 “别多嘴。” 狱卒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谄笑着把人放了进去。 盛歌伸手推了一把身边同样穿着黑斗篷的周婉婷。 自从被赶出将军府，周婉婷便流落街头成了乞丐。她当初那般风光地跟随顾瑜从蜀都到了京城，又怎么甘心灰头土脸地回去。 盛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和几个年迈的乞丐婆子抢半个馒头。 “你说，我的月儿当真是顾瑜杀的？” “我究竟有没有撒谎，你待会儿见了顾瑜自己问一句不就知道了。” 在狱卒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找到了顾瑜。 “到了，前面就是顾瑜的牢房。”狱卒把钥匙递给盛歌，神态恭敬道：“三位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多谢。” 接过钥匙，狱卒转身离开。 盛歌转身看向周婉婷，“准备好了吗？” 周婉婷沉默了一瞬，伸手缓缓解下了身上的黑色的斗篷。 只见她穿了一身顾灵月身前常穿的衣服。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脖子上用红色的胭脂画出了绳子勒过的痕迹，红糖水熬成的糖汁黏糊糊地涂抹在上面，看起来就和血一样。 不过月余的流浪生活将周婉婷磋磨成了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婆子。盛歌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她打扮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瞧着自己的手艺，盛歌还挺满意。 “去，你的女儿还等着你给她讨回公道呢。” 周婉婷打开牢门进去的时候，顾瑜正躺在床上睡觉。 和别的牢房脏乱差的环境不同，这里虽然不见天日，却意外的干净清爽。就连顾瑜身下的床铺都垫上了柔软的棉絮。 “父亲，父亲……” 顾瑜是在一阵阵喊魂似的沙哑声音中醒过来的，他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双目流血的惨白嘴脸。 “啊！” 凄烈的惨叫声在牢房里不断回响，顾瑜差点没直接下掉了魂。四肢因为受到强烈的惊吓而变得麻木，就连舌头都僵直了。 “你，你，你……” 周婉婷站在距离顾瑜五步远的地方，缓慢地抬起头来。 她是顾灵月的生母，两人本就有五分相似。再加上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又穿着顾灵月身前的衣服，乍眼一看简直和顾灵月没什么区别。 “父亲，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顾瑜足足愣了十余息的时间才倒抽了口凉气，颤抖着声音道：“灵，灵，灵月？！” 周婉婷抬起脖子，把血红的伤口显露出来。 “父亲，我好痛啊。” 看到那被绳索勒出来的伤口，顾瑜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别，别过来！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周婉婷身子一僵，抬手将挡在眼前的发丝撩开。那充满阴霾的双眸之下涂上了两行“血痕”，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顾瑜。 “为什么杀我？” 顾瑜蜷缩在床角，颤抖着崩溃大哭。 “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你祖母的主意，我都是被逼的。” 第411章 归西 “祖母？”周婉婷眼中浮现出十足的冷厉之色，她快走两步逼近顾瑜沉声质问道，“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杀我？” 其实周婉婷说话的声音和顾灵月大不相同，但顾瑜已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心思分辩这些。 只见他抱着脑袋哭道：“你害了宋泽成，只有你死了，内相才会原谅我。” 听到这话，周婉婷愣了一瞬又笑出声来。 “这么说来，是你的主意。” 周婉婷和顾瑜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对他的为人再了解不过。 顾瑜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仕途宁愿牺牲女儿的幸福。所以为了求得内相的原谅，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顾灵月。 周婉婷在出发之前照过镜子，只要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是以这种形象惨死的，她就心如刀割。 “顾瑜，灵月可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下得去手！” 一声凄厉的怒喝后，周婉婷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朝顾瑜刺去。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顾瑜还没回过神来。然而腹部的剧痛让他猛然抬起头来，然后看清了周婉婷的脸。 “啊！？你，是你！？” 周婉婷抽出匕首，又给了他一刀。这一刀正中胸口，让顾瑜立刻口吐鲜血。 然而顾瑜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鬼后也不甘心如此送死，而是鼓足勇气反手擒住了周婉婷的手腕。 周婉婷虽然手中有武器，但毕竟是个女子，又在街头巷尾流浪了月余，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 而顾瑜却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即便是入狱了也好吃好喝的供着，并且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总是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两人扭打了没几下，匕首就被顾瑜抢了过去。 “贱人，你这个贱人！” 盛怒之下，顾瑜抓住周婉婷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压住。几乎没怎么思考，他就将匕首刺进了周婉婷的脖颈。 浓稠的血液喷溅出来，将地面和墙壁染上嫣红之色。 周婉婷捂着脖子挣扎着了两下，很快就因为失血过多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与此同时顾瑜也感觉心脏跳动得越来越艰难，他徒劳地张大嘴想要吸气，却被反刍的血浆呛了喉咙。 嗬——嗬——！ 在盛歌的注视下，顾瑜像条缺氧的鱼一样不停地挣扎，然后又趋于平静。 夫妻两人致死都是互相纠缠的姿态，想来即便到了地下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确认两人身亡，盛歌离开了天牢。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名男子才急匆匆地赶着内相府的马车来到天牢门口。 “快，快开门让我进去！” 认出了对方乘坐的马车，狱卒格外疑惑。 “怎么又来一个？” “又？” 男子抓住关键字，神色慌张地抓住了狱卒的衣领。 “刚才还有谁来过？” 狱卒吓了一跳，“刚，刚才已经有两个人带着令牌进去探视过了。” 一听这话，男子急赤白脸地吼道。 “那两个人是假的！有人半途敲晕了我，偷了我的斗篷和令牌！” 第412章 送行 狱卒慌忙带人赶到顾瑜所在的牢房门口，满目都是四处喷溅的血液。 此事传回内相府，宋天睿气得砸了一方极好的砚台。 “混账！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本相的手下？” 面对他的怒火，负责传话的小厮大气不敢出，反倒是一直潜藏在暗处的暗卫走了出来。 “大人，属下怀疑一直有人在内相府附近监视。” 宋天睿拧眉斜视而去，“你发现了什么？” “属下曾经送顾瑜离开内相府的时候，察觉到有人跟踪，但却没能把人揪出来。” “你是说，有人一直盯着本相！？” 这个消息让宋天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暗卫：“属下之前也只是怀疑，但经过顾瑜被刺身亡这件事才得以确定。” 宋天睿将书桌的桌面拍得震天响，“把那个人揪出来！杀了他！” “是！” 暗卫退出了书房，小厮顶着莫大的压力小声问道：“内相大人，那顾瑜的尸首……” 宋天睿一记眼刀飞过去，吓得对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还要我教？扮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别让人瞧出端倪。” “是，是。” 翌日。 老夫人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要来送顾瑜一程。顾玥怡拗不过她，只好同意背着顾战一家人悄悄前来天牢门口等候。 谁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日头高升了依旧没见押送顾瑜的囚车出来。 “玥怡，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日一早就送瑜儿出京的吗？” 顾玥怡也是满头的雾水，她拍拍老夫人的胳膊安抚道：“母亲别慌，我去问问。” 一瞧见她接近天牢，负责守卫的狱卒立刻拔刀呵斥。 “天牢重地不得靠近，退后！” 顾玥怡被那明晃晃的大刀吓得胆寒心颤，忙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是来接人的。” “接人？”狱卒对视一眼，神色古怪，“你接谁？” 顾玥怡咽着唾沫解释，“我是顾瑜的妹妹，听说她今日一早就要被送出城，特意前来送行。” 一听到顾瑜的名字，狱卒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你是顾瑜的家属？” “正是。我是顾瑜的亲妹妹，顾玥怡。车上的是我们的母亲。” 老夫人见状也坐不住了，忙让人扶着她下了车。 将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狱卒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了几句，其中一人甚至神色匆匆地跑去向上峰禀报，过了许久才又回来。 “既然你们是顾瑜的家属，那就跟我们走一趟。” 顾玥怡紧张地直皱眉，“走，走去哪儿？” “不是要见顾瑜？这就带你们去见人。” 一听说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老夫人无暇顾及太多，忙催促着顾玥怡搀扶自己跟上。 两人由狱卒带着直接进了天牢内部。 再次感受到大牢中阴森恐怖的气氛，顾玥怡和老夫人都一齐想到了当初谋杀顾灵月的场景。 “敢，敢问这位大哥，顾瑜不是应该今日出京的吗？怎么还关在大牢里？” 狱卒头也不回道：“他现在情况，走不了了。” “走不了？”老夫人一下子担忧起来，“是不是瑜儿他生病了？” 对方嗤笑一声没解释，在一扇铁门之前停下。 “到了，你们自己进去看。” 第413章 死别 随着铁门的打开，一股森寒刺骨的凉风伴随着莫名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地方？” 瞧着里面阴森森连台油灯都没有，顾玥怡和老夫人双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敢进去。 狱卒咋舌，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镶嵌在墙壁上的油灯点燃。 随着光线的蔓延，一片白色映入眼帘。 顾玥怡眼睛逐渐放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里是……” “是停尸房。” 狱卒冷淡的声音伴随着阴森的气息传来，让顾玥怡和老夫人同时一抖。 “什么！？你说这里是……” 老夫人回过神来，只感觉腿脚一软。 狱卒自顾自走进门去，数着号数停在其中一张盖着白布的草席前。 “就是这个了，你们谁来认领？” 母女两人相互搀扶着缓缓走进，直到瞧见那熟悉的面容时，两人才崩溃地跪在地上。 “大，大哥？” “瑜儿？我的瑜儿啊！你怎么就死了！？” 老夫人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她连爬到顾瑜身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手扒住他的裤腿嚎啕大哭。 顾玥怡率先回过神来，忙拉住想要离开的狱卒质问。 “等等！我大哥明明是被叛流放出京的，怎么突然死了？” 狱卒脸色一沉，故作凶恶道：“什么叫突然死了，顾瑜那是自知罪孽深重绝食而亡。” “绝食？” 顾玥怡诧异的同时又隐秘地松了口气。 顾瑜流放出京，按照老夫人对他的溺爱程度，一定是砸锅卖铁都要把他赎出来。但如今他们刚和顾战保证过要和顾瑜划清界限，一旦被顾战知道他们悄悄花钱给顾瑜找替身，还不知要如何解释呢。 如今顾瑜自己求死，也算是一种解脱。 “母亲别哭了。”顾玥怡扶住老夫人的胳膊劝道，“大哥泉下有知，定不愿意看到您为他伤心落泪的。” 老夫人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没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母亲，如今大哥尸骨未寒，咱们应该先想办法让他入土为安。您再这么哭下去，万一惊动了大哥的魂魄……” 此话一出，老夫人骤然收声。 此处停尸房阴冷森寒，若不是因为顾瑜的尸身在此，老夫人定是打死都不愿意进来的。 被顾玥怡的话一吓，老夫人自然不敢再久留。两人在狱卒的吩咐下签字画押，当即将顾瑜的尸首认领了。 因着顾瑜是戴罪之身，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张罗丧事，只能由顾玥怡和冯祯夫妻安排着选了一块城外的地界草草下葬。 至此，老夫人这一支旁系算是彻底断了后，而老夫人自己也是一病不起。 …… 秋日渐凉，顾玥怡守在老夫人的病床前伺候，只感觉一阵阵的冷风直往骨子里钻，老夫人自己也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顾玥怡放下装药的瓷碗吩咐道：“屋子里怎么这么冷？杨嬷嬷去把门窗都关上。” “已经关上了。” 杨嬷嬷走上前来，有给老夫人身上腿脚上加了一层薄薄的绒毯。 “姑夫人，这不是风大，是老夫人穿得太少了。” 经她这么一说，顾玥怡这才注意到老夫人还穿着夏日里的单衣。 第414章 秋衣（1） “怎么不给母亲换件厚点的衣服？” 顾玥怡一看到老夫人穿得这般少就来气，忍不住埋怨地质问负责伺候的杨嬷嬷。 杨嬷嬷也委屈得紧，“姑夫人息怒，不是老奴不愿意伺候好老夫人，只是这秋衣迟迟没送来。老奴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秋衣？” 说到这里，顾玥怡这才想起来，似乎之前让管家派人去定制的秋衣确实没有按时送回府内。 而老夫人又是最挑剔的，存放了一个春夏的贴身衣物一定要穿新的。哪怕是之前的衣服没有破损，也绝不再上身。 “最近忙的晕头转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杨嬷嬷，你去把管家给我叫来，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杨嬷嬷叹气，“问过了，管家说这事如今归大小姐管，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什么意思？！” 顾玥怡敏锐地察觉到管家话中的深意，整个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杨嬷嬷挑眉，“姑夫人就没发现最近咱们映蓉院冷清了许多吗？下人们伺候不精心，就连给老夫人准备的膳食都清淡了不少。以前那顿饭没有燕窝鱼翅，如今只有一个肉菜。” 说到这，杨嬷嬷忧心忡忡地望向躺在床上的老夫人。 “老爷走了，下面的人就不受约束了。可怜老夫人，还在病中呢，却要受这些罪。” 顾玥怡越听越生气，当即火气冲冲地站起身来。 “太过分了！杨嬷嬷，你随我去觅云院问个清楚！” 两人气势汹汹地杀去觅云院，还没进去呢就听到一阵阵刀剑碰撞发出的叮咚声。 探头一看，且见顾战和顾戎正在练剑，两人你来我往上下翻飞，刀剑相撞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与此同时顾姒也拿着一把匕首在院子角落里舞弄，小脸因为运动而变得红扑扑。而云傲雪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时不时提点两句。 瞧着这满院子的武夫，顾玥怡还没走进去就先怂了胆。 杨嬷嬷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拉扯了一下顾玥怡的衣袖。 “姑夫人，咱们还进去吗？” 不等对方回答，先就有丫鬟发现了两人。 “姑夫人，杨嬷嬷，你们怎么来了？将军和少爷他们正在练剑呢，二位稍等，奴婢这就去禀告。” 这下顾玥怡即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只能扯了一抹笑容尴尬地站在原地。 听说顾玥怡来了，顾战和顾戎便停了手。 云傲雪拉过顾姒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冲丫鬟道：“请进来。” 顶着四人灼灼目光，顾玥怡和杨嬷嬷如芒刺在背，小心翼翼走进院内。 “二哥和戎儿练剑呢，云嫂子，姒儿也在。” 顾战和顾戎不耐和顾玥怡打交道，只淡淡一点头就坐到了一旁的石桌前喝茶休息。 云傲雪收了手绢，笑眯眯转过头来。 “玥怡过来有事？” 云傲雪没有发话让丫鬟看座，顾玥怡和杨嬷嬷只好老实站着。杨嬷嬷还好，总归是个下人，已经习惯了在主子面前站着。但顾玥怡却是沉了脸，心中万分不悦。 她不敢对云傲雪出言指责，只好把目光对准顾姒。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问今年的秋衣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第415章 秋衣（2） “秋衣？”顾姒挑眉，随即浅淡一笑，“就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姑母竟还亲自跑一趟，随便找个下人来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母亲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一丁点儿闪失都受不起。这不，我今日过去伺候的时候，就见她还穿着夏日里的单衣，冻得直打喷嚏。”顾玥怡一边说话一边笑着看向顾姒，“我本想直接把管家叫过去问问的，但又想起现在是顾姒在学着管家，就想着亲自过来走一趟。” 顾玥怡的这番话有意无意都在暗示顾姒怠慢了他们映蓉院，并且有管家不力的嫌疑。 云傲雪听得直皱眉，顾姒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说起来是我的疏忽，差点忘记了叔奶奶从来不穿头一年的旧衣。关于秋衣的定制，前两日管家已经来回过我了，不是故意拖沓，只是负责制衣的绣娘突然身子不适耽误了工期，怕是要到月底才能交货。” 顾姒说着扫了顾玥怡一眼，“要不我把管家找来，让他现在就去含巧阁单独给叔奶奶定制几套秋衣。无非是多花些银子，可不能让叔奶奶光着身子冻坏了。” 此话一出，坐在不远处的顾戎立刻嗤笑出声。 “为什么去年的衣服就不能穿了，是长了刺还是挂了果了？这么金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养的是宫里的娘娘呢。” “戎儿。” 顾战不轻不重地唤了顾戎一句，示意她闭嘴。老夫人再没道理也是长辈，顾戎若是随意议论就是坏了规矩。 不过听了顾姒的话，顾战自己也甚是窝火。他在军营中风餐露宿，什么苦没吃过。真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娇气奢靡的做派。 “玥怡，叔婶当真不穿去年的旧衣？” “这……”顾玥怡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忙恬着笑脸解释，“也不是不能穿，只是母亲年纪大了怕冷，去年的衣物再怎么说也有磨损，所以……” 说道最后，顾玥怡自己都涨红了一张脸，无法自圆其说。 顾姒也没拆穿她，只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咱们京都就是这个气候，冬日漫长又寒冷，比不得蜀都老家。娘亲，听说那里冬日无雪，想来应该比京都要暖和许多？” 云傲雪伸手摸了摸顾姒逛街的面颊，“是啊。蜀都人杰地灵，气候宜人，自古就有‘少不入川老不出川’的说法。” “是吗？”顾姒眼珠转了转，“那叔奶奶这都把年纪了，若是返回蜀都养老岂不是最好？” “不行！” 不等云傲雪回答，顾玥怡就急赤白脸地抢着打断了她的话。 话音一落，顾战、顾戎以及云傲雪齐齐拧眉朝她看来，顾姒也笑着反问。 “为什么不行？” 顾玥怡噎住，咽了口唾沫解释道：“你叔奶奶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如此长途劳顿。况且在京都住了这么多年，这边的气候早就适应了。” “哦，那就好。我还说叔奶奶若真想回去，我和爹娘也是不会强留的。” 第416章 分家 从觅云院出来，顾玥怡出了一身的冷汗。再被秋日的凉风这么一吹，当即打了几个喷嚏。 杨嬷嬷担忧地望着她，“姑夫人。” 顾玥怡回头狠狠望了一眼觅云院的大门，语气森冷道：“即便将大哥逐出族谱，他们还是想把我们赶回蜀都去。” “那要怎么办？” 顾玥怡咬着唇瓣心乱如麻，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 “与其留在这里受罪，不如主动提出分家。至少还能从顾战手中分走一部分家产。” “分家？！”杨嬷嬷被顾玥怡惊世骇俗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姑夫人，您……”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玥怡就冷声斥责道：“此事不宜张扬，你先回映蓉院去，等母亲醒了再来通知我。” “是。” 就在两人分头离去之后，原本躺在回廊屋顶上看风景的盛歌缓缓坐起身来。她将嘴里叼着的青草吐掉，冷冷地望着顾玥怡远去的背影。 当天晚上，冯祯刚从礼部回府，就被顾玥怡拉到屋子里关上门说话。 “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顾玥怡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开门见山道：“我想分家。” 此话一出，冯祯脱官袍的动作一顿，眼中浮现出惊诧且焦虑之色。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冯祯伸手握住顾玥怡的肩膀，“你想过没有，离开了崇武将军府，就凭我们自己如何在京都立足？” 顾玥怡柳眉紧蹙，“不是还有你吗？你自己好歹也是个侍郎，怎么就不能立足了？” 冯祯松开手，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你也知道我只是个侍郎，有顾战的威名镇着，朝中其他同僚还能高看我一眼。若是离了崇武将军府，谁会再理会我半分？” 冯祯和盲目自信的顾瑜有着本质的区别，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且善于隐忍，从来不做傻事。所以在听顾玥怡提出想要分家的想法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然而顾玥怡听了这话却是满腹的牢骚，“你说的那些情况都是以前，现在谁不知道我们彻底把顾战得罪死了。他不打压你就不错了，还能真心实意帮你？” 说着她伸手指向桌上凉透了的饭菜，除了一条小鱼之外，剩下的不是青菜就是萝卜。 “你自己瞧瞧咱们现在是什么待遇。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知道咱们惹恼了顾战，竟然落井下石给咱们吃这些东西。还有母亲，这都什么月份了，居然连件新的秋衣都没得穿，每天冻得直打喷嚏。他们这是摆明了要刁难挤兑咱们，好让咱们自己离开。” 听完这话，冯祯自己也陷入沉默。 不得不说，自从觅云院接手中馈之后，他们飞兰院的每月拿到的例银越来越少。 以往管家权在顾玥怡的手中的时候，他还能有些余钱和同僚出去吃酒听曲相互寒暄寒暄。 如今别说是出去吃酒了，就是前几日同一部门的官员过生辰，他都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一想到这，冯祯便沉了脸色。 第417章 败家 几经思索之后，冯祯幽幽地转向顾玥怡，“可分家不是小事，你们又只是旁支，即便提出分家，顾战也未必会给咱们多少银钱。” 顾玥怡和冯祯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对方动心了。她忙凑到冯祯身前，柔声细语地分析道。 “那可不一定。我们虽是旁系，但在这京都城待的时间比顾战他们夫妻长多了。况且生恩不及养恩大，咱们帮顾战和云傲雪把顾姒从小拉扯到大，这是多大的恩情。即便是明日咱们真的要送母亲返回蜀都养老，他顾战都该千里送行以表谢意。” 冯祯依旧紧皱了眉头，表情担忧的很。 “你说的这些，在大哥出事之前倒是有可能，但现在这情况……” 提到顾瑜做的蠢事，夫妻二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就在顾玥怡还想再劝的时候，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 “小姐回来了。” “我爹娘呢？” “姑夫人和姑爷都在屋子里说话呢，小姐可要进去？” “不必了，你小声些，不惊扰了爹娘休息。我先回房，爹娘问道就说我先睡了。” 听到这对话，顾玥怡登时面露不虞。她快步走上前打开房门，把企图偷偷溜回房间的冯尔雅给叫住。 “尔雅。” 冯尔雅脚步一顿，十分心虚地回转身来。 “娘亲。” 顾玥怡敞开门，给了她一个眼色。 “进来。” 冯尔雅用过午膳之后就带着丫鬟出府去了，说是胭脂快用完了，想去再选一些新的。谁知这一出府就是好几个时辰，竟是临近傍晚了才回来。 冯尔雅自己知道做错了事，垂着头慢慢挪了过来。 刚一进屋，顾玥怡就忍不住责备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 话还没说完，顾玥怡的声音却顿住了。她一把抓住冯尔雅的胳膊，将人拉到了两人面前。 “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 顾玥怡记得清楚，冯尔雅今日出府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古烟纹碧霞罗衣搭配月白色的披风，但她此刻穿的却是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而且锦裙还做了夹层，里面薄薄地塞了一层保暖的棉絮。 不仅如此，冯尔雅头面也都全换了。 原本朴素的水晶簪和项链耳坠统统不见了，换成了名贵的红宝石打造的簪子和项链。 顾玥怡只感觉一阵火气自心底升起，反手就拧了一下冯尔雅的胳膊。 “你这么败家子，居然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飞兰院一个月的例银有多少？这些东西都是哪里买来的，明日一早给我统统退回去！” 冯尔雅挨了打，眼眶立刻就红了。 “娘亲误会了，这些衣服和首饰没花银子。” “还学会说谎了是不是？”顾玥怡闻言更是气恼，又重重掐了一把。 听到女儿的哭声，冯祯自里屋走出来。 “好了，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又打又骂的。尔雅过来，到爹这来。” 冯尔雅有了庇护，忙躲到了冯祯身后。 顾玥怡气道：“你就惯着她，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容着她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第418章 礼物 冯祯刚才只听到顾玥怡骂人，没注意看冯尔雅的装扮。此刻看清她身上的服饰，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尔雅，你这身衣服得花不少银子？怎么不提前跟爹娘说一声再买？” 冯尔雅委屈得直摇头，“爹爹，这衣服和首饰都是别人送我的，真的不要钱。” 顾玥怡冷哼，“谁会送你这么贵的东西？” “我……” 冯尔雅欲言又止，更加引来顾玥怡的连番追问。 “怎么不说话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撒谎！” 冯祯同样谴责地看着她，“尔雅，爹娘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能对爹娘撒谎呢？” 面对两人的责备，冯尔雅咬着唇瓣泫然欲泣解释道：“是，是尉大人送我的。” 顾玥怡挑眉，“尉大人？什么尉大人？” 冯尔雅扭捏地攥紧手绢，犹豫道：“就是，就是工部的尉坤大人。” 顾玥怡花了几息时间反应了一下，等她意识到送冯尔雅东西的是个陌生男子的之后登时火冒三丈。 “尔雅！你怎么能与陌生人私相授受！？” 冯祯也吓了一跳，拉着冯尔雅的手腕质问，“你认识尉坤？怎么认识的？” 见两人的态度如此严肃，冯尔雅挂在睫毛上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我是之前在秦小姐的生辰宴上见到尉大人的。我们不是私相授受，是他非要给我。我当时衣服脏了没得换，只能暂时穿他给的。我说过会换钱给他，但他不收……” 听着这颠三倒四的叙述，顾玥怡和冯祯作为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顾玥怡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声音道：“尔雅，你的意思是说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正好这个尉坤就拿了这一套给你穿，是不是？” 冯尔雅噙着眼泪颔首，“我在路过书店的时候刚巧有一男子冲出来，他手里拿着墨汁，弄脏我的裙子。我原本恼怒想让他赔偿，谁知他却是尉大人的小厮。尉大人见状非要赔我一条新的，还附赠了一套头面给我赔礼道歉。我说过不要，他却非要给……” 说到最后，冯尔雅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涨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听到这里，顾玥怡和冯祯双双对视一眼。 这种手段冯尔雅看不出来，他们却是清楚的很。哪里就有这么巧合，冯尔雅刚好路过书店就有人冲出来，还正好是尉坤的小厮。 这只怕是尉坤提前设计好的。 “尔雅，你说你们上次在秦家举办的宴会上就认识了？怎么认识的？那不是秦小姐的生辰宴吗，尉坤是外男，怎么可能进得去秦府？”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把冯尔雅问得晕头转向。 “我，我也不知道。因为大伯谋害二伯的事情，宴会上的那些小姐夫人们都不愿和我亲近。我独自一人留在花园里赏菊，就遇见了尉大人。他说是受了秦大人的邀请过府做客的，见我独自一人坐着无聊，就与我聊了聊天。不过我们只是聊了聊，并没有逾越之举。” 第419章 私盐 说到秦家的宴席，顾玥怡就想起来了。 就在前几日工部一名侍郎的女儿过生，遣人来崇武将军府下了帖子。原本是想请顾姒和冯尔雅一起过去的，谁知顾姒却以要照顾云傲雪为由给拒了，于是最后只有冯尔雅去参加的宴席。 谁料到那秦小姐一看只有冯尔雅一人前往登时就变了脸色，不仅说话阴阳怪气还拉着其他小姐们一起孤立她。 最后冯尔雅都是哭着回府的。 一想到这件事，顾玥怡就又气恼又心疼。她不再生气，而是走过去搂住冯尔雅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孩子，母亲知道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那你告诉母亲，除了送你这些东西，尉坤还说了什么？” “也，也没说什么。” 冯尔雅快速地低了头，脸颊红得不像话。 顾玥怡一看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转头看向冯祯，见冯祯冲自己摇头，便暂时压下了疑虑。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冯尔雅讶然抬眸，见顾玥怡和冯祯当真不追究，这才松了口气匆匆离去。 就在她走后，冯祯立刻说道：“不得了，没想到尉坤居然看上了咱们尔雅。” 顾玥怡脸上再次浮现出恼怒之色，“这个尉坤，简直就是个孟浪的登徒子，这种人居然也可以入朝为官！” “夫人慎言！” 冯祯独断顾玥怡的话，拉着她坐下细聊。 “你可知这尉坤是个什么来头？” “我怎么知道？” 冯祯眼中放出精光，神神秘秘道：“我告诉你，这个尉坤原本是江南人士，家中殷实得紧。这官啊，就是他用钱捐出来的！” “什么！？”顾玥怡差点被这话惊得呛住，“皇上明令禁止捐官卖官，他怎么敢！？” “当然，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没有实证。不过这尉坤家里有钱却是真的。我曾经在和同僚的饭局上见过他一次，此人出手极为阔绰，哪怕是赏赐普通的乐人都用的是百两的银票。” “百两？他疯了！” “我当时见了也是极为震惊，还以为他是喝醉了给错了钱。谁料到与他相熟的官员却说他就是这般花钱的，而且几百两银子的赏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顾玥怡惊骇不已，“这尉坤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有钱？” 冯祯凑拢，低声解释道：“我听有人猜测，他家里是卖盐的，就连三皇子之前都派人私底下与他接触过。” 顾玥怡倒抽一口凉气。 弘明国禁制百姓私自倒卖盐，所有盐井盐矿都有官府接手。 尉坤若真是做盐的生意，那他就是违反了国法。但他倘若真是做这个生意的，那家中殷实到如此地步也就想得通了。 冯祯拍了拍顾玥怡的胳膊，让她回神。 “玥怡，这个尉坤年纪轻轻就入了工部任职，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我听说他独自一人在京都做官，家中并没有女眷。如果他真是对咱们尔雅有意，不如让尔雅试着和他接触一下。” 第420章 谈心 “你疯了！？做私盐生意是要掉脑袋的，你居然让尔雅和这种人往来？” 面对顾玥怡的恼怒，冯祯却沉声分析道：“尔雅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会害她？尉坤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说明他头上一定有人罩着。即便不是三皇子，也可能是太子或者别的什么皇子。” 听到冯祯的分析，顾玥怡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你的意思是……” “一旦咱们尔雅能做了尉坤的正妻，那以后咱们也不用再靠着崇武将军府过日子了。单是尉家的家业就能让咱们十辈子吃穿不愁。” 此话一出，顾玥怡果然心动。 “只是尔雅那孩子倔强，我怕她心里还有贤王。” “贤王若真是对她有意，早就表现出来了。况且之前因为顾灵水的事情，咱们府里和贤王闹成那样，即便是贤王愿意，容妃和皇上也不会让尔雅和贤王联姻。即便是联了姻，尔雅也顶多做着侧妃。”说到这，冯祯语重心长地叮嘱顾玥怡，“你要告诉尔雅，咱们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做妾室哪有当主母来的顺心，对不对？” …… 冯尔雅不知顾玥怡和冯祯的打算，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身上的衣衫换下来，仔仔细细收进了衣橱中。 身上的首饰一件件取下来码放在梳妆台面上，红色的宝石即便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散发出炫目的光彩，令人赏心悦目。 瞧着这些贵重的首饰，冯尔雅忍不住回想起白日里尉坤对她的暗示。 “宝石配美人，像冯小姐这样的俏丽佳人自然应该拥有最华贵的衣衫和最稀有的首饰。只是不知道尉某下一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再送礼物给冯小姐……” 尉坤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年轻有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长相还十分儒雅清隽，带有江南水乡男子特有的温润气质。 想起尉坤看向自己时的深情双眸，冯尔雅就脸红心跳得厉害。她将滚烫的面颊埋入掌心中，不敢直视那铜镜里那面满通红的自己。 就在冯尔雅心跳如雷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谁！？” 她以为是丫鬟来送水的，结果却见顾玥怡走了进来。 “母亲？” 顾玥怡笑眯眯走过来，顺势坐在了冯尔雅的身边，“还不睡？” “就，就快了。母亲不睡吗，怎么过来了？” “母亲下午去见了你祖母，和她聊了一下关于你的事情。”顾玥怡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话题引到了婚事上面，“你祖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定门亲事了。” 此话一出，冯尔雅脸色骤变。 “我，我还小，不着急定亲！” 顾玥怡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叹气开解道：“母亲知道你以前心里有贤王殿下，但今非昔比，贤王府和咱们已经因为顾灵水的事情结了仇，你再想嫁去贤王府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尔雅，这京都城内的好郎君多得是，你别只盯着贤王一人。” 冯尔雅眼泪扑簌落下，顾玥怡说的道理她都知道，但要让她放下心中从小就仰慕的男子又何其容易。 “母亲别说了……” 顾玥怡握住她的手，试探地提醒道：“母亲刚才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今日遇见的那个尉坤尉大人就很不错。” 第421章 心思 冯尔雅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玥怡。她想不通，对方刚刚明明那么生气，怎么突然一下就觉得这个人适合做自己女婿了。 “母亲？” 顾玥怡叹了口气，“母亲原本也替你相看了几家，但都觉得以你的条件嫁过去是受委屈了。但刚才你爹爹说了说这个尉坤，娘觉得倒是不错。” 冯尔雅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一听到这样露骨的话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顾玥怡却替她仔仔细细把尉坤的情况分析了个清楚，“尉坤这人没有妻儿，家境殷实，为人也大方。你爹说了，他家里是江南的富商，你若是能嫁过去，定是能享福的。” 冯尔雅红着脸皱眉，“富商算什么，京都城的公子哥哪个家里没几个钱。” “我的傻女儿，尉坤家里的生意，那可不是单单用几个钱就能形容的。” 听她这么说，冯尔雅也好奇起来。 “母亲也太夸张了，难不成还能富可敌国？” 顾玥怡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据你爹说，尉坤家里很有可能是做私盐生意的，可不是富可敌国吗。” “私……” “嘘！”顾玥怡捂住她的嘴继续道，“尉坤能入工部当差，说明他是有靠山的。你爹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我的尔雅你且想想，一旦以后太子登基，这尉坤可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到时候你作为尉家的主母，有钱又有权，哪点儿不比去贤王府当个妾室来的舒坦？” 冯尔雅只感觉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她紧紧攥住双手，满眼都是惶恐之色。 “这，我，我得好好想想。” 顾玥怡也不逼她，只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那你今日早些睡。若是想好了，再告诉母亲。” …… 觅云院。 顾姒拨弄了一下灯芯，让光线更足些。 “她当真这么说？” “属下正巧躺在屋顶晒太阳，就听见了。” 顾姒嗤笑一声，“没想到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看出我在故意刁难她。” 盛歌蹙眉，“小姐，咱们要怎么办？” “分家是好事，但不能咱们来提。既然顾玥怡有这个想法，那就让她开口。明天一早通知管家，今年不算冷，把秋衣、新棉絮、炭火的供应都给我往后推迟半个月。” “是。” 觅云院人人习武，身体原本就比旁人强壮许多。 就算在风雪交加的冬日里顾战和顾戎也是照样穿单衣练剑，根本没有怕冷之说。所以顾姒只需要照顾好云傲雪一人，晚些再供应防寒物资也对他们造成不了影响。 但映蓉院和飞兰院就不同了，除了冯祯这个男子之外都是身体柔弱的女眷。最近气温下降的厉害，正是容易得风寒的时候。 只是顾姒没想到的是，她在屋里安静等了顾玥怡好几日，对方却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反倒是盛歌前来禀报，说冯尔雅带了不少名贵的衣物回府。 第422章 礼物 “带东西回来？” 顾姒有些疑惑，她已经严格限制了飞兰院和映蓉院的例银。而且按照冯祯的俸禄，他们应该过得比较艰难才对，怎么会突然有钱买东西。 “你确定没看错？” 盛歌肯定道：“不会错。” 顾姒挑眉，起身拍了拍裙角，“走，去看看。” 片刻之后，主仆两人坐在飞兰院的墙头上，借着屋檐的遮挡悄悄窥探着里面的情况。 盛歌瞧着身边坐姿悠闲的顾姒，心情很是一言难尽。 虽然她早就知道顾姒有些身手，但没想过像这样爬墙事情她也能做得如此熟练，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自觉。 “小姐……” “嘘！” 顾姒打断盛歌的话，用下巴指了指院中放着的十口大箱。 “你说的就是这些？” “是。” 顾姒迷了眼，如果她没看错，那箱子上的标记似乎是含巧阁的。冯尔雅这么阔绰，居然跑去含巧阁买衣服了，还一次带了这么多回来。 该不会是以顾战的名义赊的账？ 正想着，就见顾玥怡惊呼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天啊，怎么这么多东西？” 她像是刚午睡了起来，连头发都没束，披了件外衫就匆匆出来了。 就在顾玥怡身后，冯尔雅同样款款而来，但她的神情却是从容淡定多了，甚至透出几分明显的骄傲。 “母亲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让人直接送进您房里去。” 随着箱子的打开，一件件精致繁复的衣衫呈现在眼前，其中甚至有裘皮制成的冬衣。 一看到这些东西，顾玥怡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尔雅，你这是洗劫了含巧阁不成？” 冯尔雅走上前来，将其中一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拿出来放在顾玥怡身前比划了几下。 “这件衬母亲的肤色，若是能再搭一套金镶玉的头面就更好了。来人，去把倒数第三个箱子打开。” “是。” 伴随箱子开启时的“嘎吱”响声传来，金灿灿的光芒涌现出来。只见那箱子里盛满了珠宝玉器，翡翠玉镯。 这次顾玥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连连抽气。 “这，这……” 冯尔雅凑上前，很是得意地用手指勾出一只镯子。 “都是尉大人送过来的，他说我身上的首饰都是去年的款式，配不上我，所以命人去把宝光阁最新的首饰头面都给我买回来了。母亲瞧着这玉镯可还顺眼？” 顾玥怡小心翼翼接过，心中赞叹不已。 她以前哪怕手握着崇武将军府的管家权，也不敢大手大脚地买这么多名贵东西回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尉坤，居然出手如此阔绰，不亏家里是做私盐生意的！ 瞧着顾玥怡走神，冯尔雅更得意了，亲自上手选了几件衣服和首饰出来。 “这些是为祖母准备的。母亲不是老说祖母吃不饱穿不暖嘛，我这就命人把东西给祖母送去，省得她再受觅云院那边的气。” 顾玥怡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将冯尔雅搂入怀中。 “我的好尔雅，你可真是出息了！快跟母亲说说，那尉公子对你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还能是什么态度。” 冯尔雅羞赧地笑了笑，眼光在这十口箱子上转了一圈。 瞧着她这模样，顾玥怡便心领神会，眼睛止不住地放出光来。 “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来提亲？” “母亲！”冯尔雅羞涩地跺了跺脚，“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提亲了。” 顾玥怡严肃了神情，“都这样了还没一撇，那怎么样才叫有一撇？” 冯尔雅眼珠转动，一副精于算计的模样。 “我都想好了，得先考验考验他，看看他对我是否真心。” 第423章 跟踪 此时顾姒坐在墙头上，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她们在说什么？” 盛歌同样蹙眉回道：“太远了，听不清。不过好像在说要去见什么人。” 顾姒瞧着这满院的箱子陷入沉思，片刻后开口吩咐道：“这几日你盯好冯尔雅，如果她再出门，记得来通知我。” “是。” 冯尔雅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极大程度地取悦了顾玥怡和老夫人，就连冯祯见了都频频点头。 顾姒等了没两日，便接到了盛歌的通知。 “主子，冯尔雅又出门了。” 顾姒立刻扔了手里的兵书，“跟上。” 为了不打草惊蛇，主仆两人不敢跟的太紧，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发现竟是被带到了一处隐秘的私人府邸前。 “瑾萱阁。” 瞧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顾姒疑虑重重地将车帘放了下来。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盛歌：“小姐，这府邸里情况不明，您还是别去了。属下替您进去转转。” 顾姒颔首，“小心点儿，别让冯尔雅发现你。” “是。” 盛歌下车向瑾萱阁走去，还没进门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站住，干什么的？” 盛歌不卑不亢道：“进去找人。” 那侍卫将盛歌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屑地哼笑，“知不知道我们瑾萱阁的规矩？” “什么规矩？” 那侍卫凑上前来，目光猥琐地盯着盛歌的胸脯。 “女子不得入内。” 盛歌忍着暴打对方的冲动冷声反驳，“胡说八道！我刚才分明瞧见有女子进去了。凭什么我不能进？” “嗯？”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嘎嘎怪笑起来。 “之前进去的女子有男人带着，你有男人带吗？” “只怕是她的男人带了别的女子进去。” 盛歌眉头紧蹙，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嘎吱作响。 “你再胡说……”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车里传出，打断了盛歌暴起走人的动作。她深吸一口气，瞪了侍卫一眼后返回到车里。 “小姐，属下进不去。” “我听到了。” 顾姒手指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目光透出去望向瑾萱阁的深处。她刚才听着盛歌被刁难的过程中，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瑾萱阁是专门提供给有钱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但区别于青楼那种明面上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来这瑾萱阁的男女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就是说，来这里的人，极大部分都是偷情的。 而且瑾萱阁为了防止正妻来捉奸，定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在没有男子带领的情况下，不得让女子单独入内。 冯尔雅能够顺利进入，只怕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的。 顾姒眯眼，所以冯尔雅来此是为了见一个男人。 盛歌气不愤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姒回神，脑中迅速把自己认识的男子都筛查了一遍。他认识的男子不多，能够有权势带她进瑾萱阁的，就更少了。 片刻之后，顾姒扶着额头开口。 “去永昌王府。” 盛歌：“？？？” 第424章 请求 殷景熙没想到一大清早顾姒会来找自己，等他来到书房的时候，且见顾姒正背着身欣赏着墙上挂的古画。 “昭昭？” 听到响动，顾姒忙回身见礼。 “世子殿下。” “不必拘礼，坐。” 顾姒落座，巧笑倩兮地望着对方，“多日不见，殿下最近可还好？” “很好，多谢昭昭关心。”殷景熙撩起衣袍坐下，便立刻有人送上了茶水，“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 顾姒灵动的大眼转了转，“我若说自己刚好路过，世子殿下可信？” 殷景熙宠溺一笑，“昭昭说的，我都信。” 见对方如此说回答，顾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了，之前殿下命人送来的军棋，爹娘和兄长都很喜欢。” “昭昭呢？” “嗯？” “昭昭喜欢吗？” 顾姒：“……喜欢。” “正好书房也有一副，昭昭陪我走一局？” “我……”顾姒轻轻咬住粉红的唇瓣，有些欲言又止。 殷景熙瞧出她的犹豫，便笑着停了动作。 “昭昭有事。” 用的是陈述的口气，而非询问。 顾姒想起自己要提的请求，还没开口就先红了脸。 “那个，其实……” 她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耳尖都在发烫。 “世子殿下可听说过一个叫瑾萱阁的地方？” 瑾萱阁三字一出，殷景熙端茶的手指微微一顿，“哦？那是什么地方？” 见对方没听过，顾姒默默松了口气。 “啊，就是一个供达官贵人们喝茶聚会的地方。” “昭昭要去？” “是这样。”说到正经事，顾姒便端坐了身子，“我今日出门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尔雅妹妹被一陌生男子带去了瑾萱阁。世子殿下知道的，尔雅妹妹尚未出阁，为人单纯。我怕她被骗，便想跟去瑾萱阁探个究竟。谁知那地方必须要有男子携带方可进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到能不能请殿下帮我。” “昭昭怎么不叫你兄长帮忙？” 顾姒抿唇，“兄长他，他在家照顾娘亲。” “那怎么想起找我？” 听他这么问，顾姒还以为殷景熙是不想帮忙，登时有些慌乱。她所认识的男子不多，除了殷景熙，似乎就只剩黎枫了。 但黎枫那人瞧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这种大事，还是得找个嘴巴严靠得住的人才行。 “我，我不认识别人。” 殷景熙：“嗯？” 顾姒塌下肩膀，“我只有世子殿下。若殿下不帮我，我就没办法了。”说到最后，她故意用忽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殷景熙只感觉胸中一阵热流窜过，烫得他胸口微颤。 “昭昭相邀，我自然愿意帮忙。不过……” 殷景熙站起身来踱步到顾姒跟前，微勾着唇角俯身望向她的眼眸深处。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容，顾姒的喉头不自然地滚了滚。 “什，什么要求？” 殷景熙笑容逐渐扩大，那眸底闪过的温柔浮光几乎将人溺毙其中。 “昭昭许久没叫过我殷哥哥了。今日我代替顾戎陪昭昭出门，昭昭唤我哥哥，如何？” 第425章 幽会（1） 直到两人坐上了马车，顾姒的脑子还在一直嗡嗡作响。 刚才在王府里，自己就像是中蛊了一般，莫名其妙就答应了殷景熙的要求。直到此刻坐在了马车上，她才渐渐回神，然后更加不好意思了。 “世子……” 刚一开口，殷景熙就挑眉看来。 顾姒咽了咽唾沫，红着脸改口，“殷哥哥可知道瑾萱阁的位置？” 算了！就将他当做顾戎好了。只要想象身边坐的人是顾戎，就没那么羞耻。 殷景熙瞧着她红着脸的娇羞模样，心情大好。 “无妨，车夫识路。” 顾姒“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只默默低着头看自己的指尖。 其实永昌王府距离瑾萱阁并不算远，但不知为何，顾姒感觉路上的时间格外难熬，以前跟殷景熙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 似乎察觉到了顾姒的拘谨，殷景熙将车上的棋盘拿了出来。 “可要下棋。” 瞧着对方手中的东西，顾姒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 下棋总比干坐着好。 顾姒挪到殷景熙对面，两人对弈起来。不知不觉间，那种拘束的情绪散去，取而代之是熟悉的放松感。 殷景熙棋艺极好，顾姒小时候和他对弈从没赢过。每次下棋顾姒都会缠着殷景熙给自己让子，而且输了还会耍赖。 但经过上一世的历练，她的棋路早已不是以往那般稚嫩单纯，反而有了大开大合的气势。 刚走了十几个子，殷景熙就挑了眉头。 “昭昭进步了。” 顾姒颇有些得意，“殷哥哥不用放水，咱们好好比试一场。” 瞧着她摩拳擦掌想要赢过自己的样子，殷景熙宠溺一笑。 “好。” 然后一刻钟后，黑白色的棋子很快布满了棋盘。两人下手都极快，不到百子的功夫，顾姒的额头上就渗出了薄汗。 怎么可能！？ 她知道自己以前棋艺差劲，但殷景熙也总只是领先自己一点而已。但如今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历练归来，想着这下总能好好在殷景熙面前立立威了。没想到对方的棋艺却是遇强则强，一直隐匿地压着自己一头。 难道他以前都是在韬光韫玉？ 等马车停在瑾萱阁门口的时候，顾姒的棋局已经呈现出了败势。 “啪嗒。” 棋子落进框中，顾姒抿着唇瓣开口。 “我输了。” “没输。” 低沉的嗓音传来，震得顾姒耳朵有点儿麻。 “什么？” 只见殷景熙指着棋盘上关键的一子道：“只要这子换成黑色，昭昭就能翻盘。” “可那枚棋子明明是你的，如何能换。” “当然可以。只要昭昭告诉我一声，就能换了。”殷景熙望向顾姒明亮的双眸，语气温和，“昭昭想换吗？只要你开口，我的就给你。” 顾姒：“我……” 不等顾姒想明白殷景熙话中的深意，就听到车夫的声音。 “主子，瑾萱阁到了。” 顾姒回神，忙挑起车帘往外看。 只见马车已经停在了瑾萱阁的门口，前方依旧是之前的侍卫持刀守着。 殷景熙似乎有些遗憾，淡淡的嗓音传了出去。 “进。” 车夫上前跟侍卫交涉了一番。对方瞧着永昌王府的马车，连检查都省了，直接就放行让他们通过。 第426章 幽会（2） 进了瑾萱阁，顾姒刚准备下车就被殷景熙给抓住。 “等等。” “嗯？” 顾姒身子一歪，险险跌进了殷景熙的怀中，紧接着脸上便感觉到一阵凉意。只见对方将一方冰丝的面纱戴在自己脸上，掩去了出挑的容貌。 顾姒这才回过神来，这瑾萱阁可不是普通的茶楼酒肆，若是被人认出来可就糟糕了。 “多谢。” 殷景熙扶着她的细腰，将人半搂半抱着走出了马车。 瑾萱阁的小厮早就站在车旁等候，一个个都低垂着眸色，很是规矩懂事。 “敢问客人可有喜欢的雅间？” 顾姒不懂其中门道，只能转头看向殷景熙。她原本以为殷景熙会说“随便”，却听对方淡淡开口。 “去明月楼。” “是。” 由小厮领着，两人来到了明月楼。 和顾姒想象中不同，这明月楼竟是修建在湖中心的三层小楼。 不仅风光秀美，还格外清幽安静。 瑾萱阁十分注重客人的隐私，从顾姒进来到落座，无论是小厮还是侍女都低垂着眉眼做事，从来不敢随意抬头窥探客人的样貌。 顾姒心中惊叹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着急，这里面积极大，想要找到冯尔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茶点上齐，侍女们便主动退了出去。 顾姒揭开面纱呼出口气，自顾自地在这小楼中溜达起来。 “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瑾萱阁是长这幅模样。”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脖颈之上。 “大名鼎鼎？看来昭昭以前听过这里。” 顾姒身子一僵，这才发现殷景熙不知何时跟在了自己身后。 而且更为尴尬的是，她刚推开一扇房间的大门，发现里面并不是普通雅间的陈设，而是满地都铺着软垫。并且屋子里没有别的家具，正中央却独独只放置着一间大床。 就算是在愚钝，顾姒此刻也回过神来，知道这间屋子的作用是什么了。 一想到那些贵妇人贵公子相约来这种地方，她就尴尬地红了脸。 就在顾姒轻咳着想要关门的时候，殷景熙却先一步走了进去。 “这屋子很是特别，昭昭不进来看看？” 顾姒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屋子里悠闲地逛了一圈，然后坐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过来。” 顾姒：“……” 见她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口，殷景熙忍不住挂上了戏谑的浅笑。 “不是想找冯尔雅？” “世……殷哥哥有办法？” 殷景熙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顾姒思忖了一瞬，还是依言走到了屋子中央。 还没等她开口，殷景熙突然伸手握住了顾姒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方向猛地一拉。一个天旋地转后，两人一同跌入大床之上。 “啊！” 一声轻呼，顾姒猛烈跳动的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世子殿下，你这是……” 话说到一半，顾姒脸上的神色就僵住了。 只见殷景熙抬手指着大床的正上方，天花板上一处颜色较深的木板道：“上面看着像是有夹层，要不要去看看？” 顾姒目光逐渐凝聚，神情也严肃起来。 “当然。” 第427章 牵手 片刻之后，两人站在了阁楼之上。 这里视野相当开阔，一眼便能将水榭四周的房舍尽收眼底。 顾姒在进入这明月楼之前仔细观察过这栋小楼的外观，除了第一层的房间之外，上面的两层都是镂空露天的。并且无论屋内还是屋外都没有楼梯，根本没办法上来。 没想到殷景熙一来就发现在隐藏在天花板之上的夹层，打开木板之后便有绳索做成的软梯落下来。 殷景熙负手站在上，一头乌发随风微微摆动。明晃晃的阳关洒在他的身上，替他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平日里凌厉的气质变得柔和了不少。 顾姒瞧着殷景熙的侧颜，记忆恍惚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的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每日像只小尾巴似的黏在殷景熙身边。殷景熙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走不动了就伸手牵着殷景熙的衣角耍赖，非要对方背着自己走。 想到这，顾姒目光落在了殷景熙玄色的衣角上。 正好一阵微风吹过，那衣角微微飘起。不等顾姒想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手已经下意识握住了那片衣角。 恰好殷景熙转头看来，便瞧见了顾姒这个与幼时相同的动作。 四目相对，缱绻的眸光无声地交融。 顾姒张了张嘴，“殷哥哥。” 话音一出，顾姒倏然清醒过来，烫手一般松开了对方的衣角。 “抱歉，我……” 不等她说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殷景熙微眯了狭长漂亮的眼眸，正以温柔宠溺的目光注视着顾姒。 “要牵吗？” 殷景熙自小的身量就比同龄人要高一些，再加上顾姒原本就要比他小上三岁，故而殷景熙七八岁开始长个的时候，顾姒还是一只小小的糯米团子。 每次追不上殷景熙脚步的时候，顾姒就会牵着他的衣角撒娇。最后殷景熙都会妥协放慢脚步，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许是幼时的记忆太过鲜活，等顾姒回神的时候，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一起了。 殷景熙的手掌并非像普通公子哥那般细腻，反而带有习武之人的薄茧。握上去干燥又充满力量，让人安心。 就在顾姒思绪乱飞之际，且听殷景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东边的庭院里，是不是冯尔雅？” “嗯！？” 顾姒猛然抬眸，顺着殷景熙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见了一道与冯尔雅身形极为相似的身形。 “嘶——！” 顾姒出门前让盛歌留意过，冯尔雅今日穿的正是之前陌生男子所赠送的乳云纱对襟衣衫。 此时那庭院中的女子虽然只露了一个侧颜看不真切，但她身上的衣服与盛歌所描述的完全相符。 顾姒双手撑在栏杆上，激动地整个人朝外探出身子。 “盛歌！” 正守在明月楼外站岗的盛歌闻声看来，然后吓得脸色大变。 “小姐当心别掉下来！” 刚说完，就看到殷景熙伸手稳稳地搂住了顾姒的细腰，确保了她的安全。 顾姒先是摆手表示自己无碍，随即又指向东边的庭院。 盛歌会意，拱手退了下去。 第428章 御夫术 顾姒与殷景熙二人就站在这三层的明月楼上，亲眼注视着盛歌一步步悄然接近了东边的庭院。 顾姒越看眉头拧得越紧，究竟会是谁在给冯尔雅提供银钱和物资呢？ 正想着，便瞧见院子里多出一名穿紫衣的男子。那男子命人在院子里摆了茶具，然后就和冯尔雅面对面坐下了。 与顾姒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虽然冯尔雅私下里会见陌生男子，但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两个人反而规矩地坐着聊天喝茶，发之于情止乎于理。 顾姒瞧着新鲜，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冯尔雅，是比顾灵水高明许多。” “怎么高明？”殷景熙在旁追问。 顾姒一时放松，就把心头的实话说了出来，“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冯尔雅一边接受那男子的馈赠却又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才会让对方因为得不到而心痒难耐，从而愿意付出更多。” “原来是这样，昭昭很懂御夫之术。” “……” 顾姒哑住，这才想起自己说错话了。 “我，我就是随便说说，殷哥哥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殷景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昭昭这么聪明，以后夫君一定被你管得死死的。” 他故意说的是“夫君”，而不是“你的夫君”，如此乍耳一听就有几分自称的意味在里头。 顾姒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既不敢问也不敢反驳，只能悄悄红了耳垂。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庭院中和冯尔雅说话的男子站起身来，然后朝着他们明月楼所在的方向转过身。 顾姒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一秒，两秒，然后灵动的眼睛倏然瞪的滚圆。 “是他！？” “尉坤。” 两人同时出声，随即又对视了一眼。 “昭昭认识此人？” 顾姒心脏一紧，暗自懊恼，怎么又说漏嘴了。 她眨着眼睛装懵，“原来这人叫尉坤吗？我之前见他和兄长说过话，却不知他的身份。” 殷景熙深深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此人名为尉坤，乃是新晋的太仆寺少卿，之前在江南一带任盐运司副使。” 听到殷景熙的解释，顾姒再次陷入记忆的泥沼中。 上一世她错将顾灵水和冯尔雅引狼入室带进了贤王府，冯尔雅很快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赢得了殷琉焕的喜爱。 那时的顾姒好不容易盼着两人赶走了苏姬，却发现冯尔雅又占据了殷琉焕的全部注意力。 为了争宠，她只能更加卖力地讨好殷琉焕，同时学着冯尔雅那般多读书多学计谋，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她那样留在殷琉焕身边被看添香。 就在顾姒着急的时候，突然听闻殷琉焕想要收拢一名刚入京任职的官员。 此人正是太仆寺少卿尉坤。 通过顾姒的侦察，这尉坤家境殷实，可为殷琉焕夺嫡之路带来无尽的财富支持。但此人有个缺点，就是好色。 为了把他收为己用，顾姒绞尽脑汁安排了一出美人计。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美人成功接近了尉坤，趁着他醉酒之际探出了对方贩卖私盐的证据。 顾姒转头将消息告诉了殷琉焕，成功帮助对方收服了尉坤。 第429章 撒谎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尉坤将美人娶回家没多久，一名自称是尉坤正妻的女子就找来了京都城。 那女子名叫凌楚瑶，家中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地头蛇。贩卖私盐的生意其实就是凌楚瑶的家业，尉坤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了凌家的支持。 故而尉坤对这位发妻是又爱又怕，之前留在江南做盐运司副使的时候规矩又老实，别说是纳妾了，就是出去喝个花酒都会被凌楚瑶给揍个半死。 凌楚瑶有别于普通温婉的江南女子，她的性格泼辣又率真，且习得一身功夫。听说自己夫君在京都城又娶了个美娇娘，凌楚瑶二话不说直接坐船从江南杀来了京都城。 她打上门的时候，尉坤甚至来不及把美人藏起来，就被凌楚瑶堵在了被窝里。可想而知，尉坤被揍得有多惨。而且当天他就顶着熊猫眼把美人退回了贤王府，并且放话因为这个美人的关系，绝不会和贤王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 这可气坏了殷琉焕，他拿泼妇似的凌楚瑶没办法，只能将怒火撒在顾姒身上。 顾姒出力不讨好还被训斥，只能委委屈屈躲在院子里哭。 这时冯尔雅主动找上门来，说有办法帮顾姒取得凌楚瑶的原谅，但前提是得让顾姒同意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当做赔礼。 顾姒自然舍不得，但冯尔雅却骗她说这笔钱是拿去帮殷琉焕投资，等本息都收回来，一定原数奉还给她。 于是在冯尔雅的巧言令色之下，顾姒把顾战辛辛苦苦留给她的嫁妆交了出去。 回忆到此，顾姒脸上已经抑制不住流露出了愤恨之色。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力道之大恨不得入木三分把栏杆都捏断。 “松手。” 一声轻呼在耳边响起，让顾姒瞳孔一缩。 “嗯？” 她缓缓转头，眼中的厉色尚且未消，却瞧见殷景熙正皱眉瞧着自己的双手。 顾姒垂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栏杆上支出来的木签刺破了。鲜血渗出来，顺着指甲滴下去。 顾姒手指一松，紧接着就被殷景熙握住。对方轻柔精准地帮她把木签拔了出来，然后以藏青色的手帕裹住伤口。 “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顾姒垂了眼皮，掩去眸底的神色，“就是在想尔雅怎么和尉坤走在一起了。” 殷景熙替她裹伤口的动作微顿了一瞬，然后又继续替她包扎好。他知道顾姒撒谎，却没拆穿。 “最近两日别碰水，小心发炎。” 收回手指，顾姒再次看向东边的庭院。此时盛歌已经探明了对方的身份，开始往回走了。 等她回来，两人也从明月楼的三层回到了一层。 “小姐。” “怎么样？”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顾姒还是得问一问。 盛歌道：“属下听了会儿墙角，只听到冯尔雅唤那男子为尉大人。两人互诉衷肠，那尉大人表示有意娶冯尔雅为妻。” 顾姒深吸一口气，“还真是他。” “小姐认识此人？” 顾姒咬唇看了殷景熙一眼，“世子殿下认识。” 第430章 生气 盛歌并未发现顾姒和殷景熙之间微妙的气氛，只追问道：“那小姐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要揭发冯尔雅和男子私会吗？” “那倒不必。” 顾姒摸了摸鼻梁，说起私会，她先和殷景熙留在这瑾萱阁中，和冯尔雅又有什么区别。 “待会儿你就在瑾萱阁门口等着，尉坤一出来你就跟上，摸清他的门路再说。至于冯尔雅，容我再想想怎么处置。” “是。” 这便是要离开的意思了。 顾姒抿了抿唇瓣看向殷景熙，许是感受到对方气场有些冷厉，不自觉软了声音。 “殷哥哥，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殷景熙顿了两秒，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顾姒的要求，他总是没有办法招架的。 “回。” 因着崇武将军府的马车还停在永昌王府，顾姒只得先跟着殷景熙回王府一趟，等她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 顾姒饿得前胸贴后背，忙让秋水给她做了些吃的。 “小姐这是哪儿去了，怎么连午膳都没用。” 顾姒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想起了临走时王府管家问殷景熙要不要替自己准备午膳。 殷景熙沉默了一瞬，拒绝了管家的提议。 “昭昭的马车在永昌王府已经停了一个上午，再待下去于昭昭名声有碍。送她回府。” 于是顾姒就饿着肚子回来了。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殷景熙从离开瑾萱阁的时候心情就不太好。 可是自己说错话了？ 不知不觉，顾姒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 秋水隔了一刻钟后进来送茶水，这才瞧着顾姒鼓着半张脸坐在桌前发愣，竟是连嘴里的食物都忘记了咀嚼。 …… 盛歌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瑾萱阁外等到日落，谁料刚过午时没多久冯尔雅的马车就出来了。紧接着，尉坤的马车也徐徐驶出，与冯尔雅分道扬镳。 盛歌悄然跟上，随着尉坤来到了烟花柳巷之中。 “啧，这个尉大人可真是厉害，刚离开瑾萱阁又来这边的青楼寻欢作乐，身子吃得消吗？” 此时天色尚早，青楼自然还没开张迎客，不过并不代表这里不能进人。相反，正是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界才有掩人耳目的功效。 盛歌跟着尉坤潜入青楼后院，顺着他的踪迹来到了一处私密性极好的小院中。 若不是亲眼所言，盛歌打死都不会相信在这种乌烟瘴气的青楼深出还能有这般幽禁的小院。 盛歌远远跟着，且见尉坤敲了敲房门，便被人放了进去。然而就在她准备潜入小院偷听墙角的时候，却见一抹寒光骤然飞来。 唰——！ 锋利的刀刃折射出阳光，先一步在盛歌身边的院墙上投下一抹光斑。 盛歌骤然回神，后退半步闪身避开。 下一秒，一枚淬了毒的飞刀刺进院墙内，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盛歌刚才脖颈所处之地。 知道自己暴露，盛歌立刻闪身就走。 然而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却飞身而上，出鞘的长剑直逼盛歌后背心窝。 “小贼哪里跑！” 第431章 求救（1） 察觉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寒气，盛歌自腰间抽出匕首翻身格挡。 嘭——！ 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盛歌借力抬脚踹其下盘，暗卫闪身避开的同时伸手攻其心脏。盛歌被迫与暗卫对了一掌，二人各自后退数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交手了好几招。 盛歌将匕首耍了个花刀重新握紧，但刚才对掌的左手却悄悄背在身后微微颤抖着。 暗卫同样甩了甩手，冷哼了一声，“功夫不错，上次在内相府门外鬼鬼祟祟的也是你。” 盛歌眯起眼睛，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上次她潜伏在内相府门口监视顾瑜的时候，就差点被人发现。如今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既然他在这里，说明这院子里和尉坤见面的人应该是内相。 盛歌歪了歪头，神色嘲讽道：“你这样算不算自报家门？” 暗卫将长剑横在身前，作出随时可以出击的准备。 “无妨，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 盛歌脸上的笑容僵住，加大了握匕首的力道。 “上次你没留住我，这次也未必。” 话毕，两人同时倾身上前缠斗在一起。 暗卫的内力高于盛歌，即便盛歌身形灵巧善于近身作战，但在长剑的镇压之下还是很快显现出了败势。 盛歌的肩头和背部都被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浸湿衣衫落在地上。 暗卫舞动长剑，将剑刃上的血迹甩掉。 “你打不过我的，放弃。” “休想！” 作为暗卫出身，盛歌自然知晓失败被擒意味着什么，故而致死都不愿投向。 暗卫似乎也料到了她的态度，于是冷声质问，“那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说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盛歌毫不留情地啐了对方一口，“你这狗耳朵也配听我主子的名讳？想知道，下地狱去问阎王爷！”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暗卫也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话毕，暗卫提剑斩来。 盛歌明亮的瞳孔中倒影出对方逐渐接近的身影，就在暗卫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却见盛歌抬手一洒，登时便有浓郁的黄烟扑面而来。 暗卫以为这是毒烟，故而下意识后撤捂住口鼻。 没曾想这只是普通掩人耳目的烟雾，与此同时盛歌闪身逃跑，并且自袖中掏出一枚飞箭掷向天空。 咻——！ 破空的响声引得暗卫抬头，且见一股蓝色的烟雾在半空中散开，醒目惹眼。 暗卫不知道这蓝色的烟雾是通知同伴撤退还是寻求救援，总之自己既然已经显露了身份，就没有让敌人活着离开的道理。 暗卫咬牙提气，快步追了上去。 盛歌身负重伤，刚翻墙离开青楼的后院就忍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受伤的部位传来一阵阵麻木的感觉，让她行动变得迟缓。 “狗东西，居然下毒。” 盛歌靠在院墙上喘息几口气，随即强打精神逃进附近的小巷中。 青楼附近全是些酒肆或者歌坊，房屋密集巷道也复杂多变，十分方便藏身。然而盛歌身上留下的血迹却暴露了她的踪迹。 暗卫提着剑追到昏暗的小巷中后，刻意放轻了脚步。他阴霾的黑瞳注视着地上的血迹，目光定格在一间半开着门的小院内。 第432章 求救（2） 永昌王府。 殷景熙为了平复烦躁的心情，逼迫自己留在书房练字。然而桌上放置的青瓷香炉却时不时映入眼帘，扰乱他的定力。 就在这时，有暗卫自房梁上翻身落下，精准地跪在了殷景熙身后。 “主子，青歌坊附近出现烟箭！” 殷景熙握笔的手瞬间顿住，“什么颜色？” “蓝色。” “！？” 殷景熙训练了一批暗卫，除了留在身边保障安全之外，还分别安插在京都城内各重要人物的府邸之内充当眼线。 按照不同的身份，殷景熙给他们配置了不同颜色的烟箭。这种暗号只会在需要送出特别紧急的消息或者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发出。 毕竟一旦使用暗号，便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而蓝色，正是他留给盛歌的烟箭颜色。 可就在两个时辰前，盛歌与他和顾姒一道去过瑾萱阁。难道是后来跟踪尉坤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一瞬的功夫，殷景熙将盛歌可能发生的意外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 最后他将毛笔一扔，沉声下令。 “救人。” …… 暗卫提着剑一步步小心翼翼接近小院，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并且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暗卫噙着嗜血的微笑用剑尖挑开院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 “看剑！” “啊！” 一声惊呼之后，锋利的剑尖停在了一名妇人的面前。 对方满脸惊恐地望着暗卫，“你，你，你是谁！？” 暗卫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凝视着妇人，且见对方手上身上满是鲜血，浓重的血腥味道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再低头一看，一只死去的肥猪正倒在地上，已经被这妇人开了膛破了肚。 暗卫皱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他收了长剑，目光犀利地环视四周。 “刚才可有人进来？” 妇人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 “没有！？”暗卫猛地回头，满含杀气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对方，“那你院门口那些血迹是怎么来的？” “血迹？”妇人颤巍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道，“杀，杀了猪要趁新鲜煮熟的，我忘了烧水，刚才出去拿了些柴火进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把手上的血滴在地上了。” 暗卫闻言抬脚走出院门查看，且见那一路血迹果然是从妇人所站的位置延续到了院门口堆砌柴火的地方。 而就在院子的另一端，一口大锅正架在灶台上烧着水。 妇人惶恐不安地看着暗卫，问道：“您，您是在找什么人吗？不如把样子告诉我，我如果看到了再知会您一声？” 暗卫脸黑如墨，顾不得再和夫人多言，匆匆转身离开了小院。 就在他走后，妇人将手上的鲜血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行至死猪旁边的水井处，用力拽了拽井绳。 片刻之后，盛歌攀附着井绳爬了上来。此刻她的脸色已经全无血色，若不是一旁有死猪气息的掩盖，她身上的血腥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眼看盛歌体力不支无法自己爬出水井，那老实巴交的妇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提起扛在了肩头。 第433章 姐妹 等盛歌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奢华的房间内，屋子里充斥着药味，头顶浅蓝色的床幔晃得她直眼晕。 盛歌尝试性坐起身，却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倒了回去。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瞧着盛歌已经醒了，对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差点没给她来个泰山压顶。 “你醒了！” 熟悉的嗓音刺激着盛歌的耳朵，她猛地转头，且见一名妩媚妖娆的女子趴在她床头，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看到对方的瞬间，盛歌紧绷的情绪骤然松弛下来。 “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伸出手指戳了戳盛歌被包裹得像只粽子的肩膀道：“你都要死了，我好歹是你唯一的妹妹，当然要来给你收尸啦。” 说话间，女主揭下脸上蒙着的红色面纱，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只见她的容貌与躺在床上的盛歌有五分相似，只是她的气质妩媚动人像个狐惑人心的妖精，而盛歌却是刚毅如剑给人爽朗的感觉。 此人正是殷景熙的得力助手之一，吟月堂明面上的主子——盛云！ 只见盛云凑近了些，往盛歌的脖颈处吹了口气。 “你是不是下山之后就没好好练武了，居然被一只野狗追得抱头鼠窜，以后别说自己是玄百门的弟子。” 听了这话，盛歌翻了个白眼。如果她现在能动的话，一定会提着对方的衣领把人丢出去。 “我现在是在王府？” “不然呢？” 盛歌尝试性活动了一下胳膊，长时间的昏迷让她脑袋发晕。 “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才四个时辰而已。” “四个时辰……” 盛歌算着时间，她被青歌坊附近安插的同伴救走的时候差不多是申时，睡了四个时辰，现在顶多子时。 “扶我起来。” 看着盛歌要起身，盛云忙出手把她给摁了回去。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盛歌有些恼，奈何自己体力没恢复打不过盛云，只好瞪着眼珠子道，“小姐还等着我的消息，我得回将军府。” “回什么将军府，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走出这间屋子我跟你姓。” 盛歌嘴角一抽，“你本来就跟我姓。” 盛云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坐到了床沿边，“宋天睿还没死心，正派人在城内秘密搜查呢。你现在出去，就等于蠢鸟撞进笼子里，插翅也难飞。” 盛歌被她的比喻气得额角突突直跳，“我不回去，小姐会担心的。” “没事，主子会处理。” “主子呢？” 正说着，且见殷景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盛云便立刻起身行礼，盛歌也挣扎着坐起身来。 “主子。” 殷景熙压了下手掌，示意她不必下床行礼。 “怎么回事？” 盛歌抿唇，把自己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是属下的过失，请主子责罚。” 殷景熙听闻之后眉头紧蹙，“你是说，内相和尉坤私下见面。” “正是。” 盛云瞧着殷景熙的神色，主动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多派几个人去盯着内相？” 殷景熙拧眉想了想，“已经打草惊蛇，内相府此时应是固若金汤。你想个办法，把眼线安插到尉坤府里去。” “是。” 第434章 回忆 血。 入目尽是无边无际的血水。 顾姒提着剑立在战场上，身上厚重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全。四周原本已经倒下的大凉蛮夷又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像是杀不死的怪物，即便是断了手脚破了头颅依旧可以重生再战。 反观弘明国的大军，除了她以外，其他的战友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顾姒抬手擦了擦脸上迸溅上的血迹，把沉重的长剑握得更紧了几分。 一声长啸，她提剑再次向敌人冲了过去。 呼——！ 顾姒自黑暗中惊坐起，原本莹润透亮的面色因为噩梦的侵扰而变得惨白。她浑身大汗地掀开被子，下床点燃了放在桌上的烛火。 看着窗外的天色，应该早已过了子时，但盛歌却依旧没有回来。 联想到自己刚才做的噩梦，不知为何，顾姒感觉心底逐渐浮现出淡淡的不祥之感。她披了外衫推开窗户，凉凉的夜风吹入屋内，掀起了她身后瀑布似的长发。 夜空中无星无月，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和自己上一世被冯尔雅算计的夜色何其相似。 就在尉坤的妻子凌楚瑶放话不会接受殷琉焕插手家族生意之后，冯尔雅便骗走了她的嫁妆，说是以殷琉焕的名义笼络尉坤和凌楚月。 当初顾战为了不让顾姒被人看轻，几乎把自己半生所得的赏赐全部都给了她做嫁妆。那一百八十台的红妆自崇武将军府出去，在城中绕行了一周后抬到了贤王府，看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其中冯尔雅和顾灵水更是嫉妒的发狂，发誓要把顾姒的嫁妆都夺到自己手里。 故而当冯尔雅真的从顾姒手里骗到嫁妆之后，当即与顾灵水瓜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交到了凌楚瑶的手中，以顾姒的名义投资在了私盐的生意上。 并且两人达成了协议，冯尔雅以贤王侧妃的身份带着凌楚瑶融入到京都城的上流贵人圈子里。 这笔银子带来的收益源源不断地流入了殷琉焕的口袋，冯尔雅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只可惜顾姒却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等着对方把本金还给自己。 直到半年之后，尉坤走私私盐的事情被人发现捅到了太子那去。太子一本奏章送到皇帝面前。 尉坤被捕，凌楚瑶被就地斩杀。 而顾姒则是在睡梦中被秋水哭着唤醒，这才惊恐地发现院子内涌入了大量的官兵。 衙役拿出官府批文，以勾结尉坤贩卖私盐将她抓走问罪。 无论顾姒如何喊冤叫屈，都没有人信。因为在尉坤的府邸中搜出一个账本，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顾姒的名字。 而殷琉焕和冯尔雅就冷眼看着她被戴上镣铐拖走，半句为她申辩的话都没有。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阵阵小雨。 细密的雨水随风落在顾姒脸上，唤回了她的神智。 盛歌做事一向沉稳，像这种夜不归宿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定是跟踪尉坤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顾姒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水痕，关上了窗户。她决定等到天色一亮，就去吟月堂找盛云帮忙，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把盛歌找回来。 第435章 插手（1） 天色一亮，顾姒便起身整装待发。 就在她准备出门之际，却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永昌王府的信件。那信中明确写到盛歌就在永昌王府，请顾姒立刻前往一叙。 “盛歌怎么会在永昌王府！？” 顾姒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至少人找到了，而且殷景熙还派人给她送了信，说明盛歌没有生命危险。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秋水一早就被顾姒叫起来，说是有要事立刻前往吟月堂。她不敢耽误，马上派人安排了马车。 谁知临到出门了，顾姒突然改变了主意。 “去永昌王府。” 抵达王府，顾姒迫不及待下了马车。 侍女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前往了后院，但这次并非直接去殷景熙的书房，而是拐到了一间幽静的小院中。 “这里是……” 侍女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小姐的侍卫受了些伤，被世子殿下安置在厢房中休息。” “什么？盛歌受伤了？你怎么不早说！？” 顾姒吓了一跳，二话没说绕开侍女跑了进去。 房门开启，只见盛歌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床边上一名小丫鬟正撑着脑袋打瞌睡。 “盛歌？” 听到声响，丫鬟骤然惊醒。 就在她起身想要行礼的时候，顾姒抬手打断了她的动作，压低声音命令道。 “你先出去。” 见她脸色不好，丫鬟不敢多嘴，立刻悄悄退了出去。 秋水站在门外朝内张望，也是万分担忧。 顾姒小心翼翼坐到盛歌的床边，看到她身上被血水浸湿的绷带，心中很是难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盛歌居然被人伤成这样！ 谁干的！？ 嫣红的血色刺激着顾姒的眼球，让她浑身的血液因为愤怒而沸腾。 许是喝了镇痛的汤药，盛歌睡得很沉。但即便如此，她的眉头在睡梦中依旧是紧绷的。 主仆二人一坐一躺，静静地坐了一盏茶的时间。 最后顾姒深吸一口气离开房间，“进去守着，等人醒了再通知我。” 瞧着顾姒难看的神色，秋水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那小姐您呢？” “我去找世子殿下。” 既然人是殷景熙找到的，那对方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两人见面的时候，殷景熙正在院子里练剑。 这还是他小时候跟着顾战学武时保留的习惯，每日清晨起来先练满半个时辰的剑再做其他事情。 顾姒心浮气躁地踏入院门，随即便被殷景熙帅气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儿时的小哥哥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不仅才华横溢，在剑术上更是颇有造诣。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术舞下来，殷景熙额上渗出了薄汗。而顾姒则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得痴了，连前来的目的都抛在了脑后。 “水。” 听到殷景熙的话，顾姒这才恍然回神。她下意识从侍女手中接过晾凉的茶水和汗巾子递给对方。 “热不热？” 殷景熙愣了一瞬，随即抿着笑接过东西。 “还好。” 小时候顾姒经常搬个小凳子坐着看顾战带顾戎和殷景熙练剑。每次练完了她都会积极把茶水和汗巾子送给三人。 所以刚才殷景熙开口要水的时候，顾姒本能地抢了侍女的活计。 第436章 插手（2） 殷景熙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去换件衣服，你先去书房等我。” 顾姒颔首，乖乖去书房等着。 一个人站在寂静的书房中，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 等殷景熙带着水汽出现的时候，就瞧见顾姒整个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气场冷清沉稳。 “昭昭。” 顾姒抬眸，目光在对方完美的俊颜上停留了一瞬。 “世子殿下请坐。” 察觉到对方微妙的情绪变化，殷景熙挑了挑眉。 “人见到了？” 顾姒颔首，“多谢世子殿下替我照顾盛歌，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殷景熙入座，等着侍女送上茶水退出去之后才缓缓开口。 “她被内相的暗卫追杀，正好被我的人撞见，顺手就带回来了。” 顾姒猛地攥紧拳头，“内相！？” 殷景熙呷了口茶水，不徐不疾道：“盛歌按照你的吩咐盯着尉坤，无意间发现对方和内相私下有往来。” 顾姒心脏砰砰直跳，“所以，尉坤离开瑾萱阁之后去见了内相。”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商量贩卖私盐的生意。” 此话一出，顾姒瞪圆了大眼。 “私，私盐。” 殷景熙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盛歌昏迷中说漏了嘴？ “经过之前的那些事情，内相是谁的人，昭昭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殷琉焕不会轻易错过崇武将军府的势力，内相也卯足了劲儿要给宋泽成报仇。你盯着冯尔雅是对的，别让她成为第二个顾瑜。” 顾姒：“……” 殷景熙突然如此露骨地说出这些话，让顾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世子殿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无妨。” 殷景熙深深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手掌。一名蒙面的暗卫推门而入，将一封信放在了顾姒手边。 顾姒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神情警惕地看着对方。 “拆开看看。” 这是她今日收到的第二封信，但其中的内容却比第一封更令人惊讶。 “你在尉坤府里安插了眼线！？” “殷琉焕想利用尉坤家里私盐生意给自己提供银钱，好和太子以及三皇子相斗。此人很关键，不得不防。” 顾姒合上信纸站起身来，“既然盛歌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多谢世子殿下替我找到了她。” “昭昭。” 殷景熙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那语气中蕴含的威压迫使顾姒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要想阻止殷琉焕上位，你需要更有力的盟友。” 顾姒背脊僵硬如铁，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不过是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不懂这些朝堂上的斗争。世子殿下若是想寻盟友，只怕是找错人了。” 说话间，殷景熙已经起身踱步到了她的身后。 两人贴得很近，顾姒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滚滚的热度。 “昭昭不必害怕，我只是想帮你。” 话毕，顾姒猛然转过身来。 那灵动的双眸中此刻掺杂着警惕、不解、恼怒等复杂情绪。 但在她目光接触到殷景熙那张坦荡温柔的俊颜时，那些负面的情绪就像是春寒料峭的雪花遇上了和煦的春风，渐渐融化成了涓涓细流。 第437章 担心（1） “崇武将军府世代忠君，只为皇上做事，从不涉党争。” 看见顾姒绷着小脸义正言辞的说着话，殷景熙好看的薄唇中溢出一声轻笑。 顾姒脸颊因为这声笑而骤然涨红，她颇为羞恼地瞪着对方。 “你笑什么？” 殷景熙敛去笑意，伸出手指轻柔地剐蹭了一下顾姒柔嫩的面庞。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殷哥哥商量，不必一个人扛着。” 见她面露不解，殷景熙便低声提醒了两句。 “贤王和顾灵水的婚事，还有上次顾瑜诬陷崇武将军的事情。以后像这种大事，记得提前与我说一声，别老是让我措手不及。” 殷景熙的话像是冬日的寒风，让顾姒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冻结成冰。她粉色的唇瓣蠕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要反驳否认，但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当日在宫里被殷琉焕逼婚的时候，正是因为殷景熙的通知，顾战才能及时赶到替她解围。 而顾瑜诬陷顾战通敌叛国那次，宫门口突然站出来替顾战喊冤的百姓…… 想到这，顾姒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禁不住惊愕失色。 “你，你早就知道。” 殷景熙眸底深处透出几分了然于胸的狡黠之色，他并不介意把自己阴寒的一面透露给顾姒所见。 “我毕竟是皇嗣。” 顾姒感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恨不得以头抢地。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绝不会被人知道，没想到却早就被殷景熙看破。 好在殷景熙是自己人，但万一…… 顾姒倏然皱眉，说话的声音微微带了些颤音，“这些事，你可告诉了别人？” “怎会。” 顾姒心情复杂，她对付殷琉焕也好，废了七皇子也罢，都只是开始。她最终的目的是想要掀翻整个殷氏王朝，为自己的家人在上一世的遭遇复仇。 但殷景熙是世子，也姓殷。 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真实的意图，可还会真心实意帮自己？ 瞧着顾姒脸色越来越差，殷景熙忍不住心疼地拖住她的下颚，迫使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睛。 “昭昭。你可还记得我当年为何会被顾将军接回崇武将军府？” 顾姒没弄懂他想表达什么，便抿着唇没接话。 紧着却听殷景熙沉声道：“当年若不是顾将军千里勤王，将我从叛军的手中救下，我早已不在人世。” 略带薄茧的手指轻柔地刮过顾姒柔嫩的下颚，带起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 “以后再遇上麻烦，不要总想着自己扛。” “别总让我担心。” …… “别总让我担心。” 殷景熙轻柔的话语一直不断在顾姒耳边回响，体内的热气随着马车摇晃的幅度一点点升至头顶，熏得她脸热心跳。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自己吗？ 那他提到当年顾战救他性命的事情，是不是在向自己保证，他绝不会背叛自己？ “小姐可是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秋水担忧地望着顾姒，自从永昌王府出来，她家小姐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闷声不说话，但脸却比去的时候红了好几度。 顾姒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迫使自己从羞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盛歌的伤势过重，暂时不好挪动。从明日起你每天都去永昌王府看看她，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是。” 说完这话，顾姒再次陷入沉思。 原来她之前做的事情一直都被殷景熙看在眼里，并且对方还如此强势地插手了自己的计划，要帮着自己一起对付殷琉焕和内相等人。 这让顾姒措手不及的同时又感觉心脏被人捧在了手里，又酸又疼，却又有几分被人珍惜的欢愉。 原来被别人默默注视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 有些奇怪。 但却不讨厌。 第438章 担心（2） 与此同时，殷景熙站在厢房内。 盛云一边给醒过来的盛歌喂药一边调笑，“顾小姐最是心思缜密，主子今日的话说得如此直接，就不怕顾小姐心生怀疑？” 殷景熙没理会盛云，反而对盛歌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待在王府，等伤好了再回去。记住，别说错了话。” 盛云说的没错，他这么做的确有些冒险。 他的昭昭格外聪明，今日只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分析给惊住了，但迟早会回过神来。至于吟月堂的事情，应该瞒不了太久。 不过他不后悔。 因为只要一想到昨日顾姒以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拒绝向自己透露她的计划时，殷景熙就感觉心脏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般。 顾姒把自己武装得像只小刺猬，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立马竖起尖刺。 他不想看到顾姒这般辛苦，也不忍心冷眼看着她一个人与那些魑魅魍魉作对。 所以借着盛歌这次的失误插手顾姒的计划，是他唯一接近她的机会。 瞧着殷景熙离开时冷厉的背影，盛歌心情颇为复杂。 她原本是殷景熙的暗卫，但待在顾姒身边这么久，心里又难免偏向了顾姒。如今帮着男主子欺瞒女主子，总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一看盛歌这模样，盛云就忍不住笑出声。 “顾小姐那么聪明，你可要当心了。万一被她瞧出些什么，就等着被主子赶回山上重新受训。” 盛歌揉了把脸，叹气道：“我太难了。” 盛云笑了一会儿，神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看得出来，主子对顾小姐是认真的。你要护好顾小姐，别再让主子分心。” “再？”盛歌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你什么意思？” 盛云抿了抿唇，“顾瑜的事情你知道的，当时内相派人接触咱们吟月堂，想让我们帮忙造假顾战通敌的伪证。就为了帮顾小姐，主子愣是不让咱们接这单活，白白错失了掌握贤王构陷忠臣的把柄。” 盛歌沉吟了片刻才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顾小姐先贤王一步找到了吟月堂。” 盛云挑眉，“你倒是看得开，主子是为了什么才开启这间吟月堂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本末倒置，贤王的把柄没拿住，反倒成了专门给顾小姐提供便利的地方了。” “那有什么关系？”盛歌不以为意，“以顾小姐的聪明才智，迟早会把贤王拖下马。” “可主子要对付的人不仅仅是贤王。” 盛云站起身来，眼神是前所未见的严肃。 “这么多年来主子韬光养晦，不是为了替他人作嫁衣裳的。顾小姐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介女流，没有撼动皇室的能力。但主子就不一样了，他才是……” “盛云。” 眼看盛云越说越激动，盛歌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 “主子要做什么，不是你我能干涉的。况且顾小姐拥有的不仅仅是聪明才智，她的身后还有崇武将军府的势力。” 说到这，她甚至轻柔地笑了。 “况且自从和顾小姐走得近了，主子才像是真正地活着。” 第439章 时机 虽然没有了盛歌在身边监视冯尔雅，但顾姒并没有失去消息来源。每日秋水前往永昌王府探望过盛歌之后，都会把最新有关尉坤和冯尔雅的消息送回来。 这日顾姒正学着给未出世的小弟弟缝肚兜，秋水便进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小姐，尉大人和表小姐又在瑾萱阁见面了。” “说了什么？” 秋水左右看了看，见下人们都在院子外面做事，这才放心说道：“尉大人似乎有意请表小姐引荐将军，说是有生意想介绍给将军。” 此话一出，顾姒就被针尖戳破了手指。嫣红的血迹落在素雅的绸布上，平白污了好料子。 沾了血的东西不吉利，顾姒自然不会将它送给未出世的小弟弟，只能皱着眉扔到了一旁。 秋水担忧道：“我去拿药膏来。” “不用了，小伤而已，你接着说。”顾姒抿了血珠，神色略显凝重。 “表小姐当时没答应，只说要让姑爷和将军商量之后才能决定。小姐，尉大人能和表小姐在一起，还暗中勾结内相，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可不能让他蛊惑了将军。” 顾姒挑眉一笑，赞许地看了秋水一眼。 “有长进。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 就在顾姒揣度应该如何应对冯尔雅和尉坤的计划时，飞兰院里也是愁云盖顶。 “什么，尉坤想见顾战？”顾玥怡神情凝重地看向自己的夫君，“尉坤什么意思？借着咱们尔雅当跳板，其实只是想接近顾战？” 冯祯抬手打断顾玥怡的猜度，仔细思索了片刻。 “你先别慌。尉坤此人身份特殊，咱们至今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人。” 顾玥怡急躁道：“那和他想见顾战有什么关系？” 冯祯以眼神安抚对方，“如果尉坤代表钱财的话，那顾战就代表军权，他突然提出想见顾战，当真只是为了拉他入伙做生意？顾战为人耿直，尉坤就不怕他揭发自己？” 听到他这么说，顾玥怡也冷静了下来。 “那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应该是尉坤的主子想要得到崇武将军府的支持。” “那他对咱们尔雅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冯祯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端庄清秀的女儿，自信勾唇，“真心和利益并不冲突，如果二者能够兼得，岂不是更好。” 对上冯祯的视线，冯尔雅心中很是难过。 “爹爹这话的意思是，尉坤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并非全然的真心相待？” “尔雅不必妄自菲薄。”冯祯伸手轻拍了一下冯尔雅的肩膀，沉声叮嘱道，“如果只是为了接近顾战，尉坤也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了，还愿意为你付出这么多。只是顾战这人是个死脑筋，让他同意掺和私盐生意，还不如杀了他。” 冯尔雅一听这话便急了，“那要怎么办？” 如果不能帮尉坤争取到顾战，那她是不是就得放弃这条金龟婿了？ “怎么办？”冯祯眯着眼睛看向顾玥怡，“夫人之前不是想分家？” 顾玥怡敏锐地瞪大了眼睛，“夫君不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冯祯哼笑一声，“现在成熟了。” 第440章 计策 这日午膳之后，顾姒带着秋水来到了永昌王府。 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盛歌已经能下地了。顾姒今日过来，便是要接她回府的。 “小姐。” 盛歌单膝跪在顾姒跟前，神情颇为内疚。 “属下办事不利，让小姐担心了。” “快起来。”顾姒亲自扶住她的胳膊，“不怪你，是我的疏忽。” 她明明知道尉坤最后会和殷琉焕同流合污，就该想到尉坤也有接触内相的可能。只是那事情还没发生就说出来，只怕盛歌会将她当做妖怪。 “顾小姐，世子殿下请您前往书房一叙。” 侍女的声音打断了顾姒的思绪，她冲秋水使了个眼色。 “照顾好盛歌，我去去就来。” “是。” 顾姒来到书房，殷景熙手里正拿着一封书信在看。见她进来，便随意招了招手，把信递给了她。 “恭喜。” 顾姒一看便知是安插在尉坤府里的眼线有了消息，挑眉道：“恭喜什么？” 殷景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有妹夫了。” “嗯？” 顾姒接信的手指微顿，随即拿过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 原来是冯尔雅已经与尉坤商定了前往崇武将军府提亲的日子，并且双方还在暗中定下协议。 尉坤在提亲的时候会承诺提供一万两银子的彩礼，而冯尔雅这边也会请求顾战提供等价的嫁妆。 但实际上一万两的彩礼不过是谎言，其中一半会在成亲之后归还尉坤。 两人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从顾战手中骗取一万两的嫁妆罢了。事成之后那多出来的五千两银子，九成归冯祯和顾玥怡，一成归尉坤。 “呵，还真是喜事一桩。” “可要阻止他们？” 殷景熙知道尉坤在和内相联系，也就知道了他幕后的主子是贤王殷琉焕。顾姒与殷琉焕不睦，自然不愿意在府中留下对方的眼线，更何况冯尔雅还想用成亲的事情骗顾战的银子。 “那倒不必。最近叔奶奶身子不适，表妹能和尉坤成亲，也算是给她老人家冲喜了。” 这回话倒是出乎殷景熙的预料，让他不由自主将目光停留在了顾姒身上。 感受到对方似笑非笑的审视目光，顾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脸上有东西？” “看来昭昭已经有主意了。” 顾姒的确有了想法，只是都是根据她上一世的经历制定的计划，直接说出来只怕会引起殷景熙的怀疑。 她沉默地摘了油灯的灯罩，将信纸点燃销毁。 “尉坤的家室，世子殿下可查到了线索？” “已经派人去查了，还需几日。” 正说完，便听到有人轻声在书房门口禀报。 “主子，江南来的飞鸽传书。” 殷景熙展颜，“我们昭昭运气真好，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话毕，便叫人把信送了进来。 顾姒看到信中的内容，总算松了口气。 “尉坤其实有妻有子。” 此话一出，殷景熙下意识虚眯起了眼睛，像是顺着这条线索联想到了什么计策。 顾姒提笔，当着他的面在崭新的宣纸上写下了新的命令。 “通知尉坤妻子，其夫即将在京都迎娶新妻。” 第441章 提亲（1） 顾姒以修长白嫩的手指提着墨迹未干的信纸吹了吹，随后交给负责传信的属下。 “送回去。” “是。” 等人一走，殷景熙便轻声失笑。 “昭昭好计谋，只是这一万两的嫁妆……” “自然不会真的给她。” 顾姒带着盛歌返回了崇武将军府，耐心在府里等了没两日，便真的听到尉坤上门提亲的消息。 顾战和云傲雪正在屋子里坐着给肚子里的孩子选名字，突然听到下人来禀告说当朝太仆寺少卿尉坤尉大人上门提亲，吓得差点把笔给扔地上。 顾战豁然起身，满脸的不可思议。 “谁来提亲？” “是太仆寺少卿，尉坤尉大人。” 云傲雪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尉坤？这是什么人，怎么以前都没听过他的名字。”说着伸手拽住顾战的衣袖追问，“夫君可和这个人打过交道？” 顾战也有点儿慌，“没有。不过太仆寺少卿也是不小的官职了，能坐上这个位置，只怕年纪也不小了？” 此话一出，夫妻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 就在此时，顾姒由秋水扶着走进门来，“爹，娘，你们二人站着做什么？” 顾战的视线落在顾姒身上，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心里不由得更加气闷了。 这个尉坤！难不成想老牛吃嫩草？！ 瞧着顾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顾姒不由得挑起眉头。 “爹爹这是怎么了？” 她问着话，眼神却是落在了一旁的丫鬟身上。 对方只犹豫了一瞬便开口，“回大小姐的话，是太仆寺少卿尉坤尉大人登门提亲来了。” “尉坤尉大人？” 不等顾姒作出反应，顾战就沉着嗓子呵斥道：“什么尉大人，不见！让他回去！” 顾姒一惊，忙阻止道：“等等！既然对方是来登门提亲的，爹爹作为崇武将军府的主子，哪有不见客的道理。你去把尉大人请去正厅等候，就说爹爹一会儿就到。” 丫鬟瞧了眼顾战黝黑的脸色，缩着脖子没敢动。 云傲雪走上前拉住顾姒的胳膊柔声解释，“傻孩子，这个尉坤来提亲，多半是冲着你来的。但我和你爹爹都分析过了，这太仆寺少卿是正四品的官职，这尉坤能有此成就，只怕年纪也不小了，家中极有可能已经有了正妻。爹娘可不愿你去给别人做妾。” “做妾！？他也配！我顾战的女儿给他做正妻都是低嫁了，让他立刻给我滚蛋！” 顾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没想到顾战和云傲雪会由此误会。 “爹娘，你们都没见过那尉坤，怎么就知道人家年纪大还是小。况且这府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怎么就确定那尉坤就是来向我提亲的？” 听了这话，云傲雪竟是松了口气。 “但你比尔雅还大些，哪有姐姐不出嫁，妹妹先嫁人的道理。” “这有什么。”顾姒失笑，“我可是崇武将军的嫡女，可是等闲什么人都有资格求娶的？娘亲既然说尉坤有可能是个年纪大的，那就更不可能是来向我提亲了。除非他脑子有问题，想被我爹爹和兄长揍出去。” 第442章 提亲（2） 听到顾姒的俏皮话，云傲雪终于笑出声来，而顾战的脸色也总算好看了一些。 “罢了，既然人来了，那咱们就去见见。”云傲雪抚摸着肚子看向顾战，“若对方真是个不懂礼数的，请他回去就是了。” 顾战自然是听夫人的，“好。” 谁知两人来到大厅之际，发现除了尉坤之外，顾玥怡和冯祯也在。 这正主还没到，三个人已经开始畅聊了。 “呀，二哥来了。” 顾玥怡第一个发现顾战和云傲雪，便拉着冯祯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尉坤也起身行礼，模样谦逊得很。 “下官尉坤，见过崇武将军府，见过将军夫人。” 尉坤转过身来，顾战和云傲雪都有些诧异。因为此人比他们想象中年轻许多，顶多三十出头的模样。而且尉坤是江南人士，气质温润儒雅，乍眼一看甚至有几分让人如沐春风的错觉。 “尉大人请坐。” 顾战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心中暗自评判起来。虽然看起来不赖，但配他的昭昭还是差了些。 尉坤刚来京都没多久，尚且没机会见过顾战。来之前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没料到顾战看人的眼神如此犀利，竟是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紧张感。 尉坤屁股还没沾着椅面，就听顾战沉声问道：“听下人禀报，尉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提亲？” 尉坤又忙站了起来回话，“回将军的话，的确如此。下官曾无意间见过贵府冯小姐一面，惊为天人，过目难忘。多日辗转反侧，今日终于鼓足勇气前来贵府提亲，还请将军成全。” 此话一出，顾战和云傲雪的神情都有几分诧异。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还真让顾姒猜准了，这人竟真是来向冯尔雅提亲的。 见两人面面相觑不说话，尉坤还以为对方是对自己不满意，忙将拱手解释。 “下官知道这婚事当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下官父母年迈，且都在江南老家，这一时间只怕无法赶来京都。不过媒人下官却是带来了，还有下官的生辰八字等，都也已经经过媒人交于了冯大人和冯夫人。” 说到这，尉坤郑重向顾战以及云傲雪拱手。 “下官是真心想要娶冯小姐为妻，还请将军成全。” 顾战脸色变了变，不由得为刚才强硬的态度感到尴尬。 “既然尉大人是来向尔雅提亲的，那这些事情当由冯祯做主。” 冯祯笑呵呵道：“二哥这是什么话，你是尔雅伯父，又是这崇武将军府的主子，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该取得你的同意才行。” “是啊，承蒙二哥的照拂，我们尔雅才能有今日。这婚嫁之事关系尔雅一生，还请二哥帮忙拿个主意。” 这两口子过分讨好的态度让顾战有些懵，云傲雪适时开口替他解围。 “玥怡，这尉大人今日来提亲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了？” 顾玥怡十分满意地看了尉坤一眼，颔首道：“尉大人很有礼数，已经提前知会了。” “那就是了，听你的意思，是对这桩婚事极满意的。既如此，那我们做伯母伯父的又有什么理由反对的。” 顾战顺势点头，“恭喜二妹和二妹夫了。”他现在尴尬得很，只想快点回觅云院去。 见顾战和云傲雪不反对，尉坤又从衣袖中拿出了厚厚的一本小册子。 “对了，这些是下官准备的彩礼单子，还请将军过目。” 第443章 彩礼 顾战原本不想看这些，但在顾玥怡和冯祯期待的眼神下还是接过去了。谁知刚打开册子，就被开头的银票数额给吓了一跳。 “银票八千两？！” 尉坤笑眯眯解释，“只是银票，后面还有两千两的礼单，一共合计一万两银子，还请将军过目。” 顾战愣怔着将册子拉开，上面一水儿的名贵礼品清单让他直皱眉。 云傲雪也是惊了一跳，她尚且对尉坤这人没什么了解，听他张口就给一万两的彩礼，只觉得此人是疯了。 要知道当初顾灵水嫁给贤王做王妃，那彩礼也不过六千六百两银。虽然贤王当初有因为不喜顾灵水而故意压低彩礼的嫌疑，但尉坤给的这个数目还是太大了。 看顾战和云傲雪都愣住了，顾玥怡心中甚是解气。 “哎呀，这彩礼未免也太多了些。尉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尉坤朝顾玥怡拱手，“下官乃是真心对待冯小姐，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能代表下官深情之一二，还请冯夫人不要推辞。” 顾战合上彩礼单子，直接塞给了顾玥怡和冯祯。 “难为尉大人如此深情。” 他原本只是感叹一句，谁料顾玥怡却顺势把话接了过去。 “既然二哥不反对，那我们就收下了。” 尉坤十分高兴，“那这亲事……” 顾玥怡和冯祯对视一眼，“我们找人看过了时间，年底有个极好的日子。” 话还没说完，却见尉坤凄苦了神情。 “不瞒夫人，下官祖父年迈，最近身子越发不好了。若是夫人不介意，下官想尽快完婚，以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 “那尉大人的意思是……” “下个月中旬有一吉日。” “下个月！？”顾玥怡还没开口，云傲雪却是被惊着了，“这也太急了点儿。” 尉坤神色忐忑地望向顾玥怡和冯祯，“下官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礼了，但确实是逼不得已。还请冯大人和冯夫人体谅！” “这……” 顾玥怡故作为难地想了许久，最后叹气道：“既然尉大人这般诚心，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不亏了婚礼的礼数，一切都由尉大人做主。” “多谢岳父岳母！” 这称呼一出，婚事便是定下了。 顾战带着云傲雪回到觅云院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爹爹，娘亲。” 顾姒拉着顾戎还有秋水站在院门口等待，一看到两人回来就主动迎了出去。 “怎么样？那什么尉坤真是来提亲的？”顾戎听说有人登门提亲，紧张得额头都在冒汗，生怕自己的宝贝妹妹被不知道什么品行的人给拐了去。 顾战嘴角一抽，“是来提亲的，不过却是向冯尔雅提亲。” “尔雅表妹？”顾姒眼珠子一转，上前抱住了云傲雪的胳膊，“娘亲，那尉大人长什么样，可是个好人？姑父和姑母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云傲雪被问得脑袋发晕，伸手轻轻拧了下顾姒的脸蛋。 “小嘴巴巴的，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我好奇嘛。” 云傲雪看了顾战一眼，这才徐徐解释道：“尉坤瞧着年纪不大，想娶尔雅为正妻。你姑父和姑母已经同意了，下个月就完婚。” “下个月！？”顾戎同样瞪大了眼，“这是着急冲喜吗？这么急。” 第444章 嫁妆 顾战闻言呵呵一笑，“也差不多了，尉坤祖父年事已高，想让他尽快完婚。虽然有些仓促，但对方承诺婚礼的礼数一样不会少，还给了尔雅一两万两银的彩礼单子。” 顾戎揉了揉耳朵，“多少银子！？” “一万两。” “一万两，娶公主吗？” 顾戎的吐槽引来顾姒的一阵轻笑。 云傲雪瞪了顾戎一眼，软软斥责了一句，“别胡说。” 要是让外人知道顾戎把冯尔雅形容成公主，马上就会有顾战要称帝的谣言传出去。 顾姒笑着替顾戎解围，“也不怪兄长惊讶，这一万两的彩礼的确有点多了。娘亲，这尉大人是做什么的，家里这么有钱的吗？” 云傲雪和顾战都不了解这个新上任的太仆寺少卿，也没法回答顾姒的问题。 顾姒又追问道：“那对方给了这么多彩礼，姑父和姑母又准备回多少嫁妆呢？” “这得看你姑父姑母怎么商议了，照理来说彩礼和嫁妆的金额不会相差太大，除非其中一方的地位比另外一方高许多。” 就像当初送顾灵水出嫁，因着夫家是贤王，身份高出他们许多。故而顾瑜和周婉婷准备了两千两的嫁妆也就够了。 “那就难办了，尉大人是正四品，我爹爹是正一品。说起来还是咱们家高他们一头，那嫁妆岂不是要比彩礼还多？姑父姑母哪来这么多钱，该不会来找咱们要？” 顾姒的话看似无心，却说得顾战和云傲雪都皱起了眉头。 顾戎更是白眼翻上了天，“他们嫁女儿，凭什么找我们要银子？” 正说着，便远远瞧见冯祯与顾玥怡带搀扶着老夫人缓步而来。 顾姒眉梢一挑，拽着云傲雪的衣袖，“娘亲你看。” 冯祯和顾玥怡也没料到顾战一家四口会站在院子门口说话，这远远的视线撞在一起，不禁有些尴尬。 顾战拧眉，“他们来做什么？” 自从顾瑜的事情之后，老夫人一向深居简出。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和冯尔雅的婚事脱不了干系。 “二哥，二嫂，怎么站在门口说话呀。”顾玥怡笑意吟吟地上前，态度谦逊得很。 顾战没回答，只转头向老夫人点了点头。 “叔婶身子好了？” 老夫人因为顾瑜的死，心里对顾战有怨气，病好了也不愿出门。如今若不是有求于顾战，才不会强打精神跟着顾玥怡来觅云院。 “托你的福，好多了。” 瞧着老夫人满脸的病容，又顾忌对方是自己长辈，顾战即便心里不喜她，但还是退了一步把人让了进来。 “外面风大，有什么事进屋说。秋水，看茶。” 一行人在厅中坐下，顾战扶着云傲雪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 喝了口热茶，顾战抬眸淡淡看向顾玥怡和冯祯。 “尔雅的婚事刚定，二妹和妹夫不去着手婚礼的准备，怎么有空来我觅云院？” 冯祯放下茶杯，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二哥，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二人今日过来是有求于你。” 顾战挑眉，“哦？” 见对方不追问所求何事，冯祯只能硬着头皮道。 “二哥二嫂刚才也瞧见了，那尉大人承诺给咱们尔雅一万两的彩礼。咱们尔雅好歹也算是崇武将军府出去的小姐，这嫁妆也不好太寒暄。否则凭白落了咱们将军府的颜面，也让二哥脸上无光。故而我们夫妻今日过来，是想就尔雅嫁妆的事情与二哥商议一下。” “姑父嫁女儿，是想让我爹爹帮忙出银子吗？” 顾姒突然开口，问题十分露骨，瞬间就让对面的三个人脸色沉了下来。 第445章 条件 自己嫁女却让别人出钱，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好笑又无礼。 冯祯嘴角抽搐，想要委婉粉饰一下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好的词汇。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感受到冯祯的难堪，顾玥怡干笑着解释。 “也并非全然都仰仗二哥，这些年我和冯祯原本也呕心沥血替尔雅存了些嫁妆。奈何尉大人给的彩礼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刚才回去算了算，以冯祯每年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一百年，也达不到一万两银子啊。” 冯祯作为侍郎，一年的俸禄也有百两以上，但与尉坤的一两万相比实在是不够看。 不过哪个京官是单单只靠俸禄过活的，况且顾玥怡惯会经营，早些年从中馈里抠出来的银子都换成了地契房契。 再加上他这么些年仗着自己是顾战妹婿的身份，不知道从其他地方得了多少好处。 只是对着顾战，夫妻两人自然是要哭穷的。 顾玥怡垂眸，神色哀求道：“二哥，我们就只有尔雅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没别的想法，只指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您也瞧见了，尉大人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我们是真心想替尔雅促成这段姻缘。还希望二哥二嫂能帮帮忙，别让尔雅嫁过去就被人低看一眼。” 这嫁妆的多少象征着新娘在娘家的地位和受重视程度，如果冯尔雅的嫁妆明显少于尉坤的彩礼，那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听了冯祯和顾玥怡的请求，顾战和云傲雪都没接口。 气氛沉默起来，倒是顾戎先一步开口。 “姑父姑母，不是父亲母亲不愿意帮忙，只是一万两银子也太多了！听说当初顾灵水嫁给贤王的时候，嫁妆也没到这个数。” 提到此事，老夫人的神情骤然一变。 “灵水是个福薄的，还没进门就被人给算计了。但尔雅却不一样，尉大人是真心疼爱她，想来日后入了门也会福运昌盛。” 顾姒装作听不懂老夫人的隐晦曲折，只端着杯子认真喝茶。 其实她心里也是好奇得很，对方究竟会用什么方式说服顾战出钱。要知道，顾战因为顾瑜的事情，至今对顾玥怡和老夫人他们没有好脸色。 果不其然，顾战听了老夫人含沙射影的话后脸色更冷了。 “既然二妹和妹夫都张口了，尔雅又是我的侄女，我自然会帮衬几分。但一万两实在太多，我顶多能出两成。” 两成也是两千两，对于冯尔雅这个顾府旁系的表亲来说，顾战能出这个数目的嫁妆已经很不错了。 但冯祯和顾玥怡的胃口可不止两千两，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老夫人。 接收到暗号，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起身。 “顾战，我也实话与你说了。请你出这一万两银子的嫁妆，我们也是带了条件来的。” 顾战闻言剑眉蹙得更紧了，“叔婶究竟想说什么？” 老夫人叹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孱弱模样。 “我知道瑜儿的事情让你心里不痛快，不待见我这个老太婆，巴不得我们早点离开将军府。” 话刚说到这，顾战嘭的一声把茶杯磕在了桌上。 “叔婶慎言。” 第446章 诉苦 老夫人的话让云傲雪精致的五官中透出凌冽寒气。 “叔婶这话就没理了，当初我夫君差点因为顾瑜的诬陷平白丢了性命，心中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但既然叔婶把顾瑜从族谱上逐了出去，此事也就揭过了，我们夫妻没有为难过您老？您说这样的话，让外面的人听了还以为我们苛待您了？”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扭头便盯上了顾姒。 “你是没有苛待为难，但别人可就未必了。如今人人都知道我老婆子死了儿子，没有依仗，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对我不敬。可怜我辛辛苦苦把顾姒拉扯大，临了临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云傲雪被这话气得眼皮直跳，“哪个下人敢克扣叔婶吃穿用度，您说出来，我立刻处置了他。” “不必。”老夫人一甩衣袖，眼中便浮出几滴泪水，“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也吃不了几口饭穿不了几寸衣。但尔雅不一样，她还年轻，如今又定了婚事，好日子还在后头。我只想临死前能看到她风风光光出嫁，过上好日子，别像我一样……” 老夫人这番话说得顾战和云傲雪心火熊熊燃烧。 “叔婶究竟是有什么不满，今日不如都说出来，不必这般阴阳怪气。”云傲雪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显然是动了真火。 顾玥怡见状忙起身拉住老夫人，“母亲算了，事情都到这步了，何必再纠结那些小事。” 她越是这么说，云傲雪越是气不过。 “还是说清楚得好，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可不担。” 老夫人闻言便撕破脸指向顾姒，“那好，你且问问她，为什么要克扣我老婆子的月银！” 见对方把战火引到顾姒身上，云傲雪有一瞬间的诧异。 “昭昭？” 老夫人补充道：“这都什么季节了，定制的秋衣为何迟迟不发？往些年这个时候炭火已经点上了，为什么今年就没有？还有我每日吃的膳食，不是青菜就是萝卜。我是驴吗？给我吃这些东西？” “噗！” 最后一句话实在太过好笑，引得顾戎不小心把茶给喷了出来。 云傲雪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转向顾姒。她知道顾姒在管家，但也相信顾姒不是那种故意克扣长辈份例的孩子。 “昭昭，你叔奶奶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是真的啊。”顾姒毫不犹豫就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老夫人气得直跺拐杖，“你看，你看！她自己都认了。” 云傲雪嘴角一抽，神情尴尬。 “昭昭，你怎么能这样。” 顾姒挑眉嘟嘴，“有什么问题吗？叔奶奶的月银一个月是十八两，这是伯母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只是以前每个月伯母都会从其他地方挪银子给叔奶奶补贴，这才显得月银比现在多。其实我并没有改动半分啊。” 此话一出，老夫人脸上委屈的表情僵住。 她以往习惯了向周婉婷伸手拿钱，对方为了讨好自己，从来都是予取予求。 而顾姒在接手管家权之后，却一点点把格外的补贴给断了，故而才给老夫人营造出了一种月银被克扣的假象。 第447章 打脸 听了顾姒的解释，云傲雪悄然松了口气，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 “这么说来，昭昭并没有克扣叔婶的月银，是叔婶自己记错了。” 老夫人尴尬又不甘地追问，“那秋衣呢？炭火呢？我的膳食呢？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顾姒不以为意地扫了对方一眼，“秋衣的事情已经说过了，是绣娘生病耽误了工期。这事姑母也是知道的，怎么，姑母没和叔奶奶解释吗？” 顾玥怡被点到名，只感觉浑身冒虚汗。 “这，当时大哥刚出事没多久，我给忙忘了。” 顾姒立刻露出一副“你看，果然不关我的事”的表情，气得对方母女两人心窝痛。 “至于炭火……”顾姒转头看向顾战和顾戎，“爹爹，兄长，你们觉得这天气需要烧炭吗？” 顾战和顾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当然不需要。” 众人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且见他们还穿着夏日的单衣，根本不怕冷的模样。就连柔弱的顾姒和怀了孕的云傲雪也只穿了比夏衣稍厚些的衣服，连去年的秋衣都没拿出来上身。 顾姒叹气，“春捂秋冻，这还没到中秋呢，叔奶奶就要烧炭，那到了冬日可怎么办？我让管家把炭火发放的时间推后了些，也是为了叔奶奶着想。” 听到这，老夫人已经气得没话说了。 顾姒却还振振有词，“最后就是这膳食的问题了，我特地问过秦大夫。他说叔奶奶本就年迈，再加上心火过旺，应该多吃素菜禁荤腥。只有严格控制膳食才能长寿。叔奶奶，姒儿一心替您着想，没想到您竟然恶意揣测姒儿？” 说完顾姒委屈地低下头抽噎起来。 嘭——！ 顾战一看宝贝女儿受了委屈，大掌拍得桌子震天响。 “我们真心待叔婶，叔婶却觉得我们都是恶人。既如此，我明日就派人送叔婶回蜀都养老。” 老夫人被这话吓的没站稳，膝盖一软跌坐回椅子上。 “你，你们……” 见场面失控，顾玥怡和冯祯忙起身打圆场。 “二哥息怒。” 他们和老夫人说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原本是想配合着从顾战那把嫁妆钱骗出来，谁知却把人彻底惹恼了。 顾战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与肃杀的气场镇得对方三人大气不敢出。 “冯尔雅的两千两嫁妆钱我会命人送去飞兰院，三位若是无事就请回。” “二哥！” 眼看事情谈崩，冯祯只能咬牙把底线透了出来。 “二哥，只要你愿意替我们尔雅出了这一万两的嫁妆，我们愿意离开崇武将军府，再不给你惹麻烦。”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顾战，云傲雪以及顾戎都露出诧异的神情，顾姒却是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的杀手锏是这个。 以离开将军府为的条件换一万两银子，倒是打得好主意。 顾战愣了一会儿才回神，“你们的意思是，要回蜀都？” 顾玥怡深吸一口气纠正道：“冯祯还在京中当官，自然不会现在回去。我们的意思是，分家。” 第448章 分家 “分家”两个字刺激着顾姒的神经，让她不禁联想到了上一世被老夫人和周婉婷等人瓜分家产的场景。 当时顾战身负冤屈，自己又没有能力守住家产，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旁系的亲戚侵占了她爹爹辛苦打下的家业。 顾战也是被惊着了，愣了一瞬才攥着拳头质问，“分家？叔婶这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通常只有家中长辈老死，兄弟姊妹关系不睦的人家才会分家单独过活。 而像崇武将军府这样的人家，都是讲究亲戚们齐力同心相互扶持，才能把家业传承下去，带领家族子弟越走越远。 当初顾战把老夫人一家人接来京都城的时候，原本也是存了要扶持他们，大家相互支撑的心思。 奈何非我亲人其心必异，这些人贪得无厌，得了顾战给予的好处之后还不满足，竟然还趁着对方常年不在京都起了侵占家产的心思。 瞧着顾战面部肌肉紧绷，鹰眼如炬，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气，顾玥怡下意识拖拽着老夫人往冯祯身后躲了躲。 “二哥，我们在崇武将军府也住了十余年。如今孩子们都已长大，我们也没有了用武之地，留下也帮衬不到您什么。” 顾玥怡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把自己塑造成了单单负责伺候顾姒的可怜人。 冯祯眼珠一转，拱手道：“多谢二哥这么多年的照拂。” 顾战深吸一口气，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 “叔婶想好了，当真要分家？若是从这个将军府走出去，以后大家就是陌路人了。” 老夫人其实心里也有些不舍，毕竟在这府里作威作福的这么多年，早就把将军府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顾玥怡一看她犹豫，便伸手掐了老夫人胳膊一把。 “嗯。” 老夫人吃痛哼了一声，这才坚定点头。 “你和阿云不在京都这么些年，我们也替你守好了这个家，顾姒也替你养大了。如今就算看在咱们本家亲戚的份上，你替尔雅出了嫁妆钱，咱们好聚好散，以后也不是不能继续走动。” “不必了。” 顾战斩钉截铁打断老夫人的话，像他这般果断的性格，若真是分了家，自然也不会藕断丝连再纠缠不清。 顾战转头看向云傲雪，以眼神征求她的意见。夫妻两人心连心，一个眼神就足以沟通。 “好，我答应……” “等等。” 一记清冽的女声传来，且见顾姒笑眯眯挤到了顾战身边握住他的粗糙大掌。 “爹爹，这分家可是头顶大事，女儿觉得应该更加慎重些。”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立刻目光不善地盯着顾姒。 老夫人急躁地跺了跺拐杖，“放肆，这种事情岂是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可以插嘴的。” “为什么不能？叔奶奶一心想分走我们家的家产，还不许我问问了？”顾姒五分俏皮五分嘲讽地反驳，气得对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云傲雪微微思忖了片刻，上前搂住顾姒的肩膀。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鬼点子多，这时插嘴应该是有什么深意。 “昭昭想说什么？” 第449章 协议 顾姒仰头以灵动的眼睛看着云傲雪，“娘亲，女儿在想既然叔奶奶是以分家为条件来请爹爹给尔雅表妹置办嫁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提出相应的条件。” “你想提什么条件？”顾玥怡紧张地看着顾姒，拿在手中的丝绢差点被抠出洞来。 顾姒浅笑着歪头，“一万两银子的嫁妆，放眼整个京都城也找不出几家府邸能如此阔绰。既如此，那我们也该约法三章。第一：尔雅表妹与尉大人的婚约，必须是正妻。若只是做个妾室，可值不起这一万两。第二：尔雅表妹与尉大人成婚，至少一年内不得合离。若是违反其中任何一条，这一万两的嫁妆，我们有权尽数收回。” 顾姒的两个条件无异于两巴掌扇在了对面三人的脸上。 老夫人重重喘了几口气，差点没仰倒过去。 “你，你竟敢诅咒尔雅和尉坤的婚事过不了一年！” 顾玥怡也是脸色奇差，“二哥二嫂，尔雅再怎么说都是顾姒的妹妹。她这么说，分明就是在侮辱我们尔雅！” 顾战听得皱眉，却没出言斥责。反倒是顾姒的话提醒了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愿意给这一万两是看在以往亲戚一场的情分上，但也应该提防被人以成亲的名义骗了钱财。 “叔婶可是在担心这两个条件达不到？” “怎么可能！？” 老夫人脸上横肉颤抖，眼中喷出火来。 “我们尔雅日后定会富贵齐天，万千宠爱于一身！” “那就是了。既然叔婶心念坚定，不过是两个可有可无的条件，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被顾战这么一激，老夫人当即躲着拐杖拍板。 “答应就答应。” 顾玥怡和冯祯甚至来不及想明白其中有没有顾姒挖下的陷阱，老夫人就已经做了主。 “空口无凭，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好。”顾姒笑眯眯地开口，转头就吩咐秋水去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这分家的日子也得定好，不如就在尔雅表妹大婚的第二日。反正叔奶奶觉得住在咱们将军府也是受尽了委屈，早些搬出去跟着尔雅表妹享福也好。” 在顾姒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冯祯出面作为代表与顾战签订了协议。 顾战替冯尔雅支付一万两的嫁妆，大婚第二日分家，并且把顾姒提出的条件一一罗列清楚。 一式两份盖了双方私印的协议被顾战转手交给了云傲雪贴身收好。 尘埃落定。 老夫人由顾玥怡和冯祯搀扶着气喘吁吁离开了觅云院。 人刚一走，顾战就疲累地坐回了椅子上，眼底的疲态与紧皱的眉心连在了一起。 看他心情不好，云傲雪既心疼又气恼，更多的是为顾战的付出不值。 她握住了顾战的手，柔声安慰道：“夫君不必动怒，不值当。” 顾战叹气，“我也不是生气，只是没想到……” 顾姒倾身抱住顾战胳膊撒娇道：“爹爹不要不开心，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叔奶奶他们虽然走了，但娘亲明年开春就要生小弟弟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五口在一起，清净又舒心，哪里不好？” 第450章 秋游 与顾战愁眉不展全然不同，顾姒忽闪的灵动大眼中透出的却是满满的期待和幸福。 她笑得甜美可人，将众人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顾战也不是扭捏之人，他抬手重重揉了一把顾姒的脑袋，笑道：“昭昭说的对，不是一家人留不住。” 接下来的日子，顾玥怡和冯祯都忙着筹备婚事，倒也没再来觅云院讨嫌。为了挣足了颜面，两人几乎给全京都城内有头有脸的分家都下了喜帖。 夏南晴收到帖子之后又惊又疑，立刻联合黎枫一道乘车把顾姒给接了出去。 城郊的庄子里，马儿闲适地散着步。 顾姒坐在马背上享受着秋日爽朗的天气，耳边却是夏南晴急切的催促声。 “你说你说你快说，这冯尔雅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顾姒眯了眯眼，抬手挡住金色的阳光。 “不就是嫁人嘛，至于这么惊讶。” “当然惊讶，冯尔雅比你还小一些，你都还没嫁呢，她怎么能嫁？” 大户人家对于这些细节是很在意的，故而冯尔雅的婚讯一传出来，立刻在贵族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驾！”黎枫轻夹马腹，自另外一边迎上来与顾姒并肩而行，“顾小姐，这尉坤刚调入京都没多久就要娶你表妹，大家都说他是想借机攀崇武将军的高枝呢。” “可别胡说了，尉大人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哪里需要攀我爹爹的高枝。”顾姒说着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尉坤此刻只怕已经抱上了殷琉焕的大腿，确实不需要攀他们崇武将军府的高枝。 瞧着她的笑容，黎枫却是心中暗呼糟糕。他故意拉紧缰绳降低速度，等着落后几步的殷景熙追上来。 “景熙，我觉得顾小姐不太对劲啊。” 殷景熙没接话，只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 黎枫小声道：“她刚才提到尉坤的时候笑了，还笑得特别意味深长。你说，她该不会也看上尉坤了？” 话音刚落，黎枫身下的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走在前面的顾姒和夏南晴闻声回头，且见黎枫骑着马儿风一般从自己身边蹿了出去。而殷景熙则是一手松松牵着缰绳，一手握着皮鞭悠闲地看着他飞奔。 四人所在之处乃是京都城外供应有钱的贵人们消遣的山庄。 黎枫原本嚷嚷着要在永昌王府聚会，却被殷景熙以不喜吵闹为由给拒了。然而紧接着便有王府的侍卫通知他今日一早乘车来这个山庄相聚。 半个时辰后，黎枫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地嗔唤。 “我的腰，我的腰……” 夏南晴冲他翻了个白眼，“年纪轻轻就腰不好，黎府未来子嗣堪忧啊。” “你说什么呢，我这是外伤，外伤！”黎枫急赤白脸地替自己辩解，“要不是景熙突然抽了我的马一鞭子，我怎么会闪到腰。” 正说着，就见殷景熙与顾姒前后脚走进屋内。 对方一记冷厉的眼刀飞过来，黎枫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世子殿下可饿了？我已经吩咐下人去备午膳了，很快就能吃上。” 看着他这幅狗腿的模样，夏南晴再次翻了个白眼。 第451章 采菊 殷景熙懒得理会黎枫，只静静一人坐在屋内翻书。倒是夏南晴和黎枫拉着顾姒讨论了一中午婚礼的事情。 午膳之后，众人都有些困顿。 顾姒和夏南晴两人坐在院子里说悄悄话，黎枫则是靠在屋内的软塌上打瞌睡。 殷景熙瞧着顾姒和夏南晴说了句什么，然后捂嘴打了个哈欠，明亮的眼睛因为蒙上一层水汽而变得朦胧。 他站起身来，走到黎枫身边踢了一脚他的靴子。 “干，干什么？” 黎枫迷糊抬头，就被殷景熙逆光的俊颜给迷得眼花。不得不承认，他们殷家的血统就是好，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角度都完美无缺。 见黎枫傻乎乎盯着自己看，殷景熙下意识蹙眉。 “今天傍晚的时候有雨。” 没头没尾一句话，听得黎枫呆若木鸡。 “啥？” 殷景熙很是嫌弃，沉声提醒道：“你不是说要带郡主去钓鱼？” 经他这么一说，黎枫瞬间回过神来。 “对啊，我差点忘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喝了口凉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你刚才说什么，傍晚要下雨？那我得快些去，免得一会儿下雨就玩了不了。” 说罢，黎枫蹬蹬蹬跑出门去和夏南晴商量钓鱼的事情。 夏南晴兴致缺缺，“钓鱼啊，好无聊的。不想去。” 黎枫急了，手舞足蹈道：“不仅只有钓鱼，还能看人下水摸莲藕呢。你见过采莲藕吗，我带你去瞧瞧？” 夏南晴闻言眼睛总算亮了亮，转头问顾姒，“采莲藕，去不去？” 顾姒正在犹豫，就见殷景熙走了过来。 “昭昭，后山的野菊开得正好，要不要带一些回去云姨泡茶？” 怀孕的女子容易上火，喝些菊花茶可以降火，难得殷景熙有这份心。 顾姒当即心存感动，“好啊，劳烦世子带路了。” 见两人约好了去处，黎枫有些急了，竟是伸手握住了夏南晴的胳膊。 “别犹豫了，傍晚的时候可是会下雨的，咱们得赶紧去。” 虽然只是一触即放，还隔着衣袖，但夏南晴依旧感觉黎枫的手掌烫得吓人。她本是爽朗大方的性格，此时却是不敢去看黎枫的眼睛，只觉得心脏突突跳得厉害。 黎枫性子憨厚且不拘小节，倒是没注意到夏南晴异样的神色，说完这话就去叫下人去备船。 顾姒瞄到夏南晴红红的脸蛋，笑着伸手捅了捅对方胳膊。 “郡主，游湖的船都有棚的，不必担心下雨。既然去了就好好玩，多带些鱼虾莲藕回来。” 夏南晴红着脸点头，“知道了。” 四人两两分开，各自去找乐子。 顾姒骑着马随着殷景熙慢慢往后山的方向走，一路上漫山的红叶似火，让人应接不暇。 “没想到就在京都城外就有这么美的风景。” 殷景熙细数着顾姒眼中的光亮，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里冬日的雪景也不错，到时候再来看雪。” “好啊。” 顾姒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着过年那几日正好是殷景熙的生辰，到时候再叫上黎枫和夏南晴他们，大家来给殷景熙热闹热闹。 第452章 温泉 正走神呢，顾姒便感觉有人牵过了自己马儿的缰绳。 一抬眸，这才发现两人偏离了大道，拐进了山中的小路。 “这是去哪儿？” “半山腰有一处温泉。” “温，温泉？”顾姒知道温泉都是供给人洗澡泡汤的，见殷景熙要带自己去温泉，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咱们不是要去采野菊花吗？” 殷景熙一边替她牵着缰绳一边道：“不及，先泡了温泉再说。” 真的要泡汤？ 顾姒感觉脸颊上的热度不断上升，这还没到半山腰呢，提问就快和泡过温泉差不多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一副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羞怯模样，殷景熙感觉心情更好了。果真是秋高气爽，让人心旷神怡。 还没到半山腰，只见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山路中央，拦住了两人去路。 顾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想要打劫的山匪，谁知下一秒那黑衣人就恭敬地单膝跪地。 “主子。” “吁。” 殷景熙停了马，神色淡淡垂眸看着对方。 “人呢？” “就在山中温泉里。” 殷景熙颔首，利落地翻身下马。 等顾姒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殷景熙抱下来了。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都走到这了，殷景熙自然不再卖关子。 “尉坤和冯尔雅在此见面。” 一听这话，顾姒脸上残存的些许羞赧之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揣度眼神。 “在这种地方见面？” 正想着，殷景熙的手掌摊开放在她面前。 “走。” “嗯？” “接下来的是山路，别摔了。” 盯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看了两秒，顾姒缓缓将手放了上去。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殷景熙毫不犹豫地紧握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严丝合缝。 沿着山道再往上走一段距离，便停着尉坤的马车。为了不打草惊蛇，殷景熙带着顾姒窜行在山林间。 因着前两日刚下过雨，路面有些湿滑。 顾姒不小心踩到湿泥差点摔倒，即便有殷景熙牵着，她也下意识伸手扶住身边的树干。 在稳住身形之后，殷景熙立刻焦急询问。 “可有受伤？” 顾姒将收回的手掌藏在了身后，“无碍。” 其实柔嫩的掌心在和粗糙树皮摩擦的过程中已经被刮出了好几道血痕。不过顾姒一向就不是不能吃苦的性子，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嗔唤嚷疼。 就在顾姒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时候，殷景熙却上前一步与她贴身而立。 “把手给我看看。” 顾姒愣了一下，摊开原本和他握着的手掌。 “另外一只。” “……” 犹豫了一瞬后，顾姒知道藏不住，只能乖乖把手摊开。原本白嫩的手掌此刻布满了丝丝血痕，虽然只是皮肉伤，却是瞧着吓人。 看到这场景，殷景熙原本就深邃的眸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他轻柔地握住顾姒的手腕，用自己藏青色的手绢替她包扎起来。 瞧他脸色不好，顾姒反而笑眯眯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丝绸质地的手绢裹住伤口，与白嫩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衬得顾姒的柔荑更加纤细通透。 下一秒，殷景熙缓缓蹲下了身子，将自己宽阔结实的背脊亮给对方。 “上来。” 第453章 背你 顾姒惊了，她记得自己认识的所有异性中，似乎只有顾战背过自己，而且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如今瞧着近在咫尺的背脊，顾姒突然惊慌失措。 “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伸手去拉殷景熙的胳膊，想把人扶起来。谁知道对方身形稳如磐石，双脚像是扎根在了土里一般难以撼动。 殷景熙转头看向顾姒，眼神坚定，语气温柔。 “昭昭，上来。” 对上殷景熙那深邃漂亮的眸子，顾姒脑海中忽然涌出一段斑驳的记忆。 那是上一世自己刚过五岁的生辰的时候，一日傍晚自己趁着府里丫鬟不注意跑出了将军府，独自去后巷里找别的小孩儿玩耍。 等腹中的饥饿感唤醒她神智的时候，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而且自己似乎找不到回家的路。 得知顾姒走丢了，府里也是乱作一团。 顾戎带着下人在府里找，顾战骑着马出府找，性格风风火火的云傲雪还急得哭了起来。 而当时借住在将军府的殷景熙刚完成顾战交代的晚课，听说顾姒走丢了，连汗湿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就冲出了门。 最后他是在距离崇武将军府四条街外的小巷中找到顾姒的，也不知顾姒小小的孩子怎么跑到距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殷景熙赶到的时候，便瞧见顾姒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啜泣。 小小一只，像只走丢的奶猫儿。 “昭昭。”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顾姒倏然抬头。 当她瞧见寻来的人居然是借住在家里的漂亮小哥哥时，脸上还挂着泪珠儿的顾姒瞬间就破涕为笑了。 “殷哥哥！” 顾姒哭得累了，遇见熟人后情绪放松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晃晃悠悠中她偶尔睁眼，只瞧见殷景熙正背着自己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小少年脚步坚定，肩膀结实。 回想到这里，顾姒再瞧见殷景熙蹲在自己跟前的模样，修长结实的背影与小时候的记忆叠加，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殷哥哥。” 殷景熙唇角凹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来，哥哥背你。” 山路崎岖，殷景熙却走得很稳。 顾姒趴在他的肩头，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秋意漫长，日光暖烘烘照着两人，岁月静好。 两刻钟后，殷景熙终于放缓了脚步，把顾姒放回到了地面。 “到了。” 顾姒整理一下衣衫，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前方的景象吸引了目光。只见地面之下升起袅袅的白烟，带着炙热的气息烘得人身子也热起来。 “是热源。”顾姒抬眸四顾，“想来温泉应该就在附近了。” 殷景熙抬手指向其中一个方向，压低声音道：“那边有几个池子，去看看。” 两人放轻脚步靠近，刚翻过一个小小的山坡就瞧见了大大小小的天然热泉池。 凝眸看去，真有两个人泡在水里，依偎着说着悄悄话。 “尉大人，这地方真是美丽。” 冯尔雅未脱衣衫，竟是穿着白色的内衫靠在尉坤的身边。只是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反倒把她婀娜的身姿勾勒地淋漓尽致。 尉坤果然看得眼睛都直了，手掌铁箍似地搂着冯尔雅的腰肢，把人压在自己身上。 “好尔雅，你比这风景还美。” 第454章 偷听 深山中，泡在幕天的热池中，不乏为一种享受。只是眼前的画面太过绮丽，让顾姒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她和殷景熙所站的位置很巧妙，在于温泉池的上方，但又有灌木草丛的遮挡。只要不直接冲出去或者大呼小叫引人注意，等闲不会被对方发现。 顾姒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去拽殷景熙的衣袖。 “他们……” “嘘。” 殷景熙压住顾姒的唇瓣，“听。” 冯尔雅和尉坤短暂地交换了一个吻后，便把人给强行推开了。 “不行的，咱们还没成亲。” 尉坤急得不行，感觉眉毛都着了火。 “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已经定了亲，你迟早是我的人。” 谁知冯尔雅在水里一转身，巧妙地从尉坤的怀里溜了出去。 “大人，娘亲允许我出来见大人，不仅是因为有要事和大人商议，更是因为相信大人的为人。” 听到岳母的名讳，尉坤再绮丽的想法都淡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掬了捧水泼在脸上。 “罢了，还是说正事。” 他怕自己和冯尔雅再聊下去，就真的要忍不住了。 冯尔雅似乎对于尉坤的自持很满意，她喜欢看尉坤为自己神魂颠倒，更喜欢看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 冯尔雅拢了拢衣衫，笑眯眯游了回来。 “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尉坤凝神道：“上次你爹说顾战疑心重，要等咱们成了亲之后才肯与我商谈盐运之事。如今咱们都已经定亲了，你看是不是能把此事提前一些？” 冯尔雅眼珠一转，委婉拒绝，“那只怕是不太可能。你不知道，我二伯那人性格死板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说的就是他了。” 尉坤闻言神情有些不悦，“我上次当着他的面献上了彩礼单子，他应该知道我的实力。说实话，若不是上面的人点名让我拉拢顾战，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我根本不会拉人入伙。” 将对方隐约有了怒火，冯尔雅忙上前攀附住尉坤的肩头。 “大人别生气，这事也不能全怪二伯父，要怪就乖我那大伯父。当初要不是他设计陷害二伯父，他也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放心，我二伯父已经承诺过了，等咱们成了亲，他就把钱通过我爹交给你。到时候有你的智慧加上我二伯父的军权，小小盐运岂不是畅通无阻。” 因着在深山之地，两人全然没想过会有人来偷听，故而并未压低声音。 这些话传入顾姒耳中，让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原来尉坤迎娶冯尔雅不仅是为了女色，还为了接近顾战。只是冯尔雅并未向顾战提起什么盐运的事情，更没有得到顾战的任何承诺。 顾姒皱眉思索着，突然手掌被人牵住。 殷景熙怕她磨到伤口，将她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捋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指挤了进去。 十指紧扣。 亲密无间。 做完这一切之后，殷景熙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反而一脸淡然地继续观察着池子里的两人。 顾姒：“？？？” 第455章 信任 顾姒羞怯又别扭地动了动手指，原本是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却引来殷景熙的注意。 “想走了？” “……” “走。” 该听的差不多也听全了，再待下去只怕真的要污了眼睛。殷景熙牵着顾姒，把人悄悄带离了温泉所在。 等回到山道上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了两匹马儿孤零零留在原地。 顾姒在听了冯尔雅和尉坤的对话之后一直在想贩运私盐的事情，忍不住对殷景熙解释道。 “我爹没有答应过会和尉坤一起做私盐生意。” 殷景熙把马儿牵来，神色淡然地朝她伸手。 “我知道。” 顾战的为人他最了解不过，别说是和尉坤同流合污了，让他知道尉坤是做这个的，第一时间会抓对方去报官。 顾姒拧眉嘟囔，“只是我想不通，冯尔雅为什么要骗尉坤。” 殷景熙上前扶住顾姒的细腰，手臂肌肉绷紧，轻松将人托到了马背上。 “世间少有人能抵抗钱财的诱惑，殷琉焕想借尉坤掌控将军的把柄。” 听了这话，顾姒不屑地嗤笑一声，没再多言。 因刚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顾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着要如何应对，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回到了山脚下。 就在她准备返回之前歇脚的院子时，却被殷景熙拽住缰绳。 “反了。” 顾姒疑惑地歪头，“回去的路是这边啊。” 殷景熙轻声失笑，那清隽且英俊的面容竟是比天上的阳光还灼眼三分。 “不是说好要给云姨采野菊？” “啊。”顾姒天真地眨了眨眼，“真的有野菊吗？” 她以为殷景熙不过是找个采野菊的借口来探听冯尔雅和尉坤的消息，没想到对方竟是认真的。 “自然有，我岂能拿云姨的事情开玩笑。” 短暂的骑行之后，顾姒果然看到一片开满了野菊的山坡。 秋日万物开始凋零，反倒是这菊花开得艳丽夺目。略微泛黄的草地上被各色的野菊占领，好似多彩的锦缎蔓延至天际。 顾姒一时间看得呆了。 “好美。” 就在她看风景的时候，殷景熙也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侧颜。 白玉兰散花长裙松松垂下，宽大的袖口上用银丝绣出几朵淡蓝色的玉兰花，裙摆处稀松地铺开几片祥云图案。 秋风吹来，仙气十足的裙衫与细致乌黑的长发一同微微向后扬起。 顾姒挽了耳边的碎发笑着转头看来，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 “多谢世子殿下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 举手投足间，少女的身姿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散发出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的独特魅力。 野菊虽多，却也不是每一株都能入药。 顾姒蹲在花丛中选得精心仔细，柔嫩的手指因为掰断花枝而染上了点点绿色的汁液。 “我来。”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顾姒转头，且见殷景熙蹲到了自己身边，自然而然接过了她手里已经采好的花朵。 顾姒原本想拒绝，却发现对方已经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而且神情专注，仿佛是在做一件严肃的大事。 “娘亲若是知道这些是你亲自采给她的，一定很惊喜。” 殷景熙闻言并没抬头，但唇角处却浮现出淡淡笑意。 “云姨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她带回去。” “那倒是不用。你可是堂堂世子殿下，让你做这些事情太委屈了。” “怎会。”殷景熙掂了掂装花瓣的布包，看差不多了便把袋口的绳索收紧，“我待云姨如亲人，自该孝敬。” 见殷景熙神情诚恳，顾姒心底涌出淡淡的感动。 也许这世间除了拥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之外，这个自幼相识的殷哥哥也是她值得信任的人。 第456章 落水 傍晚，两人刚回到午间休息的小院，天空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顾姒翻身下马还没来得及进屋，就看到夏南晴急匆匆从院门外跑进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 夏南晴手里捧着一套男装，神色间透出些微的焦急。 “别提了，黎枫那傻子在游湖的时候掉进了水里。这不，我刚命人寻了一套干净衣服回来。” 刚说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黎枫的喷嚏声。 “阿嚏！阿嚏！冷，我冷……” 顾姒吓了一跳，“什么，掉水了了？人没事？” 说到这里，夏南晴却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人倒是没什么，出水的时候手里还拽了一截莲藕。” 说罢冲房门口的角落努了努嘴，且见一筐莲藕放在门边，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顾姒想象着那画面，也忍不住捂了嘴。 殷景熙主动从夏南晴手里接过干净的衣物，对顾姒道：“我让下人去把马车驶来，你们先去车上等，别淋着雨。” 既然黎枫要在屋子里换衣服，那顾姒和夏南晴自然就不能进去了。但外面又开始飘雨，殷景熙怕人冻着。 等黎枫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一行四人匆匆往城里赶，总算在戌时之前入了城。 黎枫一路喊冷，自然直接回府去看大夫了。 夏南晴带走了莲藕，还依依不舍约着顾姒下次再聚。 至于殷景熙，则是亲自护送顾姒抵达了回崇武将军府才拐道回自己的王府。 他前脚刚走，另一辆马车就徐徐驶来。 冯尔雅撩起车帘望出去，透过雨幕依稀窥见了永昌王府马车的轮廓。她突然想起来，刚才从城郊的山庄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下人在讨论什么黎公子落水的事情。 她当时并没在意，但如今回想起来，这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黎姓人家，似乎只有工部尚书黎彦希。 而众所周知，黎枫和永昌王府的世子殷景熙私交甚好，两人经常见面。 如果刚才所见的马车真的是永昌王府的，那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断顾姒以及殷景熙还有黎枫也在山庄？ 顾姒去那里做什么？ 就在冯尔雅心生怀疑之际，耳边传来顾玥怡的声音。 “尔雅，总算是回来了。” “娘亲，雨这么大，您怎么站在这等？” 瞧见顾玥怡就站在将军府大门口等着自己，冯尔雅忙下车与她相会。 “你去了那么久，娘不放心。” 顾玥怡伸手摸了摸冯尔雅的脸颊，眼光毒辣的地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冯尔雅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握住对方的手。 “娘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 顾玥怡收回目光，低声询问，“事情都谈妥了？” “嗯，暂时把尉坤糊弄过去了。只是成亲之后他若是提出让顾战出钱出力，那该怎么办？” 他们为了顺利把冯尔雅嫁给尉坤，竟然大胆声称自己取得了顾战的信任，代表顾战与尉坤达成了一起贩运私盐生意的协议。 “慌什么。等你们成了夫妻，就是一家人。到时候咱们先把你嫁妆的一半交给尉坤，让他拿去运作运作。等得了利润，再反复投进去。只要不说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些钱不是顾战出的。” 第457章 婚礼 顾玥怡和冯祯想法大胆，竟是想夹在顾战和尉坤之间把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冯尔雅听得胆战心惊，不仅心生担忧。 “可是娘亲，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和尉大人成亲之后就要和二伯分家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尉坤？” “干嘛要瞒他？”顾玥怡哼笑着解释，“到时候若是尉坤问起来，你就说是顾战为了掩人耳目才会故意和咱们分家，让他放心就是。” 冯尔雅原本还想再问一问顾姒今天有没有离府，刚一开口却被顾玥怡打断。 “乖女放心，有爹娘替你操持着，以后等着你的只会是破天的富贵。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尉坤，然后安心待嫁。” …… 日子过得飞快。 冯尔雅和尉坤的婚礼终于还是来了。 顾姒一清早就被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吵醒，等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的时候，秋水已经把洗漱的温水和崭新的衣服备好了。 “小姐快起，再不梳洗，表小姐都该上轿了。” 顾姒望了一眼明亮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秋水叹气，“都快到卯时了，您快起。” “那是挺晚了。” 顾姒失笑，由着秋水把自己拉起来好一通折腾。 作为姐妹，她应该去给冯尔雅添妆。但她起得晚了，等抵达飞兰院的时候，冯尔雅已经准备盖喜帕了。 “小姐，姑夫人，大小姐到了。” 听到丫鬟的通禀，冯尔雅的脸色一变。 “她来做什么。” 顾玥怡提醒道：“这丫头鬼点子多得很，咱们千万要小心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一点儿错都出不的。无论她给你什么好东西都别接，当心有诈。” 上次顾灵水突然在喜堂上晕倒，紧接着就被查出怀有身孕。这件事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顾玥怡认定和顾姒有脱不开的关系。 “什么有诈？” 顾玥怡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顾姒清冽如黄鹂的嗓音。 母女两人神色一变，双双警惕地看向来人。 只见顾姒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用金线绣了富贵喜庆的牡丹花纹。因着今日有些风，肩上又另外罩了一层白色的披肩。 红配白，喜庆端庄中又透出几分少女特有的俏皮灵动。 三千青丝在脑后梳成双蝶髻，两缕发丝混着银丝流苏垂在胸前，流苏底下还缀了两颗红色的宝石。 一步一晃，端的惹人眼球。 更别说顾姒那一双杏仁眼，由着秋水在眼尾处勾勒了一笔深红的眼线，更是灵气逼人，勾人心魄。 顾姒这一登场，整间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被她吸引了目光。就连帮着给冯尔雅梳妆的喜娘都发出惊叹的抽气声。 都说新娘是最美的，但顾姒这样精致的装扮，竟是把盛装打扮的冯尔雅也压了下去。 只见顾姒款款走到母女两人身前，将一个匣子递了上去。 “妹妹大喜，这是姐姐的一份心意，还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看着红木的匣子，冯尔雅却是攥紧了手指不敢去接。 第458章 添妆 “妹妹怎么不接？” 看冯尔雅不伸手，顾姒干脆把木匣又往前送了几分。然后便见冯尔雅倏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多谢表姐，只是我该上轿了。”说着，她便主动从新娘手中接过了喜帕。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 顾姒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怠慢而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竟是放了厚厚一叠银票，少说有几百两。 丫鬟们看愣了眼，喜娘更是瞠目结舌。 通常姐妹们添妆都是送一些自己亲手制作的帕子或者荷包等物，无非是表达一下祝福之意而已。 谁能料到顾姒出手这么阔绰，居然送了几百两的银票。 顾姒顺手把匣子放在了梳妆台上，“添妆我就放在这了。妹妹婚事仓促，做姐姐的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想着妹妹嫁了人还有诸多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干脆就送了些银票过来。妹妹可别嫌弃。” 正常来说没人有会嫌弃银子多，但冯尔雅此刻却是气得脸都红了。 之前顾姒故意克扣他们飞兰院的用例，若不是她运气好遇上了尉坤这样的金龟婿，他们如今还在继续忍受顾姒的刁难。 如今她要嫁去尉府享受荣华富贵了，顾姒却又送了这么多银钱过来。若说对方不是故意挑衅嘲讽，她当场把这些银票都吞了！ “呵！大小姐真是出手大方，二小姐有您这样的姐姐关照着真是好福气。” 喜娘不知二人真实的关系，自作聪明地说了一番吉祥话。 顾姒笑着听完，顺手从荷包里抽了一锭银子放在对方手中。 “今日我妹妹大婚，喜娘多多照顾。” “哎哟，这可怎么使得。”喜娘接了银子，更是笑开了花，“大小姐放心，有我在，今日保证让二小姐风风光光嫁出去。” 等到顾姒一走，冯尔雅立刻沉了脸色。 “娘亲，她这是什么意思？用银子来羞辱我吗？” 她得胸口起伏不定，竟是抬手把那匣子给打翻了。里面的银两散落一地，竟是无人敢捡。 喜娘瞧着母女两人神情不对，这才意识到这二小姐原来是和大小姐不睦的。她咽了口唾沫，借着看喜轿到了没的借口躲了出去。 顾玥怡皱着眉牵过冯尔雅的手，耐心安慰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可别为了这些个不值当的人生气。你马上就要嫁给尉坤了，等你入了门，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往后日子还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经过顾玥怡的一番开导，冯尔雅终于恢复了好心情，高高兴兴上了喜轿。而那匣子顾姒送的银票则是被丫鬟收好放在梳妆台面上，根本没带去夫家。 只是冯尔雅做梦都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她会万分后悔自己没把这匣子银票带走。 尉坤一直以为冯尔雅是顾战的传话筒，为了间接讨好顾战，他在这次婚礼上也是下足了血本。 迎亲的时候一台台的彩礼流水般抬进了崇武将军府，沿途更是不停有小厮洒着铜钱，引来满京都百姓的哄抢和祝福。 坐在轿子上听着外面的热闹，冯尔雅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自得，好似以往受过的委屈都在这一日抵消了。 第459章 婚宴 作为亲属，顾姒一家四口自然是要在婚宴上露面的。 刚入席没多久，就见夏南晴寻了过来。 “顾姒！” 顾姒招手，笑着让夏南晴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来得挺早。” “还不是想着你在这，我才催着爹娘快些出门。” 夏南晴笑着与顾战和云傲雪见了礼，这才坐到顾姒身边压低声音道。 “刚才我过来的路上瞧见冯尔雅的嫁妆了，从崇武将军府一直排到了尉府。沿途的百姓们可是数着呢，足足一百八十台！我记得顾灵水嫁给贤王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阵仗，她冯尔雅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顾姒抿了口茶水笑而不语。 夏南晴见她这般云淡风轻，面上更急了，“你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她一个旁支的表小姐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嫁妆。” 顾姒放下茶杯，低声解释：“是我爹给她的。” 夏南晴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你爹爹疯了吗？给她那么多银子，别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待你的。” “我知道。”见好友替自己鸣不平，顾姒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无妨，这嫁妆我爹是给她了没错，但她自己守不守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南晴原本还想多问几句，却瞄见坐在不远处的老夫人正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和顾姒。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盗贼，充满了防备和警惕。 夏南晴知道这老虔婆以往联合周婉婷和顾玥怡各种刁难顾姒，故而也不害怕，反倒是挑了挑眉头睁着一双大眼瞪了回去。 顾姒见状失笑，拉了夏南晴的手换了个别的话题。 刚说了没两句，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将军，云姨。” “熙儿！？”顾战看到殷景熙来了，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真诚的笑意，“来来来，过来坐。” 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殷景熙性子冷淡，故而刚才在尉府门口瞧见他时，不少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云傲雪瞧见殷景熙前来也很高兴，忙叫丫鬟去抬椅子。 这时夏南晴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 “不用，我回爹娘那边去了，世子殿下坐这里就好。” 殷景熙微微颔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娘家人的席位上。 因着尉坤只是新晋的一名太仆寺少卿，故而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多是朝中的同僚。与上次顾灵水和贤王的婚礼不一样，不会有皇亲国戚前来。 但殷景熙却来了。 虽然只是世子，但也是正经的皇室血统。 老夫人瞬间觉得自己格外有面子，两个孙女嫁人都能有这样大的排面。 想到这，她竟是主动与殷景熙攀谈起来。 “早知道世子殿下也要来参加我们尔雅的婚宴，我们过来的时候就该顺道去接你的。” 面对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攀谈，殷景熙神色淡淡。 这话说得十分不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殷景熙和老夫人关系很熟似的。 顾战和云傲雪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开口斥责反驳。 顾姒也蹙了眉头，主动倒了茶水递给殷景熙，把话题岔开。 “世子渴吗？要不要先喝口茶。” 殷景熙笑着接过茶水，面对众人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遥遥朝老夫人举杯。 “老夫人不必客气，冯小姐毕竟是昭昭姐妹。” 一句看似不像是解释的解释，却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是看在顾姒的面子上才来参加婚宴的，和尉坤或者冯尔雅本人没什么关系，更与她这个老婆子八竿子打不着。 此话一出，四周登时响起一片嗤笑声。 老夫人脸色涨红，抓着丝绢的手指都攥得泛了青。 第460章 流言 顾姒闻言抿唇把笑意咽了回去，但看向殷景熙的眼神中却是奕奕放光。 不愧是世子，有智慧！ 云傲雪也忍不住以手绢遮住唇瓣笑了笑，“对了，多谢世子上次带回来的野菊，我用来泡茶清火解毒正好。” 殷景熙颔首，“云姨若是喜欢，我下次再给您带。” 与和老夫人说话时的冷漠截然不同，殷景熙和云傲雪以及顾战闲聊时神情放松，态度温柔有礼。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出他是和顾战一家人关系更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亲密了。 冯祯和顾玥怡忙着接待宾客，老夫人身边除了丫鬟没人帮衬，只能独自一人坐在那生闷气。 然而顾战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殷景熙的到来好多久，因为不少宾客在入席之后不老实坐着喝茶，反而转程来与他道喜。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贵侄女蕙质兰心，尉大人又年轻有为，以后将军有福了。” “尉大人一直都与我们说他仰慕将军威名。如今能与冯小姐结亲，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将军有眼光！” 顾战晕晕乎乎与人寒暄了两句，这才扭头吩咐顾戎。 “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不必了。”殷景熙打断顾戎起身的动作，简单解释道，“这些人都以为冯小姐和尉大人成亲，是因为顾将军的原因。” 顾战懵怔，“和我有什么关系？” 殷景熙抬眸看了一眼尉府大门口的方向，神色略带嘲讽。 “今日冯小姐的豪华嫁妆成了京都城内最新鲜的谈资，人人都为顾将军的慷慨感到震惊。有人揣测，顾将军之所以愿意资助一万两银子给冯小姐做嫁妆，是因为看中了尉大人的才华，想要借着此次的婚事将尉大人收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顾战位高权重，若是他表态要提携尉坤，那尉坤日后的仕途自然要坦荡许多。这也是冯祯故意把嫁妆的事情说出去的原因。 “什么！？”顾战听得眼睛都直了，“他们怎么知道冯尔雅的嫁妆是我给的？” 殷景熙挑眉不言，但眼神却停留在了远处正在和宾客寒暄的冯祯身上。 只见一名新来的宾客入府后对冯祯说了两句吉利话，随后感叹了冯尔雅的豪华嫁妆。原本只是想简单吹捧一下冯祯，谁料冯祯却立刻把嫁妆的来历说了出去。 “我哪里有这个能力，小女的嫁妆都是崇武将军准备的。有将军这样的伯父，是小女和女婿的福气啊。” 听了这话，宾客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看到这，顾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冯祯透露嫁妆的来源，无非是想故意引人误会他对尉坤的态度。 “什么乱七八糟！看我去撕了他们的嘴！”顾戎大怒，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 “戎儿，坐下。” 顾战拧着眉头呵斥住了顾戎，神色郁郁。 “爹爹别生气。”顾姒体贴地给顾战续了茶水，“反正明日一切就结束了，您且忍一忍，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对于冯祯一家人临分家之前还要在从自己身上吸最后一口血的行为，顾战感觉无比恶心。 “罢了。” 他饮下茶水，伸手握住了云傲雪的手指。 “等婚礼仪式一结束咱们就回府，别耽误了你娘亲的午睡。” 第461章 分家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等到最后一拜完成，冯尔雅便正式成为了尉坤的妻子。 冯祯松了口气，起身开始接受宾客们的敬酒。顾玥怡和老夫人脸上也是笑开了花，享受着各府官太太和小姐们的贺喜。 而顾战则是连婚宴都不等了，直接带着云傲雪和顾姒顾戎走人。 瞧着顾战离开，不少人都感到惊疑。 “崇武将军怎么走了？” “是啊，这婚宴还没开始呢。” “瞧他的脸色不太好，难不成是生气了？” 这是冯祯端着酒杯迎上来，笑呵呵地解释道：“大家都知道我二嫂怀有身孕，顾将军又是极疼妻子的。这不，我二嫂有些不舒服，将军就忙着送她回府去了。” 众人都是知道顾战与云傲雪情比金坚，闻言哈哈调笑了几句便继续吃酒。 殷景熙是随着顾战一行人一起离开尉府的，趁着顾战和顾戎扶着云傲雪登车的时机，殷景熙低声与顾姒耳语了几句。 “凌楚瑶已经到了。” 顾姒皱眉，“这么快。”他们要明日才和顾玥怡分家，这个时候凌楚瑶进城，只怕会坏事。 殷景熙知道她的想法，安慰道：“放心，我的人会暂时拖住她，等到明日再放她进城。” 顾姒吁了口气，朝对方甜甜一笑。 “多谢。” 翌日。 刚过酉时，顾战一家四口与顾玥怡，冯祯还有老夫人就来到了官府。 瞧着崇武将军府的人一起到来，值守的衙役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立马通报了主官。 主官问询赶来，跑出了一身的汗。 “将军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来传话便是，怎么还亲自来了。哟，冯大人也在。” 昨日冯尔雅和尉坤的婚宴，他这个主官都亲自去道了贺，没想到今日一早又在衙门看到了对方。 顾战不喜寒暄，便开门见山道：“今日我等前来是为了家中私事，还想劳烦主官大人协助一二。” “不敢不敢，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顾战转头看了一眼冯祯和顾玥怡还有老夫人，语气冷漠道：“我们要分家。” “什，什么？！” 主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揉了揉耳朵。 顾战再次重复，“分家。” 见主官神色尴尬，冯祯笑呵呵上前解释。 “是这样，小女与尉大人成亲之后说是要接我和她娘亲去尉府养老，故而我与崇武将军商议之后决定分家。” 主官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哪有老子跟着出嫁的女儿的，这可真是稀奇事。而且昨日不是有传言说顾战要提携尉坤的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和冯祯分家？ 不过自从顾战回到京都城，这崇武将军府的稀奇事也不止这一两件，相比起之前闹出来的命案，这分家也只是小意思了。 “下官知道，那，那就请将军和冯大人稍作片刻，下官这就去把文书叫来处理。” 按照规定，正经的分家是要通过官府登记的。 走了正经的流程，顾战和顾玥怡还有老夫人等人从此就没有关系了。 第462章 打上门 在主官和文书的见证下，顾战和冯祯先后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下私印。 白纸黑字的文书一式三份，分别交给顾战冯祯以及官府留档。 尘埃落定，顾姒倏然松了口气。 分了家，以后哪怕是冯祯犯了株连九族的罪名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两世以来所有的委屈和隐忍到今日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路，她可以在没有顾忌的情况下大胆往前了。 就在顾战和冯祯忙着分家的时候，尉坤和冯尔雅还躺在床上你侬我侬。 等了许久，尉坤总算是将冯尔雅娶回家，自然是要好好温存一番。然而还没等他尽兴，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你是什么人，不能进去！” 只见一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手持皮鞭强行闯入内院，身后还跟着一整队身着统一服饰的护卫。但凡有人阻拦，黑衣女子抬手就是一鞭子，护卫们随即跟上，将阻拦者打翻在地。 这一路上闯进来，竟是把尉府掀得人仰马翻。 冯尔雅的陪嫁丫鬟冷霜听到吵闹声出来查看，登时火冒三丈。 “站住！这里可是尉大人的内院，岂是你门这些土匪能乱闯的。来人，将这些宵小之徒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院子里的小厮们便将来者团团围住。 黑衣女子冷笑着打量着冷霜，“我且问你，这里可是尉坤的府邸？” “既然知道是尉大人的府邸，还不快速速离去！” 得到答案，女子森冷的语气中透出十足的嘲讽。 “是就对了，我就是来找尉坤的。去，把那负心的棒槌给我叫出来！” “放肆！你再不离去，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好啊。”女子冷笑连连，手里的辫子啪地落在地上，吓得众人都是一哆嗦，“你有本事去把全京都城的百姓就叫过来，好让他们瞧瞧那屋子里勾引人夫的狐狸精长什么样子。” 见对方胆敢侮辱自己的小姐，冷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放肆！我家夫人可是尉大人明媒正娶过门的正妻，岂容得你这等低贱之人肆意污蔑。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打出去！” 还不等这些小厮们动手，黑衣女子就先出了招。只见她手中皮鞭翻飞，灵活得像是拥有了生命。 身后的侍卫们一拥而上，有力的拳脚把家丁们揍得嗷嗷叫。 黑衣女子明显身负武艺，不过须臾的功夫就逼近了主屋。冷霜张开双臂拦截，却被那皮鞭狠狠抽在了脸上。 “啊！” 一声惊叫，冷霜跌倒在台阶上。 下一秒，黑衣女子狠狠踩在她的胸口，巨大的力道震得冷霜口吐鲜血，瞬间出气多进气少。 眼看就要闹出认命了，院子里的下人们急忙呼唤尉坤的名字。 “不好了，杀人了！” “老爷，夫人，你们快出来啊！” “救命啊……” 呼救声惊扰到了冯尔雅，她伸手抵在尉坤肩膀问道。 “夫君，外面的人好像在叫你。” 尉坤正在兴头上，自然不肯轻易停下。 “别管他们。” 谁知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粗暴地踹开。巨大的声响吓得尉坤一哆嗦，差点没滚到床底下。 第463章 正妻 黑衣女子手持皮鞭冲进屋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床上和冯尔雅温存的尉坤。 “尉坤你这个狗日的棒槌，老娘不过放你来京都混了几个月，你竟敢偷偷背着老娘找新欢。看老娘抽不死你！” 震耳欲聋的咒骂声响起，吓得尉坤兔子似的从床上蹦跶了起来。还没等他穿上衣服，皮鞭就已经落下。 第一鞭子就打在了尉坤的后背上，光洁的皮肤瞬间肿起一条红痕。 “嗷！” 尉坤的惨叫与冯尔雅的惊叫声同时响起。 黑衣女子一鞭子就把尉坤从床上打到了床下，吓得冯尔雅花容失色。 “夫君！”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瞬间引发了黑衣女子的不满，只见她调转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冯尔雅的身上。 “啊！” 冯尔雅胸口挨了一鞭子，那是娇嫩的身躯从来没有承受过的苦楚。火辣辣的通感从皮肤渗透到了骨子里，痛得她瞬间满头大汗。 凄烈的惨叫声传到屋外，急得受伤的冷霜差点没直接昏死过去。 “小，小姐……” 黑衣女子直接穿着鞋跳上大床，抓着冯尔雅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我道是个什么勾人的狐狸精，结果也不过尔尔。” 冯尔雅挨过一阵眩晕之后睁眼，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见那黑衣女子生着一对狭长的凤眼，鼻梁挺翘，朱唇紧抿，五官明艳逼人，气质更是凶悍霸道。 “你，你是谁？” 听到她的询问，黑衣女子竟是邪气地勾唇一笑。 “我是谁？那你得问他。” 说话间，尉坤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到黑衣女子破门而入的瞬间，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瞬间从顶天立地的尉大人变成了丧眉耷眼的软脚虾。 “夫，夫，夫人……” 听到尉坤的称呼，冯尔雅傻了眼。 “夫君，你，你叫她什么？” 尉坤尴尬地扯了床单捂着腰部，低头不敢去看冯尔雅的眼睛。 黑衣女子冷笑道：“你没听错，他叫我夫人。因为我凌楚瑶才是他尉坤的发妻。” “什么！？” 冯尔雅只感觉眼前一黑，竟是翻着白眼气晕了过去。 凌楚瑶咋舌扔了冯尔雅下床，绕着尉坤踱步。 “可以啊，敢背着我娶别的女人。是你尉坤胆子大了，还是我凌楚瑶的鞭子不够劲儿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鞭子拍打着手掌，啪啪的闷响声吓得尉坤膝盖发软。 “夫，夫人息怒！我，我就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凌楚瑶冷嗤出声，手中的皮鞭摔在地上，刚好打在尉坤的脚边，“跪下！” 噗通——！ 尉坤毫无形象地跪在了地上，抱着凌楚瑶的大腿痛哭忏悔起来。 “夫，夫人息怒，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凌楚瑶咬牙切齿地提着他的耳朵，力道之大就差点没把耳朵拽下来了。 “混账东西！我凌家出钱费力把你送来京都当官，不是让你来背着我偷女人的。你这个蠢货，竟敢背叛我！信不信我一封信送回江南，把你爹妈的皮剥下来做灯笼！” 第464章 骗局 屋内的对话传到院子里，原本准备冲进去英勇救主的仆人们都傻了眼。 “你们听到尉大人叫那个女子什么？” “夫，夫人？好像是夫人。” “这什么情况？” “难道说，那个黑衣女子才是尉大人的原配？那冯小姐又算什么？” 冷霜便是在一片议论声中醒来的。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跑进了屋内。 “小姐……” 看到冯尔雅昏死在床上，身上还带着伤口，冷霜急得哭了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们小姐！我杀了你！” 冷霜咬牙朝凌楚瑶扑过去，还没近身就被踹翻了。 冷霜这一骂，再次激怒了凌楚瑶。只见她摔了皮鞭，直接从长筒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我算什么东西？老娘在江南称王称霸的时候，你们小姐还在闺中吃奶呢。以前敢动我男人的狐狸精，全都去见了阎王爷。今日老娘就给你们小姐上一课，教她下辈子做人多长一双眼睛，别再碰别人的东西。” 眼看凌楚瑶要杀冯尔雅，冷霜匍匐着上前抱住她的靴子。 “小姐，小姐快逃啊！” 尉坤也吓坏了，他知道凌楚瑶的火爆脾气，既然拔了刀就是真的要杀人的。 “夫人刀下留人！” 凌楚瑶目光带火，燎得尉坤如堕地狱。 “你想护着那狐狸精？” “不，不是的。”尉坤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解释道，“夫人您听我说，那冯尔雅不是普通人，她是崇武将军的侄女！” “那又如何？就算她是公主，老娘今日想杀也就杀了。” 如此张狂的话语从凌楚瑶的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豪情。 冷霜已经彻底傻了，尉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能杀，真的不能杀！”他奋力起身，抱住凌楚瑶的同时快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夫人，其实这人是贤王殿下让我娶回来的。是贤王想通过此女联络崇武将军，这才让我做了中间人。” 电光石火间，尉坤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一个借口。 一听其中居然还有贤王的份，凌楚瑶更是火冒三丈。 “贤王算个什么狗东西，还没当上皇帝呢，就敢伸手来管老娘家里的事情。给你塞女人，他也配！？” 冯尔雅正是在凌楚瑶的这番“豪言壮语”中醒过来的。 尉坤赤着身子抱着凌楚瑶耐心哄劝，“夫人，我的好夫人，这人真不能杀。否则非但会惹怒贤王，崇武将军也不会轻易罢休。” “你，你说什么？是谁让你娶我的？”冯尔雅呆愣着坐起身来，眼中带着十足的震惊之色。 尉坤没想到她这个时候醒过来，想上前安抚却又碍于凌楚瑶的淫威不敢动。 反倒是凌楚瑶将冯尔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冷嗤道：“原来是贤王非要让你娶的。难怪，这样的货色都下得去口，倒是难为你了。” 冯尔雅又是一阵眩晕，在遇到尉坤之前，她心心念念的深闺梦里人一直都是殷琉焕。原本以为如今嫁给了尉坤是苦尽甘来，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一场。 尉坤不仅有了正妻，而且他之所以会迎娶自己，还是受了贤王的指令。 第465章 妾室 尉坤的话无异于给了冯尔雅当头一棒。 凌楚瑶用匕首拍了拍尉坤的手，冷嗤道：“既如此，那我就暂且留她一条小命。至于你……” 尉坤冲着凌楚瑶不断作揖忏悔，半晌之后才听对方道。 “衣服穿上，给我滚出来说话。” 扔下这道命令，凌楚瑶拿着匕首和皮鞭离开了房间。围聚在门外的下人们看到她出来了，忙做鸟兽散。 两刻钟后，凌楚瑶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喝茶。 “人呢？怎么还没给我滚过来？”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主母，尉府的下人们都还是懵怔的。 “老爷和夫人，啊不，和冯……” 眼看丫鬟胆战心惊不知如何称呼自己和冯尔雅，凌楚瑶冷笑着把茶杯放回了案几上。 嘭的一声响，吓得满屋子的丫鬟都跪倒在地。 这新来的夫人连尉坤都敢抽，实在是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尉坤和冯尔雅就是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走进正厅的。 “夫人。” 凌楚瑶一个眼神，尉坤就老实地坐到了她身边。 至于冯尔雅，此时的她只觉得无尽的尴尬和羞恼。她可是尉坤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如今却连主位都坐不得。 “夫君！” 见冯尔雅羞愤不甘地看着自己，尉坤也觉得一阵心虚。他刚坐下又起身，欲言又止地望着凌楚瑶。 “夫人，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那，那就让尔雅也坐。” 听了他的话，凌楚瑶不徐不疾地勾唇一笑。 她的长相是那种明艳且张狂的，而且从小在匪窝里长大，骨子里的邪气令人不敢直视。 只见她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夫君说得对，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就该和睦相处。只要妹妹给我敬了这杯茶，立刻就能入座。” 冯尔雅以为自己听差了，不可置信地瞪着凌楚瑶。 “什么，让我敬茶？你拿我当妾室？” 按照规矩，只有小妾在入门后才会向主母敬茶。凌楚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先入门，是尉坤的正妻；冯尔雅后入门，便是妾。 “按照弘明国的法律，你晚于我入门，自然是妾。这有什么疑问吗？” “你敢！” 冯尔雅小姐脾气上来，竟是指着凌楚瑶大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你居然让我做小？” 凌楚瑶眯着眼看着冯尔雅指着自己的手指，把收好的匕首再次拿了出来。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滚回你的娘家去，这次的婚事不作数。第二：死在我的刀下，下辈子去给别人做正妻。” 嘭——！ 话音落下，锋利的匕首扎在案几上，入木三分！ 冯尔雅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随后她噙着泪水望向尉坤，指望这个男人能替站在她这边。 “夫君，我可是你明媒正娶抬进门的，咱们的婚事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若是让我做小，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就去死。” 不给尉坤说话的机会，凌楚瑶直接冷漠地打断冯尔雅的撒娇。 “背着别人的正妻勾搭别人的夫君，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算了。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狐狸精，就该被剥了皮挂到城门上去风干。好让所有人都瞧一瞧，惦记别人的男人该是怎样的下场！” 第466章 翻脸（1） 冯尔雅被凌楚瑶的一番辱骂气得跌坐到了地上。她自诩大家闺秀，即便是口舌伶俐也骂不过凌楚瑶。 “你，你……” 在冯尔雅气恼且恐惧的目光中，凌楚瑶却是笑眯眯踱步上前。泛着寒光的匕首在她的手里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上下旋转翻腾不停。 冯尔雅咽了口唾沫，生怕那刀子下一秒就扎进自己的脖子里。 “想好了吗？究竟是愿意被我宰了拖出去喂狗，还是乖乖自降为妾？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答不上来，我就替你选答案。” “夫人，夫人可否让我与尔雅单独聊聊。” 尉坤点头哈腰地朝凌楚瑶作揖，这才得了一炷香的时间。 冯尔雅是被他架着拖到偏厅去的。 尉坤还没开口，就先被冯尔雅扇了一个巴掌，“你骗我！你竟敢骗我！？你知道我伯父是什么人，我要让他杀了你！” 尉坤挨了巴掌，心火也是噌噌往上冲。他不敢对凌楚瑶动手，却是不怕冯尔雅的。 “够了！反正事情你也看到了，我的确早在江南娶了妻子。而且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能把盐运生意做起来，就是靠凌家的支持。凌家在暗中把控了江南一带的水运进出。若没有她，我根本来不了京都做官，也遇不见你。” 听到这样的实话，冯尔雅只觉得天都塌了。她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瞧着冯尔雅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尉坤又软了心肠。他蹲下身子，把冯尔雅搂进自己怀了。 “别哭了，这事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等咱们搭上了崇武将军的线，我就渐渐断了和凌家的关系。到时候有你二伯撑腰，别说是一个凌楚瑶了，就是十个八个凌楚瑶咱们也不怕她。” 听到这样敷衍的承诺，冯尔雅只感觉心脏豁出一个洞，呼呼的凉风径直吹进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别说与顾战的合作是她编造的，就算是真的，以尉坤的性格，他也绝不可能断了和凌楚瑶的关系。 冯尔雅浑身颤抖，只有咬住牙齿攥紧了拳头才能强迫自己不与尉坤拼命。 “我要合离。” 此话一出，尉坤登时把冯尔雅推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冯尔雅怒视着尉坤，眼神怨毒。 “我说，我要合离！” “合离？你想得美！我们昨日才成亲，今日就合离，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冯尔雅嘶吼出声，“你一直都在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我们合离，就当这桩婚事没结过。” 面对冯尔雅的要求，尉坤暴跳如雷。 合离事小，面子事大。 若是让同僚们知道他刚成亲一日就被新娘提出合离，那他以后在京都的官场上就别混了。 如此一来不仅他自己颜面无光，资助他前来京都做太仆寺少卿的凌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合离？好啊。” 尉坤脸色一变，从刚才的温柔缱绻变成了阴郁森冷。 “那你把一万两的彩礼都退给我。还有成亲之前给你买的那些饰品衣物，统统折算成银子退给我。” 第467章 翻脸（2） “你说什么？” 冯尔雅嘴角抽搐，眼睛瞪得滚圆，看向尉坤的眼神好似第一天认识此人。 尉坤既羞恼地梗着脖子威胁道：“按照协议，你从顾战手中骗过来的一万两嫁妆，有一成应该归我所有。你把我的一万两彩礼还来，然后按照协议支付一千两的酬劳，再把我之前送你的那些东西都退回来，我就与你合离。” “你疯了！” 冯尔雅一蹦三尺高，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尉坤。 “你明明只给了我五千两的彩礼，居然有脸让我退你一万两！” “呵。”尉坤冷笑，眼底流露出冯尔雅从未见过的算计之色，“世人皆知我尉坤给了你一万两的彩礼，连你爹也大肆宣扬了此事。怎么，现在想赖账？” 冯尔雅气得捂着胸口直抽气，就差没直接仰倒过去了。见她这副双目含泪的模样，尉坤狞笑着伸手搂住她的细腰。 “尔雅，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本不该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你知道，我不差钱。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以后便是吃香喝辣，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你若执意犯傻……”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言外的威胁之意却让冯尔雅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她想好应该如何选择，凌楚瑶就提着皮鞭走进了偏厅。一看到她现身，尉坤立刻送开了放在冯尔雅腰上的手。 “夫人。” 凌楚瑶噙着残忍的微笑看向冯尔雅，手里的皮鞭松松地垂在地上拖行，就像是一条吐着性子的毒蛇，随时准备扑过来咬自己一口。 冯尔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骇人的皮鞭上移开。 “想清楚了？到底是要选择从这里滚出去，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妾？” 短暂的沉默后，冯尔雅憋着满腔的怒火和委屈上前，咬着唇瓣朝凌楚瑶福身行礼。 然而面对这样级别的礼数，凌楚瑶并不满意。她挑了挑眉没说话，反而冲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上前，把盛放在托盘中的茶杯递给她。 “冯夫……冯姨娘，按照规定，您得跪下给夫人敬茶。” 冯姨娘三个词像是一柄铁锤，将冯尔雅浑身高傲的自尊筋骨一寸寸敲碎。她忍着屈辱的泪水喘息了片刻，颤抖着双手将那茶杯接了过来，缓缓跪地。 “请，夫人喝茶。” 凌楚瑶垂眸睥睨着冯尔雅，心中的愤恨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模样，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自己心里要清楚。若是让我发现你犯错，休怪我无情。” 修长的手指接过茶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将那早已冷却的茶水兜头浇在了冯尔雅的头上。 “你敢！” 饶是冯尔雅做足了心理准备，还被对方的行为给激怒。正当她起身想要反抗的时候，却见凌楚瑶抬手掐住她的脖颈。 “顶撞主母，有违我凌家家规。自己去门外跪着，不满一个时辰不许起身。”说罢，凌楚瑶一记眼刀掷向尉坤，“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 第468章 搬家 看着偏厅的大门在眼前合上，冯尔雅全身脱力地摊在了地上。 被人算计和背叛的痛苦和仇恨像一把烈火燃烧着她的理智，她目光阴沉地望着凌楚瑶离开的方向，发誓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下地狱。 凌楚瑶将尉坤带出门，叫上自己从江南带来的护卫直接杀去了崇武将军府。 瞧着将军府的牌匾，尉坤一阵心虚。 “夫人，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凌楚瑶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人家将军府把小姐嫁给你做了妾室，我这个当主母的自然要来感谢一番。不然还能做什么？” 此话一出，尉坤更加心虚了。 以凌楚瑶的性子，不砍了冯尔雅的父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感谢他们。况且身后那一队的家丁各个身强体壮，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夫人您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楚瑶一记眼神给吓了回去。 “之前是我不在，才叫那狐狸精钻了空子。如今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自证身份，”去叫门。 即便有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尉坤还是不敢违抗凌楚瑶的命令。 毕竟他的仕途还有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凌家人的手上，若凌楚瑶把他私下迎娶冯尔雅的事情传回江南，只怕他年迈的父母都要遭殃。 咚咚——！ 朱红色的大门稀开一条缝，里面的小厮看到是尉坤来了，当即大喜过望。 “呀！是姑爷回来了！姑爷快请进！” 大门开启，尉坤还没动，凌楚瑶就先一步迈了进去。 小厮看得直愣神，“姑爷，这位是……” 尉坤不敢解释，只硬着头皮问道：“岳父岳母何在？” “哦，姑夫人和姑老爷都在映蓉院收拾东西呢。” “收拾东西？” 说到这件事，小厮神色也有些古怪。但看在尉坤是自家姑爷的份上，倒是没有隐瞒。 “今早老夫人与姑老爷等人跟着将军出府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开始收拾行装，说是要从将军府搬出去。” 此话一出，尉坤整个人都懵了。 “搬出将军府？这是为何？” “这个，小人便不清楚了。” 这下不用凌楚瑶催促，尉坤自己就匆匆往映蓉院赶去。 两人抵达的时候，果然瞧见冯祯和顾玥怡正指挥着下人收拾着行装。院子里摆满了红木大箱，其中一半以上都是他昨日派人送过来的彩礼。 “冯大人。” 冯祯正忙着，突然听到尉坤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了。然而当他转身之后，却真的瞧见尉坤站在自家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 冯祯一个激灵，不祥的预感自脚底升至脑门。 “贤婿！？你怎么来了？” 瞧见尉坤到来，留在主屋里的顾玥怡也忙搀扶着老夫人来到院中。 “尉大人怎么来了？” 老夫人一看到尉坤就笑得眉眼弯弯，“哎呀，这还没到回门的日子，我的孙女婿就回来了。尔雅呢，她是不是也回来了？” 尉坤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沉着脸问道：“我刚才听门房说，你们要从崇武将军府搬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第469章 回门 冯祯和顾玥怡尴尬地对视一眼，他们还没来得及让冯尔雅转告尉坤分家的事情，此时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 “啊，是这样。”冯祯主动迎上笑着解释道，“冬日临近，母亲身子不好，想暂时搬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居住。我们这不是忙着收拾东西嘛。是，母亲？” 收到提醒，老夫人忙顺势点头。 “的确是这样。” 尉坤环视四周，心中疑惑不减反增。 “只是老夫人出去小住，需要把整间院子里的东西都搬空？” 既然分了家，秉承着雁过拔毛的精神，顾玥怡命人把映蓉院和飞兰院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带走，哪怕是一张床幔都不给顾战他们剩下。 如今这幅景象落在尉坤眼里，的确很可疑。 就在尉坤在映蓉院和冯祯等人纠缠的时候，秋水急急忙忙跑进觅云院与顾姒汇报。 “小姐！尉坤尉大人来咱们府上了，还带了好多护卫。” 顾姒正跟着顾戎在院子里练剑，听闻此话立刻收了招式。 顾戎蹙眉，“尉坤？他昨日刚和冯尔雅成婚，今日不好生在自己府里待着，跑来咱们这做什么？” 秋水看了一眼顾姒，这才继续说道：“尉大人既然和表小姐成亲了，那他们就是一家人，可能是来帮着姑老爷和姑夫人收拾东西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噌”的一声脆响。 只见顾姒发泄似地扔了长剑，气鼓鼓抱怨道：“姑父姑母也太过分了！嚷嚷着分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外人叫来给咱们添堵。秋水，你说尉大人还带了许多护卫？” 秋水忍笑，“正是！” 顾姒眼巴巴地望向顾戎，“兄长，他们该不会是仗着咱们爹爹脾气好，故意带人来搬空咱们崇武将军府的？” “他敢！”顾戎被顾姒这么一说，立刻火冒三丈。 “咱们和姑父他们分家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爹爹给他们一万两嫁妆钱，他们就离开将军府。可他们现在呢，恨不得把映蓉院和飞兰院的地砖都抠出来带走。” 顾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顾姒趁热打铁，“兄长，我觉得咱们应该带人过去守着，不能让姑父他们太过分。” “昭昭说的对，我这就带人过去！” 顾姒见计谋得逞，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我也去！” 秋水忍住笑，忙按照顾姒之前的吩咐通知了盛歌，再把府里身强力壮的家丁都给叫上。 这样大的阵仗自然瞒不过顾战和云傲雪，夫妻二人不怕顾戎惹事只怕顾姒吃亏，也匆忙赶去了映蓉院撑场子。 顾姒刚跨入映蓉院，就瞧见了正在和冯祯说话的尉坤，以及尉坤身边黑衣劲装的明艳女子。 “尉大人。” 听到声响，院子里的人都齐齐回首。 一看到顾姒与顾戎带着无数家丁赶来，冯祯和顾玥怡都惊得额角青筋直跳。 “顾姒，你来做什么？” 顾姒目光戏谑地环视映蓉院，见对方果真把所有能挪动的家具都搬进了箱子里，忍不住冷笑出声。 “听说姑父姑母找尉大人来帮忙分家，我与兄长特来送行。” 第470章 闹事 “分家”二字一出，尉坤的双眸瞬间放大。 冯祯和顾玥怡心脏猛地一缩，心虚地攥紧了手指。 “分家，分什么家？！” 顾姒“咦”了一声，“怎么，尉大人还不知道吗？我们一家四口和姑父姑母分家了，今日姑父姑母就要带着叔奶奶搬出崇武将军府，从此咱们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再不往来。” 此话一出，惊得尉坤倒抽一口凉气。他猛地回头看向冯祯和顾玥怡，沉声质问道：“此话当真？你们真的和崇武将军府分了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冯祯咽了口唾沫解释道：“你别急啊，事出突然，我们这不是还没找到机会与你细说嘛。” 顾玥怡也讪笑着打圆场，“尉坤啊，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们和顾战分了家，但情义却是没分开的。其中曲折甚多，等下我们在坐下来细聊。” 正说着，就见顾战带着云傲雪匆匆赶来。 “戎儿，姒儿。” 看到顾戎和顾姒安然无恙地站在那，云傲雪总算松了口气。她上前拉住顾姒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你是在和你兄长练剑吗？做什么突然跑来了映蓉院？” 顾姒嘟嘴，指着院子里的大箱子抱怨。 “娘亲，爹爹，姑母姑父说话不算数。明明协议上说好了，只要咱们给表妹一万两银子做嫁妆，他们就离开将军府。但现在您看，这院子里的墙皮都要被他们抠走了。” 顾姒说着话时故意没有压低声音，说得顾玥怡和冯祯还有老夫人瞬间脸色涨红。 老夫人跺着拐杖，苍老的五官皱出一条条沟壑，“住口！你，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顾玥怡也臊红了脸反驳，“我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有些贴身的东西自然是要带走。” 顾戎冷声反问，“姑母说的贴身物件指的可是箱子里的花瓶还有暖炉，还是刚抬出来的屏风？” “你！” 不等顾玥怡找到借口解释，顾姒就进一步埋怨道。 “姑母，就算你请尉大人来帮你分家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既然已经不是咱们崇武将军府的人了，要带人进府是不是该先通知我爹娘一声？况且这些侍卫人人还配着刀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崇武将军府招惹了江湖上的麻烦，别人来寻仇了呢。” 顾姒话音一落，顾战与云傲雪等人顺势看向了尉坤带来的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不说，腰间都还别着刀。 不经通传直接入府，还佩戴有刀剑。 别的府邸也就算了了，这可是崇武将军府。这就好比敌军悄悄潜进了自己的军营，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想到这，顾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尉大人，你来将军府替自己岳父母分家，我原本没有什么意见。但这些人，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尉坤嘴角一抽，“将军误会了，这些人其实是……” “这些都是我的人。” 一直站在尉坤身边的凌楚瑶突然开口，强劲的势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她抱着胳膊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将冯祯和顾玥怡打量了一番。 “你们就是冯尔雅的父母？” 第471章 收回彩礼（1） 被凌楚瑶不善的目光审视着，顾玥怡只感觉一股寒气自脚下升起。 “我是尔雅的母亲，你是什么人？” 凌楚瑶冷冷勾春，媚眼如丝地扫了尉坤一眼。 “原以为自己娶了个将军的侄女，没想到却被人骗得团团转。你就只有这点儿本事。” 尉坤被凌楚瑶教训了，却是半个字不字都不敢说。 看清楚凌楚瑶与尉坤之间的互动，作为女人的直觉，顾玥怡心底没来由打了个突。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敢如此对尉大人说话？” “我？”凌楚瑶眉眼一跳，目光凌厉地环视四周，“我是凌楚瑶，尉坤的发妻。” 话音落下，整个映蓉院内鸦雀无声。 除了顾姒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顾玥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胡说八道！”她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比顾姒嘲讽她的时候更加恼怒。 凌楚瑶也懒得解释，直接冲尉坤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来跟你岳父岳母说清楚。” 尉坤被推到风口浪尖，却是一改往日的自信优雅，显得唯唯诺诺起来。 “我，这……夫人。” 听到尉坤唤凌楚瑶为夫人，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顾戎惊诧地直瞪眼，“还真是尉坤的夫人啊！” 顾玥怡愣了一瞬之后暴跳如雷，“尉坤，你叫她什么？” 冯祯也傻了，“她是你发妻，那我们尔雅是什么！？” 老夫人差点没晕厥过去，全靠手下的拐杖才勉强站稳。 “尉坤，你，你居然骗我们。你明明说过要让我们尔雅做主母的。” 听闻此话，凌楚瑶一阵娇笑。 “主母？真是好笑。我凌楚瑶与尉坤成亲五年有余，且育有一子，如今与尉坤的父母一道留在江南。此事并非机密，你们嫁女儿之前都不调查清楚的吗？还是说……” 凌楚瑶说到这故意停顿片刻，目光转到了院中摆放的彩礼箱子上。 “还是说一看到尉坤出手阔绰，就顾不得这么多，赶紧把自己女儿往他床上送？” 此话直白又粗俗，刺激得顾玥怡一阵头晕眼花。 她在生出把冯尔雅嫁给尉坤的心思时，不是没想过要花些时间调查对方。但一来顾姒那边逼得紧，几乎是断了他们映蓉院和飞兰院的供给；二来尉坤出手阔绰且花言巧语，很快就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顾玥怡身子一软，辛亏冯祯伸手将她扶住才没倒在地上。 “尉坤，你，你居然骗我们……” 尉坤也很是心虚没脸，只能无声地朝两人拱手作揖。 凌楚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原本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二老一声，冯尔雅已经心甘情愿自降为了妾室。但如今一看，既然你们已经和崇武将军分了家，就算不得顾家人。作为一名普通的妾室，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些丰厚的彩礼的。来人啊，把院子里绑了红绸的彩礼箱子都给我搬回去。” “你敢！” 顾玥怡一声惊叫，跳出去拦在凌楚瑶跟前。 “这些都是我们尔雅的彩礼，你们既然送来了，哪有再搬回去的道理！？” 第472章 收回彩礼（2） 面对顾玥怡的阻拦，凌楚瑶根本不放在眼里，反倒是打了个响指，示意自己的手下动作快些。 侍卫们各个训练有素，都是凌楚瑶自江南带来的顶尖高手。这些人常年为凌家卖命，不仅身手好，更是一身的匪气。 面对这些人，映蓉院的下人们根本不敢阻拦。 顾玥怡气得直跳脚，“放肆！” 老夫人则是像是被挖了心，踉踉跄跄冲过去趴在了其中一个大箱子上。 “住手，你们这些土匪！我要报官，报官！” 然而那些侍卫竟是不顾老夫人的撒泼，连人带箱一起给抬走了。 面对这场乱局，冯祯勉强保持了理智，但也上前拽着尉坤理论起来。 “尉坤，快让这些人住手！我们尔雅既然过了你的门，就是你尉府的人了。不论如何，彩礼是决不能退的。” 尉坤心虚不已，只能期期艾艾望向凌楚瑶。 “夫人，冯大人说得有理。你看，是不是能给他们留点儿。” 凌楚瑶看着一口口大箱搬出去，这才满意勾唇。 “夫君说得有理，虽然是个妾，但好歹也是我尉家的人了。这样，当初我们娶冯尔雅的时候给了一万两的彩礼，如今我只取回一半。如何？” “不行！” 冯祯和顾玥怡异口同声拒绝，语气一个赛一个的坚定。 凌楚瑶闻言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 “怎么，五千两彩礼还嫌少？你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女儿也不过是个妾室，能拿到这样数量的彩礼已经是撞了大运了。冯老爷，冯夫人，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得无厌得好。” “胡说八道，我们尔雅好歹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出身，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我们尔雅争主母之位。” “哼。”凌楚瑶冷笑一声，“按照弘明国的法律，正妻未下堂，后入门的女子皆为妾。怎么，冯夫人是要仗着曾经是崇武将军府的人，公然违反弘明国的法律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去京都衙门击鼓鸣冤，把你们冯府一家告上公堂了。” 凌楚瑶言语犀利，却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而且顾姒发现此人非常聪慧。 凌楚瑶张口闭口称呼冯祯和顾玥怡为冯府的人，便是主动将对方和自己这边划清界限。 即便顾战真的心慈手软帮着冯祯和顾玥怡求情，凌楚瑶也可以用大家已经分家的理由拒绝接受调解。 凌楚瑶搬出法律，说得顾玥怡哑口无言。 “那，那也不能把彩礼都拿走！拿走了，那我们尔雅嫁过去岂不是在倒贴嫁妆！？” “怎会是倒贴？不是还给你留了五千两吗？” “那五千两我们不是赢……” 话刚说到一半，冯祯就伸手捂住了顾玥怡的嘴。他先是沉下眉眼瞪了顾玥怡一眼，随后才幽幽转向尉坤。 “尉大人，彩礼的事情我们是不是需要再商议一下。” 尉坤对上冯祯质问的眼神，自己知道他想说什么。 虽然他在婚礼当日给了一万两的彩礼，但其中五千两的银票当即就由冯尔雅揣回了尉府。故而其实他只出了五千两，而且其中大部分就被装在这院子里的箱子中。 第473章 收回嫁妆（1） 尉坤眼珠一转，拉着冯祯往人群外走了几步。 “岳父息怒，我这夫人脾气暴躁，今日若不让她把东西抬走，只怕真的会去京都衙门击鼓鸣冤。要不这样，我先让人把东西抬走，等你们分完了家，搬离了将军府，我再派人把彩礼送到新府上去。” 尉坤故意提到“分家”的事情，也是一种示威。他虽然隐瞒了自己早已成亲的事实，冯祯也没提前告诉他要分家的事情。 若早知他们起了分家的心思，尉坤定不会同意出这么多的彩礼娶一个和顾战毫无关系的女子为正妻。 “你！” 冯祯气得舌头打结，脸色几经变换。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还指望着岳父替我引荐崇武将军呢，怎会食言。” 对上尉坤狡黠的目光，冯祯感觉一阵恶寒。 这个从江南来的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太仆寺少卿，不光是凭借家中的帮衬，他自己肯定也绝非蠢货。 冯祯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祥和。 “好，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了，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多谢岳父体谅。” 这边和冯祯达成协议，尉坤回到凌楚瑶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凌楚瑶闻言得意一笑，竟是冲顾玥怡和冯祯行了一道江湖的礼数。 “话已带到，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不打扰几位分家。” “等等。” 清冽的女声响起，让凌楚瑶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众人齐齐转头，且见说话的竟然是顾姒。 顾玥怡在冯祯的安抚下好不容易接受了先让凌楚瑶带走彩礼的事实，此时她心情跌入谷底，瞧见顾姒还要找茬登时火冒三丈。 “你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刚才若不是顾姒把分家的事情说漏了嘴，凌楚瑶又怎么会拿住把柄收回了彩礼。 面对顾玥怡态度恶劣地质问，顾战立刻出声袒护。 “什么叫鬼把戏？如今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与我的昭昭何干？” “就是！”顾戎一听有人凶自己妹妹，立刻出声反驳，“又不是我们昭昭让表妹盲婚哑嫁，姑母何必把气撒到昭昭身上。” 顾玥怡气得胸口疼，却又在顾战云傲雪等人的怒视下不敢回嘴。 云傲雪拉着顾姒的手柔声询问，“昭昭想说什么？” 顾姒有人撑腰，自然不惧顾玥怡的怒视。不仅不惧，她还反过向对方投去一抹嘲讽的眼神。 “爹爹，娘亲，按照我们和姑父姑母的约定，是不是也应该把送出去的嫁妆收回来？” 此话一出，顾玥怡和冯祯才恍然回神。 之前他们和顾战约法三章，必须冯尔雅嫁为正妻，且一年之内不得合离才能拥有那一万两的嫁妆。否则，顾战有权要求他们将嫁妆全数退回。 “不行！” 冯祯和顾玥怡再次异口同声地拒绝。 尉坤一听这话便沉了眉眼，“收回嫁妆，为什么？” 不等对方解释，顾姒就抢先一步开口。 “因为姑父姑母没银子给表妹置办嫁妆，所以才张口向我爹爹所求了一万两银子。不过我们之间有个约定，只有表妹嫁给尉大人为正妻，这嫁妆方能留在表妹手中。” 说着，顾姒转头看向凌楚瑶。 “不过以现在的形势看来，这位漂亮的凌姐姐才是尉大人正妻，表妹不过是个妾室。故而按照约定，我们有权收回所有的嫁妆。” “爹爹，娘亲，我说得对不对？” 面对顾姒明亮的大眼，云傲雪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才缓缓展露笑颜。 “昭昭说得对极。来人啊。” 盛歌应声上前，“夫人请吩咐！” “去，带人把老爷赠与冯尔雅的嫁妆收回来，一两银子都不要漏下。” 第474章 收回嫁妆（2） “不！不能收回来！” 顾玥怡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发疯似得冲上去阻拦盛歌。 只可惜她手无缚鸡之力，既拦不住凌楚瑶，也拦不住盛歌。只见盛歌轻巧地闪身避开，便由得顾玥怡摔在了地上。 她忍着痛撑起身子，便刚巧对上顾姒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 “顾姒，是你算计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故意设下陷阱引我上当。” 顾姒歪头，语气天真又无辜。 “姑母说什么胡话呢，是你们执意要把表妹嫁去尉府的，也是你们以分家为条件主动向我爹爹求的嫁妆。我当初提出这个条件，无非是防着你们勾结外人坑骗我爹爹的钱财。没想到一语成谶，表妹还真给别人做了妾。” “你！” 顾玥怡咬着牙起身，一脸愤恨地瞪着顾姒。 看她一副要冲上来动手的架势，顾戎直接抽出腰间长剑横在云傲雪和顾姒身前。她被顾姒忽悠着来映蓉院的时候正好在练剑，故而长剑一直拿在手上，正好用得着。 一看到泛着寒光的利刃，顾玥怡也吓得后退了一步。她不甘心地看着顾姒，又转身去求尉坤。 “尉坤，贤婿，尉大人！你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啊！只要能让我们抱住这一万两的嫁妆，其他什么都好说。” 尉坤为难地直皱眉，他也是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顾玥怡看尉坤做不了主，只能朝凌楚瑶投去祈求的目光。 “凌，凌夫人，你行行好，把主母的位置让给我们尔雅。我保证她当了主母，定不会为难于你。或者，或者你们做平妻，平妻也可以。” 他们已经和顾战分了家，刚失去了彩礼，不能再失去嫁妆了。 然而凌楚瑶并不接话，只冷冷地看着顾玥怡对自己哀求不断。 “姑母别费心思了，凌姐姐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小姐出身。我相信不管是一万两的彩礼还是嫁妆，其实凌姐姐都不放在眼里。她不过是想出一口自己夫君被别人偷走的恶气罢了。”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凌楚瑶将手中皮鞭狠狠抽在地面，巨大的响声吓得顾玥怡后仰倒地。 “不错！老娘当年嫁给这个棒槌的时候，可是拿出了十万两的嫁妆。区区一万两银子，老娘的确不放在眼里。” 说着她看向顾姒，凤眼微挑。 “这位顾小姐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我的心结是什么。不像有些人，活了几十岁了还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你们……” 顾玥怡一一指向凌楚瑶、尉坤、顾战等人，最后停在顾姒面前的时候眼睛一翻，终于气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崇武将军府了。 顾战派人把他们送到了城中新置办的府邸里，至于提前打包好的行李，倒是慷慨地都送给了他们。 毕竟接连失去了彩礼和嫁妆，冯祯和顾玥怡可以算是净身出户。 而之前跟着彩礼箱子被抬去了尉府的老夫人，在看到盛歌派人取回嫁妆的时候更疯了，又哭又闹地坐在嫁妆箱子上被人抬回了将军府。 第475章 收贴 翌日。 整个京都城炸了锅。 首先尉坤的结发妻子凌楚瑶从江南杀来了京都，把尉坤和冯尔雅结结实实暴打了一顿的消息传出来，立刻引发了热议。 其次，马上就有人瞧见凌楚瑶带人去了崇武将军府取回了彩礼，随后将军府的下人也派人从尉府拿回了嫁妆。 最后还有更猛的消息传出，那就是崇武将军府分了家，冯祯带着顾玥怡和老夫人从将军府里搬了出去。 如此猛如虎的操作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对此津津乐道。 尉坤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一封帖子，还没来得及看完就被凌楚瑶霸道地抽走了。 “什么东西？” 尉坤苦着脸解释，“是内相大人要约我见面呢。” “内相？”凌楚瑶眼珠一转醒悟过来，“就是你说的那个替贤王做事，撺掇你娶了冯尔雅的家伙。” 尉坤忙摆手，“夫人慎言！这内相深得皇上信任，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哼，不过是个喜欢插手别人家事的糟老头子罢了。”凌楚瑶嫌弃地把帖子摔在桌上，“你要去见他？” “内相大人下帖，自然是要见的。” “那好，我也去。” 尉坤骇得从椅子上弹起来，“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你的那些个公务不都是由我帮着处理的？” “那是在江南，这里是京都。” “有什么不一样？” 尉坤简直都要哭了，忙上前抱住凌楚瑶又哄又劝，“夫人，我的好夫人。我知道你天资聪慧胆识过人，但这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咱们身边不知有多少眼线。若是人知道夫人替我当家做主，那我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混？” 凌楚瑶刚要蹙眉反驳，就听尉坤道。 “夫人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把我调来京都做太仆寺少卿，总是想让我出人头地的。这内相可是最好的人脉，只要能搭上他还有他背后的势力，咱们日后的盐运生意只会越做越红火。” 凌楚瑶闻言果然沉默了片刻，“可是，你之前在信中不是说太子也想招揽你吗？按道理，咱们应该投奔太子才对。” 说到政事，尉坤总算露出些为夫者应有的强硬。 “非也。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是银子！我们有银子，所以太子想招揽我们。但太子缺银子吗？未见得！” “可太子是储君，日后要继承皇位的。” “在遇上内相大人之前，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内相的态度，却是更加看好贤王。夫人你想，内相是什么人？是距离皇帝最近，最得皇帝信任的人。他的选择，便是皇帝的选择。如今贤王正缺贤士，咱们这个时候投奔他，就是雪中送炭。到时候贤王一旦登基，咱们便是拥有从龙之功的大功臣！” 一番剖析之后，凌楚瑶总算打消了跟着尉坤去见内相的打算，但她还是不喜内相以及贤王撺掇尉坤娶冯尔雅的事情。 “那你去告诉他们，想搭上我凌家的生意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贬黜冯祯，让他离开京都。” 第476章 密会 面对凌楚瑶的条件，尉坤其实并不惊讶。 因为他深知凌楚瑶的霸道性格，也正是因为他们凌家人这般睚眦必报的德行，才让他们能够雄霸一方，成为江南一带的地头蛇。 他需要凌楚瑶这样的女子扶持自己的仕途，也想要冯尔雅这样温顺懂事的羔羊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 但若是二者只能选其一，尉坤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冯尔雅。 “好！”尉坤咬牙颔首，“这件事我会跟内相大人提！” 反正冯祯和顾战都分家了，既然没了利用价值，那留着也没什么作用。 新安置的冯府。 自从凌楚瑶杀来了京都，冯尔雅今日一早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回了娘家。 一连串的祸事让冯祯和顾玥怡以及老夫人彻夜未眠，直到天色亮起，夫妻二人才勉强合眼。 就在迷迷糊糊中，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哭闹声。 “娘亲！爹爹！祖母！” 顾玥怡惊坐起，愣了一瞬后翻身下地。 “尔雅？是尔雅回来了！” 房门开启，且见冯尔雅跌跌撞撞奔进来。 一进门，她就拉着顾玥怡哭了个昏天暗地，“娘亲，我不活了！尉坤那厮居然有了正妻，还仍由那凌楚瑶打骂我，逼我自降为妾！” 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的伤痕，顾玥怡也是气得心口痛。 “这个挨天杀的尉坤和凌楚瑶！” 冯尔雅抱住顾玥怡，涕泗横流。“娘亲，我要和这个人渣合离！凌楚瑶全然将我当成下人使唤，尉坤又是个软蛋，半句替我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什么，合离？”顾玥怡被惊住了。 就在这时，冯祯也披上了外衫匆匆从内室中走出来。 夫妻两人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一起把冯尔雅扶起来坐下。 “尔雅，你听爹说。如今凌楚瑶命人抢走了彩礼，顾姒又以之前签订的协议为借口收回了嫁妆。咱们现在手无分文，贸然合离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冯尔雅泪珠子挂在睫毛上将落不落，“爹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去给别人做小吗？” 顾玥怡忙圆场，“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你爹爹想办法让尉坤把彩礼退给咱们，再商议合离一事。” 她自然是想把冯尔雅接回娘家，奈何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没有了嫁妆和彩礼的支撑，光是以冯祯的俸禄再加上一些庄子铺面的收入，只能勉强度日。 冯尔雅闻言再次崩溃大哭，“那我还要忍受多久？” 顾玥怡忍着心痛，抱着冯尔雅一边哭一边安慰道：“很快！只要银子一到手，娘亲立刻接你回家。” 冯尔雅跑回娘家哭了一通，最后还是无奈地被送回了尉府。冯祯亲自护送她回去，顺带就彩礼一事找尉坤理论。 他都想好了，如果对方不同意把五千两彩礼还给自己，他就威胁对方把两人的约定告诉顾战。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过不好，尉坤也别想舒坦。 然而当两人抵达尉府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尉坤，反而是凌楚瑶出面接待。 第477章 问罪 “冯大人，又见面了。” 对上凌楚瑶那张明艳嚣张的面容，冯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我要见尉坤。” “不巧，夫君出去了。” 冯祯闻言立刻沉下了脸，把岳丈的架子端了起来。 “今日本该是他与小女的回门日，为何今日一早只见小女却不见尉坤？” 凌楚瑶轻笑一声，目光在冯祯的身上转了一圈。她正想着要把此人贬黜出京，对方就自己找上门了。 既然如此…… 凌楚瑶挑起一边眉梢悠悠开口，“夫君在瑾萱阁办事，冯大人若是想见他，就自己去找。” “瑾萱阁！？” 冯祯和冯尔雅异口同声。 冯祯身为男子，自然知道这瑾萱阁是做什么的。只是尉坤刚和自己女儿成亲第三天就跑到那种地方去，简直没把他这个岳丈放在眼里。 而冯尔雅之前与尉坤就是在瑾萱阁约会定情的，此刻闻言他的行踪，自然难免胡思乱想。 “爹爹！” 冯尔雅拉着冯祯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冯祯心疼自己女儿，忙保证道：“尔雅，你且耐心在家待着，爹这就去替你把尉坤押回来！” 说罢这话，冯祯一甩衣袖大步离去，却没注意到身后凌楚瑶脸上得逞阴寒的笑容。 未时，瑾萱阁。 自从上次在青楼里与宋天睿见面差点被人发现之后，两人就换了接头的地方。思来想去，尉坤还是觉得这瑾萱阁最安全。 推门而入，屋内只有宋天睿一人。 “内相大人。” 宋天睿闻声抬头，拧着眉将尉坤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尉大人新婚燕尔，果然精气十足。” 尉坤不傻，听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便先行告饶地拱手作揖。 “让大人看笑话了。” 宋天睿不置可否，只抬手让他坐下。 “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尉府和崇武将军府的事情。 尉坤苦笑着摇头，“下官在江南的确已经娶妻，若不是为了殿下大业，也不会冒险再与冯尔雅成婚。” 一句话，便把自己因为好色闯下的祸推到了贤王身上。 内相不轻不重哼笑一声，“尉大人说错了，殿下是想借冯家人拉顾战下水，但这只是锦上添花。殿下更看中的，是尉大人本身的才学。” 一杯清茶推到尉坤跟前，倒映出他此时紧张的面容。 “不过，失去了崇武将军府亲属头衔的冯家人，的确不能再为殿下提供好处。尉大人，这殿下给你的第一关考验，你可搞砸了。” 宋天睿在说这话时鹰眼一直紧盯着尉坤，犀利强势的眼神逼迫对方咽了口唾沫，额角处渗出薄汗。 “这件事，是下官的过失。不过下官也是被冯祯一家所蒙骗，谁能料想他们居然敢假传顾战的意思，骗我和顾玥怡成婚。” 宋天睿抬手打断尉坤的话，身子放松地往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此事殿下已经听闻了。冯祯胆大包天，竟敢同时戏弄殿下和顾战，实在可恶。只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欲引诱顾战上当的计划，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第478章 上当 刚说到这，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主子，冯祯来了。” 传话的人正是之前打伤盛歌的暗卫，为了确保宋天睿的出行安全，最近他都是贴身保护。 “冯祯！？他来做什么？” 暗卫阴邪的目光懒懒挂在尉坤身上，“说是想见尉大人，与他商议彩礼一事。” 宋天睿瞬间眯起眼睛，“你告诉他我们在此见面？” 尽管只是一句问话，但语气中却是蕴含杀气。 歇靠在门框上传话的暗卫伸手握住腰间的长剑，以拇指将剑身顶出一截。似乎只要宋天睿一点头，那锋利的宝剑便会瞬间割下尉坤的人头。 “不是！下官怎么敢！”尉坤吓得就差没从椅子上弹起来，略一思忖后他才恍然大悟，“可，可能是贱内……” “你的意思是说，你夫人知道我们见面的事情，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冯祯？” 尉坤受不住宋天睿犀利的目光，只能心虚地别开眼。 “实不相瞒，贱内因为冯尔雅的事情记恨冯祯，想请内相大人找个由头将此人贬黜出京都。故而……” 宋天睿沉默了一瞬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 尉坤被对方笑得心脏狂跳，却还只能勉强自己赔着笑脸。 “都是贱内不知轻重，大人放心，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宋天睿逐渐收敛笑意，深深地看了尉坤一眼。 “想不到啊，尉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如此胆识。既如此，那我就顺了尉夫人的意。去，把冯祯带进来。” “是。” 暗卫利落地转身离去，长剑重新入鞘，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冯祯既然找到了这里，无论他知不知道和尉坤见面的人是宋天睿，宋天睿都不可能毫无作为地让他安然离开。 凌楚瑶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会故意透露尉坤的去处。 冯祯被人带到雅间门口的时候还是怒气冲冲的，然而当他瞧见靠在门外的暗卫时却是神经一紧。 那暗卫虽然身形放松神色慵懒，但对方的眼神却是透出了嗜血的杀气。 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让冯祯身形一僵，原本想要找尉坤理论的强势的气场瞬间消于无形。 “冯大人？” “是！” “呵。” 暗卫轻笑一声，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轻蔑。只见他转身把房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在里面等您呢，请进。” 冯祯咽了口唾沫，将信将疑地伸头往内看了一眼。他甚至怀疑凌楚瑶故意设了陷阱骗他，那房间里根本没有尉坤，而是一群专业的杀手。 即便做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当冯祯的视线落在屋内二人身上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一激灵。 “内，内，内相大人！？” 宋天睿闻言轻笑，遥遥冲门外的冯祯举起茶杯。 “冯大人来了，进来坐。” 分明是温和的口气，冯祯却是听出了威胁之意。他转头看了暗卫一眼，如果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别他腰间的长剑捅成筛子？ 犹豫了一瞬，冯祯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屋内。 “给内相大人请安，不知大人在此，叨扰了。” 第479章 威胁 听到冯祯的话，宋天睿呵呵一笑。 “我还以为冯大人是专程来寻老夫的。” 冯祯额角渗出冷汗，他就算是再蠢，此时也该看出尉坤和宋天睿应该是在此私下密会。自己贸然找来，只怕是会引起宋天睿的警惕。 不管对方是要和尉坤商量什么事，他都没兴趣知道，更没胆子知道。 想到这，冯祯朝尉坤投去求救的眼神。然而尉坤却是老神在在端着茶杯，根本不理会冯祯的求助。 最后还是宋天睿压了压手掌，示意对方坐下。 “既然不是来找老夫的，那就是来找尉大人的了。不知冯大人是有什么要紧事，居然寻到这来了。” 冯祯尴尬地坐在了尉坤身边，严谨措辞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尉大人刚和小女成亲，今日又是回门之日……” 尉坤闻言勾唇冷笑，“原来岳父大人是来寻我回家的。” 冯祯：“……” 他知道这个理由只能骗骗小孩儿，尉坤和宋天睿绝不会信。但若是直言让对方把彩礼还来，又怕尉坤为仗着有宋天睿撑腰拒绝自己。 正值尴尬纠结之际，宋天睿突然开口。 “说起来冯大人和尉大人都是一家人了，那有些事情，老夫也不必避讳冯大人。” 冯祯心脏一缩，直觉对方接下来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只见宋天睿呷了口茶水，笑眯眯地望着冯祯。 “上次冯大人说只需要等尉大人和令嫒成亲，就能让顾战利用军权替尉大人的盐运生意保驾护航。如今婚事已成，冯大人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啊？” 此话一出，冯祯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是你！？” 原来在背后支持尉坤的人就是宋天睿，那如此说来，尉坤效忠的不是太子，而是贤王殷琉焕！ 面对冯祯由于过分震惊而不断抽搐的面容，宋天睿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冯大人有什么问题？” 冯祯只觉得一阵麻意自骨子里散发出来，令他的舌头都僵直了。 “下官，下官……” 这时尉坤斜睨着冯祯冷声询问，“岳父该不会是骗我的？您都和崇武将军分家了，对方还能以权谋私替我拓展盐运生意？” 冯祯额角处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当初自以为是撒的谎，居然骗到了当朝内相头上去。 “不，不，不是的。下官一定会想办法让顾战答应此事。” “冯大人。” 宋天睿把茶杯放回桌上，语气瞬间变得冷厉。 “本相平生最讨厌两种人，第一是自以为是的人，第二就是没本事的人。若是遇上既自以为是又没本事的，你猜本相会如何处置他？” 冯祯身子一颤，“噗通”跪在了地上。 “内相大人饶命！下官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口出狂言，并非诚心想要欺瞒大人。倘若下官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些都是大人的指使，一定会想尽办法替大人分忧的！” 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冯祯，宋天睿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既如此，那本相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第480章 公主 从雅间出来，冯祯一身的衣衫都被汗湿透了。冷冷的秋风吹在身上，令他打了个寒颤。 为了保住性命，他刚才不得不答应了宋天睿的条件。三日内想到办法让顾战同意入伙尉坤的盐运生意。 若是办不到，那他就会被贬黜出京都。 冯祯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慌意乱地离开瑾萱阁。然而就在他离开尉坤和宋天睿见面的小院时，却不小心与迎面走来的一名妇人撞在了一起。 “哎呀！” “嗯！” 两人同时发出呼痛声，冯祯毕竟是男子，后退了两步就稳住了身形，而对方却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妇人身后的丫鬟吓坏了，一拥而上将妇人搀扶起身。 “公主，公主您没事？” “你这个人长没长眼睛，居然连公主都敢冲撞。信不信挖了你的狗眼！？” 斥责声中，冯祯看清对方的长相。 只见一名年近中年的妇人由丫鬟搀扶着抬眸看来，其身上穿了一身黄色的极地长裙，外披一件白色蜀锦广袖外套。鹅蛋脸上画着精致的桃花妆，耳朵上挂着一对质地通透的白玉耳坠，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这珍珠项链看似款式普通，但每一颗珍珠都是冯祯从未见过的圆润饱满，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而且这位妇人头顶的珠钗更是由一颗硕大的东珠制成，不仅华贵，更将她的青丝衬托得乌黑亮丽。 就在冯祯打量对方的时候，那妇人也在打量着冯祯。她长眸微挑，仔仔细细将冯祯从头到脚都审视了一番。那露骨且妩媚的视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能把人身上的衣衫都给剥掉，透视到骨子里去。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腰部，冯祯这才恍然回神。他想起刚才丫鬟们唤这位妇人为公主，更是心中惊惧不已。 “微臣冯祯，叩见公主殿下！” 若是没猜错，这位年近中年的公主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靖荷公主。 这位公主至今未嫁，府中的男宠却是从未断过。 是位世人皆知的风流公主。 就在冯祯胡思乱想的时候，靖荷公主踱步到冯祯跟前，纤长的手指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叫冯祯？” 对上那双妖媚的眼睛，冯祯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这靖荷公主虽然年近四十却是风韵犹存，保养的与三十岁出头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回公主殿下的话，微臣乃是工部侍郎冯祯。刚才并非有意冲撞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没有任何犹豫，冯祯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对方。就像是当初在蜀都第一次遇见去寺庙上香的顾玥怡一样。当时他听闻顾玥怡与当朝崇武将军乃是同族，毫不犹豫地决定入赘顾府。 而冯祯之所以能让顾玥怡对自己一见钟情，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十分俊朗，即便是如今人到中年还是依旧儒雅英俊。 “无妨。” 靖荷公主手指轻柔地在冯祯的下巴上摸索着，惹得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本宫没事，倒是冯大人没伤到？” “微臣无碍。” “那就好。”靖荷公主审视着冯祯英俊的面容，不禁起了一丝别的心思，“冯大人若是想向本宫赔礼，不如就随本宫走走，赏赏这秋日的美景，如何？” 冯祯垂下眸子，表现得十分恭顺。 “公主有令，微臣不敢推辞。” 第481章 争吵 顾玥怡在府里一边给老夫人喂药，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冯祯的回来。 “怎么，冯祯还没回来吗？咳咳咳……” 老夫人咽下一口涩口的汤药，便止不住咳嗽起来。 顾玥怡忙替她顺气，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担忧。 “是啊，这都出去一整天了。” “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派人去尉府问了，说是去寻尉坤了，结果还没回来。” “咳咳咳……” 老夫人想说什么，张口又是一顿猛咳。 瞧着对方脸色惨白的虚弱模样，顾玥怡心疼又无奈。 前几日因为彩礼和嫁妆的事情闹了一通，老夫人回到冯府就病倒了。请来的大夫瞧过之后留下了药方，全是些名贵的药材。 虽然顾玥怡也不至于手上完全没有银子，但平白丢了那一万五千两，还是让她心疼的夜不能寐。 直至深夜，冯祯才姗姗回到府里。 顾玥怡听到动静从床上坐起身来，抬头便看到冯祯疲惫地脱下外衫。 “夫君！” 瞧见顾玥怡醒了，冯祯身子一僵，略显心虚地应道。 “吵醒你了？” 顾玥怡翻身下床点燃油灯，忙拉着冯祯追问。 “怎么样？彩礼要回来了吗？” “哎！”冯祯叹了口气，“别提了。” “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冯祯犹豫了一瞬，还是把自己在瑾萱阁遇到了宋天睿的事情告诉了顾玥怡。 “原来尉坤是在帮内相做事。” 顾玥怡闻言愣了半晌，跌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那，那彩礼……” “彩礼就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顾战拖下水，否则咱们小命不保。” “凭什么！？明明那彩礼就该是咱们的！我不甘心，我要去告官！” 听她这么说，冯祯急得一把擒住顾玥怡胳膊。 “你疯了！告官？告谁，尉坤？先别说尉坤会不会使绊子，就是内相知道了就会先要了你的小命。” 被冯祯一吓，顾玥怡崩溃地哭起来。 “那我们就要吃了这哑巴亏？那可是五千两银子！你说，会不会是尉坤和顾姒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我们的？或者是内相的阴谋……” “你够了。” 冯祯不耐地打断她的胡乱猜测，亏他以前还觉得顾玥怡沉着冷静聪慧敏捷，谁知出了这档子事，他才感觉顾玥怡是个糊涂人。 毕竟只是个内宅的妇人，懂什么朝堂争斗。 不像靖荷公主…… 想到今日遇见的靖荷公主，冯祯心思一阵摇曳。无论是对方看他的眼神，还是与他说话的口气，都明显地透露出欣赏之意。 如果自己早些年遇上的不是顾玥怡而是靖荷公主的话……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玥怡推了冯祯一把，把他从虚妄的幻想中拉扯回现实。 “我不管，咱们尔雅的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你是尔雅的爹，你得想办法。” 对方那张看了十余年的面容，冯祯突然一阵心烦气躁。 “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我去尉府抢吗？你知不知我今日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只想着钱钱钱！” 冯祯一向温文尔雅，成亲这么多年来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他突然一爆发，瞬间就把顾玥怡给镇住了。 第482章 地契 “你，你骂我？” 顾玥怡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抓着冯祯的衣袖哭起来。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居然还骂我。当初还不是你让尔雅去骗的尉坤，不然怎么会搞成这样。” “若不是你贪得无厌什么都想占着，我会帮你出这种主意？” 冯祯也是气急了，他入赘这么些年一直伏小做低，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借着顾家的势力出人头地。 谁想白白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却是什么都没捞着，还被赶出了将军府。 “算了，和你说不通！” 冯祯一怒之下甩开顾玥怡的手，径直离开了房间。 “你去哪儿？你给我站住！” 顾玥怡慌慌张张追出去，却见冯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登时感觉如遭雷劈，整个人扶着门框滑坐到地上。 “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呜呜呜……” 翌日清晨。 太阳刚破晓，冯祯就睁开了眼睛。他昨晚冲动离开了主屋，睡在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房里。 坚硬的矮塌睡的他腰酸背痛，心里更是将顾玥怡好生埋怨了一番。 冯祯出了书房，先是扫了一眼主屋的方向，便瞧着顾玥怡顶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走出来。 他忙闪身躲回了书房中，掩着房门等顾玥怡去给老夫人侍疾，这才悄悄溜回了主屋。 冯祯一进门就开始翻找箱笼，他知道顾玥怡习惯藏东西的位置，很快就翻找出了一个上了锁的铁匣。 连找钥匙的功夫都没有，冯祯直接带着铁匣离开了冯府。 按照内相的要求，他必须在三日内让顾战入伙尉坤的私盐生意。但他们和顾战早就闹崩了，让顾战心甘情愿入伙是不可能了，只能用些别的办法。 冯祯带着铁匣再次来到尉府，这次总算顺利见到了人。 “岳父大人这么早就过来，可是想到将功补过的办法了？” 面对尉坤的嘲讽，冯祯黑着脸把匣子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这十几年来我攒的地契。” 尉坤不明所以地挑眉，“地契？” 冯祯从衣袖中掏出一把铁锤，吓得尉坤忙起身闪躲。 “你想做什么？” 在对方惊诧警惕的目光下，冯祯一锤砸开了铁匣上挂着的铜锁。 哐堂——！ 铁匣打开，里面的地契呈现在眼前。 冯祯拿起这一摞地契递给尉坤，“你仔细看清楚，这上面是谁的名字？” 尉坤接过一看，登时眉开眼笑。 “岳父您可真是……” 只见那些地契上归属人一栏竟是填写的崇武将军府，旁边还写了代买人的名字：顾玥怡。 原来这些地契都是这些年来顾玥怡偷偷从中馈中抽出来的银钱买的。借着顾战的威名，她强行以低价入手不少庄子和铺面。 那些地契商贩一听是崇武将军要买，自然不敢抬价，反而统统以低于市价许多的价格卖给了顾玥怡。 但在官府过手续的时候因为顾战不在京都，故而没有顾战的签字和私印，只能让顾玥怡这个亲属留下了代买人的名字，所属人一栏直接填成了崇武将军府。 第483章 怀疑 冯祯冷声问道：“我把这些地契给你，算是拉顾战入伙了？” 尉坤哼笑，“算，当然算。如今岳父与顾战分了家，这地契原本是属于崇武将军府的，自然也就算是顾战的。” 然而就在尉坤准备把地契揣进怀里的时候，却被冯祯一把攥住了手腕。 尉坤挑眉，“岳父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之前说好的彩礼。” 尉坤有一瞬间的惊讶，“岳父大人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当然知道。”冯祯眼神坚定，“这些地契是我的老本，如今给了你，我算是两手空空了。若是有朝一日我真是连饭都吃不上了，那还不如干脆把咱们之间的那些破事都抖露出来。你说呢，尉大人？” 尉坤抿唇沉思了片刻，突然展颜一笑。 “岳父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既然娶了你女儿，又怎么会眼睁睁瞧着您老人家饿死街边。来人啊！去拿一千两银子过来。” 尉坤跟着凌楚瑶做了这么久的私盐生意，自然明白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看冯祯那眼神，就知道对方是真的存了要同归于尽的心思。 “岳父大人，这一千两银票您先收着。等我手上这批盐卖出去了，大家一起发财。” 收了银票，冯祯总算松了口气。 “那我就等着尉大人的好消息了。” “好说，好说。” 瞧着冯祯离开尉府的背影，尉坤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东西。” …… 离开尉府的冯祯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犹豫片刻之后去了公主府。 靖荷公主正由侍女伺候着梳妆，听闻冯祯找上门来，她不由得勾唇一笑。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冯祯站在了靖荷公主身后，屋内的侍女们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二人。 靖荷公主透过铜镜望向冯祯的眼睛，语气轻快，“想好了？” 冯祯抿唇，缓缓朝她单膝跪地。 “承蒙公主抬爱，微臣又岂敢不知好歹，微臣愿为公主分忧。” 靖荷公主缓缓转过身来，浅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 “不知冯大人想如何为本宫分忧啊？” 对方靖荷公主美艳的面容，冯祯咽了口唾沫，缓缓跪行到对方跟前。 “公主……” 低沉的呢喃声中，冯祯伸手勾住了靖荷公主的衣带，将那华贵且宽大的衣衫徐徐剥落。 自从见了靖荷公主之后，顾玥怡几乎没在府里瞧见过冯祯了。即便晚上见他回来，也只是沉默不语进屋睡觉，两人之间全然没有了交流。 顾玥怡一开始还拿着小姐脾气不愿主动求和，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冯祯，你昨日去了哪里？” 面对顾玥怡的询问，冯祯直言不讳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去见内相了。” “胡说！” 顾玥怡冲到冯祯面前，将他昨天穿的外衫扔到桌上。 “这衣服上带着明显的胭脂香粉的味道。你去见内相，怎么可能会染上这种香味？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什么狐狸精勾搭在一起了？” 第484章 眼线 面对顾玥怡的质问，冯祯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你无不无聊？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内相定的见面之地在瑾萱阁。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胭脂香气？” 顾玥怡仍是心存疑虑，“你们是去谈事情的，又没有舞娘歌姬作伴，如何会有胭脂气？” 冯祯被逼得急了，再次拂袖而去。 “你若是嫌我脏，那我就去书房睡好了，省得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顾玥怡攥紧了手指。冯祯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肯定有问题！ …… 翌日，永昌王府。 殷景熙坐在主位之上，一名被蒙上了眼睛的布衣男子跪在堂下，详细将他最近在尉府中打探到的消息汇报出来。 “大致就是这些。” 听完对方的话，殷景熙也不做声，只冲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对方微微颔首，快步走到不远处的屏风后面。 “小姐，您还有什么疑问？” 那屏风之后坐着的，正是顾姒，此时她正皱眉沉思。 “冯祯给了给了尉坤一匣子的地契？还是以我爹的名义购入的？” “正是。” 顾姒抿唇，顾战常年不在京都，怎么可能入手地契？除非是冯祯一家暗中操作私屯的。 “你先让他回去，再有尉坤的消息，需及时汇报。” “是。” 眼线被侍卫带走，顾姒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与殷景熙平静的神色相比，她却要焦急许多。 “原来冯祯之所以敢以我爹的名义答应与尉坤合作，是因为存有地契。只是我可以保证，这些东西并非我爹购入。世子殿下可有办法替我查证？” 面对顾姒的求助，殷景熙似乎很高兴。 “昭昭想查，我自然愿意帮忙。” 见殷景熙没有推脱，顾姒倏然松了口气。之前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做这些事情，难免有疏漏或者权力所不及的地方。如今突然多了殷景熙帮，一切瞬间就方便快捷了许多。 就像安插在尉府的眼线，若是让她来做，只怕会费许多周折。但殷景熙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还有贤王殷琉焕和内相宋天睿的一举一动，也在他的监视之下。 难道…… 他也是在和贤王作对？ 可是，没有理由啊。 顾姒目光深邃地望着殷景熙，似乎是想看到对方的骨子里去。 察觉到顾姒在审视自己，殷景熙平静又坦然地回望。 “怎么？” 顾姒收回眼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在有些担心那些地契。” 闻言，殷景熙起身让人备车。 “世子要出去？” 殷景熙顺势牵住顾姒的手，“去解决地契的事情。” 两人乘车来到文昌路，等车停稳的时候，顾姒才惊讶地发现殷景熙居然带她来了吟月堂。 “世子……” 殷景熙淡淡道：“这家的掌柜是京都的百晓生，只要出得起银子，什么事都能解决。”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一笑，“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昭昭以前来过。” 第485章 生意 顾姒身子一僵，整颗心猛然缩进。 她嘴唇动了动好像是想要辩解什么，但在对上殷景熙那双带笑的温和眼眸后又放弃了反驳的想法。 “世子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监视我？”顾姒直勾勾地盯着殷景熙，模样像只警惕的小猫咪。 殷景熙抿唇沉默了一瞬，然后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昭昭上次替我修的香炉工艺极好，我原本是想派人寻到修复的工匠，却查到了这里。” 顾姒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永昌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了，店小二闻讯迎出来，目光在殷景熙和顾姒身上转了两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位贵客，今日来小店是想买些什么？” 不等顾姒开口，殷景熙直接吩咐道：“叫你们掌柜的来见我。” “是。” 两人去到雅间坐好，盛歌便到了。她一身红衣似火，艳丽的面纱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什么风把世子殿下与顾小姐一起吹来了？” 顾姒端坐着不开口，只侧头看着殷景熙。 后者端了茶杯，吹了吹杯中的浮起的脆叶，“久闻吟月堂有通晓百事的本事，今日本世子过来，是想请掌柜的帮忙办一件事。” 盛云忍笑，“没问题，只要银子给够了，我们吟月堂什么事都能办到。” “尉坤手里有一批地契，归属是崇武将军，但却又不是崇武将军亲自置办买入的。你去查一查，想办法把将军的名字从地契上抹掉。” 话音落下，盛云却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应声，反而在皱眉思索着什么。 顾姒心脏悬起，略显担忧地看了一眼盛云的表情。虽然她每次过来都是有事说事，但态度却不似殷景熙这般霸道。 都说盛云脾气古怪，顾姒生怕她突然暴怒而去，拒绝接他们的单子。 想到这，她忙将腰间的荷包取下。 “盛云姑娘，出来匆忙没带什么银两，你先收个定金，回头我叫人给你补上。” 瞧着桌上的荷包，盛云突然捂嘴浅笑。 “不必了。” 她伸手把荷包推了回来，目光宛转地在殷景熙身上扫了一圈。 “世子殿下亲自坐镇，我还怕最后收不到银子？敢问殿下什么时候要结果？” “越快越好。” 以盛云对殷景熙的了解，越快越好的意思就是马上去办。她闻言起身抚了抚裙摆，对二人柔柔微笑。 “那就请两位贵客少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盛云一走，顾姒忙对殷景熙道：“世子殿下，你刚才太凶了。” “凶？”殷景熙诧异挑眉。 他以前一直是这样对手下人说话的，也只有在面对顾姒的时候才会柔和一些。 难道这也叫凶？ 顾姒颔首，解释道：“这吟月堂的本事很大，盛云又是掌柜的，难免有几分傲气。若是不小心惹怒了她，咱们可就不好找人办事了。” 殷景熙唇角微微凹陷了几分，“无妨，她不敢。” “不敢？为什么？” 眼看顾姒又要生疑，殷景熙只能随口解释道。 “因为这店铺的地契是我的。她若是敢不接我的生意，我就让她关门走人。” 第486章 奸情 “什么？”顾姒惊了，“吟月堂的地契是你的？” 殷景熙放松身子仰靠在椅背上，“文昌路不少古玩字画铺面的地契都归永昌王府所有，昭昭竟不知？” “是这样吗？”顾姒将信将疑地盯着殷景熙。 “是真的。”盛云突然返回，笑着替殷景熙证明，“我们吟月堂每年可是要向世子殿下支付一大笔银子的租金呢。” 见盛云都这么说了，顾姒总算暂时放下心中疑虑。但同时她又纠结起来，这里是殷景熙的地盘，那她之前来吟月堂办事岂不是对方都知道？ 殷景熙扫了盛云一眼，对她去而复返的行为有些不满。 “有事？” 盛云勾唇，“查地契的人手已经派出去了，不过我刚才关店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也许二位有兴趣知道。” 顾姒：“谁？” “冯祯冯大人。” 顾姒瞬间坐直了身子，“姑父？他也来吟月堂？” “那倒不是。冯大人应该是来文昌路买古玩的，我瞧着他手里捧了一副价值百两的古画，引得众人一番围观。” “价值百两的古画！？”顾姒瞪着一双大眼睛，转头看了看殷景熙，“姑父不该有闲钱买古画才对。” 她明明已经收回了那一万两的嫁妆，又亲眼看着凌楚瑶抬走了彩礼。照理说，冯祯手头应该不宽裕。 盛云又道：“哦，对了，他身边还跟了个女人。” 顾姒拧眉，“可是我姑母？” 盛云掩唇一笑，以沉默作为回答。 顾姒豁然起身，“我去看看。” 出门前她向盛云借了一副面纱，又戴上了帷帽，确保完全遮掩了容貌之后才从吟月堂出去。 按照盛云的指示，顾姒在距离吟月堂几个铺面外的字画店看到了冯祯。 对方此时正在和掌柜的谈论着古画的真伪，而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皇室规格的马车。 冯祯选完了画，兴冲冲走到马车边，献宝似得把那古画呈了上去。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接住古画的同时故意在冯祯的手臂上摸了一把。那白嫩的手指和殷红色的指甲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 顾姒在看到那马车的瞬间眼睛瞬间瞪大，有关上一世的一些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 如果没记错，上一世的冯祯和顾玥怡闹过一次合离，而原因正是因为冯祯搭上了当时臭名昭着的靖荷公主。 众所周知，靖荷公主未曾招过驸马，反而在府邸里养了一群面首。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满足，经常借机在宫宴上勾搭各位有家室的大臣。 市井中若是有她看得上的年轻男子，也会被强行征入府里当差，其实最后都成了靖荷公主的入幕之宾。 而上一世撞破二人奸情的，好死不死也是她。 当时顾姒因为尉坤贩卖私盐的事情暴露而被连累，殷琉焕毫不犹豫把她赶出了贤王府，让她滚去山上的寺庙里祈福，而顾姒在府里的正妃权利被冯尔雅全权接管。 顾姒当时带着秋水住在山上心如死灰，几度有了轻生的念头。后来秋水怕她想不开，强行拉着她下山散心，却不想撞见了冯祯和靖荷公主在山脚下的庄子里偷情。 第487章 解决 殷景熙坐在雅间里等了许久，就在他耐心告罄准备起身起寻人的时候，终于看见顾姒神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昭昭。” 殷景熙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他也不问结果，想来已经知道了冯祯和静和公主的事情。 对面的盛云端着清茶笑问，“怎么样？是不是冯祯冯大人？” 顾姒抿唇点头，随即又叹气。 “如果盛歌在就好了。” 殷景熙见一听这话就知道顾姒是想派人盯着冯祯，于是隐晦地冲对面的盛云是个眼色。 盛云轻咳一声，笑问道：“顾小姐若是想调查冯大人和靖荷公主的关系，在下可以提供人手。” 顾姒挑眉，“吟月堂还接这种生意？” 盛云在腹诽，若是换做别人自然是不做的，但你有自家主子罩着，自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心里这般想，但面上却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吟月堂主要是做消息买卖的，若是连人都跟不住，哪里来的消息？” 顾姒闻言大喜，盛歌的伤势虽然好了，但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她手里除了盛歌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高手可用。若是吟月堂能接这笔生意，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 “那就劳烦盛云姑娘了。”说着又要伸手给钱。 盛云笑着阻止，“都说不用了，世子殿下刚才已经把银子付清了。” 顾姒诧异看向殷景熙，“已经给了？” 殷景熙淡淡补充了一句，“绰绰有余。” 意思就是告诉盛云，以后也别再收顾姒的钱。 盛云抖了抖肩膀，心想自家主子遇上顾姒之后果真是性情大变。 咚咚——！ 两声门响。 盛云徐徐起身开门。 门外垂头立着一名小厮，他也不进来，只低声在盛云耳边说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对方。 “知道了，下去。” 房门合上，盛云微笑着颔首。 “事情已经办妥了。” 顾姒诧异，“这么快？” “不过是花了些钱财打点衙门的文书罢了。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尉坤手里的地契原本都是顾玥怡代崇武将军购入的。不过要抹掉名字，还需要顾小姐亲自确认。” 顾姒闻言皱起眉头，“我不方便露面。” 盛云笑而不语，只抬手将一封文书放在桌上。那纸上盖着官府的印章，正是转让地契的文书。 顾姒在惊叹盛云效率的同时也麻利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啪啪！ 听到掌声，守在门外的小厮接过文书退了出去，想必便是要将这东西送回官府备档。 顾姒：“辛苦盛云姑娘了。” 从吟月堂回到崇武将军府，太阳已经西斜。 云傲雪和顾戎正亲亲热热闲聊着，瞧见顾姒回来忙把人叫住。 “昭昭。” “妹妹总算回来了。” 顾姒收起面上的疲惫，笑着迎了上去。 “娘亲和兄长在做什么？” 云傲雪笑着把含巧阁刚送来的秋衣展示出来，“还能做什么，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了。我原本说咱们今年一家人就在府里吃个团圆饭，谁知皇上突然下旨要举办宫宴。这不，含巧阁的吴娘子送来的秋衣里面正好有套宫装，我瞧着你穿正合适。” 第488章 交易（1） “宫宴……” 顾姒有些走神，若是没记错，上一世的中秋宫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柳家公子柳燕俊眼疾痊愈，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从此平步青云。 当时殷琉焕在宫宴上谈论到父亲顾战通敌叛国的事情，携恩逼迫柳燕俊当场作了一篇讨伐顾战的文章。 于是乎柳燕俊的惊才绝艳伴随着顾战的臭名昭着一同流传于世，甚至被学堂奉为经典，要求学子们背诵记忆。 那时的自己虽然愤怒却无可奈何，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如何能替顾战洗刷冤屈。 顾姒挑眉想着，这一世她抢在殷琉焕之前治好了柳燕俊的眼睛，成了柳家父子的恩人。若是让对方帮一点小忙，柳燕俊应当不会推辞才对。 “昭昭，你觉得这件如何？要不要进屋试试？” 顾姒收拢心绪，嘴角勾出一抹绝美的笑意。 “好啊，我这就穿来给娘亲看看。” …… 几日后，顾姒再次接到肖暻辰的消息，称尉坤以“顾战”的名义收购了一批私盐，与尉坤自己的货一道从江南运往岭州贩卖。 鱼儿已经上钩，可以收线了。 顾姒当即派人去尉府送了一封帖子给凌楚瑶，约她在城外的山庄会面。 凌楚瑶在刚接到帖子的时候还有些惊诧，但转念一想，却又兴致盎然地起身赴会。 山庄。 顾姒沏了一壶清茶，其中一杯徐徐推到凌楚瑶面前。 “凌姐姐请用茶。” 对面顾姒这样娇花皓月一般的人物，连凌楚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想不到冯尔雅这般平平无奇的长相，居然还有这样令人惊艳的姐姐。” 顾姒闻言也不害羞，反而坦然笑着应承了对方的夸赞，“毕竟只是表亲，她又是个旁系。” 凌楚瑶哈哈一笑，端起茶水小酌一口。 “茶是好茶，只是不如酒来得痛快。” 顾姒挑眉，当即放了茶壶冲侍女挥手，“去，拿壶清酒来。” 凌楚瑶持杯笑看着顾姒，眼底流露出三分审视三分戏谑以及四分的欣赏。 “你和我想象中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 “我以为，京都城的大家闺秀都该如同冯尔雅那般矫揉造作。” 顾姒扬手就把杯中的茶泼了，敛着眉眼纠正道：“凌姐姐说错了，冯尔雅可算不上大家闺秀。” 凌楚瑶瞧顾姒越看不上冯尔雅，她心里就越舒坦。恰逢侍女将清酒端上来，凌楚瑶亲自给顾姒斟了一杯酒。 “我与顾小姐一见如故，不如我俩满饮此杯。” 顾姒眯眼，十分豪爽地与对方碰杯。 “敬缘分。” 寒暄了一阵，凌楚瑶终于进入正题。 “不知顾小姐今日给我下帖，究竟所为何事啊？” 顾姒舔了下唇瓣，将清甜的酒液卷入口中。 “妹妹知道凌姐姐不喜冯尔雅勾引尉大人，正巧，我也看不惯她。不如我们联手，让她彻底从京都城消失？” “哈哈哈。” 凌楚瑶闻言一阵娇笑，媚眼如丝地望着顾姒。 “我若想出手整治冯尔雅，她就别想看到明日的太阳，又何必假他人之手？” 第489章 交易（2） “妹妹当然知道凌姐姐的手段，但这般粗暴地让这台戏落了幕，岂不是少了一分趣味。当初尉大人来崇武将军府求娶尔雅表妹的时候，可是情真意切得很。不难看出，尉大人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如果知道凌姐姐除了冯尔雅，尉大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未免不会难受。” 顾姒的话让凌楚瑶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脸上的笑容也掺杂了几分嗜血的意味。 顾姒确当看不见，继续添油加醋道：“冯尔雅死了也就死了，本碍不着什么。但若是在尉大人心中留下一抹永远无法磨灭的幻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敢！” 凌楚瑶大怒，嘭的一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精致的白瓷杯瞬间四分五裂。 顾姒沉默了下来，耐心等着凌楚瑶冷静。 片刻之后，对方果然不甘心地追问。 “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顾姒莞尔，纤弱的身子微微前倾几分。 “凌姐姐觉得，让尉大人亲自将冯尔雅休弃出府怎么样？” 凌楚瑶的凤眸果真迸发出一道亮光，“你有办法？” “不瞒姐姐，我这个表妹一向眼高于顶，若不是因为囊中羞涩，只怕并不会如此轻易嫁给尉大人。她的深闺梦里人，原本可是贤王殿下。” “贤王？又是这个贤王！”凌楚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声嗤笑起来，“就冯尔雅这种品行相貌，给尉坤当个妾都是高攀了，居然还妄想嫁给贤王。她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 “她脑子若是清醒，就不会在凌姐姐眼皮子底下勾引尉大人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 “很简单。我向姐姐提供贤王的行踪，姐姐只要制造一个让冯尔雅与贤王相见的机会就行了。尔雅表妹深爱贤王，只要看到他一定会把持不住，到时候姐姐再带着尉大人亲眼见证表妹真心。” 凌楚瑶挑起眉梢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难怪冯尔雅斗不过你。” “姐姐谬赞了。” “好，只要能让冯尔雅从尉府滚蛋，我欠你一个人情。” 当天晚上，凌楚瑶再次收到顾姒传达的口信：半个月后便是贤王的母妃的生辰，而贤王殷琉焕会在明日午时过后出城前往丛慧寺给容妃祈福。请凌楚瑶想办法让冯尔雅提前去丛慧寺等待。 得了消息，她立刻派人去把冯尔雅叫来说话。 “给夫人请安。” 冯尔雅老老实实见礼。 相处了一段时日，她已然知道了凌楚瑶的厉害，故而在尉坤不在场的时候并不敢轻易与对方顶撞。 而凌楚瑶今日并没有一见面就打骂，反而淡然地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 冯尔雅警惕地竖起汗毛，犹豫不决地看向那椅子，就像是害怕那里面藏了针一般。 凌楚瑶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由得冷笑出声。 “不愿意坐那就站着听。过两日是尉老太爷的生辰，你作为刚过门的新媳妇，应当亲自去给老太爷问安贺寿。” 第490章 祈福 话说到这，冯尔雅脑袋嗡的一声响。 “夫人！老太爷远在江南，妾身如何去的！？” 江南可是凌楚瑶的地盘，她在京都尚且有顾玥怡和冯祯的庇护。一旦离开，只怕是还没抵达江南就会死在半路。 凌楚瑶挑眉，“你不想去？” “妾身……”冯尔雅颤抖着声音解释，“妾身并非不想给老太爷贺寿，只是江南路途遥远，即便是此刻出发也赶不上老太爷的寿辰。” “那就麻烦了。你作为尉家的媳妇，总该对此有些表示。” 冯尔雅咽了口唾沫，陷入两难境地。 她如今没有嫁妆傍身，顾玥怡和冯祯又还没把彩礼要回去，她即便是想出钱买些像样的礼物送回江南也是不行。 凌楚瑶故意凉了她一会儿，等对方绷不住的时候才开口。 “既然你不想去江南，那我也不勉强，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听闻你们京都城附近有个丛慧寺格外灵验。你明日午后出发去丛慧寺替老太爷祈福，再供盏长明灯。” 冯尔雅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转念一想，丛慧寺距离京都也有一段距离，万一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 凌楚瑶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冷冷道：“放心，到时候我会派人全程护送，你若是敢偷懒……” “妾身不敢！” “最好是。” 隔日午时。 冯尔雅乘着马车前往丛慧寺，一开始她还提心吊胆，生怕半路会跳出什么山匪截杀自己。结果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就在冯尔雅以为可以放心的时候，马车却急急停了下来。 “吁！” 冯尔雅从浅眠中惊醒，掀开车帘看出去。 “发生了何事？” 侍卫上前行礼，“启禀冯姨娘，前方道路被倒塌的树木阻挡，需得清除了障碍才能继续前行。” “倒塌的树木？” 冯尔雅钻出马车，果然瞧见原本平坦的官道上被几株横七竖八的树木所阻。而且官道两侧的树林都生得高大粗壮，不是能轻易搬动的。 冯尔雅拧眉望天，“这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再不抓紧赶路，就只能露宿荒郊野岭。” 正说着，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车轱辘声。 冯尔雅凝神看去，且见贤王府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中。她双眸瞬间瞪得滚圆，心脏像是被人攥在了手里，又麻又痛又涌出几分期待。 “贤王殿下！？” 许是瞧见了这边的情况，贤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十数丈开外。随行的侍卫小跑着上前询问情况，随后又返回马车前向车内的人禀告。 几息时间后，一只手轻轻掀开车帘，紧接着殷琉焕那张阴柔俊美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尉府这边的侍卫和车夫都跪下请安，唯独冯尔雅看傻了眼，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 殷琉焕立刻注意到了鹤立鸡群的冯尔雅，当瞧清对方面容时，他下意识挑了挑眉。 “尉夫人？” 看冯尔雅还傻愣着，随行侍卫冷声提醒道：“冯姨娘，快给殿下请安。” 冯尔雅骤然回神，忍着急促的心跳徐徐福身行礼。 “妾身，参见贤王殿下。” 第491章 被困 “尉夫人不必多礼。” 深紫色的华服随着殷琉焕的步伐而逼近眼前，冯尔雅起身看去，入眼便是对方如雪的面容。 与寻常男子的粗糙不同，殷琉焕五官阴柔精致，双唇像是涂了胭脂般红润，若是把头发披散下来挡住面额的棱角，几乎能与女子媲美。 冯尔雅只看了一眼脸颊上就飞出一抹粉色，忙垂了头不敢再看。 与此同时殷琉焕倒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遇见冯尔雅。 无论是因为之前顾灵水的事情，还是前几日宋天睿禀告的冯祯的事情，都让他在心里对冯尔雅生出几分排斥。 “尉夫人为何在此？尉大人何在？” 冯尔雅红着脸应道：“回殿下的话，妾身今日是去丛慧寺上香的，家夫并未随行。” “原来如此。” 殷琉焕一听尉坤不在，登时失去了和冯尔雅说话的兴趣。 然而冯尔雅却是抿了抿唇瓣，忍不住追问道：“殿下也是去丛慧寺吗？” 这个时辰能够出现在这条道上，除了去丛慧寺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可能。 殷琉焕心不在焉地颔首。 冯尔雅心脏抑制不住地跳了跳，“真巧，妾身也是去祈福，倒是可能与殿下同路呢。” 殷琉焕没理会，反倒对随行的侍卫发问。 “还需多久才能通行？” “启禀殿下，许是前几日的大雨导致了树木倒塌，在确保绝对安全之前，属下建议殿下原地修整。” 殷琉焕闻言蹙眉，此刻天色已晚而且隐约传来轰隆的雷声，想必等不到天黑就会下起雨来。 他原本是想赶在天黑之前抵达沁县修整，第二天再上山祈福，如今却要被迫停在荒郊野外过夜了。 殷琉焕斜眼扫向冯尔雅，见对方红着脸颊痴痴地望着自己发呆，更是没来由一阵烦躁。 “蠢货。” 原本是评价冯尔雅的话，却惹来侍卫的跪地求饶。 “殿下息怒，属下已经派人去前方探路，还请殿下返回马车上稍等片刻。” 殷琉焕也没解释，任由对方误会了自己。 接下来双方的车队在原地等了足足近半个时辰，道路才被清除干净。只是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要在黑夜中走山路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侍卫只能硬着头皮建议道。 “殿下，属下请求在原地安营扎寨，等到明日天亮了再出发。” 啪嗒——！ 一滴雨落在地上，溅起些微尘土。 殷琉焕抿唇询问，“可带了帐篷？” “这……”侍卫摇头，“未曾。” 殷琉焕黑脸，“没有帐篷，没有干粮，没有被褥，现在又开始下雨，你却跟本王说要在原地扎营？” 侍卫再次跪下请罪，“都是属下的疏忽，请殿下恕罪！” 殷琉焕烦躁不安地在原地踱步，俨然气得不轻。 这时冯尔雅悄然走近，羞怯又忐忑地开口，“殿下不必烦恼，就在前方的岔路口右转有座山庄，是妾身娘家的庄子。虽不比京都城中的客栈华贵，但也能暂避风雨。殿下若是不嫌弃，可随妾身移步稍作休息。” 殷琉焕闻言一顿，“你家在此处有庄子？” 冯尔雅红着脸点头，“沁县瓜果香甜，娘亲便在此置办了庄子。” 就在殷琉焕犹豫的时间内，雨势陡然转大。即便是贤王府的马车精致，也抵挡不住呼呼的冷风。 “启程，去前面山庄避雨。” 第492章 生病 夜里风雨交加，凌楚瑶却不着急入睡，反而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梳着头发。 尉坤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不敢丢下凌楚瑶先去睡觉。 “夫人，这都过了子时，咱们还是早些就寝。” 凌楚瑶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柳眉微微皱起。 消息怎么还没传回来？ 难不成是失败了？ 正想着，便听见丫鬟敲门的声音。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冯姨娘的车队被困在了前往沁县的山道里。” 尉坤一听这话登时急了，快步冲过去打开房门。 “你说什么？” 丫鬟又重复了一遍，“回老爷的话，冯姨娘的车队因为暴雨被困在山道上，并未能顺利抵达沁县。” “被困在山道中？那还了得！派人去救了没有？” 看到尉坤这般紧张冯尔雅，凌楚瑶的心里立刻回想起顾姒之前说过的话。 尉坤对冯尔雅是有真心的，如果对方死了，也会成为尉坤心里永远磨灭不了的回忆。 凌楚瑶攥紧手里的木梳，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杀气。 “夫君别慌，只是暂时被困而已，明日天晴就好了。” “这么大的雨，尔雅身边又只带了几个侍卫，万一遇上山匪该如何？不行，得马上派人去营救。” 凌楚瑶冷眸眯了眯，难得没有反对，“这样，等雨小一些了，我就带夫君骑马去寻，如何？” 听到这话，尉坤倒是愣住了。 “夫人，你愿意替我去寻尔雅？你不是……” “她好歹是入了我尉府的门，叫我一声夫人，就算是要打要罚也是关上门我们自己的家事。但万一冯尔雅真是被什么山匪劫走损了清白，不仅夫君你丢人，我也跟着没脸。” 尉坤大喜，忙握住凌楚瑶的手。 “夫人深明大义！” 天色刚亮，雨势稍歇，凌楚瑶就骑马带着尉坤赶往沁县。 与此同时借住在山庄中的殷琉焕也睁开了眼。 “殿下醒了？” 随行的侍卫立刻打水进来伺候梳洗，却见殷琉焕脸色极差。 “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殷琉焕打了个喷嚏，只感觉脑袋昏沉且隐隐作痛，“这山庄条件简陋，本王直到天亮时才睡了一会儿。” 庄子并不大，仅有的两间主屋也是做工的下人们在住，条件只比普通农家稍好一些。 因为没有得到提前的通知，并没有人准备新的被褥，就连热水都没有。 殷琉焕是绝不会用别人盖过的被褥，只能把随身的衣物铺在床上合衣躺下，闭眼休息了一小会儿。 故而今日起来就染上了风寒。 “阿嚏！阿嚏！” “王爷，您这是受寒了呀！属下这就去寻些驱寒的药材来。” “不必了。”殷琉焕皱着眉头阻止，“雨停了没有？停了就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说到这里，侍卫的神色变得忐忑起来。 “启禀殿下，属下方才派人去探路，发现前往沁县的山道上又多出了不少路障。只怕是……” 殷琉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又有路障？” 第493章 侍疾 面对殷琉焕骇人的眼神，侍卫咽了口唾沫。 “毕竟下了一夜的雨。” 咚——！ 殷琉焕气恼地砸了下床板，“去牵匹马来，本王骑马离开！” 他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来，谁料却突然一阵急促的眩晕感袭来，逼得他又倒了回去。 “殿下！” 殷琉焕因为风寒而病倒，这可急坏了冯尔雅。 “路障清干净了没有？” 随行的侍卫摇头，“冯姨娘，无论是前去沁县还是返回京都的路上都有路障，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排干净的，还请您耐心等待。” “我等得起，贤王殿下可等不起。” 瞧着冯尔雅这般急躁，侍卫递给她一个瓷瓶。 “冯姨娘别慌，小人随身倒是带了一些驱寒的药丸，不如姨娘献给殿下服下缓解一下病情。” 冯尔雅扫了一眼那朴素的瓶子便拧眉拒绝，“去去去，你这是什么药丸，也敢随意拿给贤王殿下服用。” 说罢懒得理会侍卫，径直端了热水去了贤王所在的房间。 侍卫冷笑一声，把瓶子重新揣回怀中。 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冯尔雅就被贤王府的人拦下。 “站住，殿下正在休息，闲人勿进。” “我是来给殿下送些热茶的。” “殿下正在小憩，你等会儿再来。” 冯尔雅伸长脖子往屋里瞧了一眼，神色担忧道：“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侍卫也很焦急，“已经开始发热了。” “这么严重！？”冯尔雅一下子慌了神，“可曾喂药了？”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药？” 冯尔雅灵光一闪，便把茶水塞到对方怀里。 “我有药，你等等！” 片刻之后，她带着侍卫准备的散寒丸回来。 “这药是散寒的，正对殿下的病症。” “这……” 见侍卫神色犹豫，冯尔雅直接从瓶子里倒了一颗出来自己先吃了。 “诶你！” 冯尔雅眼神坚定道：“情况紧急，殿下已经开始发热，必须马上用药。这药我先来试，如果我没中毒再给殿下服用。” 见冯尔雅如此殷勤，侍卫倒是没再阻拦。 一刻钟后，看冯尔雅没什么不适的症状出现，侍卫这才放她进了屋。 瞧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殷琉焕，冯尔雅只觉得心都碎了。 “殿下。”她轻轻坐在床边，试探性推了推对方的身子，“殿下醒醒，该吃药了。” 殷琉焕眉头动了动，却是没睁眼，俨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冯尔雅不敢耽误，立刻用带来的热水化了药丸，一勺勺喂给殷琉焕吃。然而对方确实紧闭着唇瓣，半口都喝不进去。 “殿下，您倒是张张嘴啊。” 侍卫也急得满头大汗，“不行，这样喂不进去的，得想个法子。” 冯尔雅灵光一闪，想起之前在戏本子上看到的一个办法，但要用这个法子，必须先得遣走侍卫。 “这水不热了，你再去取些回来。” 侍卫不疑有他，“好，那你先守着殿下，我去去就回。” 等人一走，冯尔雅立刻坐到了床沿上。她俯身盯着殷琉焕俊美的面容，只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犹豫片刻后，她将碗里的药喝到嘴里，然后俯身一点点渡到殷琉焕的口中。 第494章 捉奸 身下之人的唇瓣都是滚烫的。 冯尔雅用舌尖轻轻顶开殷琉焕的唇瓣，将汤药一点点渡到对方嘴里。 这次殷琉焕倒是没有拒绝，缓缓将药水都咽了。 见起了作用，冯尔雅甚是高兴。 她抬起头来擦了擦唇瓣，却见殷琉焕的俊俏的脸颊上多出几滴水珠。 冯尔雅一惊，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哭了。 就在她触及殷琉焕唇瓣的那一刻，埋藏心底多年的爱恋和不舍统统涌上了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在殷琉焕的脸上。 冯尔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眼泪就是止不住。 她抽噎了一会儿，算着时间侍卫快要回来了，这才把剩下的汤药含在嘴里渡给殷琉焕。 然而就当她俯身而下与对方唇瓣相接的时候，两道身影却是刚好跨进屋来。 “尔雅……” 听闻冯尔雅有可能会借住在这山庄中，尉坤与凌楚瑶骑马紧赶慢赶寻了过来。谁知这一进门，就看到冯尔雅正俯身亲吻着另外一个男人。 “呀！”凌楚瑶惊呼出声，“冯姨娘，你居然背着夫君偷男人！” 冯尔雅慌乱起身，嘴里没喂完的汤药吞入自己腹中，苦得她打了个哆嗦。 尉坤先是惊了一瞬，随即心底生出一簇熊熊怒火。 “冯尔雅，你好大的胆子！” 冯尔雅知道对方误会了，忙摆手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夫君你听我解释。” “捉奸在床，还解释什么！？” 尉坤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左顾右盼间随手抄起一把木椅便要冲向过去和床上的奸夫拼命。 冯尔雅一看架势不对，冒着被误伤的风险冲上去抱住了尉坤的胳膊。 “不能打！” 尉坤怒道：“滚开！老子今天定要宰了这混账东西！” 他好歹在江南也是一霸，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戴绿帽子。 看见尉坤这般恐怖的神情，再联想到殷琉焕惨白虚弱的面容，冯尔雅心底瞬间涌出无限勇气。 “住手！我不许你打他！” 凌楚瑶见状非但不拦，反而煽风点火道：“冯姨娘，夫君得知你被困山间，担心得一夜没睡。我们天色还没亮就骑马来寻你，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偷人，而且不惜顶撞夫君也要护着那奸夫。难道他比夫君对你更好？” 一听这话，尉坤更气了，恨不得把冯尔雅连带着床上的奸夫一并杀了。 “滚开！” 一个用力，冯尔雅被震得倒在地上。 尉坤提着凳子上前，刚想兜头砸下去，却陡然发现床上那人的模样有些眼熟。 “这，这不是……” 冯尔雅不顾身上的疼痛重新扑上来抱住尉坤脚踝，“住手，那是贤王殿下！” 尉坤身形顿住，“谁？” “贤王，是贤王殿下！” 此时侍卫带着热水返回，看到居然有人想对自己主子不利，立刻抛了水壶抽刀冲进来。 “贼人敢尔！” 看眼那刀就要斩向尉坤，凌楚瑶腰间皮鞭甩出打在刀身上，逼得对方失了准头。 嘭——！ 钢刀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尉坤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扑到在地，一抬眸正好对上殷琉焕那张过分秀气俊美的脸。 第495章 处置 片刻之后。 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尉坤与凌楚瑶分别坐在两个主位上，冯尔雅低垂着眉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凌楚瑶拿着皮鞭，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发出的沉闷响声像是铁锤不断敲打着冯尔雅敏感的神经上，随时都能让她崩溃。 “夫君，冯姨娘与贤王偷情，这要如何处置啊？” 尉坤此刻仍没从震惊中抽离出来，闻言只气得脸色发青。 “冯尔雅，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我偷人！” “我，我没有。夫君你听我解释……” 不等她说完凌楚瑶就冷笑着打断，“解释？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与夫君进屋的时候，正巧看到你主动去亲吻贤王殿下。难不成是我们两人都看错了？” 回忆起刚才的所见，尉坤只觉得头顶都在冒烟。 “贱人！”他倏然起身上前，一脚踹翻冯尔雅，“你竟敢背叛我！” 冯尔雅肩头挨了一脚，整个人狼狈地仰倒在地上。尉坤之前表现的有多温柔体贴，此刻就让她有多心寒委屈。 冯尔雅忍痛撑起身子，眼泪婆娑地望着对方，“夫君，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我刚才不过是在给贤王喂药。” “喂药需要嘴对嘴？” “我……那都是因为贤王殿下处在昏迷当中，张不开嘴。不信，不信您去质问贤王身边的那个侍卫。” 听完这样拙劣的解释，凌楚瑶起身走到尉坤身边。 “夫君别恼，其实这也怪不得冯姨娘。毕竟她自幼便对贤王殿下情根深种，如今看到心上人昏迷不醒，难免乱了分寸。” 此话一出，冯尔雅浑身的血液冻住，尉坤则是再次猛然变脸。 “情根深种，冯尔雅对贤王？” 凌楚瑶掩嘴勾唇，“怎么，夫君竟是不知道吗？咱们这个冯姨娘在嫁入尉府之前，可是一心想当贤王妃呢。” 尉坤深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安慰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这可是全京都城都知道的事情。当初若不是因为冯姨娘一家在崇武将军府受了冷遇，又怎么会看上你这个金龟婿。夫君仔细想想，当初她同意嫁给你的时候，提的都是些什么条件？她是真心爱慕你吗？”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略过，尉坤攥紧拳头，双眸喷火地看向冯尔雅。 “原来如此，你嫁给我只是为了我的银子。” 见到对方眼神的变化，冯尔雅心里暗呼一声糟糕。她飞扑回来抱住尉坤的大腿急切解释，“不是的，我是真心爱慕夫君！” “你放屁！” 尉坤再次把人踹开，指着冯尔雅鼻子质问。 “真心爱慕我，会利用我骗去顾战的嫁妆？会在婚后第二日就吵吵着合离？亏我之前还以为你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如今看来，你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贱人！你既心里有别人，我也不再强求，等回到尉府，我立刻写休书放你回家。你以后爱找谁找谁，我绝不阻拦。” 第496章 送信 冯尔雅目眦尽裂，彻底慌了神。 “你不能这样！” 她的彩礼被收走了还没还回来，嫁妆也打了水漂。如是这个时候被休弃回娘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尉坤却是铁了心，转过头不再理会冯尔雅的哀求。 “夫人，贤王还在昏迷之中，我先去看看他的情况。至于这个贱人，就由你处置。” 凌楚瑶闻言满意颔首，“夫君放心去，剩下的我来解决。” 眼看尉坤要走，冯尔雅更加慌张地去抓他的衣摆，却被皮鞭狠狠抽了手。 “啊！” 凌楚瑶居高临下睥睨着冯尔雅，鞭子在她手里灵活地挥舞着，仿佛一条随时准备攻击咬人的毒蛇。 “冯姨娘，偷别的人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冯尔雅一边瑟缩着身子往后退一边惶恐地摇头。 “不，不要。啊——！” …… 就在冯尔雅遭受凌楚瑶的教训时，顾姒却和殷景熙坐在出宫必经之路的一家酒楼里耐心等候。 顾姒倚在窗边，焦急地审视着路上来往的人群。 “窗口风大，当心风寒。” 一件玄色的披风落在肩头，还带着残存的体温和淡淡的竹香气息。 顾姒回头，就撞进殷景熙深邃的眼眸中。 “世子，你说太子今日真的会出宫吗？” “皇帝今日给了太子新差事，他会前往大理寺调取案卷。” 顾姒挑眉，“世子一早就与我待在此处，如何知道皇上给了太子什么差事？” 殷景熙笑而不语，只抬手替她挽了耳边碎发。 顾姒心中生出朦朦胧胧的揣测，“世子殿下，你是不是……” 是不是在朝中有什么眼线？ 只是这话还没问出口，却见殷景熙突然严肃了神情。 “来了。” 顾姒忙转身，远远瞧见太子那宽大且华丽的马车徐徐驶来。随行的侍卫各个机警敏锐，随时防备着有人偷袭。 殷景熙拿出一把长弓，将事先准备的好的密信绑在了箭矢上。 顾姒主动退开，紧张地看着殷景熙拉弓。 长弓逐渐拉满，绷紧的弦发出嘎吱声，好似随时都要断裂一般。 殷景熙身形挺立，眉眼微眯，胸膛和手臂出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顾姒在旁逆光看着他的身影，只觉得 嗖——！ 利箭破风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太子的马车。 嘭！ 锋利的箭头竟是穿透了厚实的车厢，从太子的脖颈边上穿过，若是再偏一寸，只怕当场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原本正在小憩的太子猛然睁眼，被骤然多出来的箭头吓得吱哇乱叫。 “刺客，有刺客！” “护驾！” “护驾！” 侍卫们也是立刻严阵以待，纷纷抽出腰间宝剑将太子马车围起来。 周遭的百姓们登时吓作鸟兽散，现场一片混乱。 侍卫长判断了一下飞箭的角度，指挥道：“你们几个，去那边搜！周围的酒楼全部清查一边，一个人都不许放过。” 看到有人要来搜查，顾姒下意识抓住了殷景熙的衣袖。 “他们查过来了，怎么办？” “无妨。” 殷景熙反手握住顾姒的柔荑，拉着她重新坐下。 “这家酒楼的点心最是出名，昭昭不是最喜欢芙蓉糕，尝尝。” 第497章 告密 看着对方送到嘴边的糕点，顾姒叹气，无奈中又透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殿下……” 谁知这声呼唤却让殷景熙眼神一暗，托着糕点的手稍微用力，那脆弱的点心就碎成了两瓣。 见顾姒似乎不想吃，殷景熙便准备收手把碎掉的糕点扔掉。还没等他动作，却见顾姒将两瓣糕点都接了过去。 粉嫩的唇瓣轻启，顾姒将其中半块放入嘴中。 另外半块原本想等着咽了嘴里的再吃，谁知殷景熙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微的拉扯使得顾姒手臂伸长，与此同时殷景熙探过身来，俯下身子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糕点叼入嘴中。 顾姒愣住，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原本白嫩通透的面颊上瞬间飞起一抹绯色。 “你……” 殷景熙松了手，神色淡然地点头。 “果真不错。” 就在气氛暧昧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与吵闹声陡然传来。 “让开，让开！” “所有人都把门打开！” 顾姒被门外的声音惊得猛然回神，忙把手给抽了回来。 “来人了。” 手中温软的触感消失，殷景熙垂下眼眸直起身来。 顾姒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衫，脑中思忖着待会儿见到搜查的侍卫要如何应对。谁知那脚步声在临近雅间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 “来人啊，后院发现了可疑的脚印。”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负责搜查的侍卫立刻转身前往后院，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顾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疑惑挑眉，“后院怎么会有可疑的脚印？” 对上殷景熙似笑非笑的眼眸，她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殷景熙坐下，笑着将糕点往前推了推。 “这下可以好好用膳了？” 侍卫将周边的酒楼都搜查了一遍，可是除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和可疑的脚印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太子听闻后气得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连个刺客都找不到，孤养你们有什么用？” 侍卫长不敢应声，只好单膝跪地把飞箭呈上。 “殿下息怒，属下从射来的箭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太子扫了一眼，“信？” “属下猜测那刺客并非真心想要刺杀殿下，而是想把这封信送给您。” 太子闻言依旧没好气，“念！本宫倒是要听听，这刺客要说什么。” 侍卫长将信展开，刚看了第一行便又匆忙合上，神色凝重地把信举过头顶。 “殿下！信中内容涉及朝中大臣与贤王殿下，还请太子殿下亲自阅读。” “贤王？” 见对方神色竟是比抓不住刺客还要惶恐，太子也收敛了脾气把信接了过去。等他把信中内容阅读完毕之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嘭——！ 太子一拳砸在车厢上，“好个尉坤，竟敢戏弄与我。” 他将信纸揉烂攥在手心，声色低沉地吩咐侍卫长。 “你立刻派人前往沁县路中的山庄，看看老五是不是真的和尉坤在一起。” “是！” 第498章 吃味 看到太子的人手散去，顾姒安心合上了窗户。 “人走了。” 殷景熙：“送你回府？” 顾姒拧眉想了想，“不用，我还得先去一趟柳府。” “柳府？” “嗯，柳晨鼎柳尚书的府邸。” 殷景熙脸上原本保留的淡然笑容骤然一收，“你去找柳燕俊。” 此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顾姒坦然点头，“太子知道了尉坤和贤王的勾当，一定会想办法把此事捅出来。到时候尉坤为求自保，一定会攀咬爹爹。虽然地契已经改成了顾玥怡自己的名字，但为了万无一失，我还需要一个人证。” “你觉得柳燕俊能当这个人证？” “柳尚书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态度，柳公子又是一介白衣，他出面指证尉坤与贤王勾结才最有说服力。” “我也可以。” 朝中除了极少数的几位大臣没有站队之外，就属他这个“游手好闲”的世子不涉党争了。 谁知顾姒听了这话想都不想便拒绝，“不行。” “为何？”殷景熙踱步到顾姒面前，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顾姒俏丽的面容，“为什么柳燕俊可以，我却不行？” 顾姒抿了抿唇，好看秀气的眉头轻微隆起。 “世子殿下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殷景熙闻言瞬间眯起了眼眸，他伸手轻轻捏住顾姒的下巴，温柔中却又透出十足的强势。 “昭昭，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让我担心。” “我知道世子是想帮我，但要指证尉坤与贤王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搞不好是会被皇帝猜疑的。” “那又如何？只要是为了你……” 只要是为了你，再危险的事情我也能做。 对上殷景熙意味深长的双眸，顾姒只感觉心脏抑制不住地快速跳动。她别开脸，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太危险了，我不让你这般冒险。” 殷景熙手里一空，心脏猛地往下沉。然而当他听到顾姒的解释时，却又像是有一张大网将猛然下坠的心脏给凌空兜住。 他绕到顾姒正面，“昭昭怕我有危险，就不怕柳燕俊有危险吗？” 顾姒挑起眉梢，似乎有些费解。 “他欠我一个人情，世子殿下又不欠我。” 殷景熙却道：“我欠崇武将军一条命。” “你不欠。”顾姒急急打断他，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世子说了，你拿我们一家当亲人看待。既然是亲人，又何必算得这般清楚。” 殷景熙漂亮深邃的眼底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好似星子的光辉刺破暗沉的夜空，汇聚成了一片耀眼的星海一般。 原本森寒如冰山的气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水，殷景熙抬手放在顾姒头顶轻轻揉了揉。 “昭昭，既是家人，更该互相帮衬。你又何必去找别人。” 顾姒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莹润的面颊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殷哥哥，我只是不想让你涉险。” 这一声“哥哥”唤得殷景熙心底一片柔软，心里再有理有据的话都说不出口。 “哎。”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拍了怕顾姒的脑袋，“走。” 顾姒茫然，“去哪儿？” “不是要去柳府？我送你过去。” 第499章 探望 柳府。 曾大夫将最后一根针从柳燕俊的额角上取下，满意地吁了口气。 “恭喜柳公子，您的眼疾痊愈了。” 柳燕俊睁眼，只觉得天地都格外清明。 柳晨鼎与柳夫人忙上前将他扶起。 “俊儿，感觉如何？” “可能看得清母亲了？” 柳燕俊目光温柔地从二人脸上划过，带着浅笑缓缓开口。 “母亲，父亲，儿子能看见了。” 柳夫人激动得眼角泛泪，柳晨鼎也是满心的欣慰。 “好啊！好！老天爷不负我柳家。” 柳燕俊也是心潮澎湃，他之前因为这眼疾受了多少罪，回想起来晚上都止不住会噩梦。 要不是顾姒的帮助，他只怕真的会从此消沉下去，然后落得个出家的下场。 顾姒…… 就在柳燕俊思绪纷飞的时候，突然有小厮进屋禀报。 “启禀老爷，夫人，顾小姐来访，说是想见公子。” “顾小姐？” 柳夫人和柳晨鼎尚且还没回过神来，柳燕俊就急匆匆从床榻上下来。 “快请她进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 柳夫人早就听闻过关于顾姒的事情，如今瞧见自己儿子对此人如此上心，也是生出十分的好奇。 “说起来顾小姐介绍曾大夫来治好了俊儿的眼睛，我还没出面感谢过。不如，我随俊儿一起去见见这位顾小姐。” “这……” 柳燕俊一听自己母亲也要跟着去，一下子犹豫起来。 他对顾姒的心思在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怕柳夫人待会儿见到了顾姒，会说出什么令对方尴尬的话。 察觉到柳燕俊的尴尬与担忧，柳晨鼎呵呵一笑，伸手搂住了柳夫人的肩膀。 “孩子们见面，咱们老一辈就别去凑热闹了。你最近不是一直吵吵着我不陪你嘛，走，咱们去后院赏赏菊。” 看到柳晨鼎强势地把柳夫人带走，柳燕俊恭敬又感激地朝他作揖。 “恭送父亲母亲。” 片刻之后，顾姒被丫鬟带到了花厅中，刚一进门就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柳燕俊。 “顾小姐。” 顾姒微微福身，“柳公子。” “顾小姐不必客气，快请坐。” 柳燕俊热情邀请顾姒坐下，又吩咐丫鬟去把茶点奉上。 顾姒注视着柳燕俊忙前忙后，发现对方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柳公子你……” 柳燕俊回身，命令的双眸中透出绚烂的光彩。 “托顾小姐的福，在下眼疾已经痊愈了，以后也不必再避着阳光。” “是吗！？恭喜！”顾姒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燕俊抿了抿唇，耳尖泛出淡淡的粉色，“就在顾小姐到来之前，曾大夫才替我做完了最后一次针灸。” “那可真是……”顾姒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不知道柳公子今日有这样的喜事，竟是连恭贺的礼物都没带一件。下次，下次我一定给柳公子补上。” 顾姒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柳燕俊笑眯眯望着她那出水芙蓉般的面容，只感觉心尖像是流窜过一阵阵温热的泉水，有些烫人，却又舍不得移开眼。 “不用，顾小姐能挑到这个时辰前来，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恭喜了。” 第500章 请求（1） 放下茶杯，柳燕俊含情脉脉地望着顾姒。 “不知顾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顾姒抿掉唇瓣上的茶水，眉梢轻轻拧起，“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光是看着顾姒那皱眉忧心的神态，柳燕俊便感觉一阵心疼。 “顾小姐但说无妨。” “我……”顾姒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我遇上了一些麻烦，想让柳公子帮帮忙。” 柳燕俊瞬间捏紧了拳头，“可是有人为难你？顾小姐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替你出气。” “不是为难我，是为难我们崇武将军府。” “是谁！？” “此人位高权重，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我虽掌握了一些证据却势单力薄。” 柳燕俊听了这话非但没害怕，反而更加心急。 “究竟是谁在刁难顾小姐？” 顾姒望进对方清澈的眸子里，一字一句道：“是太仆寺少卿尉坤尉大人，还有当今的贤王殿下。” “什么！？”柳燕俊懵住，“尉大人和贤王，他们不是……” 不是顾姒的妹夫和姐夫吗？ 怎么会为难顾姒，甚至为难于崇武将军府。 顾姒幽幽叹了口气，“柳公子应该已经听说了，我们与姑父一家分家了，如今尉大人虽是我妹夫，却与我们崇武将军府半点关系都没有。至于贤王，因为顾灵水的事情更是对我们有所记恨。” 柳燕俊拧眉，“分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但这不是冯大人先行提出来的吗？至于贤王当初与顾二小姐的婚事，即便有错也是顾二小姐的错。那时崇武将军尚且未曾回京都，怎么能迁怒到将军头上。” “话是这样说，但我爹爹身份特殊，即便什么都不做，也难免招人嫉恨。” 柳燕俊虽然是一介白衣，却聪慧异常。再加上最近让南竹把近年来的邸报都熟悉了一遍，对于朝局也是十分了解。顾姒只需要轻轻一点，他便猜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么，顾小姐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顾姒攥紧了手指，有些抱歉地看向对方。 “我的要求有些特殊，只怕会让柳公子有些为难。如果柳公子想要拒绝的话，我也不会强求。”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有朝一日尉坤诬陷我爹爹涉及私盐生意的话，我希望柳公子能站出来，指认尉坤是受了贤王指使才做出此事。” 柳燕俊：“！！！” 听到这样的要求，柳燕俊第一时间不是拒绝，而是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有没有下人不小心听见。 看到对方如此反应，顾姒心里就已经有了七分把握。 果不其然，柳燕俊在确定周围没人听到之后，这才压低声音询问顾姒。 “顾小姐此话是什么意思？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重罪！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尉大人与贤王怎么可能随意攀咬将军？” 顾姒微微抬头，灵动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杀气。 “不瞒柳公子，贩卖私盐的并非我爹爹，而是尉坤与贤王二人。他们与姑父冯祯沆瀣一气，想拉我爹爹入伙。但我爹爹为人刚正，自然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故而，三人才会恼羞成怒假造证据诬陷我爹爹。” 第501章 请求（2） 柳燕俊大为震惊，“贤王疯了。” 顾姒冷笑，“贤王此人看似温文尔雅保持中立，实际野心勃勃，一直想将我崇武将军府的势力收入囊中。只是我们顾家世代忠君，不涉党争。无论对方使出什么样卑劣的手段，我们都不会妥协。柳公子，此事我已经将前因后果都与你说明，还希望你能帮我一帮。” 柳燕俊从震惊中缓缓回神，“我自然是愿意帮助顾小姐，只是你让我指证尉坤与贤王勾结，我却是半分证据都没有。” “当然有。我已经调查到尉坤与贤王昨日在前往沁县的路途中秘密相会，一起商讨贩卖私盐的事情。柳公子以前常常前往丛慧寺，只要你声称自己曾在路上远远看到过他们二人的车驾，就够了。剩下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 “光是我说看过他们二人就行了？” “对。”顾姒对上柳燕俊的眼睛，自信勾唇一笑，“世人皆知柳公子有眼疾，只能听不能看。到时候贤王与尉坤一定也会以这个方式反驳公子。而公子只需要证明自己眼疾已愈，便是最好的打击。” 顾姒说到这，冲柳燕俊挑了挑眉。 “柳公子才华横溢，迟早能在官场上有所建树。如果能借此机会将自己眼睛痊愈的消息放出去，相比定会让世人大吃一惊。这对于柳公子来说，也不乏是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柳燕俊倒是不在意如何展示自己，反而将关注点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顾小姐确定尉坤与贤王殿下私下密会？” “我确定。”顾姒郑重颔首，“虽然我让柳公子撒谎说见过二人，但他们见面的事情是真的，贩卖私盐的事情也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更不会拿柳公子的声誉以及性命开玩笑。” 柳燕俊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只是……” 他看着顾姒过分艳丽的面容，只觉得一阵紧张与忐忑。 “顾小姐是通过何种手段知道他们二人的勾当？” “这……”顾姒想起殷景熙的帮助，唇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自然有人在暗中助我。” 柳燕俊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追问道：“是世子殿下吗？” 顾姒眉梢一挑，却是没有反驳。 柳燕俊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看来世子待顾小姐真的不一般。” “是吗？” “当然。”柳燕俊心中发涩，虽然知道不该说，但嘴上却是忍不住，“世子殿下对人一向冷冰冰的，唯有待顾小姐很是不同。顾小姐竟是没发觉吗？” 顾姒有些愣神，她歪了歪头，脑子里浮现出殷景熙俯身从自己手里叼走糕点的模样。那样完美的俊颜，那样深邃却有欲言又止的眼神…… 然后她的脸颊止不住又飞上几抹粉色。 原来殷景熙待她与众不同吗？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那又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们从小就认识，自己唤他一声“殷哥哥”？ 瞧见顾姒走神的模样，柳燕俊缓缓垂下了眸子。 第502章 决心 从柳府离开，顾姒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还依旧止不住心跳加速。 她之前不是没有察觉，但心底却又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那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 但今日柳燕俊的一番话却是一记警钟敲在了她的心头，让她不得不正视殷景熙对自己的态度。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绝非是普通兄妹该有的。 可如果不是兄妹，那又是什么？ 顾姒将面颊埋进掌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送走顾姒，柳燕俊心事重重回到自己院子。 瞧见自家公子脸色不好，南竹担忧地问道：“公子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小的去请曾大夫过来？” “不必。”柳燕俊抬手打断对方，沉声问道，“南竹，如果你明知自己喜欢的女子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而且那竹马也喜欢她。你还会继续爱慕那女子吗？” 南竹听得云里雾气，但还是老实答道：“公子，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如果对方二人原本就心意相通的话，那自然会选择退出。” “是嘛……” 柳燕俊拧眉陷入沉思，心情似乎变得更糟了。 南竹察觉到这一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不过，也要看我对那女子有多喜欢了。如果是真心实意爱慕，非她不娶的话，那别说是一个竹马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拦着我也要去抢一抢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鹿死谁手呢，对公子？” 柳燕俊一震，所有所思地点头。 南竹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追问道：“公子，是不是顾小姐和您说了什么啊，怎么她一走，您就心事重重的？” 柳燕俊回神，曲起手指在南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这些年跟着我的书都白读了，‘鹿死谁手’是这么用的吗？” “哎哟！” 南竹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退开，不敢再多问。 而柳燕俊却是坚定了心性，顾姒那般好，有人倾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对她而言，顾姒就是天上的太阳。 没有了太阳，世间万物都将不复存在。 就像他，不能没有顾姒。 故而即便对方是永昌王府的世子又如何，他总归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就在此时，又有小厮进来禀报。 “公子，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来了，说是有要事与公子商议。” 柳燕俊挑眉，“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南竹：“公子，世子来了，可要通知老爷？” “不必了，他是来见我的。”柳燕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请世子去花厅小坐，我这就过去。” 一刻钟后。 柳燕俊踏入花厅，且见殷景熙正端着茶水小啜。 “见过世子殿下。” 看到柳燕俊来了，殷景熙也不起身，只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柳公子不必客气，坐。” 柳燕俊依言落座，“不知世子殿下此时前来所为何事的？” 殷景熙开门见山道：“有些关于昭昭的事情想与柳公子商议，还请柳公子屏退左右。” 柳燕俊心尖一跳，直觉对方此次前来定是与顾姒刚才说的事情有关。 第503章 交易 谴退下人后，他神色凝重地望着对方。 “世子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殷景熙放下茶杯，坦言道：“关于尉坤与贤王贩卖私盐的事情，昭昭刚才是怎么与柳公子商议对策的？” 柳燕俊瞳孔猛地一缩，“此乃在下与顾小姐之间的事情，世子殿下若是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顾小姐。” 殷景熙挑眉，倒是没想到柳燕俊敢如此与自己说话。 “昭昭聪慧伶俐，有着寻常男子都比不得的果敢坚毅。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些事情还需身边人替她周旋。贩卖私盐乃是杀头重罪，一旦坐实，崇武将军府将会大祸临头。虽然我已提前告知了昭昭此事乃贤王与尉坤的陷害，但要确保万无一失，还需要详细的谋划。” 说到这里，殷景熙故意停顿片刻。他放松身子仰靠在椅背上，目光随意打量着对面的柳燕俊。 “听闻柳公子的眼睛是昭昭介绍大夫治好的，如此大恩，不知柳公子当如何回报？” 柳燕俊抿唇，面上透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凝重与冰冷。 “顾小姐于我有恩，我自当结草衔环。” “既如此，想必柳公子定不想看到昭昭处于被动。她的计划本世子也猜到了几分，无非是希望柳公子做个人证之类。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贤王若真是好对付的货色，就不会越过其他几位皇子先行得到皇帝封赏的贤王封号。” 听了这话，柳燕俊放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攥紧。 不得不承认，殷景熙的话十分有理。 当今三皇子与太子争权，其他皇子相继站队。而贤王殷琉焕则是一直表现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反倒是得了皇帝青睐，竟是率先越过强势的三皇子得了王爷封号。 如果贤王真的想要陷害崇武将军，那仅凭顾姒的计划，只怕是难以撼动对方。 “不知世子有什么办法？” 殷景熙见他松口，眼里露出满意之色。 “我的办法有些冒险，不知道柳公子敢不敢做。” “只要是能帮到顾小姐，在下愿意。” 两个男人的目光隔空撞在一起，迸发出十足的火光。 …… 数日后，中秋宫宴如期而至。 顾姒特地换了一袭浅粉色的宫装。这个颜色寻常人很难驾驭，要么显得人肌肤黝黑，要么显得人土气。 但顾姒却是凭借完美的容颜压住了这颜色，并且由浅粉色反衬得她的肌肤似雪如凝脂。面上略施粉黛，点上少许粉色口脂的唇瓣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秋水在顾姒腰间挂上白色的流苏绢花荷包，里面放置秋日里采集的桂花花瓣，淡淡的香甜气息散发出来，令人不知不觉间沉醉于她的美貌之中。 三千青丝用一根珍珠色的丝带带绾起，白玉制成的发簪轻轻穿过，剩下一半的发丝垂在肩后，轻盈飘忽，这样的装扮看似随意却又透出十足的巧思与精致。 顾姒搀扶着云傲雪步入宫殿的瞬间，四周便不约而同地响起阵阵抽气声。 第504章 宫宴 感受到周围的窃窃私语与议论，云傲雪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姒的手背。 “昭昭可紧张？” 顾姒无所谓地耸肩，“不过是来吃顿饭，没什么好紧张的。” 顾戎凑上来，笑呵呵道：“可周围的人都看着你呢，他们一定是被昭昭的美貌所震惊了。” “我一直都长这样，他们才为我美貌震惊，之前干嘛去了？” 这话惹的云傲雪一阵失笑，“你啊，真是伶牙俐齿。” 顾姒扶着云傲雪坐下，叫人单独拿了一个靠垫放在她的后腰上。 “娘亲何必顾忌他人目光，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我弟弟可不喜你这般忧思忧虑。” 正说着，便见有人上前打招呼。 “顾夫人。” 云傲雪笑着回头，“周夫人。” “哎呀，顾夫人肚子都这般大了……” 见云傲雪与其他夫人寒暄起来，顾姒却是悄然走了神。她拧眉环视殿内，竟是没发现柳家父子的踪迹，非但如此，连殷景熙也没在场。 顾姒有所不知，此时就在勤政殿内，皇帝放下手中的策论，目光灼灼地看向堂下的柳燕俊。 “这篇策论，当真是你写的？” 柳燕俊拱手，“在下眼疾刚愈，还未曾来得及练字，只能口述请父亲执笔代劳，让皇上见笑了。” 谁知皇帝闻言却是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一旁的柳晨鼎。 “柳爱卿啊，早就听闻令郎有过耳不忘的本事，没想到如今眼疾痊愈，竟是能作出如此惊才绝艳的文章。好，好啊！” 柳晨鼎笑呵呵拱手，“犬子拙作，本没有资格呈给皇上亲览。奈何犬子少年心性，初生牛犊不怕虎。微臣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腆着一张老脸带他到皇上跟前来。还希望皇上能数落教训他几句，也好压压他这嚣张的气势。” 柳燕俊却反驳道：“草民只是觉得天下男儿但凡有些志气，都是想要向君上展露自己才学的。” “哈哈哈！” 柳燕俊的话很是露骨，摆明了是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皇帝听了非但没有斥责他狂妄，反而更加高兴。如今他逐渐年迈，朝堂中的大臣们迫不及待开始站队。 皇帝巴不得能挑选几个仅效忠自己的青年才俊出来，才能安心。 “内相，你看看柳公子的这篇策论，朕倒是觉得有几分你年轻时的风采啊。” 宋天睿依言接过，一边看一边附和皇帝的观点。 “柳公子小小年纪能有此才学见识，实在是难得。若是能历练一番，再过几年定会成为我弘明的肱骨栋梁。” 柳晨鼎笑着摆手，“内相大人谬赞了，犬子还差得远呢。” 皇帝却道：“人才是要靠培养的，但最重要的是天赋。依朕看，柳公子天赋异禀，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就在皇帝夸赞柳燕俊的时候，却见一名小太监步入勤政殿，悄声在沈公公耳边说了什么。 沈公公思索了一瞬便拱手向皇帝请示，“陛下，柳公子该服药了。” “服药？” 柳燕俊拱手，“微臣眼疾刚愈，还需每日定时服药调养一段时日。” 皇帝一听忙摆手，“那你快去，莫要耽搁。” 第505章 消息 柳燕俊起身告辞，对一旁的柳晨鼎道：“父亲，距离宫宴没剩多少时辰了，儿子服药之后就先行前往前殿等候。” 柳晨鼎颔首，“去。” 柳燕俊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望着对方远去的目光，眼底满是欣赏之色，可以看出，他对柳燕俊是极满意的。 宋天睿小心窥探着皇帝的脸色，心里却是忧心忡忡。 柳燕俊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以前眼睛看不见，尚且不足为虑。如今突然痊愈了，只怕日后定会在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柳晨鼎是鲜明的中立派，柳燕俊应当多少也受了他的影响，不会轻易站队。 就在宋天睿计算着有几分拉拢柳燕俊入贤王阵营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勤政殿。走到人少的角落里，负责传话的小太监低声提醒。 “人在御花园后的听雨楼，小人带柳公子过去。” 柳燕俊整理了一下衣衫，将眼神调整到了以往那种朦胧的状态，这才伸手搭在了小太监的胳膊上。 “有劳。” 就在一刻钟前，贤王殷琉焕乘坐的轿辇快要抵达举办宫宴的大殿时，突然被自己的侍卫追上。 “殿下，有急报！” 坐在轿辇中的殷琉焕倏然睁眼，只觉得心脏没来由跳得飞快，不祥的预感悄然滋生。 他探出身子，发现来传消息的竟然是自己极为信任的侍卫长。 “何事？” 侍卫长环视左右，随行的宫人便将轿辇放下，随即与其他侍卫懂事地退到一旁等候。 “殿下，那批货出事了。” 殷琉焕愣了一瞬，随即脑袋嗡的一声闷响。他手指猛然抓紧了轿辇两旁的扶手，压低声音询问道。 “怎么回事？！” “船行至詹州时遇上暴雨，翻了。更糟的是船只被冲到了下游的县城附近，被当地的百姓给捞起来了。” 殷琉焕：“咳咳咳！” 他自从上次在赶往沁县的路途中患上风寒后就一直没有痊愈，如今骤然听闻这等噩耗，一时间气急攻心猛烈咳嗽起来。 “殿下！您没事？” 殷琉焕捂住口鼻，艰难地喘息着。 “无妨。” 这批货是尉坤准备的，他在江南做私盐生意经验丰富，为了避免船覆盐粒被水融化，便将所有的货物都用厚厚的油纸精心裹上。 这原本是用来保护货物的，却没曾想到诺巧成拙。 以前尉坤在江南做生意，即便是偶然遇上船覆的情况，也不用着急。 反正他夫人凌楚瑶娘家乃是江南一带的地头蛇，随随便便派人把倾覆的货物打捞上来也就是了。即便被人发现，对方也不敢说什么。 但詹州并非江南，没有凌家的势力护航，一旦被人发现走私私盐，可是杀头的重罪。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殷琉焕强忍着慌乱道：“我记得詹州的太守好像是内相大人的学生。” 侍卫长瞬间会意，指着不远处路过的一名小太监道：“你！立刻回大殿去寻内相大人，就说贤王殿下有急事与他商议，请他出来一趟。” 第506章 相信 谁知那小太监刚从殿内出来，躬身回道：“启禀贤王殿下，内相大人入宫后一直在勤政殿与皇上待在一起，要等宫宴开始才会现身。” 殷琉焕咬牙，“那此时殿内都有那些人？” 小太监回忆了一下，报了一串人名。 在听到尉坤的名字时，殷琉焕直接打断。 “那就把尉坤给本王找来，就说本王在御花园后的听雨楼等他。” …… 一刻钟后，柳燕俊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前行，走人少的小路绕到了御花园。 途中偶尔能遇见几位宫人，都垂着首脚步匆忙。大家都在为今日的中秋宫宴奔波着，即便有人注意到柳燕俊，也只是匆匆扫一眼便擦身而过。 “柳公子，前面就是听雨楼了，您准备好了吗？” 柳燕俊想起殷景熙的吩咐，深吸了一口气。 “走。” 两人尚未走近，便瞧见听雨楼的门口有侍卫把守。小楼大门紧闭，只怕贤王与尉坤已经在里面见面了。 那小太监收回手，低声道：“柳公子，小人先去把那侍卫引开，您看准机会过去。” 柳燕俊的目光注意到那侍卫腰间的长刀，不禁为小太监的安全担忧。 “你不怕吗？” 小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唇瓣笑了笑。 “怕。但世子殿下于小人有救命之恩，如今是小人报恩的时候了。” 说罢这些，小太监也不再耽搁，直接从另外一条小道绕了过去。他走路的时候故意发出很重的脚步声，立刻引起了侍卫的警戒。 “谁！？” 小太监脚步一顿，随即加速往远离听雨楼的方向奔跑。那侍卫果然上当，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刀追了出去。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柳燕俊这才压抑住噗通直跳的心脏现身。他小心翼翼走近听雨楼，听到楼中正爆发着激烈的争执。 “你究竟怎么办事的，如今船翻了，货物都被人捞了起来，这件事算是彻底曝光了！” 这话语怒意冲冲，明显是贤王殷琉焕的声音。 紧接着柳燕俊听到另外一道略显心虚的男声，“殿下息怒，微臣又不是钦天监，如何能事前知道詹州会突降暴雨。” “你还有理了？” “殿下，微臣知道您心里着急，可您骂微臣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殷琉焕更气了，抬手赏了尉坤一个巴掌。 “你娘家不是势力强大吗？快点想办法派人去把货都收回来！若是流传出去，你我都得等死！” 听到这，柳燕俊终于对贤王与尉坤勾结贩卖私盐一事深信不疑。他攥紧拳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脚将小楼门口摆放的一个花盆给踹翻。 嘭——！ 刺耳的声响打断了楼中人的争执。 殷琉焕骤然收声，警惕地望向门外的方向。 “敖铭。” 敖铭便是刚才守门侍卫的名字，只是他被小太监引走，并没有人回答他。 殷琉焕见无人回应，登时示意尉坤闭嘴。 两人快步上前推开听雨楼的大门，便看到一名男子跌坐在地上，正紧皱着眉头捂着自己一条腿。 第507章 暴露 “谁！？” 殷琉焕上前攥住男子的肩膀，一个用力把人撂倒。 紧接着，他看见了柳燕俊那张清秀的面容。 “啊！” 柳燕俊吃痛地皱紧了眉头，随即疑惑地侧了侧身子“看”向殷琉焕所在的方向。 “贤王殿下？” 殷琉焕倒抽一口凉气，“柳公子，怎么是你？” “在下与家父前来参加中秋宫宴，却不慎迷了路。” 尉坤想要开口询问，却被殷琉焕一个手势制止。他蹲下身子，强势地抓着柳燕俊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柳公子怎么单独一人行动，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柳燕俊叹气，“刚才负责给我领路的小太监半路被人急匆匆叫走了。他原本让我在原地等他，但我想着平白站在路中央有些奇怪，便想着退到一旁等候。谁知就走得远了些。” 说着柳燕俊侧了侧头，装出一副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 “劳烦贤王殿下派人将我送回去。” 殷琉焕听完柳燕俊漏洞百出的解释，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那张平日里总是温和的面容此刻变得嗜血又森寒，好似一直恶鬼随时都要把人吞入腹中。 只犹豫了不过几息时间，殷琉焕冲身边的尉坤招了招手，示意他先退下。 尉坤转身离去，缺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花盆碎片。 柳燕俊脖子下意识转动了一下，却又很快转了回来，好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行动。 看到他这副表现，殷琉焕更加确定柳燕俊知道在场不知他们二人，对方之所以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肯定是因为听到了他刚才在楼里与尉坤的争执。 “时辰还早，柳公子不如随我进楼休息一下再走。” 殷琉焕拽着柳燕俊的手，对方却有些抗拒。 “不必了，我还是早些回到殿内去，否则家父该担心了。” 殷琉焕看拉不动他，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柳公子啊，你不该乱走的。” 柳燕俊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品味对方的话，就被殷琉焕抬手敲在了后脖颈上。 “嗯！” 瞧着柳燕俊倒地的身影，尚未走远的尉坤又转身回来。 “殿下，这厮听到了我们的事情，要不要灭口？” “住口！他可是礼部尚书柳晨鼎的公子，是能随随便便灭口的吗！？” “那要如何处置？” 殷琉焕陷入纠结当中，“柳燕俊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得想个办法让他闭嘴。宫宴快开始了，你先随我一起把人扛进小楼去关起来，等宫宴之后我再与他好好谈谈。” 两人合力绑了柳燕俊，还把人的嘴堵上，这才放心离开了听雨楼。 谁知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一直守在暗处的殷景熙便现了身。他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轻松斩断了门口挂着的铜锁。 楼中柳燕俊被人随意扔在了地上，还处于昏迷之中。 殷景熙上前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只需放在对方鼻尖处晃了晃，柳燕俊就骤然睁开了眼。 “啊！” 他一声低呵，随即便感觉后脖颈处传来距离的疼痛。 殷景熙也不出手搀扶，只冷着一张俊颜看着对方。 “如何？” 第508章 举报 柳燕俊回忆了一下刚才的遭遇，颇为气愤地说道：“顾小姐说的没错，贤王真的和尉坤勾结贩卖私盐！”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殷景熙，“快带我去见皇上，我要揭发他们！” 谁知殷景熙却神色淡然地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不急，还没到你出面的时候。” …… 宫宴开始，殿内一片莺歌燕舞。 顾姒心不在焉地坐在席位上吃着流水的宴席，心中越来越疑惑。 按照约定，柳燕俊原本应该随柳晨鼎一起来参加宫宴的。 还有殷景熙，他昨日还给自己传信，说已经把私盐船只倾覆的消息透露给了太子。按照常理推断，太子极有可能会在今日宫宴上对贤王发难。 如此，今晚便是打击殷琉焕和尉坤最好的时机，可殷景熙和柳燕俊一个都没出现在宴席上，实在让人担心。 “昭昭，昭昭？” 云傲雪轻声的呼唤让顾姒回神，“啊？娘亲说什么？” 云傲雪担忧地看着她，“昭昭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 “刚才周夫人说改日请咱们去周府做客，你怎么想？” “周府。”顾姒扫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周夫人一家，见对方笑得如此殷勤，心里却是一阵冷笑，“好不用了，娘亲已经显怀了，不方便四处走动。” 云傲雪想了想颔首，“我觉得也是，咱们和周夫人本就没什么联系，突然登门做客也是奇怪……” 云傲雪的声音从顾姒左耳进右耳出，她如今只想找个机会接近黎枫，问一问殷景熙为何今日没来宫宴。 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太子突然将手中酒杯掷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响动中断了众人的闲聊，所有人都看向太子，包括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皇帝略显不满的面容，太子起身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启禀父皇，今日是中秋佳节，原本是该庆祝的日子。有些事情，儿臣原本是想等过了中秋再禀告父皇的，但左思右想实在是忍无可忍！” 光是听着开场白，众人便知有大事发生。 无论是朝臣还是家眷，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注视着太子。 皇帝眉头紧蹙，把手中酒杯放回到桌案上。 “究竟什么事情，竟是急得让你连一个中秋都不肯好好陪朕过完？” 太子听出其中的埋怨之意，更是做出一副内疚却又气愤的神情。 “父皇！此事重大，还请父皇屏退左右！” “放肆。”皇帝悠悠开口，“今日是中秋宫宴，众朝臣陪朕一起欢度佳节，你若是此时不想说，那就换个日子。” “既如此，那儿臣就斗胆说了。” 太子自衣袖中取出一本早就写好的奏折，恭敬地举过头顶。 “儿臣得知朝中有大臣以权谋私，贩卖私盐！还请父皇严查！” 此话一出，堂下一片大哗。 殷琉焕拿着酒杯的手一抖，大半酒水洒在了衣衫上。他立刻抬眸看向尉坤，且见对方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惶恐。 第509章 狡辩 此话一出，堂下一片大哗。 殷琉焕拿着酒杯的手一抖，大半酒水洒在了衣衫上。他立刻抬眸看向尉坤，且见对方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惶恐。 “贩卖私盐，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是啊，究竟谁这么大胆？” “而且是勾结皇子，更是罪加一等。” 不仅朝臣们议论纷纷，就连皇帝听闻此话后也是一脸的严肃。 “沈公公。” “是。” 沈公公接到皇帝的指示，上前从太子手中接过奏折。 眼看皇帝看奏章时眉头紧皱的模样，堂下的朝臣们也逐渐安静下来，一个个像大鹅一样伸长了脖子观望着皇帝的神情。 作为太子的劲敌，三皇子下意识以为太子是要对自己发难，故而趁着皇帝看奏章的时机快速与自己的幕僚交换着眼神。 贩卖私盐可是重罪，哪怕是皇子涉嫌其中，不死也得脱层皮。倘若太子真的要把这脏水泼到他身上，那他即便是拼死也要猛烈反击的。 嘭——！ 奏章砸在案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彰显出皇帝此刻愤怒的心情。然而他并没有直接质问太子所参奏之人，反而指着太子怒喝。 “你可知自己上奏的事情有多严重？” 太子匍匐在地，惶恐却坚定地高喊道：“此事涉及朝中重臣，若非证据确凿儿臣岂敢禀告父皇。” 听着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对话，众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殷琉焕紧抿着唇瓣，额头上渗出一层层冷汗。他悄悄瞄向太子，却正好撞入对方冷厉怨念的目光中。 殷琉焕心脏咯噔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皇帝缓缓伸手指向自己。 “贤王，奏章中提及你与尉坤二人贩卖私盐，鱼肉百姓，你可认罪啊？” 光是简简单单一句质问，就已经点燃了整个大殿。 “贤王？居然是贤王？” “什么，贤王和尉坤贩卖私盐！我没听错？” “这，这怎么可能呢！” 殷琉焕心脏猛地往下一坠，忙起身跪下喊冤。 “父皇，太子血口喷人，儿臣是冤枉的！” 尉坤也傻了，整个人面无血色地从椅子上滑跪在地。 “冤，冤，冤枉！” 看到太子所状告之人居然是贤王殷琉焕，三皇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到一阵阵的怒火自心底涌出。 贤王？和尉坤贩卖私盐？ 若此事为真，那岂不是说明贤王根本不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与世无争，而是早就私下里开始结党营私，拉拢朝中大臣。 三皇子第一次站在了太子这边，决定与他一起铲除异己。 与此同时皇帝也冷眸注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将太子所书的奏章甩到他的面前。 “冤枉？你从江南采购瓷器的船队行至詹州时不慎倾覆，当地百姓自船只当中打捞上来了近一千担的食盐。你要作何解释？” 看着奏章中所书的内容，殷琉焕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明明他在宫宴开始之前才接到船只倾覆的消息，为何太子竟比他还提前知道？ 况且詹州的太守不是内相宋天睿的学生吗？即便要通报此事，也该先禀告宋天睿才对，怎么可能会被太子得知？ 殷琉焕隐晦地看向皇帝身边的宋天睿，却见对方也是一脸的震惊和惶恐。 “儿臣，儿臣的确是从江南采购了一批瓷器。但至于船只倾覆，还有打捞出食盐的事情，儿臣却不知情。还请父皇明察！” “不知情？未必。” 太子起身看向殷琉焕与尉坤，眼中是说不出的怨恨。 这个尉坤，敬酒不吃吃罚酒，非但不接受自己的拉拢反而和殷琉焕勾结在了一起。 既然对方这般不识好歹，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父皇，儿臣听闻尉大人原本就是江南人士，家中格外殷实。光是从江南调来京都城为官的这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花了上千两的银子。前些日子迎娶崇武将军府的表小姐，更是给出了一万两白银的天价彩礼。” 太子一边说一边踱步到尉坤面前。 “敢问尉大人家中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是如何做到日进斗金？贤王是不是因为看中了你的家族生意，才会与你一起同流合污？” 尉坤出手阔绰，凡是朝中与他打过交道的大臣都知道这一点。至于他给了冯尔雅一万两彩礼的事情更是传得满城风雨，即便是他想否认都无可奈何。 尉坤头上渗出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咽了口唾沫，求助似的看向殷琉焕。殷琉焕微微摇头，示意他咬死别认。 尉坤刚要开口，却听太子警告道：“尉大人，如今是在殿前对质，欺君可是杀头的重罪，你想好了再说。” 尉坤抖三抖，硬着头皮撒谎道：“启禀皇上，微臣家中世代经商，自然是积累了一些资产，却并非像太子所言那般贩卖私盐啊！” “不认？好，带人证！” 太子一声令下，便见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由太监领上殿来。 那人一现身，尉坤就惊呼出声，“王辰？怎么是你？” 坐在一旁看戏的顾姒也猛地一惊，这不是殷景熙之前安插在尉府的眼线吗？他怎么会成为太子的人证？ 只见王辰跪在地上，朝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拧着眉头看着堂下之人，质问道：“太子，此人又是谁？” “启禀父皇，此人名曰王辰，乃是尉大人府上的一名小厮。据他举报，尉大人其实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贩卖私盐，其妻子凌楚瑶一家更是当地的地头蛇，霸占了来往的水运要塞，凡是来往船必须向凌家上缴通行费后才能进入江南地区。” 此话一出，皇帝瞬间暴怒。 “简直胆大包天！” 尉坤瑟瑟发抖的同时还不忘喊冤，“皇上，微臣冤枉啊！此人不过是府里一名小小的杂役，就算微臣贩卖私盐，又如何能让他得知这些机密之事？” 殷琉焕更是强势附和，“尉大人说得不错！一定是此人杜撰了这些罪名栽赃陷害，还请父皇明察！” 第510章 人证 王辰作出一副惶恐又气恼的神色，“草民没有撒谎！” 太子睨了他一眼，“王辰，还不快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王辰叩首，还没开口便已哽咽。 “启禀皇上，草民其实也是江南人士，是去年才来的京都。草民今年二十有三，从小与父亲一道跟着船队跑商运货，同时也饱受了凌家与尉家的霸凌欺压。” “凌家乃是江南一带的地头蛇，与当地官府勾结，控制了几乎全部的码头。来往商船只要途径江南一带，都得给凌家交钱。否则不仅是货物，就连船员和商贩都会突然暴毙。草民的父亲有一次跟随商船运货，对方没有给凌家交足过路费，一整艘船的人都被凌家打手趁夜放火烧死了！” 说到这王辰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周遭的大臣们听到这话都面露不忍，顾戎年轻气盛，咬牙砸了案几。 “太过分了！” 顾战面色如墨，云傲雪更是悄悄抹了抹眼泪。 顾姒放在案几之下的双手死死拽着裙摆，心中也是震撼无比。她只知道王辰是殷景熙派去尉府的眼线，却不知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 难怪王辰冒着必死的决心都要把尉坤的罪行揭发出来。 顾姒在同情王辰的同时也对殷景熙的手段感到震惊和钦佩，有这样的人做眼线，又怎么会失败呢。 王辰哭了一会儿，用衣袖擦干眼泪。 “不仅如此，草民所在的邱镇更是不见官盐只见尉家的私盐，往日里三十个铜板一斗的官盐，如今却要花上一两银子。好多百姓为了吃一口盐，只能被迫卖身给尉家做奴隶。” 说罢，王辰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跪行两步。 “皇上！草民知道尉坤把贩盐的账本都藏在了自己的卧房床板之下，求皇上立刻派人前去搜查！” 皇帝听了这些话，已经是气得脸色发青了。 “来人，立刻封查尉府，把王辰所言的账本给朕找出来！” “是！” 看到侍卫们奉旨去自己府邸搜证据，尉坤再也稳不住了。他猛地起身想要阻拦侍卫，却被对方以刀背挡开。 “不，不能去！” 太子怒喝，“尉坤，你这是要抗旨吗？” 皇帝也是怒急，“来人，将尉坤给朕拿下！” 数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尉坤脖子上，逼得尉坤不得不重新匍匐在地。 一直坐着看戏的三皇子看了眼彻底慌神的尉坤，又看了眼面如菜色的殷琉焕，决定替太子点把火。 “父皇，看尉大人这心虚的样子，料想太子殿下所言非虚，尉大人的确是在借着贤王的势力贩卖私盐。” 话头再次回到殷琉焕的身上，只见他狠狠瞪了尉坤一眼，拱手朝皇帝道。 “父皇！儿臣承认，的确是和尉坤一起置办了一批江南的瓷器。但儿臣没有想到，尉坤竟然悄悄将瓷器换成了私盐，还打着儿臣的名义将其运往京都。儿臣都是被尉坤所蒙骗，还请父皇明察。” 皇帝冷哼，“蒙骗？你当真是被蒙骗的吗？” 见到皇帝已经开始怀疑殷琉焕了，宋天睿忙出言替他周旋。 “启禀皇上，臣倒是觉得，贤王殿下有可能真的是被尉坤所蒙骗的。毕竟尉坤前来京都不过数月时间，而据王辰所言，尉坤在江南一带的私盐生意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臣相信，贤王殿下若是提早知道尉坤的行径，定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宋天睿一边替殷琉焕辩解一边朝对方隐晦地使眼色。 殷琉焕会意，猛地起身冲到尉坤面前，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大胆尉坤，竟敢欺瞒本王！亏得本王对你如此信任，将瓷器生意全权交付于你。你就是这样辜负本王的！？” 尉坤原本已经被王辰的揭发吓破了胆，此刻挨了殷琉焕一个巴掌，反倒是清醒了几分。 见到殷琉焕这般做派，太子却是冷笑连连。 “贤王到了此刻再来推脱责任，未免有些晚了。” 殷琉焕额角青筋直跳，“太子此话何意啊？难道弟弟在您心中，就是那种为了钱财连国法都不顾的人吗？” 太子恨恨顶着殷琉焕，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三皇子看不起太子的笨嘴拙舌，替他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五弟也别着急，不是哥哥们不愿意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确实是违反常理。”他说着看向皇帝，冷静分析道，“父皇请细想，按照我弘明国的法典，商船每经过一个州县，都得接受当地的审查。这批运送私盐的船队却一路畅通无阻地自江南北上，若不是在詹州遇上暴雨不慎倾覆，还不会被人发现端倪。若说没有贤王的权势干预，这么大规模的商船又怎么会在经过前面几个州县时无人审查呢？” 面对三皇子的质问，太子不禁想抚掌叫好。 “三弟说的不错！贤王，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被尉坤蒙骗的，那你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船队可以不守国法，不受约束？难不成是你其实一早就知道船上所运的货物是私盐，才会特意向各州县的官员打招呼，让他们放行？” 三皇子：“自弘明开国到现在，严谨运输贩卖私盐都是写在法典中的，父皇更是三令五申强调不许私人制盐卖盐。你如此行径，全然不把父皇的命令放在眼里！” 整个大殿之中的人都噤声不语，所有人都等着殷琉焕的解释。 皇帝眯了眯眼，竟是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狞笑。他可以容忍皇子们争权夺利，但却不能容忍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殷琉焕手脚冰凉，顶着巨大的压力咽了口唾沫。 事已至此，尉坤贩卖私盐的事情是兜不住了，但太子和三皇子要想把他一同拉下水却也不是轻松就能办到的。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犀利地看向尉坤。 “尉坤，你给本王老实交代，究竟是谁在暗中向你提供便利，让你可以将商船平顺地躲过各州县的审查？” 第511章 攀咬 “我……” 尉坤已经吓懵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殷琉焕撩起衣袍蹲下，眼神往顾战所在的方向瞄了瞄。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支持你？你此刻说出来便是戴罪立功，若是冥顽不灵便是死路一条。” 说完又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警告道：“把顾战拖下水，本王保你性命无忧。” 太子注意到殷琉焕的小动作，忙踱步过来插在他与尉坤中间。 “贤王此刻认罪还可能被从轻发落，若再强词夺理辩解，只会更加惹怒父皇。” 皇帝也沉声质问，“贤王，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认吗？” 话音刚落，却见尉坤重新高举双手朝着皇帝匍匐施礼。 “启禀皇上，微臣招供！微臣之所以胆敢贩运私盐，都是因为受了崇武将军的指使。这些事情都是将军让微臣做的！” 此话一出，全场众人频频抽气。 不仅朝臣们震惊，就连太子与三皇子等人都傻了眼。 “崇武将军？” “此事怎么又扯到崇武将军身上去了？” 坐在席位上的顾战身子一僵，随即暴怒地呵斥尉坤。 “放你娘的狗屁！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戎更是气恼，说着站起身来撸衣袖，一副要暴打尉坤的模样。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与你没有丝毫关系，怎么可能与你一同贩盐？” 云傲雪也是倒抽一口凉气，俨然是被尉坤的话给惊到了。 顾姒连忙扶住云傲雪的身子，从荷包中拿出事前准备好的安胎的药丸给她吃。 “娘亲别激动！尉坤不过是胡乱攀咬，皇上不会相信他。” 宋天睿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冲皇帝拱手。 “皇上，崇武将军权势滔天，曾经在他手下任职的将领如今遍布整个弘明国。如果是他下令的话，的确是有这个本事让商船通行无阻。” “你放屁！老子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众位朝臣也是吵作一团，有些人相信顾战的为人，坚信他不会与尉坤同流合污。 但有些人却是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煽风点火，请求皇帝明察。 宋天睿冷哼，“皇上，既然尉坤指认了崇武将军，按照审案流程，应当立刻对崇武将军及其家人进行单独审讯。” 一听这话，顾战立刻炸了毛。 “鼠辈敢尔！” 顾戎更是掀翻了跟前的案几，酒水与杯盘瞬间洒落一地。 “宋大人，上次你冤枉了我父亲，我们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今日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你！” 说起上次的事情，宋天睿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的儿子宋泽成被贬出了京都，再也无法在京任职。众所周知宋泽成是他宋天睿的培养的接班人，宋泽成一走，标志着内相势力倒了一半。 甚至有些原本追随他的朝臣因为此事倒戈加入了别的阵营，让他元气大伤。 宋天睿吸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顾戎，好似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顾戎，上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误导本相，但这次不一样了，是太子殿下揭发了尉坤罪行，故而牵连出了你父亲。本相要求彻查此事，不过是尽内相之责。你若是想要反对，还得先问过皇上的意思。” 皇帝听完宋天睿的话之后沉吟了一瞬，正当他要开口，却见一名少女缓缓起身走到金殿中央。 “臣女顾姒叩见皇上。” “昭昭？” “妹妹！” 看到顾姒突然站出去，顾战与云傲雪以及顾戎都担心急了。就连皇帝都眯起了眼睛，审视着堂下这位纤弱的少女。 “顾姒，你想说什么？” 顾姒叩首，随即抬眸目光直逼宋天睿。 “在审查我爹爹之前，臣女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内相大人，不知以大人的聪明才智能否为臣女解惑？” 面对顾姒的逼视，宋天睿不屑地哼笑一声。 “你说。” “第一，想必殿上的各位大人夫人小姐们已经听说了，我们崇武将军府与冯祯一家所求大义不同，已经分家，彻底断了亲戚关系。而尉坤尉大人正巧是臣女表妹冯尔雅的夫君。按照这个逻辑，尉大人也与我们崇武将军府势不两立才对。如此，我爹爹又怎么可能与尉大人合作什么私盐生意呢？” 宋天睿还以为顾姒会用什么大道理来和他争执，没想到却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在不屑的同时还是谨慎做出了回答。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说不定你们与冯祯一家分家，就是为了给顾战和尉坤的同流合污做一层遮羞布。大家越是以为你们关系不好，越不会想到你们竟然一起贩卖私盐。” 听了宋天睿的回答，殷琉焕心中甚是欣慰。 有内相在，他今日必能翻盘！ 谁知顾姒闻言却是掩嘴一笑，“就算我们与尉大人是假装交恶，那与贤王殿下可就是真的合不来了。” 一记似笑非笑的狡黠目光落在殷琉焕身上，让他竟是心底有些发毛。 “顾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殿下之前因为顾灵水一事赌咒发誓再也不与我们崇武将军府的人扯上关系。与殿下所思相同，我们崇武将军府也是只知忠君爱国，不管旁的闲事。既如此明知这单生意是殿下与尉大人携手置办的，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插一脚？同理，贤王殿下也不会让我们崇武将军府涉及到这单生意之中才对。如此明知却故意为之，除了殿下是想给我们崇武将军府下套之外，臣女竟是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您说呢，贤王殿下？” “你！” 殷琉焕噎住，做梦都没想到顾姒左一言右一语竟是把他给绕了进去。 混迹在人群之中的柳晨鼎以拳抵唇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想为顾姒的机智鼓掌。 与此同时夏侯府、黎府、柳府以及中立派的朝臣都依次起身，请求皇帝慎重调查，莫要再次冤枉了顾战。 面对这番混乱的局面，皇帝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毕竟之前通敌叛国的事情已经冤枉了顾战一次，若再来一次，只怕以顾战耿直的暴脾气真是会在金殿上宰杀了冤枉他的人。 第512章 证据 皇帝转头看了宋天睿一眼，沉声道：“内相大人也不必着急，此事还需要以证据为准。” 宋天睿立刻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等证据一到，崇武将军是否清白自然一目了然。” 说罢此话，他与殷琉焕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暂时隐忍。 就在金殿之上一片混乱之际，负责搜查尉府的侍卫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瞧着这么多身着铠甲的侍卫闯入，家丁们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来人啊，给我搜！” “放肆！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竟敢擅闯尉府！” 充满怒意的吼声伴随着凌楚瑶的身影出现，只见她手上握着皮鞭，目光不悦地审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侍卫们倒是没想到尉坤的夫人凌楚瑶还是个练家子，见她手持武器，忙抽出腰间长刀。 “你就是凌楚瑶！？” 凌楚瑶眯眼，冲说话之人挑了挑下巴。 “正是你老娘！” “放肆！”侍卫低呵，“我等奉圣旨前来搜查尉坤贩卖私盐的证据，尔等还不快速速缴械，随我等回去受审！？” 此话一出，凌楚瑶登时瞪大了眼。 “贩卖私盐？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 “少装蒜，快把武器放下退到一边去，不要阻挡我等办案。” 凌楚瑶咬牙切齿，非但不让开，反而紧了紧手里的皮鞭。 “想闯我尉府，先得问过我手里的鞭子。” 啪——！ 皮鞭呼啸而至，瞬间与侍卫手里的长刀撞在一处。 能在宫里当差的侍卫自然不是寻常府兵所能比拟，见凌楚瑶暴力抵抗，一众侍卫提刀而上，凭借着过硬的功夫将她给拿下。 “给我老实点！” 凌楚瑶被压着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侍卫们冲进门她的主屋，从床板之下翻出了贩盐的账本以及装在木匣之中的地契。 “你们放手！知不知道我凌家是干什么的，你们敢对我不敬，明日我就让你们统统脑袋搬家。” 听了凌楚瑶的威胁，侍卫却是嗤之以鼻。 “尉夫人息怒，我们知道你家里是江南一带的地头蛇。但这里是京都，不是你们江南。你家的鞭子再长，也舞不到我们跟前来。况且如今证据确凿，你们夫妻二人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还不一定，就别说这些大话了。” 侍卫将账本拿在手里掂了掂，“来人啊，把她给我押走！” …… 等待证据的时间内，金殿之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顾战沉着脸，大马金刀地坐在那瞪着尉坤。光是那通身肃杀的气场，就足以骇得众人不敢说话。 与此同时宋天睿和殷琉焕却是好暇以整等着证据送来，按照他们的计划，只要尉坤的账本一到，他就能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顾战身上。 只可惜此番交手不得不折了一个如同财神爷一般的尉坤进去，让他很是痛心。 哐哐哐——！ 侍卫大步迈入金殿，将搜查出来的账本高举过顶。 “启禀皇上，这些东西便是从尉大人的床板之下的暗格中搜出来的。” 皇帝眼睛一亮，“呈上来。” 侍卫将东西交给沈公公之后又道：“属下在进行搜查之时遇到了尉夫人的全力抵抗，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将尉夫人收押至监牢候审。” 皇帝闻言哼道：“不愧是匪窝里生出来的女子，粗鄙不堪！” 对于羁押凌楚瑶，皇帝根本没放在眼里。反正迟早都是要掉脑袋的，现在抓和之后抓没什么区别。 他现在的关注点全放在了那账本之上。 翻开账本，其中竟是详细地将近年来贩盐的次数，运输的渠道，上货和放货的地点甚至所涉及其中的人员全都详细清楚地记录在纸上。 瞧着那一串串熟悉的官员名单，皇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放肆！实在是放肆！” 他狠狠拍了一下案几，指着跪在地上的尉坤怒喝。 “将此人给朕拖出去及时处死！” 眼看皇帝这般愤怒，大臣们纷纷跪地大喊息怒。 唯有宋天睿附和了皇帝的命令，“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皇上的圣旨吗？还不快把尉坤给我拖出去斩了！” “且慢！” 顾战骤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大山似得挡在了尉坤面前。 “尉坤还不能杀。” 宋天睿眼角抽了抽，嗤笑道：“崇武将军这般袒护尉坤，还不肯承认自己和他有私交？” 这次不用顾战开口，一旁的顾姒就抢先一步反驳道。 “内相大人正好说反了？正是因为我爹爹问心无愧，才想保住尉大人性命。毕竟他一死，指使他的幕后黑手可就再也找不出来了。内相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想必这点道理还是想得通的。您这么着急怂恿皇上处死尉大人，是想替谁掩护什么吗？” “胡说八道！本相不过是奉了圣命……” “好了，都给朕住口。” 皇帝不耐地打断宋天睿的话，他刚才是被账本上的名单气狠了才会下令处死尉坤。但贩盐毕竟不是小事，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皇帝凝视了一眼口齿伶俐的顾姒，这才继续查看账本。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陡然出现了用朱笔写就的两个大字——顾战！ 与此同时还有一张地契抵押的单据飘落在了地上。那单据上明确写着，以崇武将军府十三处房产与尉坤置换三万两白银，用于置办私盐。 宋天睿躬身将地上的单据捡起，并且眼尖地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哈！这些可算是证据确凿了！” 他把东西递给皇帝的同时朗声念道：“崇武将军好深沉的心思，原来你并不是以真金白银入伙尉坤的私盐生意，而是将名下十三处房产抵押给了对方，换取了三万两白银买了私盐！” “什么！？用房产换银子？” “难道崇武将军当真与尉坤同流合污了？” “荒唐，简直荒唐！堂堂一品大员，居然凭借手中的军权做起了这等勾当，简直丢尽了我等官员的颜面。” “不错，请皇上严惩顾战。” “请皇上严惩……” 第513章 反转 宋天睿一个眼神，朝堂上暗中支持殷琉焕的人就纷纷出言声讨顾战。 皇帝心里甚是满意，但面上却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顾战，朕真是看错你了！这么多年，朕赏赐给你的东西还不多吗？你居然为了银子与尉坤一起贩盐，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坑害多少百姓？你太让朕失望了！” 站在堂下的顾战顶着四周不断的辱骂和讨伐声看向云傲雪。 他们家的地契一直都是交给云傲雪保管的，如果尉坤真的有他们家的地契，那说明一定是有人从云傲雪那窃取了东西。 然而面对顾战询问的眼神，云傲雪却是坚定地摇头。 “夫君放心，所有地契我都收得好好的，一分都没少！此事定是诬陷！” 得到这样的反馈，顾战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 “皇上明鉴，此事是尉坤故意陷害，臣从没交付过什么地契给他，也没有与他置换什么银两。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公道！” 宋天睿咬牙，“崇武将军，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 皇帝放下账本，眉头紧拧地盯着他。 “既然崇武将军竭力反驳，那就劳烦内相把这些证据呈给他看看。如果真的证据为假，那也好给将军一个申辩的机会。” 皇帝心中还是对上次假信事件心有余悸，为了赢得名正言顺，他决定这次提前把好人当够。 等顾战辩无可辩，哑口无言之际再要了他的命！ “是。” 宋天睿依言拿了账本和地契走到顾战面前，将东西扔在了地上。 “崇武将军可瞧清楚了，这可都是经太子举报，由皇上审理，从尉坤府上搜出来的证据，做不得假。” 顾战拾起来仔细查看，云傲雪与顾戎顾姒也围上来帮着辨别真伪。 顾戎瞪大了眼，“这，这地契上怎么会有我崇武将军府的名字？” 云傲雪看了一眼也是震惊非常，“不对，我前不久才整理过咱们家的铺面和庄子，根本没有这些地契。这一定是有人仿冒的！” 顾战当即喊冤，“启禀皇上，这些都是为证！是尉坤故意设计陷害！” 皇帝没想到对方当真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宋天睿却替皇帝发出了一记响亮且满含嘲讽的大笑。 “哈哈哈！”他伸手点了点顾战等人，“崇武将军，你以为同样的招数能够用两次吗？尉坤若知道他贩盐之事今日会暴露，定会提前转移这些证据，或者把它们尽数销毁。既然这些东西搜出来了，就说明它一定是真的。皇上，您看臣说的有道理吗？” 皇帝颔首，“内相大人分析得不错。顾战，你说尉坤陷害你，朕倒是想问问，你与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冒着自己被杀头的危险陷害你与他一起贩盐？” 顾战被问得噎住，只能顶着满头热汗拱手。 “臣真的是冤枉的！” “够了！真不想再听你诡辩，来人啊……” “在！” “将顾战给朕拿下！” “且慢！” 顾姒倏然站起身来，把手中的地契用力一洒。 “众位大人请仔细看看这地契，上面写的不是我爹爹的名字，而是顾玥怡！是顾玥怡和尉坤做的交易，与我们崇武将军府没有关系！” 侍卫们听令上前反剪了顾战的双手，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就要被拖走收押。 然而雪花似的地契落在众人手中，大家纷纷仔细查看上面归属人的名字，果真在崇武将军府之下又看到了顾玥怡三个大字。 “这，这地契是由顾玥怡代买的。” “是啊，上面写的也不是顾战的名字，而是崇武将军府。” “而且既没有顾战的签字也没有私印，这根本就是不合法的地契嘛。” 顾姒灵巧地绕过挡在身前的侍卫，冲到皇帝面前高喊道。 “皇上，按照弘明国的法律，购买地契之时必须出资人亲自到场。若是托人代买，也需要提供委托以及私印。而这些地契上非但没有附上委托文书，也没有私印的痕迹，根本就是不合法规的地契。臣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些地契都是尉坤仿造的！” 皇帝猛地挺直了背脊，双手撑在案几上紧盯着顾姒那过分明艳的面容。 “你住口！” 顾姒噗通一声跪下，高举双手朗声喊道。 “如此漏洞百出的伪证如何能用来治罪当朝一品将军！还请皇上明察，还我崇武将军府一个公道！” 随后赶上来的侍卫反剪住顾姒的双手，并且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言。然而刚才的话已经喊了出去，而且整个金殿上的人都听到了。 柳晨鼎第一个站出来，“启禀皇上，既然顾小姐发现了证据上的可疑之处，为了公正起见，微臣还请皇上再仔细追查。” 柳晨鼎是绝对的公立派，他一带头，便有不少朝臣纷纷加入。 夏南晴更是气坏了，她不顾夏侯爷的反对冲出来，指着尉坤大骂道。 “皇上，在崇武将军返回京都之前，冯祯一家各种怠慢欺负顾姒，背着将军克扣了多少银两。既然这些地契上写着顾玥怡的名字，说明这些都是顾玥怡背着顾将军买入的。即便要定罪，也该定冯祯一家的罪！” 黎枫也阴阳怪气地低哼道：“有道是蛇鼠一窝，这尉坤成了冯大人的女婿，能够从他手中得到这些地契也不是不可能。” 此话一出，殷琉焕的心脏猛地往下一坠。他愤怒的视线射向黎枫，却被其父亲李彦希闪身挡住。 而黎枫做梦都想不到，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竟是一语就道破了殷琉焕和宋天睿的毒计。 李彦希看了顾姒一眼，按照之前殷景熙吩咐的那般提议道。 “既然此事涉及到冯祯冯大人，那皇上不如把他叫过来问话，如此才能彰显公正。” 柳晨鼎附和道：“再把衙门管地契的衙役找来，只要与官府的文书比对一下，这地契是真是假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面对这些人的提议，皇帝也是骑虎难下。 他真是后悔，刚才没在看到地契的时候直接下令抓了顾战，就不该给他喘息和辨别证据的机会！ 第514章 拿人 “呵。” 一声轻笑，皇帝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既然众位爱卿都这般说了，那朕就把文书与冯祯传进宫来。” 顾战一个眼神，负责羁押他的侍卫就主动松了手。他挡开围着云傲雪的侍卫，顾戎也冲上前把顾姒拉入怀里。 “昭昭别怕！兄长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姒埋首在顾戎怀里，身子止不住轻轻颤抖。 按照她事先的计划，在太子指认殷琉焕与尉坤勾结贩盐的时候，柳燕俊就该出面提供证据。 只要有他作证，殷琉焕便是再长两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可柳燕俊没有来宫宴，连殷景熙也不在。 顾姒心中一阵焦虑，甚至担心两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皇帝有令，宫里的侍卫再次出动，分成两队分别前往冯府与京都衙门。 然而此刻的冯祯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还在和顾玥怡争执不休。 “你说，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顾玥怡死死拽住冯祯的衣袖厉声质问，那凶恶的模样倒是与老虎无异了。 冯祯被她拽得衣衫不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你给我放手！” “你今日不交代清楚，我是不会松手的。” 对上顾玥怡的霸道蛮横的面容，冯祯只觉得烦躁。尤其是他的余光瞄到院子里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丫鬟婆子们时，更是觉得颜面无存。 “你够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居然还派人跟踪我！” 最近冯祯老是不在府中，顾玥怡心中生疑便派人盯着冯祯，结果发现他悄悄与一名女子私会。 顾玥怡愣了一瞬，眼泪嗒嗒往下落。 “那我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你但凡是有点本事，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倒好，不想着如何摆脱困境，反倒和狐狸精鬼混起来。” 自从与崇武将军府分家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真是后悔，当初听从了冯祯的建议和顾战签订什么协议。 面对这般指责，冯祯也觉得冤枉与恼怒。 “那我还不是替你出的主意，若不是你吵闹着要分家，我至于跟着你离开崇武将军府住到这种破地方来吗？你和你母亲一样贪得无厌，反被顾姒算计，如今却来怪我没本事。” 嘶——！ 顾玥怡倒抽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着冯祯。 “你果真是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与我说话。” 冯祯冷哼一声，总算是露出了隐藏十余年的真面目。 “以前你是顾家的小姐，是顾战的堂妹，但你现在又算什么？”他嫌弃地将顾玥怡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刻薄反问，“泼皮破落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冯祯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 打完这一巴掌，顾玥怡自己先愣住了，随即后悔不跌地伸手去拉冯祯的胳膊。 “夫君你没事？我不是有意的。” 谁知冯祯嫌弃地避开了她的触碰，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脸颊 “别碰我。” 原本温和的眼神此刻却变得犀利无情，“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就懒得遮掩了。不错，我的确看上了别的女子。对方温柔多情且知书达理，比你懂事一百倍。你若是容得下，那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若是容不下，我也不介意与你合离。到时候咱们天各一方，谁也别管谁。” “你敢！” 顾玥怡又惊又恼，厉呵出声。 “你当初是入赘到我顾家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与我合离！？” 当初冯祯入赘顾府的时候原本只是图顾家的钱财，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凭借顾战的关系来到京都城做了工部的侍郎。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赘婿的身份变成了他的一个绊脚石，让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他早就想摆脱顾家女婿这个身份了！ 冯祯被顾玥怡的这番话刺激得双目猩红，盛怒之下反手狠狠擒住了对方的的手腕。 “你以为你们顾家的女婿是什么不得了的身份吗？没有崇武将军府做靠山，你连个屁都不是！” “你！你！” 冯祯一把将她推开，嫌弃地弹了弹刚才被顾玥怡碰过的衣衫。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惹恼了我，你们母女三人只能去喝西北风！” 顾玥怡也是被骂得恼羞成怒，干脆与冯祯撕破了脸。 “好啊！合离就合离！在崇武将军府待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全然没有积蓄的。我实话告诉你，光是我置办的地契就足够养活我们母女。你想去和那个狐狸精过，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听到顾玥怡提及地契的事情，冯祯脸上的神情尴尬又古怪，但最后却化作一声嗤笑。 “你可别后悔。” 顾玥怡梗着脖子答道：“我后悔没有早些让你净身出户！” “哼。” 宫里的侍卫抵达冯府的时候，正巧撞见这尴尬的一幕。 看到这么多人带着刀闯进来，冯府的下人们也都吓得惊叫连连。 冯祯也骇了一跳，“你们是什么人？” “冯大人冯夫人，奉皇上口谕，请两位即刻入宫。” “入宫？”冯祯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为什么要入宫？”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侍卫，他总有一股淡淡的不祥预感萦绕心头。 顾玥怡却是眼珠一转，异想天开道：“这位大人，是不是崇武将军请我们去的？” 侍卫闻言似笑非笑地应声，“可以这么说。崇武将军有些关于地契的事情要和二位对质，还请二位随我们走一趟。” 此话一出，冯祯眼睛猛然瞪得滚圆。 “地契？” 顾玥怡蹙眉，“什么地契？” 侍卫：“自然是冯夫人这些年来以崇武将军府的名义置办的地契了。” 说话到这个份上，冯祯再蠢也知道是东窗事发了。 可之前宋天睿和尉坤明明说过，要等到这批私盐运到京都之后再去威胁顾战的，怎么提前暴露出来了？ 顾玥怡却还云里雾里，“我置办的地契都是我的，和崇武将军府可没有半点关系。” 谁知话音刚落却听冯祯急赤白脸地反驳，“胡言乱语，那些都是顾战的地契，和你我没有半点关系！” 第515章 狗咬狗 侍卫见到两人竟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登时揣测到了几分真相。 “来人，请冯大人和冯夫人入宫。” 说罢又转身对自己的副手低声吩咐道：“这两人是非常关键的人证，进宫的路上把他们两人单独分开，别让他们串供。” “是！” 冯祯与顾玥怡被分别安置在不同的马车中接入宫去。 与此同时江都衙门的衙役也接到了圣令，匆匆忙忙找出归档的文书备案往宫里赶。 …… “启禀皇上，冯大人冯夫人带到。” “传。” 冯祯与顾玥怡先后进殿。 为了不影响断案，之前跪在堂上的人都重新坐了回去。除了无人说话气氛比较沉闷之外，竟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顾战以及尉坤等人，那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冯祯的身体洞穿。 皇帝高坐堂上，冯祯不敢左顾右盼，只能在行进的途中用余光扫向两边。 只见不论是顾战一家还是尉坤等人皆用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禁不住生出津津冷汗。 “微臣，臣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垂眸看着跪在堂下的两人，沉声问道：“冯祯，你且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们夫妻的？” 沈公公把地契捧到冯祯面前，“冯大人，冯夫人，二位可要看仔细了。” 冯祯心乱如麻，只粗略扫了一眼装地契的木匣，连打都没打开便矢口否认。 “不是，这些不是微臣的东西。” 谁知话音刚落，却见顾玥怡一把将木匣抢了过去。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沈公公挑眉，“哦？这是冯夫人的东西？那冯夫人可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地契，我的地契！我的地契不是在家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次不用沈公公开口，顾姒就先一步替他回答道。 “姑母竟是不知道吗？姑父背着你把这些地契都送给尉坤尉大人了。” “什么！？” 顾玥怡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猛地转身横眉怒目地瞪着冯祯。 “好你个冯祯，居然偷我的地契！”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愈发恼怒。 “难怪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合离，原来早就偷走了我的地契房产！你这个挨天杀的！” 顾玥怡的辱骂说得冯祯臊得脸色涨红，他躲开对方的推搡怒斥。 “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偷你东西了？” “这匣子我一直放在卧房的箱笼最底层，除了我和你连贴身的丫鬟都不知道。不是你偷得还会是谁？！” “你！”冯祯气得脸红心跳，忍不住大骂道，“你这个蠢货！” 见二人这般情形，大家自然都明白了。 顾战起身向皇帝道：“皇上，既然顾玥怡与冯祯已经认罪，那微臣的罪名也就洗清了。真正的犯人是冯祯与尉坤，并非微臣。” 听到这话，顾玥怡这才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 “罪名，什么罪名？” 顾姒浅笑着解释，“当然是贩运私盐的罪名了。” 顾玥怡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贩，贩运私盐！？” 冯祯一听这话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忙匍匐在地上不断磕头。 “冤枉啊！微臣绝没有做过这些罔顾国法之事，请皇上明察！” 顾玥怡也跟着懵懂磕头喊冤。 “皇上明察，皇上明察！” 皇帝沉着脸色不说话，但心里已经基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怕这件事还真是冯祯自作主张捣的鬼。 工部尚书黎彦希站出来，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斥责冯祯。 “冯祯啊冯祯，亏得本官一向觉得你为人沉稳，没想到你居然能作出这种事情，实在是令本官失望。” 对上黎彦希的面容，冯祯忙匍匐上前抓住他的衣摆。 “尚书大人，您是最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谨小慎微最是老实了，怎么可能会贩运私盐呢。您帮帮我，帮我向皇上解释解释。” 黎彦希叹气，“那你老实交代清楚，为什么你们夫妻二人的地契会出现在尉坤的手中；为什么这些地契都与尉坤置换成了银两，用在了贩运私盐的生意上。” “这……”冯祯慌张地四下张望，随即对上了宋天睿警告的眼神，“这些地契都是崇武将军的，微臣不过是帮忙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了尉大人，其他的事情微臣全然不知！” 黎彦希听完哼笑一声，“冯祯，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行？你们夫妻二人一个说地契是自己的，一个又说是崇武将军的，究竟谁的话才是真的？” “当然微臣说的是真的，拙荆不过是想贪些小便宜才会那么说，做不得数！” 见冯祯说地契都是顾战的，顾玥怡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又怕贩运私盐之事牵连到自己，只能畏畏缩缩跪不知所措地跪在一旁不敢开口。 冯祯看了一眼尉坤，眼珠子转得飞快。 “启禀皇上，其实微臣一家如今与尉坤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小女已经在前几日与尉坤合离，老死不相往来了！” “什么？合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这不是才成亲没多久吗，突然就合离了，该不会是在撒谎？” 不仅众人议论纷纷，顾战与云傲雪等人也是万分惊讶。 冯祯忙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尉坤狡诈狡猾，他说自己未曾娶妻，哄得我们把宝贝女儿嫁给他。谁知他在江南早就有了妻子，连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得知此事之后微臣十分愤慨，便让小女与尉坤合离。此原本乃是微臣家事，且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故而未曾四处宣扬。” 尉坤一看冯祯的态度便知他是想与自己撇清干系，故而起身大骂道：“冯祯你个泼皮无赖，现在想着要与我划清界限了，当初求着我给你女儿彩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硬气。” “彩礼？”顾玥怡一听到银子的事情瞬间精神起来，“彩礼不是都被你拿回去了吗？” 尉坤愣了一瞬，随即了然一笑。 “岳父大人怎么不告诉岳母，其实我给了你一千两银票的彩礼钱？” “冯祯！”顾玥怡气得咬牙切齿，“你，你竟敢骗我！” 第516章 破绽 眼看尉坤与冯祯以及顾玥怡三人狗咬狗闹起来，皇帝干脆闭上了眼睛轻轻捻动着手里的念珠。 宋天睿趁机与殷琉焕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达成默契，准备弃车保帅，先把官职最小的冯祯推出去顶罪。 “冯祯，按照你的说法，这些地契都是崇武将军的。你是受了他的指示，才把这些地契抵押给了尉坤，撺掇尉坤与他一道贩运私盐的，是吗？” 宋天睿略带沙哑的嗓音传出来，堂下的三人立刻不闹了。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顾戎却是冲动地出声打断。 “尉坤在江南一带的罪行罄竹难书，怎么到了内相口中，倒像是我们逼着尉坤贩盐似的。” 宋天睿哼笑，“尉坤在江南一带贩盐，不过是因为他的妻子凌楚瑶一家在当地是地头蛇。但把盐卖到京都周边来，却不是小小凌家的势力能够办得到的。” 他说着将视线落到顾战身上，毫不掩饰眼底的怀疑。 “崇武将军，如今尉坤供认你与他一起联手贩盐，冯祯又证明这些地契是你的，而你恰好又有这个权利。不知崇武将军要如何解释啊？” 顾战一拳砸在案几上，杯碟碗筷都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凌空飞起。 “胡说八道！我说过了，这些地契我根本不知道。” “将军，空口无凭，这可不是一句你不知道就能翻篇的事情。” 顾战被气得脖子涨红，正想开口骂人，却被顾姒伸手拽住了衣袖。 “爹爹……” 只见顾姒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顾战原本紧蹙的眉头便松开了一些。 宋天睿挑眉，“崇武将军？” 顾战重新抬头，语气沉着地反问冯祯，“冯祯，你说这些地契是我的，那我倒是想要问你，上面为什么会有你们夫妻二人的名字？” 冯祯看了一眼那地契上顾玥怡代买人的签字和私信，硬着头皮解释道。 “将军看清楚了，我们只是代买人，实则地契是属于崇武将军府的。” “那你可有我找你代买地契的证据？” “这……”冯祯愣住。 坐在顾战身边的顾姒突然开口，“姑母，我记得当年爹爹的确是拿了一千两的银票给你，让你帮忙去选几块地？可单单一千两银子，怎么可能买得了这么多地契呢。这些肯定是姑母自己花钱置办的！” 此话一出，不少朝臣都露出惊讶又惋惜的神情。 顾姒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岂不是自己暴露了吗？ 果不其然，顾玥怡与冯祯夫妻听完之后立刻附和。 “不错，就是那次顾战给我们银子置办的。” “当时卖地的牙行知道是崇武将军府要买，自然给了最低的价格。” 冯祯再次向皇帝叩首，“皇上，这些地契只是微臣替顾战置办的，但其实与微臣没有关系。” 宋天睿嗅到了机会，忙顺着顾玥怡和冯祯的话道。 “看来这些地的确是属于顾将军的，这下你总该承……” “且慢！” 只见顾姒倏然起身，昂着下巴睥睨着冯祯与顾玥怡二人。 “刚才黎大人已经说了，这是在金殿之上，皇上面前，若是撒谎的话便是欺君之罪。姑父姑母，你们刚才已经欺君了！” 冯祯额角一跳，“你，你说什么？” 顾姒冷声道：“关于地契，刚才诸位大人都掌过眼了，不知各位有没有注意到上面日期。冯祯与顾玥怡置办地契的时候，我爹娘兄长都还在边塞抗击北凉蛮夷，怎么可能会给冯祯银子买地。如果我爹娘人在京都，哪里又轮得到他去做这些事情，我们自己是没手没脚吗？” 此话一出，顾玥怡瞠目结舌，冯祯也是傻了眼。 “你，你诈我！” “不错，我的确是在诈你。若不给你露些破绽，你又怎么会老实交代呢？” 顾战看向皇帝语气当中已经带出了十足的不耐，“皇上，冯祯满口谎话，不过是想把贩盐的罪责栽赃到微臣头上。案子审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断定一切都是冯祯和尉坤做的。还请皇上依照弘明国法典，赐二人死罪！” 皇帝闻言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他扫了身边的宋天睿一眼，对方便了然颔首。 “崇武将军别急，还有最后一项证据没到呢。” 顾战蹙眉，“内相还欲如何？” “凡是地契类的文书，都会在衙门备档。等衙役一到，便能知晓是谁在撒谎。” 他很是自信地眯眼，即便顾战巧舌如簧把责任推到冯祯的头上，但只要文书上写的是崇武将军府的名字，他就抵赖不得。 “报！启禀皇上，京都衙门主官贺大人到！” 皇帝懒洋洋开口，“传。” “微臣贺炎之叩见皇上。” 宋天睿在皇帝的示意下问道：“贺大人，今日圣上传你入宫，是为了查询一些文书。” 他一个眼神，便有人把地契捧到对方跟前。 “你仔细与衙门的文书核对一下，看看这些地契是归属于谁。” “是。” 贺炎之也不问缘由，直接埋头开始干活。 片刻之后，他将翻找出来的文书展示出来。 “启禀皇上，据微臣查找，这些地契都是属于冯祯大人的发妻顾玥怡的。” “什么！？” “不可能！” “怎么会？” 冯祯、顾玥怡、宋天睿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殷琉焕也是瞬间的瞪大了双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宋天睿吸气，“你仔细看清楚了？不是属于崇武将军府的，而是顾玥怡的？” “下官没有看错，这备档的文书之上只留下了顾玥怡的名字。” 宋天睿不信，蹬蹬蹬几步冲到对方面前把备档的文书抢了过去。 只见那文书上果真只留下了顾玥怡的名字，全然没有半个字和崇武将军府有关，更没有提到顾战。 “这！” 顾战走到宋天睿跟前，伸手狠狠地拍在他的肩上，手劲之大差点没把人直接拍到地上去。 “内相大人看仔细了。事实摆在眼前，你若是再刻意刁难，别怪本将军翻脸无情。” 第517章 现身 宋天睿忍着肩膀处传来的剧痛咬牙质问冯祯，“你不是说这些地契是顾将军的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祯也懵了，“我，这……” “够了。” 许久没有开口的皇帝打断了几人的对话，他睨了冯祯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尉坤。 “来人，将尉坤与冯祯二人押入大理寺，该怎么审怎么审。朕乏了，内相，扶朕回去。” 尉坤吓得跌坐在了原地，冯祯却是一直喊冤。 “皇上，微臣真的不知道尉坤是贩盐的啊。微臣只是按照他的指示把这些地契都给了他，其他的微臣什么……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就被殷琉焕使眼色被人堵了嘴。 眼看皇帝就要起身离开，众位朝臣们纷纷起身恭送。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却是极具穿透力地传入了金殿。 “皇上请留步！” 皇帝脚步一顿转身看来，只见柳燕俊浑身是伤，脸上胳膊上全是血迹，由殷景熙搀扶着缓缓步入金殿。 在看到柳燕俊的瞬间，柳晨鼎豁然跳了起来。 “俊儿！”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儿子，“俊儿，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与此同时殿内再次炸了锅。 “呀！这不是柳公子吗？” “发生了什么？为何柳公子浑身都是血？” 顾姒愣了一瞬之后快速走到两人跟前，“世子殿下，柳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 柳燕俊察觉到顾姒的担心，靠着殷景熙力道支撑着身子的柳燕俊却是微微一笑，低声安慰道，“顾小姐别担心，我没事。” 柳晨鼎是真急了，竟是顾不得礼仪狠狠瞪了殷景熙一眼。 与此同时殷琉焕却是吓懵了，他分明把人敲晕了关在听雨楼里，怎么被殷景熙放出来了？ 看到如此场景，原本想要退下休息的皇帝竟是一反常态走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 殷景熙拱手，“启禀皇上，微臣原本是入宫来参加宫宴的，谁知在路过听雨楼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呼救的声音，故而上前查看。” 皇帝急着追问，“所以呢？” “当时听雨楼被人以铜锁和铁链锁住，微臣花了好些功夫才把门打开。结果发现柳公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上还被捆得结结实实。” 一听这话，皇帝还没开口柳晨鼎就先哭嚎起来。 “皇上！微臣可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微臣也是不活了！还请皇上追查此事，还微臣一个公道啊皇上！” 皇帝被他的声音震得脑袋嗡嗡响，不用柳晨鼎说，无论是看在柳燕俊的才华份上，还是看在皇帝的威严份上，他都不会容忍有人在宫里袭击大臣的家属。 “放肆！究竟是谁敢做出此等恶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柳燕俊虚弱地喘息了两口气，这才喃喃道：“皇上，草民知道是谁做的。” 皇帝：“是谁！？” 柳晨鼎追问，“俊儿快说，究竟是谁对你下此狠手？” 人群之中的殷琉焕攥紧了拳头，后背被一阵阵的冷汗浸湿。 “是，是贤王殿下和尉坤尉大人。” 皇帝：“！！！” 众人：“？？？” “什么，居然是贤王？” “这怎么可能呢？” 皇帝眉头瞬间蹙起，“柳燕俊，你说的可是真话？” “草民都这样了，为何要撒谎？” “胡言乱语！本王一直在宫宴之上，怎么可能对你施暴，还把你关进听雨楼。”殷琉焕硬着头皮站出来反驳柳燕俊的指控。 柳燕俊喘气道：“皇上，草民是在宫宴开始之前被贤王殿下关在听雨楼里的。” 这时宋天睿在殷琉焕求助的眼神中站了出来，“不对，贤王殿下与柳公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因为，咳咳，因为草民不小心听到了贤王和尉坤大人之间谈论贩运私盐的话题。” “什么？”这次皇帝都惊得瞪直了眼睛，“你再说一次？” 柳燕俊重复道：“草民无意间走到了听雨楼附近，听到楼中传来一阵阵响亮的争执声。好奇之下草民走近了些，结果便听到贤王和尉大人在为詹州运输私盐船只倾覆的事情互相指责。”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下来。 顾姒眼珠转了转，渐渐有些回过味来。她抬眸去看殷景熙，却是撞入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眸之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殷琉焕的身上，看得对方汗流之下。 “你，你胡说八道！” 柳燕俊紧拧着眉头，闭着眼靠在柳晨鼎身上小口小口喘着气。 “皇上，草民没有撒谎。当时草民怕极了，本想转身悄然离开，却不小心踢翻了听雨楼台阶前的花盆。楼内的贤王殿下与尉坤大人被惊动，冲出来便挟持了草民，将草民毒打一顿关进了听雨楼中。而且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在商议，说等宫宴完毕便要找口枯井将草民扔进去，好让家父一辈子都找不到草民的下落。” “贤王！” 柳晨鼎一记暴喝，竟是不顾尊卑冲到殷琉焕面前擒住他的衣襟与他扭打起来。 登时场面一片混乱，尖叫声和制止声混作一团。 皇帝只感觉一阵阵怒火冲击着他的头脑，让他头疼不已。 “来人，将此二人分开。” 侍卫上前劝架，却被柳晨鼎不要命的打法给逼得无法近身。毕竟对方是朝中重臣，也年近中年，侍卫们也不敢动用蛮力。 最后还是顾战上前，才把柳晨鼎给制住。 “柳大人，您冷静一点。” 柳晨鼎气急了，即便被拉开还是对殷琉焕啐了口唾沫。 “原来你当真与尉坤勾结贩卖私盐，做出这等枉顾国法的事情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栽赃给崇武将军。老夫真是看走了眼，刚才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殷琉焕一下子被柳燕俊的指控给震懵了，柳晨鼎扑上来打他的时候尚且还没回过神来，故而此刻不仅衣衫凌乱，连头上的发冠都被薅了下来。 他狼狈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恼羞成怒反驳道：“简直就是胡言乱语！父皇，这个柳燕俊是个瞎子，他的话怎么可以用来当做证词。” 第518章 定罪 顾姒与殷景熙并肩而立，在听了殷琉焕的狡辩之后适时提醒。 “贤王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柳公子虽然目不能视，但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他以前听到过贤王的声音，再听到的时候自然能够认得出来。” “过耳不忘又如何？所谓捉贼捉赃，没有确凿的证据，光凭一席话就想给我泼脏水，门都没有！” 殷琉焕这话说得又急又快，宋天睿想提醒都没来得及。 见到对方越是笃定，顾姒心里越是踏实。 柳晨鼎追问，“以贤王殿下的意思，必须要有看得见的人证指认，你才会认罪，是吗？” “不错。” “那好。”柳晨鼎看向柳燕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开口，“俊儿，告诉他，你究竟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的落针可闻。 只见柳燕俊挣扎着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精准地走到了殷琉焕的面前。他那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面容，犀利森冷的目光哪里是个瞎子能够拥有的。 “忘记提前告诉殿下了，其实草民早在一月以前就已经治愈了双眸。所以刚才在听雨楼前，草民是亲眼看到了你和尉大人密会。” ！！！ 殷琉焕只觉得柳燕俊说得每一个字他都知道，但连在一起却是听不懂了。 “你，你居然看得见？” 宋天睿扼腕叹息，心中焦急如火却又无计可施。 一直沉默不言的殷景熙突然开口，“皇上，就在臣准备解救柳公子的时候，还有一名刺客想要刺杀于我，似乎是不希望臣把柳公子救出来。” 皇帝瞳孔猛地一缩，“什么，刺客！？” 顾姒捂嘴惊叫，“天啊，宫里居然有刺客。” 沈公公下意识高喊道：“来人，护驾！” 一时间金殿内外的侍卫们都涌了进来，把皇帝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帝额角青筋直跳，质问道：“刺客何在？” “被臣命人拿下了。经过粗略的审讯，对方自称是贤王殿下的人。埋伏在听雨楼附近，就是为了阻止有人营救柳公子，然后等到宫宴结束后将他沉入枯井。” “放肆！”皇帝大怒，“把人给我带上来！” 在数名侍卫的押解下，之前替殷琉焕守门的侍卫长被带了上来。 侍卫长被捆了手脚不说，嘴里还被结结实实堵上了麻布。 皇帝见状蹙眉，便听殷景熙解释道：“皇上，此人刚才想要咬舌自尽，臣不得不堵了他的嘴。” 太子与三皇子一看到此人也开口提醒。 “父皇，此人名叫冯锐，乃是贤王的贴身护卫！” “儿臣也认得此人，的确是五弟的手下。” 从未如此默契过的兄弟二人先后证明了冯锐的身份，一来就堵了殷琉焕装傻不认人的可能性。 殷琉焕搓着后槽牙，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父皇，此人的确是儿臣的护卫，但他只是负责臣的安全，并不是什么刺客。儿臣也绝对没有让他加害柳公子。” 殷景熙反驳，“那就奇怪了，以臣的观察，柳公子身上的伤口都是这个贺炎之造成的。” 刚说完，便有侍卫呈上一柄带血的配剑。 柳晨鼎看得脑袋一晕，忙问道：“俊儿，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在众人的注视下，柳燕俊撩起衣袖，露出了胳膊上的伤口。无论是从刀口的形态还是血迹来看，的确是冯锐随身带的配剑造成。 “皇上，这个冯锐想要加害草民，多亏了世子殿下出手相救。否则，草民今日真是死路一条了。” 皇帝鼻息间喷出一口浊气，怒视着殷琉焕。 “逆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殷琉焕“噗通”一声跪下，慌乱地磕头。 “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没有。儿臣宫宴之前一直待在大殿上，各位大人皆可为证啊！” “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父皇，儿臣若敢欺瞒父皇，便造天打雷劈！” 皇帝虽然恼怒，但见到殷琉焕发了这般毒誓，心底难免还是有一丝的动摇。 顾姒见状紧张地攥紧了手指，谁知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掌给握住了。 殷景熙悄然站到顾姒身边，借着宽大朝服的遮挡牵了她的手，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 对上熟悉的深邃眸子，顾姒突然就不紧张了。仿佛只要殷景熙出现，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在听了殷琉焕最终的辩解之后，柳燕俊使出了绝招。 “皇上，草民有证据。” “嗯！？” “草民在被贤王和尉大人殴打关进听雨楼的时候也曾反抗过，在贤王的右手手腕上留下了指甲的划痕，而尉大人的衣摆也被花盆碎裂的陶片所割裂。” 此话一出，柳晨鼎一把拽住了殷琉焕的胳膊，强行把他的衣袖掀开查看手腕。 “有！真的有划痕！” 与此同时顾战也行至尉坤跟前，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他的衣摆。 “这里是破了道口子，像是被利器划破的。” 铁证如山，饶是殷琉焕舌灿莲花也抵赖不得。 柳晨鼎再次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控诉道：“臣一辈子矜矜业业，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培养出一个能担负家业的子嗣。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治愈了眼疾，却差点死在了贤王手中。臣惶恐，为了子嗣性命着想，请皇上允准臣辞官回乡！” “这……” “柳大人真可怜啊！” “太惨了，好不容易治好了儿子的眼睛，又差点丢了性命。” 皇帝眼角抽搐，亲自上前把柳晨鼎扶了起来。 “柳爱卿切莫再说这种话了，此事是朕对不起你，朕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他走到殷琉焕跟前，抬手赏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逆子！” 挨了打，殷琉焕不仅脑袋嗡嗡作响，心也直接沉到了谷底。 他做梦都没想到，斗过了顾战，摆平了冯祯，他居然会在这么一个“瞎子”身上翻车。而且这个瞎子一家还是他曾经想要借机拉拢的对象。 “逆子，你贩卖私盐，栽赃崇武将军，还在宫里杀人，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朕若是再不处置你，你日后还不知会犯下何等大错。传朕旨意，即刻褫夺殷琉焕贤王封号，幽禁府中，无召不得外出！” 第519章 自愿 宫宴散去，原本欢欢喜喜来参加宴席的人全都仓皇离去。 谁都没有想到好好一个中秋的宫宴竟然搞成这样，不仅折了两个大臣，还连带着损了一名王爷。 柳晨鼎搀扶着柳燕俊出宫，途中恼怒地挡开了殷景熙想要帮忙的手。 “不敢劳烦世子。” 殷景熙抿唇不言，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不敬而恼怒。 反倒是柳燕俊向他欠身，“世子殿下息怒，家父只是关心则乱。” “无碍，原本也是本世子没有履行诺言。” 柳晨鼎忍了一肚子的火在这时迸发了出来，“世子殿下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是你保证不会让俊儿受一点伤害，我才同意配合你们执行这个计划。但如今呢？你看看俊儿手上的伤！” “父亲，您误会世子了。”柳燕俊拦住柳晨鼎，尴尬又无奈地解释道，“这伤其实不是冯锐打伤的，是儿子自己划的。” “什么！？”柳晨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仅沉声追问了一遍，“谁划的？” “是我自己划的，当时世子殿下还劝了我，都是儿子一意孤行。让父亲大人担心了。”柳燕俊说完之后撩起衣袍要给柳晨鼎跪下谢罪，却被对方一把拦住。 “你身上还有伤……” 对上柳晨鼎担忧的眼神，柳燕俊却是浅浅一笑。 知道自己错怪了殷景熙，柳晨鼎也是尴尬得很，“世子殿下，是微臣错怪您了，请您息怒。” 殷景熙依旧神色淡淡，“不管是谁伤了柳公子，本世子都没有履行承诺，柳大人发火也在常理之中。” “柳公子，世子殿下。” 一道清冽的女声传来，只见顾姒小跑着过来，满脸都是忧色。 “柳公子，你没事了？” 一见到顾姒，原本感觉头晕脑胀的柳燕俊一下就有了精神。 “我没事，多谢顾小姐关怀。” 顾姒垂眸看了眼柳燕俊手腕上残留的血迹，不禁皱紧了眉头。 “五皇子真是太丧心病狂了，居然连柳公子都敢伤，亏得世子殿下恰好路过，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说着又转向柳晨鼎，郑重地福身施礼。 “今日多谢柳大人替我们一家周旋。” 说话间，柳府的车夫把马车驾了过来，一看到柳燕俊受了伤，车夫吓得脸色大变。 “呀！少爷怎么受伤了？小人背您上车。” “不必，我自己可以……” 话还没说完，柳燕俊便觉得身子一轻，再回神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了车辕上。 回头看去只见殷景熙站在自己身后，淡然地收回手臂。 柳燕俊心情惊讶中又透出几分羞恼，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顾姒面上转了一圈。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居然被殷景熙像托举小孩子一样抱上了马车，实在有些丢人。 而且在仰慕的女子面前，他自然是希望能够展示出自己男子汗强劲的一面。 顾姒却误解了他的眼神，伸手挥了挥。 “柳大人和柳公子一路小心，过两日我再来柳府探望。” 一旁的殷景熙闻言跟着附和了一句，“柳公子安心治伤，本世子得空会带昭昭来看你的。” 等到车帘放下，柳晨鼎这才沉下脸来追问刚才的事情。 “俊儿，你刚才说这伤是你自己划的，这究竟是为什么？” 柳燕俊垂下眼眸，下意识有些想要躲避柳晨鼎那质问的眼神，但在仅仅犹豫了半秒之后又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对方。 “父亲，儿子今日在金殿之上说的话并非都是谎话。儿子是亲耳听到，贤王和尉坤商议贩卖私盐之事。” “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儿子想过了，只有我的处境足够危险，才能坚定皇上严惩这二人的决心。” 柳晨鼎被柳燕俊的这番话说得愣住，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幽幽叹了口气。 “先帝在时，每月都会挑选一日专供言官上谏。先帝圣明开化，知道闭塞视听只会使弘明陷入危险之中，故而鼓励言官进言。反观如今，明知有人无视法纪，想要揭发还得先绞尽脑汁千般谋划……” 柳晨鼎说到这里，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柳燕俊瞧着父亲两鬓斑白的头发，只觉得一阵心酸。 “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尽全力肃清朝纲。” 柳晨鼎依旧叹气，“如今太子与三皇子斗法斗得厉害，五皇子也在暗中结党营私，想要力挽狂澜，难啊！” “至少不能让忠臣良将寒了心。” 柳晨鼎将这句话嚼在嘴里品味了一番，没好气地瞪了柳燕俊一眼。 “说来说去，你这小子还不是为了顾家的丫头！” 柳燕俊没有否认，只道：“弘明如今的太平都是崇武将军一家以命搏出来的，当初若无人能抵抗住大凉的进攻，很快周边的国家都会跟着伺机而动。到时候弘明又能抵抗得住几波这样的群起攻之？儿子只是不想让一代战神遭受奸人陷害。” “罢了，你如今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为父不想过多干涉你的决定。但只有一事，我必须再三叮嘱你。” 见柳晨鼎面色严肃，柳燕俊下意识挺直了身板。 “党争就像是一头会吃人的怪兽，你一旦靠近就会被它嗅到气味，然后千方百计将你吞入腹中。哪怕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也会被它浑身所自带的血气所浸染。俊儿，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涉及党争。” 柳燕俊郑重颔首，“儿子记住了。” …… 今夜是个注定无人安睡的夜晚。 冯祯被抓，顾玥怡也因为涉嫌此案被一起收押入狱。 夫妻二人分别被关在面对面的两间牢房里，等待着明日的审问。 牢房中阴暗又潮湿，冻得顾玥怡瑟瑟发抖。 再看对面的冯祯，整个人扒拉在牢门前抓着铁栅栏怒喝，“我都说了，此事与我无关！我是被尉坤蒙骗陷害的！”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半夜被闹醒的狱卒不满地走来，用手里的木棍狠狠抽了一下铁栏。金属碰撞发出的巨大声响震得顾玥怡皱紧了眉头，冯祯更是跌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恐。 第520章 反目 狱卒警告道：“我且告诉你，尉坤已经在受审了，下一个就是你。你把力气留一留，别到时候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住。” 正说着，就看到两名狱卒拖着全身是血的尉坤从回来了。 原本一个时辰前还完好无缺的人此刻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光鲜亮丽的朝服被各种刑具给糟蹋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浓郁的血腥味冲刺着冯祯的感官，他打了个哆嗦，转身剧烈呕吐起来。 狱卒见状冷嗤一声转身欲走，结果却被冯祯探出来的手拽住了衣角。 “干什么？” 冯祯撑起身子擦了擦嘴，将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对方。 “劳烦这位大人，帮我把这个东西送去瑾萱阁交给阁主。” 那块玉佩质地通透，玉料极好，一看就是名贵不凡。 狱卒眼睛一亮，忙伸手接过。 “好玉啊！” 冯祯低声提醒，“只要大人能把这个玉佩送出去，瑾萱阁的阁主定会给予比这玉更有价值的犒劳。” 狱卒转了转眼珠子，“当真？” “大人可以去试试，若是对方不给银子，您就把这玉卖了，定不会让大人白跑一趟。” 听了这话，狱卒这才心满意足收好了东西。 “行，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替你走这一趟。” 片刻之后狱卒离开，冯祯靠着铁栏缓缓坐下。 就在斜对面的牢房中，尉坤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只怕是熬不过今晚。而答应了会保他性命的殷琉焕正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履行承诺。 一想到下一个受审的就是自己，冯祯浑身止不住发抖。 啪嗒！ 一枚小小的石子落在身边，引得冯祯侧过头去。 第一枚石子咕噜噜滚了几圈刚停下，紧接着又有一枚穿过铁栅栏飞了进来。 冯祯疑惑转身，便瞧见对面牢房中的顾玥怡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手里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把石子。 “你做什么？” 顾玥怡机械地重复着扔石子的动作，突然勾唇狞笑。 “尉坤被打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冯祯气得额角突突直跳，“闭嘴！要不是你这个蠢货说漏了嘴，我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顾玥怡闻言笑容一僵，猛地把手中所有收集起来的石子全都朝冯祯扔了过来。 噼噼啪啪——！ 冯祯忙抬手挡在眼前，只感觉一阵狂风暴雨似得石子砸在了身上。 “你疯了！” “冯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玩意儿！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把你带回顾府。像你这种狗东西，本该死有余辜。我只希望明日早点到来，好看到你被那些狱卒折磨致死！” 顾玥怡双手抓住铁栅栏怒吼，猩红的双眸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冯祯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挪了几步。 “你，你这个疯子婆！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说我忘恩负义，你们一家不也是这样？顾战给你们好吃好喝，你们却整天算计着人家的家业。如今倒好，被扫地出门身无分文。这就叫苍天有眼！” 顾玥怡咆哮，“你闭嘴！” “怎么，说两句实话就受不了了？”冯祯越说越激动，干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你以前和周婉婷算计顾姒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哪一件不是天怒人怨？你说我把这些告诉顾战，他会不会把你鞭尸？” 顾玥怡气得脸色煞白，身体因为愤怒与恐惧而止不住地抽动。 “那你又能好到哪儿去？我死了，你也逃不掉！到时候大家到了地底下一起去找阎王理论。” “哈哈哈！”冯祯突然猖狂大笑，“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我实话告诉你，你死了我都未必死得了。” 顾玥怡神情僵住，以她多年对冯祯的了解，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哼。” 冯祯并不解释，而是转身走到牢房的角落里坐下来闭眼休息。 顾玥怡扒拉着牢门，踉跄着移到可以瞧见冯祯的角度角度追问。 “冯祯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可以出去的办法？” 然而无论她怎么怒吼，对面的人都不睁眼打理她。 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好在那些狱卒也是要休息的，在审问完尉坤之后便没再提审别人。 …… 天色刚刚泛出鱼肚白，瑾萱阁的阁主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公主殿下。” 躺在柔软大床上的女子蹙眉，将凤眼稀开一条细缝。她长相魅惑，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万众风情。 此人正是当今陛下的胞妹，靖荷公主。 “做什么？” 侍女跪在床边，双手托举着一枚晶莹的玉佩。 “公主殿下，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 一看到熟悉的玉佩，靖荷公主瞬间精神起来。 “这不是我送给冯郎的玉佩吗？他人来了？” 侍女神色凝重道：“冯大人只怕是来不了了，这是一名在大理寺当值的狱卒送来的。” “什么意思？” “公主昨日身子不适睡得早，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侍女将昨晚中秋之夜的事情缓缓道来。 听到冯祯被关进了大理寺天牢，靖荷公主瞬间从床上坐起身来。 “什么，冯郎被关起来了？” 侍女：“狱卒送来玉佩的时候还传话，说冯大人自称自己是被冤枉了，请公主想办法救他。” 靖荷公主思忖了片刻，猛地掀开被子下床。 “备车，去大理寺！” 一个时辰后，恐惧了一整夜的顾玥怡终于扛不住疲倦靠在墙上陷入睡眠当中。然而没多久她就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所惊醒。 “冯郎，你怎么样？” 顾玥怡循声望去，且见有人站在对面的牢房门口，正在和冯祯小声低语着。她倏然清醒过来，轻手轻脚挪到牢门边上偷看。 只见对面穿着黑衣斗篷之人身材纤细，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竟像是一名女子。 顾玥怡正值疑惑之际，且听到两人低语道。 “殿下，您来救我了是不是？殿下，我当真是冤枉的。您救救我，我求您救救我……” 第521章 救人 “嘘。冯郎你听我说，此案有皇上亲自盯着，定要人证物证全部齐全才可结案。我已经和大理寺的人打过招呼了，那些证物都是指向尉坤的，你只要咬死了不承认，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尉坤就好。我再周旋一下，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一听能得救，冯祯一下子精神起来。 “殿下此话当真！” 靖荷公主颔首，“不过我得提醒你，即便是保住了性命，你那工部侍郎的官职也是保不住了。” 冯祯此刻哪里还顾及得了官职，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我知道。只要能出去，以后我就安心侍奉殿下，不作他想。” 靖荷公主满意勾唇。 一名侍女匆匆而来，“主子，时间差不多了。” 听到提醒，靖荷公主伸手依依不舍地摸过冯祯的脸颊。 一夜的折磨让他的下巴出长出了浅浅的胡茬，非但没有影响冯祯的俊美，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沧桑感。 靖荷公主心中一阵热流窜过，心里对冯祯愈发不舍。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就在靖荷公主离开之后，负责传话的狱卒立刻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一改昨日的嚣张态度，今日他在面对冯祯时显出十足的谄媚。 “冯大人早，这是贵人给您准备的早点。” 食盒送进牢中，冯祯愣了一瞬后挺直了腰板。 “我还没洗漱。” 狱卒眼珠一转，忙道：“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给您打水来。” 等人一走，冯祯瞬间放下了架子，饿了一晚上的他立刻打开了食盒，抓起里面精致的点心直往嘴里塞。 看到这，对面的顾玥怡坐不住了。 “冯祯！” 正忙着往嘴里塞点心的冯祯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是顾玥怡在喊自己之后便当做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吃盒子里的食物。 顾玥怡心急火燎地质问，“刚才来找你的女人是谁？是不是就是你背着我偷的女人？” 冯祯斜睨了她一眼，依旧不说话。 “我刚才都听到了，你让她想办法救你出去。你，你……”话在嘴边滚了几圈，顾玥怡终于鼓足勇气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她也把我放出去？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便不再计较你和她的事情。怎么样？” 冯祯咽下嘴里的食物，嗤笑着向她投来讥讽的目光。 “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计不计较又有什么关系？” 冯祯无情的话像一把利刃刺进了顾玥怡的心脏，她窒息了一瞬，才急赤白脸地吼道。 “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你的正妻！” 冯祯挑眉，“等你死了就不是了。” “你！” 顾玥怡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愣了许久才说道，“和你偷情的那个女人，一定身份很尊贵？” 冯祯头也不抬道：“自然是比你这个顾家的顾夫人尊贵多了。” 顾玥怡咬牙忍住火气继续游说，“只可惜这样尊贵的女人却不得不和别人共侍一夫。若是有朝一日被人知道你和她偷情，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冯祯蹙了蹙眉头，“不劳你操心，没人敢对她不敬。” 他越是这样说，顾玥怡心里越是笃定对方是个有权有势的女子。只是想来许久，她都猜不到京都城内究竟哪家待字闺中的女子会愿意舍去名节和冯祯搞在一起。 “冯祯，只要你说服对方连带我一起救出去，我愿意与你合离。到时候你们要在一起便是正大光明，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冯祯冷嗤一声并不理会。 顾玥怡却道：“你好好想想，也许人家现在是看在新鲜的份上与你玩几日。但你毕竟是有妇之夫，即便是与她成亲，对方也只能是个妾。哪怕有朝一日我死了，她入门也不过是个续弦。像她这样尊贵的女子，会接受这样的身份吗？” 顾玥怡一通胡诌，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有一句话却是正好踩中了冯祯的点上。 如今他深陷尉坤贩盐案，即便能够保住性命，这官职也是注定保不住了。到时候自己一介白衣，光是凭借模样能讨得对方几日欢心？ 而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是决计不可能被招入公主府做驸马的。 冯祯抿唇沉思，自己下半辈子都寄托在靖荷公主身上了。如果自己这次能够出去，一定要想个办法牢牢抓住对方的心才行。 又过了一日，尉坤果真断了气。 狱卒带走了他的尸体，做成了畏罪自杀的模样。 当天下午，靖荷公主再次出现在了天牢之中。 冯祯从睡梦中醒来，忙不迭冲到牢门前握住对方的手腕。 “殿下！” 靖荷公主笑道：“本宫昨日去见了皇上，求他赦免你的死罪。” “皇上答应了？” “当然。本宫可是皇上唯一的胞妹，我的要求，他自然会答应。况且这个案子还有诸多细节不明了，尉坤又‘畏罪自尽’了。待会儿便会有人提你上堂审问，到时候你咬死了不知道尉坤贩盐一事，只说对方哄骗你交出了地契就行。” 冯祯眼睛一亮，恨不得跪下来给靖荷公主磕几个响头。 “多谢殿下！” 两人正说着话，对面突然传来顾玥怡的声音。 “冯祯！想想我给你说的话，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们就合离！” 靖荷公主闻言并没有转身，但柳眉却是蹙了起来。 冯祯心思一转，忙握着靖荷公主的手解释道：“殿下放心，她不知道您的身份。” “这个顾玥怡，真是扫兴。” “殿下若是觉得她碍眼，等臣一出去就与她合离。从此臣就是自由身，可以正大光明侍奉殿下了。” 靖荷公主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心里灵动得很，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冯祯的意思。 “你想让我救她？” “臣只是再也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半分瓜葛。” “那简单，本宫可以帮你除了她。” “可即便是杀了她，她也是臣的亡妻。臣下半辈子只想一心留在殿下身边，不想和她再有半分干系。” 冯祯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垂眸落下两滴眼泪，那可怜的模样瞧得靖荷公主一阵心疼。 “罢了，不过是个愚蠢妇人而已，本宫抬抬手便能留她一条性命。” 见对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冯祯竟是托着靖荷公主的手放在唇边温柔一吻。 “多谢殿下体恤。” 第522章 胎动 皇帝的圣旨下来。 尉坤与凌楚瑶因为贩盐而被判处斩首，即刻执行。更有钦差前往江南一带拔出凌家的势力。 至于冯祯，最后的审判结果却是他被尉坤蒙骗才给出了地契，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故而只被剥夺了官职就被放了出去。 顾战听闻此事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桌子都给掀翻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冯祯那样陷害于我，居然只是被夺了官职？” 顾戎也是愤愤不平，“太不公平了！冯祯若是得逞，在天牢中待着的只怕就是父亲您了。不行，咱们得进宫去找皇上理论！” 两人越说越气恼，竟真想递牌子进宫去找皇帝。幸好顾姒及时把云傲雪叫了过来，才阻止了冲动的父女两人。 “夫君这是要出去做什么？” 一看到云傲雪和顾姒现身，顾战和顾戎立刻收起了愤恨的神色。 “雪儿，这个时辰你不是该睡午觉吗？” 顾姒笑着替云傲雪解释，“爹爹不在，娘亲一个人怎么睡得着呢？” 顾战原本蓄势待发，此刻却不得不把情绪放缓。 “昭昭，你陪着你娘亲休息一会儿，我和戎儿出去一趟。” 顾姒嘟嘴，“那可不行，今日必须爹爹陪娘亲休息。” “为何？” 顾姒踱步上前，抓着顾战的手放在了云傲雪的肚子上。 “因为今天小弟弟知道爹爹不在身边，闹情绪呢。” 话音刚落，顾战便感觉到掌心之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蠕动。他愣怔了一瞬之后眼中放出光来。 “是胎动！我儿子动了！” 顾戎也惊喜不已，忙挤上来伸手去摸云傲雪的肚皮。 “真的吗？快让我摸摸！” 一时间一家人全都把云傲雪围住，欢声笑语冲淡了顾战心底的愤恨之意。 “真的动了！” 顾战大喜过望，“这么有劲儿，一看就是个小子。等他出来，我便教他熟读兵书！” 顾戎附和，“我来教他扎马步，学咱们顾家的剑法。” “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怀孕，看你傻乐的样子。”云傲雪推开顾战的脑袋，半是埋怨半是喜悦地瞪了他一眼，“况且这还没生呢，你们两个就想着要教他这样那样。” 顾战非但不生气，反而温柔地扶住云傲雪的身子。 “这是我儿子在跟我打招呼呢，我怎么能不高兴。你是不是困了，我陪你回去休息。” 瞧着两人离开，顾姒这才悄然拉了顾戎的衣袖。 “长姐刚才是不是想和爹爹入宫质问皇上为什么不判处冯祯死刑？” “昭昭怎么知道？”顾戎挑眉，语气不悦道，“冯祯分明就是故意陷害，如今却把责任都推到了尉坤身上。更可气的是，尉坤居然畏罪自杀了。真不知道大理寺的人是怎么当值的，如此重要的嫌犯居然都不好好看着。” 顾姒却是垂了眼，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模样。 “长姐也别生气，此案涉及当今贤王，哦，如今已经是五皇子了。皇上就算是再气恼也得顾及皇家颜面。” “什么意思？” “当日尉坤在金殿上已经把该承认的都承认了，结案不过只差一张画押的文书。但五皇子涉险参与此案，已经在京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盐乃是百姓必不可缺的物资，这几日我已经听闻有不少文人墨客写文章声讨五皇子和尉坤。皇上为了保全颜面，自然是想快些结案。至于有些事情，调查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 顾戎听闻这话之后气得鼓起了眼睛，“怎么能这样！？那要王法还有何用？” 看她这般生气，顾姒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长姐，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是皇上的意思。” “那皇上首先也得是天下人的皇上，替天下百姓着想才行！” 一听这话，顾姒心思一动。 “长姐说得极好，但要改变这个现状却是困难得很，而且需要极大的勇气。若是不成功，轻则丢了性命，重则还会连累家人。”顾姒仰头看着对方，灵动的眼睛里像是闪着火苗，“长姐，你有这个勇气去改变吗？” 不知为何，被顾姒这样看着，顾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昭昭想说什么？” “长姐，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 “昭昭！” 顾姒不顾顾戎的阻拦，坚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长姐你想想，自从你们返回京都，爹爹已经遭受了多少次诬陷了。上次通敌叛国，这次贩卖私盐，随便哪一条都是抄家灭门的重罪。” “那也是顾瑜与冯祯搞的鬼。” “顾瑜和冯祯不过是顾家旁系，而且以他们的官职，与父亲抗衡不过是蜉蝣撼树，但他们两人都差一点儿就成功了，这又是为什么？” 顾姒的话说得顾戎整个人呆住，她虽然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想，却从来不敢细思，也不敢去妄加揣度。 如今被顾姒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让顾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长姐，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以爹爹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次次都落于下。还有那个内相，每次爹爹被人冤枉的时候他都会跳出来落井下石。内相可是最得皇上信任的人啊！” 顾戎打了个寒颤，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可能！我们顾家打了这么多胜仗，要是没有我们……” “要是没有我们，皇帝连皇位坐不稳了，是吗？”顾姒打断顾戎的话，“堂堂皇帝要依仗我们顾家才能坐得稳皇位，换成你，你会不会害怕？” “这！？” 顾戎陷入沉思，只感觉自己信奉了十几年的信仰在这一刻都坍塌了。 顾姒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消化一下，便不再继续紧逼。 “长姐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虽然顾姒如此给顾戎灌输反叛的思想，让她一点点改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迂腐想法。 但至于冯祯为什么能轻松逃过一劫，顾姒其实自己也清楚原因的，定是冯祯的相好靖荷公主出了力。 第523章 失踪 自打从天牢里出来，冯祯就再也没有回过冯府，只找了几个手脚勤快的仆人来替他收拾了行装。 看着一箱箱的行李被清理出来，顾玥怡难免有些心慌意乱。她上前拦住其中一人问道：“冯祯呢？他为什么不自己回来拿东西？” 对方扫了顾玥怡一眼，不耐地将她挥开。 “那我哪里知道，可能是忙。” “忙！？” 忙什么？自然是忙着和自己的新欢粘在一起。 虽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一想象到那个画面，顾玥怡还是止不住心脏抽痛。 “娘亲！” 低低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只见冯尔雅惊慌失措的地站在门口喊道。 “祖母不好了，您快来看看啊！” 顾玥怡心里咯噔一跳，忙提着裙摆冲进了主屋的内室。 “母亲！？母亲您没事？” “咳咳咳！” 老夫人依靠在床头咳得惊天动地，恨不得把肺都给咳出来。顾玥怡和冯尔雅又是端水又是顺气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让她缓了过来。 “玥怡，外面，外面在闹什么？” 顾玥怡低头掩去眼底的恨意，“没什么，我叫人收拾东西呢。” 老夫人眼光毒辣地看着她，“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收东西？” 他们刚搬到这府里不久，行李都是才收拾过的，自然不需要再做整理。 见顾玥怡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妙。 “玥怡，冯祯呢？我怎么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冯祯，他衙门里事务繁忙，最近几日都不回来住。” 老夫人眯了眯眼，沉声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顾玥怡却起身笑着躲避，“母亲的药快熬好了，我去看看。” “玥怡！”老夫人坐直身子把人叫住，不懈追问，“你跟我实话实说，冯祯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瞧着顾玥怡惨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圈，一旁的冯尔雅再也忍不住，哭着跪了下来。 “祖母，父亲不会再回来了。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正和母亲闹合离呢。” 话音落下，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祖母！” “母亲！” 顾玥怡一边掐着老夫人的人中一边吩咐冯尔雅，“快！去把厨房里的参汤拿过来！” “是。” 好在老夫人并没有昏迷太久，很快就在顾玥怡的呼唤中睁开了眼。 “呼，呼，玥怡，冯，冯祯他真的……” 顾玥怡眼中落下泪来，染湿了身下的被褥。 “母亲别说了，冯祯这个挨天杀的背着我找了别人，从此我和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谁知老夫人闻言却是抬手打了顾玥怡一个耳刮子，虽然力道不大，却是打得她直接懵掉。 “母亲？” “你糊涂啊！”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一旦你和冯祯合离，这个家谁来撑？” 顾玥怡嘴唇蠕动了两下，“可，可冯祯铁了心要走。” “冯尔雅前脚刚被尉坤休弃回家，你后脚又和冯祯合离。这事若是传出去，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祖孙三人？” 顾玥怡愣了一瞬，随即心底涌出一股怒火。 “母亲，冯祯他无情无义，难道我还要恬着脸去求他回来吗？况且即便我去了，他未必会回头。” 一想到当日在牢房中看到的那个背影，顾玥怡就心里一阵发毛。 能随意进出大理寺监牢的女人，还能有手段把冯祯和自己救出来，究竟会是何方神圣？ 只可惜当日从大牢里出来，对方抢先一步带着冯祯乘车离开了，否则她要看看清楚那狐狸精究竟是谁家的女子。 见顾玥怡走神，老夫人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绝不允许你和冯祯合离。哪个男人每个三妻四妾的，只要他把银子拿回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玥怡心里惊怒不已，“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初你可是要求冯祯绝不纳妾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看看我们的处境，没了冯祯，难不成要饿死吗？”说着老夫人一把将顾玥怡推开，“你若是敢与冯祯合离，我就上吊死在屋子里。你自己看着办！” 顾玥怡气得心窝痛，正想开口与老夫人理论，却又听到外面传来冯尔雅的惊叫声。 “啊！你怎么能这样？” 顾玥怡一惊，忙抬脚冲了出去。 “尔雅，怎么了？” 只见冯尔雅怒气冲冲地拽住一名搬箱子的男子，而对方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 “那是我祖母的药，你快还给我！” 男子闻了下参汤的味道，很是享受的模样。 “都说离了崇武将军府的冯府潦倒了，我看也未必嘛，至少你们还能喝得起这样贵重的参汤。我这刚搬完好几个箱子正累着，让我尝尝这汤的味道。” 说罢竟是不给冯尔雅阻止的机会，直接把参汤一口闷了。 “啊！好喝！” 看着好不容易熬好的参汤没了，冯尔雅气得直掉泪。 “你，你给我吐出来！” “吐？吐是肯定吐不出来了，不过我嘴里倒是还剩了些。冯小姐若是想要，不如亲自来尝尝？” 孟浪又流氓的话语惹来周围人的一阵哄笑。 冯尔雅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哪里受过此等屈辱，当即恨不得拔刀与这人同归于尽。 “你，我杀了你！” 冯尔雅发疯似地踢打眼前的男子，男子吃痛，抬手甩了她一记耳光。 “疯婆子滚开！” “尔雅！” 顾玥怡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冯尔雅抱住，对着打人的男子怒目而视。 “你究竟是那个府里的仆人，胆敢责打大臣家眷，我要去官府告你！” 谁知对方闻言却是发出一阵讥讽的大笑。 “大臣家眷？冯夫人莫不是说慌了？” 顾玥怡这才恍然想起，冯祯已经被夺取了官职，此刻只是一介白衣了。而她再也不是什么官太太，而是一名即将失去夫君的寡妇。 “哼，以前有崇武将军府做后盾，我们还高看你一眼。如今离了崇武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 撂下这句话，男子重重把空碗摔在了地上。 “大家快些搬，搬完了收工去喝酒！” 第524章 跟踪 看着这些身体壮硕的男子们除了拿走冯祯的行李以外，竟是把家里其他东西也都洗劫一空。 顾玥怡和冯尔雅竭力阻止，却是螳臂当车没有任何作用。 等到所有箱笼都被抬走了之后，满院子里只剩下了一阵阵萧瑟的秋风。 “呜呜呜！”冯尔雅跌坐在地上直抹泪，“娘亲，东西都被搬走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顾玥怡也是悲从中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 “冯祯，你真是好狠的心！” 冯尔雅闻言也露出几分狰狞之色，她爬行到顾玥怡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问道：“娘亲可知道父亲看中的女子是哪家的小姐？” “不知。” 冯尔雅咬牙切齿，“不管对方是谁，能作出勾引别人的夫君这种事情的人，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娘亲，咱们把那人找出来，去衙门告她！” “告她！？”顾玥怡心中惊疑不定，“尔雅，那人家中颇有权势，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有权势才好呢！越是有权势的家族，越是要面子。咱们一旦把事情闹大，那女子家里即便是为了颜面也得收手。到时候您再和父亲说几句软话，说不定就能让他回头？” 听完冯尔雅的话，顾玥怡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她撑着身子踉跄起身，直接就往门外走，“好好照顾你祖母，我这就去把那野狐狸精的巢穴找出来！” 顾玥怡急急忙忙追出门，悄悄跟在了搬箱笼的车队后面，准备随着这些人找到冯祯的藏身之所。 然而她却低估了这些人的警惕程度，刚一现身就被人发现了。 “老大，冯家那娘们儿悄悄跟着咱们呢。 “哦？”男子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带她去城外的义庄转转。” “是！” 顾玥怡被对方引领着出了城，道路越走越偏僻。就在她觉得不对劲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车队停在了一个庄子前，人却都不见了。 她愣怔了一瞬之后小心翼翼上前查看，依稀听到庄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想到冯祯可能就躲在里面，顾玥怡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撸起衣袖就冲了进去。 “冯祯你这个挨天杀的，你……” 话音还没落下，却瞧见庄子里根本没有人，反倒是满地都停放着盖着白布的尸体。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家义庄。 冰凉的秋风吹来，让顾玥怡打了个哆嗦，与此同时也将不远处一名尸首身上盖着的白布给吹得翻起。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同时传来一阵阵渗人的呜咽声。 呜呜呜——！ 顾玥怡浑身的汗毛炸了起来，她顺着呜咽声看去，只见好几个盖着白布的尸首突然把双手立了起来。僵直的手臂不断抽动着，连带着盖在身上的白布都被抖掉，露出下面的死人脸。 “啊——！” 顾玥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声，屁滚尿流地从义庄跑了出去。 这时的她也顾不上什么箱笼和冯祯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闹鬼的地方。 等人一走，十几个躺在地下的男子翻身而起，原来刚才那些死人都是他们假扮的。 “嘿嘿，老大真英明，一下子就把那娘们儿吓跑了。” “哼，跟老子斗，她也配！” 顾玥怡神色恍惚地回到冯府，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冯尔雅同时需要照顾顾玥怡和老夫人二人，搞得是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冯小姐，老夫人的药熬好了。” 婆子把冒着热气的药端进来放在桌上，冯尔雅下意识伸手去端，结果被烫得惊叫出声。 “啊！” 婆子“哎哟”了一声，忙关心道：“冯小姐没事？” 只见柔嫩的手指上立刻变得红肿，还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泡。 这一瞬间，冯尔雅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和辛苦全都爆发出来。她小姐脾气上来，指着婆子就是一通骂。 “这么烫的药不知道晾凉了再端进来吗？你会不会做事？” 原本有些内疚的婆子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沉下了脸色。 “冯小姐这是在嫌弃老奴办事不力了？” “不然呢？端个药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 “呵！”婆子一声冷笑，“老奴也是看在崇武将军府的份上才唤你一声冯小姐。但如今你们都分家了，你也算不得什么小姐。既然冯小姐嫌弃老奴做不好事情，那老奴也没脸继续留在这府上，还请冯小姐另请高明！” 冯尔雅脸颊与脖子涨得通红，“你要走？好啊，你走，你立刻给我滚！” 那婆子也是个爆脾气，直接甩手就走了出去。 冯尔雅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坐在床边缓了好一阵。 一旁的老夫人看得直皱眉，哑着嗓子劝道：“算了，咱们府上现在也就这贾婆子手脚麻利些。” 冯尔雅气不过，“像这种不敬主子的奴才留着有何用。” 话刚说到这，就看到那贾婆子又大步走进屋来。 冯尔雅斜着眼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冷笑道：“不是要走吗？又回来做什么？” “我有话要对小姐说。” “现在才想起来求我谅解，晚了！” 谁知贾婆子在听了这话后却是噗嗤一笑。 “冯小姐想岔了，我既然打定主意要走，就不会再多留一晚。我过来不过是想让冯小姐把我的工钱结了。” 冯尔雅：“？？？” 贾婆子思路清晰计算道：“我的工钱是每月半两银，请冯小姐给钱。” 冯尔雅瞪眼，“什么半两银，你来了有一个月了吗？” 贾婆子却笑着说道：“当我你们聘请我的时候，只让我贴身照顾老夫人。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不仅要照顾老夫人，还要操心府里诸多琐事。不过我这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只要你们按照协议把这个月的工钱结给我就是了。不然，我明日就去衙门击鼓鸣冤，告你们故意拖欠工钱！” “你！” 冯尔雅气得直跳脚，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贾婆子那张嘴。 反倒是睡在床上的老夫人拍板道：“尔雅，给她半两银子。” “祖母？” 贾婆子呵呵直笑，“还是老夫人明事理，这半两银子事小，冯府的名声事大。孰轻孰重，还请冯小姐自己掂量清楚。” 第525章 借钱 冯尔雅不甘心地把贾婆子的工钱结了，看着她耀武扬威地走出去，只觉得心肝都在疼。 谁知还没等她坐下来喘口气，门外就接二连三挤进来了四五个下人。 “给老夫人和冯小姐请安。” 一看到这些人同时现身，冯尔雅便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怎么晚了你们不去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站在最前面的仆人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是这样，我老家突然有些急事让我回去。” “我奶奶生病了，我也得回去照顾她老人家。” “我侄女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忙不过来……” 听完这些人说话，冯尔雅已经说不话来了。 “你，你们……” “冯小姐息怒，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暂时离开。等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大伙儿再回来继续伺候您和老夫人。” 这话一听就是在胡扯，冯尔雅自然也心里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大家闺秀架子挺直了腰板。 “还有谁要走的，都来我这领工钱。” “我！” “我也走！” 冯府原本就不大，总共也就招了不到十个下人，如今竟是一口气走了个干净。 看着空空荡荡的府邸和手里空落落的钱袋子，冯尔雅再也压抑不住眼里的泪水，哭得好不委屈。 老夫人颤抖着嘴唇闭上眼缓了许久，再睁眼时仿佛比刚才又苍老了许多。 “尔雅，回去。” “回去？” 老夫人沉声道：“回崇武将军府去。” 冯尔雅豁然起身，“祖母说什么呢，咱们和二伯父他们已经分家了，如何回得去。” 老夫人嘴角抽搐，“分家了又如何，我是他的长辈。如今我生病了，他不该照顾我吗？” 就连冯尔雅都被老夫人这套强词夺理的想法给镇住了。 “祖母还不知道，父亲如今已经被皇上罢了官，就因为他企图联合尉坤陷害二伯父。” 老夫人错愕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冯尔雅摸了把眼泪，“之前祖母身子不好，有些事情娘亲一直不让我说，事到如今我都全告诉了你。” 听完冯尔雅的描述，老夫人颓然地倒回床上，嘴里不住喃喃道。 “完了完了，全完了。冯祯这个挨天杀的，害谁不好非要去害顾战！那是他能动得了的人吗！？现在好了，他自己被罢了官不说，还断了咱们的退路。” 冯尔雅可从不觉得崇武将军府的退路，但却也没什么力气再反驳她的话。 老夫人独自躺在床上哭嚎咒骂了许久，直到嗓子哑了，这才再次看向冯尔雅。 “尔雅，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你去崇武将军府给你二伯赔个不是，求他借些银子救助一下咱们。” 冯尔雅听得目瞪口呆，“祖母您刚才是没听懂吗？我们和二伯父已经彻底决裂了，他是绝不可能再管我们的。” “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不然咱们祖孙三人就只能坐吃山空，等着饿死了。” 冯尔雅闻言沉默了许久，她不是没想过要找些什么营生赚钱。只是尉坤一案导致他们家里的地契都被官府没收，冯祯又消失了，还派人收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 在这么下去，当真是要饿死了。 冯尔雅攥紧了手里空空的钱袋，咬牙下定了决心。 翌日。 顾姒与殷景熙正在院子里坐着下棋，秋水突然疾步而来，低声禀告道：“小姐，表小姐回来了，说是想请见将军和夫人。” 顾姒落子的手一顿，颇为意外地挑眉。 “冯尔雅？” “正是。奴婢原本已经回绝了她，但表小姐说将军和夫人若是此刻没空见她，她就一直等在府邸门口。” 她把棋子放回棋娄中，嘴角泛出冷笑。 “不愧是叔奶奶教出来的孙女，别的没学会，这撒泼的本事倒是学了十足。” “那小姐可要见她？” “带过来，不过不必惊动爹爹和娘亲。” 秋水了然颔首，“奴婢知道了。” 见顾姒要见冯尔雅，坐在对面的殷景熙凝眸看来，深邃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女俏丽的身影。 “可需要我回避？” 顾姒闻想都不想便开口，“不用，世子又不是外人。” 殷景熙今日是受了崇武将军府的邀请转程过来的。之前宫宴闹成那般，连中秋都没过好。今日顾战和云傲雪特意准备了家宴，让殷景熙过来补中秋。 听了顾姒的话，殷景熙好看的唇瓣微微勾起，将原本冰冷的俊颜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冯尔雅被秋水领进来的时候看见殷景熙也在，脸上透出十足的诧异。 “给世子殿下请安，给表姐请安。” 顾姒还是头一次看见冯尔雅如此规矩地给自己福身，一时间竟是觉得很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姒不开口叫起，殷景熙也不开口，只淡然地端着茶水。 冯尔雅半蹲着身子，只觉得腿脚都在发软。她昨天被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此时脑子晕乎乎，脸色显得蜡黄无血色。 眼看她就要倒下了，顾姒这才笑着开口，“冯小姐请起，秋水，看座。” 听对方叫的是“冯小姐”而非表妹，这让冯尔雅心脏猛地一沉。 顾姒不着痕迹将冯尔雅打量了一番，不过月余不见，对方竟是全然变了一个人。以前大家小姐的心气和骄傲被磨平了，只剩下一具被现实摧残透支的躯体。 “听说冯小姐要找我爹娘，不过不巧，他们今日都有别的事情要忙。有什么事情，冯小姐直接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冯尔雅尴尬又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她之所以提出要见顾战和云傲雪，就是想仗着对方是自己长辈这层关系才好提出借钱的请求。若是换成了同辈的顾姒，有些话却不好说出口了。 见她犹豫不开口，顾姒也不催促，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地看着刚才没走完的棋盘。 直到喝完了这盏茶，冯尔雅这才碍口识羞地说道：“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向二伯父和二伯母借些银子。” “借银子？” 顾姒挑眉，没想到以冯尔雅这样高傲的性子，居然也能拉的下脸来做这种事。 第526章 家宴 “我知道上次父亲在宫宴上做的事情惹恼了二伯父，但那都是父亲自作主张做出的蠢事，我和娘亲还有祖母真真是半点都不知情。” 怕顾姒不信，冯尔雅立刻竖起三根手指。 “我发誓，若是一早就知道父亲要借用那些地契陷害二伯父，我定是拼死都要阻拦他的。” 顾姒灵动的眼睛里映出冯尔雅面色涨红的尴尬模样，缓缓点了点头。 “冯小姐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我们已经分家了，当初也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 “我，我也是走投无路！”冯尔雅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姐有所不知，在得知父亲做的那些蠢事之后，娘亲已经决定要与他合离了。但可气的是父亲派人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连当初陷害二伯父的地契也被官府当做证物收走。” “如今祖母和娘亲都因为此事病倒了，我若还有半点法子也不会厚着脸皮求到表姐跟前来。还望表姐能够大发慈悲，借些救命的钱给我。等娘亲和祖母的病好了，我定会想办法还你。” 听完冯尔雅的话，顾姒故作苦恼地陷入沉思。 冯尔雅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心底却是慢慢滋生出恶毒的怨气。如果顾姒不答应借钱，那她就天天来崇武将军府门口跪着哭嚎。 反正她活不下去，也不会让崇武将军府的人丢尽颜面！ 谁知这念头刚冒出来，却被一道犀利的目光所打断。 冯尔雅余光瞄到一旁的殷景熙，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冻结成冰。 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到人的骨子里去，把她心底最隐秘最恶毒最腐烂的想法都看穿。只对视了不过一瞬，冯尔雅就仓皇地低下了头，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这时顾姒也结束了沉思，脆生生吐出两个字。 “可以。” “嗯？” 冯尔雅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顾姒吩咐秋水道。 “去拿五十两银票过来。” 秋水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反驳顾姒的命令，嘟着嘴一步三回头地把银票拿来了。 顾姒瞧着冯尔雅，笑意吟吟。 “我最近手头也有些紧，这五十两银票冯小姐先拿去应急。” 瞧着这区区五十两的银票，冯尔雅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瞧着顾姒身上的穿着，哪样物件拿出去不得值个百八十两的。 再想起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顾姒随手就能送出几百两银子的添妆。如今竟是只愿意拿出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吗！？ 冯尔雅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那匣子装满银票的添妆带走。 看对方不接，顾姒抿着唇反问，“怎么？冯小姐是觉得多了吗？也是，这寻常人家过日子不比我们大门大户，吃穿出行处处都得用银子。既然多了，那我就……” “不多！”一看顾姒竟是要把银票收回去，冯尔雅忙伸手从秋水的手里把银票抢过，“多谢表姐慷慨相助。” 五十两也是银子，至少可以给老夫人和顾玥怡抓些好药。 顾姒勾唇，“时辰不早了，秋水，送冯小姐出去。” …… 等人离开，秋水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小姐，冯祯那样对咱们，您怎么还愿意借钱给她啊？” 顾姒重新落子，语气幽幽道：“放心，借了钱比不借更令她难受。” 秋水听不懂，一旁的殷景熙却是促狭一笑。 “昭昭真聪明，不过这局棋，你还是要输了。” 顾姒闻言看过去，只见殷景熙落下一子，原本对她有利的局面瞬间翻转。 顾姒柳眉轻挑，嘟嘴叹气。 “世子又赢了，我总是下不过你。不过在丹青方面，我却是更有信心的。”说着望向秋水，“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 秋水笑着应声，立刻去着手准备。 殷景熙眸色温柔地着看她，“看来昭昭今日是非赢我一次不可了。” 顾姒不置可否，只等到秋水备好了笔墨，便提笔画了起来。 殷景熙垂眸看了一会儿，等看出顾姒画的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时，眼里的笑意才渐渐散去。 “昭昭画的是谁？” 顾姒下笔极快，好似这人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不知道名字。”她如实回答，“不过我想请世子帮我把这人找出来。” 殷景熙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悦。 “为何？” “有用。” 见顾姒秀眉微蹙，眸中并无关系反而略带厌恶时，殷景熙心里的不悦才被冲淡了些。 “此人有什么特别？” 顾姒歪了歪头，笔下微顿。 “特别？他特别会撒谎。” “嗯？” 顾姒以笔杆子戳了戳自己的额角，烦恼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人谎话连篇且好赌，应该多出没于市井赌坊间。” 说话间，男子的模样已经跃然纸上。 只见此人文质彬彬，竟还长了一双多情桃花眼，丝毫看不出是个市井无赖的样子。殷景熙再次有些心堵，故意问道：“昭昭连此人名字都不知道，却记得对方长相？难道是因为此人模样好看？” “好看？” 顾姒放下笔，双手提着画作放在殷景熙跟前，将画中男子与殷景熙仔细对比一番。 “秋水你觉得这难得好看吗？没觉得呀。” 秋水忍笑，“那也得看与谁比了。若是单看，这男子的确算是周正。但放在世子殿下面前就是那什么燕雀见了鸿鹄，螳螂见了车。” “噗！” 顾姒忍不住喷笑出声，但她并没有刻意纠正秋水用错的成语，反而鼓掌附和道。 “说得好！” 秋水受了赞赏，笑得羞涩又可爱。 殷景熙也被她们主仆这一通胡闹给逗乐了，“罢了，有消息我会来告诉你。”反正面对顾姒的请求，他总是无法拒绝的。 “多谢世子殿下！” 说话间有丫鬟前来传话，“启禀小姐，家宴已经备好了，将军和夫人请您和世子殿下过去用膳呢。” 一刻钟后，众人在映蓉院内坐下。 顾战瞧着圆桌上唯一空着的座位蹙眉，“戎儿呢，怎么还没到？” 负责通传的丫鬟福身禀告，“启禀将军，奴婢去请少爷用膳的时候，少爷正看书看到关键的地方，说是一会儿就来。” “胡闹。”顾战不轻不重地斥责一声，倒是没真的生气，“今日是补过中秋家宴，连熙儿都到了，他却耽搁起来。你再去请，他若是不动，就用扫帚给我打过来。” 话正说到这，就见顾戎步履匆匆而来。 “儿子来晚了，请父亲母亲恕罪。” 顾战扫了他一眼，这次确是真的沉下脸来，“你在搞什么，怎么穿成这样？” 第527章 反常 顾姒注意到，顾戎似乎穿的还是昨日的衣服，脸上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兄长这是怎么了？” 对上顾姒的视线，顾戎竟然下意识别开了眼睛。她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解释道。 “回父亲的话，儿子这两日都在书房看书。” 顾战蹙眉，“看书也不耽搁你吃饭睡觉换衣服？明知今日有家宴，你怎么这样就过来了。” 顾戎也不再辩解，只拱手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这就去梳洗一下。”说着又十分抱歉地看向殷景熙，“让世子殿下看笑话了，还请诸位先行用膳，我去去就来。” 瞧着顾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顾姒陷入深思。 她扭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丫头，问道：“你去书房的时候，可瞧见兄长看得都是什么书？” 自从老夫人和顾玥怡夫妻搬走之后，这映蓉院和飞兰院的下人们可是彻底清理了一遍。 为了杜绝顾玥怡留下眼线，顾姒几乎把以前当值的丫鬟小厮都给撤换了，重新挑选了一批身世清白干净，又识字懂事的人回来伺候。 那丫鬟想了想才开口，“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写四书五经之类的古书。”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尤其是顾战，简直像是被点了穴道，舌挢不下。 “四书五经？这倒是稀奇了，谁不知道我这傻儿子只对兵书感兴趣。” 云傲雪也是一头雾水，“是啊。还记得以前请先生来府里给熙儿和戎儿上课，但凡是涉及四书五经这类的课程，戎儿总是打瞌睡。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先生提到熙儿时有多高兴，提到戎儿时就有多头疼。” “噗！”顾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殷景熙也跟着浅笑，嘴里却替顾戎开解道：“戎兄是天生的将领，自然该多看兵书。至于那些繁文缛节只会束缚他的天性，不看也罢。” 顾战被这番话取悦，亲自给殷景熙斟酒。 “来，咱们不管那臭小子，先干一杯。” 殷景熙忙双手举杯回敬，“多谢将军和云姨邀我过府共度佳节，我祝将军前程似锦，祝云姨母子安康。” “哈哈哈，还是熙儿会说话。来，干了！” 又过了两刻钟，顾戎才姗姗来迟。 她的座位就在顾姒身边，但她坐下之后却是一眼都没看向身边人，只一个劲地埋头猛吃。 顾姒咬着竹筷歪头看向顾戎，把刚斟好的酒水推到她面前。 “兄长吃慢些。” “咳咳咳！” 突然听到顾姒与自己说话，顾戎竟是吓得呛到了。她咳红了一张脸，忙把顾姒斟的酒一饮而尽。 “多，多谢昭昭。” 顾姒瞧她见了自己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不禁觉得有趣。 看来前两日与顾戎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话着实把她刺激得不轻，竟是让她连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种事情还得自己想明白，旁人催不得劝不得。 顾姒浅笑着收回视线，夹了一块藕饼给云傲雪。 “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母亲尝尝这个。” 见顾姒和云傲雪亲亲热热说起话来，顾戎这才松了口气。谁知还没等她放松下来，却就撞进殷景熙那双似乎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眸中。 顾戎身子一僵，瞬间有种在战场上遇见敌军的感觉。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戒备和紧张，殷景熙下一秒便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视线，仿佛刚才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瞥罢了。 晚宴之后，殷景熙小坐了片刻便提出告辞。 顾姒原本要送他出府，却被殷景熙婉拒。 “我刚才瞧着云姨似乎有些疲惫，昭昭要不要去看看？” “啊？这样吗？那你……” “你且去，戎兄送我便好。” 顾姒看了眼内院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眼正在走神的顾戎。 “兄长，劳烦你送世子殿下出府，我去看看娘请。” 顾戎被点到名，下意识绷直了身子。 “好！” 等到顾姒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之后，院子里瞬间只剩下了殷景熙与顾戎二人。 殷景熙侧身抬手，对顾戎做了个请的手势。 “戎兄，请。” 那模样架势，竟是比顾戎这个主人还更像主人。 两人并肩走着，速度并不快。甚至行至风景好的地段，殷景熙还会停下来驻足观望一会儿。 “戎兄最近可是有心事？” 顾戎虽然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猛然攥紧。 “没，没有。” 这点儿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殷景熙的眼睛，他眺望着天际的残阳，声音低沉道：“没有就好，我还以为是昭昭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戎兄。” “怎么可能！”顾戎毫不犹豫地反驳了殷景熙的话，“昭昭那么聪明，绝不会做错事。” 见他脸上的维护之色不似作假，殷景熙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奇怪了，戎兄今晚为何一直躲着昭昭。我刚才瞧见昭昭都伤心了。” 听到这话，顾戎神情变得尴尬又紧张。 “真，真的吗？我也不是想躲着她，我只是，哎！” “我若是像戎兄一样有昭昭这般聪明乖巧的妹妹，一定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绝不会让她难过。” “我也是将她当做眼珠子似的宠着的，她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给她债袭来。”顾戎先是为直接辩解了两句，这才提醒道，“昭昭是我妹子，不也是你妹子吗？” 她可还记得，幼时殷景熙是如何对待顾姒的。 那宠溺的程度，也不比自己少。 殷景熙开口纠正，“不一样。” 顾戎挠头，“哪里不一样？” 殷景熙从顾戎脸上收回目光。 “哪里都不一样。” 顾戎搞不懂这对话有什么意思，但不知不觉间已经从低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时殷景熙再次追问，“若依戎兄究竟是因为什么事烦心？若是想不通，不如与我说说。” 通常来说，殷景熙是鲜少会关别人闲事的。 若不是因为顾戎今晚对待顾姒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他甚至都懒得过问。 第528章 引导 顾戎再次挠了挠头，终于试探性开口道。 “从小祖父和父亲就教育我，我们顾家的男儿要忠君爱国，将热血洒在疆场上，以性命护我弘明安全。只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不禁思考究竟什么叫作忠君，应该如何忠君。” 听到顾戎问出这样的话，殷景熙的第一个反应是虚眯了眼睛。 以他对顾戎以及顾战云傲雪的了解，忠君的思想是刻在了他们骨子里的。哪怕当今圣上再不是个东西，只要他还坐在皇位上一日，崇武将军府的一家就会守护他一日。 那么这种想法一定不是顾戎自己生出的，是有人提点了他。 而全府上下能够有胆量和顾戎说这种话还不怕挨拳头的，除了顾姒，再不会有别人。 昭昭，竟是有了反叛之心吗？ 瞧见殷景熙久久沉默不语，顾戎禁不住后悔起来。殷景熙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身上流的是皇室血液。如果他误会自己想要叛国，会不会转头向皇帝告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戎刚在席间饮的几杯酒瞬间吓得蒸发了。 为了缓和气氛，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故作夸张地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我真是最近读书读傻了，世子殿下千万别误会，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却见殷景熙悠悠开口。 “请问戎兄，何为‘忠’，何为‘君’？” 顾戎咽了口唾沫，“‘忠’便是臣服，听从；‘君’自然是指圣上。” “非也。”殷景熙否定了顾戎的话，“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而为君者，当以心为心。即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妒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殷景熙引经据典讲了一串古言，听得顾戎脑袋晕晕。 “这是什么意思？” 殷景熙总结道：“为君者应当以百姓的意志为意志，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对待自己的百姓和大臣也当善之，信之。百姓朝臣为水而非草芥，水以载舟亦可覆舟。” 顾戎这下听懂了，“那什么又叫忠君？” “忠君，自然便是要忠诚与拥有这般德行的君主。若所忠之人倒行逆施，那便是愚忠，乃是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 这句话像是一记响雷在顾戎脑海中炸开，震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殷景熙点到即止，并不贪多。 “戎兄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有了作为将领的必备德行。” “可是，作为将领不就该忠诚于君主吗？如果因为君主德行有亏就作出叛逆之事，那岂不是叫天下人所嗤笑唾骂。” 殷景熙对上顾戎的双眸，幽深的瞳孔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 “戎兄上战杀敌，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我弘明国的百姓？” “自然是……”话到嘴边，顾戎却是愣住了，“那自然，既为了皇上也为了百姓。” “那如果明知敌军入侵国土将失，而皇上却下令不许你抵抗。你会如何选择？到那个时候，你会选择忠君，还是忠于百姓？” “这……” 殷景熙侧过身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地望向天际。 此刻余辉已经彻底消退，黑夜降临，接管了浩瀚天地。 “戎兄，真正强大的君王应该广开言路，知人善任；而非闭塞视听，宠信奸臣。” …… 送走了殷景熙，顾戎没有返回觅云院休息，而是继续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刚才殷景熙说的那些话是她活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思考过的，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 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顾姒。 屋内烛光熄灭，黑暗笼罩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顾姒却睁着眼直勾勾看着头顶的窗幔，陷入沉思。 白日里画中男子的模样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把一些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如同泥沙一般从记忆的深水中卷起。 那时因为尉坤案被牵连，在大牢里足足待了三个月才被放出来。 因为投给尉坤的那些银钱是她的嫁妆，故而经此一事之后顾姒变得身无分文，在捧高踩低的王府中更是受尽了他人的白眼，就连最低等的良娣都敢到她面前来阴阳怪气。 就在她寸步难行的时候，一名男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自称莫卢山，是位行走西域的商人，以运输贩卖西域国家的货物谋生。因为莫卢山的母亲是西域人，所以他前往西域跑商比寻常弘明人更有优势。 莫卢山谈吐风趣幽默，且出手大方阔绰，令人印象深刻。并且无意间透露出自己是由京都城内大户人家聘请帮忙跑商的，往返一趟至少能赚上千两银。如果顾姒愿意，何意像其他人一样给他投钱。等他把货物带回弘明变卖之后便会返给她相当高的利息。 顾姒正在为银子发愁，一听这话便心动了。但她刚经历过私盐案，心中也十分戒备，还是不愿意冒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牢里传来了顾战病重的消息。 顾姒苦苦哀求了殷琉焕许久，才求得对方想办法让她带着大夫进天牢给顾战诊病。 只是顾战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大夫为了给他吊命，用的都是最珍贵的药材，这让本就手头吃紧的顾姒更加捉襟见肘。 就在顾姒为银子操碎了心的时候，冯尔雅出现了。 对方主动给了顾姒二百两银子，还低头向她认错，并且哭诉自己也不知道尉坤贩运的竟然是私盐，还被太子举报杀了头。又称因为这件事，她已经被殷琉焕狠狠责罚了一顿。如今知道顾姒手上不宽裕，便将最近几个月存下的月银送给她应急。 顾姒心里并没有原谅冯尔雅，但为了给顾战治病，她并没有推辞这二百两的银子。 有了银子，顾战总算得到了及时的医治。但大夫却告诉她，想要彻底痊愈还需要准备更多的银两，让她抓紧时间想办法。 第529章 被骗 残阳如血，顾姒独自一人从天牢走回贤王府，途中碰巧遇上了正在整理车队准备隔日出发去西域走商的莫卢山。 攥着手里仅剩的五十两银子，顾姒厚着脸皮找上了对方。 莫卢山一听顾姒只愿意投五十两银子，第一反应是拒绝，说他最少都要收五百两银。 顾姒没有那么多银子，干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给了对方。 看在顾姒这般诚心的份上，莫卢山总算答应了她的请求。一个月后，在顾姒望眼欲穿中，莫卢山总算自西域返回，不仅带回来大量稀奇的货物，还带回了丰厚的利润。 顾姒不过只投了五十两银子，最终不仅把本金拿回来了，还多得了两倍的利息。 恰好大夫找到她索要下一个阶段的药费，顾姒在莫卢山的帮助下顺利拿出了银子。只是想到下个月的救命钱，她又开始苦恼。 此时莫卢山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顾姒以自己贤王妃的身份去游说京都城内其他贵妇们，让大家都把钱投给他。如此即便顾姒不需要出本金，也能获得丰厚的佣金。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顾姒终于相信了莫卢山，于是按照他的办法鼓动贵族圈子里有钱的夫人小姐们先后投了不少钱给对方。 然后这一次莫卢山却是一去不复返。 直到下个月大夫催着顾姒拿银子给顾战治病的时候，莫卢山依旧没有自西域返回。 而且当初借钱的夫人小姐们也都开始催促顾姒，让她想办法联系上莫卢山，把本金还给她们。 无奈之下，顾姒找到了之前莫卢山车队下榻的客栈。 然而询问之后她才惊讶地发现根本就没有莫卢山这号人，至于那些西域走商的车队都是属于另外一个商行的。 顾姒不敢相信，抓着那客栈的掌柜连声质问。 许是她涕泗横流的模样太过可怜，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告诉了她真相。 原来莫卢山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域的商人，而是一个老赌徒。 因为母亲是西域人，所以尝尝借着西域商人的模样骗人钱财。一旦有了钱，他就会去赌场消耗。 顾姒听后如遭雷击，直接吓晕了过去。 她游说诸多夫人小姐投钱给莫卢山的事情最终还是没瞒住殷琉焕。 得知此事之后，殷琉焕终于对顾姒忍无可忍，将她重重斥责了一顿，还说要求见皇上罢黜她王妃的身份。 与此同时贤惠体贴的冯尔雅却是主动拿出了自己的嫁妆，说是先把银子还给受骗的夫人小姐，以保住贤王府的名声。 对比之下，殷琉焕对顾姒自然是百般厌恶，竟是让她收拾行李从贤王府滚出去，搬到寺庙里去忏悔。 什么时候被她蒙骗的夫人小姐们消气了，什么时候再让她返回京都。 …… 天色渐亮，陷入回忆中的顾姒竟是一夜没睡。 辰时三刻，秋水准时来叫顾姒起床，却瞧见她已经坐在铜镜前准备梳妆了。 “小姐今日倒是起得早。” 顾姒抿了抿唇，“我哪日起得晚了？” 秋水把温水放在，手脚麻利地把窗户都推开。明媚的阳光骤然洒进来，让顾姒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呼！呼！” 一阵阵呼啸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转头看出去，且见顾戎正在院子里练剑。注意到这般的动静，竟还主动停了动作朝顾姒招了招手。 “昭昭！” 秋水笑着上前给顾姒挽发，“少爷总是这般生龙活虎的。” 顾姒眯眼，漂亮的眸子里倒映出顾戎的身影。与前两日不同，顾戎一改颓废的模样，再次恢复了阳光“少年”的形象。 顾姒一看她的状态，就知道她是想通了，一整夜都显得过分阴郁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 数日后，殷景熙再次登门。 他在顾战和云傲雪的陪同下踏入觅云院时，便瞧见顾姒踩在顾戎的肩上，兄妹两人合力去摘柿子树上的果子。 “昭昭当心，别再往上爬了。” 顾姒却不断催促，“再高些，就要摘到了。” 她探出身子，白嫩纤长的手指就和那通红的柿子差了半寸的距离，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而顾戎虽然顶着满头大汗，却是半点抱怨都没有，任劳任怨地充当人梯。 殷景熙见状深邃的眸子眯了眯，随即嘴角处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云傲雪见状却是惊呼一声，生怕顾戎一个站不稳把肩上的顾姒摔下来。顾战却是觉得有趣得很，甚至准备撸衣袖一起加入。 云傲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顾战，先是瞪了他一眼之后才提醒玩得忘乎所以的兄妹两人。 “昭昭，戎儿，世子殿下来了。” 顾姒闻言回眸，结果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直接从顾戎的肩上落下去。 “昭昭！” 电光石火间，殷景熙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而上。 顾姒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她双手抱头护住要害，避免伤及性命。然而下一秒接触到的并非冰冷的地面，而是一道结实的胸膛。 “嗯！” 巨大的冲击力让殷景熙闷哼一声，眉头一蹙即松，并没有显露出痛苦之色。 顾姒在惊诧中抬头，一眼撞进了对方温柔的眼眸之中。 “世子？” 经过刚才的一系列运动，顾姒此刻小脸红彤彤，鼻尖与额头渗出薄汗；一双杏眸中倒映出璀璨的阳光，粉嫩的唇瓣微张着，呼吸略显急促。 殷景熙喉头一滚，下意识将手臂收紧了些。 一旁的顾戎也摔了个屁蹲儿，想摘的柿子终于在震荡中落下，刚巧掉在她的怀里。 顾战扶着云傲雪急匆匆赶过来。 “昭昭，没事？” “可有伤到？” 顾姒拍了拍殷景熙的胸口，对方这才把她放回地面站稳。 “爹娘，我没事。多亏世子殿下把我接住了。” 云傲雪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又转头点了点顾戎的脑袋。 “你自己爬树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你妹妹一起胡闹。” 顾戎也是一阵后怕，挨了训也只低下头不吭气。 反倒是顾姒上前护住顾戎，“都是我求着兄长带我爬树的，不关她的事！爹娘要骂还是骂我。” 顾战和云傲雪哪里就舍得骂她了，就连顾戎也只是挨了一记白眼而已。 第530章 开窍 云傲雪无奈叹气，朝殷景熙道谢。 “刚才真是吓坏我了，辛亏有世子殿下在。” 顾战却是郑重地将殷景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熙儿刚才好身手。” 面对夸赞，殷景熙只是淡淡一笑。 “将军谬赞了。” 见他这般谦虚，顾姒忙替他邀功。 “爹爹，世子到现在都还坚持每日练剑呢，身手自然是不差的。” “是吗？那好，咱们切磋一下。” 眼看顾战老毛病又犯了，云傲雪忙把人揪住。 “行了，人家世子是来找昭昭的，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有空不如陪着我去院子里走走。” 云傲雪强势地带走了顾战，同时还给了傻愣在原地的顾戎一个眼神。 “还愣着做什么，跟上。” “哦！” 瞧着一家人都走光了，顾姒这才从地上把那红彤彤的柿子捡起来，仔细将尘土吹吹干净献宝似地递给身边人。 “世子，我请你吃柿子呀。” 殷景熙抿着笑接过，“那你呢？” 顾姒抬头看了眼高大的柿子树，自傲道：“没关系，我还有一整棵树可以吃。” 谁知殷景熙听完这话后却是熟练地摘掉上面的果蒂，将绵软的柿子掰成了两半。 “昭昭这么辛苦摘下来的柿子，自然要品尝一下。你一半，我一半。” 顾姒伸手去接，却被殷景熙转了手腕避开。 “别碰，脏。” 红彤彤的糖水顺着柿子流下来，染湿了殷景熙的手指。 顾姒正疑惑着不接过去怎么吃的时候，对方就把柿子送到了她的唇边。 “张嘴。” “……” 顾姒有一瞬间的愣怔，些微的犹豫在香甜的果香味中消弭殆尽。她余光瞄着殷景熙俊朗的面容，张口轻轻叼住柿子绵软甜蜜的果肉。 “好吃吗？” 舌尖被甜滋滋的香味包裹，顾姒享受地眯眼。 “很甜，世子也快尝尝。” 殷景熙收回手，在顾姒刚才咬过的地方补了一口。 “果然很甜。” 顾姒吞咽的动作顿住，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好像纯洁的小鹿。她伸手指着自己刚才少了大半的柿子提醒。 “这是我咬过的。” 殷景熙垂眸看了一眼，淡然颔首，“没关系。” 顾姒：“？？？” 这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吗？ 问题难道不该是为什么他要吃自己咬过的果子？ 不知为何，顾姒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柳燕俊对自己说的话。 “世子殿下对人一向冷冰冰的，唯有待顾小姐很是不同。” 顾姒眨巴着杏眸大眼望向殷景熙，瞧着他优雅地吃掉自己这一半的柿子，又把属于他的那一半吃掉。对方全程神色淡然，似乎并不觉得吃自己咬过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等殷景熙吃完了，顾姒这才把手绢递上。 “好吃吗？” “昭昭摘的，当然好吃。不过……” “什么？” “呵。”殷景熙脚步轻挪，距离顾姒更近了一步。他微微俯下身来，俊朗的容颜瞬间在顾姒眼前放大，“昭昭的那一半更甜些。” 顾姒就算是再吃顿，此刻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之前柳燕俊的提醒在此刻幻化成了具象的行为，正常的男子应当不会随意对一名女子说这种话？ 难不成，殷景熙真的对自己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顾姒原本封冻的心脏像是骤然被扔到了沸水中。尽管隔着一层未曾彻底融化的冰霜，但外界滚烫的热情就已经烫得她受不住了。 殷景熙敏锐地察觉到了顾姒脸上的红晕逐渐蔓延到脖颈和耳朵，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顾姒却像是触了电一般猛然将他推开。 嘭——！ 殷景熙一时不察，竟是被顾姒这个身材纤弱的女子给推得倒退了好几步。等他惊诧着站稳之后，就瞧见顾姒一副既害羞又后悔还带有几分尴尬地望着自己。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世子殿下没事？” 顾姒犹豫了一瞬还是小跑着上前，手足无所地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小孩。 然而殷景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涌出一股意外的喜悦之情。 他之前不是没对顾姒展现过超出兄妹以外的态度和情绪，然而顾姒却像是用罩子把自己封起来了一般，并不能感受到他的用意。故而他才会表现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直白。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木头做成的丫头竟然在今日开了窍。 “昭昭，你……” 顾姒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想扶又不敢伸手。 “怎么？是不是哪里痛？崴到脚了吗？” “我没事，不过你却……” “我？我怎么了？” 殷景熙伸手指着顾姒的脸，温柔且略带调侃的声音说道。 “你耳朵红了。” 顾姒短暂窒息了片刻，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住耳朵，但却又强行忍住了。她梗着脖子，故作镇定否认。 “你看错了。” 殷景熙却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竟是伸出手指轻柔地刮过那片粉色的漂亮耳垂。 “为什么脸红？” 顾姒猛地缩起脖子，像收到惊吓的小兔子一般往后蹦了一步。 “我，我刚才爬了树。热的。” 见顾姒露出防备的眼神，殷景熙终于适可而止地收了手，主动岔开话题。 “既如此那就别站在外面晒太阳了，进屋坐着说话。” 片刻之后，顾姒喝光了一整杯的凉茶，总算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殷景熙看她平静下来了，这才开始说正事。 “我把画交给了吟月堂，经过这几日的搜寻，果真在一家赌场中寻到了此人踪迹。” 殷景熙把吟月堂传给他的迷信拿出来放在桌上，上面白纸黑字详尽地记录了那人的信息。 顾姒忙接过信纸查看，“原来这人叫做齐应善。”她忍不住讥笑一声，“这种人品可真是白瞎了这样的好名字。” 殷景熙解释道：“齐应善是个赌徒，也是个骗子。常年以自己半个胡人血统的身份假冒是在西域行商的商人，倒是骗得不少人傻乎乎给他投过银子。” 想到自己上一世也是那些傻乎乎的人其中之一，顾姒就对这个齐应善恨得牙痒痒。 “他人呢？” 第531章 下套（1） “他人呢？”顾姒询问。 殷景熙淡然道：“还在钓。” “嗯？” 殷景熙放松地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昭昭要找这人，定不会是因为闲得无聊。为了让他听话，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 就在殷景熙说这话的时候，齐应善正在赌坊里杀红了眼。 “再来！老子今天就不信了，翻不了盘。” 就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红衣女子，虽然蒙着面，但露出的狐媚眼睛与婀娜的身姿足以吸引整个赌场内男人们的目光。 此人正是吟月堂的掌柜的盛云。 然而齐应善却是无暇欣赏盛云的美貌，而是将全副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赌桌上。他已经连续输了十多把了，身上带来的银子已经输光，还向赌场借了不少。 这一把若再不赢，他就要连衣服裤子都赔上了。 与齐应善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对面的盛云，只见她手里握着筛盅上下翻飞，手法娴熟又赏心悦目。 嘭——！ 筛盅扣在桌上，盛云自信地冲齐应善挑了挑下巴。 “来，这次让你先选。” 齐应善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筛盅，恨不得把它给看穿。 “我，我选……” 见他犹豫不决，四周围观的人都止不住起哄。 “老齐你可想好了再说。” “就是，这把再输了，你连老婆孩子都得赔进去。” “哈哈哈，老齐单身汉一个，哪里来的老婆孩子？” “他不是老吹牛说自己有三个老婆五个孩子吗？这次要是输了，就拿老婆孩子去抵债呗。” 一片取笑声中，齐应善恼羞成怒拍了拍桌子，“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等周围安静下来，他将手中唯一一锭银子押在了“小”字上。 “我押小！” 盛云勾唇，眼角眉梢处流露出动人的妩媚之色。 “想好了？想好了我就开了。” 齐应善咽了口唾沫，“开！” 筛盅缓缓揭开，所有人都像是长脖大鹅一般探出身子。 “六，大！云小姐胜！” 荷官开口宣布结果，周围众人登时爆发出一阵惊叹的欢呼声。 “这个云小姐真是不得了啊，来了到现在一场都没输过。” “可不是，我在这赌场玩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 “行家，真真是个行家啊！” 喧闹声中，盛云冲齐应善得意一笑。 “你又输了。” 荷官伸手去拿桌上的银子，却被齐应善一把摁住。 “不对，你出老千！” 此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下来。 盛云抱着胳膊冷眼看过来，“怎么，敢赌不敢服输？还是说，你想在三爷的场子里耍赖？” 话音刚落下，便见四五个打手站在了齐应善身后。虽然已经是秋日，但这些人却还光着膀子，那身上的遒劲的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 “把银子放下。” 齐应善咽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松口。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指着盛云大骂。 “她出老千，我要向三爷揭发他！” 听了这话，那几个壮汉同时又将目光投向盛云。 齐应善见状跳得更厉害了，“要不是出老千，怎么可能把把都赢。我他妈就没见过谁有这么好的运气。她肯定出老千了，快，搜她的身！” 第532章 下套（2） 一听说要搜身，原本帮着盛云说话的人都缄默了。盛云身子婀娜，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妩媚，若是能当众搜个身，那可真是大饱眼福了。 谁知面对齐应善的诬陷，盛云却是神情自若，甚至眼中透出十足的鄙夷。她踱步到齐应善跟前，伸出手指轻柔地戳在对方胸膛之上。 纤长白嫩的手指与齐应善深色的衣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禁不住屏住呼气。 盛云媚眼如丝，好似成精的狐狸勾人心魄。 “谁不知道在三爷的场子里出老千是要被斩手的，你这般诬赖我，是想害我断手断脚吗？” 齐应善也被盛云娇媚的容颜晃得有些眼晕，但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心性。 “你既然知道规矩，就赶紧离开。你把钱留下，我也不会为难你。” 盛云听闻此话之后“嗯”了一声，语调悠长。 “既如此，那我真是没办法了。” 就在众人真的以为盛云会听话把银子留下的时候，却见她抚在齐应善胸膛上的手猛地一抓。原本结实的衣衫瞬间被刺破，化作了几片残布。 与此同时几个筛子从齐应善的胸口里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趁着众人愣神的时候，盛云收回手捂住唇瓣。 “哎呀呀，原来你衣服里藏着这么多筛子，究竟是谁在出老千？” 齐应善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是想去把掉落的筛子捡起来，然而身子躬到一半就被人制住了。 “啊！你们做什么？” 打手反剪住齐应善的胳膊，粗暴地将他压在了赌桌上。 “敢在三爷地盘出老千，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说话间另外一人摁住齐应善的手指，自腰间抽出匕首“嘭”的一声扎在了台面上。 “废话少说，先断他两根手指。” 瞧见那泛着寒光的匕首，齐应善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没尿出来。 “饶，饶，饶命！我只是带了筛子进来，但我也没使啊，这不算出老千！” 打手呵斥道：“三爷场子里的规矩你是不懂？凡是夹带东西进来的，一律当作出千算。说，你想留哪只手？” “我错了，我错了！绕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那打手没了耐心，压着齐应善的时候就要下刀。 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斩下去定是骨肉分离。 在齐应善凄厉的尖叫声中，刀尖却是停在了距离他手指半寸的距离处。只见盛云伸手擒住打手的手腕，愣是将他的动作截住了。 “等等。” 打手拧眉看过去，“干什么？” “听说你们这能拿钱换命？” 按照赌场的规定，出老千的赌徒都要被斩去手指；但如果舍得给钱的话，也能保命。 “怎么，你要救他？先说好，一根手指一百两，他带了三枚筛子进来，就是三根手指，总共三百两。” 盛云目光扫向齐应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可真是上脑经，这个人瞧着也不值三百两啊。” 第533章 上当 齐应善闻言忙哀求道：“救救我！我不想被斩手指啊，你救救我，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周围的人瞧见齐应善这变脸的速度都止不住鄙夷道。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人家出老千呢，现在又恬着脸让别人救他。” “真是脸皮够厚的。” “刚才要不是搜出那些筛子，现在被斩手的指不定是谁。换成我，我肯定不会救。” 齐应善也听到了这些话，心里更慌了。要不是被人压着趴在赌桌上，他定会跪下来给盛云磕几个响头。 “姑奶奶，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亲奶奶。只要您能救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听了这话，盛云无声地勾起唇角。 “放开他，这银子我出了。” 众人大哗。 “还真给银子啊！？” “那可是三百两，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就算把齐应善卖了也值不了三百两啊！” 然而盛云不顾他人劝阻，十分豪爽地甩出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 “银子收好，人交给我。” 片刻之后齐应善像只哈巴狗一样跟着盛云走出赌场。 “多谢姑奶奶救命之恩，小人就住在不远处的蓬莱客栈里，姑奶奶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人来客栈寻我便是。那小人今日就不打扰姑奶奶了，先行退下……诶诶诶！” 话还没说完，却见几名男子上前用比手指还粗的麻绳将他困住。 “诶，诶，你们干什么？当街抢人了嘿！” 齐应善的哭嚎引来过路人的目光，盛云一个眼神，他就挨了两个重重的嘴巴子。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瞬间肿了起来，嘴角裂开渗出血迹。 “闭嘴，上车！” 被人稀里糊涂塞进了马车，齐应善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似乎从他和那红衣女子押注开始，就一路被人牵着鼻子走。 盛云见他老实了，这才对身边人下令。 “去给主子送信，就说人找到了。” …… 传消息的人是直接找上了崇武将军府，殷景熙原本是准备留在府里用膳的，结果接到消息顾姒却是坐不住了。 “世子，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 殷景熙倒是无所谓，直接命人准备车驾。 两人匆忙来到吟月堂，刚一进门就听到齐应善的哭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陷害我？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死在这里，他们可怎么活啊……” 隔着雅间的房门，顾姒漂亮的柳眉微微挑起。 盛云在旁解释，“这个齐应善可真是个话唠，从抓回来开始就一直说个不停。一开始入低做小地认错，见没人理会就开始卖惨。刚才还说自己老婆得了重病要死了，这会儿又说老婆爹娘病了，老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顾姒颔首，她上一世和这个人接触过，自然晓得对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多谢盛云姑娘帮忙把人找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盛云福身，“好，顾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拉一拉屋子里的铃铛便是。” 第534章 谈判 推开房门，顾姒与殷景熙一眼就看到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哭嚎的男子。他身上的衣服因为被盛云抓破了，故而露出了大片的胸脯。而就在房门口边上随意堆放着一条没有使用的毛毯。 顾姒还没回过神来，殷景熙就先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齐应善。”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齐应善这才缓缓睁眼。在看到来者并非盛云而是另外一对陌生男女的时候，齐应善这才坐起了身子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殷景熙与顾姒衣着华贵，容貌与气质更是出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尤其是顾姒，从殷景熙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即便是戴着面纱却已经遮掩不住那倾城的容貌。 “这位小姐甚是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殷景熙剑眉微蹙，周身骤然散发出冷厉的气场。 “把毯子裹上。” “嗯？什么？” 殷景熙不想重复第二遍，直接以脚尖勾起毛毯甩向了齐应善。 原本柔软的毯子在殷景熙的脚下瞬间变成了武器，不仅重重抽了他一个耳刮子，还将他的脑袋给裹了起来。 “呜呜呜——！” 齐应善呼吸一滞，手忙脚乱地把毛毯从脸上扯下来。 “你他妈……” 啪——！ 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就又挨了一个巴掌。 然而这次动手的不是殷景熙，而是顾姒。她垂着头睥睨着齐应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管不好嘴，我不介意帮你把舌头拔了。” 一看见匕首，齐应善就禁不住想起来之前在赌场的遭遇，不禁吓得脸色煞白。 “你，你想干什么？” 见对方老实了，顾姒与殷景熙这才回到主位上坐下。 “欠债还钱，你欠了我三百两银子，准备怎么偿还？” 齐应善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姒，“刚才那红衣服的女的是你的人？” 顾姒颔首，“不错，我用三百两银子买了你的命，你该如何报答我？” 齐应善闻言露出戒备的神情，“原来就是你给我下得套，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齐应善这么快察觉出这是一个圈套，殷景熙微微挑了挑眉。 顾姒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惊奇，因为对方原本那是个骗子，若是连这点手段都识别不了，她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人的任务交给他了。 “齐应善，我要让你以西域商人的身份去骗一个人。只要你能做到，我就饶了你的性命，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开京都去别的地方生活。” “西域商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莫卢山。” “莫卢山”这个名字一出口，齐应善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我……” 顾姒身子微微前倾，好暇以整地看着对方。 “你可以不承认，不过听说官府一直在找一个名叫莫卢山的西域骗子。不知道把你交出去，我能得几两赏银。哦，对了。官府只说要人，却没说要活人还是死人。” 第535章 威胁 顾姒一边说话一边将齐应善从头到脚审视一番。 “你知不知道，京都城的贵族圈子里有专门喜欢男人的？每过一段时日，那些大人物就会收集一批长得好看的男人入府，等玩腻了玩残了再扔出来。你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又有西域人的血脉，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先用你的身子去把本金赚回来，再将你交给官府换赏银。你觉得如何？” 齐应善嘴角抽搐，脸色煞白。他最懂察言观色，一对上顾姒那双眼睛，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在吓唬他，而是认真的。 他这些年一直有陆陆续续用莫卢山这个身份行骗，但他每次都做的很小心，所骗之人也大多都是出自大户人家。 这些人一来好面子，即便被骗也不愿意四处声张；二来越是高门大户也不缺那几个银子，即便被骗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自然也不会真的有人千里迢迢追查他的行踪。 可眼前这位少女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她也是曾经自己骗过的人其中之一？ “小姐息怒，息怒啊！咱们有话好说，何必惊动官府呢。” 顾姒眸底的戾气散去，转瞬间换成了吟吟笑意。 “你识趣就最好了，我这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一听到别人拒绝我就忍不住想直接下杀手。” 齐应善打了个哆嗦，眼珠微微一转便双膝并拢跪好。 “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照做。” 顾姒满意勾唇，转头看了殷景熙一眼，明亮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得逞的笑意。 “给他。” 殷景熙自衣袖中拿出一幅卷起来的画像扔到齐应善跟前。 齐应善将画纸展开，眼珠子又开始滴溜溜转了起来。 “咦，小人好像认得此女。” 顾姒挑眉，“是吗？说说看。” “这个女子不就是崇武将军府的冯小姐嘛，后来嫁给了尉坤，结果没几日就被休弃了。不过要我说，多亏她跑得快，否则尉家被抄家问斩的时候，她也跑不掉。” 顾姒听了齐应善的话，却是冷冷哼道：“她现在也跑不掉。” 齐应善脑筋转得极快，听顾姒提到冯尔雅时的口气便猜测到她与冯尔雅有过节。再联想到之前冯尔雅一家与崇武将军府分家的消息，齐应善便大胆猜测顾姒与崇武将军府有关系。 “这位小姐，您是不是……” 眼见对方直勾勾地看着顾姒的脸，殷景熙语气阴沉地将其打断。 “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不能让冯尔雅上钩，就先斩你一只手。” “什么！？”齐应善被吓得转移了视线，“三日？这也太短了！” “那就两日。” “……”齐应善本想反驳，但却在殷景熙极富压迫性的目光中妥协，“三日就三日，不过我得知道对方的具体情况。” 殷景熙：“我的人会负责盯着对方，等她一出门便会给你消息。” 齐应善连连点头，“太好了，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等你们有了消息再来通知我。” “好。” 见殷景熙竟然答应了自己这个要求，齐应善忙从地上爬起来。 “那二位贵人留步，小人先走一步。” 第536章 毒药 齐应善试探性往房门的方向移动，见顾姒和殷景熙都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不由得加快的脚步。 然而就在房门开启的一瞬间，身着红衣的盛云却是笑意盈盈地等在外面。 “啊！” 齐应善一时不察被吓了叫了一声。 就在他张嘴的瞬间，盛云麻利地将一枚药丸塞到了对方嘴里。 齐应善还没回过神来，药丸已经被咽入了腹中。他惊恐地掐着自己脖子，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盛云笑意更浓了，“为了防止你逃跑，给你为了些毒药。” “毒，毒药！？” “你放心，这毒药要过三日才会发作。等你顺利见到了冯尔雅，我就会给你第一阶段的解药。” 齐应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第一阶段，合着还有第二阶段。” “当然。你欠了我们的钱，就得按照我们的要求完成任务。完不成，就得死。这不是很公平吗？” 齐应善额角青筋直跳，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顾姒起身，语气嘲讽地提醒道：“你不是要回去准备东西？动作快些，别等冯尔雅出府了你还没收拾妥当。耽误了正事，可是要死人的。” 一听这话齐应善不敢在耽搁，屁滚尿流地夹着尾巴跑了。 …… 冯尔雅是在第二日出的冯府，没有了下人伺候，府里买菜做饭这样的粗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刚从菜市挤出来，冯尔雅整个人面色惨白，扶着路边的矮墙不断干呕。 那菜市里充斥着刺鼻的异味，所有人都挤来挤去，这些都让冯尔雅这个原本娇生惯养的小姐很难适应。 进去了不到一刻钟，她就忍不住匆匆离开。 然而菜篮子里除了一把青菜之外并没有买到别的东西，这肯定是不够她们祖孙三人吃一天的。更何况大夫说了，要想治好老夫人和顾玥怡的病，必须得精心调养。 想到这，冯尔雅挺直身板，准备屏住呼吸再进一次菜市，至少得买些肉糜回去熬粥。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材矮小的孩子自街角蹿了出来，以极快地速度冲向了冯尔雅。 嘭——！ “啊！” 冯尔雅被撞翻在地，痛得眼冒金星。 等她回过神之后，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腰上的钱袋子没有了。而刚才撞她的小孩正在不远处笑望着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钱袋子。 冯尔雅倒抽一口凉气，小脸瞬间血色尽褪。 “把钱还给我！” 那小孩掂了掂钱袋，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往小巷子里跑。 冯尔雅忙起身追了上去，然而等她追进小巷中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身影。 一想到那袋子里的钱不仅是买菜的，还是给老夫人和顾玥怡抓药用的，冯尔雅就急得哭出声来。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把钱还给我！” 就在冯尔雅手足无措且满心绝望的时候，却见一名身材高挑模样端正的男子迎面而来，而且他的手中正擒着刚才抢自己钱袋的小孩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 男子低声呵斥，“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会了偷人东西。” 冯尔雅眼睛一亮，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第537章 抢劫 冯尔雅气喘吁吁跑到两人面前，脸上还挂着泪珠。 “把钱袋还给我！” 小孩一看到冯尔雅就心虚的别开脸，更用力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男子的力道也极大，迅速反剪了小孩的胳膊将人制住。 “老实些，否则就要吃苦头了。”说罢又转头看向冯尔雅，“这小孩刚才偷的钱袋是姑娘你的？” 冯尔雅忙颔首，“不错！我刚从菜市出来，他就突然自街角冲出抢了我的钱袋子。”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男子将冯尔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模样和画卷上所描绘的全然一样，这才收回了目光。 “臭小子，还不快把钱袋还给人家？” 小孩死不认账，“胡说，那钱袋是我自己的。” 冯尔雅一听这话气得又要落泪，“那钱袋子是我用荷包改的，上面还绣着梅花，怎么可能会是你的？” 不给小孩拒绝的机会，男子直接从他怀里把钱袋拿出来。 “这钱袋是女子所用的粉色，而且上面的确绣着几朵白梅。你说说，你一个臭小子怎么可能会用这样好料子的钱袋？” 男子敲了敲小孩的额头，这才把钱袋还给冯尔雅。 “姑娘清点一下里面的银子，可有缺少。” 冯尔雅忙照做，当发现袋中银钱一文不少的时候总算松了一口气。 “多谢公子！” 正说着，小孩子突然张口咬了男子的手腕，趁着对方吃痛之际挣脱了束缚。 “呀！” 冯尔雅惊叫着后退了两步，男子则是下意识闪身挡在了她面前。 小孩子撒丫就跑，等到了巷子口还故意停下冲冯尔雅怒吼。 “我记住你了，以后还来抢你！” 冯尔雅哪里见过这般市井内的野孩子，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危险解除，男子这才与她拉开距离。 “姑娘没事？” “我，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冯尔雅礼节性地福身道谢，却瞧见对方捂着手腕的地方竟是渗出血来。 “呀！你受伤了！” 男子呵呵一笑，“无妨，就是被刚才那臭小子咬了一口。” 冯尔雅很是内疚，“小女冯氏，不知恩公如何称呼？若是不介意的话，还请恩公随我去药铺包扎一下伤口。” 男子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心里将小孩子咒骂了一通，这才笑着开口。 “鄙人姓莫卢，单字山。” 此人正是顾姒和殷景熙派来故意接近冯尔雅的齐应善，莫卢山便是他骗人时专用的化名。 “莫卢？”冯尔雅愣神，“这好像不是我们弘明国的姓氏。” “不错，鄙人母亲乃是卑陆国人士。” “原来公子竟是有西域血统。” 冯尔雅恍然大悟的同时又不着痕迹地将齐应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想不亏是结合了两个国度的血统，果真是寻常弘明国人长得都要英俊些。 “还请莫卢公子伸出手来。” 齐应善不明所以地伸手，且见冯尔雅自袖中掏出手绢，细心地将他的伤口包裹起来。 “多谢姑娘，这是血迹难洗，怕是白损了姑娘一张好绢子。” 第538章 恩人 听对方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冯尔雅难免有些面热。 “今日若不是莫卢公子出手相助，我连家母治病的银子都找不回来。此等恩情，又岂是一条绢子能还得清的。还请陌路公子随我去药铺包扎伤口，免得留了疤痕。” “嗐，男子汉留疤算不得什么。”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齐应善还是跟着冯尔雅去了。 齐应善手上的伤口不深，很快便处理好。等他寻到正等着抓药的冯尔雅时，却正巧碰见她神色凄苦地和大夫求情。 “周大夫，家母和祖母的病情一定要用这几味药材才行吗？” 周大夫叹气，“倒是可以用些平价的药材代替，只是这药效却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若是换了药，只怕是病情还会反复。” 冯尔雅闻言陷入纠结之中，顾玥怡和老夫人看病所需的银钱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多。尤其是老夫人，以往她锦衣玉食惯了，寻常有些小痛小病都用的是最好的药材。如今换成寻常药，反倒是没有了效果。 前几日冯尔雅刚向顾姒借的五十两银子已经消耗了一半，再这样下去，顶多再过个日便又没钱抓药了。 就在她难受纠结之际，身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子嗓音。 “就按照药方抓，这是银子。” 两锭银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引得周大夫与冯尔雅一起回头。 “莫卢公子，你的手如何了？” 齐应善把包扎好的手举给她看，“多谢冯姑娘关心，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周大夫望着桌上的银子，看了眼齐应善又看了眼冯尔雅。 “这位姑娘，您的药到底抓不抓？” 冯尔雅回神，脸色涨红地咬唇。 不等她开口齐应善就抢先拍板，“就按照药方抓，银子我给。” 冯尔雅讶然抬眸，“今日多亏公子才寻回了丢失的钱袋，小女如何再敢麻烦公子。” “无妨。”齐应善端着一身洒脱的气质开口，“既然是要帮忙，自然就该帮到底，就当在下与冯姑娘有缘。” 此话一出，冯尔雅面颊上飞出一团红晕。但她刚经历过尉坤那样的骗子，不敢再轻易相信陌生男子的示好。 从药铺出来，冯尔雅便主动向齐应善告辞。 “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还得回去照顾病中的母亲和祖母，就先行告辞了。” 齐应善蹙眉，“不如让我送你？” 冯尔雅戒备地后退半步，“不用了，小女府邸离这不远。耽误了公子这么长时间，小女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不敢再叨扰公子。” 齐应善一眼就看出冯尔雅对自己心怀警惕，于是并没有穷追猛打，反而文质彬彬地向对方拱手。 “好，那就后会有期了。” 冯尔雅福身，再抬眸的时候，齐应善已经转身离去了。对方身形高大挺拔，逆着阳光的背影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想要靠一靠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冯尔雅忙伸手拍了拍脸颊。 顾玥怡和老夫人还躺在床上等着她带吃食和药回去，她怎么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第539章 分歧（1） 回到冯府，冯尔雅将买的饭菜摆在桌上。 顾玥怡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入席，一看见桌上的菜就直了眼。 “今日的饭菜……” 恰好冯尔雅扶着病重的老夫人也走了过来，老夫人一看到桌上有鱼有肉，瞬间腰不酸腿不疼了，快步走到了桌边。 “太好了，终于能吃顿好的了。快，给我盛饭！” 冯尔雅摆好碗筷，笑眯眯道：“母亲不是一直想吃广聚轩的鱼吗？今日我从他们家门口过，便带了一条回来。母亲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闻到香味，顾玥怡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她还是理智地放下了筷子。 “尔雅，咱们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怎么还花银子买这些好的菜回来？” 受到责备，冯尔雅委屈地红了眼。 “母亲误会了，今日我没花多少银子。” “怎么可能不花银子？刚才我看了你带回来的药方，里面全是人参鹿茸这等名贵的药材。你该不会是把从顾姒那借的钱都花光了？” 说话间老夫人已经忍不住夹了块肉送进嘴里，被丰厚的油脂滋润着，她禁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用完了就用完了，再去找他们要就是了。” 顾玥怡黑脸，“母亲说的是什么话，您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尔雅去崇武将军府受了多少白眼。” “若是光受些白眼就能拿到银子花，那我宁愿天天受白眼。” “你！” 顾玥怡被老夫人这般没羞没臊的语言刺激地再次咳嗽起来。 她幼时跟着顾战的父亲顾煜昭教导了一段时日，没把大家闺秀的精魂学到，倒是把那股子矜骄劲儿学了十足十。像之前老夫人撺掇冯尔雅上门借钱的事情，她便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见顾玥怡咳得面红心跳，冯尔雅忙上前替她顺气。 “娘亲没事？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一旁的老夫人瞧了非但漠不关心，反而阴阳怪气责备道。 “玥怡，不是娘说你。你这性子就是太傲了，当初要不是你这般决绝，冯祯也未必会急着搬走。” 嘭——！ 冯祯是顾玥怡的痛脚，一听到老夫人这般说自己，她也忍不住直接拍了桌子。 “住口！” 老夫人被她一吓，差点被鱼刺噎住。好不容易把那块鱼肉咽下去，随即恼怒反斥。 “你吼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顾玥怡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把面前的碗筷推开，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娘亲？”见顾玥怡竟是不吃饭就要走，冯尔雅忙上将她扶住，“待会儿还得吃药呢，您好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顾玥怡忍着眼泪摇头，“我怎么吃得下。” 随即身后传来老夫人的冷笑，“吃不下就不吃，没人勉强你。正好，大夫让我补身子，这些肉我一个人也吃的完。” 这话更是气得顾玥怡脑袋发晕，若不是冯尔雅扶着，顾玥怡指不定会直接晕过去。 冯尔雅也止不住对老夫人心生不满，“祖母您怎么能这样说娘亲呢？她也是为了我好啊！” 第540章 分歧（2） “她若是真的为了你好，就不该教你这些没用的东西。”老夫人“啪”地一声摔了筷子，指着顾玥怡教训道，“光是好面子能有什么用？能挽留丈夫吗？能借来银子嘛？不能！我该诉你尔雅，下次再去崇武将军府借钱的时候把我也带上。那顾战敢不借给你，我就往他们府邸门口一躺。我就不信了，他顾战能厚着脸皮见死不救！” 话还没说完，顾玥怡已经忍无可忍转身离去了。 “娘亲，娘亲！” 冯尔雅刚追了两步，却又听到老夫人“哎哟哎哟”地嗔唤起来。 “祖母，您怎么了？” 见把冯尔雅骗回来了，老夫人这才放下捂着胸口处的手，朝顾玥怡原地的背影啐了一口。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娇小姐了。尔雅，你可千万不能学她，不然只有忍饥挨饿的份。” 冯尔雅无奈蹙眉，“祖母！” 老夫人看她要生气了，这才笑嘻嘻转换了话题。 “好了，不说她。你且告诉祖母，今日为什么不花钱就能买到这些多好东西？” 冯尔雅想起了齐应善英俊的容貌，正想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却对上了老夫人那双过分精明的眸子。 冯尔雅打了个哆嗦，原本到嘴边的话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抓药的掌柜的见我可怜，便少收了一半的药钱。不然我怎么有银子给祖母买鱼买肉回来吃。” 老夫人眯着眼追问，“药铺的掌柜？多大了？可曾娶妻？” 刚问完，就见冯尔雅涨红着脸站起身来，“倒也没多大，才年过半白而已。祖母若是觉得有兴趣，孙女倒是可以帮您引见引见。” “你！”老夫人被冯尔雅的话气得噎住，瞬间变了脸色，“好你个死丫头，竟是连祖母都敢编排。你和你那个白眼狼的母亲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滚，给我滚！” 冯尔雅被老夫人赶出屋子，哭着去找顾玥怡告状。 看到自己女儿受委屈，顾玥怡更是气恼不已。 “你这个祖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好歹不分，连自己的家人都这般磋磨刁难。” 冯尔雅一边擦眼泪一边埋怨，“祖母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 “变？”顾玥怡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她可从来都没变过。” 作为老夫人的亲身女儿，顾玥怡对老夫人的品行可是最了解不过。 作为顾氏的旁支，他们原本是住在蜀都附近的县城之中。然而每个月老夫人都会带着他们一家三口上到城里去寻嫡系的顾煜昭，不是伸手要钱就是张口要饭。 那时顾玥怡还年幼，尚且不知这是何等丢人现眼的行径，只偶尔能听到周边家访邻里的议论。 后来顾煜昭可怜她，将她留在府中亲自教养了一段时日，学了礼数的顾玥怡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紧接着便开始看不上老夫人的这种村妇行为。 然而当她出面阻止的时候，却被老夫人拿着扫帚重重责打的一顿，还骂她是白眼狼，跟着顾煜昭读了几天书就忘了本。 第541章 再见 从回忆中收回思绪，顾玥怡心里对老夫人的鄙夷更多了几分。 “以前咱们在崇武将军府不愁吃喝，你祖母好歹能收敛几分。如今日子难过了，她便原形毕露了。不过你也不必管她，她要丢人让她自己去，你好歹是正经将军府的小姐出身，若是被她带坏了，以后就算再嫁也寻不到好人家。” 冯尔雅闻言又是伤心又是忐忑，“我都这样了，如何还能再嫁。” 顾玥怡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傻孩子，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怎么就不能再嫁了。只是下一次定要擦亮了眼睛，决计不能再找尉坤那样的骗子。” 冯尔雅不禁又想起了齐应善的面容，红着脸点了点头。 翌日。 冯尔雅再次出门买吃食，刚走到菜市的附近就察觉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想起之前的经历以及那小孩子临走时说的话，冯尔雅紧张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生怕哪个角落里又会冲出一个人来抢她的东西。 就在冯尔雅疑神疑鬼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啊！” 尖叫声突然响起，引来诸多过路人的关注。 冯尔雅捂着前带着转身的时候，却瞧见齐应善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己。 “对不住，吓到冯姑娘了。” 冯尔雅回神，忙福身道歉。 “抱歉，我不知道是莫卢公子您。我，我还以为……” “你以为是昨日抢你钱袋子的臭小子。”齐应善笑了笑，一脸的坦然正派，“是我的不对，应该先唤冯姑娘一声再上前的。” 误会了别人，冯尔雅很是内疚。 “莫卢公子的手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冯姑娘关心。”说着，齐应善自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对方，“这是给冯姑娘的。” 冯尔雅好歹曾经也富裕过，一眼就看出那盒子上的标记是含巧阁的。 “这是……” “昨日姑娘替我包扎的手绢实在是洗不干净了，我便想着重新还一条新的给姑娘。不过这家店里没有梅花图案的手绢了，我便选了别的。不知冯姑娘会不会介意？” “怎会。” 冯尔雅有些受宠若惊，忙伸手把礼物接过。 “多谢莫卢公子，又让你破费了。” “不过是件小东西，算不得什么。姑娘今日也是来买菜的？” 冯尔雅望了一眼拥挤嘈杂的菜市，还没进去整个人就脸色发白了。 “是，家中母亲与祖母还在病中，只能由我来置办膳食。” 齐应善叹气，“瞧着姑娘气度不凡，怎会亲自做这些粗活？” 冯尔雅黯然垂眸，掩去眼底的委屈和不甘。 齐应善见状主动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菜篮，“冯姑娘要买什么菜？” “嗯？” “要买什么，我去替你买。” 冯尔雅忙摆手，“不必。” 齐应善却不理会她的拒绝，自顾自说道：“既是生病，自然要吃的清淡些。不过却也不能全是素，至少得吃些肉糜粥才有力气。冯姑娘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第542章 上钩 不给冯尔雅反应的时间，齐应善拿着菜篮就钻进了人潮流动的菜市之中。 冯尔雅追了两步，眼睁睁看着对方没了踪影。怀着忐忑的心情瞪了一刻钟，齐应善提着满满一篮子的蔬菜和猪肉回来了。 “莫卢公子！”冯尔雅快步迎上，瞧见对方买了这么多东西，禁不住惊呼出声，“呀，这也太多了。” 莫卢山呵呵一笑，“无妨，我瞧着冯姑娘不太愿意去那种腌臜之地，便帮你多买了几日的膳食。这样姑娘就可以在家里安心照顾母亲和祖母了。” 冯尔雅心里一阵感动，忙把腰间的钱袋取下塞给齐应善。 “多谢莫卢公子！” “哎，不用。” “不行，您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再不收银子我可真是过意不去。” 瞧见冯尔雅如此坚决，齐应善便不再推辞。 “那好，我便收下了。” 两人一路闲话一边往冯府的方向慢慢走。 冯尔雅余光打量着莫卢山身上带着明显西域特色的服饰，打听道：“莫卢公子是常住京都吗？” 齐应善面上绷着正经的神情，心里却是松了口气，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也不算是，我其实是在弘明与西域之间往来走商的。” “走商？” “对，京都城里不缺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他们会特意找到我，让我帮忙从西域诸国带些稀奇的货物回来。” 冯尔雅闻言便想象着西域漫天的风沙和荒凉的土地，禁不住感叹道。 “那可真是辛苦啊！” “但赚的银子也多啊。”齐应善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弘明国的达官贵人们喜欢西域的货物，每次带回来的东西总能卖个好价钱。而且我行商的途中也会带一些京都的特产过去，到时候卖的银子便是我自己得。再加上行商的佣金，怎么一趟也得几百两银，高的时候能上千两。” 冯尔雅捂嘴惊呼，“上千两！那么多！” “可不是。” 齐应善勾唇一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朝冯尔雅竖起手指嘘道。 “这话冯姑娘自己知道也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否则别人该来抢我的饭碗了。” 冯尔雅讪笑了两下，心脏止不住噗通直跳。她以前一直深居内宅，竟是不知行商能赚这么多银子。 她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番齐应善，心里活泛起来。 “莫卢公子，找您行商的都是哪些大户人家啊？他们一定会投很多钱在里面？” “哪些人就不好告诉你了，不过投的钱越多，赚的也就越多嘛。甚至有不少人联合起来一起投钱，这样能赚的更多。” 冯尔雅抿唇，“那，那小门小户也能投钱吗？” 齐应善眯了眯眼，笑着看了冯尔雅一眼。 “冯姑娘该不会是想投钱让我帮忙行商？” 冯尔雅咽了口唾沫，手指紧张地攥紧菜篮。 “不可以吗？” 齐应善将她从头到家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那可不行。” “为什么？” “雇我行商的那些人都是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我既给他们行商，又怎么好同时与你做生意。这若是传出去，我这声誉就坏了。而且这行就是投的多赚得多，冯姑娘又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做这个生意呢？” 第543章 告别 冯尔雅被齐应善问得愣住，一方面觉得齐应善拒绝自己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一方面更加不想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 “敢问莫卢公子，通常需要投多少银子才合适？” 齐应善叹气，“再少也得几百两银子。” “几百两……”冯尔雅脸上血色褪去，只剩下尴尬之色。 话说间冯府出现在眼前，齐应善率先停下了脚步。 “冯府到了，在下便告辞了。” 冯尔雅回神，福身向齐应善道谢，“多谢莫卢公子送我回来。” 齐应善拱手之后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却又掉转头来。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姑娘，三日后我便要启程离开京都，怕是有一段时日不能帮姑娘买菜了。” 冯尔雅一惊，“三日后就要走吗？” “是。这次是明州宣城有批好货要出，我去捡个漏，月余便可返回。在此期间不能与姑娘见面，还请姑娘保重。” “莫卢公子也请保重。” 冯尔雅依依不舍地看着齐应善离开，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按照齐应善的说法，去走一趟商就能赚成百上千两银子，就算她只投一百两进去，也能分到不少油水。只可惜她手头紧得很，要不然…… “尔雅，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眼看快到午时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顾玥怡忍不住出来查看冯尔雅怎么还没回府，结果却瞧见她独自一人傻愣愣站在府邸门口发呆。 顾玥怡顺着冯尔雅的视线看出去，却见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 “娘，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回过神来的冯尔雅忙上前将她扶住。 “咳咳咳！我这不是瞧你一直没回来嘛，你方才在看什么？” 冯尔雅正想跟顾玥怡提一提齐应善的事情，谁知还没开口就瞧见老夫人端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骂人。 “死丫头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和你娘都要饿死了！还不快去做饭！” 吃了几日的好药调理，老夫人的病情倒是稳定了下来。只是她身子好了以后却是越发变本加厉地指使冯尔雅和顾玥怡做事，倒是把两人当做丫鬟使了。 冯尔雅眉头一皱，便将顾玥怡往主屋的方向推了推。 “娘亲和老夫人先休息，我去把菜煮了。”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冯尔雅艰难地煮了一锅杂菜肉糜粥出来。 她以前可是连喝茶都是要人伺候的娇小姐，什么时候下过厨。这一锅杂粥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还不小心划破了两根手指。 然而看到这些食物的时候，老夫人却是嫌恶地垮了脸。 “你不知道我在生病吗？就给我吃这个？” 冯尔雅手指还在阵阵抽痛，见老夫人不做事还要挑三拣四便也没了好脸色。 “这已经是我能做出最好的东西了，祖母若是实在吃不惯就请自己下厨。”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夫人不满地拍了筷子，“你昨日不还带了广聚轩的鱼和肉回来吗？怎么今日就给老婆子吃这种菜叶？” 第544章 诋毁 冯尔雅被老夫人的话给气得心跳加速，“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昨日光是买那些鱼肉就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了，娘亲还因为此事生了气，您就忘了吗？” 谁知听了这话，老夫人非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尔雅。 “你不是说昨日那些东西都没花钱吗？是不是今日送你回来那个男人付的账啊？” “什么？” 老夫人哼道：“我都看见了，那男人送你回府，还在门口与你亲亲热热了好一会儿才走。” 老夫人的话像是一根钉子猛地扎进冯尔雅的心上，让她止不住颤抖。 “什么亲亲热热，根本没有的事情！” 一看冯尔雅急了，老夫人更是得逞地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仔细瞧过了，那男人虽然穿着不及尉坤那般华贵，但也是顶好的料子，想来家境定不会太差。你问过了没有，对方是哪家的？明日我就去给你提亲。” “够了！”冯尔雅忍无可忍尖叫着打断老夫人的话，“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并不是你想得那般龌龊。” “龌龊？怎么就龌龊了？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冯尔雅气地抽气，“祖母怎知人家没有家室。” “有家室又如何？”老夫人毫不在意地撇嘴，“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他正妻若是不准你进门，那就是她善妒不贤！” 顾玥怡进门的时候就听到这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 “什么正妻妾室的，你们在说什么？” 一瞧见顾玥怡来了，冯尔雅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娘亲，祖母，祖母她羞辱我！” “你这臭丫头，我是为你好，你竟还不领情。我说给你提亲还不是想让你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难不成整日偷情才是好的吗？” “偷情？”顾玥怡被这两字刺激的头皮发麻，忙抓住冯尔雅的胳膊质问，“尔雅，你究竟做了什么？” 冯尔雅崩溃哭道：“我什么都没做，是祖母她冤枉我。” 老夫人啐了一口，好不留情反问道：“我冤枉你？那今日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你们悄咪咪避开路人躲在屋檐下面都做了些什么？” 如此诛心的话让冯尔雅一阵心脏抽搐，差点一口气缓不上来晕死过去。 顾玥怡见她脸色煞白，喘不过气的模样吓了一跳，忙扶着冯尔雅坐下。 “尔雅，尔雅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亲啊！” 看到自己把冯尔雅气成这副模样，老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但她却不愿认错，只拄着拐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心虚地起身离开。 “真是娇气，连说两句都说不得……” 片刻之后冯尔雅缓过劲来，颤抖着嘴唇看着房门的方向。 “这个，这个老虔婆！” “尔雅！” 顾玥怡惊讶又恐慌地低声呵斥了一句，生怕这话被老夫人听到。 “她好歹是你祖母，你怎么能这般说她？” 冯尔雅抿唇，手掌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其捏碎了。 “祖母？哪有祖母诋毁亲孙女名声的！？” 顾玥怡哑然莫辩，随即转变了话题。 “尔雅别气了，先告诉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45章 商议 冯尔雅喘息了一会儿，这才将遇上齐应善的过程缓缓道来。 “娘亲，我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不如咱们也投些钱给莫卢公子，请他给咱们分些利息。” 谁知顾玥怡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怎么行？万一他是骗子呢？咱们府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再也经受不住一次打击了。” 冯尔雅面上露出黯然之色，“娘亲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不得不想办法翻身不是吗？” “可是，你能笃定那个什么莫卢山能赚钱？万一赔了怎么办？” “不会的。”冯尔雅信誓旦旦道，“我已经问的很清楚了，雇他行商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的达官贵人。有这些人的银钱和人脉支持，这种生意是决计不会亏损的。” 顾玥怡自己也曾混迹过京都城的贵族圈子，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像这种生意，一旦有贵人插手便没有赔钱的道理。 只是这个莫卢山…… “这件事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得多方打听验证才行。” “可莫卢公子三日后便要离京了。这次出去是到明州宣城，至少月余时日才能回来。娘亲，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其实我一开始也对莫卢公子心怀戒备。但对方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要让我投钱给他，反倒是劝我另谋出路。他若是骗子，不是应该催我拿钱才对吗？” “这……”顾玥怡闻言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冯尔雅握住对方的手，“总归咱们现在情况已经不能再遭了，即便被骗了也损失不了什么。若真是运气不好，银子打了水漂，我就把祖母扔到崇武将军府的门口去要饭！” 顾玥怡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那需要多少银子？” 说起银子，冯尔雅再次犯了难。 “莫卢公子说，雇他行商的大户人家至少一次也得给个几百两银。” “几百两银！？”顾玥怡脸色大变，“咱们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我知道。”冯尔雅咬了咬唇瓣，神色纠结道，“娘亲，我想再去一趟崇武将军府。” …… 崇武将军府，觅云院。 顾姒刚放下殷景熙那般派人送来的书信，这般就见秋水进屋来传话。 “小姐，表小姐又来了。” 顾姒叠起信纸，将其中描述齐应善已经得手的内容盖住。 “让她进来。” 秋水烦恼地直皱眉，“小姐，表小姐过来肯定又是要银子的，咱们不能总是这般纵容她？” 顾姒却是淡淡一笑，“不会，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片刻之后，冯尔雅坐在了顾姒对面。 “冯小姐怎么又来了？可是来还上次借的五十两银子？” 冯尔雅被问得脸色涨红，手指不安地揪着裙摆。 “表姐说笑了，这才过了几日时间，我哪来的本事去挣那么多银子回来。” “哦。”顾姒吹开茶水上漂浮的热气，优雅地呷了一口，“那你来做什么？” 冯尔雅期期艾艾望着顾姒，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 “不瞒表姐，家中娘亲与老夫人病得重了，之前从表姐那里借来的五十两都买了药。如今家里连锅都揭不开，眼看就要饿死人了。表妹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请表姐再帮我一次。” 第546章 约定 顾姒听完这话挑起眉看了冯尔雅一眼，“揭不开锅了，这么严重？” 冯尔雅颔首，“不敢欺瞒表姐。” “这就难办了。”顾姒故作为难地蹙起眉梢，“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手里也没有什么闲钱。冯小姐这三天五日来找我借银子，着实也让我为难。” 冯尔雅见状便挺直了身板，“还请表姐帮我！” 顾姒蹙眉不言。 沉默了片刻之后，冯尔雅咬牙道：“我愿给表姐留下借条，等以后有了银子，我一定想办法还给表姐！” 顾姒挑眉看她，眼中流露出十足的轻蔑。 “可表妹又能用什么办法还钱呢？” “我一定能还上！而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找表姐借钱了！” 听到这话，顾姒总算松了口。 “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再信你一次。秋水，去把我的荷包拿来。” 冯尔雅见对方松口先是一喜，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表姐，这次我想多借一些银子做个小生意。等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才能更快还上表姐的银子。” “你想要多少？” 顾姒打开荷包，清点着里面的银票。 冯尔雅想了想，伸手比了个五。 “五十两？” “五百两！” 顾姒闻言呵呵一笑，干脆利落地把荷包关上了。 “太多了，没有。” 冯尔雅企盼地看着顾姒，“我不白借表姐的，再给你算上一分利，如何？” 顾姒依旧摇头，“你若是连本金都还不上，我要那一分利做什么？” “我一定能还上。” “证据呢？”顾姒冷声反问，“你既然信誓旦旦说能还上，不如与我说说你想做什么生意。若是靠谱，我就把银子借你。” “我！” 冯尔雅哑住，齐应善这个赚钱的渠道可是她的秘密，决不能让顾姒也知道。否则对方一定会想办法与自己抢这个机会的。 见冯尔雅支支吾吾不愿开口，顾姒无奈叹气。 “好，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银子借你。” 冯尔雅眼睛一亮，忙追问，“什么条件？” “很简单，用你们现在的住处做抵押。若是一个月内你能还上一半的银子，看在曾经亲戚一场的份上，剩下的一半就当我送你了。可若是还不上，你们现在所住的冯府就该归我所有。” “我……” 涉及到冯府的地契，冯尔雅一人不敢自作主张。 然而顾姒却不给她考虑的时间，“我若是冯小姐定不会犹豫的，毕竟你们现在所住的那个小院子可值不到五百两银子。就算是直接拿地契来换，也是我亏了。” 冯尔雅被这话刺激得再次红了脸，一咬牙一跺脚点了头。 “好！” 第二日，冯尔雅果真带着地契来到崇武将军府和顾姒换了五百两银子。等她急急忙忙找到齐应善的时候，远远便瞧见正在收拾行装的马车队。而齐应善就坐在客栈一楼里喝茶。 “莫卢公子！” “冯姑娘？你怎么来了？” 齐应善一看到冯尔雅到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解药。 第547章 投资 冯尔雅先是故作端庄地福身行礼，这才坐到齐应善对面。 “莫卢公子不是说明天再走吗？怎么车队都备好了？” “听说明日会有雨，就想着提前一日赶路。这不，等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便要出发了。没想到离京之前还能再见到冯姑娘，真是巧。” 冯尔雅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笃定齐应善不是骗子，哪有骗子钱没到手就要提前离开的。 她深吸一口气，笑意吟吟看向齐应善。 “不巧，我是专程来找莫卢公子的。” 齐应善眼睛一亮，“哦？冯姑娘专程寻我，可是有事？” 冯尔雅主动将荷包拿出来放在桌上，“上次莫卢公子说，要想雇您行商至少得出百两银。这是我东拼西凑又找人借来的银子，莫卢公子瞧瞧，我可否有资格请您也替我行一趟商？” 齐应善露出诧异的神色，伸手拿起荷包看了一眼。然而只一眼，他便匆匆将荷包退还给了冯尔雅。 “这可不行！” “为何？可是我准备的银两不够？可是这是我尽全力能找来的所有银子了。” 望着冯尔雅焦虑的眼神，齐应善无奈地叹气。 “不是银子的问题，只是我这次是替城北的主子们行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又接了你的银子，那不是砸我的招牌吗？” 皇宫就在正北边，而京都城的皇亲国戚们也是紧挨着皇宫居住。 冯尔雅一听对方竟是给城北的贵人们行商，更加笃定这桩生意稳赚不赔，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了。 “莫卢公子，您就可怜可怜我。我独身一人带着重病的母亲和祖母，生活甚是艰辛。若是再不寻一个赚钱的法子，我们一家三口就要饿死街头了。只要公子能帮我这一次，行商的利润我只要一半便可。” 冯尔雅怕齐应善不答应，竟是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诶，你别哭，你别哭啊……”齐应善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干了眼泪，凉爽的深秋竟是急出了满头大汗，“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别哭了。” “真的？”冯尔雅闻言果然止了哭声。 “哎！不过我先说好，就这一次啊。” “多谢莫卢公子！” 冯尔雅大喜过望，忙把装了银票的荷包塞到对方手里。 “那就辛苦莫卢公子了！还请公子路上一定多多保重！” …… 当天晚上，马车队就离开了京都。 冯尔雅回到家中，忐忑又期待地等着到一月之期的到来。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前脚消失的齐应善后脚却出现在了吟月堂里。 “两位贵人，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把冯尔雅手里的钱骗来了，那解药是不是……” 顾姒一个眼色，盛云就把一个药瓶放在了桌上。 齐应善迫不及待伸手去拿，却发现里面只有仅仅一颗解药。 “云姑娘，您不是说要解毒必须还要再吃两粒解药吗？” “是啊。”盛云坦然点头，“你任务只完成了一半，所以现在还不能给你全部的解药。” 齐应善闻言恼怒，“你说话不算话！” 第548章 还钱 嘟嘟！ 顾姒学着殷景熙的模样板起脸，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齐应善，你可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该不会以为这么轻松就能把命赎回去？” 齐应善脸色一僵，恼怒之色瞬间转变为谄媚的笑容。 “贵人说的是，那您还有什么吩咐？” 顾姒满意勾唇，把另一个荷包丢给他。 “一个月后你再现身，把这些银子拿给冯尔雅，就说是你这趟行商赚的利息。” 齐应善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眼睛都直了。 “二百两银子！加上本金，岂不是足足有七百两。” “不错。” 齐应善万分不理解，“贵人，那冯尔雅的银子都骗来了，干嘛又还给她？我这些日子不是白忙活了吗？” 此话一出，一旁的盛云便笑着拍了一下齐应善的后脑勺，打得对方差点没直接砸到地上去。 “蠢货，知道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吗？” 齐应善揉着脑袋惊诧抬头，这才意识到顾姒究竟想做的是什么。 “贵人是想先给冯尔雅吃些甜头，再引她继续下注。” 这可是赌桌上常用的套路，齐应善这个老赌徒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顾姒不置可否，只叮嘱道：“做好了这一单，我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做不好，死。” …… 时光飞逝，很快来到了霜降之日。 京都城的百姓们出门也都陆陆续续换上了冬装。 顾姒这日刚起身没多久，便瞧见秋水神色古怪地进屋来报。 “小姐，表小姐来了，说是来给您还银子的。” 顾姒瞄了秋水一眼，忍不住失笑。 “人家来借钱你不高兴，如今人家来还钱了，你怎么还板着个脸？” 秋水拧眉，眼中透出说不出的疑惑和嫌恶。 “表小姐那性子，一向都是能占的便宜绝不放过。奴婢以为她借了银子就绝对不会来还的。” 顾姒挑眉，目光悠远地从窗口眺望出去。 “你说错了，她就是来占便宜的。” 按照她和冯尔雅的约定，今日便是一个月期满的时候。而在她的安排之下，齐应善好巧不巧昨日返回了京都，连本带利给冯尔雅送去了足足七百两银。 一盏茶的功夫，秋水就把人带到了。 冯尔雅进屋之后先是解下了身上新置办的披风，这才矜持地向顾姒行礼。 “顾小姐有礼了。” 唤的是“顾小姐”，而非“表姐”。 顾姒闻言只微微挑了挑眉，却没多的反应。 “冯小姐到了，坐下说话。秋水，看茶。” “不用了。”冯尔雅开口拒绝，将事先备好的荷包放在了桌上，“我今日过来是按照约定来还钱的。” “哦？是吗？” 不用顾姒开口，秋水就麻利地把荷包打开，将里面二百五十两银子拿出来。 “怎么才一半？当初你可是跟我们小姐借了五百两银子的。” 冯尔雅闻言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可是按照你们顾小姐的说法，只要我能在一个月的期限之内还上一半的银两，剩下的一半就当是她送给我们的。难道顾小姐说话不算数？” 顾姒迎着冯尔雅得意的目光笑了笑，“当然算数。剩下那二百五十两，就当是我孝敬给顾夫人和顾老夫人看病抓药的。” 第549章 道谢 顾姒挥手，“秋水，去把冯府的地契拿过来。” “小姐！” 秋水不服气，却在顾姒威严的目光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地契拿过来放在了桌上。 冯尔雅想要伸手去接，顾姒却将它摁住。 “怎么，顾小姐当真要出尔反尔？” 顾姒浅浅一笑，“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冯小姐这么有能耐，想必以后生意定会越做越大，用银子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 冯尔雅警惕地眯起眼睛，“你究竟想说什么？” “很简单，冯小姐不如考虑一下继续从我手里借些银子。一月一还，我只收你一分利，如何？” 听到顾姒的话，冯尔雅脸上的警惕逐渐转换为惊讶，最后又过渡为痛快。她抿唇忍住笑意，眼底的得意之色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多谢顾小姐的好意，不过我现在也不缺银子了。” “是嘛。”顾姒垂眸，显得些许遗憾，“冯小姐可想好了，现在从我这借银子只需一分利，以后再借，可就不是这个价格。” 冯尔雅强势地把地契抢了过去，“顾小姐怕不是忘记了，上次来借银子的时候我就说过了，那是最后一次。” 顾姒眼睁睁看她拿走了地契，幽幽叹气，“好，那就祝冯小姐往后大富大贵，前程似锦。秋水，送客。” 从崇武将军府出来，冯尔雅只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她不仅从齐应善手里挣来了二百两的利息，还白白坑了顾姒二百五十两银，简直是血赚。 为了庆祝并且感谢齐应善，冯尔雅特意在广聚轩定了一桌宴席。等她赶到的时候，齐应善已经等在雅间内了。 “冯姑娘。” 再次见到冯尔雅，齐应善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短短一日时间，冯尔雅就去含巧阁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全新的冬装。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配上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典雅中透着富贵。 她今日出门还特意将以前的白玉簪子拿出来别在头上，总算找回了几分在崇武将军府当娇小姐时候的自信和做派。 “莫卢公子。” 齐应善起身，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冯姑娘今日真是秀美端庄，让人眼前一亮。” 冯尔雅羞涩之中又透出得意，她微微挑起下巴，像只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的美。 “莫卢公子谬赞了。” 二人坐下，冯尔雅主动给对方斟酒。 “这次前往明州宣城路途遥远，一定很辛苦？我还没去明州，不知莫卢公子路途之中可有什么趣闻？” “这……” 齐应善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摆手。 “最近天气越来越凉了，宣城那边已经开始下雪，大家都不想多做停留，故而一直都在赶路，倒是没什么新鲜见闻。” “这样，那真是辛苦公子了。今日就当我为公子接风，还请公子满饮此杯。” 两人边吃边饮，气氛倒是融洽。 等到酒酣耳热之际，冯尔雅再次问道：“不知公子下一次行商是什么时候？我也好再沾沾公子的光，赚些银子为过年做准备。” 谁知齐应善一听这话却沉了脸色，“冯姑娘是忘了吗，我上次说过只这一回。” 第550章 勾引 听到齐应善的拒绝，冯尔雅有点尴尬与慌乱，但让她已经尝到了甜头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上次并没有被发现，不是吗？” 齐应善抿唇摆手，“不行不行，冯姑娘就别让我为难了。倘若被雇主知道了，以后别说是行商了，我只怕连在京都都待不下去。” 冯尔雅蹙了蹙眉头，心里暗骂齐应善胆小固执，但与此同时又更加坚定地想要继续入伙他的生意。 她的脑海中无端出现了老夫人之前说过的话，齐应善虽然比不上当初尉坤那般大富大贵，但也家境殷实。 而且对方面容俊朗，与尉坤相比更有一股男人的刚毅魅力。如果能将他收为裙下之臣，那以后对方每次行商都能让自己跟着赚上一笔。 “莫卢公子……” 冯尔雅起身坐到了齐应善的身边，距离之近甚至于肩膀靠在了一处，腿根贴着腿根。 齐应善下意识想要挪开，却被冯尔雅伸手把住了胳膊。 “莫卢公子人好心善，就请帮帮我。您也知道，我们祖孙三人在京都城无依无靠的，若是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只怕明日就会被人连肉带骨地吞入腹中。奴家孤苦伶仃，只有公子疼我怜我。” 说话间冯尔雅的手指已经探到了齐应善的袍子里，直往裤带的方向钻去。 齐应善身子紧绷，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瞄了一眼冯尔雅，脑海里浮现出顾姒和殷景熙的命令。 反正他现在的欲拒还迎都是为了引诱冯尔雅上钩，换个方式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齐应善本就不是什么柳下惠，遇上冯尔雅的主动勾引，只挣扎了片刻便听从了自己的内心。 “冯姑娘！” 他一把握住冯尔雅的手腕，将人带到了自己怀中。 冯尔雅见对方眼睛都憋红了，更是极尽妩媚地勾唇一笑。 “莫卢公子，只要你能帮我，奴家以后就是你的人，如何？” 齐应善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道：“好！以后有我在，定不会让冯姑娘再受苦受罪了。” 两人就着在雅间内胡闹了一番，冯尔雅衣衫不整地靠在齐应善的怀中，手指轻柔地握着对方的发丝把玩。 “莫卢公子，奴家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那下次行商的时候……” 齐应善满足地叹了口气，亲了亲冯尔雅的脸蛋。 “放心，明年再行商的时候一定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此话一出，冯尔雅脸上的笑容却是猛地一僵。 “明年！？” “是啊，如今天气已经凉起来了，宣城都开始下雪，过不了多久就会封路。” 冯尔雅脸色一沉，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要求道：“等到明年未免也时间太长了些，就不能趁着封路之前再去一趟吗？” 齐应善听了这话心中暗骂冯尔雅是个毒妇，一边作出为难之色。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齐应善拍了拍冯尔雅的脸蛋，“按照往些年的传统，过了霜降之后便不会出京了。城北的贵人们年底也是忙碌得很，没时间再来管这些小钱的生意。” 第551章 撺掇 成千上万两的收益对于那些贵人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钱财，这让冯尔雅闻言更加心生嫉妒。 她趴在齐应善怀里娇嗔，“我不管，那我也想在过年之前多屯些闲钱嘛。莫卢公子，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有些困难。” 一听还有戏，冯尔雅眼睛顿时放出光来，“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听听！” 齐应善忍着冷笑说道：“除非我们绕开那些贵人，自己去西域走一趟。只是这样一来路费与备货的银两只能我们自己准备。那可不是几百两银子就能做成的事情。” “那得多少银子？” “至少得这个数。” 齐应善比了个数字，让冯尔雅蹙起了眉头。 “一千两？” 齐应善笑着纠正，“一万两。” 冯尔雅瞠目结舌，“什么，一万两？！这么多！” “车队要银子，雇的人也要银子，买货更要银子，往来途中的打点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话无疑给冯尔雅泼了一盆凉水，让她原本燃烧起来的野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齐应善眼珠一转，忙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倒出来。 “其实那些贵人们雇我行商的时候，也是许多人合起来出银子的。冯姑娘若是有合适的人脉，不如拉着他们一起入伙。” 冯尔雅心思一动，但又很快打了退堂鼓。 “可是，什么人会舍得一次性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 “一个人不行，就找两个，总有凑齐的时候。”齐应善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就像是地狱里来的小鬼蛊惑人心一般，“天气凉了，商行都不往西北去了。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把货物带回来，一定能够打捞一笔。况且之前给你的利息都还只是贵人们十分之一，若是咱们自己行商，利息就全是咱们的。” 听到这样的好事，冯尔雅眼睛里犹豫消退，逐渐被贪婪所占据。 “好！我想想办法！” 齐应善提醒，“一定要抓紧时间，一旦拖到入冬，就真的出不了京都了。” …… 从广聚轩回到冯府，冯尔雅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顾玥怡拉住。 “娘亲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顾玥怡眼睛泛红，脸色奇差。她拽着冯尔雅的手腕，把人拖到了屋子里。 “尔雅，我今日撞见冯祯了。” “父亲！？娘亲在哪里看到他的？” 顾玥怡抿唇抽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就在街上，我远远瞧见他上了一辆马车去了瑾萱阁。我想进去，守卫却将我拦下。” “瑾萱阁。” 冯尔雅以前就是在那里和尉坤幽会的，自然明白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和别的女子去瑾萱阁，冯尔雅就觉得一阵阵恶心。 “父亲怎么能这样！” 顾玥怡抓住冯尔雅手诉苦道：“尔雅，我不甘心！不抓住那个狐狸精，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冯尔雅思忖了片刻，安慰道：“娘亲别伤心了，我派人盯着瑾萱阁，如果那狐狸精和父亲再现身，咱们就跟上去当街抓奸！” 第552章 百戏苑 为了找到狐狸精的踪迹，冯尔雅特意租了一辆马车来到瑾萱阁的门口。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被选中来盯梢的伙计收好了冯祯的画像，“小姐放心，我保证替您把这个男人盯死了。” “若是见到人，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上去，看清楚他究竟是下榻在哪里。只要能把人找到，重重有赏。” 伙计接住冯尔雅扔出来的一小锭银子，喜笑颜开地拍着胸脯保证。 “是！他就算是只会打洞的耗子，小人也一定掘地三尺把他给挖出来！” 安排好了人手，冯尔雅乘车返回冯府，然而常走的一条小巷却是突然被车给堵住了。 “吁。” 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冯尔雅不满地撩开车帘。 “怎么了？” 车夫忙解释道：“小姐，前面有马车相撞，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散去。” 冯尔雅啧了一声，“那就绕道。” “是。” 车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麻利地把马车驶向了早就安排好的街道中。 “你们几个，动作快一些！” “灯笼再往左一些，屏风也都抬进去放好。” “明日周小姐过生辰，京都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们都要过来看戏。若是出了一点点岔子，我都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阵阵训斥声中，马车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原本靠在马车上小憩的冯尔雅也被这声音所吸引，猛地睁开了眼睛。 “停车！” “是。” 马车停下，冯尔雅探头一看竟是在百戏苑的门口。 冯尔雅认得指挥伙计们做事的男人，正是这百戏苑的肖掌柜。 “肖掌柜。”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肖掌柜顺势看过来。 “哟，这不是冯小姐嘛。” 还没分家的时候，冯尔雅也偶尔会来这百戏苑看一看戏，故而肖掌柜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冯尔雅淡淡一笑，看着周围忙活不停的伙计们问道：“掌柜刚才说明日是周小姐的生辰，可是太府寺周大人的嫡女周媛清小姐？” “正是周大小姐。” 冯尔雅攥紧了手指，像是鬣狗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不说我都忘了，周小姐每年过生辰的时候都会来百戏苑看戏，看来今年也不例外。” 肖掌柜笑呵呵颔首，“可不是，周小姐最爱我们百戏苑的折子戏。最近正好又出了新戏，周小姐自然不会错过。” 冯尔雅闻言眼珠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她正巧找不到机会接近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们，如今撞上周媛清生辰，真是天赐的良机。 就在冯尔雅向肖掌柜打听周小姐的行踪时，对面茶肆楼上的雅间里却是站着两个人。 “昭昭怎知冯尔雅一定会在今日出门？” 殷景熙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目光只淡淡扫了一眼街上的冯尔雅，便很快转回到身边少女的身上。 顾姒勾唇，她可不会告诉殷景熙，上一世正是冯尔雅“无意间”向她透露了周媛清会在明日邀请官家小姐们去这百戏苑看戏，她才会恬着脸找上门借钱的。 随后齐应善便卷了她借来的所有钱财消失无踪，导致她最后被这些官家小姐们追债，好不狼狈。 “不管她什么时候出门，我都有办法引她去百戏苑。” 第553章 入场 原来无论是冯尔雅的车夫还是百戏苑的掌柜的，都是在顾姒的授意之下故意引起冯尔雅关注的。 她已经指挥着齐应善把饵撒出去了，如今只等着冯尔雅上钩。 翌日。 冯尔雅果然换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裙衫来到了百戏苑。 周媛清过生辰，直接砸银子包了场。 那看门的小厮见冯尔雅不带请帖就想往里走，忙上前将人拦住。 “这位小姐，敢问您可有帖子？” 冯尔雅故作惊讶地捂嘴，“哎呀，我忘记带了。” 小厮打量着她的模样，见其穿着打扮都透出清贵，一时间竟也无法判定对方是不是周媛清的客人。 “那敢问小姐是哪位府上的贵人，小人先进去通禀一声。” “不必麻烦了。我和媛清这般熟稔，还通传个什么劲儿，让开。” 冯尔雅一听对方问及自己姓名身份，忙装出一副贵女特有的霸道模样把人推开。 小厮怕伤到真正的贵人，并不敢全力阻挡，推搡间就被冯尔雅钻了空子溜了进去。 “小姐，小姐……” 身后跟着的小厮穷追不舍，冯尔雅心里不禁慌乱发虚。就在这时，她突然瞧见了一个以前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千金。 “邹小姐。” 冯尔雅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身形灵巧地绕开丫鬟婆子们钻到了邹敏身边。 邹敏的父亲乃是吏部的官员，在朝中也算是有些名声。当初冯尔雅与顾灵水还在崇武将军府作威作福的时候，邹敏按照其父亲的吩咐，没少恭维她们姐妹两。 然而当得知冯尔雅从崇武将军府分家出来，又被尉坤贩盐案牵连之后，邹敏便一改往日的态度，斩钉截铁地疏远了对方。 只是她没想到，冯尔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冯小姐，你怎么来了？” 冯尔雅莞尔一笑，故作镇定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来给周妹妹庆祝生辰的。” 邹敏十分讶异，“媛清也给你下了帖子？” 正说着，追着冯尔雅跑的小厮拱手求证道。 “启禀邹小姐，这位小姐自称是周小姐的客人，可她却拿不出帖子。” 此话一出，冯尔雅登时变了脸色。 “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拿不出而是忘了带。” 邹敏何等人精，一听这话就猜到了其中原委。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尔雅，目光中透出讽刺与嫌弃之意。 “冯小姐不是最细心谨慎的人吗？怎么连帖子都忘了带了，可是最近为了应付家里的烦心事手忙脚乱？” 冯尔雅听出邹敏的讽刺，忍不住冷哼一声。 “忙是忙了些，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话间，她抬起手来抚了抚鬓角处的发丝，手腕处的衣袖滑下，露出一只精致的金镯。 这金镯是齐应善从宣城带回来的，做工和样式都是出自西域。金镯镂空处镶嵌有不少宝石，即便是戏楼里光线昏暗的地方一样光彩夺目。 一看到这金镯，邹敏这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把冯尔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她之前听闻冯尔雅在尉坤被斩首之后便变得一贫如洗，然而今日见到却发现对方虽然面容比以往憔悴了些，但穿着打扮倒是与之前没什么差异。 难不成是消息有误？ 第554章 旧友 正想着，便听到有丫鬟过来催请。 “邹小姐，各家的小姐们都已入座，就等着您过去开戏呢。” 邹敏收回目光，“这就去。” 冯尔雅适时道：“我今日过来，是来给周小姐送生辰礼物的。邹小姐若是方便，还请带个路。” 邹敏被冯尔雅睥睨的目光盯着，下意识像以前那般低了头。 片刻之后两人进到戏园子里，不少千金小姐们正聚在一起嘻嘻哈哈闲聊说话。 “诶，邹敏到了。” “刚才小厮就来通传说你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怎么过了这样久才走进来？” 邹敏笑着上前与寿星周媛清见礼，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才解释道。 “路上遇见了个人，便耽误了，不是故意来迟。” 说着她侧身把跟在后面的冯尔雅亮了出来。 “冯小姐！？” 周媛清大惊，忙对邹敏挤了挤眼睛。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邹敏摇头，“我进园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 与此同时原本热闹的千金们都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古怪地集中到冯尔雅的身上。 冯尔雅顶着巨大的压力款款上前，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微微欠身。 “周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周媛清尴尬扯了扯嘴，“的确是许久不见，冯小姐可还安好？” 在座的都是官家小姐，自然是多少听闻了一些关于尉坤和冯祯的事情。对于这个从豪门跌入尘埃之中的昔日“好友”，众人出了唏嘘之外也止不住鄙夷。 当初她在白鹿院里高高在上地欺辱顾姒，排挤其他不合眼缘的学子，如今自己却变成了丧家犬。 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中，冯尔雅强忍住羞愤之心微微一笑。 “多谢周小姐关怀，我好得很。” 就在说话间，周媛清已经把冯尔雅打量了一番。与邹敏一样，她也同样为冯尔雅如今的状态感到疑惑。 眼看气氛尴尬，一名贵女上前挽住了邹敏和周媛清的胳膊。 “不是说要请我们看戏？快坐下，我都等不及了。” 有了台阶，周媛清自动忽略了冯尔雅，招呼着大家一一入座。 台上的戏子入场，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然而众人的心思都不在台上，而是落在了厚着脸皮坐在身后的冯尔雅身上。 周媛清心里不悦，拉着小姐们们窃窃私语。 “我又没请她，她干嘛厚着脸皮来？” “难不成是家里没饭吃了，想过来蹭一顿媛清的生辰宴？” “我看未必。”邹敏打断两人的话，余光瞄着冯尔雅道，“刚才我瞧见了她手上的镯子，那成色可是不差。再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潦倒的模样。也许，她背后有什么人在帮她。” 周媛清嗤之以鼻，“谁会帮她？” “她好歹是从崇武将军府出来的，若是太过潦倒，将军府的颜面也不好看。” 听她这么一说，周媛清瞬间拧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冯尔雅还与崇武将军府的人有联系。” 如果当真如此，那她倒是不得不重新树立一下对冯尔雅的态度了。 第555章 送礼 冯尔雅装作目不斜视的模样，但其实一直用余光瞄着其他人的反应。 周媛清和几个好友窃窃私语了一阵后，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便把邹敏推了出来。 “冯小姐。”邹敏笑着转身，试探性地问道，“刚才你不是说自己是来给媛清庆祝生辰的嘛，那可曾带了礼物？”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冯尔雅。 若是她拿不出像样的礼物，那便证明她如今的“端庄清贵”不过是硬撑出来的；如果真能出手大方，那倒是能让这些贵女们另眼相看。 冯尔雅自然猜到了她们的想法，端着架子微微一笑。 “既是来参加生辰宴的，自然是带了礼物。” “是吗？那礼物在哪儿？” 忽略邹敏审视的眼神，冯尔雅故作镇定道：“我这礼物有些特别，周小姐若是想看，还请将台上的伶人们撤下去。” 周媛清有些不悦，认为冯尔雅是在故弄玄虚，但身边的几个友人却是鼓动道。 “戏可以待会儿再听，咱们先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招。” 听了这话，周媛清这才拍了拍手掌。 台上的咿呀唱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伶人们就井然有序地退回幕后。 周媛清冲冯尔雅毫不客气地抬了抬下巴，“人走了，礼物呢？” 冯尔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对方轻蔑的视线。 周媛清也好，邹敏也罢，在场不少人以前都是她昔日的跟班。以往这些人见了自己，各个都是毕恭毕敬的。 冯尔雅做梦都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魄地看这些人的脸色行事。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撩起衣袖，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脱下来放在了身板的案几上。 邹敏一看就忍不住笑了，“我说冯小姐，你该不会是要把自己戴过的镯子送给我们媛清？”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投来讥讽的眼神。 “真是失礼。” “咱们媛清是家道中落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到了要收别人戴过的首饰的地步？” “你们别说，这镯子成色确实不错，上面镶嵌的宝石也都是名贵的。” “再名贵又如何，也是别人用过的东西。” 在几人的讥讽声中，周媛清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她嘭的一声把手里的茶杯磕在案几上，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冯小姐，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不请自来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种手段来羞辱我。是看不起我周媛清，还是看不起我们周府？” 冯尔雅抿唇，“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算了，我不想与你这种人多说。来人！送冯小姐出去！” 话音落下，便见有下人上前来请冯尔雅离开。 冯尔雅攥紧了手指，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周小姐误会了，这镯子只是给你瞧瞧款式而已。我真正想要送你的礼物，是银子。” 周媛清闻言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镯子一会儿银子的。” “如果我说，现在有个一本万利的机会送上门，周小姐可会动心？” 第556章 游说（1） 周媛清蹙了蹙柳眉，抬手打断了要上前带走冯尔雅的下人们。 “你究竟想说什么？” 冯尔雅松了一口气，把那金镯子递给对方。 “周小姐不如仔细看一看这镯子究竟是哪里的货。” 周媛清不出手，反倒是邹敏把东西拿了过去。几人研究了一番，都不禁为这金镯的做工和款式惊艳。 “这款式不是像是咱们弘明国的，倒有些像西域那边的产物。” 冯尔雅赞美道：“不愧是邹小姐，一看就认出来了，这的确是西域出产的镯子。” 周媛清收回视线，“然后呢？这和你想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冯尔雅抬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展示给众人看，“不瞒各位，我今日身上的首饰都是从西域商人那购入的，不仅精致更是款式稀有。而像这样一套金子打造的头面，怎么也得卖个几百两银。” “所以，你今日其实是来炫耀的？” 冯尔雅淡淡一笑，“诸位应该都听说了我家的事情，想必也都猜到了我的处境。不瞒各位，前些日子我的处境的确不太好，但今日依旧可以穿金戴银，各位就不好奇嘛？” 邹敏挑眉，“你是不是想说，你有赚钱的法子，还和这些首饰有关？” “不错。前些日子我结识了一位在弘明与西域之间行商的商人，请他替我带了一批货物回京都售卖。原本只是想混口饭吃，没想到阴差阳错让我就此翻了身。” 冯尔雅说着自嘲一笑，理了下新衣的袖子。 “而我今日过来，就是想把这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介绍给周小姐。有财一起发，也不枉我们以前姐妹一场。” 听明白了冯尔雅的意思，周媛清却是不屑一顾。 “原来你是想拉我一起做生意，不过我又不用养家糊口，也不缺这个几个首饰银子。” “在座的各位都是官家小姐，自然是看不上几百两这样的小钱。但我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各位，既然知道大家的情况，就不会自不量力地拿些小钱来糊弄大家。” 冯尔雅说着停顿了一下，故作玄虚地看了眼身后，好像是在防备什么人偷听似的。 “实话告诉你们，这位在弘明与西域之间行商的商人，可是替城北贵人们办事的。就在一个月前，我给这位商人投了五百两银子。一月之后他行商回来，你们猜猜给我返了多少利息？” 她这么一问，大家都好奇地猜测起来。 “才投五百两银子，能有多少返利？” “顶多几十两。我大哥以前也请人从南边捎了一批货物回京都出售，除去成本和路费，别说是赚钱了，差点没赔了本。” 冯尔雅以轻笑打断众人的议论，缓缓伸手比了个“二”的手势。 “二百两。我投了五百两银子，便盈利了二百两。” “怎么可能！？” “这么高！” “这也太夸张了，当真是一本万利不成？” 冯尔雅补充，“咱们京都乃是弘明帝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光是南方一些特产又怎么能入得了大家的眼。但西域的东西就不一样了，物以稀为贵，再加上是做工精致的东西，自然是供不应求。” 第557章 游说（2） 听了冯尔雅的话，刚才还嗤之以鼻的周媛清神色不禁认真起来。 “即便如此，那利润也太高了些？你莫不是在忽悠我们？” 冯尔雅叹气，“我刚才说过了，替我行商的商人原本是为城北贵人们做事的，无论是人脉还是门路都是一等一的清楚明白。有贵人们的威名震慑，自然是一本万利。” 城北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若真是有这些人的人脉和权利帮扶，光是路费以及通过各州时接受盘点所需花费这一块就能省下不少银子。 “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样的生意能做？” 见周媛清感兴趣，冯尔雅忙拍着胸脯保证。 “周小姐不信别人也就算了，还能不信我吗？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周媛清看向身边的邹敏以及其他几名小姐们，众人似乎都有些动心。 就在这时，一名小姐警惕地追问道：“有这样的好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反而拉着咱们入伙？” 此话一出，众人都跟着戒备起来。 “是啊，你自己赚钱就是了，干嘛非要拉着我们？” 冯尔雅回忆了一下齐应善之前的说法，仔细解释道。 “各位，前往西域行商与去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南方什么时候都能去，但西北冰天雪地条件严酷，再过些日子就要封冻了。这个机会之所以落在咱们头上，是因为城北的贵人们年底公务繁忙，无暇再分心在这些小事上。而行商所需的成本可不少，以我一人之力自然无法负担。” 周媛清冷笑，“原来你是来拉着我们平摊成本的。” “话虽如此，但银子也是大家一起赚的，不是吗？我自己曾经也在崇武将军府住了这么些年，知道过年的时节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各位若是想手里宽松些，不如趁着在封冻之前再请那商人跑一次商。虽然几百两银子不是什么大钱，但也没人会白白看着银子从眼前溜走？” 见众人犹豫不决，冯尔雅决定再趁热加把炭。她叹口气，抬起衣袖假装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大家以后可都是要嫁人的，倘若我当初有这个法子赚银子，也不至于落魄了一段时日。况且婆家的人若是知晓咱们姐妹们有这样的门路和本事，谁还敢随意拿捏？” 邹敏的家里人这些日子正在给她相看婆家，冯尔雅的这话真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 她犹豫了一瞬后问道：“做这生意需要多少银子。” 冯尔雅忙回应，“行商一次至少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 不仅邹敏震惊，就连其他千金小姐们也被这数字吓到。 邹敏拍着胸口决绝，“不行，不行，这也太多了。咱们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 “是啊。” “你说几百两还行，一万两，去抢吗？” 一看大家都被镇住了，冯尔雅赶紧解释：“一万两是总共的成本，但咱们人多呀，平摊下来就没多少了。” 今日前来参加周媛清生辰宴的就有十几个人，一人出三到五百两不等的银子，便有千两了。 第558章 交易 周媛清思忖了半晌后开口道：“这样，我同意加入你的生意，但条件是你需得在三日内找到其他人一起凑够这一万两银子。” 见她发话，其他跃跃欲试的小姐们也都跟着点头。 冯尔雅攥紧拳头，感觉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好！” 从百戏苑出来，冯尔雅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坐在马车上静静等待着。 直到傍晚掌灯时分，看戏的千金们才陆续散去。 瞧见邹敏出来乘车离开，冯尔雅忙催着自己的车夫跟上。 “邹小姐，邹小姐请留步。” 看了一下午的戏，邹敏正靠在车厢中闭眼小憩。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是听错了。 “小姐，后面有辆马车跟着咱们，像是要找您的。” 听到自己车夫的提醒，邹敏这才睁开眼。 “停车。” 后面的马车徐徐追上，终于和邹敏的车身持平。 “吁。” 车轮停下，冯尔雅自对面马车上走下来。 “邹小姐。” “冯小姐，你怎么在这？” 冯尔雅坦然一笑，“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邹敏疑惑。 “关于今日提及的生意，我有些细节想要与邹小姐商议。” 邹敏闻言不仅更加疑惑，“和我商议细节？你刚才在百戏苑的时候怎么不说？” 冯尔雅笑的意味深长，“因为有些好处我只想与邹小姐分享。” 邹敏虚眯了一下眼睛，主动把车帘撩开。 “有什么话上来说。” 冯尔雅顺势上车，开门见山道：“我知道邹小姐的长姐是太子少保的儿媳，想必她一定认识许多有权势的夫人们。” 邹敏一听这话就反应过来，挑着眉道：“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若是邹小姐能够通过邹大小姐将我引荐给更多的夫人们，想必一万两银子很快就能凑齐了。作为回报，我可以向邹小姐提供五百两银的利息。” 邹敏放在膝上的手指猛然攥紧，显然是心动了。 “这……” “只需要引荐一下，邹小姐就能白得几百两银子。况且愿意出钱的人越多，咱们就能挣更多的银子。邹小姐也及笄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不如趁机多给自己存些嫁妆，以后去了婆家也能被高看一眼，不是吗？” 邹敏被游说得心动不已，咬牙点了头。 “好，我替你问问长姐的意思。不过能不能说动她们，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邹小姐。” …… 崇武将军府。 顾姒将新收到的密信展开，里面详尽地记录了冯尔雅最近的行程以及和哪些人见了面。 “哼，果真不出所料。” 瞧见信纸上所罗列的那些姓名，顾姒眼底浮现出讥讽之色。 冯尔雅如今所拉拢来给自己投钱的官家小姐和夫人们，正是上一世她恬着脸求上门的那些人。 只是这一世骗人的变成了被骗的，一切结果都将颠倒过来。 顾姒把收到的密信烧了，让盛歌前往永昌王府走一趟，把自己的口信带给殷景熙。 “一切都已就绪，可以收网了。” 第559章 收网 “莫卢公子，这些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找人凑来的银子。一共一万两，你可要收好了呀。” 冯尔雅把鼓鼓囊囊装满银票的钱袋子递给齐应善，眼中的期盼之色浓得快要溢出来。 齐应善同样眼睛一亮，即刻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钱袋的瞬间，东西却给冯尔雅收了回去。 “你这是……”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莫卢公子既然收了钱，是不是给我立个字据？” 齐应善先是错愕一瞬，随即伸手刮了下冯尔雅的下巴。 “小丫头跟我耍心机？你这是不信我啊？” 冯尔雅避开对方的手，娇媚地往齐应善的怀里钻。 “我自然是相信莫卢公子的，只是这些钱不是我一人的。这个要求也是凑银子的时候贵人们提出的，须得让莫卢公子立下字据才行。” 冯尔雅眯起眼睛观察着齐应善的脸色，吃一堑长一智，在尉坤身上摔了个大跟头，她总该学聪明些才行。 谁知齐应善毫不犹豫地点头，“应该的，纸笔拿来。” 冯尔雅没想到他这般爽快，忙把备好的东西呈上来。片刻之后，她心情激动地拿着齐应善亲自立下的字据。 齐应善放下笔，伸手把人搂住，“看清楚了，签字，私印，一个不少。这回你总该信我了？” 冯尔雅大喜，收了字据就去攀对方的脖颈。 “莫卢公子此去至少又得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见面，可别忘了奴家。” 齐应善早就被勾得身体火热，毫不犹豫地把人打横抱起去了里间。 冯尔雅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 不知何时齐应善已经悄悄离开了酒楼，把冯尔雅独自一人凉在了房中。 冯尔雅穿上衣服呼唤了几声“莫卢公子”，在没得到回应之后立刻去检查塞在内衫兜里的字据。看到白纸黑字的字据，她噗通狂跳的心脏这才安定了下来。 “真是的，走了也不说一声。” 简单的梳妆之后，冯尔雅离开了酒楼。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刚刚才与她温存过的“莫卢公子”此刻就在同一家酒楼的另外一间雅间内。 “两位贵人，这一万两银票我也给您拿回来了，这次该给我全部的解药了？” 顾姒掂了掂钱袋，满意勾唇，紧接着一个布包自她手中抛出。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里面除了解药之外还有三百两的银票，当做是你的工钱。” 拿了东西，齐应善大喜过望。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见他慌着要走，顾姒冷声提醒道：“你从冯尔雅手里骗了银子，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找你。这些日子你别随意露面，老老实实待在赌坊里就行。” “是！是！您就放心。” 这点不用顾姒提醒，齐应善自己也是省得的。 一万两银子，这可比他入行之后所有骗来的银钱加起来还多。 也不知这位模样出挑的贵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若是能长期一起行骗，倒不失为一个发家致富的法子。 就在齐应善盯着顾姒的面容出神的时候，一记冷厉的目光如刀刃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齐应善察觉到殷景熙周身散发出来的骇人威压，忙咽了唾沫把头低了下来。 第560章 失手 当日齐应善突然从酒楼里消失，冯尔雅便觉得有些可疑。 接下来好几日她都在京都城里四处寻找齐应善，只是这个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日再看到冯尔雅失魂落魄地从外面回来，顾玥怡终于把她拽住。 “尔雅，你这一整日都跑到哪里去了？” 不等她回答，里屋里便传来老夫人刻薄的咒骂声。 “还能去哪儿，偷汉子去了呗。” 顾玥怡脸色一沉，“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说尔雅呢。” 没有冯尔雅的贴身照顾，老夫人这几日又闹开了。闻言她拄着拐杖出来，阴阳怪气地指着冯尔雅骂道。 “小娼妇，有了男人连自己祖母和母亲都不要了！没良心的白眼狼！” 冯尔雅脸色大变，这几日积压在心底的惶恐和烦躁不安一瞬间爆发出来。她拍开老夫人指着自己鼻子的手，一把擒住对方的衣襟。 “你胡说什么！？” 老夫人没想到冯尔雅会对自己动手，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回过神来之后，却是十倍百倍的恼怒。 “怎么，只需你做不许我说吗？就你身上那些骚味，我隔着门板都能闻见！你个贱蹄子还敢跟我动手，你想谋害亲祖母不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迫使老夫人闭了嘴。 冯尔雅忍无可忍甩了她一个巴掌，把人直接扇倒在了地上。 顾玥怡见状吓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安慰冯尔雅别激动，还是该去扶地上的老夫人。 “哎哟，哎哟！杀人了，杀人了喂！”老夫人倒下的时候崴到了脚，一下子就哭嚷起来。 “母亲，母亲您没事？” 老夫人抓着顾玥怡的胳膊，尖利的指甲隔着衣袖都掐得她皱紧了眉头。 “玥怡，这便是你生的好女儿！居然敢打我，她敢打我！我明日就去报官，让官差来抓她。像她这种白眼狼，就该死在外面！” 在提倡礼仪教化的弘明国，殴打辱骂长辈可是重罪。 一旦这件事传出去，冯尔雅即便不用坐牢，也会受到众人的唾弃和谴责。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竟是比被夫家休弃更加恐怖的帽子。 冯尔雅这几日如同惊弓之鸟，此刻听到“报官”二字，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老夫人见状却是得逞狞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要想求我原谅，就先给我脱光了衣服跪倒院子里去！” “母亲！” 顾玥怡被老夫人恶毒的想法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而老夫人却是不依不饶，甚至伸手抓住拐杖抽打冯尔雅的小腿。 “贱人，给我跪下！跪下！” “嗯！” 冯尔雅走神之际吃了两棍子，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顾玥怡心疼女儿，奋力抓住住老夫人的手腕。 “母亲别打了！尔雅她刚才只是气急了，不是有意要伤你。”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却见冯尔雅粗暴地从老夫人手里把拐杖夺了过去，反手重重地敲在了老夫人的头上。 登时自老夫人额间流下一股嫣红的鲜血。 “啊——！” 第561章 拒绝 “母亲，母亲！？” 顾玥怡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将冯尔雅从失控之中唤回了神智，她双目猩红地喘着气，手里握着的拐杖还滴着鲜血。 等她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冯尔雅只觉得浑身沸腾的血液瞬间逆行。 嘭——！ 拐杖落地，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地上。 “祖，祖，祖母？” 冯尔雅颤颤巍巍伸手去摸老夫人的身子，这才发现她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唯有嘴唇微微张着，却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顾玥怡哭着用手去堵她头上的伤口，但汩汩鲜血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反而染了她一身的血污。 “母亲，母亲！” 冯尔雅咽了口唾沫，慌乱地替自己开脱。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一直责骂我，我才没忍住。”说到后面甚至害怕地哭起来，“娘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玥怡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别说这些了，快把你祖母抬到床上去躺着。” 老夫人虽然年迈，但常年奢靡的生活让她养出了一身的肥肉。顾玥怡和冯尔雅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她搬回了床上。 顾玥怡双手上的血迹擦在衣服上，然后推了一把冯尔雅道。 “快去请大夫来！” 冯尔雅恍然回神，急急忙忙往门外走。然而刚踏出去两步，人就站住了。 顾玥怡见她不动，又急又气地催促。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冯尔雅惨白着脸色回身，颤抖着声音道：“不能请大夫。” “什么？” “大夫一到，祖母定会向他告状，到时候我可就要去坐牢了。” 顾玥怡愣住，随即摇头道：“不会的，你祖母不会说出去。” “她会的！”冯尔雅崩溃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神色慌张中又透出十足的恼恨，“娘亲刚才没听她说嘛，她要去报官，要让官差来抓我。” 顾玥怡上前抱住冯尔雅，“你祖母说的都是气话，你是她亲生的孙女，她怎么可能会让人抓你呢。” “就算她不会，那看病的大夫呢？”冯尔雅嗜血的瞳孔中倒映出顾玥怡错愕的面容，“如果大夫来了，一定能看出祖母头上的伤口是外物击打造成的。到时候就算祖母不开口，大夫也会向官府举报。” “那，那要怎么办？就算不请大夫，总该要去药铺抓些药材回来给你祖母止血。” 冯尔雅咬住唇瓣，浑身抖得停不下来。 “祖母这伤势严重，抓药又要花一大笔银子。” 听她这么说，顾玥怡瞬间发火。 “那也得治啊，她可是你祖母。” “哪有祖母把自己的亲孙女往死里逼的！？今日若不是她百般挑衅，我也不会失手将她打伤。都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冯尔雅崩溃地嘶吼，眼中滚落一串串泪珠。 顾玥怡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担心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只觉得一颗心脏被撕成了两瓣。 “我的尔雅……”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冯尔雅才缓缓控制了情绪。齐应善与老夫人的事情凑在一起，让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娘亲，咱们逃走。” 第562章 被骗 听到这个提议，顾玥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冯尔雅抿唇，把齐应善突然消失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这几日找遍了京都城，哪儿都没有发现莫卢山的踪迹。” 顾玥怡一时接受无能，差点没翻着白眼晕过去。 “可，可你不是说莫卢山绝对靠得住吗？他之前不还给了你二百两银子的利息？” 说到这，冯尔雅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掉眼泪。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他先给我一些利息将我套牢，然后又撺掇我去向别的贵人借钱给他行商。可等他一拿到钱，就消失不见了。” 为了赚更多的银子，冯尔雅把之前赚来的本金加利息全都给了齐应善。如今她手里出了几十两现银外，就只有冯府的地契还能值些银子了。 顾玥怡抽气，“你不是有他立的字据？咱们可以去告他！” “没用的。” 冯尔雅崩溃地甩了甩头，“我已经拿着字据去了他之前下榻的客栈，但掌柜的说他们那根本没有一个叫莫卢山的人。还说之前的商队也是别人的，和莫卢山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没猜错，莫卢山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顾玥怡闻言终于身子一软，连带着冯尔雅一起瘫倒在地。 “这个挨天杀的莫卢山！他怎么敢，怎么敢！” 冯尔雅抓着她的手，“娘亲，此事若曝光出去，之前借钱给咱们的贵人定不会放过我们。趁着还没东窗事发，咱们快些离开京都城，如此才能保住性命啊！” 顾玥怡傻了，“怎么会这样……” “娘亲，没时间了。咱们快些离开！” “那你祖母怎么办？” 冯尔雅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狠了狠心道。 “别说祖母现在的情况无法远行，就算她身子康健的时候也未必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腾。况且就算咱们勉强把她带走了，等她一醒，照样会去官府揭发我。” “娘亲，咱们的命和祖母的命，你只能选一样。” 听完冯尔雅的话，顾玥怡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受够了老夫人的刁难和磋磨。但那毕竟是她的生母，情理上她还是有些不舍。 然而就在这时，昏迷之中的老夫人悠悠转醒。她睁眼后看见了冯尔雅，竟是气若游丝地咒骂道。 “我，我要告你。你这个，逆子，等着吃，吃牢饭……”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冯尔雅与顾玥怡同时变了脸色。 冯尔雅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我去收拾东西，娘亲与祖母道个别。” 此话一出，老夫人从愤恨转换为诧异和惊慌。 冯尔雅摔上房门，顾玥怡这才慢慢挪动脚步来到老夫人跟前。看着满头鲜血的老夫人，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母亲。” 老夫人紧张地盯着她，眼神一下子变得可怜又无助。 “玥怡，你，你们要去哪里？” 顾玥怡不敢看老夫人的眼睛，只低头握住她苍老的手。 “母亲，你不该逼我们。” 第563章 搜查 老夫人嘴唇颤抖，头顶的伤口痛得她眼睛发花，但她却是不敢眨眼，生怕顾玥怡下一秒就会丢下自己离开。 “是不是尔雅那个贱蹄子撺掇你丢下我？” 顾玥怡蹙眉，“母亲，您年纪已经大了，出不了远门。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银两，还会找大夫来给你治病。” 话刚说到这，老夫人却骤然发力拽住了顾玥怡的手指。 “你，你就是想丢下我！” “母亲！” 顾玥怡吃痛，想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老夫人竟是不依不饶地扑过来。 “你，你们休想撇下我……” “娘亲，东西收拾好了。” 冯尔雅背着两个小包袱进屋的时候，恰好撞见老夫人鬼魅似地纠缠着顾玥怡不放。她愣住了一瞬，随即冲过来强行把老夫人推开。 “别碰我娘！” 老夫人“咚”的一声摔回床上，撞出一声闷响。 “母亲？” 顾玥怡下了一跳，忙上前探查老夫人的情况。 冯尔雅却是抓住她的手起身，“别管她了，咱们快走。” 见顾玥怡面露犹豫之色，冯尔雅板着脸劝道。 “祖母年纪这么大了，官差不会为难她的。反倒是咱们，如果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咱们欠了那么多银子，你猜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家小姐夫人们会让我们怎么还债？” 顾玥怡身体一僵，她以前也至少半只脚迈入过那个贵族圈子的，自然知道那些人只是表面看着风光，实际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若是被她们抓到，关进大牢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故意卖去什么勾栏青楼里还债。 一想到这，顾玥怡心中仅存的一丝愧疚和犹豫瞬间被求生的意识击碎。她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老夫人，便咬牙跟着冯尔雅离开了冯府。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一脸怒色的周媛清以及邹敏便领着几十名身材高大的家丁大刀阔斧地冲进了冯府。 “冯尔雅何在！？” 一声厉呵，无人回应，反倒是周媛清嘹亮的嗓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 “小姐，这里好像没人。” 邹敏脸色一变，“该不会真是跑了？” 周媛清跺脚，“给我搜！” “是！” 一声令下，家丁们四下散开。 周媛清看着冷清的宅院咬牙启齿，“该死的冯尔雅，竟敢骗我！” 邹敏更是吓懵了，只觉得手脚冰凉发软。 “我可是把她介绍给了我长姐，还替她引荐了不少夫人们。若冯尔雅真是骗子，那我就完蛋了。”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周媛清突然接到了一封陌生人送来的密信。信中提及冯尔雅借钱行商的事情都是骗局，请她速来抓人。 周媛清虽然被密信中的内容吓了一跳，但还是抱有一丝怀疑。 然而就在这时，邹敏哭哭啼啼找上门来，说她也收到了一封同样的密信。 周媛清不得不重视起来，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的原则，决定立刻带人前来查看。如果冯尔雅还在，就当是被人戏弄了；如果冯尔雅真的想要跑…… “小姐！人找到了！” 第564章 咽气 家丁的声音唤回了周媛清的思绪，她与邹敏对视一眼，一起快速冲了里屋。 “冯尔雅，你……” 话还没出口，却见屋子里并没有冯尔雅的身影，反倒是床上躺着一个满脸是血，快要咽气的老太婆。 一开始她还能嗔唤几下，喊几声救命。然而长时间的失血让她体力迅速流失，若不是周府的家丁把她摇醒，她只怕是会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啊！” 胆小的邹敏惊呼出声。 周媛媛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 家丁解释道：“回小姐的话，这老婆子自称是冯尔雅的祖母。” “祖母？” 周媛清上前一步，忍着难闻的血腥味质问道。 “冯尔雅何在？” 老夫人对上周媛清的面容，原本昏暗的眸子里迸发出骇人的怨毒之色。 “那个贱人！她，她打伤了我，带着钱财跑了……” “跑了！？”周媛清和邹敏对视一眼，“什么时候走的？” “就，就刚，刚才……” 老夫人费力起抬起手指着门外的方向，竟是在弥留之际看到了顾玥怡和冯尔雅的身影。 “贱，贱人，回……” 然而还没等她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手却脱力地垂了下来。 她这一生平淡过也风光过，却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女儿和孙女的手上。 老夫人至死还瞪着眼看着门外的方向。 死不瞑目。 ……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城门戌时关闭，冯尔雅和顾玥怡准备在关城门之前混着其他人百姓一起离开。 然而就在她们母女两人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却见一队守卫快速集结起来，提前把城门封了。 此番举动自然引来百姓们的议论。 “我们还没出去呢，怎么就关门了。” “这不是还没到戌时吗？” “我这刚收了摊，还想赶着回家呢。” 站在城墙之上的守卫首领高举火把呵斥道：“肃静！” 听到响动，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只见那首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一副画像。 “刚才接到命令，城中出了两个女骗子，从各大官家小姐手中骗取了一万两的白银。衙门接到报案，即刻封城搜查。自明日起，凡是出入城门的人和货物皆得接受盘查。你们之中若是有人见到过这画里的两人，皆可向衙门举报。一旦线索属实，赏银百两！” 此话一出，百姓大哗。 “哎呀，这可真是江洋大盗了呀！” “一万两银子，那得装满一屋子了？这么多银子，如何能带出城。” “你个傻子，人家富人都是用银票的。你以为像你我似得，口袋里装的都是铜板？” “让我看看，咱们之中有没有女骗子？” 周围人议论纷纷，顾玥怡和冯尔雅却是吓得脸色惨白。 “尔雅，怎么办！？” 冯尔雅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下意识低下脑袋掩去自己的容貌。 “快走！” 幸好现在天黑了，她们趁着夜色离开倒是没引起别人的怀疑。无路可去的两人下意识回到了冯府。 然而刚走到巷口，却看到不少百姓围聚在冯府大门口。一队官兵从府里出来，手里还抬着一席用白布蒙起来的尸首。 第565章 逃窜 “嘶——！” 顾玥怡倒抽一口凉气，“母亲！” 冯尔雅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拖到了角落里躲起来。 “别出声！” 两人探头探脑地望去，且见周媛清和邹敏两人正愤怒地和衙役告状道。 “这老太婆死之前可说清楚了，她是被冯尔雅那个贱人打死的。这贱人和她母亲不仅骗了我们银子，还打死了自己的祖母。你们一定要把她们抓到！” 听到周媛清的话，冯尔雅与顾玥怡惨白着脸色快步离开。 两人在城里走了一圈，发现各家客栈和酒楼门口都被官兵贴上了她们的画像。若是住店，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直到深夜，疲惫不堪的两人才在一条小巷之中坐了下来。 冯尔雅抹了把眼泪，“娘亲，现在要怎么办？” 母女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 顾玥怡也是又饿又疲惫，事发突然，她们出逃之前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此时只感觉腹中饥饿如烈火在烧，让人难受的头脑昏沉。 “官兵四处抓人，咱们今晚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出去。” “可是这么晚了，咱们又能多去哪儿？” 顾玥怡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顾姒，去找顾姒。” 冯尔雅大惊，“娘亲你疯了！顾姒和我们不共戴天，她怎么可能会收留我们。” 顾玥怡却道：“那你可有别的去处。” “我……” 见她哑然，顾玥怡这才拧着眉头分析道。 “别的不说，我好歹姓顾，是顾姒的姑母。她若见死不救，我就拖她下水，说是她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冯尔雅很是怀疑，“顾姒会乖乖听咱们的话？” “如今这情况，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况且顾姒虽然恨咱们，但骨子里却是个邪性的。我们被抓走定罪，只会丢崇武将军府的颜面。但如果离开，一切都将是悬案。你那是不是还有冯府的地契，拿去给顾姒，让她送我们出城。” 小半个时辰后，秋水扣响了顾姒的房门。 “小姐？小姐您睡了吗？” 顾姒在黑暗之中睁眼，把放在床头的烛火点燃。 “怎么了？” 秋水推门而入，拧着眉头道：“小姐，表小姐和顾夫人悄悄找上门，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哦？” 顾姒挑起眉梢，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此时已经是半夜丑时，崇武将军府的人都已睡下。 顾玥怡和冯尔雅不敢走正门，而是给看守角门的小厮塞了银子悄悄送了消息进来。 “替我更衣。” 见顾姒当真要见那两人，秋水眉头皱得明显的痕迹。 “这么晚了，顾夫人和表小姐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小姐要不要先让她们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顾姒穿上外衫，低头掩去眼底的冷笑。 “既然说是急事，那又怎么好让人家在冷夜里等着。” 一刻钟后，顾玥怡和冯尔雅坐在了觅云院的偏厅之内。 两人衣衫凌乱，面容憔悴，身后还背着行李，全然是一副仓皇之中逃命的打扮。 第566章 求助 面对二人的到来，顾姒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表现得十分镇定淡然。 相比之下顾玥怡和冯尔雅却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坐立不安。秋水送上茶点的时候，推门而入的声响便能把冯尔雅吓得一哆嗦。 顾姒将二人的神态看在眼里，却并未做声。 “姑夫人请用茶。” 秋水把杯子递到两人跟前，顾玥怡伸手去接的瞬间，秋水却是突然惊叫出声。 手里的托盘与茶杯一起落地，瞬间砸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顾玥怡的身上，烫得她豁然起身。她刚想开口骂人，却听秋水指着她的手说道。 “血！姑夫人手上全是血！” 顾玥怡被秋水的话惊到，下意识把手缩回了衣袖之中。冯尔雅起身挡在顾玥怡身前，把她与秋水隔开。 “你看错了，那不是血。” “可我明明……” “秋水。”不等秋水说完话，顾姒就先一步将她打断，“姑夫人手脏了，去打些水来。” 顾玥怡闻言错愕地抬头，正好撞入顾姒似笑非笑的眸色中。 顾玥怡咽了口唾沫，冯尔雅拉着她逃离冯府的时候，她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都是老夫人留下的。 秋水紧看了眼顾姒，见自己主子镇定自若，她惶恐的心脏这才缓缓安定下来。 “是。” 等秋水离开，顾姒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 “姑母半夜找上门，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不妨有话直说。” 顾玥怡开口之前看了眼厅外的方向，随即便听顾姒说道。 “姑母放心，爹娘与兄长早已入睡。” 听她这么说，顾玥怡总算放下了戒心，随即冲身边的冯尔雅使了个眼色。 冯尔雅起身，把准备好的地契放在了顾姒手边。 “姑母这是何意？” “我和尔雅被人陷害，惹上了官司。这是我们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还请姒儿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送我们出城。” 顾姒垂眸看了那地契一眼，又挑眉看向冯尔雅。不用开口，后者的脸皮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毕竟就在前不久，顾姒还想以五百两的价格买这张地契。冯尔雅拿乔没同意，谁知今日却一分钱不收，原封不动地把东西送回到顾姒手中。 见冯尔雅羞愤地快要晕过去了，顾姒这才收回视线。 “姑母该不会是惹上了人命官司？若是你恶意伤了人，我可不敢冒险救你。” 顾玥怡抿了下唇瓣，坦然道：“我手里的血是老夫人。” 顾姒挑眉。 顾玥怡道：“老夫人死了，是我和尔雅杀的。” “娘亲！” 见她一开口就把内情和盘托出，冯尔雅吓得惊呼出声。 顾玥怡却抬手打断她的话，“事已至此，咱们不说，等到明日姒儿也会知道。” 如今周媛清和邹敏已经报了官，衙役满京都城地搜查她们，即便此时不说，顾姒明日听到消息也会知道。 而且顾玥怡坦言自己杀了人，也是想给顾姒一个下马威，将她镇住。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顾姒听完这件事之后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甚至有些困惑的模样。 “姑母杀了叔奶奶，却求我把你们送出城。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指使你们杀的人呢。” 第567章 谈判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窝藏嫌犯也是重罪。姑母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一张可有可无的地契就帮你们出逃呢？万一被官府查到，整个崇武将军府都会受到牵连。” 顾姒一番话问得顾玥怡和冯尔雅二人面色凝重。 冯尔雅心里尴尬又窝火，不禁加重了语气。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我和娘亲若是被抓，你们崇武将军府脸上就有光了吗？” “尔雅。” 顾玥怡安抚地看了冯尔雅一眼，这才再次看向顾姒。只是这次的眼神之中却是多了一抹以往没有的破釜沉舟与决绝。 “顾姒，以前我们对你不好，我也知道你恨毒了我们。这次求到你跟前来，也正是因为如此。” 顾姒挑眉，“姑母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顾玥怡深吸一口气，“老夫人以前常常斥责刁难你，我也对你不好。如今我们之间相互残杀，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我们杀了老夫人，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说着，顾玥怡缓步走到顾姒跟前，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明白你的心性。与其让我们母女就此被官府抓到关入大牢，不如让我们永远当个逃犯更加解气，不是吗？” 此话一出，顾姒原本平静的嘴角微微勾起。 顾玥怡一看顾姒这个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这个侄女，其实从来就不是什么温顺的猫咪，而是一只潜在密林中的猛虎。 当初她真是瞎了眼，才会一心附和老夫人的野心，找顾姒的麻烦。 只是人生在世没有后悔药，顾玥怡只能自己咽下恶果。 “只要你送我们平安离开京都，我保证从今以后绝不再回来。但如果你执意要把我们送官，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听完顾玥怡的剖白，顾姒陷入短暂的沉思。恰好秋水端着热水进屋，顾玥怡转身去处理自己身上的血迹。 “小姐……” 看顾姒走神，秋水神色不安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奴婢刚才去准备热水的时候，听到守夜的下人们说府外不断有官兵往来，说是在搜查什么杀人嫌犯。” 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看向顾玥怡和冯尔雅二人，不断给顾姒使眼色。 “杀人犯。” 顾姒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秋水，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让姑母和表妹休息。” “什么？” 秋水以为自己听岔了，眼睛瞪得滚圆。 顾姒叮嘱道：“让家丁准备好马车，明日一早我要出城。” 顾玥怡和冯尔雅闻言猛地转身看来，绝望的眼中总算透出希望之色。 清晨。 天色刚亮，崇武将军府的马车便缓缓朝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守城的侍卫手持长刀来回巡查，凡是出入的马车与行人都得接受最严格的盘查。 秋水神色凝重地坐在车辕上，紧张地双手紧紧搅在一起。 相比之下身边的盛歌就要淡然许多，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把玩着匕首。 “安心，小姐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 第568章 搜查 侍卫们在看到徐徐驶来的崇武将军府马车时，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昨晚闹出人命的冯府原本就是从崇武将军府分家出去的。这正值全城搜查嫌犯的时候，将军府的马车却要出城，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 几人交头接耳了一阵，一齐上前将车拦下。 “停！” 盛歌拉紧缰绳，故作疑惑道：“做什么？” “城中搜查嫌犯，凡是来往车辆都得接受盘查。敢问车内可是将军府的主子？” 秋水柔柔弱弱开口，“车内是咱们将军府的大小姐。” 侍卫对视一眼，拱手施礼。 “按照要求，我等必须入车检查，还请顾大小姐恕罪。” “放肆！” 盛歌突然暴怒，握着匕首的胳膊横着拦在车前。 “我家小姐身份贵重，尔等不得无礼。” 此话一出，跟在马车后面的侍卫们齐齐拔出腰间的长刀。 按照规定，一品大员的府邸之内是允许屯养府兵的。而眼前这些人又都是顾战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光是通身的肃杀之气就足以将四周的守城侍卫给镇住。 然而在这一群壮汉之中，却混杂着两个身材纤瘦矮小的男子。他们同样穿着府兵的衣服，只是全程都低着头缩在其他府兵身后。 若仔细与城门边上贴着的通缉令比对的话，便能发现这两人正是全城搜捕的顾玥怡和冯尔雅。 只是在这些身强体壮的府兵面前，侍卫们紧张地手心冒汗，哪有功夫注意其他。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一阵轻柔的嗓音自车内传出。 “都住手。” 侍卫们抬头，且见柔嫩白皙的手腕探出来轻轻撩开车帘，紧接着一位戴着面纱的绝美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盛歌忙伸手扶住顾姒，“小姐怎么出来了？” 侍卫们一时间被顾姒的美容所震慑，回过神来之后忙拱手。 “顾小姐。” 顾姒缓缓走下马车，笑着对他们点头。她微微一抬手，府兵们就收起刀剑退了下去。其中顾玥怡和冯尔雅直接退到了府兵的最末尾处，生怕被守城的侍卫注意到。 侍卫咽了口唾沫解释道：“顾小姐息怒，昨晚官府接到报案，说冯府出现了命案。咱们哥几个也是受了上峰的指示才在此盘查。”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搜查嫌犯乃是要紧事，各位官爷请便。” 看顾姒这般通情达理，侍卫们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毕竟顾姒身份特殊，不敢轻易得罪；又加上她这般爽快，反倒是让人放下了戒心。 “既然顾小姐都这般说了，那说明车内定没有藏什么人的。” “还是看一看，规矩不能废。” 顾姒对秋水抬了抬下巴，后者便挽起车帘，将车厢内的情况展示在众人面前。 只见车内空间宽敞，但除了必要的座位之外却没有过多的陈设。相比起其他大户人家的马车来说，崇武将军府的马车算是简陋的了。 再加上顾姒为人这般温和有礼，这让守城的侍卫们在对崇武将军府原本就不错的观感上又提升了一不少。 只稍微看了一眼，侍卫就收回眼神。 “没问题，放行！给顾小姐添麻烦了。” 第569章 出城 顺利通过盘检，马车徐徐驶出城门。 顾玥怡和冯尔雅母女二人混在府兵之中离开京都的瞬间，窃喜、不舍、难过、不甘等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冯尔雅抿着唇瓣回头望了一眼城门上“京都”二字，还没来得及感伤，就被顾玥怡一把摁住了脑袋。 “别回头！” 刚说完，且见城门之上巡视的士兵眺望过来，吓得冯尔雅忙垂头跟上。 出城之后，马车一直驶到了通往沁县与荣县的分岔路。 府兵们各个身强力壮，倒是没一个人喊累。 但顾玥怡和冯尔雅娇生惯养的，光是走了这么一截路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 尤其是冯尔雅，此时的她眼眶通红，只感觉脚掌都被磨破了皮。心里甚至在怪罪顾姒，认为她明明出了城却不请自己和顾玥怡上车，分明就是有意刁难她们！ “小姐当心。” 顾姒扶着秋水的胳膊下车，抬眸便撞进了冯尔雅怨恨的眼眸中。她挑了挑眉，指着前方其中一条道路。 “已经出城了。你们顺着这条道往前走便能通往荣县，到了荣县之后乘船南下，就可回到蜀都。” 顾玥怡忍着脚痛朝顾姒福身行礼。 “多谢。” “不必。”顾姒悠悠看了她一眼，“从今以后咱们之间再无瓜葛，就算以后你们被人抓住了，我也不会承认今日发生的一切。” 顾玥怡蹙了蹙眉头，倒是没敢顶嘴。 一旁的冯尔雅十分气恼地脱下府兵穿的粗布外衫丢在地上，拉住顾玥怡的胳膊。 “娘亲，我们快走。” 两人走后，秋水不满地跺了跺脚。 “表小姐这是什么态度！？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盛歌抱着胳膊冷笑，“驴教三遍都会转弯。这母女两人吃过多少次教训了，还是死不悔改，活该她们如同丧家犬一般流亡。” “说得好！”秋水热烈鼓掌。 二人正聊得欢实，这边顾姒已经默默登上了马车。 “秋水，别让夏小姐久等。” “这就来。” 秋水坐上车辕，吩咐车夫去往之前顾姒与殷景熙以及夏南晴等人一起聚会过的庄子。按照约定，夏南晴会在那里等她们。 盛歌没跟着上车，而是向顾姒道别。 “小姐，那我就先去了。” “注意安全。” 盛歌拱手，“小姐放心。” 崇武将军府的马车调转车头驶向别的方向，盛歌却是看了一眼分岔的官道，跟着顾玥怡和冯尔雅的脚步追了上去。 刚走上官道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母女二人就已经气喘吁吁地坐在了路边休息。 “娘亲，这条路也太长了，刚才顾姒说咱们得走整整两日才能抵达榕县坐船南下。万一途中官兵追上来了怎么办？” 顾玥怡闻言却是冷冷一笑，“谁说咱们要去榕县了。” “怎么？难道我们不回蜀都吗？” 顾玥怡叹了口气，“我的傻孩子，咱们祖籍就是蜀都的。那些官兵在京都抓不住我们，定会传信给蜀都的衙门。我们若是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冯尔雅蹙眉，“那顾姒她还给我们规划回蜀都的路线……她是故意的！” 第570章 换路 冯尔雅恨恨啐了一口，“好她个顾姒，表面上说是送咱们出逃，实际却是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难怪她刚才临别的时候还说什么，如果以后我们被抓，她也不会承认曾经送我们离开京都的话。” 顾玥怡也幽怨地眯起眼睛，“这个顾姒，临到头都想害我们，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不甘心的有两件事，第一是在离京之前没能看到这贱蹄子身败名裂，第二就是没查出和你父亲通奸的狐狸精究竟是谁。” 听了顾玥怡的话，冯尔雅心中也是一片惆怅。当初她那么风光的被接到了京都城，成为了崇武将军府的表小姐，原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谁知如今却落得离京逃亡的下场。 光是想到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冯尔雅就止不住泪湿了眼眶。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 “娘亲，如果不去榕县，那我们要去哪儿？” 顾玥怡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去沁县。” “沁县？太危险了，沁县是距离京都城最近的地方，官兵肯定马上就会追查到那儿去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顾姒一回到京都，肯定会提醒官府往蜀都的方向追查。而咱们就躲在沁县，等到风声过了再决定去向也不迟。” 冯尔雅钦佩地望着顾玥怡，“还是娘亲聪明！” 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母女二人便重返岔路口的位置，重新选择了通往沁县的道路。 而就在密林之间，盛歌一直抱着胳膊看着她们。 “小姐果然没猜错。” 按照顾姒的推断，生性多疑的顾玥怡一定不会轻易采纳自己给出的建议。她们极有可能会放弃回蜀都的计划，选择前往沁县。 而就在沁县之中，还有顾姒给她们留下的惊喜。 …… 当天下午，顾姒与夏南晴一起返回京都，刚拐上通往崇武将军府的街道上，就瞧见密密麻麻的马车堵在了路中央。 与此同时不少百姓们也围聚在道路两侧，对着这些马车指指点点。 “你们听说了吗？冯家的人和崇武将军府分了家后，先是女儿女婿合离，紧接着冯大人又牵涉进了贩盐案里差点被杀头，如今连人命官司都闹出来。” “何止呢！听说啊，这命案也是因为那冯家母女骗了不少官家小姐的银钱，因为分赃不均才杀人的。” “哎哟哟！真是造的什么孽哦。” “要我说，这冯家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有崇武将军镇着，她们尚且不敢为非作歹。如今一分家，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夏南晴看向顾姒，“糟糕，肯定是那些官家小姐们找不到顾玥怡和冯尔雅，就抛来找你们的麻烦。” 顾姒耸肩，无所谓道：“想找麻烦也得拿出证据来。冯家和我们早就分了家，连尉坤贩卖私盐，皇上尚且没有因此牵连我们。区区被骗了几两银子，又有什么理由找到我们头上撒野。” 说完，顾姒冲秋水抬了抬下巴。 “去，叫人把路清出来。” 第571章 找茬 “让开让开，顾大小姐回来了。” 一阵嘹亮的呵斥声响起，引得众人齐齐回头。 且见十余名高大威猛的府兵手持长刀小跑而来，强行将看热闹的百姓和堵在路中间的马车驱散。 顾姒带着夏南晴以及秋水款款走到府邸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顾战、顾戎以及云傲雪三人焦头烂额地与周媛清以及邹敏等人对峙。 “昭昭！” “妹妹！” 顾姒快步上前，下意识扶住云傲雪的胳膊。 “娘亲怎么出来了，快进府坐着休息。” 顾战和顾戎看到顾姒安全现身，这才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 顾姒抿唇，侧眸看了一眼带着一众家丁守在他们府邸门外的周媛清和邹敏等人。周媛清脸上的恼怒之色明显，而她身边的邹敏却是通红着一双眼睛，明显是刚哭过。 “周小姐？这大风天的不在自己家里待着，跑到咱们府上来做什么？” 周媛清拧着眉头，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既然是大风天，顾大小姐不老实在家，这又是上哪儿去了？” 顾姒秀眉微挑，为周媛清的不敬而失笑。 “我向周小姐发问，是因为周小姐无缘无故带人堵了我的府邸。而我去了哪儿见了谁，周小姐又有什么资格询问呢？” 周媛清哼道：“我来这里是因为冯尔雅骗了我的银子，我要追查她的行踪。” “冯尔雅骗你的银子？”顾姒惊讶地看了一眼云傲雪和顾战，“这是怎么回事？” 云傲雪无奈叹气，“今日一早我们才接到衙门的消息，说是尔雅骗周小姐和邹小姐等将近二十人给她投了银子，说是要找什么西域商人做生意。” 听到这，顾姒忍不住发笑。 “看来二位的消息不太灵通啊，竟是不知道冯尔雅与我们崇武将军府已经分家了吗？她犯了事，你们只管让衙门派人去抓人就是，跑到我们府邸门口来闹事，不怕家里的长辈们知道了责罚吗？” 顾姒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冷地如同利刃从两人面上扫过。周媛清与邹敏同时被她通身的威压所震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微微愣神之后，邹敏这才咬着唇瓣红着眼睛开口。 “我们知道冯尔雅与崇武将军府分家了，只是如今找遍了整个京都城都没有她的消息……” 顾姒无情打断，“城里没有就去城外找。为了几个臭银子跑来我崇武将军府闹事，若是惊着我娘亲，信不信我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嘶——！” 邹敏被顾姒一句话骇得血色尽褪，委屈地往周媛清身后躲。 “你这么凶做什么？” 周媛清其实也被顾姒的话镇住了，但为了自己的好友，她还是壮着胆子挡在了邹敏身前。 “你知不知道，冯尔雅从我们手里骗走了多少银子？一万两！足足一万两！” “那又如何？”顾姒丝毫不为所动，甚是不耐之色更浓重了几分，“她就算是把国库搬空了，也与我们崇武将军府没有关系。你若觉得委屈，只管去找官府告状。” 第572章 质疑 顾姒这般强势的态度，倒是周媛清和邹敏等人全然没有料想到的，然而这并没有让两人退缩。 周媛清上前一步，直逼顾姒跟前。 “你这般凶恶，难不成是心里有鬼？其实你昨晚就把冯尔雅藏起来，今日一早将她送出了城。对不对？” 顾姒挑眉，“周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护短的顾戎也站了出来，语气严肃道：“周小姐，我们刚才已经与你解释清楚了，冯府的事情我们也是今日一早才听闻的。至于冯尔雅的行踪，我们并不知情。你再胡乱猜忌我妹妹，别怪我翻脸无情。” “猜忌？我们可是有人证的。邹敏！” 周媛清一声令下，邹敏便转身冲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不一会便有小厮带着一名老妪走了上来。 顾战蹙眉，“周小姐这是何意？” 周媛清解释道：“我们今日搜城的时候遇上这位老妪，她说她昨晚从这里路过，亲眼看到冯尔雅和顾玥怡两人在将军府门口徘徊，不一会儿就进了门。”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顾姒，“你说冯尔雅消失的事情与你无关，那么便请顾小姐解释一下，昨晚入府的两人是谁？今早你又为什么出城？是不是你把冯尔雅送出城了？” 周媛清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顾姒身上。 秋水心脏咯噔一跳，下意识攥紧了双手，与此同时云傲雪与顾战也拧紧了眉头。 然而顾姒只是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现出慌张之色。 她踱步到那老妪跟前站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位老妪年岁已大，不仅身躯佝偻，双眼也有些浑浊。 感受到顾姒的打量，老妪不仅有些紧张。 这时顾姒却是勾起唇角，笑得乖巧又讨喜。 “这位老阿妈，你说昨晚看到两个人进了我家大门。那你还记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样的衣服？” 老妪皱着五官回忆了一下，“当时天色太晚，我只瞧见有两个人影在这边晃荡。至于长得什么模样，我就……” 听了这话，顾姒噙着一抹冷笑看向周媛清。 “原来这就是周小姐所说的人证。” “……” 周媛清的脖子和耳朵迅速变红，转身狠狠瞪了邹敏一眼。 “你不是说人证亲眼见过冯尔雅吗！？” “我……” 邹敏也觉得委屈，她原本在告诉周媛清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想提醒她的，结果周媛清只听了个开头就气势汹汹地拉着她找上门来。 闹了个大乌龙，周媛清脸上无光，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那你再说说看，今日为什么要出城？” 顾姒冷冷勾起唇角，“周小姐如何知道我出了城？” 周媛清叉腰，“自然是从守城侍卫那得知的，你休想抵赖。” 面对周媛清的质问，就连云傲雪也是皱褶眉头摸了摸顾姒的发丝。 “昭昭，你今日究竟去了哪里？” 顾戎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妹妹，你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府，可急坏爹娘了。” 第573章 证明 以往顾姒若要出府，定会派人向云傲雪知会一声。然而今日就在京都城里沸沸扬扬传着冯府案子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京都。 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多想。 周媛清正是捏着这一点找上门来质问冯尔雅的下落。 而顾战和云傲雪虽然身份尊贵，但其实私下里对待晚辈却是格外宽容大度的。再加上他们的确也不知道顾姒的去向，这才容忍周媛清带人堵在了将军府的门口要人。 顾姒抱住胳膊，以嘲讽的眼神打量着周媛清。 “周小姐既然从守城侍卫那听说我出了城，也就该知道我出城的时候是接受了严格的查验的。你这般毫无根据地指责我包庇杀人犯，我可以反告你诬陷。” “你！” 周媛清噎住。 其实她在得知顾姒出城的时候，已经向守城的侍卫核实过了。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出城之际的确通过了检查，但也这不能让疑心重的周媛清打消对顾姒的怀疑。 “你那你说，你出城做什么？若不是为了包庇冯尔雅离开京都，干嘛一大清早出城？” 这次不用顾姒开口，一直沉默不语地夏南晴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顾姒出城是因为受了我的邀约，陪我去散心的。” “郡主！？” “见过郡主。” 夏南晴一现身，周媛清和邹敏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脖子。 “郡主怎么也在这？” 夏南晴横道：“我要是不在，顾姒可真就要被你们冤死了。”说着，她朝着顾战和云傲雪福身施礼，“今日其实是我临时约了顾姒出城。没能提前下帖，又是礼仪，还请将军和顾夫人恕罪。” 顾瑜和云傲雪对视一眼，忙让顾姒把夏南晴扶起来。 顾戎一拍巴掌，“原来是郡主找了昭昭出门。” 云傲雪慈爱地看着夏南晴，“郡主与我们昭昭感情深厚，一起出城游玩也是常有的事情。看来是周小姐误会了。” 听到夏南晴的解释，周媛清却是半信半疑。 “冯尔雅刚出事，郡主就约顾姒出城散心。怎么这般巧合？” “你是在质疑我撒谎吗？”夏南晴突然沉下脸来。 她这一怒，吓得周媛清瞬间白了脸色。 夏南晴的身份与顾战以及云傲雪不同，顾战身为长辈，若是真的和周媛清这样的晚辈置气，便是失了气度和身份。 但夏南晴和周媛清是同辈，再加上她郡主的高贵身份，哪怕是赏对方两个嘴巴子，周媛清也只能咬牙受着。 邹敏胆小地抓住周媛清的胳膊，拉着她后退了半步。 “媛清，算了。” 周媛清心里也是虚得很，但若是此刻灰溜溜离开，却也是不甘心。 夏南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态，故而再次开口道。 “周小姐可知道包庇杀人犯是什么罪名？” “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就更不该怀疑顾姒了。毕竟咱们白鹿院读书的时候，冯尔雅没少和顾灵水一起刁难顾姒。谁都知道她们关系不睦，顾姒又怎么可能会包庇冯尔雅。我记得那个时候，周小姐不也是整日跟在冯尔雅身后的。不是吗？” 第574章 道歉 夏南晴一席话说的周媛清心虚地低下了头，一旁的顾战和云傲雪也是瞬间变了脸色。他们性格大度可以容忍周媛清胡闹，但如果对方对自己女儿不好，那就别怪他们没有好脸色。 顾戎站出来，瞪着一双大眼死死盯着对方。 “原来周小姐以前还和冯尔雅一起欺负过我们昭昭。” 周媛清吓得一哆嗦，感觉顾戎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我，我没有！” 顾战和云傲雪的忍耐力也在这一瞬间告罄。 “周小姐，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耐着性子与你好言解释。如今你也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就请回去。” 周媛清带人来府邸门口堵了快小半个时辰，期间一直是云傲雪和顾戎在与她解释，顾战全程都没说过话。此时他一开口，光是通身的气度就让周媛清不敢拒绝。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还没停稳便见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急赤白脸地跳了下来。 “媛清，不得无礼！” “父亲！？” 周媛清的父亲周学恒今日原本是在太府寺当值的，但刚过午时他便接到了府里的消息，说是周媛清带着家丁在京都城里四处搜查冯尔雅的下落，更是胆大包天地找上了崇武将军府。 这可吓坏了周学恒，他一向谨小慎微，却不想生了个刁蛮莽撞的女儿。一听说周媛清带人堵了崇武将军府的大门，他更是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周雪恒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一路快跑，还没站稳就先跪下给顾战行了大礼。 “见过崇武将军！” “父亲，你怎么来了？” 周雪恒抬头看了她一眼，气得头顶都在冒烟。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快给我跪下！” 周媛清虽然刁蛮，但在自己父亲面前还是不得不收敛几分。而且周雪恒一向儒雅，鲜少发火，此刻如此暴怒的模样也是把周媛清给镇住了。 “跪下，给崇武将军致歉！” 周媛清咬着嘴唇，委委屈屈跪在了周学恒的身边。 周学恒颤巍巍拱手致歉，“小女刁蛮任性，冲撞了崇武将军，还请将军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她这一次。” 顾战性格豪爽，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真的怪罪周媛清的意思。若不是夏南晴提及她以前和冯尔雅一起欺负过顾姒，他甚至都不会翻脸。 然而此刻面对周学恒的下跪致歉，他也只能无奈叹气。 “周大人言重了。” 顾战一个眼神，顾戎便与他一起上前把周学恒扶了起来。 对方好歹是太府寺的官员，这样公开对他下跪磕头，传出去对崇武将军府的名声并无益处。 周学恒起身，敢觉得膝盖一阵阵的发软。他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拉着顾战的胳膊。 “将军，今日的事情下官已经听说了。冯小姐在小女的生辰宴上以行商的借口向诸多官家小姐们索取了一万两的银子吗，随即携款潜逃。下官已经报了官，后续的事情会有官府查办。小女未曾经历过挫折，才会一时没了抓拿，莽撞地跑到崇武将军府来闹事。还请将军看在下官的薄面上息怒。” 第575章 住店 周学恒神情恳切，态度谦卑，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顾战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再碰上这样的老实言官，自然也不会过多追究。 “周大人不必介怀，我没有要怪罪周小姐的意思。” “将军……” 顾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冯府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实在是令人诧异。不过周大人也知道，冯府的人与我们早已没有了关系，冯尔雅等人的行踪我们的确不知。但如果官府在办案过程中有什么疑问的话，周大人也可随时带人来问。” “不敢不敢。”周学恒忙摆手，“冯府的人罄竹难书，自然是与将军没有半点关系的。” 见他这般识趣，顾战也是满意地点头。 “那就请周大人把这些人都带回去，莫要再堵着巷道了。” “是！下官这就让他们回去。” 在周学恒的命令之下，堵在巷道中的车帘和周府家丁们全都灰溜溜离开。 周媛清被周学恒数落了一顿，连同邹敏一道被接走了。 看热闹的百姓们散去，云傲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牵着顾姒，同时冲一旁的夏南晴招手。 “今日多谢郡主替我们昭昭作证。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在将军府用了晚膳再回去。” 夏南晴迎上云傲雪美艳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笑着点头。 “那就叨扰了。” …… 就在周媛清来闹了一场的当天夜里，顾玥怡和冯尔雅母女总算顺利抵达了沁县。她们半路运气好，遇上了一辆拉货的牛车。 顾玥怡给了车夫几个铜板，这才请对方把她和冯尔雅顺道带到了沁县。趁着京都城的官差没有追到这里，两人赶紧找了家客栈住下。 经过一日的奔波，顾玥怡和冯尔雅都累坏了，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一名身着黑衣戴着黑色帷帽的人推开了客栈的大门。 守夜的伙计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却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醒。 “谁啊？” 伙计嘟囔着伸手把贴在脸上的凉物推开，睁眼后才发现手里握着的竟然是柄长剑。视线再往上移，一道穿着纯黑衣衫的人影倒影在瞳孔中。 瞌睡瞬间消失，伙计差点没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然而就在他惊叫出声之际，黑衣人用剑柄抵住他的下巴。 “噤声。” 语气虽然不算温柔，但的确是女子的声音。 伙计眨了眨眼睛，这才咽了口唾沫缓缓站起身来。 “客官，您这是要住店？” “不必。” 黑衣女子沉声拒绝，并且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和一个玉佩到伙计面前。 “刚才住店的那对母女，等她们明日离店的时候，想办法让她们看到这个玉佩。” 伙计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是个聪明人。他只愣了一瞬之后便笑眯眯收了银子，再把玉佩揣在了怀里。 “客官放心，小人一定照办。” 翌日清晨。 冯尔雅还在梦中的时候就被顾玥怡拍醒。 “尔雅，尔雅，快起身了。趁着现在没什么人，咱们快些离店。” 第576章 玉佩 按照两人的计划，是想先在沁县周边找个农家躲起来，等这阵风声过了再决定去哪里。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们只能天刚亮就起身，趁着周边百姓出门劳作之前离去。 顾玥怡和冯尔雅刚从房间里出来，打盹的伙计就猛地睁大了眼睛。 “客官这么早就要走啊？需不需要吃点早点？我们这条街上有家包子铺味道不错，客官要是需要，我这就去给二位买些回来。” 顾玥怡原本想拒绝，但一听到包子，两人的肚子就同时发出一声咕噜的轻响。 冯尔雅拉了拉顾玥怡的衣袖，低声道：“娘亲，咱们昨晚就没吃东西了，不如先垫垫肚子再走。” 顾玥怡瞧了眼笑得憨厚老实的伙计，稍微放下了戒心。 “好。” 伙计忙热情地上前询问，“菜的两文钱一个，肉的要四文，二位想吃什么口味？” “两个菜的两个肉的，在给我们带些已存储的馒头回来。” “好勒！二位稍坐，小的这就去给您跑腿。” 冯尔雅在大堂里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这里的民风倒是淳朴。” 顾玥怡却是不置可否，只叮嘱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待会儿拿了包子咱们就走。” “这么急？” 顾玥怡拧紧眉头，不知为何，她从今日一起来就觉得心跳加速，有些隐隐的不祥预感。 不过片刻时间，伙计就拖着油纸裹住的包子回到了客栈。 “二位客官，您的包子和馒头，请慢用。” 顾玥怡一边让冯尔雅收好干粮一边掏荷包。 “一共多少银子？” “加上两文钱的跑路费，总共十文，谢谢客官！” 顾玥怡数了十文递给对方，伙计刚想伸手去接，却又想起手心里捏着东西，又缩了回去。 “客官稍等。” 在顾玥怡的注视下，伙计将一枚玉佩小心翼翼放在桌面上，这才重新摊开手掌去接铜板。 然而就在瞧见玉佩的瞬间，顾玥怡的瞳孔便是一阵猛缩。 “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伙计被她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连铜板都不要了，赶忙把玉佩拿起来往怀里揣。 “这是我的。” “胡说八道！这是工部侍郎冯祯的玉佩，怎么可能会是你的！？” 此话一出，一旁正在收干粮的冯尔雅倏然转过头来。 “谁！？” 伙计捂着胸口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两人。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工什么冯的，这玉佩就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顾玥怡就急赤白脸地伸手抓来。伙计一时不查，竟是被她偷袭成功，把玉佩抢了过去。 一看到那玉佩上刻的字，顾玥怡更加确定了。 “尔雅，这是你父亲的玉佩！” 冯尔雅也瞧见了上面刻着的“冯”字，忙质问伙计。 “你从哪里偷来的这东西！？” 伙计急了，忙解释道：“才不是偷的！这是我刚才捡来的！” “刚才？”顾玥怡一下子抓住关键，“刚才是多久？你在哪里捡到的？可有瞧见这玉佩的主人在哪儿！？” 第577章 行踪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问得伙计一阵晕眩。他眼巴巴看着顾玥怡手里的玉佩，很是不舍。 “你先把玉佩还给我，我再告诉你。” 犹豫了一瞬，顾玥怡把玉佩抵还给了对方。比起一块玉，她现在更想知道冯祯的下落。 “说！” 伙计接过玉佩，赶忙死死捂在怀里。 “就在刚才买包子的地方，有个男子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先说好啊，这是我捡来的，可不是偷的。” 听闻此话，顾玥怡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在了原地。直到冯尔雅伸手重重推了她一把，这才回过神来。 “包子铺！包子铺！” 她喃喃自语了两句，猛地往客栈之外冲了出去。 冯尔雅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却又在跑了两步之后退了回来。她们随身的行李还在客栈之内，不敢离人。 就在冯尔雅心中焦急之际，伙计试探性地问道。 “你们是不是想找这个玉佩的主人啊，可他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伙计指着城外的方向道：“我其实捡了玉佩是想还给他的，但追上之后却瞧见他与一名女子坐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冯尔雅吸气，一把攥住伙计的手腕。 “你可认识那名女子？” “女子戴着面纱，认不得，不过那辆马车我倒是不是第一次见了。那马车豪华得很，时常会出现在城郊采梦庄附近。” “采梦庄？” 伙计说到这忍不住嘿嘿一笑，“姑娘不是咱们本地人，可能不知道。听说那采梦庄是一名贵妇修建起来，背着自己汉子悄悄偷男人的地方。” 听到这话再结合那枚玉佩，冯尔雅心中更加笃定伙计刚才看到的人一定是冯祯。 “采梦庄怎么走？” “出城往西直走，很快就能看到。” 冯尔雅追上顾玥怡的时候，她正疯了似地在包子铺门前寻找冯祯。没有看到人影，她甚至堵在包子铺的门口质问老板。 “刚才有没有一个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路过？” 老板忙着叫卖早点，根本无暇理会。 “没看见。” 如此轻视的态度惹得顾玥怡暴怒，“放肆！我在问你话，你再给我仔细想清楚。” 老板愣了一瞬，随即也来了脾气。 “哪里来的疯婆子，别挡着我做生意，赶紧给我滚开！”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冯尔雅急忙冲上去把人拦住。 “娘亲！娘亲你别这样！” 顾玥怡还在不依不饶地质问老板，却突然听冯尔雅在耳边说道。 “我知道父亲在哪儿，就在城外的采梦庄里。” “哪儿？” “采梦庄。”冯尔雅拽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抚道，“父亲就在城外西边的采梦庄，娘亲别着急，他跑不掉了。” 两刻钟后，两人已经站在了城门口。 冯尔雅虽然暂时安抚了顾玥怡，但却劝不住她要前往采梦庄抓奸的想法。 “娘亲，咱们现在是在逃命，不该轻易抛头露面。” 顾玥怡却是在听到冯祯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魔怔了，尤其是知道他居然不要脸地去给一名贵妇当了面首，跟是让她无法接受。 第578章 抓奸（1） 顾玥怡攥紧双拳，身体止不住轻微颤抖真。 “凭什么我们要亡命天涯，被官差追捕，他却可以安安稳稳吃香喝辣？当初要不是我，他哪有机会能来京都。冯祯这个白眼狼，今日不把他和那个狐狸精抓到，我死都不会瞑目！” “但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我一定要去弄个明白，那个狐狸精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不顾冯尔雅的劝阻，顾玥怡气势汹汹地赶往采梦庄。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黑衣戴着帷帽的女子提前抵达了采梦庄。她刚一现身，庄子门口的守卫就迎了上来。 “站住，什么人？” 面对守卫的阻拦，黑衣女子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就在对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黑衣女子腰间的长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个守卫给敲晕了过去。 等到顾玥怡和冯尔雅到来的时候，整个庄子大门敞开，一个守卫都没有。这下顾玥怡心里最后一丝顾虑都消失了，直接拉着冯尔雅就往里冲。 前行了一段路后，冯尔雅心惊胆战地抓着冯尔雅，“娘亲！这庄子太大了，负责伺候的下人一定不少。要不咱们还是别深入了，否则被发现可就糟糕了。” “怕什么，咱们一路走来哪有看到人。依我之见，那狐狸精知道自己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故而根本不敢留太多下人在庄子里。” 拗不过顾玥怡，冯尔雅只能被迫跟着顾玥怡一路往前。令人称奇的是，一路走来她们愣是没遇上一个下人，整个庄子安静的像是空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已经深入到了庄子的内院之中。 刚踏入院门，一阵男女嬉笑打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主屋内传了出来。 顾玥怡凝神听了一会儿，原本就充满怒意的面上更是多了一层羞恼。 “好你个冯祯，原来一直躲在这种地方，难怪我之前翻遍京都城都找不到人。” 就在顾玥怡杀气腾腾走向主屋的时候，冯尔雅却注意到了这个内院的不同之处。 这里的门梁之上雕刻着凤凰、白鹿、麒麟等神兽，而且用了大量明黄与朱红的色彩点缀。 冯尔雅眼皮狂跳，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像这样的规格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使用的，否则便是僭越，冒犯皇室。 然而等不到她提醒顾玥怡，后者已经站在了主屋之外。与此同时屋内清晰地传出了冯祯和一名陌生女子的对话。 “冯郎，你好坏啊。” “我的好荷儿，你可真美，就像是天界的仙女下到了凡尘一般。” 愤怒的血液在体内沸腾逆行，让原本就在崩溃边缘的顾玥怡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伸手去推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哐堂——！ 一声闷响，打断了屋内两人的调情。 冯祯下意识开口询问，“谁？” 顾玥怡深吸一口气，插着腰怒呵道：“冯祯你这个狗东西，给我滚出来！” 第579章 抓奸（2） 听到熟悉的嗓音响起，冯祯原本带着潮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顾玥怡？” 此时靖荷公主着身子趴在冯祯胸口，闻言也是又气又恼。 “她怎么找上门来了？” “我不知道。” 冯祯也有些慌张，虽然他和顾玥怡已经合离了，但依旧有种被抓奸的心虚。他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衫，冲到门口与顾玥怡只隔着一扇门板对骂。 “顾玥怡你这个疯子，居然找到这种地方来了，你不要命了！” 听到里面的人回应，顾玥怡抬脚重重踹了一下门板。 “冯祯你这个白眼狼，和你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一起给我滚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哪家的贱妾，居然敢背着自己夫君偷男人。” 冯尔雅见这边已经吵起来，忙上前劝阻。 “娘亲小声些，万一把人引来就不好了。” 然而顾玥怡此刻已经气红了眼，誓死要让冯祯和他偷情的女子身败名裂。 “你走来！反正咱们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今日他们若是不出来给我磕头道歉，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说完，她用重重踹了几下房门。 看着房门在顾玥怡的蛮力踢踹之下剧烈晃动着，冯祯也白着脸色后退了两步。 “顾玥怡你这个疯子，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不要命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在顾玥怡暴怒之际，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 “放肆！顾玥怡胆敢擅闯本宫的庄园，本宫要斩了你的狗头。来人啊，抓刺客！” 然而靖荷的话非但没有喝退顾玥怡，反而极大地刺激了她。 “臭狐狸精，勾引别人夫君的贱货！像你这种骚货就该浸猪笼……” 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辱骂，靖荷气得直跳脚。她下意识想要开门出去和顾玥怡理论，却被冯祯拦住。 “别冲动！” “放开本宫，本宫今日要叫人取了她的狗命！” 冯祯双手抱住靖荷公主劝道：“公主息怒，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靖荷公主怒问，“你是不是还心疼那个贱人？” “怎么会？那个贱人胆敢辱骂公主，死不足惜。只是公主有没有发现，她在外面吵闹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人来阻止？” 冯祯一句话问得靖荷公主愣住，随即气恼地跺脚。 “那些侍女肯定又躲在什么地方偷懒，本宫一定要重重罚她们。” “顾玥怡那个疯子既然找到了这里，看来是早有准备。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小人建议暂时不要出去，等待会儿侍卫把人抓住了再行处置。” 靖荷公主深吸一口气，暂时打消了出门的念头，随即走到门边对顾玥怡放狠话。 “顾玥怡我告诉你，像你这般人老珠黄的东西是配不上冯郎的。冯郎跟着我前途无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不过是个被崇武将军府丢弃的野狗，有什么资格与我抢男人。” 为了安抚靖荷公主的情绪，并且表忠心，冯祯也立刻附和道。 “顾玥怡你给我听好了，你我之间已经恩断义绝。像你这种蠢货，连给荷儿提鞋都不配。你若是想活命，现在就给我立刻滚蛋！” 第580章 放火 门外的顾玥怡被两人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就连冯尔雅也是勃然大怒。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娘？当年要不是她同意让你入赘顾府，哪有你今日的成就。” 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冯祯第一反应是尴尬，但随即更深的恼怒从心底涌起。 “住口！你和你的死娘一样又蠢又贱，总以为自己姿色过人可以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却都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时候事情就是娶了顾玥怡，跟着你们入了崇武将军府的大门。” “你！” 顾玥怡气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 “冯祯你这个白眼狼，我今天杀了你！” 她左右四顾，突然发现就在门廊边上竟是堆放着一捧干柴，而且地上还随意丢弃着一个火折子。 几乎没做什么思考，顾玥怡两三步冲过去把干柴抱起摔在了房门前。 “冯祯，我数最后三个数，你若是还不带着那个狐狸精出来给我磕头致歉的话，我就火烧了你们两人！” 一听这话，冯祯心中咯噔了一瞬。 “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否则你就死定了！” 与冯祯的心虚截然相反，靖荷公主听后这话后却是猖狂大笑。 “想烧死我们？那你尽管动手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最后死的会是谁！” 她身为皇帝的胞妹，几十年从来都是她以生死威胁别人。今日突然被顾玥怡威胁，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好！那我就让你们两个奸夫一起去见阎王！” 眼看顾玥怡真的要动手，冯尔雅忙上前将她拦住。 “娘亲你疯了，你这是杀人。” “杀人？我以前又不是没杀过，反正咱们已经是逃犯了，不怕手里再多两条人命。” 盛怒之下的顾玥怡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挣脱冯尔雅的劝阻，把火折子吹燃扔进了干柴中。 轰——！ 原本需要点上好一会儿才会燃烧的柴火却在遇上火星的瞬间爆燃，火光冲天而起，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房门上。 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把顾玥怡和冯尔雅两人都吓得跌坐到了地上。 “啊！” 冯尔雅惊声尖叫，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 顾玥怡也傻了眼，没想到这么一点柴火居然把整个厢房都引燃了。 “这，我，我不是故意的。” 冯尔雅头皮发麻，跌跌撞撞地往前爬行了两步大喊道。 “父亲，父亲快出来！” 与此同时屋内的两人也看见了冲天的火光，两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尤其是靖荷公主，她刚才放狠话的时候是仗着自己尊贵的身份，笃定了顾玥怡不敢动手。谁知对方却是个狠角色，居然真的点燃了屋子。 “啊！着火了！冯郎，冯郎快救火啊！” 冯祯回过神来，立刻去把放在桌上的茶壶抱了过来。然而面对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壶茶的水量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且他此刻再想冲上去打开门栓已经为时过晚，烈火已经从房门外蔓延了进来，让他无法靠近。 “疯子，疯子！” 冯祯崩溃咆哮，几次想冲过去踹门却被烈火堵了回来，连头发和眉毛都被炙热的火焰给点燃了。 第581章 斩首 火势越来越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蹿上了房顶。 滚滚黑烟直冲天际，总算引起了分布在庄子里其院落中下人们的注意。 此刻冯尔雅也回过神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拉拽傻眼的顾玥怡。 “娘亲快跑，快跑啊！” 屋内不断传出的呼救和惊叫声让顾玥怡浑身颤抖，虽然刚才放狠话要放火烧死冯祯，但此刻面对熊熊烈火的她却是双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冯尔雅咬紧牙关去拽顾玥怡，两人刚站起身来就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把两人放倒之后，黑衣女子把一瓶原本装桐油的瓶子扔在了两人脚下。那堆干柴和房门之所以能够瞬间爆燃，就是因为提前被人泼上了桐油的关系。 “人来啊，采梦院走水了，快救火啊……” 听到下人的呼救和脚步声，黑衣女子快速离开了现场。 与此同时京都城负责送通缉令来沁县的官差刚好抵达城门口，还没入城便能远远瞧见采梦院方向升起的熊熊黑烟。 直到凌晨时分，整个采梦庄的大火才被扑灭。 被反锁在屋内的冯祯和靖荷公主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句焦尸。 …… 冯尔雅和顾玥怡再次出现在京都城的时候，却是从原本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变成了阶下囚。 天牢之内，当两人得知自己烧死的居然是当朝皇帝的胞妹靖荷公主之后，都吓得晕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内都在传言靖荷公主勾引有妇之夫的冯祯，被原配顾玥怡活活烧死的事情。 虽然靖荷公主一向骄纵且不知检点，但因为她身份尊贵且神秘，等闲人不会知道这些皇室辛秘，更不敢妄加揣测议论。 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即便官府下令不许众人非议皇家家事，却还是止不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皇家颜面尽失，连太后都被惊动。 皇帝更是恼羞成怒，直接给顾玥怡和冯尔雅两人判了斩立决。 行刑当日，几乎整个京都城的百姓们都赶往刑场观看。 顾玥怡和冯尔雅穿着囚服跪在地上，衣领后面插着稻草。 “看啊，这两人就是冯祯的妻女了。” “胆子可真大啊，居然连公主都敢杀。” “听说冯府的老夫人也是被这两人活活打死的，连自己的亲生母亲和祖母都不放过，像这样的人渣活该被斩首。” 听到周围嗡嗡的咒骂议论声，顾玥怡抬起肿胀的眼皮望出去，满目皆是萧瑟与凋敝之色。漫天飘散的阴冷小雨落在身上，将刺骨的寒气一阵阵灌进她的灵魂深处。 身边的冯尔雅早在被抓回京都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此刻她连跪在地上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 “娘亲，我冷，我想回家……” 听到女儿的嗔唤，顾玥怡突然湿了眼眶。 眼前的京都城一如既往的繁华，却不是她们真正的家乡。 她们的家在蜀都，那是一个四季宜人的天府之乡。 虽然幼时家境并不富裕，但却也能吃饱穿暖。那时候她的哥哥顾瑜还活着，兄妹两人常常一起手牵手偷偷溜出门去河里摸鱼抓虾。 每次调皮被母亲发现了，都会被罚跪在天井之中忏悔。 每年到了芙蓉花开的时候，放眼望去皆是如锦如绣的美景，满城生辉。 不知道她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看到那样的美景。 “时辰到！行刑！” 随着唱和声的响起，冯尔雅被拖起来跪好，顾玥怡衣领后的稻草也被拔掉。 刽子手喝了一口烈酒喷在大刀上，将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她们的脖颈。 顾玥怡深吸一口气，笑着对身边的冯尔雅道。 “尔雅，娘带你回家。” 第582章 尘埃落定 “小姐，院子里风大，咱们还是进屋去。” 秋水走到顾姒身后站定，将一件薄薄的外衫搭在了她肩上。 顾姒拢了下衣襟，淡淡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 闻言，顾姒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高悬的明日。 “午时。” 顾玥怡和冯尔雅就是被判了在午时斩立决，想必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秋水也是心绪难平，“小姐别想了，表小姐和姑夫人走到今日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是啊，明明可以老实过日子，却非要觊觎别人的东西。” 顾姒深邃的瞳孔之中幽幽地泛着波光，前尘往事像跑马灯一样从她的脑海中划过。 上一世老夫人是如何磋磨自己的；周婉婷和顾玥怡两人怎样教唆顾灵水以及冯尔雅对自己耍心机；顾瑜和冯祯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攀附上贤王殷琉焕的大腿构陷顾战通敌叛国。 以及母亲如何惨死，长姐身份如何暴露，父亲如何下狱，秋水为了保护自己如何身亡…… 种种往事就像是湖底的黑色泥沙，随着顾玥怡和冯尔雅的斩首被携卷翻涌而起，又再次沉入湖底被彻底尘封起来。 顾姒深吸一口气，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总算干净了。” 秋水歪头，“小姐再说什么？” “没什么。” 顾姒摇了摇头，转身便瞧见盛歌大步而来。 “小姐。” “如何？” “冯尔雅和顾玥怡已经被问斩，但之前被她们骗了银子的官家小姐和夫人们却并不满意，正带人堵在京都衙门前请见主官。” 秋水捂嘴惊呼，“为什么？” 盛歌解释，“虽然顾玥怡和冯尔雅伏诛，但她们骗走的银钱却是一分都没找回来。” “原来如此。” 顾姒伸手揉了揉秋水的茸毛脑袋，吩咐道：“去把兄长找来，就说我有事请她帮忙。” 秋水晕乎乎“哦”了一声，乖乖去传话。 等她一走，盛歌忍不住说道：“小姐将秋水保护得真好。” 顾姒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笑意，“秋水是个好孩子。” 自从冯府的人和他们分家之后，顾姒就命人将映蓉院和寄梦院以及飞兰院全都重新修葺一番。并且把飞兰院的“飞兰”改作了“泽轩”二字，寄梦院改作了“鸿轩院”。 如今院落完工，顾戎便搬去了泽轩院住；而顾战和云傲雪也住进了焕然一新的映蓉院；等到以后云傲雪腹中的儿子出生长大，鸿轩院就是他的院子。 听说顾姒找自己，顾戎立刻从泽轩院赶来。刚一进门，就瞧见顾姒穿戴整齐站在院中等着自己。 “昭昭，怎么了？” 顾姒递上一件玄色的披风，“我有事想去一趟京都衙门，兄长可有空陪我？” “京都衙门？”顾戎一下子紧张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有关冯尔雅骗钱案的线索。” 此话一出，顾戎的眉头瞬间拧得像团毛线。 “怎么又是冯尔雅。”她走到顾姒身边站定，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昭昭你听我的，如今冯尔雅和顾玥怡都被皇上问斩，这案子就算是结了。你千万别再去碰这件事，免得晦气。” 第583章 线索（1） 顾姒一看她老气横秋的样子就失笑，“可是冯尔雅骗走的银子还没找到，那些官家小姐们如今都恨死我们崇武将军府了。” 顾戎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都是冯尔雅做的孽，管我们什么事？真是莫名其妙！” 看她生气，顾姒伸手拉住顾戎的胳膊摇了摇。 “虽然不关我们的事，但冯尔雅毕竟是从我们崇武将军府出去的人，体内也有一半咱们顾家的血，也难怪那些官家小姐夫人们会心生芥蒂。但是如果我们能提供线索帮助破案，寻回那些丢失的银钱的话，那不但能洗清我们的嫌疑，还能买一个人情给那些被冯尔雅骗的人。更重要的是，要让世人都知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一笔写出两个‘顾’字的事情。咱们崇武将军府和冯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免得那些长舌妇嚼舌根。” 听了顾姒的话，顾戎皱紧的眉头又松了来开。 “昭昭，你当真有此案的线索？”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总归先去京都衙门走一趟。” 三刻钟后，崇武将军府的马车抵达京都衙门的门口。还没下车，顾姒便已经能听到前往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顾戎撩开车帘一看，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凡是被骗了银子的府邸都派了人来击鼓鸣冤，请求衙门的主官大人把他们被骗的银两找回来。 为首的自然是周媛清和邹敏二人。 冯尔雅是在周媛清的生辰宴上行的骗，又从邹敏手中骗走了最多的银两。 自从事发之后，二人已经被其他千金小姐们埋怨了无数遍，甚至有不通情理的找到她们要银子。 “我们要见主官大人！” “为什么冯尔雅和顾玥怡都抓住了，却没找到我们被骗的银子？” “你们官差是怎么做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负责守门的官差都是打不的骂不得，还得忍受这些刁蛮小姐们的责骂，真真是苦不堪言！ “周小姐就不要为难官差了，他们也是奉命办事。” 清清亮亮的嗓音传来，引得众人齐齐回眸。 周媛清一转身就瞧见顾姒，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顾姒，你来做什么！？” 顾姒行至她与邹敏跟前停下，顶着数十人审视的目光淡然一笑。 “听闻周小姐有难，我特来相助。” “相助？”周媛清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来瞧我们笑话的。以前我们和冯尔雅一起欺负过你，如今冯尔雅死了，我们也倒了血霉，正该是你得意的时候。” “周小姐慎言！” 慢了一步的顾戎此时快步上前，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挡在了顾姒身前。 “周小姐以前与冯尔雅同流合污欺辱同窗本就是德行有亏，如今自己大意被冯尔雅骗了银子，不自我反省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怒气撒在我妹妹身上。周小姐真当我崇武将军府好欺负是不是！？” 顾戎一声怒喝，顿时吓得周媛清脸色血色尽褪。 第584章 线索（2） “你，我……” 自从被骗之后，她整日提心吊胆，夜夜不能入睡，精神已经面临崩溃。如今再被顾戎一吼，终于彻底绷不住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们崇武将军府欺负人！” 周媛清一哭，身边的邹敏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我长姐和她身边好几个密友的银子都是通过我交给冯尔雅的，如今她都死了，银子却还没找回来，我要怎么跟长姐交代。呜呜呜，我不如也跟着死了算了。” 有了两人打头，不少其他前来要说法的千金小姐们也都跟着抹泪。 “我爹娘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被骗了银子，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当初我身上银子不够，还是与家中其他几个姐妹一起凑了五百两出来。现在银子被骗，她们都恨死我了。” “这些银子都是我存了好几年才存下来的，原本想等着出嫁的时候给自己添副嫁妆，这下全完了。” 一看到这些平日里端庄的贵女们抱头痛哭的模样，顾戎劝也不是哄也不是，只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了。 瞧着这些个贵女们哭得涕泗横流，顾姒非但不觉得可怜，反而冷眼相待。 毕竟在场的大部分人，当初在白鹿院读书的时候都附和着冯尔雅欺负过她。如今能让她们在冯尔雅的手上栽跟头，也算是替以前的自己解气了。 等这些人哭得差不多了，顾姒这才踱步到周媛清跟前，递给对方一张素白的手绢。 “行了，别哭了，哭又解决不了问题。” 周媛清没料到顾姒会来安慰自己，哽咽的同时又有些羞恼。 “谁要你安慰，假惺惺。” 顾戎闻言又要发火，却被顾姒拦下。她不顾对方反抗，强行把手绢糊在对方脸上使劲揉了揉。 “以往你们跟着冯尔雅和顾灵水刁难我，我的确气恼。但我爹娘都教我为人要宽容大度，以德报怨。所以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看你们的笑话，而是来帮忙破案的。” 周媛清呆愣着看过来，一张小脸被顾姒揉得通红，眼眶里还挂着些许泪珠。 “什么？你要帮我们破案？” “不错，我突然回想起来，一月之前偶然间在路上看到过冯尔雅和一名西域模样的男子走在一起。当时你们还没被她骗钱，我也没想太多。如今回忆起来，倒是觉得那名男子很有可能与你们被骗案有关联。” 听闻这话，众人都惊呼起来。 “真的吗？” “有线索了，那个男人是谁？” 邹敏更是激动地冲上前握住了顾姒的衣袖。 “顾小姐此话当真？” 顾姒耸肩，“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邹敏连连哽咽，把顾姒当做了救命的稻草。 “顾小姐，倘若你真能提供线索帮我把被骗的银子追回来，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说你坏话了。” 顾姒眉梢止不住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原来你们到现在都还经常说我坏话。” 邹敏俏脸涨得通红，犹豫了片刻之后，她郑重地向顾姒福身。 “以前是我鬼迷了心窍了，才会跟着冯尔雅为难顾小姐。还请顾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第585章 道歉 见邹敏竟然主动给顾姒赔礼道歉，其他贵女们互相对视一眼之后都跟着福身。 “顾小姐！” “顾小姐请你原谅我。” “以前都是我们犯蠢，才会以为冯尔雅那样的骗子才是好人。” “……”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乎半个京都贵族圈子里的千金们都向顾姒低了头。 周媛清震惊地左右四顾一阵，目光最后落回到顾姒身上。 顾姒也不主动开口，就那么从容淡然地看着对方。 周媛清心底里涌上惊讶、内疚、后悔以及些微的恼怒，她咬着唇瓣低头，垂在身前的双手搅在一起，恨不得把刚才顾姒给她的手绢给撕碎了。 邹敏见周媛清还端着自己的小姐脾气，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媛清……” “好了！好了！”周媛清用力把衣袖抽出来，半羞半恼地欠了欠身子，“是我错了，只要你这次能帮我，以后我绝不会再主动与你为难。” 听了这话，顾姒拧着眉头将周媛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考量她会不会说话算数。 周媛清被顾姒这怀疑的眼神刺激得热血上头，竟然直接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与顾姒为难，不会再说她的坏话，也不许其他人在我面前诋毁刁难她，一旦违背就受天打雷劈。这样总行了！？” 见对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发了这般毒誓，顾姒总算缓缓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周小姐客气了，不用发誓我也是相信你的。” 周媛清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道：“我毒誓都发了，你该说线索是什么了？” 邹敏也在催促，“是啊，还请顾小姐快把线索告诉我们。” “不急。兹事体大，自然还是要当着主官大人的面说清楚才好。” 顾姒一个眼神，顾戎就上前敲响了放在衙门门口的鸣冤鼓。 击鼓鸣冤。 鼓声响起，负责守门的官差忙跑进去给主官禀告。 一听到敲鼓的声音，主官贺炎之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次又是哪家的小姐啊？” 今日他府衙外的鸣冤鼓已经不止一次被敲响了，那些官家小姐们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一个接一个的来击鼓鸣冤，请求衙门赶紧把丢失的一万两银子找回来。 只是当初靖荷公主和冯祯被活活烧死之后，冯尔雅和顾玥怡是由皇帝亲自下令斩首的，行刑前一直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之中。他还没来得及上奏申请提审嫌犯，人就已经被杀头了。 如今这些千金贵女们说他办案不力，他才真的是有冤没处说，总不能把责任推到皇帝头上去。 就在贺炎之头疼之际，守门的官差跑上堂来冲他拱手。 “大人，崇武将军府的顾大小姐前来击鼓鸣冤，说她有关于冯尔雅骗银案的线索想要提供给大人。” “什么！？” 贺炎之豁然起身，激动地连带着身后的椅子都倒在了地上。他疲惫泛红的双目瞬间放出精光，指着官差追问了一遍。 “你再说一次！” 第586章 画像 “大人！骗银案有线索了！” 听到官差的话，贺炎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人请进来！” 片刻之后，顾姒与顾戎站在了公堂之上，身后乌央央跟着一众的千金贵女们。 贺炎之高坐在官位上，手里握着惊堂木。许是因为终于有了线索，他一时过于激动，竟是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啪——！ 刺耳的声音传出，在场的贵女们都被吓得连连惊叫，就连顾姒都因为毫无准备而身子微颤。 一旁的顾戎见状瞬间拧紧了眉头，包含威严的眼神刀子似的射向了贺炎之。 贺炎之被顾戎这般瞪着只感觉头皮发麻，忙咽了口唾沫，讪笑着拱了拱身子以示歉意。 “来人呐，给顾小姐和顾少爷看座。” “不必了。”顾姒轻轻柔柔的嗓子传出，“小女今日是来提供冯尔雅骗银案的线索的，话不多，还是站着说。” 见顾姒拒绝，贺炎之心里也松了口气。 毕竟在场的贵女们都是官家小姐，给这个坐了不给哪个坐，指不定回头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好，那就请顾小姐说说看，究竟有什么线索要提供？” 顾姒舔了下唇瓣，淡淡道：“就在一个月之前，我在路上偶然瞧见了冯尔雅。因为她和一名陌生男子说笑，故而小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我记得，那男子长了一副西域人的长相。因为当时冯尔雅还没有向周小姐等人行骗，我也没多想。不过如今回想起来，也许那个西域男子与冯尔雅是共犯也不说定。” 贺炎之挺直了身板，“顾小姐可知那男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顾姒摇头，“名字不知，不过模样倒是记得。” “哦！？那可否请顾小姐描述一二？” “想着贺大人也许能用上，所以我提前准备了一副画像。” 话音落下，便见顾戎自宽大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幅画。 贺炎之激动起站起身来，亲自走下来把画像接过，顾姒身后的周媛清以及邹敏等人统统好奇地围聚上前。 随着画像的展开，一位与齐应善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画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顾姒指着他说道：“我当时因为好奇多看了那男子几眼，故而依稀还能记得模样。” 贺炎之盯着那画像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眼熟。 “等等，这个人，本官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哦？”顾姒挑眉追问，“难不成贺大人认识这个男子？或者说，这个男子曾经犯过什么案子，被贺大人审过？” 被顾姒的话一提点，贺炎之猛地一拍大腿。 “来人，去把负责归档案卷的文书都给我叫来！” 片刻之后，京都衙门内的文书全被叫到了堂上来，足足有十余人。 贺炎之把画像举起来询问道：“都看看，看仔细了，有没有谁曾经见过这个西域商人？” 文书们面面相觑，都流露出疑惑之色。 “西域商人，没见过。” “咱们极少碰上西域人犯案的，如果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就在贺炎之以为是自己记忆出错的时候，突然有位文书一拍巴掌。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人！” 第587章 归案（1） 其中一名文书拱手，朗声纠正道：“启禀大人，此人虽然长得像西域人，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弘明百姓。” 贺炎之瞳孔一缩，“快说，此人是谁？” “如果没记错，此人名曰齐应善，曾经因为在赌坊赖账斗殴入过大牢，不过没关几日就又被人赎出去了。” “原来还是个赌徒。”贺炎之沉吟了一瞬，随即对身边的官差下令，“立刻搜查京都城的所有赌坊，务必要把这个齐应善给抓到。还有，调出他的户籍档案，看看他家住何处。” “是！” 顶着千金贵女们或期待或催促的眼神，贺炎之恨不得自己变成哪吒，生出三头六臂出来办事。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齐应善的住址就被调了出来。 “大人，这个齐应善名下没有地契，不过他老死的爹娘倒是在城外留了一处宅子。” 贺炎之豁然起身，气势汹汹下令。 “出城！” 府衙的官兵们集结起来一路奔赴城外，沿途的百姓们瞧见了都慌忙避让。 “哎，这又是谁犯了案子了？” “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冯家的母女两人午时刚被问斩，到现在尸首都还没收敛呢。” “你这话说的，她们可是烧了公主，没株连九族已经是皇上开恩了，谁还敢来给她们收尸……” 就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顾姒与顾戎二人坐着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徐徐驶过。 “昭昭，你觉得那齐应善能抓到吗？” 顾姒放下车帘，将外界的杂音挡住。 “能，谁知道呢。” 顾戎瞧着她从容淡然的神色，挠了挠头，“官差已经去拿人了，咱们为什么不等着人抓到再回去？”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至于能不能顺利把人抓回去，那就要看贺大人的本事和周媛清她们的运气了。” …… 贺炎之亲自带队赶赴城外，按照档案的备注找到了齐应善父母曾经的住所。 瞧着这布满蜘蛛网且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房舍，贺炎之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处。 “这鬼地方能住人？” 随行的官兵也十分怀疑，“大人，这种房子别说是齐应善了，鬼都嫌弃。他应该不会把什么证物藏在里面？” 谁知贺炎之听了这话之后却是微微一挑眉，“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也许正是因为这房舍破旧，齐应善才会放心大胆地把银子藏在里面。去两个人，仔细给我搜！” “是！” 几个官兵小心翼翼地进入房舍，憋着气把里面的家具程设都给搬了出来。当他们翻开漆黑发霉的床垫时，却豁然瞧见了藏在床底的黑色木盒。 “大人，找到了！” 官兵带着木盒钻出房舍，把东西呈到了贺炎之面前。 “银票、地契、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全都是从床底翻出来的。” 贺炎之激动地捧起来看了一眼，登时火冒三丈。 “一万两的银票，还有冯府的地契！好哇，看来这个齐应善还真是和冯尔雅勾结一起行骗之人。来人，传我口令，全城搜捕齐应善！” 第588章 归案（2） “大大大！” “哈哈哈，我又赢了，银子拿来！” 齐应善半个身子趴在赌桌上，一只脚还踩在椅子上，兴奋地不断吆喝着。就在他伸手把桌上的银子揽入怀中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齐应善。” 齐应善闻言非但不回头，反而不耐地耸了耸肩膀。 “滚滚滚，你爷爷我现在正在兴头上，别打扰我赢钱。”说罢将其中一部分银子推回到了赌桌上，“来，继续！老子今晚就押大了！” 然而与他的亢奋状态截然相反，四周的赌徒们不知何时都禁了声，一个个鹌鹑似地低着头。 齐应善这才察觉出情况不对劲，他缓缓回头，入眼便是一群带刀的官差。 “哎哟！” 齐应善脚下一滑，差点从赌桌上呲溜到地上。 为首的官差一把擒住他的肩膀，被人暴力地提拎了起来。 “你就是齐应善？” 齐应善眼珠转了转，下意识矢口否认。 “齐应善？谁？我不叫这个名，差爷怕不是认错人了。” 见他否认，官差也不着急，反而将准备好的画像给拿了出来。 “头儿，就是这小子。” “哼，原来就是你勾结冯家人，从各府千金小姐们的手上骗走了一万两的银子。齐应善，你可是真的胆肥，到现在都还敢躲在京都城里。是不是觉得我们官府都是傻子，一定抓不到你？” 官差一席话让齐应善打了个哆嗦，“哎哟！冤枉啊！官爷您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少废话，我们大人已经带人从你家废宅子里找出了冯府的地契和一万两的银票。人证物证俱在，你逃不掉了。来人，将犯人押回去受审！” “是！” 七八个官差一起上前，将比麻绳还粗的铁链套在齐应善的脖子和手上。 周围的赌徒们听了官差的话，一个个都惊得舌桥不下。 “什么，齐应善居然和冯府的人一起行骗？！” “原来他就是那个骗子！” “哎哟，这还了得。冯府的人今日午时才被问斩，齐应善肯定也逃不了……” 齐应善嘴里原本还在叫冤，但在听到冯府的人被问斩的时候却是愣住了。他一个激灵，猛然转头看向刚才说话那人。 “你刚才说什么，谁被问斩了啊？” “冯府的小姐和夫人啊，她们不仅骗了京都城贵族们的银子，还放火烧死了当朝靖荷公主，皇上直接判了斩立决。” “老齐，你和冯府的人是共犯，你也死定了！” 话音落下，齐应善猛然挣扎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骗钱！我冤枉，都是别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自从把骗来的一万两银子交给顾姒之后，齐应善便按照她的指令一直留在赌坊之内。每天一睁眼就在赌桌上，他根本无暇顾及外面的情况。甚至都不知道冯尔雅居然火烧了靖荷公主，已经被斩首了。 “我冤枉，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齐应善的面颊上，打得他立刻嘴角破裂。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免得半路回去的时候咬舌自尽了。” 第589章 曝光 齐应善被押回衙门受审，面对铁证，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齐应善，这些可都是从你父母废弃的房舍床底下搜出来的证物。说，把你当初如何勾结冯尔雅，如何从他人手中骗取银子的过程都说出来。” 看着眼前那一万两的银票和冯府地契，齐应善几次想要开口喊冤，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她，是她骗我。” “她？” “都是那个女子，一切都是她指使我做的！” 贺炎之蹙眉，“什么女子，你说的可是冯尔雅？” “不是冯尔雅，是另外一个。当初让我接近冯尔雅的人就是她，叫我骗钱的也是她。” “你说的究竟是谁？” “我……” 齐应善噎住，尽管见过顾姒好几次，但每次顾姒露面时都戴着面纱，并且从头到尾都没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就，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还有一个长得极英俊的男子。这些事情都是他们指使我做的！” 面对这样的证词，贺炎之气得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响。 “住口！如今铁证在前，你还抵死不认，简直没把本官放在眼里。来人啊，上刑！先打三十个板子，看你招不招。” “啊——！啊呀——！” 板子一下下落在齐应善的身上，痛得他哭爹喊娘。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依旧咬死了指认是一对不知姓名男女指使自己做的这些事。 贺炎之气急，恨得亲自上阵踹他几脚。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在这时，负责用刑的官差发现齐应善的怀里掉出来半截黑布。他上前一拉，便扯出一个小小布包。 瞧见对方拿走布包，齐应善愣是不顾腿间的剧痛伸手去抢。 “还给我！” 然而官差眼疾手快避开他的抢夺，把布包打开呈给了贺炎之。 “大人，这是从嫌犯身上搜出来的。” 贺炎之垂眸看去，发现包袱里竟是装着另外一套身份凭证。这里面的户籍上写着莫卢山的名字，还有私印等物。 “莫卢山！” 在看到这三个大字的时候，贺炎之只感觉脑袋一嗡，瞬间将他与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接到的好几个报案给联系起来。 “原来你就是西域骗匪莫卢山！好哇！难怪本官这么多年都抓不到你，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西域人，而是利用这个身份四处行骗。” 在场的千金们好奇追问。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炎之气不愤道：“这个齐应善，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莫卢山’。这些年来，本官每年都能接到报案，称有个西域商人从他们手里骗走了银子。虽然手法不尽相同，但行骗之人却都是同一个，那就是他，莫卢山！” “本官多方追查，甚至派人把留在京都的西域商人名单都翻了个遍，却愣是没有找到有关莫卢山的线索。原来你一直都是用的假身份行骗。” 说到最后，贺炎之更是火冒三丈。 “来人，将这个骗子给我丢进大牢。先让他吃点儿苦头，本官就不信他不招供！” 第590章 答谢 齐应善被抓，莫卢山的假身份也曝了光。 贺炎之做主把追回的银子悉数归还给了千金贵女们，总算将这些“活菩萨”从京都衙门请了出去。 就在银钱被追讨回来的三日后，顾姒收到了一张帖子，竟然是周媛清遣人送来的。说是这次被冯尔雅欺骗的贵女们为了感谢她特意在周府设了茶会，请她前去小聚。 秋水拿到帖子之后兴奋地像只兔子一般蹦来跳去，“小姐，奴婢这就去把您赴宴的衣衫准备出来。到时候咱们就梳飞仙髻，再把将军上次给您买的红宝石头面都戴上。” 顾姒失笑，“你是去赴宴呢还是去选美呢。” 秋水正色道：“这可是小姐第一次接到除了夏郡主之外其他千金小姐们的茶会邀约，自然要隆重些。” 顾姒闻言陷入沉思，她上一世她争强好胜，勾心斗角，却到死都没有一个真心朋友。这一世她一心只想着复仇，过好自己的日子，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多出了许多知心人。 三日后，顾姒乘车先绕道去侯府把夏南晴接上，一起前往周府。 车上，夏南晴忍不住夸赞道。 “还是你厉害，一幅画就帮贺大人抓到了那个假商人，可算是救了这些小姐们的性命了。否则啊，她们别想过好这个年。” 顾姒勾唇，“也就是偶然间在街上见过一次。要不是那骗子是和冯尔雅走在一起，我才懒得多看他两眼。” “所以说嘛，这就是你的命！命中注定你是要惩恶扬善的。” 听完这话，顾姒默默垂下了眸子。 上苍让她转世轮回再来一次，可不就是命嘛。 周府后院。 “顾小姐和郡主到了。” 随着丫鬟的通禀声，顾姒与夏南晴并肩走进院中。 十余名千金们纷纷起身福礼。 “见过郡主，给顾小姐请安。” 瞧着几乎半个京都城贵女圈子里的人给自己行礼，顾姒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她上一世走到哪儿都是骂声一片。 周媛清笑着迎上来，得意之中又透露出些许的羞涩。 “怎么样？我说过会好好感谢你的。” 顾姒眉眼弯弯，眸子里波光滟潋。 “多谢周小姐。” 对上顾姒那倒映着无限光彩的杏眼，周媛清突然一阵脸热。她以拳抵唇轻咳一两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坐。” 等两人坐好，大家这才又重新说笑起来。 邹敏端着茶水亲自走到顾姒跟前，“顾小姐，这次真的多亏你帮忙，否则我长姐和她好友的银子可就白白打水漂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就在邹敏端着茶杯准备福身的时候，胳膊却被人稳稳拖住了。 不知何时顾姒已经站了起来，单手便拖住了邹敏的身子。而且明明看着她没怎么用力的模样，但力道却是大得惊人，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就像是练过的。 “邹小姐不必客气。” 对上顾姒坦荡的双眸，邹敏不禁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明明顾姒这般优秀，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比不过冯尔雅和顾灵水两人。 第591章 葬礼 通过这次近距离的接触，这些贵女们才恍然发现顾姒是和她们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人。 以前她们在冯尔雅和顾灵水的误导下，一直以为顾姒又蠢又坏。但今日坐下来闲聊了两句，这才发现顾姒不仅聪慧睿智，还坦荡耿直。 茶会的间隙，夏南晴趁着丫鬟斟茶的空档朝顾姒挑眉勾唇。 “你刚才一开口，就把这些人给镇住了。” 顾姒莞尔摆了摆手。 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若是谈吐与见识还不比不过这些十几岁的少女，那她真就是白活了。 就在顾姒和夏南晴闲聊之际，突然有一名贵女神秘兮兮问道。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靖荷公主已经安排下葬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众人议论。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该不会是谣言，我家府上并没有收到邸报通知啊。” 说到靖荷公主下葬的事情，夏南晴忍不住与顾姒闲话。 “靖荷公主乃是太后亲生，也算是荣宠一生了，没想到临死却是晚节不保。这些日子她和冯祯偷情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可算是丢尽了皇家颜面。我猜这次皇上也是气狠了，才会下令将她草草入殓。” 顾姒不置可否，靖荷公主上一世不仅利用自己遮掩了她和冯祯偷情的事情，还差点害得秋水丢了性命。 对于这样的人，她可是一点儿都同情不起来。 反正对于皇室殷家，她已经是彻底失望了。 然而就在顾姒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一个人的面容却是陡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同样都是殷家人，但殷景熙似乎却和当今皇帝以及殷琉焕等人截然不同。 他不仅英俊聪慧，还胆识过人，更重要的是殷景熙对自己甚至整个崇武将军府都抱有极大的善意。 想当初殷景熙的父亲瑞王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先皇仙逝之前把皇位传给了瑞王的话，那如今朝局应当是全然不同的局面。 “顾姒，顾姒？”夏南晴伸手在顾姒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怎么脸这么红？” “有吗？” 顾姒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的确有一些发烫。 “可能是有点热。” “热？” 夏南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可是快入冬了，你确定不是冷而是热？” 顾姒尴尬一笑，决定换个话题。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到有小厮匆匆赶来后院，低声冲周媛清耳语了几句。 原本巧笑倩兮的周媛清突然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确定？” “这是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 见到周媛清骤然变了脸色，原本说说笑笑的贵女们也都安静下来。 邹敏关心道：“媛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媛清神色凝重，竟是下意识朝顾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刚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北凉国前来议和的使者已经快要抵达京都了。皇上召集了崇武将军府以及诸多朝臣们入宫，商量如何接待以及朝贡的事宜。” 第592章 使团 说到这，众人都齐齐朝顾姒投来目光。 “这次咱们能够大胜北凉，都多亏了崇武将军奋勇杀敌。” “是啊，只是我听父亲说北凉国人生性多疑凶残，不知道他们这次入京来朝，会不会惹出别的什么乱子。” “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敢！” 听到北凉国使团前来京都的消息时，顾姒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逐渐消失，神色也从闲适转为凝重，甚至透出些许仇恨。 上一世她父亲被冤入狱，北凉知道之后借势反扑，皇帝慌乱之下派兵抵抗，西北战局再次陷入胶着状态。 就在这时，殷琉焕竟是提出了让她替父从军，带兵出征的提议。还承诺自己只要能把战争赢下来，就替她向皇帝求情，把牢狱之中的顾战放出来。 当时云傲雪和顾戎都已生亡，顾战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顾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殷琉焕的提议，以女子之身带兵出征。 接下来便是整整三年的风沙洗礼。 西北战场上，她无数次与北凉人交手，从一名娇滴滴的深闺女子蜕变成了精通战术的女将军。 然而即便她绞尽脑汁与北凉周旋，还是没办法将狡猾的敌人从边境赶出去，直到国库实在是无法再为他们出战提供资金，皇帝这才下令休战，与北凉议和。 那一次议和并不顺利，北凉使团大摇大摆带兵进入京都城，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无礼要求。 而她作为前弘明过战神之女，更是饱受了北凉使团的刁难和羞辱。 回忆至此停下，顾姒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媛清还在把刚才听到的消息一一转述给众人。 “皇上已经下了诏，在和谈开始之前要在秋鸣宫举办宫宴，不仅是给北凉国使团接风，更是彰显我弘明国的国威。到时候不仅是朝臣，还有各府的家眷甚至后宫的娘娘们也都要出席。” “秋鸣宫？那可是每年皇上秋猎时去的行宫，听说里面大得很。” “秋鸣宫是先皇最喜欢的行宫，先皇仙逝之后也只有皇亲国戚才能进入，咱们真的能去吗？” “既然都下了皇令，自然是去得。” “看来皇上为了彰显国威，这次真是煞费苦心啊。” 顾姒听着贵女们的议论，思绪渐渐飘远。 这一世她的父亲顺利躲过了顾瑜和冯祯的构陷，北凉人也没有机会反扑。所以这次来求和的是北凉，处于被动境地的也是北凉。 她倒是要看看，面对战神不倒的弘明国，北凉蛮夷这次要如何应对这场议和宫宴。 …… 就在京都城的贵族们都在议论这次北凉来朝的事情时，顾战、工部尚书黎彦希、礼部尚书柳晨鼎、内相宋天睿都被召集到了皇宫之中。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 “如此说来，崇武将军也同意内相的提议，这倒是稀奇。” 顾战拱手，“内相大人言之有理。战争劳民伤财，不利我弘明长远发展。既然北凉已经愿意来朝，那我们自然不必咄咄逼人。只不过以臣对北凉人的了解，他们凶悍刁蛮，并不是会老老实实朝贡认错的角色。故而皇上这次召见北凉使团，需得提前做好防范。” 第593章 机会 宋天睿瞄了顾战一眼，心中颇为惊讶。 以往提到北凉，顾战都是一副与之不死不休的态度，怎么这次却突然主和了？ 不仅宋天睿疑惑，皇帝心中其实也有些迟疑。 顾战越是主战，他越是对崇武将军府的势力感到忌惮；如果顾战转变了态度，他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柳爱卿，黎爱卿，你们怎么看？” 黎彦希笑呵呵拱手，“内相大人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柳晨鼎同样符合道：“内相大人高见。” 见所有人都捧着宋天睿，高坐于皇位之上的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心堵。他幽幽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宋天睿，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为什么而不悦，宋天睿已经急着开口。 “皇上，这次北凉来朝，正是我弘明大显国威的时候。除了寻常的礼仪之外，这负责接待的人也十分关键。” 皇帝“嗯”了一声，“朕想过了，这次北凉使团就交给太子接待，也好让他历练历练。” “不可。” 宋天睿急促地打断皇帝的提议，“皇上，北凉这次派遣而来的不过是个小小的使团，其中并无皇室成员，而我们弘明的太子又是何等尊贵，用来接待他们，岂不是抬举他们了。” 在听到宋天睿反驳自己的瞬间，皇帝有些烦躁，但听完他的意见又觉得有些道理。 “那内相的意思是……” “咱们太子和三皇子身份都过于贵重了，皇上不如考虑考虑别的皇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都用余光瞄向宋天睿。 顾战暂且不论，柳晨鼎和黎彦希却是都清楚知道宋天睿其实是殷琉焕的人。 殷琉焕前些日子因为贩盐案被褫夺了封号，如今在皇帝面前鲜少有露面的机会。宋天睿这个时候提议排除太子和三皇子来接待北凉使团，无非就是为了替殷琉焕搏个出头的机会。 然而就在皇帝拧眉沉思的时候，突然见沈公公小步上前禀告道。 “皇上，柳公子到了。” 皇帝思绪被打断，突然眼睛一亮。 “朕差点忘了，今日还传了燕俊入宫议事。来人，快把人请上来。” 宋天睿在听到柳燕俊名字的时候下意识拧紧了眉梢，这些日子皇帝明显是想要抬举柳燕俊，已经多次三番让柳燕俊入宫议政。 他也曾想过卖柳家一个人情，提议让皇帝给柳燕俊封个官职。然而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反而就那么耗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机会似的。 说话间，柳燕俊已经走到了殿上。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呵呵地抬手，“起来说话。” 柳燕俊起身，随即朝在场的各位大人一一拱手。 面对这样的青年才俊，黎彦希和顾战自然都是态度温和的，唯有宋天睿笑得有些牵强。 “不知柳公子今日入宫，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告皇上？” 第594章 差事 面对宋天睿若有似无的敌意，柳燕俊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启禀内相大人，草民今日入宫是为了靖荷公主的葬礼一事。” 宋天睿瞳孔猛然缩紧，语气下意识变成了质问。 “靖荷公主的葬礼？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是朕让燕俊为靖荷写了一篇祭文，替朕在靖荷陵墓之前焚烧祭奠，内相有什么异议吗？” 皇帝的回答如同一把铁锤敲打在宋天睿的头上，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不敢，微臣只是有些意外。” 皇帝不耐地哼了一声，“靖荷去世之后太后备受打击，朕也十分难过。还好有燕俊的文思，这才些微缓解了太后和朕的悲痛。” 说到这，柳燕俊躬身劝解。 “皇上与靖荷公主兄妹情深，但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黎彦希与柳晨鼎以及顾战也纷纷拱手。 “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沉吟了一声，垂眸作出一副伤感模样。 “罢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燕俊，这次的差事你做得很好，朕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做。” 柳燕俊：“还请皇上吩咐。” “再过一些日子北凉使团就要入京来朝了，朕想让你来接待他们，你可能做好？” 此话刚一出口，宋天睿就紧张地绷紧了神经。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柳燕俊不卑不亢地跪下领旨。 “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命！” “好！哈哈哈！” 皇帝甚是开怀，只觉得眼前这个既年轻又中立的柳燕俊十分合他的眼缘。 然而宋天睿却再次将他打断，“皇上，可您刚才还说要将此重任交给皇子来做。柳公子虽然年轻有为，但毕竟身上没有官职……” “内相的话倒是提醒朕了，是时候给燕俊一个官职了。”他瞥了一眼宋天睿，又将目光投向柳晨鼎，“柳爱卿，你觉得朕应该给燕俊一个什么职位啊？” 柳晨鼎出列，“承蒙皇上抬爱，燕俊这孩子还过于年轻，不如等他参加了明年的科考之后再来定夺。” 谁知听了这话，一旁黎彦希却道：“柳大人这话说得不对，所为举贤不避亲，柳公子这般才华横溢，早就该入朝为官的。微臣倒是觉得不如趁此机会，给柳公子封一个合适的官职。” 眼看柳燕俊被封官一事不可逆转，宋天睿略一思索后忙建议道。 “皇上，依臣之见不如就让柳公子入礼部，由柳尚书亲自教导提携。” 柳燕俊如今派系不明，很有可能继承他父亲柳晨鼎的意志，成为朝中为数不多的中立派。 而以皇帝如今对他的看好程度，定不会给他太低的官职，甚至不会愿意放他出京历练。六部之中工部礼部为中立，吏部户部乃是把控在太子手中，刑部由三皇子掌控，兵部左右摇摆不定。 柳燕俊一旦进了吏部和户部或者刑部，那极有可能会在未来被太子或者三皇子收为己用。只有去了中立派的礼部和工部，尚且才能减少一些对如今朝局的影响。 第595章 封官 “礼部？”皇帝拧了拧眉梢，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礼部如今并不缺人手……” 而听了宋天睿的建议，柳燕俊转念一想便猜到了他的用意。就在皇帝纠结之际，柳燕俊主动开口道。 “启禀皇上，草民倒是觉得家父说的话有道理。按照咱们弘明国的法典规定，凡是入朝为官者皆得参与科考。草民尚未及第成名，的确没有资格入朝为官，更没有资格进入六部。还请皇上待草民科举登第之后再行封赏。” “这……” 皇帝有些不满，他今日已经被反驳了好几个提议，这让他心里很是不悦。 似乎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态，柳晨鼎再次开口道。 “虽然不能封官，但这也并不影响皇上的计划。燕俊的能力我这个做父亲还是知道一些的，他跟在微臣身边这么多年，接待一个北凉使团的能力还有。皇上不如暂时给他一个使节的头衔。正如内相大人所言，总归这次北凉使团内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咱们弘明国派出一位使节也足够了。” 自己刚才用来忽悠皇帝的话被柳晨鼎拿来再用一次，宋天睿只感觉气血上涌，额角突突直跳。 “话虽如此，但对方好歹是来议和的。咱们弘明乃是礼仪之邦，太过怠慢也是不好，不如请皇上再……” 话还没说完，却见柳晨鼎拱手。 “内相大人放心，这接待使团原本也是我们礼部的差事。这次微臣定会携犬子全力接待，绝不会给皇上丢脸。” “哈哈哈！好！” 听了柳晨鼎的话，皇帝总算是重新高兴起来。 “那就这么办，朕封柳燕俊为承平使节，专程负责北凉使团的接待事宜。燕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是得多请教你父亲，别给朕丢脸。” 柳燕俊叩首，“臣，领旨谢恩！” 自皇宫出来，黎彦希与顾战都分别向柳晨鼎和柳燕俊道贺。唯有宋天睿沉着脸一言不发，借着身子不适的借口先行离开。 随着北凉使团要入境朝拜的消息传出，整个京都城的百姓们都躁动不安起来。 胆子大的摩拳擦掌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北凉蛮夷究竟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胆子小的却是惶惶不可终日，总感觉放北凉入京都存在隐患。 为了确保绝对的安全，顾战和顾戎也忙碌起来，好几日都宿在了城外三十里地的军营中。 崇武将军府，顾姒亲自端着汤药进屋，一入门就瞧见云傲雪扶着秋水的手呕吐不止。 顾姒把药碗放下，蹙眉上前替她顺气。 “这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害起喜来？” 等云傲雪吐完了，秋水端水来给她漱口。 云傲雪喘了口气，整张脸都吐白了。 “这孩子怕是知道你爹爹和兄长不在府中，才敢折磨我。平日里你爹爹和兄长在的时候，他却是比谁都乖。” 顾姒叹气，把安胎药端过来。 “这北凉使团马上就要入京都了，皇上下令所有大臣即家眷都得前往秋鸣宫。可娘亲害喜如此厉害，怎么能赴宴呢？要不我写封信给爹爹，让他想办法推了宫宴。” 第596章 入京 “那怎么行！？”云傲雪瞬间肃穆，她跟着顾战击退北凉，最知道他们欺软怕硬的性情，“这些蛮夷最是看人下菜。你爹身为战神，有他在，尚且能震慑一下北凉人的野性。” 顾姒无奈叹气，“可娘亲现在的身子……” “无妨。”云傲雪伸手从顾姒手中接过安胎药，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了下去，“你娘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过是害喜而已，算不得什么。” 瞧着云傲雪自信坚韧的容颜，顾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娘亲说得对，咱们顾家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可不能让北凉蛮子小看了去。” 时光荏苒，就在立冬之后第二日，北凉使团顺利抵达京都城。 听闻北凉人到了，城里的百姓们怀着好奇、厌恶、害怕等复杂情绪走上街头驻足观看。 呜——！ 且听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穿着绛红色长袍的北凉使团车队缓缓进入城门。 此次北凉使团人数众多，足有近百人的规模。但车队中除了正经的使者七人外，剩下的都是随行护卫。 这些人前后夹护着使者的马车，高举北凉国的烈日旗帜浩浩荡荡进入京都城。远远看去就像是红彤彤的一片残血，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肃杀感。 随着使团的靠近，原本喧闹的街道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北凉人一出现便自带了一股无形的嗜血气场，让人压抑地喘不过气。甚至有胆小的百姓见了北凉人腰间挂着的半人高的月亮弯刀就腿肚子转筋，下意识有种想要转身逃命的错觉。 “来了来了！” “快看呀，那就是北凉人，果真生得高大强壮！” “你看他们的头发和胡须，居然都是红色的，真真是恶魔一般……”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北凉护卫听到街道两边百姓压低的议论声，倏然转过头来龇牙一笑。 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寒光，将聚集在一起的百姓们吓得惊叫出声，四下散开。 见到自己造成的混乱场面，那护卫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嚣张。 就在街道一旁的茶楼上，夏南晴见状气恼地直跺脚。 “这些个北凉人，太猖狂了！” 黎枫也拧着眉头附和，“没想到北凉人居然生得这般高大，真是难以想象，崇武将军是如何带兵战胜这些蛮子的。” 就在这两人身边，顾姒站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街上的使团车队。 “北凉人也不都是这般高大威猛，这些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带来提升自己的士气罢了。” 正说着，且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铁蹄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顾战和顾戎骑在马上，带领着军队自皇宫所在的方向迎面而来，正好在大街上截住了北凉使团。 顾战一身戎装，沉重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跟在身后的两名小兵合力抬着他的红缨枪，比寻常成年男子身高还长的红缨枪散发出正义且慑人的气魄，一下子就把北凉人腰间的月亮弯刀给比了下去。 第597章 震慑 就在顾战出现的瞬间，原本因为北凉人的到来而惶恐的弘明百姓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股凌然正气随着热血涌上心头。 “崇武将军！” “崇武将军！” “崇武将军！” 不知谁先开了个头，街道两侧的百姓们都开始振臂高呼顾战的名号。 心中的怯意消散，只剩下无尽的豪情与沸腾的热血之气。 许是顾战所率领的军队肃杀之气过重，北凉使团车队里的马儿们竟是不安地来回踱步，无论护卫们如何呵斥调整，身下的马儿都躁动不安。原本规整的车队一下子就散乱开来，令人捧腹。 站在窗边的夏南晴和黎枫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看那群北凉人，刚才还横得很，崇武将军一来就变怂蛋了。” “景熙你快来看，那个北凉人要被自己的马颠下来了。” 听到呼唤声，殷景熙总算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了窗边与顾姒并肩而立。他扫了一眼街道中的情景，俊眸中略过一丝嘲弄之色。 顾姒望着身边人过于俊美的侧颜，低声提醒道：“世子要不要先行回宫？不然待会儿皇上发现你没到，该发火了。” 殷景熙闻言垂眸看向顾姒，漂亮的瞳孔中倒映出她娇俏的面容。 “无妨。有太子和三皇子在，皇上不会注意到我。” 按照规矩，使团入宫时皇室成员都得现身。不过殷景熙只是一名不受重视的闲散世子而已，去不去都不会影响大局。 话虽这么说，但顾姒不愿殷景熙因为这些小事而被人拿住把柄，还是强行把他送了出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回茶楼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北凉使团中的一名随行护卫。只见那人身高八尺，面容俊朗，即便是穿着寻常的护卫服侍却也挡不住一身的贵气。 在看到那人的瞬间，顾姒一下子攥紧了手指。 “耶律齐！？”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把顾姒拖入了往事的旋涡中。 上一世她替父从军，与北凉人大战三百回合，也曾和北凉皇室的人员交过手。其中之一，便是这耶律齐，北凉国的大皇子殿下！ 顾姒猛然拧紧了眉头，她记得上一世这个耶律齐是在谈判进入最后阶段时才姗姗来迟的，却不想他其实是从一开始就隐藏在了使团之中。 果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许是顾姒的眼神太过犀利，许是对方对于危险太过敏锐。原本混迹在护卫之中的耶律齐一下子转过头来，精准地捕捉到了顾姒的身影。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被耶律齐这么锐利的眼神瞪着，定是要吓得掉眼泪了。然而顾姒却是不卑不亢，非但没躲避反而大胆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隔着人群，两人默默对视着。 在看清注视自己的居然只是个寻常少女时，而且这位少女的目光中透出十足的杀气时，耶律齐不禁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顾姒。” 一道声音唤回顾姒的神智，她刚转身就瞧见夏南晴和黎枫二人走了过来。 第598章 皇子 黎枫问道：“世子殿下已经回宫了吗？” “刚走。” 夏南晴挽住顾姒的胳膊，“使团已经开始入宫了，那咱们也快回去，午时之后就要随行前往秋鸣宫了。” “好。” 顾姒随口答应一声，再转头去寻找耶律齐的身影，但对方已经混迹着使团离开了。 午时过后，顾姒与云傲雪准时坐上了马车前往秋鸣宫。 秋鸣宫不在京都城的城内，而是在京都以北四十里开外的雁菡山中。而整座雁菡山都是皇家猎场，也就是当初顾姒重生之地。 为了彰显弘明国的气派，皇帝下令后宫中妃位以上的嫔妃与公主皇子们一同随驾前往秋鸣宫，再加上达官贵人以及家眷，光是车队就从皇宫排到了京都城的城门口。 浩浩荡荡走了大半日，直到傍晚时分车队才彻底抵达雁菡山。 看着道路两次连绵不断的林场，顾姒不禁心绪翻涌。 她当初是如何重生的，又是如何九死一生从这林场中逃出来的，一切都好似发生在昨日。 “昭昭。” 一双手温柔地落在顾姒肩上，紧接着她便被人搂入了怀里。 顾姒回神，“娘亲？” 云傲雪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柔嫩的脸颊。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 “那怎么从刚才开始就紧蹙着眉梢？” 经云傲雪这么一提，顾姒恍然发现自己的确心绪不宁。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不悦的过往回忆都压下。 “没有，就是有些担心北凉的使团会不会闹事。” 云傲雪闻言温柔笑道：“有你爹爹和兄长在，他们不敢。” 顾姒勾了勾唇角，反过来握住云傲雪的手。 “山路颠簸，娘亲可还觉得难受？” 刚出京都城的时候，云傲雪吐了好一阵子。顾姒不放心，请了随行的太医过来给她把了脉吃了药丸，这才勉强止住。 “放心，娘没事。” 就在母女两人说话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追上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后便慢了下来。 “顾小姐，顾夫人。” 听到有人唤自己，顾姒和云傲雪都有些诧异。 顾姒掀开车帘，便瞧见一名带刀侍卫。 “这位是……” 侍卫笑出一口白牙，“属下是永昌王府的府兵，我家世子殿下听闻顾夫人身子不适，便派属下去采了一些新鲜的酸橘来。” 瞧见对方递上一小包袱黄灿灿的橘子，顾姒颇为欣喜。 “多谢。” “请顾夫人顾小姐放心，这橘子采来之后已经清洗过了，还交给随行的太医瞧过，请顾夫人放心使用。” 云傲雪将侍卫的话听在耳中，笑意吟吟颔首。 “替我谢谢世子殿下。” “顾夫人客气，那没什么吩咐，属下就退下了。” 等人离开之后，秋水主动接过橘子剥皮。 “世子殿下一定是听人说咱们夫人加了太医，才特意派人去采了橘子送来。” 橘子剥开，整个车厢内瞬间被清新的柑橘香气笼罩。 云傲雪接过一瓣果肉放入嘴里，酸甜的味道压制了恶心的感觉。 “世子殿下有心了。昭昭，待会儿到了秋鸣宫你替我走一趟，去谢谢世子殿下。” 第599章 赴宴 直到傍晚时分，车队总算抵达了秋鸣宫。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不少宫妃和大臣家眷们还是被折腾得疲惫不堪。尤其是那些爱美的千金小姐们，想着难得来一次秋鸣宫，又要见外国的使团，出门之前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谁知这一路走来山路颠簸，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也散了，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就在众人都忙着整理仪容的时候，顾姒已经扶着云傲雪走下了马车。 两人都有长途跋涉的经验，出门前除了换上新衣外，并没有涂脂抹粉，发髻也梳得格外简单，只将发丝简单梳在脑后。 为了保持精力，顾姒甚至提前让秋水准备了枕头。她和云傲雪各自睡了一会儿，此刻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 负责伺候崇武将军府家眷的宫女已经等在了外面，见到两人便主动迎了上来。 “给顾夫人顾小姐请安。” 宫女十分激灵，瞧见云傲雪和顾姒还没装扮，便先将她们引去了后殿。 秋水手脚麻利地给两人挽发，顾姒对着铜镜描眉涂唇。她底子好，五官立体精致，只需略施粉黛便有摄人心魄之美。 顾姒换上一袭浅紫色的宫装，灵动的双眸散发着柔和智慧的光芒，朱唇点降，皮肤光滑白皙。 一头丝绸般的长发在秋水的手里变换着造型，以紫玉簪轻轻挽起束在脑后。为了保暖，秋水替她搭了一件纯白色的狐狸皮毛领，将柔嫩脸蛋儿衬着越发娇俏。 “小姐今日真好看。” 顾姒缓缓起身，层层叠叠的裙摆便垂落下来，好似盛开的紫罗兰。 云傲雪转头看向顾姒，眉眼中止不住溢出骄傲与自豪。 “我家昭昭长大了，自是明艳动人。” 顾姒抿唇一笑，走过来扶着云傲雪的胳膊起身，“那也是因为娘亲长得美。” 说话间，宫女已经在门外催促。 “还有两刻钟宴席就要开始了，还请顾夫人顾小姐移步正殿。” 顾姒与云傲雪现身的时候，不少大臣及其家眷已经入座。正是因为如此，四周才同时响起一阵阵压抑的抽气声。 “快看，顾姒今日真好看。” “我以前就发现她挺好看的，没想到今日换上宫装能美成这样。” 顾姒以前即便是出席宫宴，也多是穿自己寻常的衣衫，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穿得如此隆重。 看到顾姒出现，原本正在说话的夏南晴和黎枫两人直接傻了眼。 “我的乖乖，亏得景熙不在，否则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夏南晴也忍不住吸气，“顾姒这是要去招亲吗？穿成这样，世子殿下能同意？” 其实顾姒穿得只是款式普通的宫装，只不过她长相过于惊艳了，再加上这繁复宫装的衬托，整个人的贵气直接比平常翻了数倍，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就在顾姒和云傲雪入座之后没多久，便听到太监的唱和声传来。 “北凉使团到！”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中的朝臣和家眷们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殿门所在的方向，等着传说中的北凉使团现身。 第600章 美人 “嗒嗒嗒……” 还没见到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却先一步传入耳中。 紧接着一队身着绛红色长袍的使者踏入大殿，霸道地闯入众人的眼眸之中。 出席宫宴的一共有九人，其中七人乃是前来谈判的使者，剩下两人中一人是北凉国大皇子耶律齐假扮的护卫，一人是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绛红色的长袍，脸上蒙着红色的面纱的女子。 “这就是北凉使团。” “他们的人长得真高啊，蛮牛似得。” “嘘，你小点儿声，别被他们听到了。”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北凉男人高大的身躯上时，顾姒却是眯眼紧盯着人群中的那名女子。 如果没看错，对方便是上一世被北凉国使团献给弘明皇室的美人——龙丽阿雅。 龙利阿雅乃是北凉国皇室花了多年时间培养起来的细作，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能文会武。 北凉国使团为了羞辱曾经打败过他们的顾战以及和他们在边境缠斗了三年之久的顾姒，特意派出龙利阿雅献艺，还故意要求顾姒与她进行比试。 顾姒在战场上磨炼了三年，早已被风霜侵蚀。既没有龙利阿雅的年轻美貌，又没有她的多才多艺。 再加上当时请求议和的是弘明国，为了讨好北凉使团，殷琉焕愣是要求顾姒只能输不能赢。直到顾姒丢尽了颜面，龙丽阿雅又放出一堆极近羞辱她父亲的话。 就在顾姒忍不住暴怒而起之时，殷琉焕先一步堵了她的嘴，派人把她从大殿上赶了出去。 等她再听到龙丽阿雅的消息时，才知道北凉国使团已经以议和为条件逼迫皇帝将此女赐给了太子，堂而皇之地在京都城内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想到这里，顾姒眯了眯眼睛。 重活一世，她原本以为这回北凉国作为战败国来朝议和，不敢再耍什么心机。但事实证明贱人就是止不住自己作死的心。 既如此，那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她要加倍讨回来！ …… 就在北凉国使团被引着入座之后没多久，大量的禁军侍卫与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 紧接着以内相宋天睿以及崇武将军顾战二人打头，六部尚书以及这次的承平时节柳燕俊也依次迈入大殿。 但凡是参加过宫宴的大臣和家眷，都知道这是皇帝即将驾到的标志。故而众人都在瞬间都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顾姒刚扶着云傲雪起身，便听到了沈公公独特的嗓音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太后到！” 就在那抹明黄色的衣角出现在大殿之上的瞬间，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身龙袍的皇帝大步而来，身后依次跟着皇后、太后、以及他的六名皇子，再往后是静容娴宁四位妃子，以及她们所出的公主。 殷景熙走在队伍的最末尾。 其实按照他世子爷的身份以及太后对他的喜爱程度，完全可以跟在皇子身后出场。但殷景熙却是故意放慢了速度，有意无意和后宫中人拉开了距离。 第601章 贡品 行至高台龙椅前，皇帝便停下了脚步。与平日里宫宴的状态全然不同，他今日的神色严肃威严了不少。 见他站定，除了太后外，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也都纷纷下跪。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嘹亮的嗓音在大殿之中绕梁不绝。 皇帝眯眼睥睨着众人，一时间胸中充斥着无限的豪迈之情。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在沈公公的搀扶下，皇帝坐上了霸气的龙椅。 北凉国使团的使者头领主动走到大殿中央，再次向皇帝施以单手托胸的礼节。 “尊敬的弘明国皇上，我等代表大凉国王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与最真挚的问候，愿弘明国的未来如同广袤的天空一般辽阔悠远，愿您如同最强壮的雄鹰一般翱翔天际。” 听完使者的恭维，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好！朕也希望大凉国能够与我们弘明一样繁荣昌盛。” “多谢皇上。” 寒暄完毕，作为负责接待的使者，柳燕俊适时站了出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官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用羽冠竖在头顶。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柳燕俊原本就是清隽温润的男子，只是今日换上官服，在他温柔的气质中杂糅进些许严肃正经。 就在他站出来的一瞬间，大殿上的人都不禁发出惊讶于赞叹声。 “这是谁？” “好俊俏的公子！” “以前没见过，难不成是新调任的京官？” 坐在容妃身边看热闹的文雅公主骤然愣住，四周的声音自动消失，眼中只剩下柳燕俊挺拔的清隽身姿。 顶着万众瞩目的压力，柳燕俊却并不紧张。 “微臣柳燕俊，参见皇上。奉皇上圣命，微臣已将北凉国使团安排至京都驿站下榻。今晚宫宴，北凉使团想当众为皇上献礼，还请皇上示下。” “准了。” 柳燕俊转身拍了拍手掌，便有宫女将早已准备好的礼单献上。 使者首领欠身，开始当众用蹩脚的弘明国语朗读礼单上所罗列的贡品。 因北凉地处西北苦寒之地，所以进贡的礼品不是牲畜便是各种野物的皮毛，顶多再加上一些黄金的饰品。一开始众人还听得津津有味，但很快也就失去了兴趣。 等到使者把一本礼单念完，已经不少人开始悄悄打哈欠了。 柳燕俊收了礼单，拱手禀告道：“皇上，以上便是北凉国使团进贡的礼品。” 听了这话，皇帝并没有开口，反而垂着眼眸像是在走神。 宋天睿瞧着皇帝的神色，便知他是对这份礼单不满意，于是悄悄冲堂下坐着的各位大臣们使眼色。 一声轻咳之后，便有朝臣开始小声议论。 “这就完了？” “我怎么听着不是牛就是羊，堂堂北凉国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吗？” “打了三年的仗，咱们弘明国损失了多少人力物力。北凉不会以为送些野牛野羊过来，就能把咱们打发了？” 第602章 谈判 见这些人看不起自己送来的礼物，北凉使者瞬间恼羞成怒。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火的时候，假扮成护卫一道入宫的北凉大皇子耶律齐却是摇了摇头。 使者强迫自己压抑住火气，拱手解释道：“尊敬的弘明皇上，我们北凉是以游牧为生的民族，牛羊是天神给我们的赐礼。将牛羊作为贡品献给弘明，是我们北凉国王以天神之名对弘明国最崇高的祝福。” 听了使者的解释，内相宋天睿笑呵呵接道：“话虽如此，但北凉距离京都城路途遥远，牛羊又是活物。这千里迢迢送过来，只怕是半路就会折损一半还多。” 使者黑脸，“那你们想怎样？” 宋天睿侧眸观察了一眼皇帝的神色，随即开口道：“我们弘明国不缺牛羊，缺的是金银玉器。听说你们北凉与我们弘明交接的边境有个墨玉的矿区，不如把这玉矿换给我们。” “不行！” 北凉使者想也没想便开口拒绝，“墨玉难得，比牛羊珍贵百倍。” “既然使者大人知道牛羊不如墨玉珍贵，那选择贡品之时为什么不选墨玉而选了牛羊呢？还说什么牛羊是天神的赐礼，我倒觉得墨玉才是天神的赐礼才对。如果北凉国王真的想祝福我们弘明的话，就该把墨玉矿区交出来。” 被宋天睿抓住言语中的漏洞，使者又急又气，原本黝黑的脸色涨得通红。 堂下一众大臣纷纷为宋天睿的机智叫好，就连顾姒都多看了他两眼。 虽然立场不同，但不得不说宋天睿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三言两句就把北凉使团的人给堵得没话说。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北凉使者回到自己的团队中，紧张地叽叽呱呱和自己人商议了起来。 皇帝看似漠不关心，实际却是悄悄用余光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顾姒注意到，虽然七名使者你一言我一句争论不休，但最后还是假扮成护卫的耶律齐说了一句话拍板定论。 片刻之后，那使者再次走上大殿中央。 “尊敬的皇上，关于墨玉矿区的问题，我们需要与国王商议之后才能决定，不过今日我们还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献给您。” 说着他拍了拍手，便见龙利阿雅从使团中走了出来。 瞧着浑身都包裹着绛红色长袍的女子，大家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龙利阿雅缓缓解开了长袍。随着长袍落地，里面穿着的黑色长裙显露出来。 与弘明国的女子着装截然不同，龙利阿雅的裙子没有衣袖，胸口和后背也有大片的镂空。她曼妙的身躯和洁白如玉的肌肤透过黑裙紧致的包裹凸显得淋漓尽致，在灯火通明的宫殿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嘶——！” “呀——！” 在场男男女女都禁不住发出或惊讶或赞叹的声音。 不少大臣的眼睛都看直了，随行的家眷们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捂住自家夫君的眼睛。 就连高台之上的皇后以及四宫妃嫔都瞬间紧张起来。 京都城内或多或少也有西域来的舞姬歌姬，但她们都不及龙利阿雅万分之一的艳丽与娇媚。 如果这样的女子真的进了宫，那她们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第603章 献礼 “尊敬的皇上，这是我们北凉国的圣女，龙利阿雅。为了表示我们北凉与弘明议和的诚意，国王特意将龙利阿雅献给弘明国皇室。” 随着使者的解说，龙利阿雅缓缓揭开了覆在脸上的红色面纱。 明亮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梁，精致中又透出十足魅惑的唇瓣，无论哪一样五官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在看到龙利阿雅真面目的瞬间，皇帝的瞳孔禁不住猛地一放一缩。 不得不承认，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抗这样的美人，即便她是敌国进贡而来。 与此同时，瞧着记忆中熟悉的面容，顾姒也缓缓勾起了唇角。 不愧是北凉国第一美人，只可惜这次注定要折损在京都城内。 在万众瞩目之中，龙利阿雅缓缓福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弘明国女子礼数。 “龙利阿雅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道：“平身。” “谢皇上。” 打量着皇帝和四周大臣们的神色，使者颇为得意。 龙利阿雅可是他们从幼年时期就选出来精心调教而成的细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送去别国皇室之中刺探情报。 使者递给龙利阿雅一杯清酒，吩咐道。 “龙利阿雅，还不快去给尊敬的皇上敬酒。” “是。” 接过酒杯，龙利阿雅一步步走上台阶。 就在她快要接近皇帝的时候，皇后隐晦地冲沈公公使了个眼色。 沈公公随即快走两步挡在了龙力阿雅跟前，“不得靠近圣上。” 龙利阿雅知道弘明国宫廷内规矩繁琐，倒也没有生气或者强求，反而乖巧地停下来脚步，优雅且又魅惑地半跪半坐在了台阶之上。 纤纤玉手端着酒杯高举过顶，柔美又带着异域风情的嗓音缓缓流出。 “龙利阿雅恭祝皇上福寿天齐，万寿无疆。还请皇上满饮此杯，妾身以后定会好好伺候皇上。” 此话一出，全场众人都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皇帝的反应。 龙利阿雅既然说出了这种话，就表明她有心给皇上做妃嫔。此等有美貌又有野心的异国女子一旦把持了皇帝的心，那他们弘明国的朝局怕不是要动荡不安了。 “皇上且慢！” 最先坐不住的还是皇后，她豁然挺直了背脊，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剩下的四位妃嫔。 四妃之首的静妃轻咳一声提醒道：“皇上前两日有些咳嗽，正在服用黄太医的药，不宜饮酒。” 娴妃也附和道：“静妃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皇上酉时就该用药。沈公公，你去催一催，让人把汤药热了给皇上端上来。” 容妃也故作担忧地望着皇帝，“请皇上保重龙体。” 四位妃子除了地位最低的宁妃没有说话外，所有人都在想办法阻止皇帝接龙利阿雅的敬酒。 皇帝自己也清楚，一旦喝了这杯酒，龙利阿雅便会进入后宫。 虽然他很喜欢龙利阿雅的美貌，但作为一国之主，他也很清楚放这样的女人入宫会有什么后果。 第604章 敬酒 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先皇便让他与北凉送来的耶律古娜公主和亲，也就是已经被便为庶人的七皇子殷方墨的生母。 事实证明，但凡是血统被污染过的皇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况且当年他正是因为和耶律古娜结亲，才差点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想到这里，皇帝虚眯着的双眸中陡然迸发出浓浓的恼恨之意。 “静妃提醒得对，朕这两日嗓子有些不适，不宜饮酒。” 此话一出，皇后与四位妃子齐齐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们平日里明争暗斗不断，但在统一的敌人面前还是会团结一心。 龙利阿雅收回酒杯，咬着唇瓣露出委屈的神色。 “皇上身子不适，那阿雅就不勉强了，至于这杯酒……”她眼珠转了转，突然瞄到了穿着明黄色衣衫的太子，“这杯酒，就请太子殿下代饮。” 说话间，龙利阿雅已经起身移步到了太子的案几之前。 与之前向皇帝敬酒的模样有些微不同，她在跪下的瞬间故意勾唇一笑，那魅惑上挑的眼睛像是有万般情绪要与人诉说。 对上龙利阿雅的深邃双眸，太子只感觉一股酥麻之意从心底生出直窜到了头顶，骨头都要酥了。 迷迷糊糊间，太子竟是伸手想要去接那杯酒。 龙利阿雅笑容更甚，身子前倾将杯子递了出去。 “请太子满饮此杯。” 皇帝冷眼注视着太子的行为，心里已经为他的意志薄弱而恼怒。皇后在一旁看得着急，她刚才已经出言阻止过龙利阿雅接近皇帝，此刻若再开口阻止她给太子敬酒的话，只怕会因此得罪北凉使团。 无奈之下，她只能冒着风险给堂下支持太子的朝臣们使眼色。 “哐堂！” 一道酒杯落地的脆响声响彻大殿，猛地打断了太子的思路。他恍惚间回神，这才注意到皇帝不悦的目光，皇后担忧的神色以及身边三皇子似笑非笑的表情。 太子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慌忙收回手，干笑着拒绝道：“孤还是不饮了。” 龙利阿雅心中咯噔一跳，“为什么？太子殿下是在嫌弃阿雅吗？” 太子嘴角抽搐几下，临时编了个理由。 “孤偶感风寒，不宜饮酒。” 龙利阿雅挑眉，“这么巧，皇上身子不适，太子身子也不适。看来我们北凉使团来的时机不凑巧，正好撞上了大家都得了风寒的时候。” 太子：“……” 见太子说话被人拿住了把柄，皇帝心中甚是不悦。 察觉到自己编的理由过于敷衍，太子自己也很尴尬。他下意识想要把龙利阿雅这个大麻烦推给别人，于是把主意打到了三皇子的头上。 “孤身子不适，不过三弟倒是身体康健得很。三弟，要不你来代表皇室饮了这杯酒。” 此话一出，三皇子的生母娴妃瞬间攥紧了手指。 谁都看出来龙利阿雅是个烫手的山芋，太子自己不想要就算了，居然还想借机陷害她的儿子！ 就在三皇子党的大臣们紧张之际，却见三皇子淡然一笑。 “靖荷姑姑刚刚仙逝，本皇子最近与母妃一道吃斋念佛为姑姑祈福，也是无法饮酒。” 第605章 婉拒 听了三皇子婉拒的借口，原本紧张的娴妃瞬间松了口气。紧接着她站起身来，满含歉意地冲皇帝和皇后以及太后福身。 “皇上是知道我们煜淞的，这孩子多情多义，小时候受了她靖荷姑姑诸多照拂，自然心里放不下。这不，臣妾和煜淞最近都在给靖荷公主祈福，还望公主能够早登极乐之境。” 显然，三皇子的理由比太子高明了许多，不仅顺理成章地婉拒了龙利阿雅，还讨了皇帝和太后的欢心。 皇帝手指敲了敲龙椅扶手，对三皇子点了点头。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太子，朕记得你小时候也经常去靖荷公主的府邸玩耍，怎么不见你给你姑姑祈福祈愿？” 面对皇帝的质问，太子脸色瞬间变得尴尬又难堪。 “靖荷姑姑仙逝，儿臣自然也是伤心的。等过了这段日子，儿臣便去寺庙里给姑姑欺负上香。” 谁知皇帝却是不买账，“哼！等你想起来，你靖荷姑姑都转世投胎了。” 见皇帝发怒，太子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他原本是想趁机给三皇子挖坑的，没想到却把自己给带进去。 与太子相比，龙利阿雅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她接连给三位皇室成员敬酒，没想到都被对方挡了回来。 北凉国的使者也是面上无光，直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磕在了案几上。 “我们龙利阿雅可是北凉国的圣女！皇上和太子不愿接受她的敬酒，就是看不起我们的神明和国王。既然如此，看来这次的议和也没什么必要。” 此话一出，大殿上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皇帝重重瞪了太子一眼，俨然是把惹怒使团的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 就在这时，内相宋天睿突然起身拱手。 “皇上，既然皇上与诸位殿下都不便饮酒，为臣倒是有一建议。” 皇帝忙追问，“内相请讲。” 宋天睿的目光从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的身上依次划过，在略过了所有皇子之后，停在了身为世子的殷景熙身上。 “世子殿下也是我弘明皇室子嗣，不如便请世子殿下代皇上接受龙利阿雅的敬酒。”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殷景熙的身上。 顾姒猛地抬头，下意识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 她记得上一世龙利阿雅明明是被皇帝赐给了太子的，怎么这一世却把殷景熙牵扯了出来？ 难不成正是因为这一次她提前替顾战洗涮了冤屈，战神犹在的弘明有了底气，这才让太子逃过一劫。 但龙利阿雅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是真的入了永昌王府…… 不知为何，一想到殷景熙有可能会被皇帝赐婚，顾姒这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坐在身后的夏南晴和黎枫也悄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安。 与此同时龙利阿雅和北凉国使团也都在打量着殷景熙，尤其是龙利阿雅，那直勾勾的审视眼神恨不得将殷景熙的灵魂看穿。 第606章 赐婚 皇帝听了宋天睿的提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往事，他忌惮永昌王府，更忌惮殷景熙的身份。 如果能趁此机会把龙利阿雅赐给殷景熙做正妃的话，以后他们生出的孩子便是天生的血统不纯。即便以后他发现了什么端倪，他的后嗣也没资格继承大统。 想到这，皇帝称心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朕觉得内相这个提议甚好！景熙，你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朕瞧着龙利阿雅美貌无双，又是北凉国的圣女，如此身份配你正合适。你便代表咱们弘明国皇室饮了这杯酒，将圣女娶回去做正妃如何？” 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看皇帝的神色，已经是铁了心要把龙利阿雅塞给殷景熙了。 听到这话，龙丽阿雅的心脏止不住“噗通噗通”猛跳了几下。她眯眼瞧着殷景熙，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虽然太子和三皇子是如今弘明国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但他们都早已有了正妃。 龙丽阿雅身为北凉国圣女，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可磨灭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自然是想以正妻的身份嫁入皇家。 而殷景熙模样英俊，气质硬朗。比起另外几位皇子，他更是北凉女人能够欣赏的类型。 同一时刻，龙利阿雅接到了耶律齐的暗号。 既然皇帝和其他皇子已经明显对他们生出了忌惮之心，那强行把龙利阿雅塞给这些人，也未必能顺利从他们口中套取情报。 反观殷景熙，虽然只是个世子，但却也是弘明皇室。以龙利阿雅的手段，只要俘虏了此人的心，想要借他的势力在京都城培植自己的眼线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耶律齐点头，龙利阿雅这才重拾笑意，缓步走到了殷景熙的跟前。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愈发觉得殷景熙的长相对自己的胃口。 虽然都是皇室子弟，但殷景熙却有着连太子和三皇子都没有的从容气质。 而这份从容并非刻意营造假装出来的，而是因为绝对的自信，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一种气质。 但殷景熙却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垂眸盯着手中的一盏银制酒杯。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小小的酒杯在掌心来回滚动，好似拿捏住的不是酒杯，而是龙丽阿雅的整颗心脏。 不知为何，龙丽阿雅心里涌出一个声音，那就是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精致的黑色裙摆停留在殷景熙的面前，上面镶嵌的红色宝石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好似一朵黑色的罂粟花盛开之时吸引来了万千蝴蝶。 然而即便如此，这样昳丽的画面依旧没办法引得殷景熙抬头看一眼这裙衫的主人。他整个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 见对方不愿搭理自己，龙丽阿雅咬了咬唇瓣，缓缓蹲下了身子。 “世子殿下。” 她伸出自己纤长白嫩的手臂，大胆地将盛满酒水的杯子送到了殷景熙的唇边。 “请殿下喝了这杯酒，带阿雅回家。” 第607章 抗旨 瞧着龙丽阿雅呈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殷景熙眼底却是浮现出冷漠、疏离甚至讥讽之色。 他别开眼，冷声对皇帝说道：“多谢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府中不缺歌姬舞姬。此女去了永昌王府，只怕是没有用武之地。” 此话一出，龙利阿雅面色骤变。 她好歹是北凉国的圣女，在北凉国百姓的心目中乃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而殷景熙非但不饮她的敬酒，还将她与寻常歌姬舞姬相提并论。 不仅龙丽阿雅恼羞成怒，就连皇帝脸上的笑意也僵在了唇角。 殿下的朝臣家眷们发出齐齐的惊叹和抽气声，没人料到殷景熙竟然有胆量公然抗旨。 不等皇帝发难，宋天睿就先一步拧眉质问。 “世子殿下，皇上赐婚这是何等的荣耀。您这般不体谅皇上的好意，是要抗旨不遵吗？” 对上宋天睿阴沉的鹰眸，殷景熙的目光不退反进。 “皇上的拳拳爱护之心臣自然明白，但臣好歹是弘明国世子，哪有让歌姬做王妃的道理。若是父王母后泉下有知，只怕也是要气得入梦训斥敲打了。” 说完这话，殷景熙目光从宋天睿的脸上移开，下一秒精准地落在了堂下人群中顾姒的身上。 咚咚！咚咚！ 顾姒心底一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知为何，她仿佛从殷景熙的眼眸深处看到了某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特殊情义。 那种深邃且又充满危险和希望的目光让她心惊胆战，想要逃离的同时却又心生不舍。 就在顾姒分神的时候，一道熟悉且欠打的声音传来。 皇帝豁然挺直了背脊，似乎是被殷景熙的言语给激怒了。尤其是在听到瑞王和瑞王妃的名讳时更是如此。 瞧着皇帝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面容，众人都不敢贸然开口。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五皇子殷琉焕却低声劝慰道。 “景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才北凉国使者已经说了，龙利阿雅可是他们的圣女，并非身份低贱的舞姬。若非你是我们弘明国的世子殿下，只怕还没有资格与北凉圣女结亲呢。你可不要任性，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啊。” 自从被褫夺了王爷的封号后，殷琉焕整个人就像是脱了一层，无论是精神还是气势都大不如前。 他的母妃容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尽管依旧顶着容妃的封号，但谁都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被皇帝嫌弃。 太子的生母皇后与三皇子的生母娴妃更是难得联起手来将她好好奚落了一通。搞得容妃最近憔悴了不少。 殷琉焕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给皇帝献媚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景熙，听皇兄一句劝，早日与圣女完婚，如此方能告慰瑞王和瑞王妃的在天之灵。” 殷琉焕说出这番话，殷景熙表面上看似没什么反应，但在场的黎枫却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瑞王夫妻乃是殷景熙心中永远的痛。殷琉焕胆敢拿瑞王夫妻说事，只怕这事是无法善终了。 第608章 反驳 正如黎枫所猜想的那般，当殷景熙听到五皇子殷琉焕提到瑞王夫妻的时候，整个人周身的气场瞬间冷厉下来，无形的威压如同深冬的寒风席卷了大殿。 对上殷景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殷琉焕竟是感受到了一股从来没体会过的压迫感。就在他震撼之际，却见殷景熙邪气地勾了唇角。 “说起来五皇子之前因为各种缘故没能顺利娶到王妃，这件事也是让皇上操碎了心，容妃娘娘还为此去太后娘娘跟前哭诉过好几次。殿下年长于臣，您都尚未娶妻，臣又怎么敢逾越。不如五殿下娶圣女做正妃娘娘，这样不仅能让弘明与北凉结秦晋之好，还能圆了容妃娘娘的心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殷景熙这么一说，大殿之上除了北凉使团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殷琉焕之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就连皇帝都烦躁地蹙起了眉梢，不带好眼色地瞪了殷琉焕一眼。 容妃更是心里着急，生怕皇帝真的心念一动把这个敌国的女子赐给了殷琉焕做正妃。 皇帝赐婚不可合离与休妻，一旦殷琉焕把龙利阿雅带回府，那就意味着他与皇位再也无缘了。就算皇帝同意，满朝大臣们也不会允许一个敌国女子成为弘明国未来的皇后。 想到这，容妃端着酒杯的手指都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皇上是在替世子殿下张罗婚事，世子殿下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又扯到焕儿身上。况且圣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哪里就配不上你了？” 殷琉焕也急赤白脸地附和，“不错，圣女身份尊贵且才貌双全，与世子正是良配。还请父皇下旨，将圣女赐婚于世子。” 皇帝沉吟了片刻，审视猜忌的目光一直落在殷景熙的身上。 “景熙，你的意思呢？” 虽然他恨不得直接下诏赐婚将此事敲定，但若是殷景熙态度太过坚决的话，还是会得罪北凉使团。即便是赐婚，也得先让殷景熙自己松口才行。 殷景熙垂下眼眸，至始至终态度都没改变。 “臣说过了，臣的府中不缺歌姬。况且五皇子这般倾慕圣女，臣又怎么能夺人所好。” “你！” 殷琉焕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从座位上撑起了身子。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反驳，却见龙利阿雅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问道。 “世子殿下误会妾身了，阿雅虽然出自北凉，但从小仰慕弘明国的风土人情，故而也曾学习过弘明过的诗词歌赋。世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考考阿雅。” 对上龙利阿雅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殷景熙瞳孔中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淡淡的杀气。 此时宋天睿假笑着鼓了两下掌，“既然圣女都这么说了，世子殿下不如现场考考圣女，瞧瞧她是否真的通晓我们弘明文化。至于共同喜好之类的，以后有的是时日培养嘛。皇上，您觉得呢？” 皇帝满意地“嗯”了一声，“内相说的不错。” 第609章 挖坑 就在这时，一道甜腻的女声传来。 “父皇，儿臣觉得为了证明圣女姐姐的才艺，不如从现场选一位大臣之女来与圣女比试比试。” 顾姒寻声看去，且见说话之人正是容妃之女，殷琉焕的胞妹文雅公主。 容妃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有些焦急地轻声呵斥。 “文雅，不可胡言乱语。” 文雅嘟嘴，故作可爱天真地望着皇帝。 “父皇，既然圣女姐姐都说让世子随便考验了，可见她定是充满信心。儿臣也想见识一下北凉国圣女的风采。况且咱们弘明国也不缺胆识过人，聪慧机智的贵女，正好可以与圣女一较高下。” 听了文雅的话，皇帝拧眉思忖不言。 反倒是龙利阿雅骄傲地抬起下巴，“当然可以。不知这位公主想让谁来与我比试？” 文雅公主噙着奸诈的笑容从在场各位贵女们的脸上一一看过去，凡是被她盯上的人都下意识垂头别眼，生怕被她抓了壮丁去和龙利阿雅对抗。 那样的女子就算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光是凭这完美的身材就能压人一头。 况且作为弘明国的贵女，就算是赢了龙利阿雅也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而一旦输了比赛，反倒可能会沦为众人的笑柄。再夸张一点，指不定还会背上不学无术，让弘明国在北凉使团面前丢人的罪名。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是没人愿意做的。 瞧着文雅公主目光不善地挑选着比赛人选，顾姒心中便悄然生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对方的目光划过崇武将军府的席位时，便死死黏在了顾姒的身上。 “所虎父无犬子，顾大小姐身为我弘明国战神之女，相比一定惊才绝艳。不如就由顾大小姐来代表我们弘明国与北凉圣女比试比试。” 此话一出，北凉国使团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顾姒身上。龙利阿雅更是在听到“顾战”这两个字的瞬间便攥紧了双拳。 顾战花了五年时间将他们从弘明国边境赶了出去，还反过来占领了他们好几座城池，逼得他们今日不得不千里迢迢赶来京都城议和。 凡是北凉的战士，都将顾战名字深深刻在了心底，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想办法复仇。 龙利阿雅带着浓浓的恼恨之意看向顾姒，却在瞧见对方容貌的瞬间镇住了。 只见顾姒半垂着眼眸优雅端庄地坐在席间，好似一朵盛开在高山之上的雪莲，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与此同时，转班成护卫的耶律齐猛然瞪圆了眼睛。 他脑海中还残留着白日在路边瞧见的那名美艳少女，那模样和眼前的顾姒完美重合在了一处。 原来她就是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顾战的女儿。难怪当初在城门口瞧见自己的时候，会露出那副既嫌恶又记恨的表情。 会想到这里，耶律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唇瓣。 “有意思。” 使者听到耶律齐的自言自语，忙低声询问道。 “殿下，对方可是顾战之女，咱们要不要阻止圣女的挑衅？” 耶律齐轻微摇头，“先等等。我倒是想看看，这个顾大小姐会如何应对。” 第610章 应战 而就在听到文雅公主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顾姒这才不徐不疾地抬起头来。纤长的睫毛之下灵动的双眸像是会说话。 她不轻不重地回看了文雅公主一眼，眸底透出淡然、不屑、以及早知如此的神色。 文雅公主被这样的眼神激怒，咬牙质问道：“顾大小姐也是咱们弘明国才貌双全的人物，由你出战最合适不过了。想必顾大小姐一定不会推脱的，是？” 顾姒眯了眯眼睛，视线随即转到了龙利阿雅的脸上。 两个绝色的女子遥遥相望，目光碰撞迸发出无形的火光。 龙利阿雅踱步到顾姒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过分清丽的面容。 “我们北凉人人皆知弘明国战神的威名，却不知原来战神之女有什么本事。敢问顾小姐可敢与我比试，展露一下战神之女的风姿？” 听完龙利阿雅的挑衅，顾姒也是淡淡一笑。 这个女人上一世在宫宴上奚落过自己和父亲，这一世她正愁没机会复仇呢，没想到对方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只要我赢了，你就不再对我们的世子殿下死缠烂打？” “可以，只要你能赢我，我就不强求世子娶我。但如果你输了……”龙利阿雅说到这故意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殷景熙英俊的面容，“如果你输了，我就要你们世子殿下八抬大轿迎我回去做世子妃！” 顾姒转头看向殷景熙，两人的视线精准地撞在了一处。 顾姒只觉得心尖轻轻抽动，整颗心滚烫发热。 “世子殿下可敢赌？” 殷景熙眸光从看着龙利阿雅时的冷漠变为柔软，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凹陷几分。 “有劳顾小姐了。” 话刚出口，一旁的云傲雪却是紧紧握住了顾姒的手腕。 “昭昭，不可冲动！” 身为顾姒的亲娘，云傲雪自然是清楚自己的女儿在琴棋书画上没什么兴趣。对方摆明了有备而来，若是不小心输了比赛，丢脸事小，把殷景熙的婚事赔进去事大！ 与此同时身后不远处的夏南晴和黎枫也是紧蹙了眉头。 “顾姒，别逞强！” “是啊，如果输了，景熙可就要娶这个北凉圣女了！你可要想好啊！” 见周围的人都如此紧张和担忧地劝解顾姒不要比赛，龙利阿雅便猜测她不过徒有一张漂亮脸蛋，没什么真才实学。 “顾小姐若是不敢比也没关系，直接认输，便不用丢人现眼了。” 见龙利阿雅这般嚣张，不少大臣和家眷都议论起来。 “比！当然要比！” “不仅要比，还要赢！咱们弘明国的贵女，怎么能输给一个北凉女子。”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质疑的声音。 “但你们别忘了，顾姒以前早白鹿院里读书的时候，可是个人人皆知的草包。” “我只记得当初文雅公主的生辰宴上她吹过一次笛子，至此便再也没有听闻过她展露才艺的消息。她真的能赢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之前与顾姒不打不相识的周媛清“嘭”地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磕在案几之上。 “你们一个二个看不起顾姒的，有本事自己上！” 第611章 比武 周媛清一句话，便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了嘴。 紧接着她站起身来替顾姒打气，“顾姒，你只管去比。反正你是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就算是不学无术也身份尊贵，没人敢说你什么。” 她这么豪情壮志地一开口，之前在冯尔雅骗银案中承了顾姒人情的贵女们纷纷替她鼓劲。 “顾姒你放心比，比得过最好，比不过也没关系，总归气势不能输！” “况且你也不一定会输啊。” “没错！” 听到这些人的鼓励，顾姒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本对顾姒抱有成见的人傻了眼，全然没想到这些贵女们居然会主动支持顾姒。尤其是文雅公主，那脸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来。 她分明记得在她生辰宴上，京都城的贵女圈子都还在排挤顾姒，怎么这才半年不见，她却成了香饽饽了！？ 顾姒忍着笑意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浅紫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优雅地铺开。“龙利阿雅是，我接受你的挑战。” 龙利阿雅眯起眼睛，“那好，按照你们弘明国的规矩，咱们就从琴棋书画和歌舞之中……” “且慢。”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顾姒就沉声将其打断。 龙利阿雅挑眉，“怎么？你又后悔了？” 顾姒咋舌，“看来圣女对我们弘明国的习俗果真是一知半解。像我们这种豪门贵族，弹琴唱歌跳舞都是歌姬舞姬才做的事情。如果圣女坚持要比试这些的话，那我还是认输好了，反正赢过一名歌姬舞姬，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况且世子殿下刚才也说了，他府上不缺歌姬舞姬。” “你！”龙利阿雅被顾姒呛得面色涨红，“那你想比什么？” 顾姒眼珠一转，上一世龙利阿雅是以弹琴和舞蹈取胜，这次她定要避开这两项。而且她还记得，作为细作培养起来的龙利阿雅功夫也是不弱，表面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 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对方把这个狐狸尾巴露出来。 顾姒挑了挑下巴，“既然北凉国人尚武，那咱们就比武。就是不知道圣女有没有这个胆量和我比？” “比武！？”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哗然。 “顾姒是疯了吗？居然要和北凉圣女比武！” “她自己会不会武我不知道，但我却知北凉人人都习武。龙利阿雅虽说是圣女，相比也不是全然不会武功的。” “我就说嘛，顾姒是个草包，居然蠢到要和北凉人比武。” “完了完了，这次顾姒死定了！” 最幸灾乐祸的莫过于提出让龙丽阿雅和顾姒比赛的文雅公主了。 她早就看顾姒不顺眼了，要不是因为他们崇武将军府的缘故，她哥哥殷琉焕又怎么会连王爷的封号都被褫夺了，还害得她和容妃在宫里的日子越发难过。 她能力有限，没办法找顾战出气，只能想办法寻顾姒的麻烦。 正好，北凉是被顾战带兵打败的，对方肯定恨屋及乌。最好让龙丽阿雅把顾姒打得落花流水，滚地求饶才好！ 第612章 敲定 就连顾战、云傲雪和顾戎都拧紧了眉头。 他们虽然知道顾姒会一些基本的招式，但这还不足以让她和从小尚武的北凉国人较量。 云傲雪这次真的急了，直接起身挡在了顾姒身前。 “抱歉，我们不会和你比武。” “娘亲！”顾姒及时拉住云傲雪的衣袖，“我可以的。” “昭昭！”云傲雪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死死抓着顾姒的手腕，“比武可不是开玩笑，你不过会些花拳绣腿，如何能赢？” 顾姒叹气，她平日里为了不让人起疑，一直都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保留。就算是跟着顾战和顾戎训练的时候，也只是使一些寻常基础的招式。 其实上一世她在战场上磨炼出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刀法，对上寻常的北凉成年战士都十战九赢，更何况是对战龙利阿雅这样的女人。 面对云傲雪紧张担忧的面容，顾姒低声宽慰道。 “娘亲不必担心，不过是切磋而已。” “可是……” “娘亲！”顾姒郑重地看进云傲雪的眼睛，“我是爹爹的女儿，这个脸，我必须替他挣回来。” 面对顾姒严肃的神情，云傲雪怔忪了一瞬，随即把劝解的话咽了回去。她若是寻常妇人，尚且可能会因为慈母心切阻止顾姒犯险。但她不仅是一名母亲，还是一名战士。 她上过战场，杀过敌，知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尤其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更是不能输了气势。 “好，那你自己当心。” 见云傲雪点头同意，顾姒这才再次看向龙利阿雅。 “怎么样？圣女敢不敢应战？” 龙利阿雅挑眉审视顾姒，见她细胳膊细腿的，全然是个不堪一击的柔弱女子。 “你当真要与我比武？” “既然都说了，自然是要比的。” “先说好，刀剑无眼。若是我待会儿不小心伤着你，你可别哭鼻子。” 顾姒勾唇，“请。” 说话间两人来到大殿中央，龙丽阿雅追问。 “比武也分为诸多种类，不知顾小姐具体想比什么？” 顾姒环顾四周，在确定了大殿的场地形态之后建议道：“这里地方有限，不如就比射箭和刀法。” 说完这话她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似的，歪着头看向龙丽阿雅。 “还没请教圣女，射箭和刀法，这两样兵器你可会使？” 受到顾姒的挑衅，龙丽阿雅气得脸红心涨。 “自然会！” “咳咳！” 一道急促的咳嗽声响起，打断了龙丽阿雅的思绪。她猛然回过神来，略显心虚地回头朝自己使团的方向看了一眼。 假扮成护卫的耶律齐正拧着眉头望着她，俨然对她自作主张有所不满。 就在龙丽阿雅接受来自北凉皇室的斥责的眼神时，顾姒已经替她拍了板。 “那就射箭和刀法，劳烦沈公公命人安排一下。” 沈公公“诶”了一声，随即转头去请示皇帝。 顾姒和龙丽阿雅的比试已经上升到了两国国威的比拼，自然不能等闲对待。皇帝再忌惮顾战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丢脸，立刻下令让沈公公仔细准备。 第613章 打探 顾姒因为穿着繁复的宫装行动不便，皇后还体贴地派人给她置办替换的行装。 就在顾姒被宫女领到偏殿换装的时候，顾戎和夏南晴悄悄溜出去打探情报。 “顾姒！” “昭昭。” 顾姒刚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黑色的劲装，便瞧见顾戎和夏南晴走了进来。 “兄长，郡主。” 顾戎大步上前，无奈又担忧地揉了揉顾姒的脑袋。 “真是任性，怎么也不和爹娘商量一下就自行决定要比武了。” 顾姒挡开顾戎的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那有什么办法，龙丽阿雅摆明了没安好心。兄长也知道的，我不善弹琴跳舞。说不定出其不意选了比武，还能有一丝胜算。况且龙丽阿雅这般挑衅，我若是不敢应战，那才是丢了我们弘明国的脸。” “那你就不怕输了？我记得射箭和刀法都不是你的长项。” 顾姒耸肩，“这次比赛多亏了文雅公主推波助澜。我若真是不小心输了，她也有一半的责任。” “咳咳！” 夏南晴挤眉弄眼地咳嗽几声，就差没上手来捂住顾姒的嘴巴了。 这里可是宫里，替她换装的宫女都还没走，她居然就敢这么胆大地说文雅公主的坏话。 好在宫女十分懂事，替顾姒收拾了换下来的宫装之后就退了出去，只剩下顾戎、顾姒和夏南晴三人在殿内。 “顾姒，你且老实告诉我，究竟有几分胜算？” 这是黎枫让她来问的，如果实在赢不了，黎枫说他到时候就找个借口冲到场上去搞个破坏，或者把什么花生米绿豆糕扔到龙丽阿雅的脚下去，让对方摔个狗吃屎。 反正他一直在世人面前给自己树立了一个纨绔的形象，到时候就说自己手滑没拿稳。皇帝顶多斥责他一顿，不会真的要他的狗命。 听完夏南晴的转述，顾姒忍俊不禁。 “不劳黎公子费心了，我能行。” 夏南晴担忧地望着她，“真的能行？我看那龙丽阿雅又高又壮的，比黎枫还像个男人。” “噗嗤！” 顾姒实在是忍不住笑出来，摆手道：“我就快上场比赛了，你可别再逗我了。” 顾戎也跟着叹气，“昭昭，你到底行不行？实在不行，要不我上场和她比。” “这是我们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兄长和龙丽阿雅比赛，即便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个深闺女子，输了也不丢脸。” 见顾姒这么想得开，顾戎也不好再劝，只叮嘱她一定要谨慎当心，千万别受伤了。 “顾小姐，场地已经布置好了，皇上等着您入场呢。” 顾姒打断顾戎的喋喋不休，挽着夏南晴的手走了出去。 一入大殿，就瞧见了架起来的靶子。 许是想让赛制对顾姒更有利一些，那靶子架得格外大，靶心愣是比寻常大了一倍。 顾姒扫了一眼，快步走上前向皇帝复命。 “启禀皇上，臣女已经准备妥当，随意可以开始挑战。” 皇帝目光落在顾姒身上，忍不住有些愣怔。 在场的众人也都瞪大了双眸，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黏在顾姒身上。 第614章 射箭 顾姒寻常就算是不穿宫装，也会穿得端庄大方，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示自己穿劲装的模样。 与平日的清秀模样全然不同，柔顺的发丝在脑后高高束起，宽大的裙衫收紧，将交好的身姿突显出来，一下子就让顾姒从柔美的娇俏少女变身成为了英气勃勃的女将军。 若是再给她一把长剑，简直就是云傲雪年轻时候的翻版。 在看到顾姒现身的瞬间，大殿之上就源源不断传来惊诧的低呼声。 殷景熙握着酒杯的手指倏然收紧，四周的嘈杂之声被摒除在外，星眸之中只剩下顾姒俏丽英气的模样。 片刻之后皇帝回神，将目光投向北凉使团所在的方向。 “圣女，你可准备好了？” 刚刚还在与耶律齐商议的龙丽阿雅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瞪着顾姒，好看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耶律齐见她走神，不悦地叮嘱道。 “记住了，赢一场输一场，不要暴露自己的实力。” 对于龙丽阿雅自作主张同意与顾姒比武的事情，耶律齐很是不满。 龙丽阿雅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专门针对弘明国培训出来的细作。她会武这件事原本应该是保密的，没想到却被顾姒一场比武的挑衅给揭穿了。 不过好在他们北凉国人人尚武，即便龙丽阿雅会一些简单的招数也属正常，只要不暴露她的真实实力就行。 所以他才不得不紧急制定了这个计划，让龙丽阿雅和顾姒各自赢一场输一场。如此一来既能证明他们的圣女不是空有一副皮囊，又不会太过引起弘明国皇室的戒备。 龙丽阿雅深吸一口气，骄傲地扬起下巴。 “殿下你就放心，阿雅一定不会输。” 负责主持比赛的裁判正是承平使节柳燕俊。他缓步走到顾姒跟前站定，明亮的眼眸中迸发出遮掩不住的欣赏之意。 “顾小姐，请问你可准备好了？” 顾姒眉眼挑出好看的弧度，“我好了，就等圣女了。” “我也准备好了。” 只见龙丽阿雅大步而来，周身散发出汹汹气势。那模样不像是要和顾姒比赛，倒像是要和她拼命似的。 她与顾姒对面而立，将顾姒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 “顾小姐换上劲装，还真有那么几分模样。不过我很想知道，顾小姐究竟真的是和顾将军一样厉害呢，还是徒有虚名。” 瞧见龙丽阿雅放狠话的状态，北凉使节担忧地低声询问耶律齐。 “殿下，圣女看着不太对劲。” 耶律齐也是铁青着脸，他刚才明明嘱托龙丽阿雅要克制，但看起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把他的命令听进去。 然而他此刻担忧也来不及了，柳燕俊下令敲响了宣布比赛开始的铜锣。 哐——！ 刺耳的响声之后，两人都站在了大殿中央。 按照比赛规则，她们每人需要向殿外的方向射出五支箭，谁的箭停留在靶心上更多，谁就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龙丽阿雅率先拿起弓箭比划了一下，看似沉重的弓箭在她手中却像是孩童的玩具一般，紧绷的弓弦轻轻松松就被拉开到饱满状态。 第615章 全中 一看龙丽阿雅这般娴熟，看热闹的大臣和家眷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完了，圣女一看就深谙弓箭之道。” “不愧是北凉女子，骑马射箭这种事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顾姒这次肯定输定了。” 听到四周的吹捧声，龙丽阿雅更是得意了，高傲地朝顾姒看来。 “顾小姐此刻若是愿意提前认输，我可以算成咱们平手。” 顾姒挑眉，“那倒是不必，我这人只喜欢赢，不喜欢平手。” “你！”龙丽阿雅被顾姒噎得心肝疼，最后冷笑着收回了眼神，“好，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顾小姐的能耐了。” 宫女抱着准备好的箭筒来到两人身后。 龙丽阿雅也懒得打招呼，率先从箭筒里取了一支箭出来。搭弓瞄准射出，动作一气呵成，一眼便能看出是练过的。 嗖——！ 长箭破空，稳稳地扎在了靶子正中心。 四周寂静了一瞬后响起了一片惊呼。 虽然大家心里早有准备，知道龙丽阿雅肯定在箭术上有所涉猎。但当他们亲眼瞧见北凉一个柔弱女子也能轻轻松松射中二十余丈开外的靶心时，还是被震撼住了。 在惊呼声中，龙丽阿雅转头冲顾姒挑了挑眉。 “如何？” 顾姒认真端详了一阵，点头道：“还不错。” 见她死不承认自己厉害，龙丽阿雅自负地轻哼一声，将一支箭递到顾姒跟前。 “顾小姐，该你了。” 然而顾姒却不接，反而说道：“不急，等你全部射完了再说。” 龙丽阿雅以为她是害怕了，于是嗤笑着收回手中的长箭，直接架在了弓上。 弯弓搭箭瞄准，第二支箭也稳稳落在了靶心。 她都想好，她要在第一场比试中就以绝对的优势赢下比赛，然后等到第二场比拼刀法的时候直接宣布退赛。 这样不仅能够按照耶律齐的要求保存实力，还能好好羞辱顾姒一番。 此时一直注视着比赛进程的皇帝此刻拧紧了眉头，内相宋天睿见状适时开口问道。 “敢问崇武将军，令媛自告奋勇代表弘明与北凉圣女较量，究竟有几分把握？” 听到他这么发问，皇上、皇后、太后、各宫的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们都看了过来。 顾战将唇瓣抿紧成一条直线，眉峰之间的皱褶都能夹死人。 顾姒和龙丽阿雅比武，原本是在文雅公主的推荐下不得已而接受的。但从宋天睿的口中说出来，却有一种顾姒故意逞能的意味。 就在顾战心中不悦却又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个难题的时候，把玩着酒杯的殷景熙突然开口。 “众人皆知北凉人人尚武，而顾小姐不过是一名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她能够与北凉精挑细选出来的圣女站在一起比试，已经是勇气可嘉了。” 殷景熙这么一说，顾战立刻附和。 “不错，小女虽然身娇体弱，但却心智刚强不输男子。” 宋天睿冷笑，“听崇武将军这么说，看来您对令媛也是没什么信心了。只是这毕竟是弘明国和北凉的比试，若是比输了，我们弘明国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第616章 回击 顾战：“你！” “什么时候我们弘明国的面子需要深闺女子来挣了？” 殷景熙再次开口打断宋天睿的话，只是这次的语气明显比刚才更冷厉了几分。 “崇武将军已经在战场上帅兵击退了北凉人，让我弘明国军队威震四海。若是彰显国威这种事都要让顾小姐来承担的话，那也未免显得我弘明朝臣太过无能了。” 说到这殷景熙尚且没住口，最后又追加了一句。 “况且今日若不是顾小姐挺身而出，替我弘明国保全了颜面，谁又能镇住场子？难不成内相亲自上阵，或者让您的千金出赛？” 殷景熙夹枪带棒一席话，说得宋天睿是面红耳赤。与此同时随着内相夫人而来的两名宋小姐也是惶恐不安地垂了头。 她们平日里连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如何能与北凉的龙丽阿雅比武？ 其实殷景熙鲜少与宋天睿正面对上，若不是这次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顾姒挖坑的话，他只怕也不会开口。 “好了，大家都认真看比赛。” 皇帝见宋天睿连脖子都涨红了，这才不咸不淡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然而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是隐晦地看了殷景熙一眼。 就在三人打机锋的时候，龙丽阿雅已经快速地完成了自己的比赛。 五支箭，箭箭都在靶心中央。 北凉国使团虽然担心龙丽阿雅会暴露实力，但面对如此辉煌的战绩还是忍不住鼓掌叫好。 龙丽阿雅收了长弓，再次催促道。 “我射完了，这次顾小姐还有什么借口推脱？” 面对对方的挑衅，顾姒悠悠地叹了一口长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徐不疾地举起长弓，在搭箭之前先对准靶子的方向拉了拉。 紧绷的弓弦在她手下只勉强拉出半圆的弧度，全然没有刚才龙丽阿雅拉弓那般饱满。 瞧着她的表现，原本就担忧的朝臣们更是把两道眉头都拧得重叠在了一处。 黎枫颓然地垮了肩，低声嘟囔道：“完了。顾小姐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肯定刀法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下景熙真的要娶个北凉媳妇回府了。” 夏南晴和其他贵女们也是紧张地抓紧了自己的手帕，恨不得替顾姒使把劲。 万众期待中，顾姒取了箭搭在弓上，缓慢但却坚定地开始拉弓瞄准。 和刚才试射的时候一样，她并没有把弓拉满，而是在拉到一般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把更多的力气花在了瞄准靶心这件事情上。 顾姒秀气的柳眉微蹙，眼神是众人从没见过的认真和严肃。然而这并不能让人感到安心，反而随着她瞄准时间的加长而越发紧张。 整个大殿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大家就连呼吸都放缓了节奏，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会打扰到顾姒的发挥。 龙丽阿雅见状心中甚是得意，就顾姒猫儿一般的力气，那箭顶多飞出十丈远，别说是靶心了，就是靶子都碰不到。 然而就在她这般想的时候，却见顾姒如有神助一般将原本只拉到了一半的弓弦彻底拉满。 第617章 取代 不等龙丽阿雅回神，顾姒就松了手。 那长箭带着呼啸声破孔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靶子。 嘭——！ 一声闷响，长箭落在红彤彤的靶心上又落了下来。 四周传来一阵叹息声。 “哎！果然是不行啊。” “刚才瞧着顾姒那认真的样子，我还以为她能中呢。” “完了，剩下的也不用看了。刚才圣女可是五箭全中，就算顾姒剩下的四箭都中了靶心，也是输了。” 一片唏嘘声中，柳燕俊却朗声宣布道。 “顾小姐，命中靶心！” 众人：“？？？” 龙丽阿雅得意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然而柳燕俊却再次以肯定的语气重复道：“顾小姐命中靶心。” 龙丽阿雅不服气，指着地上的箭矢道。 “她明明没射……” 话还没说完，声音却是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为了区分两人的成绩，顾姒箭筒中的箭头都被涂成了红色，而龙丽阿雅的箭却是被涂成了蓝色。 而此时地上躺着的箭头上分明有蓝色的标识，那不是顾姒的箭，而是她的箭。 龙丽阿雅快步冲到靶子前，这才发现一只涂红了的箭矢取代了她刚才射中的位置。 原来顾姒刚才瞄准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并非是在瞄准靶心，而是在瞄准龙丽阿雅之前射出的箭矢。她就是要以更深更刁钻的角度把对方的箭给挤下来。 得知真相，龙丽阿雅猛地回头瞪向顾姒，那充满戾气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顾姒给吃了。 最先爆发出欢呼声的是夏南晴，她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鼓掌。 “中了！真的中了！” 此话一出，还处于懵怔中的众人这才纷纷回神。 “呀！真的中了！” “不仅中了，还把对方的箭给打掉了，这得是有多准！？” “不得了，原来顾姒真的是个神射手。” 原本已经失望的黎枫揉了揉眼睛，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扔到靶子前看个清楚。 就连皇帝都撑着案几把身子探了出去。 周媛清舒了一口长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与有荣焉的畅快感，“我就说嘛，虎父无犬女。顾姒既然敢提出挑战射箭，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呢。” 其他贵女也纷纷鼓起掌来。 原本的唏嘘变成了欢呼，顾姒却是并没有因此而飘飘然。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住心神，再次弯弓搭箭。 四周喧闹的声音在她拉弓的瞬间停歇，所有人这次都努力瞪大了眼睛，希望能看清顾姒是如何做到射中靶心的同时又把龙丽阿雅的箭挤掉的。 而这次龙丽阿雅也站在了靶子旁边，她还就不信了，柔柔弱弱的顾姒能有这个本事。 然而事实却是再一次打了她的脸。 只见顾姒松手，长箭破空，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入靶心。在一声轻微的尽数碰撞声响过之后，原本钉在靶子上的蓝箭再次脱落，红箭稳稳地取代了它的位置。 柳燕俊从地上拾起第二支蓝箭，展示在众人面前。 “顾小姐，命中！” 第618章 完胜 “哇！” “顾姒太厉害了！” “居然两次都射中了，这不是巧合！” 不等众人的惊叹声消散，第三支箭也顺利射出。 许是有了前面两次的尝试，许是找回了当初在战场上的娴熟手感，顾姒后面的动作越来越娴熟。 只见三道红光依次从大殿这头飞向大殿那头，紧接着便听到三声箭矢落地的声音。 最后一支箭射出，顾姒终于舒了口气。她放下长弓揉了揉轻微发酸的手腕。 “好久没练，手生了。让圣女久等，抱歉。” 龙丽阿雅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刚才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恼怒。 柳燕俊将五支被顾姒打下来的蓝箭带到皇帝面前，底气十足地宣布。 “启禀皇上，顾小姐五箭全中。第一场比试，顾小姐胜！” “等等！”龙丽阿雅不服气地追了上来，“我刚才也是五箭全中，这场应该是平手。” 柳燕俊却是沉下脸来解释道：“圣女是不是没听清楚规则？” 龙丽阿雅挑眉，“什么规则？” 柳燕俊再次重复了一遍，“比赛之前已经说了，圣女与顾小姐每人有五次射箭的机会，谁的箭停留在靶心上更多，谁就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敢问神女，您的箭有几支在靶子上？” 此话一出，龙丽阿雅脸色巨变。 “原来你打掉我的箭，是因为这个。” 而顾姒则是歪着头笑而不语地看着她，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龙丽阿雅咬牙切齿，在北凉使节不断的咳嗽提醒声中哼了一声。 “罢了，这场就算我输。” 坐在席间的夏南晴撇嘴，“什么叫算她输，原本就是她输了。” 顾战、云傲雪和顾戎却还在愣神中，就连四周各位大臣的恭喜声都没听见。 柳燕俊随即宣布第二场比试开始。 早已准备多时的四名侍卫合力将一扇武器架抬上了大殿，那架子上从高到低，从大到小，从重到轻一次排列着十几柄不同款式的刀。 第一场比赛是龙丽阿雅先动手，这次顾姒照样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圣女是客人，你先选。” 龙丽阿雅瞪了她一眼，将武器架上的武器浏览了个遍，最后选了一把和他们北凉人常用的弯刀外形十分相似的月亮长刀。 刀一入手，龙丽阿雅就利落地武了两个刀花，看着四周的人是一愣一愣的。 而顾姒则是把凡是自己能提得动的刀都拿在手掂量了一下，左挑右选好不精细。 龙丽阿雅抱着胳膊在一旁催促，“顾小姐是在选武器还是在选夫婿，再不开始天都要亮了。” 然而顾姒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反而提着一把有她半个人高的窄刀仔细掂量端详。 以她上一世在战场上和北凉国拼杀的经历来看，龙丽阿雅选的月亮长刀威力大且用法灵活，不仅能砍还能勾刺。 而顾姒选的这把窄刀，看似平平无奇，却正好可以结合他们顾家的刀法和剑法来克制对方。 上一世顾姒正是用了这样的窄刀，斩下了无数北凉蛮夷的头颅。 第619章 刀法 顾姒正垂头将黑色乌金制成的护腕扣在左手腕上，因为是单手操作，行动稍微有些不便。 就在这时，一只骨骼纤长且皮肤白皙的男子之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顾姒吓了一跳，刚想缩回手腕时却听见轻轻浅浅的温柔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抱歉，冒犯了。” 顾姒一抬头，便瞧见柳燕俊那张清隽俊秀的面容。 “多谢柳公子。” 柳燕俊微微一笑，一只手掌隔着护腕拖住顾姒的皓腕，一只手灵活地替她把金属扣环合上。 “我瞧着圣女对自己的刀法颇有信心，顾小姐在对战的时候千万要当心。实在敌不过也不必勉强，总归你刚才已经以惊人的优势赢下一盘了。” 听了柳燕俊的叮嘱，顾姒淡淡地“嗯”了一声，实则却是没往心里去。 反正在场十个人里面九个都认定她赢不了，多说无益，只能用实力来证明。 瞧着柳燕俊与顾姒站得如此接近，还亲腻地替她戴护腕，殷景熙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只是他生气的时候不像他人那般吹胡子瞪眼，只是唇线抿得更紧了些，眉眼深处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冷漠。 若不是亲近的人，是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的。 戴好护腕之后，柳燕俊并没有贪恋和顾姒接触的机会，而是守礼地退开。 龙丽阿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频繁地用月亮长刀的刀背敲击着掌心。刚才的射箭她原本以为自己赢定了，却没想到被顾姒逆转了局势。 如果这一场再输的话，她就真的被扣上了无用花瓶的帽子。 “可以开始了吗？” 柳燕俊回头看了一眼皇帝，在对方默认的眼神中取来了铜锣。 “最后重申一次，比武点到为止，切莫伤人。” 龙丽阿雅冷笑，“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哐——！ 随着宣布比赛开始的锣声响起，龙丽阿雅立刻竖起了手中的月亮长刀，对准顾姒的方向做出进攻的姿态。 反观顾姒，单手随意握着足足有半个人高的窄刀，斜长的刀头直接垂在地板上。 夏南晴心头打鼓，忍不住用胳膊捅了一下黎枫。 “顾姒怎么回事，怎么不把刀举起来了？” 黎枫也费解，“会不会那刀太重了，她拿不动？” 此话一出，四周众人纷纷露出担忧紧张之色。 就在这时殿上突然传来一声娇呵，只见龙丽阿雅率先举刀冲了过来，那尖利的弯刀直戳顾姒面门。 “呀！” 在场的家眷和后宫妃嫔们都是深居简出的贵妇千金，平日里连鸡鱼都没杀过，哪里见过杀人。一看到龙丽阿雅举刀砍向顾姒，就已经吓得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顾战、云傲雪和顾戎也是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昭昭！” “快躲开！” 在一众嘈杂的呼喊声中，顾姒却是像入定了一般扎根在了原地。 她那漂亮的瞳孔中倒映出龙丽阿雅扭曲丑恶的嘴脸，以及泛着寒光越来越近的弯刀。 “受死！” 在龙丽阿雅用北凉语喊出的杀声中，锋利的刀刃自上而下斩。 就在距离顾姒的面门不到半丈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第620章 下死手 只见顾姒突然下腰后仰，以一个极为高难度的动作避开了对方的弯刀。与此同时她手腕一甩，那沉重的窄刀竟是像皮鞭一样自下而上武了出去。 窄刀撞上弯刀，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龙丽阿雅只觉得手腕一麻，弯刀差点被撞脱手。然而不等她露出惊讶的表情，窄刀斜长的刀口已经逼近了眼前。 唰——！ 带着穿云裂石般的气势，呼啸而至。 龙丽阿雅全然没有料到顾姒竟然有这般绝地反击的招数，一时不查，竟是被窄刀划破了肩头上的衣衫，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蹬蹬蹬！ 龙丽阿雅后退数步稳住身形，下意识将弯刀横在跟前作出防御姿态。 然而顾姒并没有乘胜追击，她依旧脚步稳健地站在原地，冲对方勾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龙丽阿雅被刺激地脑袋一热，再次举刀迎了上去。 众人甚至还没从刚才两人惊险的对招中回过神来，就瞧见两人又缠斗起来。 这次龙丽阿雅收起了轻敌之心，手中的弯刀在击出的同时刀尖迅速摆动，犹如一只吐着性子的毒蛇。 顾姒眉梢紧拧，并不为那左右摇摆不定的刀尖所蛊惑，而是一心只盯着龙丽阿雅的双眸。 就在龙丽阿雅使出这奇怪的招数时，耶律齐立刻拍桌起身，用北凉语大喝道。 “住手！” 别人听不懂，但顾姒以及崇武将军府其他人却是一下就明白过来。 这一招原本是耶律齐独创的金蛇摆首，不仅极具迷惑性，还杀伤力极大。 摆动的刀尖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从而时对方忽略了自己真正的进攻意图。一旦使出这招，基本上都能在瞬息之间取敌人的性命。 龙丽阿雅能够使出这一招，说明她的深得耶律齐的信任，也说明她对顾姒是真的下了杀心。 看出了这招的威力，顾战也紧张地从作为上站了起来。 “昭昭当心！” 话音刚落，却见顾姒不避不让，反而将窄刀横在胸前猛地往前推出。 这是常见的防御招数，正常情况下可以有效地抵挡对方的弯刀近身。然而龙丽阿雅见状却是露出狞笑，她瞄准顾姒左肩的角度手腕一转，那弯刀便随着她的手势改变了角度。 两道泛着寒光的刀刃擦身而过，各自带出一道凌冽之气。 然而就在龙丽阿雅势在必得，决定要斩下顾姒一只胳膊的时候，却见对方以右脚为中心猛地一转身。 顾姒刚才在推刀的过程中一直注视着龙丽阿雅的眼睛，在她视线落在自己左肩的瞬间，她就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于是立刻作出发应侧身避开锋利的刀刃，同时右手一甩，那足足有半人高的窄刀猛地脱手而出，在她完成转身之后精准地落在了左手中。 哗——！ 利剑带着千军万马的腾腾杀气劈头盖脸向龙丽阿雅斩去，在对方错愕的视线中顺利在白皙胳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 嫣红的鲜血汇聚到刀尖，顾姒毫不留情地一挥，便将那几滴血珠甩到了几丈开外的宴席案几上。 坐在案几之后的大臣脸上溅了血珠，却是大气不敢出，整个人都看傻了。 第621章 殊死一搏 龙丽阿雅闷哼一声，再次与顾姒拉开了距离。她侧目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眼珠子映出血色。 “顾！姒！” 顾姒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伸出一根手指冲对方勾了勾，眼神中形容不出的挑衅和轻蔑。 龙丽阿雅一挥弯刀，咬牙大步冲了过来。 顾姒也杀了出真火，和龙丽阿雅的交锋唤醒了她骨子里的血性，让她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战场上。 四周全是滚滚的烽火，血腥之气混合着尸体烧焦的臭味充斥着鼻腔，让每个人都忘掉了自己的人性，化身成了殊死搏命的野兽。 只有咬断敌人的脖颈，敲断敌人的每一寸骨头，她才能活下来。 顾姒这次没有留在原地等候，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看出两人的状态不对劲，耶律齐用北凉语骂了一声脏话，单手撑着案几飞身跃出。与此同时顾战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场中，试图阻止顾姒与他人搏命的行为。 但让顾战意料不到的是，明明他先动身，却有一道人影却是以更快的速度从他身边冲了出去。 此时顾姒和龙丽阿雅的刀已经对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长一短两把大刀在花火四溅中撞击在一处又分开，然后再次胶着地撞在一起。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回过了四五招。 龙丽阿雅毕竟占着北凉人身高体壮的优势，愣是以蛮力压过顾姒一头。然而顾姒也不服软，以自己灵巧多变的招数回击。 场上火光四射，两人的身形快到让人分辨不出究竟谁是谁。 眼看场外的人就要冲上来阻止自己，龙丽阿雅决定完成最后一招绝杀。而顾姒也正有此意，她故意卖出一个破绽，把自己的侧身亮在对方的刀口之下。 龙丽阿雅果然上当，毫不犹豫提刀便砍。 然而那利刃带着骇人的呼啸声落下之时，顾姒非但没有闪身避开，反而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顾姒顺势抬起左手，竟是想要利用手腕上的乌金护腕去接龙丽阿雅的刀刃，同时她右手中窄刀送出，刁钻地直戳对方心脏。 看到这样的场景，四周同时爆发出一阵阵尖叫。 云傲雪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且不说那乌金的护腕能不能抵挡得住龙丽阿雅的全力一斩，就算挡住了，那巨大的力道也足以使得顾姒手腕脱臼甚至骨折。 同时龙丽阿雅一旦被顾姒的窄刀刺中胸膛，也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惨剧发生的前一秒，两道身影分别冲到龙丽阿雅和顾姒身后。 只见耶律齐抓住龙丽阿雅的肩膀，将她往后拖的同时将她手腕往下猛压。原本斩向顾姒手腕的弯刀瞬间改变了方向，险险与顾姒的窄刀相撞，迫使刀刃往外侧偏离了几寸。 同一时间顾姒高抬的左臂上多出一只胳膊，结实有力的臂膀覆盖在了乌金护腕外侧，竟是以自己血肉之躯为顾姒多树立起了一道护盾。 不等顾姒回过神来，身后之人又狠狠踹出一脚，正好踢在了龙丽阿雅的小腹之上。 第622章 谴责 “啊！” 一声惨叫，龙丽阿雅竟是被踹的双脚离地。若不是身后有耶律齐护着的话，只怕是要就此倒飞出去。 而顾姒手中的窄刀也在最后撞击中脱手，在空中旋转着划出几道圆弧“嘭”的一声插在了距离皇帝不足三丈远的台阶上。 瞧着泛着寒光的锋利窄刀，皇帝只觉得一阵头晕。 “护驾！” 皇后惊叫着起身，一时间大殿内外的禁军全都一拥而入，结结实实把皇帝和众位大臣给护在了身后。 一片杂乱的场面之中，顾姒感觉到自己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于是下意识“嘶”了一声，紧接着手腕就被人轻轻握住了。 “可有受伤！？” 那是她熟悉的嗓音，却是她从来没听过的胶着口气。 顾姒一回头，便撞进了殷景熙深邃的双眸中。 那如墨如画的眼睛深处多出了三分戾气七分担忧，是顾姒从没见过的眼神。 “世子……” “昭昭！” 还没等两人说上一句话，顾战就冲到了顾姒跟前，粗糙但有力的大掌稳稳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昭昭，可有受伤！？”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皇帝也是此时才回过神来。他愣了一瞬，随即猛地一拍案几怒喝道。 “沈公公，快去看看！” 沈公公也是吓傻了，跟在皇帝身边快二十年，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宫宴，却是没见过这般场景。他先是“诶”了一声，这才软着脚踉跄着往大殿中央跑去。 龙丽阿雅被殷景熙踹了一脚，此刻正捂着肚子躺在耶律齐的怀中嗔唤。而北凉使团剩下的七个人也急赤白脸地涌了上来，焦急地围着龙丽阿雅说着什么。 沈公公跑过来的时候，只听见耳边全是听不懂的北凉语，但从对方的脸色也能猜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哎呀，这！圣女伤得可重？” 听他这么一问，使者倏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大山将沈公公娇小的身躯笼罩在身下。 “你们的人，居然打伤我们的圣女！这是对北凉国王和天神的挑衅！” “这……” 沈公公被对方的气势唬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北凉圣女好大的威风，敢在我们弘明国的地盘上公然刺杀我弘明贵女。我看北凉前来议和是假，挑衅开战才是真。” 见顾战赶到接住了顾姒，殷景熙这才松手把人递到对方怀中。而他自己则是踱步到了北凉使团跟前，站在了沈公公和使者之间。 “本世子刚才瞧着圣女出手招招都下得是死手，想来是对我们弘明国积怨已久，这才故意把怒火洒在顾小姐的身上。” 此话一出，早就忍不住火气的顾戎拍桌而起。 “欺负我妹妹算什么本事，有种咱们战场上见，我顾戎奉陪到底！” 顾戎一出声，紧接着黎枫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撸起衣袖，一副纨绔耍赖吵架的模样。 “就是！你们那个圣女一看就是从小习武的，野蛮又无礼，还肖想嫁给我们世子殿下。呸！不要脸！” 第623章 受伤 在黎枫的带头之下，各位朝臣和家眷都纷纷谴责起北凉使团。 “他们的圣女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武艺高强。亏得今日是崇武将军之女应战，若是换做别家女子，只怕是在死在他们手中了。” “在咱们的宫宴上就敢公然刺杀顾小姐，真当咱们弘明国无人吗？” “太过分了，幸亏世子殿下和崇武将军及时赶到，否则顾姒刚才就有性命之忧了。” 眼看圣女惹发了众怒，皇帝也露出谴责的神情。 “使者，你们的圣女打伤了我们的人，你要如何解释？” 北凉使者脸上的气恼之意未消，但还是在耶律齐的眼神叮嘱下单手扶胸行礼。 “尊敬的皇上，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就算是受伤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论起伤势，我们圣女受的伤可比顾小姐重多了。而且在比武结束之后，你们的世子殿下还额外踹了我们圣女一脚。这分明就是故意挑衅！还请世子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小姐是代表本世子上场与你们的人比武，却遭受了你们圣女的当众刺杀。本世子替顾小姐出口恶气，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们的圣女身份尊贵，我们的贵女就该被随意欺凌？” 殷景熙并没有绕着弯子推卸责任，而是直接地承认了自己踹伤龙丽阿雅的动机。然而正是因为他太过坦荡，反而叫北凉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气得直跳脚。 “世子殿下……” 眼看殷景熙态度如此强硬，顾姒从顾战的身后走出来，伸手轻轻拉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刚才幸亏世子踹的那一脚，才让我避开了对方的刀刃。” 她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替殷景熙踢踹龙丽阿雅找个借口。反正她和龙丽阿雅已经是结了仇了，不如就把所有的火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来。 此时龙丽阿雅腹中的疼痛感稍减，她顶着满头大汗看向正在说话的两人，却正好瞧见殷景熙看向顾姒时眼底那抹潋滟波光。 作为女人的直觉，她脑海中猛然划过一道猜想。 “太医来了！” 两名太医接到皇帝的传召，背着药箱匆匆跑进大殿。 殷景熙眼疾手快，先一步截住了资历更老的陈太医，直接把人拽到了顾姒跟前。 “顾小姐右手手腕被大力撞击，劳烦陈太医瞧瞧。” 陈太医不敢耽搁，立刻把背在身上的医药箱取下来，同时叮嘱道。 “还请顾小姐将衣袖挽起。” 不等顾姒动手，殷景熙就先一步替她解开了袖口处的盘扣。随着黑色的劲装袖口被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截红肿的手腕露了出来。 “昭昭！” 顾战见状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反倒是顾姒柔声安慰道：“爹爹别担心，就是扭了一下，没事的。” 就在陈太医给顾姒的手腕涂抹清凉化瘀血的药膏时，龙丽阿雅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及时的处置。 只是顾姒留给她的外伤事小，殷景熙踹的那一脚却是伤到了她的肺腑。 一阵急促咳嗽之后，龙丽阿雅竟是吐出一小口鲜血。 第634章 选择 “圣女！” “圣女你没事？” 正在给龙丽阿雅诊脉的太医也被吓到了，忙劝道：“圣女伤到了肺腑，切莫乱动！” 等太医检查完了她的身子，确定肋骨没有断裂的危险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内伤……” 话刚说到这，北凉使团的使节就怒了，“什么叫还好只是内伤，我们的圣女被打成这样，你居然还说好？” “这……老臣没有这个意思……”太医笨嘴拙舌，被对方粗大的嗓门吼得震耳欲聋。 好在柳燕俊及时出面制止安抚，这才被太医解救了出来。 “不行！若真是在赛场上受的伤，我们也就认了。但我们圣女是被你们世子踹伤的，无论如何，你们世子都得负责。” 殷景熙好看的眉眼眯出危险的弧度，“你想本世子怎么负责？” “至少先得给我们圣女致歉，然后想办法治好我们圣女的伤势。” 话音刚落，却听龙丽阿雅悠悠开口。 “致歉就不必了，是阿雅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阿雅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北凉与弘明之间的关系。但阿雅却另有一个请求……” 说到这，龙丽阿雅虚弱地捂着胸口，含情脉脉地望向殷景熙。 “阿雅想在养伤期间，住在世子殿下的府上。” 北凉使者眼珠一转，立刻附和道：“不错，圣女为世子所伤，的确该由世子负责医治照顾。” 谁知听了这话，殷景熙却是不屑地嗤笑道。 “若是本世子两样都不选呢？” 想让他给北凉人道歉，门都没有；想趁机住进他的永昌王府，更是连狗洞都别想钻。 殷景熙这般强硬的态度气得北凉使者额角上的青筋直跳。 “若弘明国世子坚持如此，那这议和之事只怕真的是要再考虑考虑了！” 对方撂下狠话，大殿上的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内相宋天睿伏在皇帝耳边淅淅索索嘀咕了好一阵，皇帝的眉头便拧成了麻花。 他虽然想压制北凉气势，但却不想真的谈崩了这次议和的事情。倘若真是为了顾姒和殷景熙和北凉使团闹翻，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忖片刻后，皇帝沉声唤道：“景熙啊。” “皇上。” 皇帝看了殷景熙一眼，又瞧了瞧躺在地上嗔唤的龙丽阿雅。 “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但圣女毕竟是被你所伤。这样，你就先带圣女回永昌王府小住几日，等圣女伤好了再送回驿站。”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相当于圣旨。 然而殷景熙却再次公然反驳了皇帝的意思，“启禀皇上，刚才在比武之前臣与北凉使团已经约定了，只有圣女胜过了顾小姐，她才有资格进入永昌王府。但事实上圣女并没有取胜，反而输得很难看。臣想，即便臣真的敞开王府大门，圣女也是没这个脸面走进去的。” 皇帝眼皮一跳，熊熊怒火从心底涌上来，正当他要发怒的时候，却被顾姒清冽的嗓音打断。 “说起来臣女倒是有一个疑问，圣女明明在北凉国身份尊贵，又自小习得了这一身的好武艺，为何非要绞尽脑汁嫁到我们弘明国来，还非要挑选皇室。难不成圣女就真的这般崇拜我们弘明国的男子，迫不及待想要给咱们皇室成员传宗接代不成？” 第635章 离场 北凉国使团的用意乃是司马昭之心，但由顾姒这般露骨的说出来，还是十分打脸。 龙丽阿雅原本惨白的脸色被气得再次变为通红，北凉使者也是嘴角抽搐眼皮突突直跳。 坐在席间的黎枫眼珠快速转了转，突然抚掌大笑起来。 “我知道了，这圣女一定是觉得咱们弘明国的皇子们个个都是清隽美男子，所以才会情不自禁。不过圣女你也别太将眼光拘泥于皇室，咱们弘明国民间还是有许多优秀青年的。要不回头咱们组织一场抛绣球招亲，替圣女选个良婿。” 黎枫这么一插科打诨，沉闷的气氛陡然被打破，不少大臣家眷们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枫儿，不得胡言。”黎彦希瞪了黎枫一眼，随即向皇帝拱手，“犬子多饮了两杯酒，请皇上恕罪。” 虽说是在请罪，但那口气和神情却没有真的怪罪黎枫的意思。 这边一开了头，夏南晴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人家圣女是专门冲着咱们弘明国皇室来的，一开始还想进宫当娘娘呢。幸亏皇上眼光好没选她，否则留着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可就危险了。” “晴儿！” 夏侯爷和夏夫人被夏南晴的快言快语吓得后背冒汗，忙学着黎彦希的模样起身向皇帝致歉。 两人这么闹一通，众人看向北凉国使团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 两国来往，送美人常见，但送个武功如此高强的美人却不常见了，甚至不得不引人深思忌惮。 龙丽阿雅心中咯噔一跳，被拆穿了用意的她小心翼翼去看耶律齐的脸色，却只瞧见了对方阴沉的双眸。 扮作护卫的耶律齐扶住龙丽阿雅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的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北凉话说道。 “回去再跟你算账。” 龙丽阿雅登时感觉膝盖一软，差点再次瘫软到地上去。 皇帝此刻心中也难免有些后怕，同时对北凉使团生出浓浓的不满。 “罢了，既然圣女受了伤，那就先退下调养。”北凉国使者还想解释一番，却被皇帝态度强硬地打断，“燕俊，你先带圣女和各位使者回后宫休息。” 柳燕俊原本就在因为龙丽阿雅打伤顾姒而恼怒，一听皇帝的命令，二话不说立刻走到使团跟前切断了他们与皇帝的对视。 “诸位，请。” 北凉使者抿唇犹豫，隐晦地向耶律齐求助。 耶律齐沉吟了一瞬，点了点头。 随即使者这才不情不愿地向皇帝行了单手扶胸礼，随着柳燕俊离开大殿。 然而就在龙丽阿雅转身离开之际，她却是深深地看了殷景熙一眼。那眼神之中包含了不甘与执念，还有势在必得的信心。 顾姒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柳眉一下子蹙了起来。她微微上前一步，利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龙丽阿雅看向殷景熙的视线。 两人四目交汇，再次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龙丽阿雅虚起眼睛，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第636章 护送（1） 等到北凉使团的人离开，整个大殿中的气氛总算松弛了下来。 皇帝再次将目光移到顾姒身上，“顾小姐伤势可严重？” 顾姒刚想开口，殷景熙却抢了先。 “回皇上的话，顾小姐手腕严重扭伤，需要及时治疗。还请皇上允准臣护送顾小姐回宫休息。” 顾姒毕竟代表弘明国胜了北凉圣女，再怎么说也是功臣，皇帝虽然不喜崇武将军一家，但还是不得不把表面功夫做足。 “今日顾小姐辛苦了，等朕回到皇宫再另行封赏。” 顾姒先是挑眉扫了文雅公主一眼，随即才垂眸恭敬说道：“为皇上解困乃是臣女分内之责。” 文雅公主闻言瞬间攥紧了手指，顾姒和龙丽阿雅的比赛是她提出的，如今顾姒说自己是在替皇帝解困，那不就等于说这困扰是她给皇帝带去的吗？ “昭昭，爹送你回去。” “还是我去。” 云傲雪抚着肚子起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担忧之色。 顾姒见状却拽住顾战的胳膊，“爹爹乃是重臣，不得轻易离席。况且我只是扭了手腕，不碍事。” 瞧顾战和云傲雪不放心，殷景熙郑重保证道。 “将军和云姨放心，在宫宴结束之前，我会一直守着昭昭。” 有了殷景熙这句话，顾战和云傲雪对视一眼，这才勉强同意。 “那就辛苦世子殿下了。” “应该的。”殷景熙看向顾姒，目光一下子温柔起来，“昭昭是为了我才受伤，我自然该用心照料。” 坐在云傲雪后排的黎枫听了这话却是翻了个白眼，小声与身边的夏南晴嘀咕。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夏南晴想起刚才北凉使者说的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幸亏龙丽阿雅先走一步，她和顾姒同样都是因为殷景熙才受的伤，但殷景熙却只愿意对顾姒负责。如此区别对待，龙丽阿雅见了只怕是要气得吐血了。 夏南晴一笑，顾姒也回过神来。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发红的耳朵，轻咳着催促道。 “世子殿下，我们还是先走，别耽误了宫宴。” “好。” 因为秋鸣宫距离京都城有一段距离，今晚所有的大臣和家眷们都会暂住在秋鸣宫内。顾战身份尊贵，自然分配到了一间不错的院落。 殷景熙从领路的宫女手中接过灯笼，随即把人给打发掉。 “世子殿下对秋鸣宫的路线很熟悉吗？” 望着宽广的秋鸣宫，顾姒甚至有些分不清方向。 殷景熙以为她是害怕，便把拿在身体外侧的灯笼换到了两人中间。 “皇爷爷仙逝之前，每年都会带着父王和我来秋鸣宫避暑。” 其实当年从先皇对待瑞王和殷景熙的态度来看，不难猜到他原本是属意于瑞王接替皇位的。 而瑞王的其他几个兄弟也或多或少猜到了这层意思。 只是没想到，先皇会突然病重，当今圣上又率兵逼宫，这才从瑞王手中抢走了皇位。 回想到这些往事，殷景熙难免情绪有些低落。 第637章 护送（2） “哎呀！” 突如其来的低呼声唤回了殷景熙的神智。 原来是身边的顾姒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松动的砖块，差点崴了脚。 “没事！” 殷景熙下意识伸手圈住了对方的细腰，把人半搂半抱地提拎了起来。 顾姒双脚离地，整个人扑进了殷景熙怀中。嗅到对方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竹叶香气，她不禁感觉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我没事。” 顾姒伸手撑住殷景熙的胸膛，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来，却意外摸到了衣衫之下结实的胸肌。 顾姒吓得用力一推，结果恰好殷景熙也刚松手，整个人还没站稳又往后倒去。 “呀！” 然而意料之中的摔倒并没有发生，刚松手的殷景熙再次倾身而上，这次他直接扔了手中的灯笼，双手接住了顾姒娇软的身躯。 嘭。 灯笼落地发出闷闷的响声，紧接着火苗引燃了纸质的油纸，很快燃烧起来。 红彤彤的火苗越窜越高，照亮了两人紧贴的面容。 瞧着殷景熙近在迟只的俊颜，顾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殷景熙的视线也落在顾姒柔嫩的唇瓣之上。刚才她在和龙丽阿雅对战的时候，下意识咬住唇瓣发力，结果导致现在唇瓣红艳艳一片，就像熟透的果实一般诱人。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咚咚！咚咚！ 顾姒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传来的剧烈心跳。 就在两人唇瓣即将触碰到一起的瞬间，原本熊熊燃烧的火苗却骤然熄灭了。 原来灯笼的外层油纸已经被烧光，没有了原料，火苗迅速熄灭。 随着眼前的场景暗淡下去，顾姒也从呆愣之中倏然回神。她咽了口唾沫，再次伸手轻轻推了推殷景熙的肩膀。 “世子。” 但这次殷景熙并没有轻易松手，只见他喉头上下滚动一圈，抱着顾姒重新站稳了身形。紧接着在顾姒惊诧的目光中，他缓缓转过身蹲在了地上。 “上来。” “世子？” 殷景熙回头，明亮的双眸里倒映出顾姒的俏丽的身影。 “我背你。” 顾姒脸一红，忙道：“我自己可以走。” 然而殷景熙不为所动，再次重复道：“我背你。”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阵，最终顾姒顶不住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乖乖地趴在了殷景熙背上。 昏暗的秋鸣宫内，殷景熙背着顾姒缓缓而行。 虽然没有了灯笼照明，但顾姒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因为趴在殷景熙的背上而感到格外的安心。 但一想到刚才在大殿上殷景熙接连两次抗旨的行为，顾姒还是忍不住拧了眉头。 “世子殿下。” “嗯？” 低沉的嗓音自身下传来，震的顾姒胸腔发麻。 “刚才在宫宴上皇帝让你接圣女回府休养，你为何不愿意？” 殷景熙脚步微顿，却并没有回答。 顾姒继续道：“总归她是输了，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要求嫁你。若只是去王府小住几日的话……” “昭昭。” 不等顾姒说完，殷景熙充满磁性的嗓音就将她打断。 “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愿意让她随我回去？” 第638章 表白 面对殷景熙的反问，顾姒红着耳朵咽了口唾沫。 “我只是觉得，抗旨很危险，尤其是当着北凉国使团的面。” 他们这个皇帝一向爱面子，最厌恶别人反驳他的话。 刚才殷景熙拒绝皇帝提议的时候，顾姒瞧着他的脸色就像是要吃人一般。故而她才立刻提到了自己和龙丽阿雅的赌约，这才转移了话题。 殷景熙走得很稳，但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是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让顾姒心绪动荡。 “这世上能堂而皇之踏入永昌王府大门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母妃，一个是我未来的世子妃。” 顾姒：“！！！” 瑞王妃已经过世，但她却不止一次去过永昌王府。若是按照殷景熙的说法，那她岂不就是…… 这个想法过于胆大，顾姒甩了甩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为什么明明已经入冬了，她还是觉得热得慌？ 然而不给顾姒逃避和喘息的机会，殷景熙又补充了一句。 “今日昭昭替我挡了龙丽阿雅的求亲，以后能去王府的，便只有你一人了。” “世子！” 顾姒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差点没从殷景熙的背上蹦出去。 察觉到她的不安，殷景熙总算停了脚步把人放了下来。 “世子殿下！” 即便是在没有光源的黑夜之中，顾姒脸上的红晕依旧遮挡不住。她贝齿轻咬唇瓣，害羞又纠结地看着殷景熙。 “世子刚才的话，昭昭愧不敢当。世子惊才绝艳，只有世间最温柔最优秀的女子才配得上。昭昭无才无德，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殷景熙修长有力的手指就摁住了她的唇瓣。 “如果我说，昭昭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呢。” 顾姒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感觉自己的一双耳朵都在往外冒着烟。她垂下眸子，不敢再看殷景熙那过分俊俏的容颜。 “我，我不配。” 她一个重生的女子，身负复仇大计，而且想要杀的人还是弘明的皇室。如果殷景熙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很失望。说不定还会惊怒交加，将她捆了送到皇帝面前去。 她上一世被殷琉焕所骗，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一世她怎么还敢相信男人，尤其是殷家的男人。 就在顾姒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了顾姒滚烫的面颊。 殷景熙手指曲起勾住顾姒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上自己的眼睛。 “昭昭若是真的不愿意，为什么脸这么烫？” “我，我没有。”顾姒额头上渗出薄汗，竟是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狐狸精变的，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被蛊惑。 殷景熙微微躬下身子，让顾姒与自己面对面。 两人鼻息交缠，气氛暧昧。 顾姒下意识想要后退逃跑，腰肢却被人提前箍住了。 “昭昭。” 殷景熙温柔且坚定望向顾姒眼眸深处，就像是看进了她的灵魂之中。 “你眼睛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 “你也属意于我。” “就像我对你那样。” 第639章 承诺 若是此刻给顾姒一面铜镜的话，她一定会惊讶自己的脸居然能红成这样。 殷景熙刚才的一通表白，让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 顾姒深吸一口气，脑袋里嗡嗡作响。仅凭情感来讲，她当然没有拒绝殷景熙的理由，但理智却让她没办法爽快地点头。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在了回忆与现实之间，被痛苦和甜蜜疯狂拉扯，整个人都快要被分筋错骨了。 瞧着顾姒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露出困惑的表情，殷景熙托着她下巴的手指轻轻一捻。 “昭昭在想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我们一起想。” 顾姒几次欲言又止地抿唇，终于鼓足勇气对上殷景熙的眼神。 “世子现在这么说，是因为还不了解我。如果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也许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话了。” 如果对方知道她想要颠覆皇朝，只怕是要吓得立刻逃走了。 谁知出乎顾姒的意料，殷景熙闻言既没有追问她到底纠结的是什么，也没有莽撞地发出给出承诺。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顾姒的眼睛郑重开口。 “昭昭，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哪怕是你想要摘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架梯子。” 说到这殷景熙再次弓下身来，故意凑到了顾姒的耳边旁边轻声说道。 “哪怕你是想当一当着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也帮你。” “嘶——！” 顾姒被这大逆不道的话惊得瞪大了双眸，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殷景熙的嘴唇。 “世子慎言！” 两人都身处秋鸣宫中，谁知道附近有没有潜藏皇帝的眼线或者暗卫。 然而殷景熙瞧着顾姒这般紧张的模样却是笑了，他极少露出笑意，几乎每一次的笑容都是留给了眼前的少女。 只见他眉眼弯起，深邃的眸子在这一刻变得单纯又明亮，好似倒映出了天地间的星辰与山河。 顾姒看得愣住，再次被对方俊朗的容貌所吸引。然后她捂在殷景熙唇瓣的上的手被人握住，一枚温柔却深情的吻落在了掌心。 “世子。” 顾姒羞得连嗓音都带上了颤音。 殷景熙握紧了她的手，不再给她抽离的机会。 “昭昭，无论什么事情我都能忍受。但只有一件事不行，那就是你不在我身边。” …… 两人从大殿回到为崇武将军府准备的院落时，足足花了有小半个时辰之久，奉旨前来给顾姒看诊的陈太医等得都快睡着了。 瞧见殷景熙背着顾姒现身，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秋水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小姐！世子殿下！” 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太医猛然惊醒，甩了甩头站起身来。 “给世子殿下请安。” 秋水一早听说顾姒在宫宴上和北凉国的圣女比武受了伤，差点没吓得晕过去。此刻看着她竟还是由殷景熙背回来的，更是急得快要掉眼泪。 “小姐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顾姒落地站稳，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秋水的肩膀。 “别哭别哭，我没事，就是扭了手腕。” 第640章 消息 陈太医便是刚才在大殿上替顾姒紧急包扎的太医，此刻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顾姒和殷景熙。 “顾小姐和世子殿下怎么走了这么久，而且身边连个护送的宫女都没有？” 陈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以往先皇每次带着殷景熙来秋鸣宫避暑的时候，都会让陈太医随行。而殷景熙小时候凡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由这位陈太医看诊。 正是因为他知道殷景熙对秋鸣宫十分熟悉，故而才敢有此一问。 面对陈太医的询问，顾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望向身后之人。 殷景熙却是语气淡然道：“原本是想带着顾小姐故地重游，却不想在途中迷了路，让陈太医久等了。” “不敢。”想到当年的往事，陈太医悠悠地叹了口气，“顾小姐屋里请。” 秋水扶着顾姒进屋，又是一番仔细的检查。 “顾小姐手腕只是扭了筋，涂上这个药膏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殷景熙听了却微微蹙眉，“陈太医，顾小姐是为了维护弘明国颜面才受的伤。” 话只说了一半陈太医就明白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手伤这种事情也不太好说，有的人好得快，有的人好的慢。若是粗心大意，也有伤治到一半又复发的情况。这样，老臣再开两副补药，让顾小姐内外一同调理。” 顾姒忍着笑乖乖颔首，“多谢陈太医。” 陈太医摸着花白的胡须笑呵呵道：“不必不必。” “小姐。”秋水取来了湿润的巾子给顾姒冷敷，顺带低声提醒道，“小姐，盛歌到了，说是有事要禀报。” 顾姒有些诧异，秋鸣宫毕竟是皇家宫殿，规矩森严。盛歌作为护卫随行，原本是该住在单独的院子，出入都还需要手牌，照理说这个时间段，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让她进来。” 在顾姒尚在疑惑中时，殷景熙就先一步下达了命令。 秋水看了顾姒一眼，见她没法对，这便匆匆退了出去。 而陈太医则是懂事地起身告辞，“世子殿下和顾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老臣就先退下了。等明日返回京都之前，老臣再来给顾小姐换药。” 顾姒起身相送，“辛苦陈太医。” 陈太医前脚刚走，盛歌后脚就出现在院中。 “小姐，世子殿下。” 顾姒迎上去，“盛歌，你怎么过来了？” 盛歌看了殷景熙一眼，这才恭敬回道：“回小姐的话，是世子殿下的人来通知属下。” “世子？” 顾姒想殷景熙投去询问的目光。 后者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悠悠解释道：“是我叫人盯着大殿上的动静。”说罢追问盛歌，“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盛歌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北凉使团一走，皇上便与众臣们饮酒作乐，反倒是五皇子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他去了哪里？” “五皇子乔装打扮，去了北凉使团的住处。” “什么！？”顾姒惊诧地叫出声来，“他竟然私下会见北凉人，他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要他的狗命！” 第641章 传信 “咳咳！” 秋水在一旁重重地咳嗽和眨眼。 顾姒这才反应过来殷景熙还在这，她直言不讳说殷琉焕的命是狗命，好像的确有些不好。 然而当顾姒小心翼翼去看殷景熙的脸色时，却撞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昭昭说得不错，五皇子的确是胆大包天。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勾结北凉人，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顾姒漂亮眸底渗出淡淡的恼意，殷琉焕的胞妹文雅公主刚才撺掇她和龙丽阿雅比武，现在殷琉焕又一个人悄悄去见北凉使团，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世子觉得该怎么办？要不要通知皇上？” “通知皇上反而不好解释，不如直接派人去将五皇子堵住。” 顾姒思忖一瞬，脑海中跳出一道人影。 “可以让柳公子去！” “嗯？” “柳公子现在是接待北凉使团的承平使节，由他去见北凉使团，名正言顺。” 见到顾姒提及柳燕俊时如此激动，殷景熙心中涌出淡淡醋意。 “昭昭似乎很信任这个柳燕俊，你就不怕他私下已经成为了五皇子的党羽？” “不会。”顾姒十分笃定道，“柳家是难得的中立派，柳公子子承父志，不会随波追流。” “昭昭倒是对他颇有信心。”殷景熙低声抱怨了一句，引得顾姒歪头看来，“罢了。盛歌，你去给柳燕俊带个话，就说北凉使团的院子里进了老鼠，让他带着捕鼠夹回去抓一抓。” 柳燕俊刚安顿好北凉使团的人，返回到自己下榻的院落中。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就听到宫女通传说顾姒身边的女侍卫来访。 柳燕俊端茶的动作顿住，立刻重新整理好了衣襟往门外走去。 盛歌正站在院中，一看到柳燕俊现身便拱手见礼。 “柳公子。” 柳燕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我见过你，你随顾小姐去过柳府。” “在下盛歌，乃是小姐的贴身护卫。” “这么晚了，盛歌姑娘寻柳某可是有事？” 盛歌侧眸看了一眼站在柳燕俊身边的宫女，直言道：“请柳公子借一步说话。” 柳燕俊眼中疑惑更甚，随即谴退了院子里的宫人们。 “说，究竟何事？是不是顾小姐手伤又复发了？” “多谢柳公子关心，我家小姐手伤已经由陈太医看过，没有大碍。这么晚了冒昧叨扰，其实是因为我家小姐让属下来给柳公子传一则口信。” “哦？” 盛歌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道。 “有人趁夜混入了北凉使团，企图插手明日弘明与北凉的和谈事项。” “！！！” 柳燕俊被盛歌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次话当真！？” 盛歌后退半步，“承平使节是皇上交给柳公子的第一个差事，而老鼠就在眼皮子底下。我家小姐也是担心柳公子明日和谈出岔子，这才派属下来提醒。还请柳公子不要耽搁，立刻带着笼子去把老鼠抓住。” 柳燕俊放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攥紧成拳，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毅然决然吩咐宫人。 “来人，立刻去把今夜当值的太医请来！” 第642章 偷听 就在柳燕俊再次赶赴北凉使团所下榻的宫殿时，假扮成太监的殷琉焕买通了今夜负责给北凉使团守夜的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了对方所住的院内。 而在谴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之后，耶律齐也不再掩饰自己皇子的身份，坐在宫殿内的主位之上接受其他使者们的叩拜。 “殿下，圣女打入的弘明皇室内部的计划已经暴露，咱们要不要放弃？” “不行！” 还不等耶律齐开口，龙丽阿雅就急赤白脸地反驳。然而她的态度却换来耶律齐的一记眼刀。 “你还有脸说话？今日若不是因为你冲动坏事，我们又怎会处于被动之中？” 耶律齐越说越气，甚至站起身来赏了龙丽阿雅一个耳光。 “蠢货！我北凉皇室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能够顺利入驻京都探取弘明情报的。而你却自作主张坏了我的大计！” 殷琉焕朝屋内偷看的时候，正巧撞见了耶律齐扇龙丽阿雅耳光的时候。 龙丽阿雅被打得侧过脸，却是半句怨言都不敢有，反而恭敬地跪在地上给耶律齐磕头。 “都是阿雅的错，请殿下息怒。” 其他使者也纷纷叩首。 耶律齐气得重重喘息了几口气，这才指着龙丽阿雅道：“没用的东西，明日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北凉。” 此话一出，龙丽阿雅身子猛地一颤。她满目惶恐地看向耶律齐，卑微地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脚踝。 “请殿下给阿雅一个恕罪的机会！” 她虽然名义上是北凉的圣女，但实际却只是北凉皇室培养的一个细作。而在北凉，每年都会有许多像她一样的女子被秘密招揽起来接受训练。等到需要用到她们的时候，就会被冠上“圣女”的封号，送到需要的地方去。 而没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圣女”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送去天上伺候他们信奉的天神。 龙丽阿雅漂亮精致的脸蛋上血色尽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殿下，求殿下再给阿雅一个机会，阿雅一定能完成殿下的嘱托，在京都城站稳脚跟的。” 耶律齐弯下腰，单手掐住了龙丽阿雅的下巴，他像是欣赏一只品相出众的宠物一样端详着她。 “弘明国皇帝不要你，太子和其他皇子也对你避之不及，就连区区一个世子也将你绝之门外，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龙丽阿雅忙道：“留在京都不一定非要靠男人，阿雅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耶律齐眯眼，“谁？” “她就是……” 话刚说到这，原本毕恭毕敬的龙丽阿雅眼眸中陡然迸发出骇人的杀气。只见她猛地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极细却极锋利的柳叶飞镖。 嗖——！ 锋利的飞镖穿过大厅，狠狠地刺入殿门。 其他几个使者回过神来，几乎是在龙丽阿雅出手的瞬间冲了出门，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殷琉焕抓个正着。 就在其中一人想要徒手拧断殷琉焕脖颈的时候，他才惶恐大叫道：“住手！我是弘明国五皇子！” 此话一出，殿内的耶律齐和殿外使者们都愣住了。 第643章 交易 片刻之后，殷琉焕顶着满头大汗站在殿内，和坐在主位上的耶律齐四目相对。 “五皇子穿成这样深夜悄悄潜入我北凉使团的院落，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作风。若是你们皇上知道了……” 话说到这，殷琉焕额角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他对上耶律齐阴寒的眸子，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普通的护卫，你究竟是谁？” 之前他虽然在门口瞧见了耶律齐扇龙丽阿雅巴掌的场景，但因为对方说话用的是北凉语，所以他并不确定耶律齐的身份。 不过能够对北凉圣女动手的人，身份一定更加尊贵。如此猜想，除了北凉皇室的人之外，还有谁能有这个地位呢。 “你是北凉的皇子？” 就在殷琉焕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龙丽阿雅已经把柳叶飞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五皇子很聪明，只可惜太聪明了！” “等等！我来这是为了明日的和谈，我有办法帮你们……” 话还没说完，龙丽阿雅手上已经开始发力。然而就在刀口刺入殷琉焕脖颈的瞬间，耶律齐出言阻止了她。 “阿雅，退下。怎么能对弘明国的五皇子无礼呢。” 龙丽阿雅抿了抿唇，轻哼一声收了飞镖。 捡回一条小命的殷琉焕咽了口唾沫，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痒的脖颈，却摸到一片滑腻。原来刚才龙丽阿雅的飞镖已经划破了他表层的肌肤，血珠顺着伤口渗了出来。 殷琉焕登时涌上浓浓的后怕感，同时也忍不住在心底大骂这群北凉的疯子。 耶律齐仰靠在椅背上，闲适且傲慢地望着殷琉焕。 “五皇子刚才说，有办法帮我们与弘明国和谈？” 殷琉焕回神，强打精神挺直了背脊，同时掏出手绢捂住受伤的脖子。 “不错，我今夜来此就是为了和谈一事。” “可我记得，负责与我们和谈的承平使节是今日那个姓柳的小白脸。” “柳燕俊如此年轻，父皇不过是看在他老子是礼部尚书的份上给了他这么一个闲职。真正能够控制和谈进程的，是内相宋天睿。只要……” 殷琉焕还不知道耶律齐的名讳，只能在提起他的时候抬了抬手。 “只要您能同意我一个请求，我便能想办法说服内相，帮贵国将所需进贡的物资压到最低。” 耶律齐听了这话，好不掩饰地将殷琉焕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没有直接回答同不同意，甚至也懒得问殷琉焕的条件是什么，而是轻蔑地说道。 “据我所知，如今弘明炙手可热的两位皇子一是太子，而是三皇子。至于五皇子殿下，抱歉，我之前并没有听过你的名讳，也不认为你有这个能耐。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你们的太子，我倒是有兴趣与他谈一谈。” 如此直白且充满嫌弃的口吻引得殷琉焕体内血气翻涌，然而即便是气得红了眼，但他却不得不保持镇定。 “我们弘明国有句古话叫做‘莫欺少年穷’。我可能现在不是最强的皇子，但以后却未必不能登上皇位。况且，我还有你们另外一位皇子的支持。” 第644章 攀扯 “另外的皇子？！” 耶律齐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龙利阿雅接到信号，再次亮出了手中的飞镖。 在北凉国，耶律齐也并非唯一有资格竞争皇位的人。这次前来弘明国议和，便是他积累功绩的一个重要环节。 而殷琉焕却说他居然还和别的皇子有关系，难不成是北凉另外几个皇子背着他把手伸到了弘明？ 一想到这，耶律齐的神色更阴沉了几分。 “看来五皇子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还和我们北凉其他皇子有联系。” 瞧耶律齐误会了，殷琉焕又忙找补道：“殷方墨，我说的是耶律古娜公主的儿子殷方墨！” “耶律古娜”四个字一出，耶律齐和在场的几个使者都同时愣住。 “殷方墨？我古娜姑母的儿子？” “正是！” 见对方眼中的杀气消散，殷方墨这才将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 “七皇子殷方墨便是你们耶律古娜公主所出，这些年来我与他私交甚好。” 耶律齐挺直背脊，“他在哪里？为什么这次宫宴上没有看到他？” 说起这件事，殷琉焕故作悲愤地叹了口气。 “你们来晚了。” “什么！？” “我这个七弟因为被人诬陷，被父皇褫夺了皇子的身份，贬为了庶人。” 耶律齐剑眉倒竖，“谁害的他？” 殷琉焕看了眼耶律齐，又瞧了眼龙利阿雅。 “陷害他的人，就是今日在宫宴上和圣女比武的顾姒一家。此险狡诈，勾引我七弟却又反咬一口，导致我七弟在弘明国名声尽毁。父皇一怒之下这才废了他皇子的身份，将他幽禁起来。” “放肆！” 耶律齐猛地一拍扶手，“顾姒她竟敢陷害我姑母之子！”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顾姒手提窄刀的娇俏身影，心里竟是生出淡淡异样的感觉。顾姒无疑是漂亮且彪悍的，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是弘明战神顾战的女儿。若是能把她娶回北凉好生调教，岂不是有趣又刺激。 见对方如此气恼，殷琉焕心中的胜算又多出几分。 “只可怜我七弟直到被幽禁都还心心念念能够等到北凉国的亲人来借他回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齐齐愣住。 耶律齐虚眯起了眼睛，“接他回家？” “不错。我七弟自幼丧母，其他皇子也因为他身上有一半北凉血统的缘故疏远他，只有我与他交好。故而七弟一直告诉我，说他其实早就想放弃皇子的身份回到北凉。只可惜他如今被父皇幽禁，连你们这些唯一的亲人都见不到。” 耶律齐从殷琉焕的话语中听出几分言外之意，“五皇子究竟想说什么？” 殷琉焕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我想与耶律殿下做个交易。我想办法替你们将进贡的条件压到最低，并且说服父皇让七弟随你们返回北凉。相反，你们也要将其中一部分贡品折合成银钱给我，助我夺取太子之位。” “！！！” 耶律齐闻言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才哈哈大笑起来。 “看不出来五皇子竟然还有此野心。” 殷琉焕坦然任由对方打量，“你我都是皇子出身，我说我无心皇位，耶律殿下也不会相信的。” 第645章 再临 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殷琉焕的情绪更急躁了几分。 “耶律殿下想想看，我若是能做太子，一定会与北凉修好。到时候你我互相联手，各取所需。无论是北凉还是弘明的皇位，都掌握在你我手中。” 听了殷琉焕的话，耶律齐陷入短暂的沉思。 其中一名使者踱步到他身边，用北凉语与他商议起来。 “殿下，七皇子是耶律古娜公主的儿子。公主当年被送来弘明过和亲，却不想在生产当日便去世，此事一直是国王的心病。而七皇子如今也被弘明皇帝贬为了庶人，正在遭受苦难。如果咱们能够想办法把七皇子解救回北凉的话，国王一定会非常高兴。” 耶律齐闻言颔首，“你说的不错。古娜姑母与我父皇是同胞兄妹，自小便是我北凉的天子娇女。当年若不是被逼无奈，弘明国的皇帝怎么有资格娶我古娜姑母。可恨的是这个皇帝竟然还不珍惜我姑母，害得她早产身亡。” 说到这里，耶律齐却又皱起了眉头。 “可是七皇子是我姑母的儿子，他若是返回北凉，会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属下倒是认为正好相反。七皇子虽然是古娜公主的儿子，但毕竟体内有一半的弘明国血统。国王就算再欣赏他，也不会让他登上皇位。反倒是殿下您，解救七皇子有功，定能让国王刮目相看，同时自幼在弘明皇室中长大的七皇子也会成为您手中的一把锋利匕首。” 听到这里，耶律齐总算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但他面上的表情绷着，并没有让殷琉焕看出自己的态度。 “五皇子，你的提议的确不错。不过想让我相信你，除非你先让我们见到七皇子。” 殷琉焕嘴角一抽，“我七弟被父皇关押，想见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只有你们严格按照我的计划执行，才能让七弟重见天日。” 耶律齐坚持要先见殷方墨，殷琉焕却坚持让对方先答应与自己的交易。 一时间两人对峙起来，谁都不愿先退一步。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咚咚！” 大殿的门板被人敲响，宫女清浅的嗓音传入。 “圣女大人，我们承平使节柳大人带着太医来给您诊病了。” 殷琉焕猛然转身，脸上露出惊惧与紧张之色。 “柳燕俊？他怎么来了！？” 耶律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身边的使者嘀咕道：“那个姓柳的不是才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使者瞧着站在堂上的殷琉焕，也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若是让弘明国的朝臣发现我们私下和五皇子会面，定会明日的议和谈判不利，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五皇子送出去！” 然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柳燕俊已经带着太医走到了院中，甚至还能听到宫女和太监们对柳燕俊请安的声音。 这时若是再从正殿中出去，定会直接装上柳燕俊。可大殿内并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甚至连个后堂都没有。 殷琉焕也慌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第646章 礼拜 “咚咚咚。” 柳燕俊已经带着太医站在了大殿之外，“圣女，您还好吗？我又带了太医来给您诊断，还请您把门打开。” 龙利阿雅朝着殿门的方向快走两步，神色之间也难免带上了一丝焦急。 “殿下，怎么办？” 耶律齐与殷琉焕对视一眼，压低嗓音说道：“你走不掉了。” 柳燕俊站在门外等候的同时也在悄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刚才他带着太医过来的时候，这院子里是一个宫人都没有。 若是没有顾姒事先的提醒，柳燕俊顶多觉得是北凉使团休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但现在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四处都透出一股做贼心虚的意味。 柳燕俊眯了眯眼，再次曲起手指敲门。 “圣女？您可还在？” 就在柳燕俊给随行侍卫使眼色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龙利阿雅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不悦地注视着柳燕俊。 “做什么？” 因为两人站得极近，故而柳燕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拉开他与龙利阿雅的距离。 “圣女休息了一会儿，身子可好些了？我请来了太医，再给圣女复查一次伤势。” “不用了。” 龙利阿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柳燕俊的好意，“刚才在殿上你们的太医已经给我吃了药丸，现在好多了。” “可那毕竟只是应急的药物，圣女伤在肺腑，需要慢慢调理。还是请太医再次给圣女看看。” 龙利阿雅拧着眉头，橡根柱子似得站在门口。 这般行为实在惹人怀疑，柳燕俊不禁越过龙利阿雅，将视线投入她身后的大殿之内。 “怎么？圣女一直拒绝太医的问诊，可是在做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事？” 柳燕俊以为龙利阿雅肯定会矢口否认，谁知对方却是坦然点头。 “不错，我们现在的确是不方便见人。柳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但还请您明日再来。” 这话让柳燕俊登时紧张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我们？除了圣女，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传出了北凉使者的声音。 “圣女，柳大人毕竟是好意，就让他进来。” 话毕，龙利阿雅犹豫了片刻，这才轻哼一声侧过身体，将殿内的情形亮了出来。 柳燕俊满怀疑虑地走进去，却瞧见使者们一个个都裹着绛红色的长袍跪在地上，朝着案桌上供奉的一尊天神像叩拜。 其中一名使者起身，单手扶胸对柳燕俊施礼。 “柳大人见谅，刚才不是我们故意拖延时间不让大人进来。只是按照我们北凉人的习俗，每日早晚都需要向我们的天神礼拜。而柳大人不是我们北凉人，照理来说是不能直接观看我们礼拜的过程。” 一听这话，柳燕俊也难免露出尴尬之意。 “抱歉，是在下莽撞了。” 使者呵呵一笑，“无妨，你们弘明不是有句话叫做‘不知者无罪’吗？” 说话间其他使者们依次起身，龙利阿雅则是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案桌上的天神像给搬了下来。 瞧着这些北凉使者一个个恭敬朝着天神像低头的模样，柳燕俊也垂下了眸子。总归这是人家的习俗，他一个外人不好犯了忌讳。 第647章 回神 然而柳燕俊没有察觉，就在他低头垂目的时候，跟在龙利阿雅身后离开大殿的其中一名“使者”，正是裹着长袍的殷琉焕。 等在龙利阿雅请走天神像再返回正殿的之后，太医给她做了更加详细的检查，最后留下了外伤的药膏和内服的药方。 “多谢柳大人。” 龙利阿雅接了药方，不甚有诚意地道了句谢。 “你们几个，送柳大人。” “是。” 七名使者齐步上前冲柳燕俊拱手，“多谢柳大人关心我们圣女的身体，明日的和谈也还要仰仗您。” “客气。” 在离开之前柳燕俊再次拧眉环视大殿，目光逐一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使者：“柳大人在看什么？” 柳燕俊收回目光，“无事。叨扰了，祝各位安枕。” 带着太医从北凉使团的宫殿中出来，柳燕俊直接冲守在门口执勤的侍卫勾了勾手指。 “柳大人？” “刚才可有不是北凉使团的人进出？” 侍卫摇头，“按照柳大人的吩咐，属下一直守在这，并没有看到有宫人离开。” 柳燕俊蹙眉，疑惑地拧紧了眉梢。 按照顾姒的性格，既然敢派人给他传话，定是掌握了确实的证据。但他刚才进去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老鼠”。 难道是顾姒掌握的消息有误？ 正疑惑着，却听侍卫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虽然刚才没有宫人进出，却有一名北凉使节离开，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在了宫宴上，去找到就回来。” “什么！？”柳燕俊瞳孔瞬间一缩，“谁出去了？” “北凉使节，穿着红袍的那种。” 柳燕俊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院落，将自己刚才在大殿内看到的情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龙利阿雅，北凉的护卫，还有七名使节…… 七名使节！ 刚才送来出来的北凉使节一共是七人，与参加宫宴的人数一样。那刚才执勤侍卫瞧见的那个穿红袍离开的人又是谁！？ 柳燕俊恍然大悟，垂在衣袖中的拳头一下子攥紧起来。 “该死！” 侍卫一看他这般神情，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忙小心翼翼追问。 “柳大人，可是属下办事不力？” 柳燕俊吸气，沉着脸道：“不管你的事。” 是他大意了，只想着看紧自己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扮作北凉使节离开。顾姒好心给他通风报信，他却大意放走了“老鼠”。 柳燕俊最后深深地看了院落一眼，甩着衣袖离开。 殿内，耶律齐也同样神色不悦。 “人走了？” “回殿下，已经离开了。” 耶律齐哼道：“这个姓柳的小白脸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他这个时候带人过来可不是真的为了给龙利阿雅看病的。” 其中一名使节也附和，“不错。我刚才瞧着他悄悄观察咱们殿内的情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耶律齐解释，“小白脸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五皇子私下来找咱们。” “那，咱们可还要答应和五皇子合作？” 耶律齐咋舌，“他连自己身后的尾巴都处理不干净，我还能相信他的能力？先晾着，看看明日和谈的情况再说。” 第648章 和谈 翌日清晨，顾姒就跟着车队返回了京都城。 刚刚回京都，顾战甚至来不及亲自把顾姒和云傲雪等人送回将军府，就急着入宫参加与北凉使团的和谈事宜。 虽然顾战只是武将，不会和人耍嘴皮子。但有他坐镇，整个弘明国和谈的气势都要高三分。 主要负责和北凉使节谈判的人是柳燕俊、柳晨鼎以及内相宋天睿，剩下人都是来壮大气势的。 然而和谈的第一日，进程就很不顺利。 让耶律齐没想到的是，柳燕俊提出的条件居然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除了之前提到的那些牛羊之外，他还索要了边境的墨玉矿区，甚至北凉国境内的三座城池。 北凉使节闻言拍案而起，脸颊和脖子气得一样红。 “太过分了，墨玉矿也就算了，城池可是我们北凉的土地，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你们。” 柳燕俊早就知道对方会拒绝，于是也板着脸态度强硬道：“为什么不可能？当初你们不就是仗着有这三座交相呼应的城池才屡屡进犯我弘明边境吗？如今为了彰显你们求和的诚意，就该主动把城池让出来。” 龙利阿雅作为北凉国王和天神的代表，也出席了这次和谈。当她听到柳燕俊的要求时，也是气得额角突突直跳。 “我们的确是来求和的，不是来被你们刁难羞辱的。我们北凉人宁愿流血，也不会让出自己的土地。” 北凉地处荒凉偏远之地，真正大型的城池原本就没有几座，而柳燕俊所要的城池更是他们重要的战略要地，说什么都不会拱手相让。 “哼。你们的国土就是国土，我们的国土就不是国土了吗？”一直当做“吉祥物”坐在旁边的顾战突然发声，低沉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威严之意倾泻而出，“当初你们北凉人进犯我弘明国的时候又占了我们多少城池，杀了我们多少百姓？如今只要你们三座城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们若是不愿意，本将军不介意带兵住到你们北凉都城去。” “你！” 使者们气得跳脚，忍不住用北凉语咒骂起来。 眼看气氛焦灼起来，一直捧着茶杯的柳晨鼎这才悠悠开口。 “诸位都冷静一下，咱们是来和谈的，不是来吵架的。”他先是给了顾战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笑眯眯冲北凉使团点头示意，“大家听我一句劝，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北凉使节恨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绝不可能把城池交出来的。否则我们便是北凉国和天神的叛徒。” 听得这话，柳晨鼎眼珠一转，笑眯眯提议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不是想个折中的法子。” 龙利阿雅挑眉，“什么法子？” “这样，你们放弃城池，我们也不要城池。” “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们的百姓迁离这三座城池，让那里变成鬼城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北凉百姓世代居住在城中，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迁走的。不过这三座城池的作用到是可以改一改。” 第649章 条件 和谈的队伍从天亮一直谈到了天黑，直到深夜，顾战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崇武将军府。 因为事关北凉国和弘明国的关系，府内没有一个人先睡，都坐在映蓉院的正厅之中等着顾战。 丫鬟刚通传说将军回来了，母女三人就结伴迎了出去。 “爹爹。” “夫君。” “你们怎么还不睡？” 瞧见自己的妻女，顾战疲惫之意瞬间消失，加快步伐朝三人走去。 云傲雪笑着牵住顾战的手，一边把人往屋里引一边问道：“今日的和谈可还顺利？北凉使团同意咱们的要求了吗？” 顾战叹气，“哪有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今日柳公子和柳尚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先是说要北凉人让出边境的三座城池，把对方气得跳脚之后又让了一步，改口要求把这三座城池作为两国通商的关口。北凉使团的人都听傻了，虽然没反对却也没一口答应。说是要回去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顾戎闻言哈哈大笑，“黎大人当初的提议真真是妙极，北凉人做梦都没想到咱们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与顾戎的乐观相比，顾姒却是紧蹙着柳眉。 “爹爹，今日参加和谈的是不是还有内相大人？” 提到宋天睿，顾战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个宋天睿，皇上是让他来帮腔的，他却从头到尾坐着充当木头人。” “宋大人没帮着说话吗？”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全程除了点头摇头之外就没别的表情了，主导和谈的一直都是柳公子和柳尚书父子二人。” 听了这话，顾姒更是陷入沉思。 昨晚殷琉焕悄悄去见了北凉使团，她还以为二者一定会达成什么协议之类的。但从顾战的转述来看，似乎殷琉焕并没有把他们弘明这边的计划透露给北凉人。 究竟是交易谈崩了，还是说柳燕俊去的及时，殷琉焕还没来得及把计划说出口？ “昭昭？”云傲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顾姒垂头掩饰自己的眼神，顺带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就是困了。” 顾战忙道：“困了就去睡，别熬坏了身子。”说着主动搀扶住了云傲雪的胳膊，温柔地摸了摸她凸出的肚皮，“咱们也快睡，不然儿子该生气了。” 就在崇武将军府内的众人逐渐安歇之时，北凉使团下榻的驿站内却还灯火通明。 “你们说，咱们应该如何应对弘明人的条件？” 面对耶律齐的提问，使节们也都个个面露难色。 “这，属下以为开设通商关口这种事不能太过草率，其中还有诸多细节需要商议。” “而且除了通商的关口，他们也还要求了诸多贡品。” 龙利阿雅哼道：“他们未免想得也太好了。” 耶律齐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使节见他愁眉不展，便尝试性问道：“殿下，之前五皇子不是说可以帮咱们进贡的条件压到最低吗？要不咱们再找个机会和他碰碰面？” 耶律齐抿唇，“明日再和小白脸谈谈，实在不行再去找五皇子。” 第650章 谈判 第二次和谈，北凉使节拒绝了开设通商关口的要求。 柳燕俊虽然面上没显出气恼之色，却立刻将进贡的条件翻了倍。 这简直气坏了北凉人，现场若不是有顾战镇着，怕不是要当场打起来。 回到驿站，耶律齐直接摔了一整套上好的青花茶器。 “什么东西！” 龙利阿雅安慰道：“殿下息怒。我看弘明国这次是铁了心要从咱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要不，咱们还是想办法联系一下五皇子？” 这次耶律齐没有再犹豫，而是直接冲龙利阿雅使了个眼色。 “你准备一下，今晚随我去见殷琉焕。” “是。” 龙利阿雅身手矫健，耶律齐也是武艺高强。当晚两人便换上夜行衣悄然离来驿站，潜入到了五皇子府。 啪——！ 殷琉焕正在自己的书房，一枚石子突然从窗户外飞了进来。 “谁！？” 话音刚落，且见两名黑衣人翻窗而入。 殷琉焕骇得猛然起身，刚想叫人却被人捂住了嘴。 “五皇子噤声。” 瞧着那标志性的深蓝瞳孔，殷琉焕这才冷静下来。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手掌，语气不善问道。 “圣女？” 龙利阿雅哼笑一声推开，将脸上的黑色面巾撤下。 同时耶律齐也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五皇子，我们又见面了。” 殷琉焕瞧见耶律齐现身，惶恐的情绪却并没有消散，反而显得更紧张了一些。 没想到耶律齐的身手这么好，皇子府内外那么多层侍卫把守，他们两人竟是悄无声息地闯进来了。 若是他们真想对于自己做点什么事情，只怕是等到明日早上都不会有人发现。 一想到这，殷琉焕忍不住反问道。 “上次耶律殿下说我深夜不告而访不是君子所为，今日怎么殿下也做了相同的事情？” 耶律齐哂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把殷琉焕的椅子拉过来自己坐下。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不也是你们弘明国的规矩吗？” 殷琉焕心中不悦，面上却是不显。 “耶律殿下深夜到此，想必是为了这两日和谈的事情。看来殿下是想通了，愿意与我合作。” 耶律齐不置可否，只问道：“你并未参加和谈，有什么办法帮我们把进贡的条件压到最低？” “我虽然不参加和谈，但并不代表我的人不参加。”殷琉焕故意只把话说一半，然后绕过书桌，坐到了耶律齐对面。 耶律齐目光灼灼打量着他，思维迅速发散。 “这两日为难我们的主要都是姓柳的小白脸和他那个笑面虎爹，反倒是你们的内相大人没怎么说话。五皇子的人，该不会是你们当朝的内相？” 此话一出，殷琉焕的瞳孔止不住地缩放了一阵。 耶律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变化，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居然不辅佐太子和三皇子，而是选了五皇子。看来五皇子您的确是有一些过人之处，才会让内相甘心做你的幕僚。” 他拍了拍大腿，直言道：“说，你有什么办法？” 第651章 合作 殷琉焕额角额突突直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攥紧又松开。 耶律齐实在是太聪明了，光是靠分析就能猜到宋天睿是他的人。而这份聪明并不能让殷琉焕高兴，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耶律殿下果然聪慧。不过，要想合作，殿下是不是也该给出一点诚意？” “你想要什么？” 殷琉焕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试图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来引导谈话的节奏。 “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咱们见了三次了，我还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 耶律齐勾唇，淡淡地扫了龙丽阿雅一眼。 不用他开口，龙丽阿雅就懂事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北凉国的大皇子，耶律齐殿下。” 殷琉焕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但听到对方自己承认，还是有些震惊。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不知大殿下为何非要假扮成护卫入境弘明？” 耶律齐哂笑，“我说是为了方便，你可信？” 按照规矩，两国若是有皇室成员来访，是需要提前递呈国书的。而且双方为了安全起见，不仅北凉会派遣众多的护卫全程保护，弘明这边也会派专人接待并且监督。 如此，耶律齐想要做什么事情就没那么方便了。 殷琉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说来，大皇子来咱们弘明的确是有别的目的。” 耶律齐也不是承认，只道：“如今我的目的就是和五皇子您合作，帮北凉把进贡的条件压下来。” 殷琉焕颔首，“好，那我们就来谈谈进贡之事。就在大殿下跟前的书桌抽屉中有一份拟定好进贡的条件，您可以看看。” 耶律齐闻言拉开抽屉，果然瞧见一张写满了字的册子。 “里面的内容都是内相大人与皇上商议之后拟定的最低条件，大殿下可以拿去做个参考。” 耶律齐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气笑了出来。 “好个承平使节，居然把进贡的条件足足给我们翻了三倍有余。” 龙丽阿雅闻言也柳眉倒竖，“殿下，咱们要不要给那个小白脸一点颜色瞧瞧？” “不用。”殷琉焕打断他们的对话，“柳燕俊如今是我父皇跟前的红人，你们若是对他出手，即便不留下痕迹也会惹我父皇怀疑。不如直接利用和谈之事打压一下柳燕俊的气焰。他办不好差事，我父皇自然会找他的麻烦。” 耶律齐“啪”的一声合上册子，起身的同时将一块玉佩扔到桌上。 “多谢五皇子提供的消息。你放心，只要我们能顺利把条件压下来，定会履行承诺。” 殷琉焕拾起代表耶律齐身份的玉佩，眼珠因为兴奋而泛红。 “那我就等着大殿下的好消息了。” 随着天色渐亮，顾战由云傲雪以及顾戎顾姒一道送到府邸门口。 “今日是最后一次和谈，夫君早些回来。” 顾战握住云傲雪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放心。前两日北凉人的气势已经被咱们压下去了，今日的和谈内容一定很快就能敲定。晚上摆上好酒好菜，等我回来用膳。” 然而顾姒挥着小手绢送走了顾战，母女三人等到了深夜，却不见他回来。 第652章 求助 “父亲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要回来用晚膳？”顾戎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晃得顾姒和云傲雪眼睛疼。 “戎儿，你先坐下。”云傲雪发话，“你父亲不会食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听她这么说，顾戎也尽量把事情往好了方面想。 “也是，这和谈完成了，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设个宴席什么的庆祝一下。” 虽然这么说，但屋内三人的表情却都没有放松。 顾战这人虽然是个武将，但却不乏细心之道。若真是皇上设宴款待，他定会派人先回来说一声，不会任由家人苦等。 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陷入黑暗，顾姒心中也有了相应的猜测。前两日的和谈这般顺利，她还以为是自己通知柳燕俊及时，没让殷琉焕和北凉人接上头。但从今日局势判断，双方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勾结在了一处。 只要一想到上一世殷琉焕和耶律齐勾结起来把进贡的物资收入自己囊中，却让他们崇武将军背了黑锅，顾姒就恨得牙痒痒。 “娘亲。”顾姒施然起身，“你和兄长先休息，我带秋水进宫去打探一下情况。” 云傲雪诧异，“昭昭莫不是糊涂了，此刻宫门已经关闭，你没有入宫的令牌，如何进得去？” “我没有，世子殿下有啊。” 顾戎一拍巴掌，“对啊，我怎么把世子殿下忘了。他是皇家子嗣，递个牌子就能入宫的。” 然而云傲雪却是显得有些踌躇。 “这么晚了，会不会太麻烦人家。虽说世子和咱们家交好，但也不能什么事都去找别人。” “这有什么。”顾戎大咧咧反驳，“世子从小就在咱们家长大，都是一家人。” “戎儿慎言。” 云傲雪不轻不重地瞪了顾戎一眼，“世子好歹是皇嗣，如何能和咱们是一家人？这话若是传出去，又要给你父亲惹来闲话了。” 顾戎自知说错了话，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究竟还要不要找世子帮忙了。” 顾姒颔首，“当然要找，至少得知道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如今皇帝对待他们崇武将军府的态度，顾戎也跟着站起来。 “那我也去。” 顾姒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兄长糊涂了，娘亲现在还怀着身孕，怎么能将她独自一人留在府内。” “那……” “况且宫里除了皇上就是各宫的娘娘们，你一个外男深夜入宫，让人知道了又该说闲话了。还是我去。” 顾姒下定决心，三言两语安顿了顾戎和云傲雪之后便带着秋水风风火火往永昌王府赶。 在马车停至王府大门口等待通传的时间内，顾姒一直眼巴巴盯着永昌王府的牌匾出神。 秋水顺着顾姒的视线望出去，“小姐在看什么？” 顾姒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殷景熙告白时对自己说的话，“除了已经过世的瑞王妃外，只有以后的世子妃才能正大光明从王府正门进入”，不仅有些脸红。 “没什么。” 第653章 殷勤 顾姒深夜到访，并没有觉得受到了怠慢，反倒感觉负责接待她的下人比平日里更多了三分忌惮和讨好。 顾姒莫名其妙，把秋水留在大厅之后自己去了殷景熙的书房。 “顾小姐请稍等，我们世子殿下正在更衣，稍后就到。” 顾姒道了声谢，想了想，又从荷包中拿出一小锭银子交给对方。毕竟是深夜到访多有不便，也辛苦这些下人们还要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接待自己。 谁知那小厮见状却是惶恐地推辞，“不敢不敢！顾小姐乃是咱们世子殿下的贵客，能够伺候顾小姐是小人的福气，只要顾小姐以后还能记得小人就行了。” 小厮嘴皮子利索得很，一口一个“小人小人”的，把顾姒给说笑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看顾姒当真问他的名字，高兴的合不拢嘴。 “小人贱名沛白。” 刚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殷景熙刚推门而入，便瞧见顾姒与自己院子里的小厮说笑的场景。 “在说什么这般高兴？” 瞧见殷景熙的装扮，顾姒心脏猛地一跳，脸颊不可控制地红了。 只见对方不似平日里穿得那般得体，而是在内衫外随意搭配了一件宽松的月白色罗衣。一头青丝也并未束起，只用深色的绸带松松绑了半截垂在脑后。 许是刚睡醒，殷景熙的神态比寻常里多了几分温和，连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喑哑。 小厮笑呵呵道：“启禀世子殿下，顾小姐在问小人名字呢。” “是吗？”殷景熙朝顾姒投去询问的目光。 顾姒轻咳一声收拢了神智，淡淡解释道：“我是看他做事机灵嘴又甜，就随口问了一句。” 听闻这话，殷景熙也饶有兴致询问道。 “那你叫什么？” “小人沛白！” “沛白？名字倒是不错。等天亮了自己去寻管家，让他调你来内院当差。” 此话一出，小厮立刻激动地跪在了殷景熙脚下。 “多谢世子殿下！多谢顾小姐！” “下去。” “是！” 永昌王府里的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能够有资格进入内院留在殷景熙身边当差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沛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给顾姒领了一回路，居然就有这般好运被殷景熙给选中了。 不愧是顾小姐，不仅能够在深夜得到世子殿下的接待，还能让他们殿下因为一句小小的夸赞就直接把他调入内院当差。 这般待遇，俨然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想到这，沛白更是喜上眉梢，感觉自己是被未来世子妃看中的人，带着受宠若惊的笑容退出书房。 等沛白一走，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殷景熙踱步至顾姒面前，垂眸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晚过来？” 明明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却让顾姒脸颊的温度蹭蹭往上升。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漂亮的耳垂就泛出了粉色。 两人站得极近，顾姒甚至能闻到殷景熙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沐浴香气。 第654章 回应 “世子殿下。”顾姒开口喊了他一句，随即咬了咬唇瓣，“深夜叨扰，是为了爹爹与北凉使团和谈之事。” “怎么？和谈不顺利？” 顾姒轻轻点头，“爹爹清晨入宫至今未归。娘亲和兄长都担心坏了，我思来想去，只有世子殿下有办法入宫。所以……”她抬头迎上殷景熙的双眸，小声问道，“世子殿下可能带我入宫去看看？我不会打扰和谈进程，只要确定爹爹安全便可。” 殷景熙深深看了她一眼，答道：“当然可以。” 不讲条件，不问缘由，甚至不论对错。 这就是他对她的态度。 当日在秋鸣宫里承诺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顾姒对殷景熙看得脸颊发烧，羞涩地垂了头。 然而紧接着便有修长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重新让她抬起头来。 “昭昭，之前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自从秋鸣宫回来，殷景熙主动给了顾姒思考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三日，他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顾姒的答案。殷景熙食指曲起，轻柔且又缓慢地划过顾姒的下巴，带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昭昭，你的答案呢？” 顾姒咽了口唾沫，睫毛因为紧张而快速地颤动着。她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最后停留在殷景熙胸膛上的白色盘扣上。 “我……” 顾姒一开口才觉得嗓子有点干，轻咳一声后她鼓足勇气问道。 “我在回答之前，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 “如果有一日，你发现咱们心中所存大义不同，所选的路也不一样……” 话刚起了个头，唇瓣却被对方修长的手指轻轻摁住了。 殷景熙微微躬身，灼热的目光赤裸地落在顾姒过分白嫩的面容之上。 “昭昭，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出现，因为我永远会和你走一条路。”轰——！ 顾姒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炸开。 永远都和她走一条路吗？ 这样贴心的承诺，没有人会不心动？ 殷景熙看着顾姒的眼睛，手指若有似无地刮过她粉嫩的唇瓣。 “那你呢，愿不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陪你一路走下去？” 顾姒心脏咚咚直跳，声音大到甚至要掩盖了殷景熙的嗓音。她咽了咽唾沫，忍着强烈的羞涩“嗯”了一声。 殷景熙眼睛瞬间放出光来，捧着顾姒脸颊的手指都忍不住加大了些力道。 “昭昭这是同意了？” 顾姒羞得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她活了两世，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真正爱慕另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殷景熙看她时的那种眼神，是她上一世从没有见识过的。所以她鼓足勇气想要赌一把，赌自己这次没有选错人。 顾姒深吸一口气，主动伸手握住了殷景熙的手掌。 虽然只是松松地牵着，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飞跃式的进展了。 “那世子殿下现在能不能先陪我去宫里走一趟？” 殷景熙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牵到唇边轻轻一吻。 “乐意效劳。” 第655章 闭眼 半刻钟后，收拾妥当的殷景熙带着顾姒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顾姒摇头，“从今日一早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倘若真是和谈出了问题，我怀疑还是和五皇子脱不了干系。”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牵着顾姒的手放在了自己胸膛上。 “别怕。将军并非主要负责和谈之人，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还有内相和柳尚书顶着。” 顾姒闻言竟也有些忍不住想笑，“好歹是和北凉的和谈，万一真的搞砸了，对弘明也是不利。怎么世子说起来就像是只要我爹爹平安无虞，其他人随便怎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原本便是如此。” 殷景熙毫不避讳说道：“我只关心昭昭和昭昭所在意的人，至于其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顾姒淡淡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意有所指地追问道。 “可我只在乎我的家人和朋友。倘若他们受到了威胁，就算对方是天上的龙凤神仙，我也照杀不误。” “那我便与昭昭一同护好你的家人朋友。若是有人来犯，咱们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何？” …… 马车驶入皇宫，殷景熙扶着顾姒下车时，负责前来接待的小太监惶恐得都快把头埋到地里去了。 “崇武将军何在？”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将军与内相大人还有柳大人还在与北凉使团和谈。” 顾姒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紧张的神情。 “还在谈？这么说来，还没出结果？” “结果是没出，不过……”小太监说到这先是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在附近偷听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谈到一半的时候殿内传出了剧烈的争吵声，和谈一度中止。崇武将军砸毁了一张桌子，就连脾气甚好的柳大人都气红了眼。” 顾姒心脏咯噔一跳，与殷景熙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 “和谈这般不顺，那皇上可知？” “自然是知道，沈公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将和谈的进程向皇上禀告一次。” 问到这，殷景熙随手扔了一锭金子给小太监。 “去殿外守着，一旦崇武将军出来，就告诉他顾小姐在这等他。” “是。” 为了不过分引人注意，顾姒并不愿意让殷景熙动用权利带自己去宫殿里休息，而是坚持留在马车上。好在永昌王府的马车豪华，即便是躺在里面睡觉也不会觉得难受。 殷景熙揉了揉顾姒的脑袋，低声道：“先睡会儿，将军出来我会叫你。” “不用，我不困。”顾姒眨了眨眼睛，灵动有神的双眸此刻已经染满了困顿之色，“我下车去吹吹风。” 就在顾姒起身的瞬间，胳膊却被人拉住。下一秒天地旋转，她整个人莫名其妙仰躺在了殷景熙的腿上。 “世子！？” 顾姒吓了一跳，虽说她已经接受了殷景熙的心意，但睡在对方腿上这种事情还是过于孟浪了。 谁知下一刻，一双大手就结结实实覆盖在了她眼睛上。 “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一刻钟后我叫你。” 第656章 天明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眼皮上，带着殷景熙身上特有的清冷香气。 “那一刻钟后世子一定要叫醒我。” “好。” 得了承诺，顾姒这才眨巴了几下眼睛，合上了眼。 许是殷景熙手掌中透出的温度太过舒适，顾姒只被迫合眼了一小会儿，就觉得眼皮开始发沉。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很快就陷入迷糊之中。 瞧见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少女陷入沉睡，殷景熙缓缓牵起了嘴角。 顾战从议事殿内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柳燕俊和柳晨鼎父子紧随其后，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柳大人没事？” 顾战看着柳燕俊疲惫不堪的面容，略微有些担忧。 柳燕俊叹气，郑重向他拱手。 “昨晚辛苦将军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向皇上禀告，将军请先回府休息。” 顾战唇瓣抿出一条直线，“你一个人去，皇上定会发怒，还是我随你一同前往解释一下才好。” “多谢崇武将军。只是这原本就是犬子的责任，不敢连累将军。”不等柳燕俊开口，一旁的柳晨鼎就先替他做出了决定。 和谈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原本北凉使团的人几乎都答应了他们之前提出的进贡条件。谁知昨日最后拟定协议的时候，对方却又临时变卦了。 更为诡异的是，北凉重新开出的条件几乎与他们一开始商议的最低值相同。这无异于打了柳燕俊一个措手不及。 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和北凉使节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顾战甚至数次发怒，替柳燕俊助威造势。 但北凉使团的人却是铁了心肠，无论顾战与柳晨鼎如何配合威胁利诱，他们都不为所动。 柳燕俊无奈，只能暂时中止了和谈，先行向皇上汇报再做决定。 就这时，一名小太监小跑着过来禀告道。 “启禀崇武将军，顾小姐来接将军回府了。” 顾战惊诧，“昭昭来了！？” 一听到顾姒的名讳，柳燕俊原本困顿的眼睛嗖的一下亮了起来。 “顾小姐来了？” 小太监颔首，“顾小姐见将军一夜未归，半夜的时候就驾车入宫等候将军，此时尚未离开。” 此话一出，顾战的剑眉瞬间蹙起。 “昨晚天气寒冷，昭昭居然在寒风中等了一夜？” 只要一想到顾姒那教教弱弱的可人模样，顾战就再也顾不上柳燕俊了，一心只想快些去见自己的宝贝女儿。 柳燕俊闻言也露出了内疚与歉意，“都是我的疏忽，才耽搁了将军回府的时辰，徒惹顾小姐担心。” 柳晨鼎知道自己儿子对顾姒的心意，忙上前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只能说是北凉人太过狡猾，猜到了我们的计划。” 顾战与柳氏父子对视一眼，三人眼中都透出些许欲言又止之色。昨晚的事情太过诡异和巧合，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透露了他们的底牌，这都还不能确定。 “柳大人。” 沈公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抚了抚头顶歪斜的帽子。 “柳大人，皇上一夜未睡，此刻正等着您过去回话呢。” 第657章 睡熟 顾战随着小太监来到角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反倒是永昌王府的马车格外惹眼。 迎着朝阳的升起，挺拔如松枝的殷景熙正站在马车旁，冲他微微颔首。 “将军。” 顾战快步走过去，“世子怎么在这？” 殷景熙压低声音解释道：“昭昭担心将军安全，昨晚特意找到我，让我带她进宫。” 顾战眉头一挑，“昭昭在车里？” 殷景熙手指挑起车帘，亮出车内小小一角。 只见顾姒正蜷缩着身子睡在马车内，身上还裹着一层厚实的披风。那披风是厚重的玄色，从软榻直接垂到了地上，一看就是男人所用的款式。 顾战刚才还在担心顾姒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等了一夜会受寒，谁知此刻才发现顾姒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格外踏实。 反倒是殷景熙，突然侧过头以拳抵唇轻咳了好几声。 顾战一下回神，将殷景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外面风大，世子怎么不在车里等？” 殷景熙咳完之后淡淡一笑，“昭昭在车内睡觉，我怕打扰她。” 况且顾姒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在他一个外男马车上睡觉已经有些不妥。如果他还在车内坐着的话，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顾战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对殷景熙生出浓浓的感激和欣赏之意，于是伸手搭在殷景熙的肩头捏了捏。 “辛苦你了。” “应该的。” 顾战感谢完殷景熙，这才撩开车帘钻进车内。 “昭昭？” 顾姒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顾战的瞬间猛地坐起来，额头直接撞上了顾战的胸膛。 “爹爹！？” 顾战失笑，粗糙有力的大掌托着她的身子让她坐好。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迷迷糊糊的，撞得痛不痛？” 顾姒揉着额头看向顾战，“爹爹出来了，现在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我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不过现在已经是辰时。” “辰时！？”顾姒惊了，她猛地掀开车帘，这才发现外面果然已经天光大亮，“那我岂不是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谁知听了这话的顾战却是不满道：“怎么才睡了两个时辰？不行，你再闭眼睡一会儿。”说着就要把她重新摁回软塌上。 顾姒哭笑不得，抓着顾战的胳膊问道。 “世子殿下呢？” “在外面站着呢。”说到殷景熙，顾战脸上满满的欣赏之意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来，“听说你们半夜就来了。这孩子为了让你能睡个好觉，在外面一直站到了天亮。” 顾姒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小兔子一样蹦跶起来。 “爹爹忙了一夜肯定累坏了，您先在这坐着，我出去叫世子也上车。” 说罢也不给顾战反驳的机会，直接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当心！” 一看顾姒窜了出来，连脚凳都不用就往车辕下面跳，殷景熙下意识伸手将她抱住。 “怎么这般鲁莽，万一崴了脚怎么办？” 顾姒跌入殷景熙怀中，感受到对方的衣衫和手掌皆是一片冰凉，忍不住心头大急。 “不是说好了一刻钟后就叫醒我吗？怎么由着我睡了这么久？世子一直站在车外？受凉了怎么办？冷不冷？” 第658章 回府 面对顾姒一连串的问题，殷景熙却是不着急回答，反而在扶着她站稳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牵了一下她的手。 “昭昭这是在关心我？” 顾姒被问得愣住，随即脸颊上飞起一片红晕。 “昭昭，世子，外面冷得很，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咳咳咳。”殷景熙一阵轻咳，这才回应车内的顾战，“好的，将军。” 顾姒拧着秀气的眉头，“你受寒了。” 殷景熙淡淡一笑，手掌托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无妨。” 顾姒还想说什么，顾战却先一步掀开了车帘伸手来接她。 等到三人都坐好后，殷景熙又直接把话题转到了顾战身上。 “将军在宫里待了一晚上才出来，可是昨日的和谈不顺利？” 顾战闻言先是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愤怒的表情。 “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走漏了风声，让北凉那群蛮子知道了咱们的底线。本本头两日都已经说好了进贡的条件，他们昨日突然又反悔了。”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 “爹爹，那北凉人怎么说？他们还愿意进贡吗？” “进贡自然是要进贡的，只是物资却被压到了最低。这下柳家的小子要倒霉了。”说到这顾战又沉声叮嘱二人，“这件事你们二人知道便可，别出去乱讲。” 殷景熙颔首，“这是自然。” 马车徐徐驶回崇武将军府，云傲雪和顾戎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夫君。” “父亲！” 顾战上前扶住云傲雪的身子，心疼道：“怎么眼下乌青这般严重，可是昨夜没睡好？” 云傲雪叹气，“你和昭昭一夜未归，我们如何睡得踏实。” 顾战内疚，“都是我的错。说好了昨晚要回来用晚膳的，却被急事绊住了。” “可是和谈进行得不顺利？” 顾战只能把刚才在马车上对顾战和殷景熙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一听到北凉人故意压价，顾戎就气恼不已。 “狡猾的蛮子，我就知道他们不是诚心和谈。实在不行咱们再和北凉打一仗，直接把他们赶尽杀绝！” “戎儿！慎言！”云傲雪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如今弘明国的情况已经禁不住战争的消耗了。再打下去，遭殃的还是咱们自己的百姓。” 顾战也沉着脸警告，“皇上十分看重这次的和谈，刚才的话别再让我听到。” 顾戎挠了挠头，“知道了。” “好了。兄长就是发发牢骚，又不是故意想这么说。”顾姒心疼顾戎挨骂，忙上前替她辩解。 闲话了几句，顾战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 云傲雪忙张罗道：“瞧你这一夜没睡的样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快回去躺着，午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顾戎也拉着顾姒的手，“妹妹也辛苦了，回去再睡一会儿。” 殷景熙刚想提出告辞，却听顾战道：“世子也别走了，跟着昭昭在宫里折腾了一宿，赶紧休息一下。戎儿，你去给世子准备一下客房。” 一听殷景熙要在将军府休息，顾姒原本困顿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两人四目相交，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升腾起来。 第659章 猜测 映蓉院里有云傲雪，觅云院又是顾姒的院子，为了避嫌，殷景熙最后跟着顾戎去了泽轩院。 “小姐辛苦了一晚上，奴婢给您点炉安神香。” 瞧着秋水忙前忙后，顾姒却瞪着一双大眼毫无睡意。她在马车上睡了一个晚上，虽然身体疲累，但却又精神得很。 “秋水，给泽轩院也送些安神香去。” 秋水先是应了一声，随即才疑惑道：“可是少爷从来不用香。” 顾姒抿唇，把被子拉起来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 “不是给兄长，是给世子殿下送去。” 说完这话怕秋水误会，她又补充了一句。 “世子守了一整晚，又受了些风寒。你再吩咐小厨房熬些滋补的汤药，等他醒了吃。” “是。”秋水点好了香，又走过来替顾姒放下月白色的床幔，“将军和世子殿下都辛苦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他们炖汤。” 就在崇武将军府的几位主子都休息的时候，柳燕俊却在御书房内经受皇帝的问责。 “燕俊，朕对你期许颇高，才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予你。可你呢？非但没能说服北凉使团接受咱们的条件，还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柳燕俊跪在地上，脸色因为熬了一整晚而显得有些惨白。 “启禀皇上，前两日的和谈都十分顺利，至于北凉使团昨日突然变卦一事，微臣有个大胆测猜测。” 皇帝拧眉，“什么猜测？” 柳燕俊深吸一口气，大胆道：“微臣怀疑，参加和谈的人员中有人故意向北凉人透露了咱们的计划，这才导致北凉使团突然压价。” 嘭——！ 一快上好的烟台飞出来，重重地落在了柳燕俊的身边。 “是谁！？” 顶着滔天盛怒，柳燕俊却是面不改色。 “事发突然，微臣尚且没有头绪。不过，知道咱们计划的人就只有微臣和家父，以及内相大人与崇武将军四人。若是真的有人走漏消息，那叛徒也在这四人之中。”柳燕俊的引得皇帝皱眉沉思，“那你觉得，会是谁在背后捣鬼？” “微臣手中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和谈一事是皇上交付于微臣的第一件差事，若是办砸了，微臣自然逃脱不了责任。至于家父，微臣想他也不会刻意陷害微臣。” “如此说来，你怀疑的对象是崇武将军和内相？” “崇武将军力战北凉，以血肉之躯将北凉蛮夷从我弘明土地上驱逐出境。从宫宴上北凉圣女挑战顾小姐的态度就能看出，北凉人对崇武将军一家可谓是恨之入骨。” 说到这柳燕俊便闭了嘴，剩下没说的内容都交给皇帝自己脑补。 “燕俊，你可知道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内相耳中，你会如何？” 柳燕俊挺直背脊面不改色，“微臣知道。但微臣是皇上的臣子，不是内相的臣子，微臣有责任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皇上以外的旁人，微臣管不了那么多。” 原本因为柳燕俊失职而恼怒不已的皇帝在听了这番话后突然心情愉快了许多。 第660章 敲打 皇帝重新审视柳燕俊，微微颔首。 “这番话你在朕面前说一说也就罢了，出了这道门，谁都不许提及。至于和谈之事，朕再给你三日时间。到时候若是不能拿下北凉使团，朕也保不住你。” 当初柳燕俊能够当上这个承平使节，可是皇帝排除众异决定的，若是他把差事办砸了，别的不说，皇帝的面上就没有光彩。 一旦让皇帝丢脸，那柳燕俊的仕途基本上就算是断了。 深知这一点的柳燕俊恭敬向皇帝叩首，“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朕不要你竭尽全力，朕要你必须把北凉使团拿下！” 对上皇帝坚定的目光，柳燕俊喉头滚动。 “微臣，遵旨！” 从御书房退出来，初冬的寒风如刀子似得刮在身上。 柳燕俊打了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柳晨鼎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关切地询问道：“俊儿，没事？皇上怎么说？” 柳燕俊回神，冲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放心，儿子按照您的提点表了忠心，皇上虽然生气但也没有怪罪。只敲打我用心办事，让北凉人回心转意。” 柳晨鼎叹气，“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柳燕俊秀美紧蹙，并不乐观。这次底线被人透露，肯定是他们和谈的队伍出了问题。 正如同他刚才对皇帝说的那样，顾战并不在他的怀疑范围内，但内相宋天睿却是从和谈一开始就很反常。 想起之前顾姒提醒自己“抓老鼠”的事情，柳燕俊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父亲，您先回府休息。” “那你呢？” 柳燕俊看向崇武将军府的方向，沉声道：“我去找人帮个忙。” …… 直到午时过后，顾姒才被秋水叫醒。 “小姐起身了，不能再睡了，否则晚上该睡不着了。” 顾姒悠悠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补了一觉，脑子果然清醒了许多。 “爹爹和娘亲呢？起了吗？世子殿下何在？” “都起了，午膳已经备好，大家都等着小姐您去用膳呢。” 顾姒一边起身更衣一边叮嘱道：“让小厨房把给爹爹和世子熬的汤带上。” “是。”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到有小厮急匆匆跑来。 “小姐，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让交给小姐您。” “信？” 顾姒伸手接过，一看那上面略显稚嫩的字体心里就有了几分了然。 “送信的人呢？” “对方把信交给小人就离开了。” 顾姒不再多问，直接把信拆开。 正如同她所料，这信是柳燕俊送来的。他在恢复视力之后才开始练字，故而虽然天赋异禀，如今的字还是透出些稚嫩。 顾姒一目十行把信看完，随即收拾好神情去了映蓉院。 此时顾战和云傲雪已经补眠起身了。 “爹爹，娘亲。”顾姒坐在了两人对面，“兄长和世子殿下呢？” 正说着，便瞧见顾戎和殷景熙闲聊着走进来。 “父亲，娘亲，昭昭。” 顾戎见礼之后主动拉开椅子，让殷景熙先行入座。 “戎兄客气。” 第651章 送行 瞧着顾戎这般殷勤的模样，顾姒不由地把目光投向了殷景熙。 也不知殷景熙刚才对他说了些什么，此刻顾戎看向殷景熙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接受到顾姒的目光，殷景熙便冲她轻轻一眨眼。然后就看见顾姒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一层红晕。 “昭昭，你脸怎么红了？” 顾戎没注意到刚才两人之间的互动，一时心直口快地就问了出来。 顾姒差点被茶水呛住，忙捂嘴咳嗽起来。这下原本就泛着粉色的面颊被咳得更红了，不过也正好掩盖了刚才的异样。 “昭昭没事？”殷景熙伸手过来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慢慢喝，别着急。” 瞧着殷景熙对顾姒的细心照顾，顾战乐得呵呵直笑。 “你看世子，竟是比顾戎更像昭昭兄长。” 此话一出，殷景熙抚在顾姒后背上的手掌微微顿住。 顾姒也是心中一哽，顾不得自己还在咳嗽，急急忙忙反驳道：“爹爹又在胡说了。” “怎么，难道昭昭不愿意要个世子这般的兄长吗？” “我……” 顾姒还没开口，却被殷景熙先一步截过了话头。 “能有戎兄这般兄长，昭昭已经很开心了。” 顾战还想说什么，云傲雪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行了，不是说待会儿还要进宫一趟吗？快些用膳。” 云傲雪一发话，顾战立刻规矩用餐。 等到午膳撤下去，殷景熙也起身告辞。 “叨扰将军和云姨了，熙儿今日就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探望。” 顾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世子不用这般客气，有空就常来坐坐。走，咱们一同出府。” “爹爹！”顾姒突然开口把人叫住，“娘亲今日还没喝安胎药呢，您先陪着娘亲把药喝了再走。” 事关自己的儿子，顾战格外重视，二话不说就让秋水去端药来。 顾姒则是走到殷景熙身边低声道：“我替爹爹送世子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殷景熙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就辛苦昭昭了。” 然而刚离开映蓉院，顾姒就把之前收到的信拿了出来。 “世子待会儿可有空？” “怎么？” 她把信递出去，“柳公子也察觉到了北凉使团的问题，想请我去面谈。” 话刚说到这，殷景熙就沉声道：“我陪你。” 顾姒闻言莞尔，“那就辛苦世子殿下搭我一程。” 未时刚过，永昌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一家小酒肆的门口。 看着那酒肆的招牌，殷景熙的脸黑沉如墨。 “柳公子乃是礼部尚书之子，更应该恪守言行，青天白日的约良家女子来酒肆见面，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顾姒从他神态中看出他不高兴，忍着笑拽了拽他的衣袖。 “好了。柳公子现在是接待北凉使团的承平使节，多少人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我若是与他随意在什么茶楼见面，被人瞧见了更不知道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殷景熙轻哼道：“你一个未出阁的贵女，他又是外男，原本就不该约你私下见面。” 之前柳燕俊几次三番约见顾姒，殷景熙全都记在心里。如今好不容易让顾姒接受了自己的心意，自然要清算。 第652章 约见 顾姒抿着笑意看着殷景熙，“世子是在吃醋吗？” 此话一出，马车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就在顾姒以为殷景熙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见对方突然俯身过来托住了她的下巴。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交，气氛倏然暧昧。 “世子？” 顾姒原本就是靠在车厢上的，此刻也是退无可退。然而近在咫尺的俊颜还在不断靠近，眼看着就要亲上来。 就在两人的唇瓣快要碰在一处的时候，殷景熙才悠悠开口。 “昭昭不该对自己的魅力妄自菲薄。” “嗯？” 顾姒歪头，一时间没能理解殷景熙此话的意思。 殷景熙说完这话之后便起身出了车厢，等顾姒跟着下车之后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殷景熙这人，真是连夸赞都是这样别出心裁。 “请问这位可是顾小姐？” 酒肆内的掌柜主动迎出来，目光疑惑地在顾姒和殷景熙身上转了一圈。 按照柳燕俊吩咐，他们一直守在门口等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可这马车倒是来了，却是永昌王府的，而且车上下来的不仅有小姐，更有公子。 这可愁坏了掌柜的。 顾姒闻言颔首，“正是。” 掌柜的不着痕迹打量着顾姒，却被殷景熙上前一步挡住了视线。 “柳燕俊何在？” 对上殷景熙极富威严的眼眸，掌柜的被震得瞬间低眉顺眼。 “柳公子已在雅间等候多时，二位贵人请进。” 刚过午时没多久，这酒肆原本该正是热闹的时候，但此刻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显然是柳燕俊为了与顾姒见面，提前清空了场地。 顾姒伸手拽了一下殷景熙的衣袖，低声道：“如此看来，柳公子还是很细心的。” 殷景熙不置可否，脸色依旧没怎么好转。 正要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就算了，非要约在这样没人的地方，可见柳燕俊依旧是居心不良。 总归无论是如何，他都不会对柳燕俊的行为满意。 “顾小姐，柳公子就在雅间内，二位请自便。” “辛苦。” 等掌柜的一走，顾姒轻轻扣响房门。 “柳公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带着欣喜之意的温柔男音伴随着房门的推开传了出来。 “顾小姐。” 柳燕俊在看到顾姒的时候下意识眉眼含笑，但在瞧见她身后跟着的殷景熙候笑容却又僵在了嘴角。 “世子殿下？” 殷景熙几不可见地颔首，神情严肃中透出几分冷漠。 顾姒解释道：“我在接到柳公子传信的时候正好与世子殿下在一处，便想着一起过来瞧瞧。柳公子不会介意？” “怎会。” 柳燕俊心头发堵，面上却是不显。 “二位请进。” 雅间中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具，柳燕俊甚至细心地提前放了一只茶杯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俨然是给顾姒准备的。 然而就在顾姒准备入座的还是，殷景熙却伸手扶了一把她的肩膀。 “坐这里。” 顾姒顺着殷景熙掌心的力道入座，然后就瞧见对方坐在了自己身侧，刚才把她和柳燕俊隔开。 第653章 办法 柳燕俊看着两人的位置，默不作声地抿了下唇。 “顾小姐和世子既然已经看到了在下的传信，想必也知道在下想问什么了。上次顾小姐说的‘老鼠’，究竟是谁？” 说到正经事，顾姒的态度也严肃了许多。 “说起来柳公子可能不信，这只‘老鼠’你我都认识。” 柳燕俊坐下的同时攥紧了手指，“顾小姐请直言，我有心理准备。” 瞧着柳燕俊眼下的乌青和疲惫的容颜，顾姒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先是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殷景熙，才缓缓开口。 “当日在秋鸣宫私下会见北凉使团的，正是五皇子殿下本人。” “嘶！” 柳燕俊倒抽一口凉气。 “五皇子！？他为何……” 话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了这几日内相宋天睿在和谈是表现出的异常态度。结合柳晨鼎偶尔给出的提示，柳燕俊终于把这些事情给串了起来。 “难怪……” 柳晨鼎早就提醒过他，内相宋天睿只是看似中立，实际很有可能暗中支持五皇子殷琉焕。 如果柳晨鼎的猜测不错，那宋天睿这次在面对北凉使团的时候那种消极态度也就说得通了。 五皇子勾结北凉使团，故意将他们事先拟定好的最低进贡条件透露给对方。宋天睿则是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才会不争不抢。 柳燕俊手指攥紧又松开，眼神中的愤懑和不解快要溢出来。 “可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殷琉焕明明是皇子，为什么要和北凉人勾结。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顾姒垂眸，上一世的她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直到这一世她提前认出了耶律齐，再联想到日后七皇子殷方墨回到北凉登上了皇位的事情，她才焕然大悟。 “柳公子已经知道了真相，现在想怎么办？” 柳燕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颓丧了不少。他早就知道弘明国朝局复杂，却怎么都没想到连皇子都敢叛国。 “我……” 他张了张嘴，只感觉舌间一片苦涩。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柳公子愿不愿意试试。” 听到顾姒的话，柳燕俊猛然抬头。 殷景熙也侧眸看来，目光灼灼。 “昭昭有什么办法？” 顾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既然五皇子一直躲在暗处使坏，那咱们就打草惊一惊他。至于北凉那边，只要切断了他们的信任，便可不攻自破。” 说到这，她又转头对上殷景熙的双眸。 “不过这个办法有些激进，还得请世子殿下帮忙。” …… 就在当日下午，原本守卫森严的驿站突然失火。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引来了不少百姓的驻足围观。 “快看！北凉使团下榻的驿站走水了！” “不得了，火烧得可真大。” “真是奇怪，好好地怎么突然走水。” 就在百姓们的纷纷议论声中，以耶律齐打头，龙丽阿雅以及剩下的七名使者惊慌失措地从驿站中跑了出来。 他们早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驿站之中补眠，听到走水的消息时，龙丽阿雅和几个使者都还在床上躺着，好不狼狈。 即便是从火海中逃出来了，但也只带了几样随身的贵重物品，至于行李之类的东西全都还留在房间内。 第654章 行刺 龙丽阿雅回头望着被浓烟和火苗淹没的驿站，忍不住对负责值守的侍卫们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光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话音刚落，就瞧见附近的官兵整齐划一地跑了过来。跟在这些人身后的，则是承平使节柳燕俊。 “快救火！快！” 柳燕俊一声令下，官兵们纷纷开始取水扑火，为了防止火势蔓延，住在驿站附近的百姓们也都加入进来。 一时间原本只有北凉使节可以进出的驿站变成了菜市场，什么人都能往里钻。 一想到自己留在驿站之中的那些文书，耶律齐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龙丽阿雅眼观鼻鼻观心，立刻把矛盾对准了柳燕俊。 “柳大人，你们的人是怎么守护驿站的，居然失火了都没人发现。要不是我们机警，岂不是要被烧死在里面？” 面对问责，柳燕俊焦躁又心虚，连连冲龙丽阿雅拱手。 “实在是抱歉，最近天干物燥的，的确是容易走水。” “那你们的人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发现？现在驿站被烧，我们的行李和公文要怎么办？” 其他几个使者也簇拥过来，把柳燕俊团团围住。 “柳大人莫要找借口了，什么天干物燥，那怎么其他地方不少，偏偏是我们的驿站被烧？” “是不是因为和谈不顺利，所以有人想放火烧死我们？” “柳大人，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柳燕俊被吵闹得脑袋发晕，他从日和谈开始到现在就没闭眼休息过，此刻更是脸色极差，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就在这时，两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突然从混乱的人群之中飞跃而出，腰间利剑出鞘直逼耶律齐的面门。 “北凉狗皇子纳命来！” 事发突然，围聚在柳燕俊身边的龙丽阿雅与使者都没反应过来。 耶律齐也是骇得目眦尽裂，下意识伸手去拔腰间的长刀，却摸了个空。原来武器也被遗留在了失火的驿站中，面对刺客却手无寸铁的他只能慌乱地蹬蹬后退。 龙丽阿雅第一个回神，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柳燕俊向耶律齐奔去。 “殿下当心！” 话音落下之际，两名刺客已经逼近耶律齐跟前，泛着寒光的长刀直直捅向他的身躯。 耶律齐毕竟是出自尚武的北凉国皇室，自小接受的都是最严苛的训练。在短暂的惊诧之后，他很快稳住心神，快速出手反击。 只见两名刺客选择了一左一右进攻的套路，想要杀耶律齐一个措手不及。而耶律齐也不是吃素的，身形灵巧地躲过了对方的杀招之后就开始边战边退。 这时龙丽阿雅已经赶到，一个猛踹将其中一名刺客手中的长刀踢飞。 与此同时柳燕俊也对随行的官兵朗声高呼。 “来人啊！抓刺客！” 一时间官兵顾不上灭火，又急匆匆从驿站中冲了出来。受惊的百姓四下奔散，你推我搡好不混乱。 而原本都快要抓住刺客的耶律齐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臂上当即挨了一刀。 “殿下！” 龙丽阿雅吓坏了，竟是下意识闪身挡在了耶律齐的身前。 第655章 暴露 刺客看到这么多的官兵，也知道自己行径败露，于是在撤退之前以刀指着耶律齐喝道。 “耶律齐你这个狗贼，总有一天我们会杀进北凉王庭，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是用弘明国语喊出来的，在场除了柳燕俊之外，众多的官兵和百姓都听在了耳中。 柳燕俊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诧之色，他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耶律齐，甚至连追击刺客的命令都忘了下。 而耶律齐则是心脏咯噔一跳，心里暗呼一声糟糕。 “站住！” 龙丽阿雅气不过，还想追出去，却被耶律齐一声厉呵打断。 “阿雅，回来！” “殿下！” 龙丽阿雅返回耶律齐身边，先是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剩下的侍者们也都心有余悸地护在耶律齐的身边，众星拱月般将他护住。 然而这次不等北凉人因为刺客的事情发火质问柳燕俊，柳燕俊就已经先一步来到他们身边。 “耶律齐？北凉国的大皇子殿下？” 柳燕俊目光幽幽地看向耶律齐，连嗓音都变得低沉。 “没想到堂堂北凉国的大皇子，居然伪装成了护卫隐藏在使团之中。不知大皇子殿下此举所为何意啊？” 面对柳燕俊的质问，龙丽阿雅下意识矢口否认。 “什么大皇子殿下，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柳燕俊望着耶律齐，目光中不仅有谴责，更透出十足的讽刺和不屑，“怎么，大殿下觉得身为北凉皇室是件丢人的事情，所以不敢承认？” 龙丽阿雅正想发怒，却见一只手挡在了自己跟前。 “殿下？” 耶律齐越过众人走向柳燕俊，仗着身高的优势睥睨着对方。不仅仅是皇室的骄傲让他无法容忍柳燕俊轻蔑的眼神，而且刚才的刺客已经喊出了他的身份，他再隐藏下去也就没有了意义。 “不错，我便是北凉大皇子耶律齐。” “耶律殿下好兴致，扮成护卫藏在使团之中，又悄悄参加了宫宴，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耶律齐正想开口，却见柳燕俊抬手将他打断。 “耶律殿下也不必与我解释，我总归只是个小小使节，担不起这个责任。有什么理由，殿下还是亲自去与我们圣上说。” 驿站的火还没扑灭，官兵们还在乱哄哄地进进出出，而柳燕俊已经板着脸离开了现场。 龙丽阿雅忐忑不安地看着耶律齐，“殿下，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有使者建议道：“凡是皇室成员进入他国领地，都得事先以国书告知。殿下这次是悄悄混进来的，若是被发现说不定会有危险。依我之见，不如殿下立刻离开京都，先行返回北凉。” 此话一出，却招来耶律齐一声嗤笑。 “咱们的通关文牒都还在驿站中，也不知有没有被烧成灰烬。我一个没有通关文牒的北凉皇子，离开京都后别说是回北凉了，就是下一个城镇州县都进不去。” 第656章 承认 耶律齐这么一讲，使者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殿下入宫去和弘明的皇帝对质？如果皇帝想要对殿下不利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耶律齐却是冷冷嗤笑出声。 “本殿下好歹是北凉的大皇子，弘明若是真敢对我做什么，这次的和谈也就别想再继续下去了。况且我若此时离开，除了刚才的刺客外，指不定还会招来多少人的暗杀。” 龙丽阿雅颔首，“殿下说得对，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既然殿下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弘明皇帝就算是生气也不敢真的对殿下怎么样。反过来，若是殿下在弘明国境内遇上危险，他们还得承担责任。” 尽管分析到了这个地步，使者们还是意见不统一。 最后还是耶律齐拍板，“行了，与其有这个时间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如早点查清楚本殿下的身份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一句话让原本就紧张的北凉使节们更加焦头烂额。 “殿下的行踪一向都是保密的，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知道殿下的身份。” “有一个人知道。”龙丽阿雅突然打断使者的话，她目光阴沉地扫过众人，最后转回到耶律齐身上，“弘明国的五皇子，他就知道殿下的身份。” 此话一出，耶律齐周身骤然迸发出十足的杀意。 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后，北凉皇子藏在驿站的事情就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在百姓们指指点点和围观中，耶律齐终于在天黑之前等来了弘明皇帝的传召。 为了保证耶律齐的安全，包括龙丽阿雅在内的其他七名使者全都一同入宫。然而走到金殿之外，除了耶律齐之外，剩下的人都被拦住了。 “你做什么？” 瞧着拦在自己跟前的带刀侍卫，龙丽阿雅登时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等候多时的沈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解释道。 “圣女息怒，皇上只传召了耶律殿下一人。圣女和几位使者还请在偏殿稍作休息，等皇上与耶律殿下谈完了就可以出宫了。” “笑话！殿下入宫，我们自然是在随侍左右的。” 然而面对她的反对，沈公公却是岿然不动，反而对守在金殿外的侍卫说道。 “还愣着做什么，送圣女和使者大人们去偏殿。” “是！” 眼看一群侍卫涌上来把自己和耶律齐隔开，北凉使团一行人紧张得额头冒汗。 “殿下！殿下！” 沈公公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上前，冲耶律齐拱了拱手。 “耶律殿下请，您与咱们皇上早些谈完出来，也好让圣女和使者大人们早些安心。” 耶律齐嘴角一抽，板着脸对龙丽阿雅等人挥手。 “退下。” 哐——！ 随着金殿大门的敞开，满目威严的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正虚眯着眼睛看着耶律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而就在他的身侧，分别站着柳燕俊和柳晨鼎父子二人。 第657章 觐见 耶律齐顶着皇帝审视的目光行至金殿中央停下，单手扶着胸膛微微欠身。 “尊敬的弘明国皇帝。” 柳燕俊拱手，“皇上，这位便是北凉国的大皇子殿下耶律齐。之前耶律殿下伪装成护卫前往秋鸣宫参加了宫宴，皇上可还有印象？” 皇帝紧抿着唇瓣并不开口回应，反倒是目光灼灼好似烈日一般紧紧盯着耶律齐。柳燕俊介绍完了之后便退到一边站着，金殿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无限压抑。 耶律齐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感觉自己心脏在胸腔中突突直跳。他甚至开始思考，如果皇帝突然下令要将他拿下的话，他应该如何反抗。 然而就在耶律齐胡思乱想到额头渗出冷汗时，却听皇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朕甚是高兴。来人啊，快给耶律殿下看座。” “是。” 沈公公应了一声，亲自上前给耶律齐搬了把椅子。 能在金殿之上坐着和皇帝讲话的，耶律齐也算是第一人了。只是这样的殊荣并没有让他感到得意，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这弘明国的皇帝老儿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他有些把不准对方的想法。 “皇上……” 耶律齐一开口，却被皇帝抬手打断。 “朕听说耶律殿下所住的驿站发生了火灾，还遇到了刺客？”说着不等耶律齐回答，便不满地看向柳燕俊，“燕俊，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好好的驿站，怎么会突然失火？这刺客又是哪里来的？” 柳燕俊顺势撩起衣袍跪地解释，“微臣失职，请皇上恕罪。微臣之前没想到耶律殿下就在驿站之中，故而未曾以接待北凉皇室的规定安排足够的守卫，才会导致刺客点燃驿站故意引出耶律殿下进行刺杀一事。” “皇上，此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怪犬子。若是当初耶律殿下在进入咱们弘明国时能够据实表明自己身份的话，我们定会以最高的规格随身守护，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今日的事情。况且那驿站是从弘明立国之朝便修建起来的古居，曾经接待过不知多少名人要士。如今被人付之一炬，实在是可惜。” 耶律齐瞧着柳氏父子一唱一和的演戏，气得脑仁疼。 “如此说来，两位柳大人是不准备对驿站失火一事负责了。” “那当然还是要负责的。”柳燕俊毫不犹豫接话，“耶律殿下放心，接下来您在弘明国的日子，我都会派人贴身保护，再也不会出现刺客偷袭之类的事情。” “你！” 耶律齐气恼地直咬牙，什么贴身保护，柳燕俊摆明是想派人监视他。 “对了。”柳燕俊重新看向皇帝，“启禀皇上，昨日微臣与北凉圣女以及各位使者们就和谈一事并未达成共识。既然今日耶律殿下在场，不如微臣就当着皇上的面重新与殿下商量商量。” 嗡——！ 耶律齐脑中的神经骤然绷紧，他猛地抬头看向柳燕俊，眼神阴郁。 “柳大人莫不是记错了，昨日我们明明已经谈妥了。” 第658章 翻转 柳燕俊垂下眸子，悠悠道：“是耶律殿下记错了。昨日我是和圣女还有使者们聊了一下，但并未下结论。况且和谈这样严肃的事情，自然应该由殿下亲自拍板才对。” 耶律齐直觉柳燕俊有阴谋，下意识将胳膊抱在胸口位置。 “昨日和谈的时候本殿下全程都在场，圣女与使者们的意思，便是本殿下的意思。” 柳燕俊咋舌，难得显露出几分不耐之色。 “殿下误会了，昨日参加和谈的是圣女与使者们，哪里有殿下？” “……” 柳燕俊的话让耶律齐心中越发警惕，差点就没把两道眉头皱得并拢在处了。 “柳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昨日圣女提出的建议我已经想过了，其实也不是不能答应。”柳燕俊一边说话一边从衣袖中拿出一本拟定好的册子，“这册子里便是圣女愿意提供的进贡物资，耶律殿下看看是否与商议结果一致？” 耶律齐半信半疑地接过，发现册子上的贡品还真是按照昨日商定的数量来拟定的。然而不等他放下戒心，却在册子末尾处瞧见了一行小字。 “不过这次毕竟是北凉国提出的议和，我们弘明国虽然大度，但也不想吃亏。所以最后追加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请耶律殿下留在京都长住，修复弘明与北凉两国因战事恶化的关系。耶律殿下心系北凉，想来定不会推辞。” 此话一出，耶律齐拿着册子的手指猛然收紧，厚实的纸张竟是直接被抓破了好几个洞。 “你敢！” 柳燕俊还没回过神来，脖颈就已经被掐住了。 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骤然挺直了身躯，柳晨鼎也紧张得脚趾抓地。 然而落在耶律齐掌中的柳燕俊本人却是并不紧张，反而放松地淡淡一笑。 “耶律殿下这般反应，可是对进贡的条件有所不满？说实话，我也不太满意。北凉既然都派出使团来弘明议和了，就该抱有诚意才对。” 说到这里柳燕俊不退反进，凑到耶律齐耳边低声提醒。 “不管耶律殿下之前是从谁的口中听说了什么，那都算不得数。议和的条件，只有我说了算。” 他说话的口气并不狂妄，嗓音也是温润动听的，但落在耶律齐的耳中却如同刀片一样割得他浑身难受。 耶律齐以嗜血的眼神睨着柳燕俊，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条件？” 柳燕俊笑而不语，抬手拍了拍对方依旧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掌。 耶律齐先是顿了一瞬，随即才轻哼着把手收了回去。 见到柳燕俊顺利脱险，皇帝和柳晨鼎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柳燕俊后退一步，在笑意吟吟从另外一边的衣袖中摸出第二本册子。 “早就想到耶律殿下可能会对和谈的成果有异议，故而在下临时又重新拟定了一份章程。还请耶律殿下过目。” 这第二份册子里面依旧写的是进贡的条件，不过与刚才那份相比，进贡物资的数量确实足足翻了三倍有余，比和谈一开始商议的还要多。 不仅如此，连同边境的墨玉矿场和三座城池开设成通商关口后的驻兵权也都落在了弘明国的手上。 第659章 协议 耶律齐一目十行地看完其中的内容，眼皮止不住地突突直跳。 “柳燕俊，你不要欺人太甚。” “耶律殿下何出此言啊？多年来你们北凉多次入侵我弘明边境，骚扰我弘明百姓，烧杀抢掠的事情还做少了吗？即便是给再多的赔偿，也换不回那些被你们北凉人杀戮的人命！” 说起北凉国罄竹难书的罪行，柳燕俊整个人陡然士气大变，从温润如玉的公子化身为正气凛然的刚强男子。 耶律齐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反驳的话在嗓子眼儿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你们的要求太多了，像驻兵这种事情即便是我说了也算不得数，需要我父皇亲自定夺。” 柳燕俊眯眼，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那其余的条款，耶律殿下总能拍板？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到，那这北凉大皇子的身份殿下不要也罢。我们弘明国一向好客，殿下不如留下来当个贵客，还能荣华富贵闲散过一生。” “你！” 被柳燕俊这么一呛，耶律齐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没了用。而且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出言拒绝的话，今日便走不出这弘明皇宫了。 耶律齐闭上眼深吸一口，在强行压抑住心中怒火的同时把殷琉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等他出去，定要找到这蠢货好好问一问，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不是这个蠢货透露的。 柳燕俊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耶律齐的情绪平稳下来这才再次开口。 “怎么样？耶律殿下可想好了？究竟是愿意留在我们弘明国做个贵客，还是愿意接受我们提出的进贡条件？” “哼。我有的选？” “殿下这话说的，您当然有的选。” 耶律齐眯眼，“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册子合上。 “想让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也不是不行，不过相应的，我也有条件。” “哦？耶律殿下不妨说说看。” “我要返回北凉，明日便要出发。你们弘明国须得负责我在途中的安全，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这次和谈就算崩了。” 柳燕俊抿唇不言，回头向皇帝请示。 柳晨鼎走到皇帝身边，低声与他耳语了两句，随即就看见皇帝点了点头。 “耶律殿下来咱们弘明也有一段时日了，想家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和谈顺利结束，朕会派最好的侍卫护送殿下回北凉。” 得了皇帝金口玉言的承诺，耶律齐这才松口。 “协议拿来。” 当着皇帝的面，耶律齐在柳燕俊拟定的和谈协议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代表使团权力的印章。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泄愤似地扔了毛笔，然后抬手隔空点了点柳燕俊的鼻尖。 “承平使者真是厉害，本殿下记住你了。下次本殿下再来弘明，希望还是承平使节接待。” 面对耶律齐的威胁，柳燕俊却是不卑不亢回道：“能够被殿下惦记，是在下的福气。殿下放心，下次您再来，在下还会像这次一样好好接待您的。” 第660章 条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龙丽阿雅和使者在偏殿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耶律齐总算平安现身。 “殿下！” 众人快步迎上去，把耶律齐围在中间。 “殿下您没事？” “发生了什么事，殿下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面对自己使团内的人，耶律齐铁青着脸下令。 “和谈已经结束，明日你们随我返回北凉。” “什么！？” “和谈结束了？” “不是还没签订协议吗？” 龙丽阿雅意识到了什么，忐忑不安地追问道：“弘明皇帝召见殿下，就是为了和谈之事？” 耶律齐搓了搓后槽牙，愤恨的精光凝聚在双眸中。 “不错，他们把之前定好的条件直接翻了三倍，还要加上墨玉矿和三座城池的驻兵权。”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抽气。 “殿下，万万不可答应他们啊！” “这简直就是抢夺！” “谁提的这种条件，我去与他理论。” 耶律齐冷笑着扫视众人，“本殿下若是不答应，那就得永远留在京都。” “……” 原本义愤填膺的使者们闻言瞬间闭了嘴，个个面如菜色。 他们都是耶律齐的人，以后还指望着耶律齐登上皇位之后提拔他们升官发财。若是耶律齐折在弘明，那他们返回北凉也是性命不保。 “那，殿下答应了？” 耶律去没好气瞪了问话之人一眼，“不答应，你给我想一个安全返回北凉的办法。” 没人能给出答案，故而也没人敢再提出异议。 耶律齐捏了捏鼻梁，“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宫再说。” “可是……”龙丽阿雅惴惴不安提醒，“咱们的驿站被烧了，出宫也没有落脚之地。” 正说完，就见一名小太监步履匆匆赶来。 “见过耶律殿下，驿站余火刚灭，还需一些时日才能清理干净。皇上刚才已经下旨，请殿下与各位使者暂时住在宫内。小人这就给殿下与使者们领路，还请各位移步。” 耶律齐原本就蹙起的眉头拧得更深，“你说什么，皇帝让我们住在皇宫里？” 龙丽阿雅用北凉语骂道：“他们这是想软禁咱们！” 其他使者也慌了，一时间乱哄哄吵作一团。 “闭嘴！” 耶律齐突然暴怒，呵斥住了众人。 “反正协议已经签了，咱们明日就返回北凉，今晚住在哪里都没关系。” 他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不敢反驳。等跟着小太监来到临时安排的宫殿之后，龙丽阿雅一进门就给耶律齐跪下了。 “殿下！阿雅想留在京都。” “你说什么？”耶律齐眼底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你是北凉的圣女，不随我回北凉，难不成想留在京都享福？” 龙丽阿雅咽了口唾沫，郑重地叩首道：“这次殿下被奸人暗算，尚且未能查出真凶，阿雅实在是不甘心就此离开。况且阿雅自小接受的训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殿下的眼睛安插在弘明京都，如今我都站在这了，又岂能无功而返。还请殿下给阿雅一个机会，阿雅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第661章 留下 耶律齐倒是没想到龙丽阿雅能有此壮志。至于其中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话，只有龙丽阿雅自己知道。 “阿雅。” 耶律齐踱步到她跟前站定，用鞋面勾住对方的下巴缓缓上挑。龙丽阿雅卑微地抬头，随即便撞入耶律齐阴沉的目光中。 “殿下……” “阿雅，你原本该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扎入弘明皇帝的心脏。只可惜你的能力不够，不仅打动不了皇帝，连一个区区的世子都无法搞定。阿雅，你真让我失望。” “殿下！阿雅虽然无法嫁入皇家，但不等于阿雅无法打入皇室内部。阿雅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从弘明国的贵女与公主下手，这些人又蠢又单纯，一定能够掏出有用的信息。” 听了龙丽阿雅的话，耶律齐沉思起来。 其他使者见状也议论纷纷。 “我倒是觉得圣女说的有理，来都来了，怎么能无功而返呢。” “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不如就让圣女放手一博。” 龙丽阿雅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抱住了耶律齐的鞋面。 “殿下，总归情况不会比现在更遭了。若是阿雅探明了真相，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耶律齐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藏着对方看不懂的情绪。 “好，本殿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三个月，若是你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在京都站稳脚跟，本殿下就留你一条性命。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天神也会将你收回。” 龙丽阿雅脸色一白，高举双手恭敬朝耶律齐叩拜。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 金殿内，打发了北凉使团，皇帝十分满意地冲柳燕俊点头。 “燕俊此事办得漂亮，说，你想要什么封赏？” 柳燕俊拱手，“微臣不敢！若非微臣失职，不小心让北凉人钻了空子，也不会劳烦皇上今日与耶律齐当堂对质。” 柳晨鼎也附和道：“燕俊他有负皇上期待，还请皇上重重罚他！” “诶！” 皇帝抬手打断柳晨鼎的话，“若不是燕俊机警，早早发现了耶律齐的身份，朕至今都还不知道北凉皇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京都城。况且最后和谈也顺利结束，结果比朕的预期还要高出许多。这都是燕俊的功劳！” “明日早朝，朕会当着众臣的面赏赐于你。” 就在柳燕俊因祸得福重获皇帝信任之际，五皇子府里殷琉焕却是着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会暴露了呢？” “刺客又是从哪里来的？” “遭了，耶律齐会不会以为是本皇子出卖了他们……” 万般焦虑中，一名暗卫闪身进屋，恭敬地跪在了殷琉焕的脚下。 “殿下，内相大人那边来消息了。” “快说！” “内相大人说，驿站被烧和皇上召见北凉皇子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入了宫，但当时皇上正在接见北凉皇子，没让他入殿。” “什么！？”殷琉焕大惊失色，“父皇居然连内相都不见了。那当时在金殿上的是哪些人？” “回殿下，是礼部尚书柳晨鼎与承平使节柳燕俊。” 第662章 赏赐 “又是他们两个！” 殷琉焕气急败坏地怒喝一声，转身把书桌上的砚台与笔架扫到了地上。 “这个柳燕俊，亏得本殿下当初还想过替他寻找医治眼睛的神医，却不想他竟是三番五次坏本殿下的好事！” 见他怒火中烧，跪在地上的暗卫大气不敢出。 片刻之后，殷琉焕将书桌上能砸的东西尽数砸毁，这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北凉的皇子呢，他现在何处？” 暗卫咽了口唾沫，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回殿下，驿站被烧，皇上下旨让北凉使团暂居宫中，直到离开京都返回北凉。” 嘭——！ 殷琉焕一脚踹翻地上的杂物，再次陷入暴躁。 见不到耶律齐，他就没办法给对方解释。好不容易拉拢的盟友，可不能如此轻易地失去了。 可耶律齐的身份刚刚暴露，皇帝肯定会派人盯着他。自己如果贸然接近，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思忖半晌没有解决办法，殷琉焕只得暂时作罢。 “你去给内相大人传信，就说耶律齐那边我会想办法解释，让他去探探父皇的口风。” 最近柳氏父子风头太盛，连接见耶律齐这种大事父皇居然都没通知内相，实在令他无法安心。 …… 翌日。 皇帝高调地早朝上宣布了弘明与北凉使团谈妥的议和条件，并且对于此次功臣柳燕俊父子大加封赏。 当日从宫里出来，一车车珠宝玉器流水似地被送到了柳府。 顾姒是在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 “父亲，皇帝当真赏赐了那么多金银给柳燕俊？” 顾战也是惊叹不已，“柳燕俊青年才俊，凭借一己之力揭发了耶律齐的身份，又敲定了和谈的条件，皇上自然是怎么赏赐都不为过的。不过……”说到这他却又露出担忧之色。 顾姒夹菜的动作顿住，“爹爹怎么了？柳公子给北凉人一个教训，不是好事吗？” “自然是好事。”顾战叹气，“只是柳燕俊风头太盛，难免惹人眼红嫉妒。” “哦？” 顾战回想起今日皇帝离开金殿之后众朝臣们的反应。 “别人暂且不论，皇上在封赏柳燕俊的时候，这内相宋天睿的脸都快垮到地上去了。听说昨日皇上接见那个耶律齐的时候，只叫上了柳氏父子，并未通知宋天睿。后来宋天睿得到消息匆匆入宫，皇上也没让他入殿。” 听得这话，云傲雪敏锐问道：“皇上不是最信任内相？此番行径，可是为了故意抬举柳燕俊？” 顾战颔首，“我也这般认为。今日早朝过后，太子殿下还亲自上前去和柳燕俊攀谈了几句。我当时站的远，只听见太子说有空要请柳燕俊喝酒。” 顾戎“啊”了一声，“太子这是看皇上欣赏柳燕俊，想要拉拢他呀。” 顾姒握着竹筷挑眉，“爹爹，那三皇子呢？太子拉拢柳燕俊，三皇子是什么反应？” “嘿！说起这三皇子，还真是有趣。”顾战突然来了兴致，详细描述道，“太子这般讨好柳燕俊，人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也会向柳燕俊示好的时候，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离开之前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柳燕俊。” 第663章 分析 顾戎咋舌，“这倒是奇怪。” “所以有朝臣私下讨论，说皇上其实并非真的看中柳燕俊。否则他搞定了北凉使团，为何皇上只愿意给他金钱，而不是直接封官？” “爹爹和兄长觉得呢？” 顾姒故意发问，然后水灵灵的大眼望着两人。 顾戎挠了挠头，直言道：“我觉得这些大臣说的也很有道理，柳燕俊毕竟只是一介白衣，能够当上承平使节已经是幸运了。” “这样吗？” 瞧着顾姒似笑非笑的神情，顾战饶有兴致追问。 “昭昭有什么想法？” 顾姒坦言道：“我倒是和兄长的看法完全相反，皇上之所以至今不愿意给柳公子封官，是因为还没有找到能够配得上他才华的官职。” 此话一出，不仅是顾戎，就连顾战和云傲雪都露出惊讶之色。 “昭昭此话何意啊？” 顾姒放下竹筷，“你们想，柳公子不过是一介白衣，如何能当上承平使节？是因为皇上爱才，尤其是爱惜柳公子这样又有才华又不会结党营私的中立派人才。如今柳公子又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说服北凉使团接受了原本不可能接受的和谈条件。这样的功绩，再怎么赏赐都不为过。但皇上只给了金银钱财，为什么？因为柳公子只是一介白衣，尚未参加科举。凭借他的才华，爹娘和兄长觉得他能否在科举中脱颖而出？” 顾戎点头，“当然能。” “这就对了。所以我认为皇上不是不给柳公子官职，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合适到无论他如何让柳公子坐上什么位置，都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契机。” 顾姒这番分析透彻又大胆，让顾战和云傲雪都陷入沉思。 顾戎挠了挠头，“既然如此，那三皇子为什么不像太子那般拉拢柳公子，反而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姒轻笑一声，无奈地看了顾戎一眼。 “我刚才说过了，皇上欣赏柳公子，是因为他才华横溢且立场中立。如果他真的站到太子或者三皇子一派当中，那皇上还会欣赏重用他吗？” “啊！”顾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太子拉拢柳公子，岂不是把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不仅没用，还有可能惹皇上气恼。” “正是如此。” 顾姒眯了眯眼，感叹道，“所以三皇子对柳公子避之不及的态度，才是最安全的。以后爹爹和兄长遇见柳公子，也不必太过热情，免得触了皇上的霉头。” 顾战和顾戎对视一眼，都是一阵心紧。 云傲雪却是笑着伸手摸了摸顾姒的头发，“昭昭这般见解很是独到，是谁教你的？” 被她这么一问，顾姒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得太多了。于是赶紧转了转眼珠，把责任推到了殷景熙的头上。 “可能是平时听世子殿下说得多了，就忍不住想自己也议论两句。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世子？”云傲雪有几分诧异，“他竟然会跟你聊这些？” 顾姒咽了口唾沫，“就是偶尔随口说说。” 第664章 离京 瞧着顾姒略显心虚的模样，云傲雪拧着眉梢沉思，然而就在这时顾战却是粗狂地哈哈一笑。 “熙儿从小就聪明，咱们昭昭多跟他说说话也能学到不少东西。戎儿，你以后也要多和熙儿聊天，知道吗？” 顾戎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颔首，“知道了，父亲。” 被顾战这么一打岔，云傲雪刚刚萌生的念头从脑海中飞逝而过，没能顺利抓住。 北凉使团离开京都。 临行的那日，顾姒没去看热闹，反倒是秋水兴致勃勃去围观了一阵，回来滔滔不绝地讲述道。 “小姐可是没瞧见，北凉使团来的时候多嚣张啊，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了丧家犬。” “哦？怎么个丧家法？”顾姒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秋水更来劲了，“他们北凉带来了许多侍卫吗？咱们弘明国的士兵人更多，个个手持长剑英勇威武，像赶鸭子似的把那些穿红袍的北凉人撵了出去。将军更是一马当先，让那些北凉人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顾姒闻言勾起唇角，这些士兵都是顾战临时从三十里外的军营中调集而来的。耶律齐身份暴露，顾战作为弘明国战神亲自“护送”耶律齐离京，也算是给足了他颜面。 就在主仆二人闲话之时，一封帖子送到了顾姒跟前。瞧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她挑了挑眉。 “秋水，你准备一下，申时随我出府一趟。” 与此同时，永昌王府也接到了一封同样的帖子。 殷景熙刚练完剑，凝结在脖颈之上的汗珠随着喉头滚动而落下，透露出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与性感。 “世子殿下，这是柳家小厮送来的帖子，说是请您前往酒肆一叙。” 殷景熙闻言把锋利的长剑收入鞘中，顺手接过扫了一眼。 “申时？” “殿下可是要出门，小人这就去给您备车。” 殷景熙垂眸，把帖子扔回到小厮怀中。 “未时出门，先去一趟崇武将军府。” “是。” 于是顾姒刚刚由秋水伺候着更衣完毕，就听见丫鬟前来禀报。 “小姐，世子殿下来了。” 顾姒猛然抬头，“世子？他怎么来了？” 丫鬟疑惑地歪了歪头，“世子殿下说他与小姐您约好了一起出府的，怎么，小姐梳妆不是为了出门吗？” 顾姒：“……行了，你先去接待世子殿下，告诉他我很快就来。” 秋水把珍珠簪子别进顾姒的发间，忍着笑说道：“今儿是太巧了，柳公子约小姐见面，世子殿下也来凑热闹。小姐准备怎办？” 顾姒抬手揉了揉鼻尖，脸颊有些发热。 秋水不知道，她却是猜到了几分。柳燕俊下帖请她出去，是为了就和谈一事向她道谢。但这件事殷景熙也出了力，柳燕俊自然不会光请她一人。 如此判断，殷景熙此刻前来是为了接上自己一起前去赴宴。至于为何非要两个人一起现身，只怕是某个人又醋了。 “秋水，我记得前几日含巧阁才送了一批新的冬衣来。今日外面风大，你去把那件红色的披风给我找出来。” “是。” 第665章 惊艳 一刻钟后，顾姒缓步迈入映蓉院的正厅，一眼表瞧见了正在与顾戎闲话家常的殷景熙。 “兄长，世子殿下。”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一起转头看来。 然后顾姒便瞧见顾戎惊诧地长大了嘴，而殷景熙的瞳孔也猛然放大了一圈。 只见顾姒月白色的长锦衣外罩了一件珊瑚红的锦缎披风，银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星星点点的白梅，或含苞待放或盛放飘落。光是瞧着那精致的形态，就仿佛闻到了香味。 为了配合这间披风，顾姒临时让秋水给她换了一套头面。之前的珍珠发饰和耳环全都取下，换成了红色玛瑙制成的发簪和耳环。 如泉的长发在赤红的披风对比下更显得乌黑亮丽，一络络精致地盘成发髻，再以珊瑚发钗松松簪起。发簪尾端红色玛瑙用金线串成的长长珠饰颤颤垂下，随着顾姒步伐的频率轻轻摇曳。 秀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通透白皙。小巧的唇绛一抿，嫣如丹果。 “昭昭！” 顾戎忍不住起身迎了过来，想要伸手去摸顾姒的脸，却又生怕自己粗手笨脚把这瓷娃娃一般的人物给弄疼了。 顾姒笑着主动牵了顾戎的手，撒娇般地摇了摇。 “兄长想说什么？” 顾戎咽了口唾沫，这才憨厚一笑。 “昭昭今日真好看，像是屋檐下的红灯笼。” 如此古怪的比喻换来顾姒一记浅浅的白眼。 这时殷景熙也起身走上前来，目光灼热地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艳色天下重，西施久宁微。” 顾姒闻言浅笑，心里因为顾戎刚才古怪的形容引起的无奈瞬间消散。她伸手拽了一下顾戎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训斥道。 “听到了吗，世子这才是夸人的话，哪有说人家女孩子是灯笼的。” 顾戎呵呵一笑，任由顾姒数落。 “昭昭和世子这是要去哪里玩？要不要多叫几个护卫？” “不必了。”顾姒侧眸看了殷景熙一眼，“谁敢来冲撞世子殿下的马车？” 殷景熙也道：“戎兄放心，我会看好昭昭。” 顾戎颔首，“行，那你们早去早回。” 永昌王府的马车宽敞又舒适，顾姒撩开车帘看了着街道上往来的人群和吆喝的摊贩，只感觉这人间的烟火味甚是迷人。 一阵寒风吹过，顾姒缩着脖子放下了车帘。然而当她回眸的瞬间，却猝不及防撞进了殷景熙含笑的双眸中。 顾姒心中羞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在看什么？” “昭昭好看。” “……” 顾姒感觉自从殷景熙向自己表露心迹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样。 她从来都没想过，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甚至冷如冰霜的殷景熙在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这般热情似火，甜腻的情话一框一框地往外倒。 即便只是两人沉默地对坐着什么都不说，殷景熙那灼热且直白的目光也足以如同烈火般将她烤熟。 顶着这般甜蜜的负担，顾姒总算是挨到了酒肆。 与上一次见面时相同，柳燕俊已经提前清了场，只留了掌柜的与自己的小厮南竹在门外等候。 第666章 同乘 “吁！” 瞧见永昌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南竹立刻与掌柜的迎了上来。 “恭迎世子殿下。” 南竹恭敬地垂首站在路边，等着贵客从马车上下来。 然而等他抬眸准备给殷景熙带路的时候，却惊奇地看到一双雪白的皓腕从马车中探出来。 那手腕又细又长，以一串红色的玛瑙珠子点缀的，甚是勾人眼球。光是望着那一只手，就足以猜到对方一定是为倾国倾城的妙龄女子。 更让南竹感到意外的是，身份贵重的殷景熙在下车之后并没有自顾自地离开，反而守在车外，温柔地接住了车里探出来的纤纤玉手。 “当心。” 在南竹翘首以盼中，神秘的女子终于露出了真容。 南竹先是被惊艳得愣了神，随即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了地上。 “顾、顾、顾……” 顾姒闻声看来，明媚的双眸透出淡淡的笑意。 “南竹。” “顾小姐！” 南竹错愕的目光在顾姒和殷景熙之间来回转了一圈，终于鼓足勇气问道：“顾小姐怎么会在世子殿下的马车上？” 话音落下，不等顾姒回答，殷景熙冷冽的目光就先一步飞射而来。 “带路。” 南竹只感觉一阵窒息感铺天盖地地兜头罩下来，让他忍不住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见他呆愣着不动，殷景熙剑眉蹙起。 顾姒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南竹带路，别让你家公子等久了。” 南竹这才恍然回神，赶紧垂下眼眸。 “是，顾小姐和世子殿下里面请。” 接下来带路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再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 “咚咚。” “公子，世子殿下和顾小姐到了。” 听到敲门声正在煮茶的柳燕俊手指一顿，两滴沸水从茶壶中溅出，落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 柳燕俊蹙起眉头，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上次他邀请顾姒前来酒肆见面的时候，殷景熙便是不请自来。今日他分别邀请二人，殷景熙还是跟在顾姒身边。 对方此举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随着雅间房门的开启，柳燕俊深吸一口压抑了真实的情感，起身冲顾姒与殷景熙颔首。 “世子殿下，顾小姐，快请坐。” 顾姒倚桌坐下，嗅着清新的茶香笑道。 “没想到柳公子茶艺也这般出众。” 瞧见她明媚的笑意，柳燕俊有一瞬间的恍然失神，刚才心里略微的酸涩之意也被冲淡。 “之前与顾小姐闲聊的时候，听你提起南方的白毛针茶味道甘爽，故而今日特意寻了一些来。这是我第一次泡这种茶，还希望顾小姐不要嫌弃。” “白毛阵？”顾姒禁不住眼睛一亮，“这茶甚是难寻，真是辛苦柳公子了。” 柳燕俊亲自斟了一杯放到顾姒面前，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顾小姐尝尝，可是你喜欢的味道？” 顾姒小啜一口，闭眼吸气，登时满口留香。 “果真是极品的白毛针。茶叶好，柳公子的手艺更好。” 第667章 赴宴 就在两人寒暄之际，殷景熙一直默默无语地望着顾姒。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顾姒疑惑地回望过去。 “世子殿下怎么了？” 殷景熙摇头，“无事。” 见他跟前的桌面上空空如也，顾姒这才回过神来。 “这茶很是难得，世子殿下也尝尝看。”说罢，她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殷景熙手上。 瞧着手里清亮的茶汤，殷景熙冰冷的气质总算缓和了几分。 此时柳燕俊也端起茶水，“今日请二位前来，是为了之前与北凉使团和谈之事感谢二位。若不是顾小姐提醒得及时，在下险些着了北凉人的道。” “应该的，大家都是弘明国着想。” 顾姒与柳燕俊碰了下杯，又转头对身边的殷景熙笑了笑，这才将杯中清茶饮尽。 柳燕俊望着顾姒明媚精致的面容，突然开口问道：“只是在下一直有个疑问，顾小姐是怎么知道那北凉使团中的护卫就是耶律齐的？” 当初顾姒向他说明北凉大皇子耶律齐化身护卫藏身在驿站中时，他原本是不相信的。只是当时和谈陷入困境，皇帝又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不得不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试一试。 然而当殷景熙派遣的刺客去偷袭耶律齐的时候，龙丽阿雅和使者们紧张的反应却证实了顾姒的话。 堂堂北凉大皇子，竟然真的化身成护卫藏在京都城里！ 面对柳燕俊突如其来的提问，顾姒口中的清茶在喉咙里转了两圈才缓缓咽下。她先是看了殷景熙一眼，见对方也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眼神，顾姒这才笑着解释。 “因为，其实……”停顿了片刻，顾姒才继续说道，“我是无意间看到了耶律齐身上的刺青。” “刺青？”柳燕俊不解，“顾小姐如何能瞧见耶律齐身上的刺青？” “咳咳。其实在北凉使团入京的当日，我和世子殿下还有郡主和黎公子几人提前去了城门口看热闹。当时耶律齐就已经扮作了护卫混迹在队伍里。许是当时走得有些热了，耶律齐把衣袖挽了起来，所以我就瞧见了他手臂上的青狼刺青。” 柳燕俊听到这里依旧云里雾里，“青狼刺青？” 这次不用顾姒开口，殷景熙就先一步替她解释道：“北凉人崇拜力量，青狼便是他们战神的象征。故而每位北凉皇室的身上都会纹有青狼刺青。” 顾姒颔首，“不错，我就是通过这一点确定耶律齐所扮的护卫是假的。” 柳燕俊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顾小姐火眼金睛，倒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对方的疏漏。不过……” 眼看他还要发问，顾姒忙再次举杯。 “总归北凉人已经灰溜溜地走了，咱们今日不聊他们。说起来柳公子在早朝上得了皇上的赞赏，我还没恭喜你呢。” 话题被岔开，柳燕俊只好把心中剩余的疑问压了下去。 “都是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的功劳，没有二位相助，我此刻只怕是要受尽众人的白眼和奚落了。” “怎会。”顾姒笑着安慰，“皇上这般看柳公子的才华，等下一次科举结束，柳公子便可正式入仕为官了。我提前预祝柳公子高中！” 第668章 探望 就在顾姒与殷景熙赴柳燕俊的宴席时，北凉使团内唯一一名留下来的人正如同花蝴蝶一般游走在皇宫高墙之内。 龙丽阿雅从娴妃所居的寝殿内走出来，只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宫女一边将她送出门一边虚伪道：“圣女这般风趣，我们娘娘很是喜欢圣女。以后圣女若是得空，也请常来我们宫里看望娘娘才是。” 龙丽阿雅以弘明国的礼仪福身行礼，“能得娘娘赞美，是阿雅的福气。只要娘娘不嫌弃，阿雅一定常来叨扰。” 又闲话了几句，龙丽阿雅这才离开宫殿。 就在宫门关上的瞬间，原本客客气气，笑颜如花的宫女就沉了脸。 “你们几个，把刚才龙丽阿雅送来的东西都收到库房中去。不，还是收拾好拿去烧掉得好。” 此话一出，便有其他小宫女上前附和。 “姑姑说得是，谁知道那北凉女子安的什么心，万一送来的东西有问题，伤到娘娘可怎么了得。” 龙丽阿雅今日在后宫中转了一整日，上午觐见了皇后，下午则是依次探望四位妃子。而她送出的礼物，不过是一些北凉寻常可见的香薰和珠宝。 只是因为她是北凉的圣女，所以宫里的妃嫔们心里都对她十分戒备。 直到太阳西斜之时，龙丽阿雅总算来到了最后一座宫殿前。 飞星宫——五皇子殷琉焕生母容妃的宫殿，也是她奔波了一整日真正想要拜访的地方。 在殿门外等了许久，总算有宫女带她入内。 “圣女来的正巧，我们文雅公主也在，圣女里面请。” 踏入宫殿，龙丽阿雅微微愣怔了一瞬。 不为别的，只因为容妃的宫殿与其他另外三个妃子相比起来，显得简朴了许多。 这也是容妃当初为了迎合殷琉焕贤王的封号而特意命人置办的。不过是为了皇帝过来的时候能夸赞她一句勤俭，顺带联想到殷琉焕的好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可惜容妃前半身劳神费力为殷琉焕谋划来了一个贤王的封号，却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全部化作了泡影。 刚才容妃和文雅公主闲聊的时候正说到殷琉焕的事情，故而当龙丽阿雅进殿的时候，她依旧是一副眉头不展，神色阴郁的模样。 “阿雅参见容妃娘娘，给文雅公主请安。” 瞧着龙丽阿雅熟练且优雅地行弘明礼节，容妃不禁挑了挑眉头。 “圣女身子可好些了？” “托娘娘的福，阿雅已经好了许多。” 容妃挑剔地审视着她，语气颇为不善。 “圣女可真是运气不好，若是能提前两日痊愈，便可跟着使团一起回北凉了。如今使团内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圣女独自一人留守京都，真是可怜。若是想家了该如何是好。” 龙丽阿雅装作听不懂容妃的讽刺，笑着将带来的礼物呈上。 “这宫里的娘娘们都对阿雅十分照顾，阿雅甚是感激。这些都是阿雅从家乡带来的香薰和珠宝，还请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不要嫌弃。” 第669章 送礼 龙利阿雅想亲自上前把礼物呈上，却被容妃身边的大宫女给拦下来。 “圣女把东西给奴婢。” 不等龙利阿雅反应过来，宫女就已经从她手里把礼盒夺了过去。 “娘娘。” 木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容妃只是蹙了蹙眉，文雅公主却是夸张地捂住了鼻子。 “这是什么香料，怎得如此冲鼻？” 龙利阿雅忍着怒意解释，“回公主的话，这香料里面加入了我们北凉国特有的刺草，有安神的功效。” 文雅公主嗤笑一声，“这样浓得味道睡着都要熏醒了，还安神。” 瞧着龙利阿雅愈发难看的脸色，容妃这才安抚性地拍了拍文雅的手背。 “好了，总归是圣女的一番心意。来人，把东西收好。” 眼看容妃这般瞧不上自己的礼物，龙利阿雅先是在心中冷笑一声，随即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 “每个人对于香料都有不同的喜好，公主也许不喜欢这味道，但一定会喜欢这样东西。” 文雅公主被龙利阿雅的介绍所吸引，不仅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随着木盒的开启，十几颗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呈现在众人眼前。配合着殿内的烛火，那宝石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文雅公主挑了挑眉，俨然是被这一小盒的宝石给惊艳到了。然而她并不想承认，于是故意板着脸挑刺道。 “原来就是几颗珠子，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龙利阿雅解释，“这是鸽血石，像这样一盒的大小与颜色即便是北凉也是十分难得。文雅公主若是能将它们做成头面佩戴，一定能惊艳全场。” 文雅公主虽然心动，嘴上却非要贬低对方。 “不过就是红宝石而已，哪有你说得那般珍贵，我父皇以前也赏赐给我了许多。” 见她不给自己面子，龙利阿雅也不想忍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合上了盖子。 “既然公主不喜欢，那阿雅也就不强人所难了。说起来当日在宫宴上与顾小姐比武的时候，阿雅倒是发现她脖颈上就戴了一串我们北凉产的宝石项链。虽然那串宝石的品相不如阿雅今日带来的这一盒，不过也算得上是璀璨夺目了。” 一听顾姒居然也有一串相似的宝石项链，文雅公主瞬间被激发出了胜负欲。 “等等。”她打断龙利阿雅收起宝石的动作，主动朝对方伸出手，“给我仔细瞧瞧。” 龙利阿雅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保持着得体的神色。 “公主请便。” 拿到宝石，文雅公主捻起一颗冲着窗外的阳光看去。璀璨的阳光透过宝石折射出来，在地板上投下绚烂的光斑。 就连见过无数珍宝的容妃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果真是好东西。” 文雅公主勾唇，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说道：“既然你都诚心送了，那我就收下。” 龙丽阿雅浅笑，“顾小姐光是佩戴一串普通的宝石项链就已经足够让世子殿下移不开眼，青睐有加了。公主本就国色天香，再戴上这些宝石制成的头面，定能成为京都城里最娇媚的女子。” 第670章 暗示 一听到龙利阿雅夸赞自己，文雅公主止不住露出骄傲神色。 然而容妃却是眉梢一挑，抓到了不一样的重点。 “圣女刚才说什么？世子对谁青睐有加？” 龙利阿雅抿唇，“顾小姐啊。”她媚眼如丝地转了转眼珠，装出一副吃醋的模样，“当日容妃娘娘也看到了，皇上原本是想将我赐给世子殿下的，但世子宁愿抗旨也不同意将我带回王府，后面更是为了顾小姐将我打伤。哎，早知世子殿下其实是对顾小姐有意，我也不会傻乎乎地去触他们两人的霉头。” 龙利阿雅的一番话宛如惊涛飓浪震惊了容妃和文雅公主两人。只见文雅公主豁然起身，盒子里的宝石登时散落一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世子好歹是我们皇室子嗣，怎么可能瞧得上顾姒那种舞刀弄枪的粗鄙之人。况且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顾姒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婚事。她嫁给哪一派的王公贵族，都相当于是顾战支持哪一派的皇子。 龙利阿雅垂下眸子，故作惶恐道：“阿雅不过是随口一说，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文雅还想开口斥责，却被容妃抬手打断。 “圣女一定是误会了，我们的世子殿下从小就是个热心肠。他当日也并非有意袒护顾姒，不过是看在顾战的面子上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文雅公主看了容妃一眼，似乎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她要把冰山一样的殷景熙说成热心肠的人。 龙利阿雅也在心中冷笑，如果那样的举动都只不算是袒护的话，那真正袒护起来可还了得。 但她并不拆穿容妃的谎言，反而莞尔一笑。 “原来如此。娘娘这般说，阿雅心里倒也就放心了。只要世子并没有倾慕的人，阿雅便还有机会。” “你还想着殷景熙啊。”文雅大咧咧追问，对于龙利阿雅这般直白表明心意的行为感到好奇。 龙利阿雅脑海中浮现出殷景熙那冷冰冰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禁生出浓浓的征服欲。 “世子殿下丰神俊朗，阿雅倾慕也属正常。” 容妃审度着龙利阿雅，“圣女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实不相瞒，阿雅当日在宫宴上与世子殿下对视了一眼，登时便确定今生非他不嫁。” 听闻此话，之前一直表现的刻薄且冷漠的容妃突然就缓和了态度。她坐直了身子，将龙利阿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世子殿下青年才俊，圣女也是国色天香，正好是一对金童玉女。若是有机会，本宫会再和皇上提一提，说不定能给你们牵个红线。” 龙利阿雅立刻起身行礼，“那就多谢容妃娘娘了。” 足足在容妃的珍雪殿里坐了近小半个时辰，龙利阿雅才起身告辞。临行的时候容妃甚至让大宫女包了好些精致的糕点让她带走。 等到宫门一关，文雅公主立刻上前拽住容妃的胳膊。 “母妃，你不是很讨厌龙利阿雅的吗，怎么突然又对她改观了？” 容妃前后的态度差别实在是太大，即便是文雅这般迟钝也都瞧出端倪。 第671章 邀请 容妃笑着摸了摸文雅公主的发丝，“母妃之前不喜龙利阿雅，是因为她曾今妄图勾引你父皇，又因为她的婚嫁问题连累你皇兄在宫宴上丢脸。” “那现在呢？北凉使团都走了，她一个被丢下来的圣女，又能有什么用？母妃为何还要对她和颜悦色？” “傻孩子，你刚才没听她说吗？这殷景熙很有可能是倾慕顾姒的。而她又一心想嫁给殷景熙，自然会对顾姒心生不满。”容妃脸上半是爱怜半是残忍地解释道，“文雅你要记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够借刀杀人的时候，就别自己动手。” “那母妃想怎么做？” 容妃眯了眯眼，“你收了人家的礼，自然是要还的。明日你就给龙利阿雅下个帖子，请她去你的公主府小住几日，找个机会让她和顾姒对上两招。” 与此同时容妃派人给殷琉焕传话，请他即刻入宫密谈。 “殷景熙倾慕顾姒？母妃可有证据？” 容妃睨了殷琉焕一眼，“都说是龙利阿雅说的，哪里来的证据。不过回想起宫宴当时殷景熙对顾姒的态度，的确是有些古怪。” 殷琉焕随着容妃的话仔细想了想，竟是越想越觉得确有其事。 当日他所有的侧重点都是放在北凉使团身上，倒是忽略了殷景熙和顾姒二人。如今回想起来，若不是对顾姒有意，殷景熙又怎会胆大包天地违抗圣旨。 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世子，并不存在娶了龙利阿雅就无法继承皇位的问题。况且当时皇上已经属意将龙利阿雅嫁给殷景熙，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抗旨可是要杀头的罪名，他就不怕吗？ 想到这，殷琉焕立刻嘱咐容妃。 “母妃再找个机会探探龙利阿雅的口风，如果她真心想嫁给殷景熙的话，儿臣倒是可以帮帮忙。” 上次因为耶律齐身份暴露的事情，他失去了北凉使团的信任。若是能帮忙把龙利阿雅嫁给殷景熙的话，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谁知容妃听闻此话之后却是不屑地嗤笑一声。 “这种小事哪里就需要你出手了。我已经吩咐了文雅，让她明日请龙利阿雅去公主府小住几日。到时候无论是探口风还是做点儿别的，都很方便。” 殷琉焕闻言大喜，殷勤地将案桌上的差点递到容妃面前。 “还是母妃深谋远虑，儿臣佩服。” …… 就在容妃和殷琉焕商量着如何算计顾姒和殷景熙的时候，龙利阿雅也同样算计着他们。 她白日里故意袒露了自己想要嫁给殷景熙的想法，就是为了让容妃放下戒心，同时从心底里将她纳为“自己人”。 若是她真能依靠容妃和文雅公主的帮助入住永昌王府，到时候不仅是朝堂上，就连后宫也算是有了她的眼线。 只见龙利阿雅依靠在窗边借着月光看着文雅公主命人送来的请帖，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鱼儿上钩了，总算不枉费我那盒名贵的鸽血石。这天下就没有能与我龙利阿雅抢男人的女子。” 第672章 公主府 翌日，公主府。 “公主殿下，圣女到了。” 在宫女的带领下，龙丽阿雅被请到了公主府内风景最为优美的花园当中。 虽说入冬之后万物凋零，但文雅公主的花园里依旧是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皇宫里不乏专业培育花卉的匠人，即便是在冬日，也能在琉璃房内养出极品的鲜花。 而文雅公主最喜欢这花团锦簇的感觉，所以匠人们一旦养出了新开的花朵，都会第一时间送来公主府。 至于文雅公主为何能有此殊荣，正是因为她有一个贤名在外的皇兄，还有一个温婉典雅的母妃，故而皇帝对她格外宠爱。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最近殷琉焕失了圣宠，待遇骤然下降，连带着容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在皇帝还惦念几分父女之情，并没有因此牵连文雅公主。 而文雅公主在惶恐不安中更是恨不得攥着这么一点殊荣四处炫耀，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依旧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圣女来了，快请入座。今日本宫准备了你们北凉国的茶点羊乳糕，你来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瞧见桌上熟悉的膳食，龙丽阿雅不禁眼睛一亮。她先是微微福身，这才顺着文雅公主的意思坐到了石桌对面。 “北凉的糕点极为难得，公主是从哪里寻来的？” 面对这样的疑问，文雅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这有什么难的，本宫自己宫里就有最好的糕点师傅，这些都是本宫命他们按照北凉的习俗做出来的。至于茶叶，也是托人从京都城的西域商贩那买来的。” 龙丽阿雅纤纤玉指捻起一小块糕点放入口中。 虽然也能品到些许的奶香味，但因为文雅公主不喜欢羊奶的膻味，故而用了水牛奶代替制作。 说白了，这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仿品，并没做出北凉糕点的特色。 然而龙丽阿雅却享受地眯了眼睛。 文雅公主迫不及待询问，“味道如何？” “公主府里的糕点师傅果真是顶顶好，简直比我在北凉吃过的羊乳糕更香甜。” “我就说嘛，这样做出来一定比原来的好吃。” 说着她矫揉造作地朝身后的宫女伸手。 随即便见对方倾身上前，把盘中的“羊乳糕”夹起来放进小小的白玉瓷盘中，再连带着金筷放在文雅手中。 “请公主品尝。” 瞧着文雅吃个饭都这般做作的模样，坐在对面的龙丽阿雅只觉得胃口倒尽，什么都吃不下了。 好在还有一壶从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茶能让她分散分散注意力。然而当茶水入口之后，龙丽阿雅实在是忍不住蹙起了眉梢。 “这是什么？” 文雅公主刚咽了糕点，得意洋洋介绍道：“这就是你们北凉的茶叶啊，不过我闻着味道有些苦，便命人加了一些蜂蜜进去。是不是味道很特别？” 龙丽阿雅嘴角抽搐两下，笑着放下了茶杯。 “公主品味非凡，这茶水的味道果真是与众不同。” 第673章 建议（1） 文雅公主似乎并没有听出对方明褒暗贬的意思，反倒是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 “那是，本宫府里的厨子，自然个个都是好手艺。” 沾沾自喜了好一阵，文雅公主这才想起容妃给她交代的任务，于是转了话题问道。 “对了，昨日本宫回府的时候远远瞧见了永昌王府的马车。当时我就在想，若是圣女也在场的话，咱们倒是能上前与和世子寒暄两句。” 此话一出，龙利阿雅瞬间意会到了文雅公主的意思。她勾起唇角，颇为遗憾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早知道阿雅就该在珍雪殿多坐一会儿，蹭着公主的车走。” 文雅身子前倾几分，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眼睛。 “圣女当真仰慕世子？” 龙利阿雅脸色一红，故作羞涩地低下头，“我们北凉人虽然在面对心爱之人时热情大胆了些，但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文雅眯了眯眼，甚是满意地点头。 “既然如此，本宫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 在听闻此话之后龙利阿雅先是惊喜一笑，随后却又逐渐收敛了笑容。 她将这个过程拿捏得特别巧妙，技能让对面的文雅公主看清楚自己的面部表情，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果不其然，文雅在看到她的反应之后果然蹙起了眉梢。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话？” 龙利阿雅垂眸，先是抿了抿唇瓣才开口，“公主误会了，阿雅并没有怀疑公主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龙利阿雅叹了口气，“只是一想到顾小姐那般刚强的性子，阿雅就有些担心。万一她知道公主助我亲近世子殿下，会不会提刀来寻公主的麻烦？” “她敢！” 文雅公主瞬间被激怒，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磕在了桌上。 “我是公主，她不过是大臣之女。尊卑有别，她敢找我的麻烦，那就是大不敬！” 龙利阿雅抿着唇瓣点了点头，并不附和也不反驳。 瞧见对方如此敷衍的态度，文雅公主更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你不信，那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打探世子的消息。等我知道他在哪里，就带你过去巧遇。我就不信了，以我的能力和你的才貌，世子能不动心。” 龙利阿雅感激地看了文雅公主一眼，小声提醒道：“公主的法子虽然好，但却治标不治本。咱们光是接近世子殿下还不够，只要世子心里一日装着顾姒，就一日容不下阿雅。” 文雅被她说地眉头一抽，“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这……”龙利阿雅故意停顿了片刻，直到文雅不耐催促才继续开口，“阿雅对顾小姐其实不甚了解，也不知她的生平如何，家中是否给她定过亲。最好是能将她快快嫁出去，如此才能让世子殿下彻底死心。” “嫁人？”文雅拧着眉梢思忖了片刻，摇着头对龙利阿雅道，“我之前听皇兄和母妃提及过，他们说顾姒身为顾战之女，身份有些特殊，等闲不能随意嫁人。除非是我父皇下旨赐婚。” 听得此话，龙利阿雅的眼珠子迅速转了几转。 第674章 建议（2） “不能随便嫁人？那更好。那咱们就让她彻底无法嫁人不就好了。” “嗯！？” 文雅公主被龙利阿雅一句话提醒，脑中一则恶毒的计划逐渐成型。 就在龙利阿雅入住公主府几日后，文雅公主收到了消息。 “启禀公主，属下带人在永昌王府和崇武将军府外蹲守了几日，总算探到了顾姒和世子殿下相约出城的消息。” 文雅眯起眼睛，“消息可靠？” “属下是亲自看到世子殿下乘车去将军府接了顾小姐，才来禀告公主的。” “太好了！”文雅公主一拍巴掌，吩咐身边的宫女，“去通知圣女，让她盛装打扮起来，咱们也出城去逛逛。” 与此同时，永昌王府的马车上。 顾姒一边瞧着车外缓缓后退的风景一边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出城散心？” 正靠在车厢上看书的殷景熙翻了一页书。 “黎枫和他几个堂兄弟合伙在冰玉湖边开了一家酒楼，说什么都要你我同去给他撑撑场子。” 顾姒讶然，“黎公子还会开酒楼？我以为……” “以为他只会吃喝玩乐？”殷景熙问言浅笑，“黎枫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但脑子还勉强算是灵光。不入仕，总得找些别的事情做。” “说起来我甚是好奇。”顾姒放下车帘，挪动身子坐得端正了些，“黎尚书在朝中人脉甚广，为何不让黎公子也考取功名？据我所知黎府只有黎枫这么一个嫡子，他以后不入仕，如何继承家业？” 殷琉焕放下了书本，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姒一眼。 “昭昭以为呢？” “我？我不知道。人家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让自己的子孙出人头地，这黎公子却是整日游手好闲，黎尚书非但不担心反而还很看得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黎尚书这么做，一定是认为这样才是对黎枫最好的。” 顾姒歪了歪头，似乎更加不解了。 然而殷景熙却没有多讲，只伸手在顾姒的额间轻轻一点。 等两人抵达冰玉湖的时候，顾姒这才发现黎枫开的酒楼不是一般的大。 他竟是把四周好几家沿湖的老旧酒肆和酒楼全都买下重新翻新，开了一家环湖的酒楼加客栈。不仅可以吃饭还能住店，甚至还能专门配置侍女和小厮带着客人游湖观灯。 瞧着占据了半个冰玉湖的“幻璃坊”，顾姒忍不住抽了两下嘴角。 “果真是黎公子的手笔。” 两人刚下马车，就见黎枫提着衣摆兴高采烈从店内跑出来。 “世子，顾小姐，你们来啦！” 顾姒微微福身，“恭喜黎公子酒楼开业。” 黎枫大咧咧拱手，“同喜同喜？” “嗯？” 在收到来自殷景熙的眼刀警告之后，黎枫这才讪笑着解释。 “说错了，说错了。雅间已经给你们留好了，就在酒楼三层靠湖的一边，是整个酒楼观景最好的位置。” 听他这般说，殷景熙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你去忙，我们自己上去。” 正说着，便听见有小厮过来跟黎枫禀告琐事。 “哎，这就来。” 他先是答应了一声，这才向两人告饶，“今日开业，我这边确实是忙不过来，那你们自便，今日的酒水和膳食都算我请客。” 第675章 巧遇 来到黎枫事先留好的雅间，顾姒就走到窗边望出去。 “虽然有些冷，但风景是真的不错。” 殷景熙走过来与顾姒并肩，替她加了一层披风。 “当心受凉。” 感受到还带着体温的披风，顾姒转过身来看向殷景熙。一个眉目深邃一个眼波含水，气氛逐渐变得缱绻起来。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顾姒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侍卫盛歌已经不知不觉站在门口看了自己许久。 或是害怕殷景熙责罚，盛歌赶紧说明来意。 “启禀小姐和世子殿下，属下发现有人一路跟踪我们。” “跟踪？”顾姒瞬间警惕地绷紧了身子，“可查到是谁？” 盛歌先是看了殷景熙一眼，才继续说道：“对方的马车规格与世子殿下所用的相同，只不过对方的马车上印有兰花标志。” 她这么一说，殷景熙立刻回神。 “是文雅的马车。” 像他们这般的皇家子嗣，所用的马车都是相同的规格，唯一区分的就是每人的马车上的标志。 而文雅最喜欢的花卉便是兰花，故而所用的马车上便雕刻了不少兰花图案。 顾姒挑眉，语气冷了下来。 “文雅公主跟踪我们做什么？” “属下已经去打探过了，文雅公主的马车没到冰玉湖就停下了，车上还有另外一个老熟人……” …… 一刻钟后，打扮得摇曳生姿的龙利阿雅站在了酒楼的门口，她抬头望出去，一眼就捕捉到了站在窗边看风景的顾姒以及默默深情注视着她的殷景熙二人。 “哼。” 轻哼一声，龙利阿雅便走进了酒楼。 顾姒余光瞄到她的身影，悠悠叹了口气，“世子殿下真是魅力非凡，惹得北凉圣女对您念念不忘。” 殷景熙嘴角轻微凹陷，猝不及防问道：“昭昭这是在吃醋？” “……” 顾姒哑然，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 “才没有。” 殷景熙却走近一步，贴着她的耳朵保证道：“昭昭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惹得顾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颊更是瞬间涨红。 “你别……” 话还没说完，却听到一声惊呼声。 “呀！” 顾姒回头，便瞧见龙利阿雅保持着推门的姿态，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世子殿下？您怎么在这？” 因着两人靠得极近，故而从龙利阿雅的角度看过去，第一眼还以为殷景熙正在亲吻顾姒的脸颊。 嫉妒的火焰点燃了她的血液，烧得抓心挠肺万分难受。 “圣女？” 顾姒面上露出错愕且惊慌的神态，下意识伸手推了推殷景熙的胸膛。 等到两人拉开距离，顾姒这才羞红着面颊反问，“圣女不是在宫中吗？怎么会出现在城外？” 龙利阿雅目光在两人身上滑过，琉璃般的眼眸中瞬间蓄起了淡淡的雾气。 “使团已经离京数日，京都城内只留下阿雅独自一人。听闻这城外的冰玉湖与北凉的圣仙湖有几分相似，故而阿雅才会过来散散心，寥解心中的孤寂之意。没想到，居然这般巧合遇上了世子殿下。” 第676章 邀请 龙丽阿雅今日特意换了一件绛红色的石榴裙，肩头两端照样做成了镂空的款式，可以让她将雪白如凝脂般的香肩露出。 同时一层薄薄的黑色轻纱罩在身上，微风吹过香肩若隐若现，反倒勾得人想要一探究竟。黑色与红色的碰撞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宛如天仙与夜叉的结合体，彰显出了绝对的矛盾之美。 而绛红色的裙摆上用金线秀了大朵的罂粟花，惹眼又招摇，却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龙丽阿雅也不用人邀请，踱步到殷景熙跟前盈盈一拜。 “世子殿下来此也是为了游湖吗？正巧阿雅也想看一看京都城外的风景，不知殿下是否方便带着阿雅这个孤独的异乡人一同前往？” 有这么一位热情火辣的美人含情脉脉的地望着自己，殷景熙却是半点也不心动，反而略显嫌恶地蹙起了眉梢。 “不巧，不方便。本世子今日是专程陪顾小姐来游湖的。” 龙丽阿雅嘴角的笑意僵住，她眼神中还透着未消散的深情，俨然是没想到殷景熙居然会这般不给面子，直接驳了她的请求。 一旁的顾姒见状捂嘴偷笑，不等龙丽阿雅的眼刀飞过来便提醒道。 “圣女若是真想游湖，不如去跟酒楼的掌柜的说。只要给几个银子，别说是游湖了，圣女就算是想玩遍京都城他们也可以满足。” 听到顾姒的这番话，龙丽阿雅终于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像是才发现她似的。 “原来顾小姐也在。”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将顾姒打量一番，“都说弘明国的女子最守礼数，尤其是未出阁的贵女更是恪守本分，绝不会私下与外男幽会。怎么顾小姐会在这缠着世子殿下？”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顾姒的脸色就变了。 “圣女误会了。” 龙丽阿雅心中窃喜，然而就在她以为顾姒会为了世俗眼光而撇清她与殷景熙的关系时，却见对方唇角勾勒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我和世子殿下自幼便相识，他对我来说可不算是外男。” 此话一出，殷景熙深邃的眼中明显迸发出耀眼的精光。他默然却又灼热地注视这顾姒，就像是看着天上的太阳一般。 “昭昭说的对。” 如果说之前龙丽阿雅只是猜测的话，那现言近距离瞧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不仅是殷景熙对顾姒有意思，顾姒也一样。 只是让龙丽阿雅无法接受的是，顾姒究竟有什么好？弘明国的女子长得再好看，也没有她们北凉女子美艳勾人。 许是龙丽阿雅的目光太过热切，引得顾姒再次回眸看来。 “圣女不是要去游湖？需不需要我替你把店小二叫来？”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只是龙丽阿雅的目的还没完成，自然不肯轻易离开。她后退两步，将盈盈一握的细腰靠在了酒桌上。 “既然世子殿下无暇分身，那阿雅也就不打扰了。只是既然碰巧遇见了，那阿雅好歹要敬世子殿下一杯酒才行，听闻这也是你们京都城的规矩。” 第677章 敬酒 龙丽阿雅说的这规矩原本是在纨绔公子哥儿们之间流行的，指的是在同一家酒楼里碰见了熟人，怎么都得喝上一杯才能离开。 她修长的手指勾起酒壶，斟满了两杯酒后将其中一杯递到殷景熙的跟前。 “世子殿下请用。” 殷景熙淡淡扫了酒水一眼，并不准备伸手去接。 见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龙丽阿雅故意激道：“怎么，世子殿下该不会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阿雅？阿雅好歹也是北凉的圣女，留在京都城就算是客人。难道这就是弘明国的待客之道吗？” 话都说成了这个样子，但殷景熙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龙丽阿雅心中打鼓，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戴了面具，手心也逐渐渗出汗水。就在她以为殷景熙会狠心拒绝自己的时候，却听见一旁的顾姒轻轻一笑。 “既然圣女都这般说了，那我们作为京都城的主人自然不好推脱。”她踱步上前，越过殷景熙接过了龙丽阿雅手中的酒杯，“那我就先敬圣女一杯，祝你身体早日康复，平安回归北凉。” 对于顾姒代替殷景熙饮酒的行为，龙丽阿雅并没有太过不满，反而虚眯着眼睛讽刺一笑。 “那我也祝顾小姐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两人玉杯相撞，同时仰脖饮尽。 就在顾姒放杯的时候，龙丽阿雅却又给她续上了酒水。 “这第二杯，我祝顾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姒挑眉，“借圣女吉言。” 两人又饮一杯。 “至于这第三杯……” 龙丽阿雅转头看向殷景熙，目光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后移到了窗外的湖景上。相比起荒凉且容易遭受雪灾旱灾的北凉，弘明国实在是个丰饶得有些过分的国度。 只要一想到自己国家里为了温饱而挣扎的同胞，龙丽阿雅就恨不得明日就带着铁骑踏平弘明，把这富饶的土地据为己有。 “第三杯，就祝弘明国泰民安，盛世安康。” 顾姒装作看不懂对方眼眸深处的野心，含笑饮了这最后一杯酒。 然而还不等她放下酒杯，一道刺耳的响声便传入耳中。 啪——！ 只见龙丽阿雅不小心手一滑，酒壶自掌中翻落。先是将酒水翻倒在了顾姒的裙摆上，随后壶身才落地摔成了碎片。 “呀！” 顾姒轻呼一声，蹬蹬蹬后退两步。 “昭昭！” 殷景熙立刻上前将她扶住，语气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划伤？” 顾姒蹙眉摇头，“倒是没伤到，只是这裙子却是湿了。” “真是抱歉。”龙丽阿雅也快步上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刚才是我手滑没有拿稳酒壶，顾小姐没事？哎呀，这裙子全湿了，怕是要赶紧换下来才行。顾小姐可有带备用的衣衫？” 顾姒不满地抿唇，“秋水！” 听到主子的召唤，守在门外的秋水忙推门而入。 “小姐有何吩咐？” “去找间空房，把马车上的备用裙衫拿上来，我要更衣。” 第678章 更衣 秋水这才注意到顾姒裙衫上的污渍，不由得惊呼一声，“小姐怎么把裙子打湿了，这样冷的天气，要立刻换下来才好。只是这酒楼今日刚开业，人满为患的，只怕是没有多余的空房间。” 此话一出，顾姒的神色更加难看的几分。 这时殷景熙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半是安抚半是哄劝道：“无妨，永昌王府的马车足够大，你去车上更衣，让秋水替你守着。” “可是……” 顾姒斜睨了龙丽阿雅一眼，似乎很是不愿自己离开，让殷景熙和龙丽阿雅独处。 她这般表现，反倒勾起了后者的胜负欲。 “顾小姐还是快去更衣，万一着凉了，阿雅心里定会过意不去，到时候少不了每日登门问候。” “哼，那倒是不必。” 顾姒轻哼一声，这才对秋水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做什么，伺候我更衣。” “是。” 顾姒带着秋水风风火火地走了，步伐急促，恨不得插上翅膀快去快回。 瞧着她的背影，龙丽阿雅心中快慰又解气。 去，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等到离开雅间，顾姒却并没有着急去马车上换衣服，反倒是带着秋水拐到了酒楼另外一侧的雅间里。她脸上原本的刁蛮与恼怒之色瞬间退去，只剩下从容和冷静。 顾姒抬手，秋水麻利地替她把湿透的棉裙脱下来。 “准备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盛歌已经把停在后院的马车掉包了，就等着这件衣服送过去呢。” 脱了棉裙，顾姒被寒冷的温度冻得缩起了脖子。 秋水忙替她拿来新的衣衫，“小姐快把新衣穿上，千万别受了寒。” 顾姒阻止了她的动作，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秋水。 “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把衣服给盛歌送过去。” “是。” 片刻之后，穿好了干净新衣的顾姒倚靠在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 因着这边的雅间与之前临湖的雅间方向不同，故而这里看出去可以望见停放马车的后院一角。而顾姒关注的，正好是“永城王府”的马车。 就在顾姒看过去时，远远瞧见盛歌恰好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冲捧着裙衫小跑而去的秋水招手。 “快过来！” “盛歌姑娘，这就是小姐换下来的裙衫。” 盛歌拉住秋水的手，将她拽上车。 秋水一入内便瞧见了一名身着华服，模样秀美的女子倒在软塌上。仔细一瞧，秋水禁不住捂住了嘴巴。 “文雅公主！她怎么在这？” 盛歌哼道：“她就是操纵龙丽阿雅陷害小姐的幕后真凶。” 一听这话，秋水眼中的惶恐之色退去，转而浮现出愤恨之意。 “她怎么能这样！” 之前宫宴上文雅公主就鼓动龙丽阿雅挑战顾姒，还害得顾姒受了伤。秋水又气又心疼，却不敢说公主的闲话。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悄悄躲在被子里骂她几句。 如今见文雅再次故技重施，秋水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好了，赶紧把小姐的衣服给她穿上，不然待会儿歹徒来了就露馅儿了。”盛歌催促了一句，把陷入深度昏迷的文雅扶了起来。 秋水深吸一口气，手脚利落地替她更衣。 第679章 劫持 原来早在盛歌向殷景熙和顾姒汇报发现有人跟踪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探听到了文雅公主和龙丽阿雅的计划。 文雅公主为了保密，此次出城并没有携带随身的护卫，反而仗着龙丽阿雅有功夫就放心大胆地来到了郊外。 而两人在最后确认计划的时候，更是连车夫都被遣走，这才让殷景熙的眼线有机会偷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约定，龙丽阿雅负责弄脏顾姒的裙衫，逼迫对方返回马车上更衣。然后文雅公主便会趁着她远离殷景熙的时候派人将整辆马车劫走。 反正这里是郊外，只要远离了冰玉湖附近的酒楼，多得是密林小道。 到时候几个歹人不仅能够玷污顾姒，还能装成劫财劫色的山野匪徒逃进深山中。到时候顾姒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也不会联想到这场意外会与文雅有关系。 失了清白的顾姒连寻常人家都不会娶，更何况身份尊贵的殷景熙。如此龙丽阿雅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亲近殷景熙，想办法嫁到永昌王府去。 在听到盛歌转述这个计划的时候，顾姒震惊的同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上一世她也被人劫持过一次，幸运的是歹徒在运送她出城的时候不小心与殷景熙的马车剐蹭。顾姒趁机跳车求救，这才得以被殷景熙出手救下。 而负责拐她的歹人却在事情败露之后直接服毒自尽，并没有留下太多可以追查的线索。 如今想来，能派遣这般训练有素的人于光天化日之下在京都城动手劫持自己，光从这份鲁莽和目空一切的傲慢来判断，除了文雅公主之外，顾姒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人。 盛歌与秋水给文雅公主换上了顾姒的裙衫，又拿出面纱挂在她脸上，最后将刻有“顾”字的玉佩别在腰间，这才匆忙放下车帘离去。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顾姒便瞧见有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迅速地接近马车。当他们掀开车帘发现里面已经倒着一名女子时，俨然也有些错愕。 “主子不是让我们把人敲晕带走吗？我们还没动手，她怎么已经晕了？” 其中一人想去看文雅的面容，却被另外一人打断。 “管他的，说不定主子还派了别人负责把人迷晕，咱们只需要把马车带走就行。” “可万一弄错了……” “不会弄错。”那人眼尖地发现了文雅腰间的玉佩，“别耽误时间了，趁着现在没人，赶紧走！” 如果这两人能够仔细一点的话，一定发现自己所驾的马车虽然在规格虽然与殷景熙的那辆相同，但车顶上却雕刻着繁复的兰花标志。 瞧着马车缓缓驶离幻璃坊，顾姒这才满意地关了窗。 片刻之后，盛歌和秋水把提前藏起来的王府马车又停回了原来的位置。 此时与殷景熙共处一室的龙丽阿雅，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想要勾引殷景熙。她故意借着撩头发的动作让肩膀上薄薄一层黑纱滑落，瞬间白皙得发光的玉肩呈现在殷景熙眼前。 “世子殿下，反正顾小姐去更衣还没回来，不如阿雅再敬你一杯？” 第680章 异香 龙丽阿雅凑到殷景熙跟前，瞬间便有若有似无的幽香传出。 这是她用从北凉带来的香料特意调制的香味，用在她身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抗。 果不其然，殷景熙在闻到这味道的一瞬间就有些愣神，仿佛眼前被迷雾遮挡，五感都被模糊了。 龙丽阿雅见状眼放精光，竟是大胆伸手攀上了殷景熙的脖颈。修长白皙的手臂宛如白蛇，勾人又危险。 “世子殿下，阿雅是真心仰慕殿下的，您就不能多看看阿雅吗？” 甜腻的话语像是一把温柔刀，不断在人的心头剐蹭，直到整个心都酥烂化成粉粒。 “殿下这般器宇轩昂，正是阿雅最崇拜的男子模样。阿雅别无他求，只希望殿下能够让阿雅常伴左右。只有天天看到殿下，阿雅才有留在京都的意义。” 龙丽阿雅一边说话，一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在殷景熙胸膛上画圈。就在那手指即将探入衣襟中时，却听到房门被人嘭的一声推开。 “你在干什么？” 龙丽阿雅吓得身子一抖，差点没叫出声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也被人狠狠攥住，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的指骨给掰断一般。 “啊！疼！” 龙丽阿雅下意识抬头，当她撞入殷景熙那清明且冷厉的眼眸中时，不由得脸色一白。 “世子殿下……” “圣女最崇拜的，难道不该是你们北凉的天神吗？既然圣女觉得留在京都没有意义，本世子明日就送你回北凉。” 话音落下的同时，龙丽阿雅被猛地推倒在地。 殷景熙忍着恶心弹了弹衣襟，若是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脱了衣衫沐浴焚香。 “世子。”顾姒快步走到殷景熙身边，将他与龙丽阿雅隔开，“还请圣女自重！” 龙丽阿雅此时捧着自己的手掌直抽气，感觉内里的筋骨受到了挫伤。但让她更加难受的，是活生生，全须全尾站在跟前的顾姒。 “你怎么回来了？” 顾姒挑眉冷笑，“圣女是失忆了吗？我不过是去换件衣裳，世子殿下还在这里，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你去哪里换的衣服？” “自然是马车上。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圣女居然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对世子殿下动手动脚。我一早就知道你们北凉人民风开化，但这里是京都，不是你们北凉。圣女若实在饥渴难耐，我可以替你寻几个面首解解馋。” 顾姒是真的动了真火，一想到刚才龙丽阿雅妖精似地去摸殷景熙，她就怒火中烧。许是上一世的经历让她很没有安全感，顾姒才会对龙丽阿雅的做法尤其敏感。 殷景熙看着顾姒轻微抖动的肩膀，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于是立刻上前轻轻扶住她的后背。 “昭昭，没事了。” 顾姒在感受到殷景熙掌心的温度时轻微哆嗦了一阵，下意识想要侧身躲过他的手臂。 这样细节的行为宛如重锤敲在了殷景熙心头，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沉声下令。 “来人，把这个女人弄走！” 第681章 认错 “等等！” 跌坐在地上的龙丽阿雅尚且还没回过神来，便瞧见两名穿着黑衣的侍卫鬼魅般飘入雅间。 “等一下，我……” 话还没说完，龙丽阿雅的后颈就被人重重敲了一把。随后她便两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侍卫一人抓手一人抓脚，动作麻利地把龙利阿雅抬出了门。 等人一走，殷景熙转到顾姒跟前与她面对面，双手温柔却坚定地扶住她的肩膀。 “昭昭。” 听到对方唤自己名字，顾姒不是寻声抬头而是下意识垂眸掩去眼底的惶恐和不安。 “我没事。” 殷景熙眉眼一凛，用手指托住顾姒的下巴微微用力。 “昭昭，你看着我。” 在殷景熙强势的态度下，顾姒还是抬起头来。然后她便惊诧地发现殷景熙的眼底竟然参杂了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强烈的担忧之下还隐藏着后悔、自责、懊恼甚至几分戾气。 “昭昭，刚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近身。” 没有找借口，没有任何推诿，殷景熙直接了当地承认了自己错误。 顾姒闻言一愣，许是殷景熙的态度太过坦然，反倒是让顾姒冷静了下来。她转念一想，殷景熙都敢在宫宴上公然抗旨拒绝龙利阿雅入府，又怎么会轻易允许对方近身呢。 想到这里，她贝齿轻咬着唇瓣，半是幽怨半是疑惑地问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 殷景熙剑眉紧蹙，“刚才龙利阿雅走过来的时候脱了她的黑纱，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禁有些失神。总之是我大意了。” “香气？” 顾姒一下反应过来，北凉人喜爱各种香料，其中不乏一些居然特殊的功能。而龙利阿雅作为北凉安插在京都的眼线，自然是精通各种奇技淫巧之术。 这倒是让顾姒联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 当时龙利阿雅入了东宫跟随太子，一开始也是不受重视的，但后来不知怎得突然就受了宠，而且风头甚至压过了当时的太子妃。 而就在龙利阿雅受宠一段时日后，太子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连太子都诊断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才会日渐对太子生出不满，从而越发重视性格稳重的贤王。 回忆至此，顾姒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再次悬起。她立刻伸手抓住了殷景熙的手腕，找准他的脉搏仔细辨别。 “世子刚才是闻到香味后出现了神情恍惚的情况是吗？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症状？” 看着顾姒这般紧张的替自己诊脉，殷景熙懊恼之意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随之而来是无尽的感动和更深层次的愧疚。 他反过来轻轻握住顾姒的手，把人轻柔地拉到自己怀中。 “昭昭。” “世子？” 顾姒心脏猛跳了两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颊上，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热泉之中的小鱼儿，快要窒息了。 而殷景熙佳人在怀，却是重重舒了口气，感觉浑身都熨帖了。 “这次是我不对，昭昭别生气。” 第682章 称呼 顾姒一听是龙利阿雅用异香控制了殷景熙的神智，担心都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羞红着面颊抿了下唇瓣，“我只是，就是……” 顾姒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当她瞧见龙利阿雅伸手去摸殷景熙的时候，只觉得呼吸一滞，四周的空气都凝结了。 在此之前，她对于殷景熙的示好一直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对方对她好，她也会反馈，只是总觉得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让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但经过龙利阿雅这么一闹，顾姒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殷景熙的感觉。她的确是在意这个从小就相识的殷哥哥，而且在意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想象。 就在顾姒走神之际，殷景熙却已经将她松开，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昭昭应该生气。” 殷景熙的态度彻底平复了顾姒心中的不满，她垂眸微微勾起嘴角，小小声地说道。 “那下次殷哥哥再见到龙利阿雅的时候，记得离她远一些。” 话音落下，殷景熙眼眸瞬间放出光来。 “昭昭叫我什么？” 顾姒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滚烫的热度熏得睫毛微颤。 “世子不是喜欢让我叫你殷哥哥？那我以后在没人的时候就这般叫你，如何？” 轻轻柔柔的话语化作春风吹进了心田深处，将封冻了许久的新湖吹出一则波澜。 殷景熙想再次把顾姒拥入怀中，却怕这般行径太过孟浪而把人吓坏，故而只能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悸动。 “其实只要昭昭愿意，有没有人的时候都可以这样唤我。” 顾姒唇瓣间抿出羞涩的笑意，“那怎么行，殷哥哥是世子，我不过是大臣之女。我唤你哥哥，岂不是僭越了。” 想到皇帝对崇武将军府的忌惮，殷景熙突然就有些急躁。 “没关系，等日后……昭昭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忌这些虚礼。” 顾姒只当这是哄自己开心的情话，并未往心里去。 “对了。你叫人把龙利阿雅带去了哪里？” 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着了此女的道，殷景熙眸底就蕴出一抹杀气。 “谁知道，许是随意找个荒郊野外扔了。 …… “哒哒哒！” 在马车驰骋的颠簸之下，文雅公主从软榻上滚落在地。娇嫩磕在地面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嗯！” 文雅公主呻吟着睁开眼，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头发就被人揪住了她。 “醒了？醒了就乖乖坐好，免得吃苦头。” 下一秒她就被人揪着头发抓起来扔回到了软塌上。 “！！！” 文雅公主痛得惊声尖叫，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的嘴竟然被一块破布给堵住了，只能发出沉闷呜呜声。 不仅如此，她的双手双脚也都被人用麻绳捆住，脸上还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了一套。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通身黑衣还蒙着脸，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第683章 巧遇 “啧。” 暗卫看了文雅一眼，不耐地警告道。 “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我们不过是为了求财。原本只是想悄悄把这辆马车偷走的，谁料到你却睡在这里面。没办法，为了爷们的安全着想，只能把你一块儿带走。你若是死了也别怪我们哥几个，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听到这里，文雅公主整个人都傻了。这些话明明是她安排人去劫持顾姒之前准备好的台词，为的就是误导顾姒，让她以为劫持自己的不过是普通的山匪。 如此推断，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自己出城前临时向殷琉焕借来的暗卫！ 可是按照计划，这些人不该去劫持顾姒的吗？怎么把她给抓起来了？而且看这情况，对方似乎把自己认成了顾姒。 “呜呜呜！” 文雅公主急切地想要出声提醒，却奈何嘴被破布堵住，说了半天也只有呜呜声。 黑衣人冷笑着仰靠在车厢壁上，“别挣扎了，你跑不掉的。” 文雅气恼地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立刻下令处死这个愚蠢的暗卫。即便是双脚被捆，她也蛮横地去踢踹对方，同时嘴里继续呜呜咒骂着什么。 那暗卫被她一脚踹在了小腿上，痛得反手甩了文雅一个耳光。 “嗯！” 文雅身子一歪，直接扑到了马车的边缘。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住暗卫这么狠狠的一巴掌。登时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眼冒金星，差点没就此晕过去。 而暗卫在扇了文雅一记耳光之后由不解气，还抬脚重重踩在了她的背上。 “呜呜！” 听到对方发出的痛苦闷哼声，暗卫满足地露出嗜血狞笑。 “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不如先打断你的双脚，断了你逃跑的心。” 眼看对方当真从腰间抽出了匕首，文雅吓得魂不附体，发出杀猪一般的哭叫声。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疾驰的马车突然一阵急停。 无论是车厢里的暗卫还是趴在地上的文雅公主都被惯性晃地摔向车厢的另一端。 匕首脱落，刚巧擦着文雅的脸颊钉进地板里。 暗卫撑着身子爬起来，正恼怒地想要大声质问前面驾车的同伴搞什么鬼的时候，就听到另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的声音。 “敢问，这可是世子殿下的马车？殿下可在车上？” 问话之人嗓音温润，模样更是清隽俊秀。 驾车的暗卫认出他的身份，紧张地浑身都开始冒汗。 “柳公子怎得在这？” 巧遇之人正是礼部尚书之子柳燕俊。 他原本是受到朋友邀请前往冰玉湖畔散心的，奈何府里的车夫认错了路，带着他走到了荒郊野外。就在柳燕俊感到头疼之际，却不想遇上了“永昌王府”的马车。 面对暗卫的反问，柳燕俊虽然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在下的车夫走错了路，才绕到这荒郊野外来，却不想在此遇上世子殿下。”说到这，柳燕俊越发觉得奇怪，“世子殿下怎么也走到这里来了？可是也寻错了路？” 第684章 对话 驾车的暗卫干笑两声，顺着柳燕俊的话点头。 “是啊，我们也是走错了路。” “既如此，那咱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一起找回官道上去。” 谁知柳燕俊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对方拒绝。 “不了，世子殿下说了，荒野也有荒野的景色。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四处转转。” 柳燕俊半信半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转头看向车窗的部分。 “世子殿下的境界果然远高于常人。只是，殿下为何不露面？” 在问出这句话后，驾车的暗卫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一边悄悄攥紧了缰绳。 柳府马车的车辕上不仅坐着一名年轻的车夫，还有一位身强力壮的护卫随行。若是交起手来，自己这边只有两个人。倒不是打不不过，只是怕争斗的途中车里的人会趁机逃跑。 还有一点让他犹豫的，便是柳燕俊的身份。 只是如果换作寻常百姓，杀了也就杀了，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柳燕俊却是礼部尚书柳晨鼎的儿子，又是最近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他若是惨死郊外，皇帝盛怒追查下来，即便是有殷琉焕全力相互，他们这些暗卫也未必能逃过这一劫。 况且这次的劫车事件原本就是文雅公主派人来给他们下的命令，自己的主子是否知道都还是一个问题。 思来想去，驾车的暗卫暗自决定，一旦柳燕俊发现端倪就立刻弃车逃走，宁愿让任务失败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车厢内传出男子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 “本世子，咳咳咳，偶感风寒，不便露面。” 原来是藏在车厢中的暗卫急中生智，模仿了殷景熙回答了柳燕俊的问题。 而摔得七荤八素的文雅公主在听闻车外之人是之前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柳燕俊时，整颗心都活络起来。 她恨不得跳起来掀开车帘大声呼救，却又在瞄见暗卫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匕首时硬生生安耐住了冲动。 听见“殷景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其中还夹杂着不断的咳嗽声，柳燕俊不禁皱眉。 “原来如此，那还请世子殿下保重身体。” “好。” “既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郊外寒冷，世子殿下注意添加衣物。” “嗯。” 结束对话，两辆马车终于再次启动。 看到柳燕俊的马车徐徐驶离，驾车的暗卫终于松了口气。同时车厢内的暗卫也悄悄撩开车帘去看外面的情况，确保对方不会掉头回来。 就在对方放松警惕收起匕首的瞬间，文雅公主看准时机发力往前一滚，撞开车门将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该死！” 负责看守她的暗卫听到响动回来，赶紧扑上去抓住了文雅公主的胳膊。 “呜呜呜！” 文雅喉咙里发出奇烈的惨叫，双目圆瞪着不远处的马车，只希望柳燕俊能够撩开车帘再看自己一眼。 许是她的意念太过强烈，原本已经准备闭眼小憩的柳燕俊突然觉得刚才和自己对话的车夫有些不对劲。 第685章 求救 柳燕俊皱眉沉思，永昌王府的下人们个个训练有素，即便是最普通的车夫，在待人接物之上也很是老练。 而刚才说话的车夫却明显神情紧张，甚至越俎代庖地代替殷景熙回答自己的问题。这全然不是一个王府的车夫应该有的表现。 想到这，柳燕俊再次撩开了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震惊地发现一名穿着冰蓝色衣衫的女子半个身子悬空在马车之外，似乎是想跳车。而另外一名黑衣蒙面之人扑过来揪着她的胳膊把人拖了回去。 而那蓝色的裙衫，他曾经见过一次！ “呜！” 文雅公主被暗卫拖回车厢，随即遭受了一阵毒打。 光是啪啪啪几个耳光抽过来，就让她受不了翻起了白眼。 “臭婊子，居然还想逃？看我怎么收拾你！” 与此同时柳燕俊回过神来，立刻叫停了自己的马车。 “停车！快停车！” 马车再次骤停，车夫和护卫同时问道。 “公子怎么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柳燕俊就急赤白脸地从尚未停稳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护卫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 然而柳燕俊却是挡开了他的手，第一时间朝后方的马车追了上去。就在刚才辆车相遇的地方，布满尘土的小道上静静地躺着一块青色的玉佩。 柳燕俊将它拾起来擦干净，发现上面写了一个篆体的“顾”字。 “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随行的护卫此刻也追了上来，不解又惊讶地追问。 只见柳燕俊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惨白得像是墙灰一般。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正在远去的马车。 “那车上的人是顾小姐，顾小姐被歹人劫持了！” “什么？！”护卫一头雾水，“那不是永昌王府的马车吗？怎么会是顾小姐？” 柳燕俊脑海中浮现刚才古怪的车夫，和车厢内因为受了风寒而不敢露面的“殷景熙”，再加上那熟悉的蓝色裙衫和这块玉佩，让他足以断定是顾姒遇上了危险。 柳燕俊猛地攥紧了玉佩，沉声喝道：“那车上的不是世子殿下，而是歹人。他们劫持了顾小姐，要加害于她。快，快追上那辆马车！” 正说着，车夫已经调转车头驶了过来。 护卫先是被柳燕俊的话语所惊，好在回神之后倒是立刻冷静下来。 “还请公子立刻上车！” 车夫还想去给他拿脚凳，柳燕俊却急得手脚并用直接爬了上去。护卫跳上车辕，直接从车夫手中接过了缰绳。 “公子坐好了，驾！” 一阵强烈的惯性之后，柳府的马车加快了速度。 同时正在教训文雅公主的暗卫因为过于用力，竟是把她脸上的面纱都给扇了下来。 面纱脱落，文雅肿胀的面容显露在眼前。 暗卫愣了一瞬，原本还想落下去的手掌堪堪停在了半空。 “不，不对啊。这怎么好像……”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驾车的同伴紧急呼喊。 “遭了！后面的马车追上来了！” 第686章 弃车 车厢中的暗卫还没有从抓错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同伴的提醒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什么！？” 他将马车门稍稍推开一条小缝，立刻便瞧见紧随其后的柳府马车。 护卫眼尖地捕捉到了暗卫的行为，当即大喝一声。 “小贼别跑！” 暗卫后背的汗毛瞬间束起，他嘭地一声关上车门，手足无措地看着晕死过去的文雅公主。幸好这时传来同伴的提醒，才让他如梦初醒。 “被发现了，咱们只能弃车离开！” “弃车？那顾……”暗卫低头看了文雅公主一眼，“顾姒”两个字像是石子一样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念不出口。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若是被抓住了，连带着主子都会被拖下水。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一听这话，车厢里的暗卫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那咱们快走。” 话音刚落下，就见驾车之人先一步扑进了一旁的田埂中，像只老鼠似得钻了个没影。 而车厢中的暗卫在弃车之前还先动手把文雅公主给抱着放回到了软塌上，这才再次打开车门。 没有了车夫的指挥，马儿奔跑的速度很快慢了下来。眼看柳府的马车与自己的距离逐渐缩小，暗卫一咬牙翻身爬上了车顶。 柳燕俊半个身体都探出车外，一看到暗卫想跑，急得满脸是汗。 “快，快抓住他！” 护卫闻言把手中的缰绳往身旁车夫的手里一塞，便要起身去抓暗卫。只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到暗卫御起轻功飞扑到了田野中。 “该死！让他跑了。” 此时柳燕俊已经能够瞧见车厢中的昏睡的“顾姒”，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正好前方的马车放缓速度，护卫借机一跃而上，控制住了对方的马匹。不等车停稳，柳燕俊再次飞身跃下，心急火燎地往对方厢车里赶。 “顾小姐！” 随着车内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柳燕俊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地攥紧，疼得他四肢百骸都隐隐发麻。 这时护卫和车夫也赶了过来，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顾姒”四肢都被麻绳捆住，袒露在外的柔嫩肌肤已经被磨出了血痕。而她此时正面容朝下爬在软塌上，不只是昏了还是死了。 柳燕俊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轻轻握住了“顾姒”的胳膊，将人缓缓翻了过来。 “顾小姐对不住，是在下来晚……” 剩下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没办法说出口，因为柳燕俊惊愕地发现自己抱住了人并非顾姒。 “天啊！” 车夫和护卫惊呼出声。 “这歹徒也太可恶了，居然把人家好好一姑娘打成了这样！” “若是毁了容，顾小姐可就完了。” 两人的话将柳燕俊从错愕中拉回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怀中之人确实不是顾姒。 但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认出了这个面容肿胀的女子正是当今圣上的爱女，文雅公主。 第687章 公主 “文雅公主？” 柳燕俊咽了口唾沫，伸手轻轻捏了捏文雅的肩膀。 身后的护卫和车夫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公子，您说这女子是谁？” “公子刚才不是说车里的人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吗？怎么又变成文雅公主了？” 柳燕俊自己也十分疑惑，但他拥有超群的记忆力，上次在宫宴上文雅公主还为难过顾姒，他是如何都不会认错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就是文雅公主。”说着，柳燕俊对护卫下令，“你们两个别愣着了，快去拿些干净的清水过来。” 文雅被暗卫连扇了十几个耳光，不仅陷入昏迷还嘴角破裂，糊着血迹的脸蛋又红又红。 柳燕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替文雅解开了手脚上的绳索。就在他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擦脸的时候，文雅的睫毛迅速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眸。 “公主？”柳燕俊关切地看着文雅，“你感觉怎么样？” 瞧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文雅公主先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柳公子……” “微臣在。” 听到柳燕俊的回答，文雅公主这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柳燕俊真的救下了自己。 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文雅登时瘪嘴哭了出来。 “呜呜……我，我好怕……” 柳燕俊还是第一次遇见女子在自己面前哭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半晌，他只能伸手轻轻拍打着文雅的后背。 “公主别怕，您现在很安全。” 文雅哭泣的时候眼泪沾湿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一抽一抽的。但她想起刚才打自己的黑衣暗卫，又急切地追问道。 “那些抓我的人呢？” 柳燕俊以为她是想把这些人抓起来，于是露出抱歉的神情。 “回公主的话，是微臣无能，没能抓到那两个黑衣歹徒。不过微臣见过其中一人的样貌，等回了京都便画下来交给大理寺。以大理寺的办案能力，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此人找出来的。” 谁知文雅却在听了这话后下意识反驳，“不能画！” “嗯？”柳燕俊疑惑蹙眉，“为何不能画？” “这……” 文雅公主一时语塞，这些人都是她找殷琉焕借的暗卫，是因为认错了人才会把她劫走。如果说出来，不仅自己陷害顾姒的计划会败露，连带着殷琉焕都会受到牵连。 看着文雅公主这般扭捏且欲言又止的模样，柳燕俊还以为她是受到了歹人的威胁而感到害怕。 “公主别害怕，等微臣送您回了宫，您只需要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上，皇上自会着手调查此事，一定不会放过幕后黑手的。” 柳燕俊安抚文雅公主的话里有话，因为他心里笃定此事定和龙丽阿雅有关系。 文雅公主身份如此尊贵，寻常出宫都是前呼后拥，奴仆成群的。怎么今日和龙丽阿雅出宫散心却是只带了一个车夫，这全然不合常理。 除了龙丽阿雅故意撺掇诱哄，柳燕俊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第688章 怀疑 “幕后真凶？” “正是。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若不是有人故意加害，怎么会有人胆大包天来劫持公主。而且公主为什么会穿着顾小姐的衣衫，还佩戴着她身上玉佩？” 此话一出，文雅公主差点没惊得跳起来。 “什么？我身上的衣服是顾姒的！？” 柳燕俊蹙眉，“怎么，公主竟是不知吗？”他从怀中把刻有“顾”字的玉佩拿了出来。 “这枚玉佩微臣曾经在顾小姐的身上看见过几次，如果不是仿冒的，那这就是顾小姐的东西。” 文雅公主一把将玉佩夺了过去，双眸之中迸射出嗜血的恨意。 “顾姒！” 柳燕俊被她的眼神所惊到，“公主是想起了什么线索吗？” 这话让文雅公主脑中灵光一闪，随着情绪的平静，倒是她回想起了不少之前的细节。 就在龙丽阿雅离开之后没多久，便有人敲了敲车厢，并且唤了声“公主”。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并且是女子的声音。 文雅乍耳一听还以为是龙丽阿雅回来了，便没有任何戒备之心地掀开了车帘询问。 “你怎么回……” 谁知话还没问出口，却瞧见一名穿着黑衣的蒙面女子站在车外，手气刀落麻利地用将自己敲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被人劫持到了马车上，身边还多了个殷景熙的暗卫。 想到这，文雅伸手摸了摸自己酸痛的后脖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敲晕她的女侍卫是谁？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己为什么会被换上顾姒的衣服，还被堵了嘴蒙上了面纱？ 这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心头，让文雅公主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定是龙丽阿雅暗中勾结了顾姒，合起伙来戏耍她！ 见文雅公主陷入沉思，柳燕俊便没再打扰，轻声对身后的护卫下令道。 “张全，你负责护送公主返回皇宫，务必将人安全送达。” “是！那公子您呢？” 柳燕俊看了一眼文雅公主，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玉佩，总感觉心里放心不下。 “既然顾小姐的衣衫和玉佩出现在公主车上，说明顾小姐有可能也在附近。我去四周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顾小姐的踪迹。” “你要去找顾姒！？”文雅公主突然开口，并且伸手抓住了柳燕俊的衣袖，“你不准去！” 柳燕俊下意识蹙眉想要抽回衣袖，谁知文雅公主却攥得更紧了些。 “公主？” 文雅眼中浮现出泪水，一副委屈又害怕的模样。 “歹人说不定还在附近，你居然想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这……”柳燕俊被她这幽怨的语气弄得恨不自在，只能将身体后仰尽量拉开与文雅公主的距离，“公主不用担心，张全的功夫很好。有他在，定能护公主周全。” “我不！” 文雅公主任性地拒绝，“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本宫要求你护送本宫回去！” 连“本宫”的自称都用上了，柳燕俊即便再不情愿，也不敢拒绝文雅公主的命令。 第689章 争执 虽然不能抗命，但柳燕俊却轻轻握住了文雅公主的手，一点点把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指缝中抽了出来。 “既然公主这般说了，那微臣遵命便是。” 文雅瞧着对方沉静的俊颜，敏锐地察觉出了柳燕俊略显不悦的态度。 “怎么，你是不愿护送本宫回宫吗？” 柳燕俊抽身退了两步，坐到了文雅公主对面的软塌上。 “微臣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是。 文雅公主心中瞬间涌上一团怒火，烧得她又心酸又委屈。 “你不愿意留下来陪我，是为了去找顾姒？你找她做什么？” 柳燕俊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眉眼也比刚才冷了许多。 “公主身上穿的顾小姐的衣物不会是凭空而来，微臣担心顾小姐和公主一样遇上了危险，自然想要去查探一番。这有什么问题？” 文雅公主眸中冒火，“她能遇上什么危险？我这次被人劫持，摆明了是她搞的鬼！你不想着帮我抓她，还担心她有危险？” “公主慎言！” 柳燕俊低沉呵斥了一句，打断了文雅公主的指责。 “公主遇险乃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顾小姐与公主无仇无怨，没有理由加害公主。反倒是与公主一同出宫的圣女嫌疑很大，北凉人天生与我们弘明有仇，若一定要找个嫌疑人的话，那公主也该怀疑圣女才对。” “你居然还要帮顾姒说情？”文雅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难以接受的神色，“若不是顾姒陷害，我身上怎么会穿她的衣服？还有刚才你给我的玉佩，又该如何解释！？” “你！” 柳燕俊被气得心窝痛，他现在十分后悔把顾姒的玉佩展现给文雅公主看。早知道对方会因此记恨顾姒，他就该直接把玉佩藏起来。 然而此刻后悔也是晚了，柳燕俊攥紧拳头又松开，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既然公主这般想，那微臣也是无话可说。公主脸上受了伤，还是不要多说话了。微臣这就让护卫驾车，护送公主回宫。” 眼看柳燕俊起身要走，文雅慌乱地伸手去拽他的手。 然而有了上次的经验，柳燕俊这次利落地收回了衣袖，让对方抓了个空。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文雅咬牙命令道：“你不许走！” “公主有令，微臣自当护送公主回宫。”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微臣身份低微，怎配与公主同乘。不过还请公主放心，微臣的马车会与公主同行，不会半途离去。” 柳燕俊也想通了，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文雅公主把这次绑架的罪名都扣在了顾姒的头上。如果自己此刻离去，还不知文雅公主回宫后会如何向皇帝禀报。 为了洗清顾姒的嫌疑，弥补自己的过失，他还是决定亲自护送文雅公主回宫。 瞧着柳燕俊头也不回地离开马车，文雅公主气恼地捶了下身下的软垫。谁知却牵动了手腕上的伤口，痛得她惊叫起来。 然而柳燕俊在听到叫声之后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瞬，随即又坚定地大步朝柳府的马车走去。 第690章 回宫 等柳燕俊把文雅公主护送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 穿着被酒水浸湿过的裙衫一路颠簸，又受了极大惊吓的文雅公主开始发起了低烧。 柳燕俊掀开车帘的时候，便瞧见文雅公主歪着身子靠在软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启禀公主，皇宫已到。微臣已经派人去珍雪殿给容妃娘娘传话，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公主。” 文雅迷迷糊糊地看着柳燕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不许去找顾姒，留下来陪着本宫。” 柳燕俊抿了抿唇，“公主被歹人劫持此事非同小可，微臣需得先行向皇上禀报，再去大理寺将歹徒面相画出来，以助官差寻人。” 即便低烧让她的反应有些迟缓，但文雅公主此刻依旧谨记着不能让柳燕俊把暗卫的脸画出来。 这京都城内各方势力盘踞，谁又能保证没人见过那两个暗卫。万一真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岂不是会害了自己的皇兄。 文雅思忖了片刻，朝柳燕俊招了招手。 “我有话与你说，你且走近些。” 此时已经是在皇宫之内，四周不乏有来往走动的宫人们，柳燕俊显得有些犹豫。 文雅公主不耐烦地蹙起了眉梢，又催促了一句。 “过来些。” 公主有令，臣子不得不从。 柳燕俊挪动步子，谨慎地往文雅公主的方向靠近了些。 文雅公主费力地撑起身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猛地扑进了柳燕俊的怀中。 “公主！” 柳燕俊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把文雅从自己怀里推开。 然而文雅却是死死抓住他的脖颈，并且沉声威胁道：“本宫现在头晕脑胀，难受的很，你既然救了本宫，就得负责把本宫抱回珍雪殿去。” “这！这如何使得！？” 柳燕俊一张俊颜涨得通红，就跟喝醉了酒似的。 “微臣乃是外男，无诏岂能入后宫，公主还是不要为难微臣了。” “我不管。”文雅也是羞红了脸，只是她心里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缠着柳燕俊，便不会轻易收手，“你若是丢下本宫离开，你一心只想着去找那个顾姒，为了防止你给她通风报信，本宫必须亲自看着你。” 她都想好了，宫里人这么多，如果柳燕俊真的抱着自己回珍雪殿，不出半日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候自己再撒个娇求母妃和父皇赐婚，柳燕俊岂不是顺理成章就能做自己的驸马。 “公主！” 柳燕俊一脑门的官司，只感觉自己活到这般年纪竟是再没遇见过比文雅公主更刁蛮任性的女子了。 文雅不知他心中所想，竟是把脸埋入了柳燕俊的臂弯深处。 “公子，这……” 护卫张全也是看得惊呆了，谁能想到高贵的文雅公主私下里竟然是这般的性子。 柳燕俊见文雅公主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去把宫里的侍卫叫来，就说文雅公主在宫外遭到带人袭击，身体有恙。请他们护送公主的马车直接驶往珍雪殿。” 第691章 纠缠 “那公子您呢？您这般身份，如何能去得了后宫。” 不用柳燕俊回答，文雅公主就先一步保证道。 “你放心，有本公主在，父皇只会嘉奖，不会为难你家柳公子。” 听得此话，柳燕俊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他向张全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你先回去跟父亲说一声。等我了结了宫中之事再回府。” 就在文雅公主的纠缠之下，柳燕俊不得不与她同乘一起来到了珍雪殿。 已经接到消息的容妃早已带着宫女们等在了宫殿门口，一看到马车驶来便几步迎了上去。 “文雅，我的文雅！” 听到容妃的声音，文雅总算舍得松开攀附在柳燕俊脖颈上的双手了。她撑起身子，眼含泪住地往车外看去。 “母妃！” 马车缓缓停下，容妃满面焦虑地掀开车帘，随即便瞧见文雅整个人窝在柳燕俊怀里的模样。 容妃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没直接晕过去。不仅因为文雅满脸肿胀充血面容恐怖，更是因为她这般亲腻地和柳燕俊贴在一处，十分不合规矩。 “放肆！哪里来的登徒子，给本宫将此人拿下！” “母妃！” 文雅公主撑起身来，竟是护在了柳燕俊的跟前。 “母妃误会了，这是承平使节柳公子。是他救了儿臣，护送儿臣回宫的。” 容妃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柳燕俊的身份。 “承平使节！？怎么会是你？” 瞧着文雅身教体软地窝在陌生男子身上，她就止不住额角突突直跳。 “男女有别，承平使节既然是礼部尚书之子，就更该恪守言行。你这般唐突文雅，究竟是何居心！？” 眼看容妃继续向柳燕俊发难，文雅不禁心中焦急。 然而在她解释之前，柳燕俊却先一步认了罪。 “容妃娘娘教训的是，微臣自知罪孽深重，等娘娘接回公主之后，微臣即刻去向皇上请罪。” “你不许去！” 文雅一听这话急了，伸手死死拽住柳燕俊的手腕，“明明是我非要你送我回珍雪殿的，你有什么罪？我不准你去！” “文雅！？” 容妃作为过来人，一看文雅对待柳燕俊的态度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没料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在这个时候了还护着一个外男。 容妃忍得青筋直跳，气恼地上前把文雅从柳燕俊的怀中拽了出来。 “来人，快扶公主回去！” 几个宫女应声而上，手脚麻利地扶着文雅公主进了珍雪殿。而柳燕俊摆脱了文雅公主，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容妃拧着眉头将柳燕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神色不愉地质问道：“你从歹徒手中救回了文雅，本宫甚至感激。只是今日之事关系到文雅的名声，本宫还希望柳大人能够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四处声张。” 柳燕俊拱手，“娘娘请放心，没有皇上的命令，微臣一个字都不会泄露。至于后续对歹徒的追查，微臣也会尽全力配合。” 见他这般识相，容妃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许。 “此事十分恶劣，本宫已经派人去请皇上过来。既然柳大人愿意为追查歹徒出力，那就还请柳大人在此稍后片刻，替本宫迎一迎皇上。” “微臣遵命。” 第692章 问责 容妃步履匆匆回到珍雪殿，进屋便瞧见文雅哼哼唧唧地坐在床上嗔唤。 “疼！我疼！” 负责给文雅检查伤势的宫女们急出满头汗。 “公主忍一忍，这脸上的伤若是不仔细着治好，以后留疤可就麻烦了。” 谁知文雅公主闻言却是一怔，“怎么？我脸上的伤很严重吗？” 暗卫甩了她十几个巴掌，每一下都是用尽了全力。文雅的整张脸都痛到麻木，反倒是让她产生了错觉。 “这，公主只要好好治疗，一定能痊愈的。” 宫女们不敢刺激她，只能柔声安抚。 文雅任性地推开想要给她上药的宫女，命令道：“把镜子给本宫拿来！” 几名宫女对视一眼，为难地劝解。 “公主还是先上药。” “是啊，这伤过两日就好了，到时候公主再照镜子也不迟。” 然而文雅却是不依，只觉得自己在宫外受了委屈不说，回宫连宫女都不听自己话，自己这个公主当得好没意思。 “不，把镜子给我！” 看着文雅这般任性的模样，容妃也是皱了眉。 “来人，把镜子给她！” “娘娘？” 珍雪殿的大宫女踱步到容妃身边，低声提醒道：“娘娘，公主正是爱美的年纪，若是让她看到……” “就是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容妃只要想一想到刚才在马车上看见的场景，就气恼的心窝子疼。 见容妃发了怒，文雅公主总算消停了几分。只是她觉得全天下就她最委屈，故而并不认错，只垂着头咬着唇瓣不吭气。 大宫女叹了口气，将铜镜拿过来递给她。 “公主。” 文雅轻轻抬眸，随即在铜镜之中看见一个比鬼还难看的女子。 “啊！” 她一声惊呼，下意识往后仰倒。 一旁的宫女们手忙脚乱将她扶住。 “公主没事？” 文雅哆嗦着手指着镜子里的人问道：“这，我，鬼！” 容妃见状又心疼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将文雅搂入怀中。 “文雅别担心，宫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太医，什么伤都能治得好。” 文雅愣怔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面没有别的，全充斥着她回宫的途中纠缠柳燕俊的画面。原来她是顶着这样一张脸纠缠柳燕俊的吗？难怪他一直想要回避自己。 一想到这，文雅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母妃，我的脸毁了，我不想活了。” 容妃也跟着红了眼眶，“傻孩子，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哪里就要死要活的。有母妃在，一定能想办法替你把伤治好。” 文雅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窝在容妃的怀里抽噎着。 容妃也整理了一下情绪，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文雅，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出宫的，又怎会被歹人盯上？” 说到这个问题，文雅眸底浮现出十足的恨意。她抓住容妃的胳膊，咬牙启齿道。 “母妃，是顾姒和龙丽阿雅联手害得我！” “什么！？” 容妃一个激灵，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你说谁和谁联手！？” 第693章 计划 文雅公主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解释。 “今日我好不容易探听到了殷景熙的下落，便带着龙丽阿雅出了宫。按照计划，她原本应该把顾姒引出来，然后由我的人将她带走的。谁知龙丽阿雅一去不复返，反倒是我被人敲晕带走。” “等等！” 不等文雅说完，容妃就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是说只是带龙丽阿雅去见殷景熙的吗？怎么又和顾姒扯上了关系？你竟然派人劫持她？谁给你出的注意！？” 关于替龙丽阿雅勾引殷景熙的事情，容妃一开始便是参与了这个计划的。只是后半部分劫持顾姒的事情，却是文雅公主自己的主意。 她为了怕被容妃阻止，便自己一人制定了全部的步骤，并且以别的借口向殷琉焕借了暗卫。 等马车到了冰玉湖附近，文雅这才将计划告诉了龙丽阿雅。命令对方必须按照自己的要求把顾姒引出来。 正是因为如此，当她向龙丽阿雅解释计划的步骤时，才会被殷景熙的眼线所发现，并且提前知道了她的诡计。 容妃听完文雅的解释，气得连连抽气。 “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明明带龙丽阿雅接近顾姒就行了，非要搞出劫持一事。那顾姒就是个小狐狸，鬼得很！连我和你皇兄曾经都差点遭过她的道，你居然还敢去算计她。” 文雅咬唇，气恼又不甘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替母妃和皇兄出口气。顾姒她何德何能，凭什么得到世子的喜爱。像她这种贱货，就该死在沟渠里。” 容妃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只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照你这般说，那劫持你的人原本就是你皇兄的暗卫。既如此，他们又怎么会认错了人？” 文雅公主以前时常去殷琉焕的贤王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应当都认识她才对。尤其这两个暗卫是文雅亲自向殷琉焕借来的，又怎么会不认识她？ 难道，殷琉焕的五皇子府里有崇武将军府的眼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容妃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冻僵了。 好在文雅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这个恐怖的念头。 “母妃没发现我这衣衫有问题吗？” 文雅这么一问，容妃才发现她身上的裙衫并非宫装，只是普通的棉裙而已。 “这是？” “这是顾姒的衣服！”文雅公主搓着后槽牙，嫌恶地解开了领口的盘扣，“我安排的暗卫只所以会认错人，正是因为我被人敲晕后换上了顾姒的衣服，还被堵了嘴蒙了面纱。” “嘶！”容妃抽气，猛地攥紧了手指，“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算计到了你的头上。” 文雅委屈得眼睛都红了，“还能有谁，一定是龙丽阿雅。若不是她与顾姒联手，计划怎么会泄露？我怎么会被人套上顾姒的衣服，被暗卫认错？” 听完这些解释，容妃虽然生气，却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她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总感觉逻辑在什么地方还有缺失。 第694章 请罪 “不对啊，你都说自己是在到了冰玉湖附近才把计划告诉了龙丽阿雅，那她又怎么会提前告诉顾姒？” “也许她们一早就有联系，龙丽阿雅一见到顾姒就把我的计划说出去了。” “还是有些古怪……” 见容妃不赞同自己的猜测，文雅又任性地撒起娇来。 “我不管！这件事除了龙丽阿雅外，没有第三个知道。如今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她却不见踪迹，想来定时畏罪潜逃了！母妃，你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容妃被她哭闹得脑子疼，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疑虑上前安抚。 就在母女两人串供之际，皇帝正乘着轿辇往珍雪殿赶来。 他收到消息得知文雅居然被歹徒劫持，气恼地连折子都不看了，直接带着沈公公心急火燎地过来寻人。 然而当皇帝的撵轿靠近珍雪殿时，却意外看到了站在殿外的柳燕俊，四周更是有十几名禁军侍卫守在宫殿门口。 “燕俊！？” 瞧见皇上驾到，柳燕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刻跪下叩首。 “微臣柳燕俊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示意轿辇落地，带着十二万分的疑惑走向对方。 “此乃后宫，外臣不得入内。你怎得在此？” 柳燕俊挺直了背脊，神情坦荡道：“微臣在郊外撞见了被歹人挟持的文雅公主，将其救下之后送回宫中。因为公主受到了惊吓神情恍惚，回宫途中死死拽着微臣的衣袖不放。微臣无奈，又不敢再次刺激公主，只能斗胆与公主同乘来到了珍雪殿，请容妃娘娘将公主接回。” 说到这，柳燕俊再次向皇上叩首。 “微臣自知犯了宫规，故而留在此处向皇上请罪；并且请来了禁军侍卫们看守，以免引起骚乱，冲撞了其他宫殿的娘娘们。” “微臣有罪，还请皇上重重责罚！” 当皇帝听得文雅公主乃是柳燕俊从歹徒手中救回来的时候，那心中的恼怒之意就已经淡了几分。此刻再听到柳燕俊主动认错，还主动找来了侍卫看守自己，更是连最后几分恼意都消散了。 沈公公闻言吸了口气，轻声在皇帝耳边说道。 “皇上，事急从权，柳大人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如今重要的是看看文雅公主的情况，剩下的事情不如等确定公主安全了再来定夺。” 沈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十几年，早已对他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一看皇帝的神情，就能猜到他的想法。 故而他向柳燕俊求情，也无非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果不其然，皇帝闻言甚是满意地颔首，“你说得对，事急从权，况且燕俊也是为了文雅才犯了宫规。罢了，此事稍后再议，燕俊先行随朕去珍雪殿看看。” “娘娘！皇上已经到了！” 在宫女的提醒声中，容妃慌乱站起身来。她下意识抬手整理自己的仪容，但在触碰到发丝的时候却又改了主意。 略一思忖后，容妃非但不将歪斜的簪子扶正，反而将发丝拨得更乱了些。甚至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逼出了两滴眼泪。 第695章 眼药 容妃与神情慌乱的文雅对视一眼，沉声叮嘱道：“待会儿见了你父皇，千万别提什么顾姒，只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人将你打晕带走，听到了吗？” 文雅点头，“可我在回宫的路上已经与柳公子说起此事。” “你！”容妃气结，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过分天真，“那个柳燕俊是你什么人，你就这样信任他？什么话都跟他讲？” 文雅被训斥得脸色涨红，“我，我就是随口一提，怀疑是顾姒暗害我，别的都没讲。” 容妃气得脑仁疼，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文雅。 “罢了，既然都说出口了，这次的罪行总归需要人来扛。既然顾姒和龙丽阿雅极有可能勾结在一起，那就把罪命都扣给这两人。只不过待会儿你说话小心些，千万别牵连到了你皇兄。” 文雅这次总算乖顺地点了点头，“是，母妃。” “皇上走慢些，当心脚下的台阶。”沈公公看皇帝步履匆匆，忍不住担忧地提醒了两句。 柳燕俊也适时劝慰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忧，文雅公主虽然受了些惊吓，好在身子无大碍。微臣送公主回来的时候，她已然能够谈及被劫持的过程。” “哦？” 听闻此话，皇帝果然放慢了脚步。 “文雅都说什么了？可知道劫匪是什么人？” 柳燕俊想起之前在路上文雅公主怀疑顾姒的那些话，眸色便深沉了几分。 “回皇上的话，微臣是在郊外遇上文雅公主的。赶走了劫匪后，公主告诉微臣她是独自一人出的宫，身边并没有带护卫和下人。故而微臣才斗胆护送公主回宫。” 一听这话，皇帝猛然顿住了脚步。 “独自一人出宫？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她怎么想的，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来劫吗？” “微臣也觉得甚是奇怪。照理说公主出宫是该有记录的，却不知为何没人提醒。” 皇帝气恼地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定是文雅使了什么小手段糊弄了在宫门口当值的护卫。” 见皇帝生气，柳燕俊垂眸劝慰道：“皇上息怒，想来公主只是任性贪玩，并非故意为之。” 看似劝慰的话却让皇帝的面色更加不虞。 “就因为她任性，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看来朕平日里还是对她太过纵容了。” 还没见到文雅公主，皇帝心里对于她的担忧就已经淡化了，反倒生出不少埋怨之情。 “臣妾给皇上请安。” 一则带着哭腔的悠悠女声传来，打断了皇帝的思绪。他一抬头，就看见容妃带着宫女们出来迎驾。寻常一直保持精致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狭长的媚眼也是一片通红，俨然是哭过了。 皇帝沉下气来，踱步到容妃跟前站定。 “起来，文雅如何了？” 容妃用手绢揩了下眼角，“皇上，文雅她这次是受了大委屈了，您可要替她做主啊。” 谁知皇帝听后却是没什么表示，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容妃一眼。 “进去，带朕去看看她。” 第696章 卖惨 注意到皇帝冷漠的眼神，容妃心中没来由咯噔一跳。她下意识瞥了一旁的柳燕俊一眼，直觉会不会此人跟皇帝说了什么。 然而柳燕俊却是规矩地站在皇帝身后，全程垂着头一句话都没有。 见容妃愣神，皇帝不悦地催促一声。 “还不带路？” 容妃这才醒悟过来，忙将皇帝迎进屋内。 “皇上请进，文雅在内殿之中躺着养伤，臣妾这就去将她叫出来。” 这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容妃想着以皇帝对文雅的宠爱程度，一定会亲自进内殿看望文雅，却没想到皇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撩起龙袍坐下了。 柳燕俊和沈公公也不说话，像是两座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在皇帝身后。 容妃吸了口气，惴惴不安地去了内殿。 听到脚步声，躺在床上的文雅嗔唤得愈发大声。 “疼，我好疼。” 容妃抿唇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文雅，快起来！” 文雅却是装病装上了瘾，闭着眼睛一阵哼唧。 “父皇，父皇我好疼啊。” “你父皇在外殿坐着呢，你快起来去给你父皇请安。” 听完这话文雅骤然睁开了眼睛，在确定四周除了容妃之外没有别人后，这才惊诧地撑起了身子。 “父皇呢？” 容妃蹙眉抿唇，“你父皇是带着柳燕俊一起进来的，有外男在，你父皇也不好来内殿，只能你出去回话。” 得知柳燕俊也在，文雅一下子慌乱起来。 “快，把我的面纱拿过来！” “好好的，戴什么面纱？” 文雅解释，“母妃都说柳公子是外男了，我又怎么好让他瞧见我这般狼狈的模样。” 为了显得自己更加可怜，文雅回宫之后刻意没有梳洗换衣。 但现在她却是后悔了。早知道还要再见柳燕俊一次，至少该把脏裙子换下来，头发梳一梳才对。 容妃一眼就看穿文雅心里的小九九，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戴什么面纱！？你的模样越是惨，才越能引来你父皇的怜爱。不准戴面纱，就这样给我出去。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只把罪名推给顾姒，千万别把你皇兄牵连进来。” “知道了。” 在容妃强势的要求下，文雅只得以这般邋遢狼狈的形象来到外殿。她一现身，皇帝端茶的手指便顿住，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给父皇请安。” 文雅由宫女搀扶着跪下行礼，还没磕头就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身边的宫女们齐齐惊呼。 “公主没事？” “公主可是手脚还疼？” 这一通表演让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既然没办法请安就好好坐着。沈公公，去给公主搬把椅子过来。” “是。” 沈公公亲自给文雅搬了椅子，还垫了柔软的锦垫。 这让容妃的脸色又好看了许多。 “文雅，还不快给你父皇谢恩。” 容妃走过来扶住文雅，一齐朝皇帝福身。 “行了，都坐下。”皇帝仔细看了看文雅脸上的伤，确定手脚骨骼没有问题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说说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出宫的？出宫去做什么？为何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 第697章 指责 “……” 文雅被皇帝一连串的提问哑着，原本想好的告状之语尽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儿臣，儿臣……” 眼看文雅吃瘪，容妃急忙替她解释。 “皇上，文雅今日原本是与北凉国的圣女一道出宫散心的。文雅心思单纯，想着圣女身手了得，便同意不带其他护卫。谁知这一出宫，就被歹人盯上了。”说到最后，容妃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 “圣女？你是和龙丽阿雅一起出的宫？” 文雅抽泣了几声才回道：“回父皇的话，是圣女说自己独自一人在京都无亲无故的，想欣赏一下京都的风貌都没人陪同。儿臣也是一时好心，见今日天气不错，这才答应带她出宫去逛逛。” 此事涉及到北凉人，皇帝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 “那你被人劫持，圣女呢？她人何在？” “儿臣不知。儿臣遇上歹人的时候，圣女恰好不在身边。” 其实文雅和容妃的话，都有刻意将罪名往龙丽阿雅头上扣的意思。 只是皇帝也并非傻笨之人，即便是怀疑龙丽阿雅，但看在她的特殊身份上，也需要仔细询问清楚才能定罪。 “沈公公，即刻派人出宫去将圣女寻回。” “是！” 见皇帝问了几句话都没问到自己想说的事情上，文雅难免有些心急，于是她难奈不住心中的气恼补充道。 “父皇，儿臣怀疑这次的劫持事件是有人故意为之！” “哦？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线索？” “父皇请看！”文雅说着便激动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皱皱巴巴的裙衫展示给皇帝，“这身衣服并非儿臣出宫时穿得那身，而是属于另外的人。” 皇帝闻言蹙眉，“是谁？” “顾姒！这衣服是顾姒的！” “谁！？” 皇帝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又问了一次。 而站在他身侧的柳燕俊却是在文雅公主口中说出“顾姒”这个名字的时候，将垂在衣袖中的双手握紧成拳。 文雅公主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脚下。 “父皇，儿臣今日所遇之事并非天灾，实乃人祸！儿臣怀疑这都是顾姒和圣女在背后设计的。她们一人怂恿儿臣出宫，一人派人实施劫持。若不是恰好与柳公子巧遇，儿臣今日命休矣！” 听完这席话，皇帝原本松松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猛然收紧。 “是顾姒派人劫持的你！？她好大的胆子！” “皇上！”容妃见状也跪下哭诉道，“文雅可是您的女儿，弘明国的公主啊！那匪徒胆敢对文雅下手，全然没将皇上与皇家的威严放在眼里。如今文雅差点丢了性命，匪徒还在逍遥法外，还请皇上立刻下令将嫌犯缉拿归案！” 皇帝别的都可以不在乎，但自己的威严却是绝不允许被人挑战。被容妃这么一激，他当即怒发冲冠。 “顾姒好大的胆子！来人，立刻传朕的指令，将顾姒押去大理寺受审！” “皇上！”眼看情势对顾姒不利，柳燕俊适时站了出来，“微臣倒是觉得此案甚是蹊跷，未必与顾小姐有关。” 第698章 疑问 见柳燕俊替顾姒求情，文雅公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柳公子，之前明明是你提醒我顾姒具有嫌疑，怎么现在又替她说话？” 容妃面上也是浮起明显的恼意，“柳大人将文雅救了回来，本宫对你甚是感激。但若柳大人执意要包庇嫌犯的话，那本宫也只能翻脸无情，请柳大人离开了。” 面对容妃母女的反驳，柳燕俊撩起衣袍跪在了地上。他坦坦荡荡望着皇帝的眼睛，强迫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与寻常一样冷静从容。 “启禀皇上，微臣并非刻意包庇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微臣认为此案有几个疑点，还请皇上能够听一听。” 对柳燕俊对视了两秒，皇帝原先激动的情绪便平息了下来。 “燕俊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谢皇上。”柳燕俊先是向皇帝叩头，这才侧身看向文雅公主，“微臣斗胆问一问公主，公主今日出宫是早就定好的，还是兴致所然？” 在柳燕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容妃便骤然绷紧了神经。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却是暗地里挖了坑。 刚才文雅在叙述出宫的理由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了“今日天气甚好”这个因素。 倘若她此时给出的答案是“早就计划好”，那么就和之前说的话矛盾了。 但倘若她承认自己是临时起意，那顾姒便没可能提前悉知文雅的动向，更没有可能派人劫持于她。 面对如此两头堵的问题，容妃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而文雅公主本人倒是没想到这么多，甚至没想过柳燕俊会给她挖坑，只老老实实回答：“出宫是我临时决定的。” 柳燕俊颔首，“那微臣再问公主，您要出宫的事情除了圣女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知道吗？” “这……”此时文雅总算察觉出柳燕俊的提问有些古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才算稳妥，“我，我没有，不是……” 容妃见这些问题看似与案件相关，实则都是在为顾姒开脱，故而有些气恼地抢答道。 “皇上，文雅出宫之事虽然是临时决定，但却也没有刻意隐瞒。若是有人用心，也不难知道文雅的去向。” “对！就是这个意思！” 文雅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悠远地看了柳燕俊一眼。 后者却是目不斜视，“最后一个问题，劫持公主之人定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公主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与谁结了仇怨？” “结仇？” 文雅脑海里下意识崩出顾姒的面容，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有些犹豫不决。她怕柳燕俊的话又有什么深意，故意引她入套。 文雅抿了抿唇瓣，求助似地看向容妃。 只是这次容妃也能力有限，无法瞬间猜透柳燕俊的用意。 “我……” 见文雅吞吞吐吐不肯直言，皇帝的耐心也逐渐告罄。 “文雅，有什么话就直说。难不成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仇人？” 被皇帝这么一催促，文雅吓得一哆嗦。她最后看了柳燕俊一眼，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临时换了个答案。 “若说是结仇，那便只有圣女了。” 第699章 露馅 在文雅公主的答案出口的瞬间，柳燕俊暗自松了口气。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故作不解地追问。 “圣女？公主为何会这般说？” 文雅公主咽了口唾沫，绞尽脑汁解释道：“启禀父皇，儿臣想清楚了，当日在宫宴之上为了打压北凉使团的气势，儿臣曾建议让圣女与顾姒对决。后来顾姒大获全胜，重创了北凉使团的嚣张气焰。定是因为如此，圣女才会悄悄记恨儿臣，后来装模作样接近儿臣，哄骗儿臣出宫。”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赞同了文雅的回答。 然而柳燕俊却疑惑地歪了歪头。 “如此说来，公主当日之举的确有可能触怒圣女，让她怀恨在心。只是对于顾小姐而言，公主此举却是让她在一夜间名声大噪。顾小姐又有什么理由与圣女联手劫持公主呢？” 这便是最后一个问题的精妙所在。 无论文雅公主回答自己的仇人是顾姒还是龙丽阿雅，最后的原因都会追溯到北凉使团来朝的那场宫宴上。 如果文雅公主回答自己的仇人是顾姒，那么柳燕俊便会提前说出这番推论。证明顾姒对公主并无仇怨，没有理由加害于她。 如果文雅公主回答自己的仇人是龙丽阿雅，那他正好顺着话往下说，替顾姒把罪命都推到龙丽阿雅身上。 见柳燕俊如此堂而皇之地替顾姒开拓，文雅一下就急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谁晓得顾姒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也许她就是看我不惯，才会故意勾结圣女害我！父皇，您一定要替我抓了顾姒，严刑拷打让她交代清楚！” “文雅！”容妃急声打断她的话，惨白着脸色向皇帝磕头，“文雅年幼，今日又受了惊吓才会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文雅公主最后那番话不仅逻辑不通，更是将她任性刁蛮的性格彰显得淋漓尽致。 光凭几分猜测就扬言要对一品大员的家眷进行严刑拷打，这不单单是无脑了，更是无视法度。 问题问到这里也就够了，柳燕俊目的达成，回身向皇帝拱手。 “启禀皇上，微臣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还请皇上定夺。” 话都说成了这样，皇帝再傻也能看出文雅刚才的指证不过是随心的猜测，比顾姒更加有嫌疑的人是龙丽阿雅。 眼看顾姒就要逃脱嫌疑，容妃一下子哭了起来。 “皇上，就算此事的幕后凶手另有他人，但文雅身上的衣衫和玉佩却都是顾姒的，这可做不得假！顾姒一定与文雅被劫案有关系，还请皇上严查！” 沉吟了片刻，皇帝只能故作公正地裁决。 “那就传顾姒入宫对质。” 柳燕俊唇瓣轻轻动了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反驳之话。他此刻若是表现得太过偏袒顾姒，到时候真的对质起来，他反到无法帮顾姒求情了。 “皇上圣明。” 瞧着柳燕俊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俯首帖耳，皇帝甚是满意。 然而就在此时，沈公公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皇上，圣女找到了。” 第700章 回宫 “圣女找到了？”皇帝挑眉，“在哪儿找到的？” “据说是在郊外的一处田埂中。” “郊外？田埂？” 这次不仅皇帝错愕，就连文雅公主和容妃也摸不着头脑。 …… 龙利阿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是睡在田埂中，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四周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更让她感到惊恐绝望的是，她只穿了一件露肩的裙衫。被殷景熙派人打晕扔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薄纱更是不知去向。 此时冬日的寒风刮在身上，冻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龙丽阿雅对京都的地界不熟，连来冰玉湖也是坐着文雅公主的车来的。此刻远离了酒楼，更是连方向都分不清。 眼看就要入夜，若是不能及时赶回京都的话，只怕是要冻死在这郊外了。 为了活下来，龙丽阿雅只能焦躁地四处寻找官道。 走运的是她途中发现了一间农户，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借来了一件绵衫，并且哀求对方用拉粮食的牛车将她送回到了冰玉湖附近。 等龙丽阿雅找回幻璃坊的时候，殷景熙和顾姒都已经离开了，停放马车的后院中什么都不剩，甚至文雅公主也不见了踪影。 情急之下，龙丽阿雅只能向酒楼的掌柜禀明了身份，请求对方派马车将她送回京都城。 得知堂堂北凉圣女出现在自己的酒楼中，黎枫第一时间跑出来看热闹。然而当他得知龙丽阿雅是来寻殷景熙和顾姒的时候，立刻垮了脸，并且拒绝了她的请求。 最后还是黎枫的几位堂兄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派遣了一名车夫把龙丽阿雅这个麻烦送回了京都。 “皇上，圣女来了。” 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龙丽阿雅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珍雪殿。 见她出现，文雅公主和容妃已经做好了责难的准备。然而当她们看清龙丽阿雅的模样时，所有指责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因为龙丽阿雅此刻的形象太过狼狈，虽然不像文雅这般有明显的外伤痕迹，但也绝对算不上仪容得体。 “阿雅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只见龙丽阿雅跪在殿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头发散乱披在肩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皇帝眉头急促地抽动了几下，这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圣女，这是怎么了？” 龙丽阿雅张口预言，却先咳了个惊天动地。她穿着一件薄裙在田埂中睡了至少一个时辰，没冻死都算她命大。 见她咳得这般难受，皇帝忙给沈公公使了个眼色。 “快给她端些热水，再找件合适的衣服。” “是！” 龙丽阿雅毕竟是北凉的圣女，倘若真是死在了京都，那两国之间怕是又要开战了。 一番折腾后，龙丽阿雅被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容妃眼神不善地审视着她，“圣女可好些了？” “多谢容妃娘娘，阿雅好多了。” 龙丽阿雅早在顾姒重新现身幻璃坊雅间的时候就知道计划失败了，只是当她踏入珍雪殿时看到文雅公主的惨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 “公主这是怎么了？为何看起来这般狼狈？难不成也和阿雅一样遇上了歹人？” 第701章 互咬 “你说什么？”龙利阿雅的一句问话引来文雅公主的惊呼，“你还好意思说，我被歹人劫持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迟迟不现身？” 听到文雅公主的指责，龙利阿雅瞳孔微微一缩。 原来是被人劫持了吗？ 难怪会搞得如此狼狈。 只是她不是安排了人手去抓顾姒的吗？为何最后顾姒平安回到了幻璃坊，文雅却被人抓了？ 就在龙利阿雅眯眼思忖之际，容妃低声呵斥住了文雅公主，不让她在对方开口解释之前透露太多的信息。 “文雅！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好乱讲。” 然而话虽这样说，但她看向龙利阿雅的眼神却是十分阴沉。 “圣女。” 皇帝的一声轻唤，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回来。 龙利阿雅微微欠身，“皇上。” “今日你与文雅一起出宫游玩，文雅说途中你们二人失散，随后她便遇上了歹人袭击。圣女又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仪容如此狼狈？” 龙利阿雅看了文雅公主一眼，这才泫然欲泣地擦了擦眼角。 “启禀皇上，阿雅也与公主一样，半途遇上了歹人偷袭。” “你也遇上了歹人？”文雅公主惊讶又疑惑地看向她，“你不是去幻璃坊见顾姒了吗？怎么会遇上歹人？” 柳燕俊蹙眉，“见顾姒？你们一早就知道顾小姐人在幻璃坊？既如此，那文雅公主刚才为何还要将责任推到顾小姐身上？” 自知失言，文雅赶紧闭嘴咬住了唇瓣，求助地看了容妃一眼。 容妃心里无奈，只能替她圆场道。 “柳大人不必着急，还是先听听圣女如何解释。” 和文雅的愚蠢相比，龙利阿雅就显得淡定聪明了许多。她脑海中迅速将听来的信息过了一遍，便大致推测出了文雅公主的遭遇。 “启禀皇上，公主好心带阿雅出城散心，在马车抵达冰玉湖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疑似顾小姐的女子。阿雅觉得凑巧，便想上前给顾小姐见个礼。但公主因为身份特殊，不好在寻常百姓面前抛头露面，便留在马车上等待阿雅。” 听到这，皇子勉强接受了两人走散的理由。 “那后来呢？” “后来，阿雅果真在幻璃坊见到了顾小姐。短暂地寒暄之后，阿雅便起身离开幻璃坊去寻公主，谁知公主的马车却不翼而飞。阿雅心中焦急，四下寻找无果，就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又遭人偷袭，被敲晕了扔进了荒郊野岭的田地里。” 说到这，龙利阿雅看了眼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收走的那件花棉衣。 “这件衣衫便是当地的农户借给阿雅的，否则阿雅就要被冻死在郊外了。” 她故意隐去了和殷景熙见面，甚至勾引殷景熙的事实，只尽量把陷害自己和文雅的嫌疑往顾姒身上引导。 皇帝闻言眯起眼睛思忖。 而文雅按耐不住嚷嚷道：“父皇你听，圣女也是在见了顾姒之后被歹人袭击的。儿臣身上也被人换上了顾姒的衣衫。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都是顾姒操纵的吗？” 皇帝皱眉捻了捻手指，质问沈公公，“顾姒怎么还没到？” “皇上请稍等，老奴这就派人去催催。” 第702章 寻人 与此同时的崇武将军府，收到圣喻的顾战和云傲雪都吓坏了。 “天色这般晚了，皇上为何要召见我们昭昭？” “这位公公，皇上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顾战上前两步，悄悄塞了一大包银子到对方的衣袖中。 那负责传旨的公公先是推诿了两下，才笑眯眯地揣到了怀中。 “既然将军问了，那洒家就提醒一句，皇上今日心情可不太好。” “心情不好？” 顾战和云傲雪对视一眼，都不禁悬起了一颗心。 公公又低声透露，“将军可知今日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还请公公指教。” “哎！是文雅公主，她偷偷溜出宫散心却被歹人劫持。而她被救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却是顾小姐的衣衫，手里握着的也是顾小姐的玉佩。” “什么！？” 顾战大惊失色，光是文雅公主被歹人劫持一事就已经很是令人惊悚了，更何况此事还牵扯进了自己的宝贝昭昭。 “可是，我家昭昭今日是与友人出去游湖，怎么可能会和公主被劫案扯上关系呢？” 公公隐晦地摇头，“这些洒家就不知道了，总之话说到这里，将军心里也要有个准备。文雅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此事皇上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这……” 顾战心中甚是焦急，额头上都渗出汗来。 就在这时，顾姒在秋水和盛歌的陪同下现身映蓉院。 “爹爹，娘亲，怎么了？” 瞧见顾姒，云傲雪快步上前将她拉住。 “昭昭，你今日不是说和世子殿下游湖去了吗？途中可曾遇见文雅公主？” 顾姒眨了眨眼，“文雅公主？不曾遇见。” “当真不曾遇见？你可千万别骗娘亲！” 劫持公主可是杀头的罪名，即便不是主使，也难逃责罚。 然而顾姒却是坦荡地望着云傲雪的眼睛，“文雅公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若是遇见了自然会承认，何至于欺骗母亲。” “你这孩子……” 看顾姒到现在都还敢开玩笑，云傲雪又是惆怅又是无奈。 这时顾战走过来伸手揽住了云傲雪的肩膀，“别担心，我陪昭昭入宫，不会有事的。” 就在二人被宦官带走后，云傲雪立刻派人去永昌王府给殷景熙传信。 “快去告诉世子殿下，就说昭昭因为文雅公主被歹人劫持一事召入了宫，还请世子殿下想想办法替她周旋！” 两刻钟后，顾姒在顾战的陪同下入了皇宫。 就在顾战准备进殿之前，顾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昭昭别害怕，有爹在，不会让人冤枉了你。” 在入宫的马车上，顾姒已经听顾战说了此番入宫的风险。不过她并没有顾战想象中那般惊慌失措，反而神情淡然。 “爹爹别担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咳咳。” 沈公公出来宣见的时候，正好听到顾姒这句话。他微微一愣，随即才轻咳两声提醒道。 “将军和顾小姐快请进，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703章 审问（1） 步入珍雪殿，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紧接着右手下方则是整齐成排的容妃、文雅公主与龙丽阿雅三人。至于皇帝的左手边，则是端坐着身如雪松般的柳燕俊。 在看到柳燕俊的瞬间，顾姒脸上显露出明显的错愕。珍雪殿乃是后宫容妃的居所，外男不得入内。就算是顾战今日是陪自己来问话的，也得规规矩矩由公公与侍卫陪同监审。 柳燕俊感受到顾姒的目光，急忙隐晦地冲她摇了摇头。 “微臣顾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女顾姒，参见皇上。” 从得到消息到等顾姒进宫受审，皇帝已经在珍雪殿坐了近一个时辰。此时的他火气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些。 “顾姒，朕问你，你今日都去了哪里？” 没有任何寒暄，甚至没叫起，皇帝直接开门见山地审问道。 顾姒挺直背脊，坦然又淡定地回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今日出城散心，去了冰玉湖附近的幻璃坊。” 见她这么爽快地承认，皇帝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那你可曾见过圣女？” 顾姒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龙丽阿雅，只见她面色惨白中却又透出病态的潮红，嘴唇略带青紫，俨然是受了风寒发热的症状。 “见过。”她缓缓勾起唇角，表情竟然显得很是愉悦，“臣女在幻璃坊偶遇圣女，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文雅公主咀嚼着这三个字，不轻不重瞪了龙丽阿雅一眼。 龙丽阿雅心里暗骂文雅愚蠢，面上却是不显。 “是啊，我与顾小姐闲聊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也不知顾小姐是何时离开的幻璃坊，何时返回的京都城？” 听到这样的说辞，顾姒笑容更深了几分。她刚才故意说自己和龙丽阿雅相谈甚欢，便是想要试探对方。毕竟殷景熙派人把她敲晕扔去郊外的事情做得十分出格，搞不好还会引来皇帝的训斥和惩戒。 但看龙丽阿雅的反应，她应该故意避开了这一段没提。否则她用迷香勾引殷景熙的事情曝出来，大家脸上都没光。 “午时抵达幻璃坊，申时启程回府。” “可有人证？” “沿途有在城外的太和茶肆休息片刻，店家可以为证。” 审问到这里，顾姒所有的回答都很顺畅，似乎并没有犯案的可能。然而文雅公主显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顾姒我且问你，你今日去幻璃坊，可有随身带侍卫随从？” 顾姒挑了挑眉，在众人的注视下坦然点头。 “自然是带了些。” 文雅追问，“带去了多少？又带回了多少？中途可有离开？什么人能为你作证？” 在这一连串的审问之下，顾姒没有慌着答话，反而嗤笑出声。 “公主这问题倒是让臣女疑惑。但凡家族有些名气的，哪位小姐出门不是前呼后拥？就拿公主您来说，哪次出宫不是前呼后拥的？除了前头的仪仗，光是随车伺候的宫女们少说也有七八名？难道公主走一走就会停下里数一数她们有没有跟上？” 第704章 审问（2） “放肆！” 容妃突然厉声训斥，“公主在问你的话，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好。如此阴阳怪气，是你一个当臣子对公主应有的态度吗！？” 面对容妃的怒喝，顾姒并不害怕。她也不与容妃争辩，只转回身子重新看向皇帝。 “皇上此时召臣女入宫问话，臣女但凡知道的，能答得上来的都回答了。不知皇上有此一问究竟所为何事？若是臣女有什么能替皇上解惑的，皇上不妨直言。” 如此坦荡大胆的态度，倒是让皇帝心念一动。 “好，那朕就直说了。” 皇帝身子微微前倾，搭在扶手上的双手收拢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如同扑食的猎鹰一般俯看着顾姒的面容。 “今日文雅公主与圣女一起前往了冰玉湖，就在圣女与你见面之后，公主和圣女先后遭到了不明身份歹徒的袭击。而根据证据所显示，这一切似乎都与你脱不开干系。顾姒，你老实告诉朕，袭击公主和圣女的歹徒是不是你派去的？” “皇上！” 顾战被皇帝的问话震得浑身冒汗，然而他开口想要替自己女儿申辩，却被皇帝抬手阻止了。 “崇武将军别急，先听听令媛怎么说。” 对上皇帝犀利的双眸，顾姒平静的心湖总算是掀起了一丝波澜。 就是这个男人的儿子，曾经害惨了自己；他的女儿和嫔妃视自己为眼中钉；他甚至还想随便找个女子来抢自己的殷哥哥。 殷族皇室，没一个好东西！ 想到这，顾姒毫不客气地回瞪了回去。 “回皇上的话，臣女没有做过这些。就连公主和圣女被歹徒袭击一事，臣女也是刺客才知晓。不知皇上究竟是听信了哪位奸邪小人的谗言，才会怀疑到臣女的头上。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女公道！” 顾姒不退反进的眼神震惊了皇帝，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将顾姒仔细审视了一番。 不得不说，顾姒的气度和容貌都是无可挑剔，勇气更是可嘉。要知道他身边的随从和大臣们，都未见得敢这般回瞪自己。 想到这，皇帝突然笑了出来。 只是这笑容并不真诚，甚至未达眼底。 “这么说来，你是不认了？” 顾姒挑了挑眉，“臣女不敢欺君。” “好！” 皇帝猛地地拍大腿，伸手指了指容妃。 “去，把你的证据拿出来给她看看。” “是！” 有了皇帝的撑腰，容妃瞬间底气十足。她豁然起身，指挥着宫女们把刚才文雅身上换下来的衣衫拿上来。 “嘭”的一声闷响，容妃把装在包袱里的衣衫摔在了顾姒跟前。 “顾姒，你可仔细看清楚了，这可是你的裙衫？” 顾姒抿唇，声音轻轻浅浅道：“瞧着款式有些像。不过臣女的裙衫大多都是在含巧阁购入的，难免会与别人买到相同的款式。” 见她死不认罪，容妃又拿出了另外一个铁证。 “哼，衣服可以相似，那玉佩呢？这难道还不能表明你的身份！？” 在玉佩出现的瞬间，顾姒的眉目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诧异。 “这，这怎么会……” 第705章 反制 “终于肯承认了吗！？” 文雅公主得逞得双眼都在放光。 “现在认罪还来得及，本公主会求父皇对你从轻处置。但若你再执迷不悟，本公主定要你血债血偿！” 瞧见顾姒这般惊诧的神色，柳燕俊担忧地绷紧了身子，顾战也紧张地直冒冷汗。 “昭昭……” 顾姒忽然间挺直了背脊，朗声说道：“皇上容禀，这件衣衫与玉佩是臣女遗失之物。臣女派人四下搜寻无果，没想到却出现在了公主手上。敢问公主，为何要偷盗臣女的衣物？” “偷盗！？”文雅公主差点没气晕过去，“分明是你派人将我打晕，套上你的裙衫之后将我劫持。” “真是奇怪，我与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劫持公主？”顾姒不徐不疾地反驳，语气冷漠，“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臣女胆大包天要劫持公主，也该小心翼翼抹除所有的证据，又为何会给公主套上臣女的衣衫？” 顾姒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急，而且每个字都在点子上，让文雅公主毫无还口之力。 柳燕俊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附和道：“皇上，微臣也觉得顾小姐此言有些道理。倘若真是顾小姐犯案，为何要把自己的贴身衣物留在公主身上，这确实说不通。” 皇帝点了点头，“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朕觉得奇怪的是，你这衣衫和玉佩是什么时候遗失的？谁又能作证呢？” “回皇上的话，这些衣物都是臣女今日在幻璃坊遗失的，是因为……” 说到这里，顾姒突然停顿下来，她将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思忖了片刻，才故作恍然大悟道。 “皇上，臣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眉头拧出一个“川”字，“你在说什么？” 顾姒拱手，“启禀皇上，臣女之前一直在疑惑，为何公主身上会出现臣女的裙衫和玉佩，现在臣女终于想明白了。” 话说到这里，顾姒成功吊起了众人的兴趣。 皇帝“哦”了一声，“原因为何？” 顾姒转头看向龙利阿雅，眼神是说不出的阴沉和愤怒。 “因为她！” 纤长白嫩的手指猛然指向龙利阿雅的面庞，语速极快道。 “圣女今日与臣女相见之时，圣女故意将酒水泼洒在臣女衣裙之上，迫使臣女返回马车上替换衣衫。谁知当臣女乘车返回京都时，却意外发现换下来的衣衫以及玉佩不翼而飞。如今想来，这些衣服和玉佩一定是圣女偷走的。她想加害公主，又想让臣女挡刀，故而才想出这么一则一石二鸟之计！” “胡说八道！” 龙利阿雅豁然起身，灰蓝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我与公主一见如故，我怎么可能会加害公主。况且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了你的衣物？” “哼。”顾姒轻哼道，“我是没瞧见你偷我的衣物，但在幻璃坊中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返回马车上换过衣服？不是你动的手还能是谁？况且当日公主在宫宴上让你颜面尽失，你能与公主一见如故，想来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 第706章 画像 顾姒再次向皇帝叩首，声音嘹亮道：“皇上，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劫持公主的人定是圣女。还请皇上立刻下旨缉拿犯人，择日问斩！” “！！！” 龙利阿雅惊怒不已，立刻跪下喊冤。 “皇上，阿雅绝没有谋害公主之心啊！阿雅最近一直住在公主府上，每日与公主闲聊下棋，很是亲近。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公主。” 听到龙利阿雅的辩词，皇帝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文雅公主。 “文雅，你怎么说？” 文雅自己也呆愣住，她没想到自己把衣服和玉佩都拿出来，顾姒居然还有能力把罪名扣到龙利阿雅身上。 “儿臣以为，这件事还是顾姒的责任。不管如何，这衣服和玉佩都是她的，她有极大的嫌疑。” 此话一出，顾姒甚至懒得辩驳，只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然而就是这样的态度，却给了文雅公主和容妃极大的压力。 顾战拱手，声音洪亮地说道：“皇上，小女刚才已经解释过了，这衣服是被圣女用酒泼湿的，玉佩也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盗的。小女既没有犯案的动机，又没有犯案的条件，自然不可能会是劫持文雅公主的嫌犯。还请皇上圣裁！” 偌大的珍雪殿里没有一个人讲话，气氛沉默又压抑。 柳燕俊垂在衣袖中的手掌攥紧又松开，几次重复之后终于忍不住拱手道。 “皇上，微臣有一线索，不值当不当讲。” 皇帝挑眉，“燕俊有什么线索？” 柳燕俊淡淡看了文雅公主一眼，在对方紧张且心虚的状态下说道。 “微臣遇见公主的时候，看清了驾车歹徒的面容。也许从歹徒的身份下手，更容易找到幕后真凶。” “什么，你看清了歹徒的样子！？” 这声惊呼并非出自皇帝，而是容妃。只见她腾地一下弹起来，差点没把身下的椅子带翻了。 见到容妃这般言行无状，皇帝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容妃。” 容妃回过神来，赶紧垂下头，将惨白的脸色藏起来。 “臣妾失态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收回了目光，在外人面前还是给容妃留了几分颜面。 “罢了，你也是想快些找到歹徒的线索。”说着又看向柳燕俊，“燕俊既然看清了歹徒的模样，那就给朕画下来。” “是。” 沈公公手脚麻利地派人将笔墨纸砚备好。 柳燕俊寥寥几笔，歹徒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皇上，这便是歹徒的画像了。”展开纸张，柳燕俊主动询问文雅公主，“公主看看，微臣画得可有什么遗漏之处？” 文雅公主快速地扫了一眼，根本不敢细看。然而即便是如此，那细致的画像依旧让她心虚地直冒冷汗，连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没有。” “公主要不要再看仔细些？” 随着柳燕俊举着画像靠近，文雅公主突然低呼了一声，仓皇地后退了两步。 此番异常的举动瞬间引来众人的关注。 皇帝挑眉，“文雅这是怎么了？” 容妃咽了口唾沫，忙上前将她的肩膀扶助。 “皇上息怒，文雅遭受了惊吓，神情有些恍惚。还请皇上允准她先行退下休息。” 第707章 太后 然而皇帝闻言并没有开口允准，反而将文雅公主和容妃从头到脚审度了一番。 撇开文雅公主不谈，没有收到惊吓的容妃此刻也是一脸的焦躁和不安，手指紧紧攥着丝绢，尖利的指甲恨不得把珍贵的丝绢戳破。 皇帝见惯了后宫的争斗，光是扫一眼两人的异常神态便能猜测到此事只怕是另有隐情。但当着外臣的面，他自然还是希望能够保住自己人的颜面，事尽将快此事敷衍过去。 “既然画像有了，那就派人分发下去仔细寻找。至于顾姒，不管如何你都涉及此案，朕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得让大理寺的人对你们崇武将军府的下人进行调查。崇武将军，你应当没有什么意见？” 顾战深吸一口气，不甘却又无奈地颔首。 “臣领旨。” 皇帝长长舒了口气，拍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 “行了，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朕还有些许折子需要处理，就……” 话还没说完，却听到殿外传来太监的一声唱和。 “太后娘娘到！” “太后！？”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殿外，文雅和容妃更是惊诧无比。 “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皇帝抿了抿唇，从沈公公使了个眼色。就在他带着众人迎出宫去的时候，太后已经走到了院中。 “皇儿给幕后请安。” “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在一众问安声中，太后仪态端庄地抬了抬手。 “都起来。” 皇帝亲自上前扶住太后的胳膊，“母后不在宫里休息，怎么来珍雪殿了？” “你还说呢，文雅被人劫持，这样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派人说一声。” “儿子这不是怕母后担心吗？外面风大，母后出来怎么不多加件衣裳？”说着便要去骂身后的宫女们，“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当差的，就这样伺候太后娘娘的吗？” “行了行了。”太后打断皇帝的话，柔声解释道：“披风原本是穿着的，是哀家自己走热了，才脱下来由景熙替我拿着。” “景熙？” 在皇帝的错愕神情中，殷景熙自太后身后走了出来。只见他身姿挺拔欣长，光是往那一站便有隐隐的王者之气。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看着与太后并肩而立的殷景熙，皇帝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瑞王。强烈的刺激让他心脏猛地缩紧，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生硬的语气毫不掩饰地彰显了皇帝对殷景熙的厌恶，不仅容妃和文雅公主等人感到诧异，就连太后都投来意外的眼神。 “皇帝？” 皇帝瞬间回神，深吸一口气找补道：“朕只是觉得这天都黑了，宫门也该下钥，世子不该出现在后宫才对。” 面对皇帝显而易见的嫌弃，殷景熙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然地拱手解释。 “回皇上的话，臣是进宫来看望太后的。” 太后也帮着他说话，“景熙今日得了新鲜的白玉糕，便送进宫来与哀家尝尝。原本刚才就是准备出宫的，是哀家听闻了文雅的事情，这才拉着他一起过来瞧瞧。” 第708章 训斥 有了太后的帮腔，皇帝自然不能再追究什么，但他看向殷景熙的眼神依旧冷淡。 “天凉起来了，母后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一番折腾，原本都准备散去的众人又重新齐聚在了珍雪殿内。 文雅公主惴惴不安地站在太后跟前等着问话，就连容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虽说已经是身居妃位，但这珍雪殿一齐出现太后、皇帝、各位众臣甚至北凉圣女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龙丽阿雅更是在殷景熙现身的瞬间心脏就悬到了嗓子眼儿。那股又爱又恨的感觉像是烈火一般烧得她抓心挠肺。 太后将文雅公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伤势居然是在脸上，这眉头就没松开过。 “文雅，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还没出口，文雅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太后脚下。 “太后，您可要为文雅做主啊！文雅被人陷害，差点连命都丢了。” 容妃也抓紧时间哭一哭，“太后可是不知道文雅此番遭遇有多凶险，要不是有柳大人出手相救，文雅不仅性命难保，咱们皇家更是颜面无存了。” 堂堂一国公主若是被歹人劫持杀害，那对于皇室来说的确是天大的丑闻了。 然而面对这母女二人的哭诉，太后却是反过来追问了一句。 “那你倒是跟哀家说说，为何出宫的时候不带侍卫？你母妃难道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此话一出，文雅和容妃同时变脸。 “文雅知罪！” “一切都是臣妾的疏忽，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的目光不咸不淡地从文雅和容妃二人的面上扫过，“你们要记得，自己身在皇宫，言行举止代表的都是皇家。像你今日缠着柳大人送你回后宫的事情，就做的十分不妥当。” 虽然太后的语气并不眼里，但文雅公主依旧被训斥得脸色煞白。她咬着唇瓣，悄悄抬头看了柳燕俊一眼，那哀怨的眼神似乎是希望对方能够替她求求情。 然而面对文雅公主的求助，柳燕俊却是当做没看到一般，尽职尽责地站在皇帝身边装傻。 “哀家在与你说话，你在看哪里？” 文雅的走神终于惹来太后的训斥，她打了个哆嗦，忙将身子匍匐在地上求饶。 “文雅知错了，请太后恕罪。” 容妃心疼地解释，“太后，文雅她今日受了惊吓，神情难免有些恍惚，并非故意走神。” “行了。你就是平日里太过宠着她，才会让她惹出今日的事端。”太后说着看向皇帝，“听说皇帝派人将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叫进宫来了，说是她在文雅被劫一案中有嫌疑？不知皇帝审得如何了？” 皇帝淡淡看了顾姒一眼，“顾姒虽然已经替自己辩解，但却暂时无法排除嫌疑。毕竟劫持文雅的匪徒还没抓到，什么人都有可能。” 这时护女心切的顾战忍不住说道：“为证小女清白，微臣愿连夜让将军府所有奴仆清点出来，好让大理寺的官员们与柳大人所画的画像做比对。” 毕竟顾姒今日顶着谋害公主的头衔出宫，明日整个竟都城就可能传出离谱的流言蜚语。到时候那些世家小姐夫人们定会疏远顾姒，就算顾姒最后澄清了真相，也没人敢与曾经有过谋害公主嫌疑的人往来。 太后：“什么画像？” 柳燕俊上前拱手，亲自将自己画的人像呈上。 “启禀太后，微臣解救公主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歹徒的真容，故而画了这么一副画像用以追查真凶。” 太后扫了一眼画像便收回了目光，反倒转头去问殷景熙。 “景熙觉得呢？你对此案可有疑惑？” 第709章 翻转 太后突如其来的问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尤其是龙丽阿雅，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而攥在一起，指甲都快把掌心给戳破了都没知觉。 殷景熙踱步到柳燕俊跟前，将他的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柳大人一向有过目不忘之本领，既然他画得出来，那便一定不会有错。只要大理寺严格按照画像严查，定能将嫌犯找出。” 这话说得过于笼统，就跟没说一样。 就在龙丽阿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听殷景熙补充道。 “只是臣有些疑惑，这画像和崇武将军府中的仆人又有什么关系？为何大理寺要排查将军府的人？” 听他这么问，文雅公主忍不住哼道。 “因为顾姒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今日在幻璃坊，圣女见过顾姒之后出来，我和圣女就都遭到了歹人的袭击，而且我身上还被换上了顾姒的衣服！” “所以呢？” 殷景熙挑了挑眉，似乎是对文雅的回答并不满意。 而文雅说到这件事就抑制不住心里的火气，噼噼啪啪像倒豆子似得把刚才审案的过程说了一遍。 “太后，文雅此番出宫故而有错，但劫持文雅的幕后真凶也太过嚣张了，全然没将咱们皇家放在眼里。还请太后替文雅做主，把真凶抓起来！”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余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扫向顾姒所在的方向。 顾战和柳燕俊二人同时提心吊胆，生怕太后会因为袒护文雅公主而向顾姒发难，让好不容易暂时缓和下来的局势再献波澜。 然而在文雅公主期盼的眼神中，太后却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今日幻璃坊的白玉糕甚是好吃，顾小姐有心了。” 此话一出，文雅面上的神情倏然僵住，就像是面具冻结成了冰。 容妃与龙丽阿雅身子一颤，心中暗呼糟糕。 而皇帝与柳燕俊却是傻了眼。 “母后此话何意？” 太后身子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怜爱地落在顾姒身上。 “今日景熙送进宫来的白玉糕，都是顾小姐替哀家选购的。” 皇帝依旧没明白，“景熙送来的糕点，怎么会是顾姒所选？” 听见太后的谢意，顾姒缓缓踱步上前福身。 “臣女也是多次听闻世子殿下提到太后喜欢吃白玉糕，这才想把幻璃坊新研制的糕点介绍给太后。那糕点里新加入了些许玫瑰花酱，吃起来清新爽口，不知太后可还喜欢？” “糕点很好，哀家很喜欢。” 见太后与顾姒就这么聊起来了，在场众人除了殷景熙之外，大家都是一脸的懵怔。 此时殷景熙终于大发慈悲地解惑道：“今日前往幻璃坊，是臣亲自驾车去接的顾小姐。顾小姐随行除了一名贴身护卫与丫鬟之外，并没有额外带人手。” “故而刚才公主所言，顾姒有可能派遣随行护卫劫持你的猜测，全然都是无稽之谈。皇上更是不用大费周章地排查将军府的下人了，因为顾姒的贴身护卫和丫鬟全程都守在她身边。关于这一点，圣女可以为证。” 第710章 作证 “什么，是你带着顾姒去的幻璃坊？”皇帝眉头胡须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正是如此。”殷景熙拱手，“顾小姐今日从出府到回京，全程都与臣在一起。至于她的两个随从都是女子，与柳大人所画的歹徒不符。” 这番话宛如晴天惊雷，直接把皇帝给砸晕了。他目光在顾姒和殷景熙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龙丽阿雅的身上。 “这么说来，圣女在幻璃坊见到顾姒的时候，也遇见世子了？” 龙丽阿雅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不得不点头承认。 “是。” “那你怎么不早说！？” 皇帝甚是气恼，既然顾姒是由殷景熙接出城的，身边又没带多余的护卫，那文雅一开始的指证就站不住脚。他辛辛苦苦坐在这珍雪殿审了这么久，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还有你，你怎么也不说！？” 皇帝伸手指着顾姒，暴躁又恼怒。 顾姒垂眸，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圣女比臣女先入宫受审，臣女以为她一定会将在幻璃坊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皇上，谁知她竟然避重就轻，故意误导。” “我没有！”龙丽阿雅倒抽一口凉气，恨不得上前撕了顾姒的嘴，“就算你与世子殿下在一起，也不能摆脱你加害公主的嫌疑。毕竟你的衣衫和玉佩都出现在了公主的车上。” “这就对了。”殷景熙打断龙丽阿雅的话，目光森冷如冰刃般直戳她的面旁，“公主若是在幻璃坊内与顾姒见面的时候被人劫持，那顾姒倒是有几分嫌疑。但她连顾姒的面都没见过，在自己的马车上被人劫走，这如何能怪到顾姒头上去？毕竟害得顾姒中途换衣，以及知道公主马车停靠位置的人又不是顾姒。” 这番连消带打的分析，说得文雅公主哑口无言，而龙丽阿雅更是面色铁青，毫无招架之力。 皇帝气恼地连连喘气，将椅背的扶手拍出“嘭”的闷响。 “荒唐！” 他豁然起身，伸手重重点了点文雅。 “你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案子审到这里，顾姒的嫌疑已经可以全然解除了。反倒是与文雅一同出宫的龙丽阿雅身陷囹圄，百口莫辩。 此时太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老腰。 “既然如此，那哀家觉得顾小姐就不用再问了，此事也与崇武将军府没有什么关系。皇帝事务繁忙，也不必亲自来审，让大理寺的人拿着画像去找人就行了。” 太后发话，皇帝心中即便有些不情愿也只能作罢，况且在殷景熙的证明之下，顾姒的嫌疑已经全然洗清，再追究下去也是徒劳无功罢了。 “传朕的命令，文雅公主遭劫受惊，需在宫中静养一月。至于圣女，住在公主府也多有不便。正好驿站已经重新修葺完毕，明日起你还是搬回驿站。” 文雅公主一听自己被变相禁足，差点没直接哭出来。还是容妃伸手扶了她一把，摁着她的头给皇帝谢恩。 而龙丽阿雅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咬牙认栽。 第711章 提点（1） “天色暗了，儿子送母后回宫。” 太后点了点头，主动伸手抚在了皇帝的胳膊上。 “起驾！” 容妃和文雅公主跪地恭送声中，沈公公在前开道，引着皇帝与太后离开珍雪殿。 皇帝和太后走了，顾战和柳燕俊这样的外臣自然也不敢再留，顾姒也在和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之后相继离开。 折腾到了这个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顾战拉着顾姒，冲柳燕俊和殷景熙道谢。 “今日多亏了柳公子在皇上面前替我们求情。” 柳燕俊避开顾战的礼，面上浮现出内疚之情。 “将军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在下无意向公主透露了她身上所穿的衣衫乃是顾小姐的衣物，公主也不会执意认定是顾小姐害了她。” 顾战摇头，“这分明是贼人奸诈刻意引导，如何能怪柳公子。况且小女的玉佩还在公主手中，即便柳公子不说，公主也会联想到小女身上。” “说起来，柳公子怎么会救了公主？”顾姒望着柳燕俊，好奇地追问。 “也是巧合而已。”柳燕俊叹了口气，几句话简单说了说自己遇上文雅公主的经过，“也怪我眼拙，一开始将文雅公主的马车认作了世子殿下的马车，才会想着上前见礼。却不想世子殿下其实是和顾小姐在幻璃坊散心。” 殷景熙闻言眉毛一挑，意味深长道：“前些日子昭昭说待在府里有些无聊，我便带她出城逛逛。” 顾战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昭昭这性子，倒是越发孩子气了，整日缠着世子殿下游山玩水，倒也不怕耽误了世子殿下的正经事，这次更是差点惹上了大麻烦。以后你还是乖乖在府里待着，若是无聊了，就让你兄长陪着练练剑。” 顾姒被训了两句，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殷景熙见状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都是我的问题，是我要带昭昭出城的，将军莫药责备昭昭了。” 顾战摆手，“世子也是好心，这怎么能怪世子呢。今日若不是有世子引着太后来主持公道，昭昭就要惨遭贼人构陷了。” “既然将军都知道是贼人故意陷害，就更不该责备昭昭了。” 顾战侧眸看着顾姒不服气的模样，忍俊不禁。 “罢了罢了，有世子护着，我这个当爹的倒是不敢再说你什么了。” 顾姒嘟囔，“原本就是别人的错啊。” 柳燕俊默默看着殷景熙毫无嫌隙地与顾战闲聊，心中不禁感到失落与焦躁。 与此同时，和柳燕俊同样感到心塞的还有皇帝。 “母后当心脚下。” 太后由皇帝搀扶着，一步步朝自己的宫殿走去。瞧着四周越发萧瑟的景象，太后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皇帝心中可有数了？” 她这么一问，皇帝的眸色便沉了沉。 “此事说起来都是文雅自己的疏忽，这次让她吃个教训，也好长长记性。” 太后颔首表示同意，“文雅脑子是单纯了些，但那圣女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次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她撺掇着文雅出宫才引起的。” 第712章 提点（2） 皇帝附和道，“母后说的是，只是她毕竟是北凉人，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朕也不好对她太过苛责。” “哀家知道。”太后拍了拍皇帝的手背，面上显露出慈爱的神态，“皇帝日理万机，本就辛苦。文雅这孩子非但不想着替你分担，反而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光是今日她缠着柳燕俊入宫的事情，就已经穿得是沸沸扬扬。” 说起柳燕俊，皇帝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燕俊是个好胚子，只要朕悉心调教，日后定能担当大任。” “可哀家怎么看着，文雅似乎是瞧上了这个柳家的公子。” 此话一出，皇帝瞳孔猛地一缩。 “文雅和燕俊！？这怎么行！” 太后一看他这模样，就猜到皇帝没有注意到这一层。 “文雅虽然任性刁蛮，但也不是全然不知礼数。她今日缠着柳燕俊送她回宫，还大张旗鼓地宣称是柳燕俊救了她，这不摆明了是有别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这柳燕俊对文雅又是个什么态度。” 皇帝眉头紧紧皱起，显得有几分焦躁。 太后眼观鼻鼻观心，“不过这柳燕俊的确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他若是当了驸马，日后皇帝就少了一条左膀右臂了。” 一听这话，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按照弘明国的法度规定，但凡是做了驸马的男子都会被剥夺入仕为官的资格，以此来避免外戚干政的可能。 一想到文雅公主今日犯得那些蠢事，皇帝就一肚子的火气。 “文雅和燕俊不合适。” 太后淡淡地瞥了皇帝一眼，这才不徐不疾道：“但文雅俨然是动了心思了，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以哀家之见，文雅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皇帝若是舍不得柳家的公子，不如给文雅重新选个好的。” 这话倒是让皇帝听到了心坎里，他心念一动，不知为何联想到了前段时日刚走的耶律齐。 “母后提醒的是，只是文雅这次伤了脸，只怕是不好找婆家。” “可请了太医了？” 皇帝不满地蹙眉，“事出紧急，容妃只顾着哭了，还没来得及请太医去看。” “容妃虽说是乖顺，但还是眼皮子浅了些。”太后淡淡评价，“文雅那脸哀家今日看了，伤得不是很重。正好哀家宫里还有几瓶生肌止痛的雪莲花膏，拿给她用用。” 皇帝忙道：“怎敢动用母后的东西，儿子明日就让当值的太医都去给她诊诊脉，好好调理一下。” 太后闻言便点了下头，“也好。” 因为心里装着事情，皇帝将太后送回寝宫之后便匆匆离去。等人一走，太后坐在铺满软垫的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太后可是累着了？”贴身伺候的白嬷嬷端着姜汤过来，“太后多少年没有管过后宫妃嫔的那些事情了，今日突然去了珍雪殿教训了容妃和文雅公主，只怕明日后宫里就会传出两人失宠的消息。” 说起容妃和文雅公主，太后便皱起了眉头。 第713章 瑞王 “容妃也就罢了，这文雅真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今日若不是哀家下令把她的事情压下来，明日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她遭了灾。” 白嬷嬷颔首，“不过公主还小，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太后今日听闻此事之后，不也是怀疑这都是圣女捣的鬼吗？” “别人捣鬼，也要她自己笨才会上当。”太后说到这便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多言的神情，“罢了，果真是谁都没有哀家的景熙好。” 白嬷嬷捂嘴笑了笑，“太后刚才还与皇上说文雅公主到了婚嫁的年纪，世子殿下又何尝不是呢？依老奴所见，世子殿下今日为了那顾家的小姐求到太后这来，只怕也没有这么简单。” 想起殷景熙，太后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真诚的慈爱笑容。 “哀家这么多孙子里面，就只有景熙最聪明。瑞王夫妻去得早，这么多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挨过来的。就算再辛苦再难受，景熙这孩子一旦到了哀家面前，永远都是笑模样。若是没记错，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了什么人求到哀家这来。” 白嬷嬷也跟着感叹，“是啊，老奴今日晃眼看到世子殿下与太后坐在一起，竟是差点将他认作了瑞王殿下。” 提起瑞王，太后不禁试了眼角。 白嬷嬷见状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哎哟，都是老奴不好，好好的提什么瑞王，徒惹太后伤心。” 太后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所有的皇子里面最优秀的便是瑞王，而孙子里面最聪明伶俐的也是殷景熙。 太后时常忍不住悄悄幻想，倘若当初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宫变，倘若坐上皇位的是瑞王的话，那她一定比现在更加安心。 放下手绢，太后顶着红红的眼眶叹气。 “当初若不是崇武将军出手相救，景熙这孩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如今他家的女儿有难，哀家于情于理也该帮着说两句好话。况且这件事原本就是文雅的错，顾家的小姐也是被牵连进来的。” 白嬷嬷见太后不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老奴跟在太后身后都瞧得真真的，顾小姐那通身的气度，竟是不比咱们皇家的公主郡主差了去；还有那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再加上崇武将军府和世子殿下的缘分，难怪世子会愿意为了顾小姐和文雅公主发脾气。” 太后想起顾姒那标志的模样，眼神甚是微妙。 “顾家小姐的确是好样的，只可惜……” “可惜她的身份有些特殊，这让她不能轻易决定自己的婚事。” 眼看太后又把眉头拧起来了，白嬷嬷赶紧岔开话题。 “老奴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也许世子殿下就将顾小姐当做自己妹子一般，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天色已经暗了，老奴服侍太后就寝。” 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太后扶着白嬷嬷缓缓起身。 “罢了，今日这么折腾了一通，哀家也乏了，早些睡。” 第714章 传召 翌日，虽然有皇帝和太后的封口令，但文雅公主差点被歹人劫持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 毕竟她缠着柳燕俊送她回宫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他人，不少宫人和侍卫们可都瞧见了。 五皇子府里，两名暗卫跪在殷琉焕跟前，咬牙忍受着他手中皮鞭的抽打。 “混账东西！” “蠢货！” “平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居然敢不经我的命令就去绑人！” 不过只挨了十几鞭子，两名暗卫后背上的衣衫便已裂开，里面的血肉翻腾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即便如此，殷琉焕由不解气，恨不得把两人就地打死。 “现在好了，外面大街小巷都是你们的画像，但凡进出城门的人都要接受大理寺的排查，我就算是想把你们送出京都避避风头都不行。” 就在殷琉焕教训下人的时候，一道口谕直接传到了府里。 瞧着大冷的天气殷琉焕还满头大汗的模样，负责传话的太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五殿下这是怎么了？” 殷琉焕讪笑着擦了擦额角上汗水，他刚才动手教训了手下，倒是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公公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说起正事，公公这才表明了来意。 “因为文雅公主的事情，皇上这两日甚是烦恼。这不，五殿下您是文雅公主的兄长，关于此案的一些细节，皇上想与您商议一下。” 提到文雅公主的案子，殷琉焕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父皇可还在生气？” 公公不好回答，只能尴尬地笑了两下。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连太后都惊动了，皇帝又何止是恼怒。 一看对方的态度，殷琉焕还没出门心就沉了下来。他甚至开始怀疑，皇帝会不会是掌握了“歹徒”的线索，才会特意召他入宫对质。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殷琉焕只感觉自己后背的热汗瞬间冷却，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小半个时辰后，殷琉焕还是站在了御书房的门口。 沈公公亲自出来请他入内，“五殿下快请进，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殷琉焕惴惴不安地跟着对方来到屋内，跪地磕头。 “儿臣给父皇请安。” 然而等了半晌，却是没有听到叫起的声音。 殷琉焕本就心虚，再加上皇帝这样的态度，更是让他心里没底。 眼看殷琉焕就这么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沈公公只能轻声提醒道：“皇上，五殿下来了。” “嗯？” 皇帝恍然回神，这才瞧见殷琉焕跪在自己身后。 “来了？起来坐。” 殷琉焕如释重负地起身，这才发现原来皇帝并没有坐在书桌后批折子，而是站在墙边看着偌大的舆图。 “父皇传儿臣入宫，不知有何吩咐？” 面对殷琉焕的体温，皇帝置若罔闻，反而冲他招了招手。 “焕儿你过来看，这一片地区便是咱们弘明国与北凉接壤的边境。” 殷琉焕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说什么。 第715章 召见 几经思忖后，殷琉焕小声询问道：“父皇可是在忧心咱们与北凉的谈判？” 皇帝反问，“你觉得此次谈判，北凉国的皇帝可会同意？” 殷琉焕眼珠转了转，选了个保险的答案。 “此事由父皇与柳大人亲自促成，定能一帆风顺。况且北凉圣女尚且留在咱们京都，使团他们就算想要反悔也需要掂量一下。” 谁知皇帝听闻此话之后却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一个女儿而已。耶律齐既然能放心把龙利阿雅一个人留下来，那便说明她其实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般重要。” 殷琉焕垂眸附和，“父皇说的是。” 皇帝瞧着他这般低眉顺眼的姿态，心中倒很是满意。 “不过有些时候，这女人却又十分重要。否则史册上也不会记录着那么多朝代公主与他国联姻的事情了。” 说到这，皇帝终于从舆图边上走开，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坐下。 “朕一直有个心愿，那便是于朕在位的时期，让弘明国与北凉的关系缓和下来。” 听到皇帝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殷琉焕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些。 “父皇仁慈，这几年的战争的确消耗了我弘明国太多的资源。好在如今北凉已经臣服在父皇的龙威之下，和谈也已经顺利完成。” 皇帝低笑了两声，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奏章。 “前两日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这西北方向隐隐有火流星出现，只怕是不祥之兆。朕一想到咱们弘明与北凉的和谈有可能会失败，便忍不住担心得一夜未眠。” 殷琉焕连忙拱手，“父皇多虑了，儿臣虽然上次没能亲自见到北凉大皇子的真面目，但听闻他在父皇的威压面前乖顺得像只老鼠一样。有父皇的龙威震慑，想来北凉皇子回国后定会尽快促成和谈一事。” “你就别捡好听的话来安慰朕了。”皇帝翻了翻奏章，提起朱笔在上面批上一了个大大的“阅”字。 “朕左思右想了许久，愣是没想出好办法。就在头疼之际，你妹妹文雅又闹出被歹人劫持一事。” 见皇帝终于把话题绕回到了文雅身上，殷琉焕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悄悄咽了口唾沫。 “文雅乖戾难训，儿臣定会与母妃一同严加管教。” “管教倒是不必，她这个性子在弘明算是嚣张任性，但放在其他国家就不见得出挑了。就好比北凉，那个圣女不也是张扬的很吗？” 噔——！ 此话一出口，殷琉焕的心弦在瞬间崩紧。 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为什么皇帝匆忙召见他入宫，却迟迟不提惩处文雅之事。而是从弘明与北凉的和谈说到了公主的和亲。 原来皇帝是想让文雅嫁去北凉！ “父皇！” 殷琉焕瞳孔猛地一缩，反驳的话已经冲到了嗓子眼儿处。 然而就在这时，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缓缓抬头，那带笑的眼眸中却是充斥着淡漠和梳理，仿佛只要殷琉焕胆敢说出反对的话，下一秒皇帝就会将手中的奏章摔在他脸上一般。 第716章 和亲 在这样晦暗不明的眼神注视下，殷琉焕把呼之欲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并且主动提议道。 “父皇圣明，不知文雅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替父皇分忧？” 就在殷琉焕说出这句话之后，皇帝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了真切的欣慰。 “朕膝下正值婚嫁年龄的公主不多，文雅算是最好的一个。只是你母妃自幼对她过分宠溺，只怕舍不得让她远嫁北凉。焕儿可有什么好办法说服你母妃？” “这……” 殷琉焕额头渗出冷汗，只感觉这个问题比他得知自己手下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还让他头疼。 “父皇且放心，母妃虽然心疼文雅，但也是识大体的。不如就由儿臣去与她说说。” 皇帝哈哈一笑，“你愿意替朕分忧，朕心甚慰。去，文雅这两日都在你母妃宫里养伤。正巧你也与她好好说说，她自小便最听你的话。” 从御书房出来，冬日的寒风让殷琉焕打了个哆嗦。他此时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他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珍雪殿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文雅的说话声。 “都轻些放，这可是皇祖母给我治脸的宝贝。” 那声音听着非但不失落或愤怒，反而透出几分喜色。 殷琉焕挑了挑眉，径直走进殿中。只见文雅正坐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一瓶白色的小瓷瓶，而她身边围着五个太医，都在忙着替她诊脉和查看脸上的伤势。 容妃站在最外侧，伸长了脖子追问道。 “诸位大人，文雅的伤势可严重？” “回容妃娘娘的话，公主的伤虽然是在脸上，但好在只伤到了表层肌肤，只需按时涂抹药膏便可痊愈。” “那可会留疤？” 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容妃豁然转身，在看到殷琉焕的瞬间眼中放出光来。 “焕儿！” “皇兄！” 五位太医也齐齐给他见礼。 “给五殿下请安。” 容妃疾步走到殷琉焕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焕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面的宫女也不通传一声。” “是儿臣不让她们惊动母妃的。”说着他冲文雅招了招手，然她乖乖站到自己跟前来，“伤可还痛？” 面对殷琉焕的关怀，文雅下意识有些心虚。毕竟她是背着殷琉焕使唤了他的暗卫，才惹出了这么一摊子的祸事。 “涂了皇祖母送来的药膏，已经不怎么疼了。” “皇祖母送的药膏？” 见殷琉焕问起，文雅立刻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药膏就给他看。 “这是皇祖母才派人送来的，说是天山上的雪莲制作而成，有生肌的功效。而且父皇刚刚也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来给我问诊了。” 文雅心中甚是得意，若不是还在禁足中，只怕立刻要把这件事传遍整座后宫，好让其他看她笑话的人都瞧瞧，她依旧是皇帝心中最为宠爱的公主。 然而面对文雅得意的面容，殷琉焕却是心中发苦。 她只当皇帝是真的宠爱她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派人来给她问诊，却不知她已经成为了皇帝与北凉交换和平的条件。 第717章 惩罚 “启禀容妃娘娘、五殿下、公主的伤势本就不算重，如今有了太后娘娘所赐的药膏，定能安然痊愈。当然，我等也将每日来给公主问诊，确保公主的伤势能够尽快痊愈。” 听了太医的话，容妃很是受用。 “好，今日辛苦各位大人了。” “不敢。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还等着微臣们的回话，娘娘和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容妃一抬手，便有宫女知趣地奉上赏银。几位太医推辞几下，最后还是收下了。 “文雅，你去送送几位大人。” 殷琉焕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文雅公主的肩膀，冲她抬了抬下巴。 文雅先是一愣，随即表情便有些不情愿。她一向骄纵惯了，从来都是别人恭送她，哪有她送别人的道理。 几位太医见状也忙推辞，“不敢不敢，微臣自己出去就行了。” 然而殷琉焕却坚持，“几位大人不必客气，本宫的母妃与皇妹日后还要辛苦诸位多多照拂。” 这话再次引来太医们的客套推辞。 容妃眼珠转了转，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是有意支开文雅，于是便笑着对自己的大宫女下令。 “听云，你与公主一道送送几位大人。” “是。” 有了容妃发话，文雅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服从。好在从这里走到珍雪殿外也用不了多久，一炷香的时间足以。 就在文雅离开之后，容妃便拉着殷琉焕坐回了椅子上。 “说，什么事这般神秘，还要把你妹妹支开。” 对于容妃的聪慧，殷琉焕并不意外。毕竟他们容家势力并不强大，但容妃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坐到今日的妃位上来，没有头脑可是行不通的。 但正是因为容妃这般聪慧，却对文雅各种纵容，这才让殷琉焕更加不解又气恼。 “母妃，今日父皇因为文雅的事情召见了我。” 此话一出，再配合殷琉焕阴沉的神色，容妃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可是你父皇发现了端倪？” 她已经在出事的当日派人给殷琉焕传了口信，让他立刻想办法将当初劫持文雅的两名暗卫藏起来。难道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皇上发现了吗？ 瞧殷琉焕抿了抿唇瓣，语气艰难道：“倒也不是。” 然而不等容妃松一口气，他却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局势只怕比这更遭。” 容妃心脏咯噔一跳，忙追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母妃。” 殷琉焕瞧着容妃精致的面容，突然有些不忍。 “文雅此事惹怒了父皇，母妃可有想好如何挽回？” 容妃蹙眉，“挽回？你父皇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如今已经消了气。你还要本宫如何挽回？” “消气？”殷琉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嗤笑出声。 “怎么？难道不是？”容妃被对方的态度搞得越发紧张，“你也看到了，今日太后娘娘亲自派人送了膏药过来给文雅治脸，你父皇更是下令让这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来给文雅诊脉。这还不能看出你父皇的态度吗？” “母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 第718章 婚事 殷琉焕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怒火也压抑回去。 “文雅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尽管宫里的人被封了口，但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短短一日时间，贵族圈子里却已经是谣言四起。文雅让皇家颜面尽失，父皇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罢休。” “焕儿，你究竟想说什么！？”容妃一听这话便急了，急忙握住了殷琉焕的手腕，“是不是你父皇对你说了什么？他想怎么惩罚文雅？” 面对容妃焦急且担忧的目光，殷琉焕只感觉舌尖发苦，几度欲言又止后，他终于低声说明了来意。 “父皇，想让文雅和亲。” “什么？” 殷琉焕这话说得很轻，容妃即便是听到了，也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我是说，父皇想要文雅远嫁北凉，以此推动且确保与北凉的和谈顺利完成。” “不可能！”容妃豁然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倒，“我不同意！” 殷琉焕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忙上前扶住容妃的肩膀劝慰道，“母妃先别着急，父皇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正式下旨。” 容妃脸上血色尽褪，身体颤抖不止。 “凭什么！？我的文雅如此尊贵，怎么可能嫁到那般偏远荒凉之地！” “可正是因为她尊贵，父皇才会想着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去联姻。母妃也该知道，父皇有多重视这次的和谈。” “那又如何？宫里这么多公主，你傅欢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选中我的文雅？” 说完这话，容妃忍不住掩面落下泪来。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皇帝虽然子嗣众多，但大部分公主都已经选了驸马。而她当初入宫的时候皇后与潜邸里升上来的妃嫔们都已经生了皇子公主，她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听话温柔，这才压倒其他妃嫔一跃挤上了四妃之位。 如今潜邸里妃嫔所出的公主都已婚配，再年轻些的妃嫔所出的公主又还太小了。算过去算过来，还真真只有文雅最合适。 容妃越想越绝望，哭得也就越伤心。 殷琉焕被她哭得脑仁疼，只能违心劝道：“母妃听我说，其实文雅嫁去北凉未见得就是坏事。毕竟文雅这次被人劫持，声誉已经毁了。以后就算想嫁人，也未必能找到称心如意的。” 话刚说到这里，殿门突然被人“嘭”地一声推开。 只见文雅公主赤红着双眸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反驳道：“我怎么声誉就毁了？我可是堂堂的公主，想娶我的人从这都能排到京都的城门口去，凭什么我就嫁不出去了！？” “文雅？” 瞧见文雅偷听到了自己和殷琉焕的谈话，容妃一下子心慌起来。 文雅公主扶着门框，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我才不要嫁到北凉去！” 容妃忙安慰，“文雅你先别着急，你父皇也就是这么一提，未见得就会真的下旨让你去和亲。” “既然不让我嫁，那为什么还要提？不许提，都不许提！” “好好好，不提不提。” 容妃心疼地上前搂住文雅的身子，母鸡护崽似的将她抱在了怀中。 第719章 抗旨（1） 看着文雅这般骄纵任性的模样，殷琉焕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当初要不是她自作主张惹出祸事，也不会招来今日的下场。 想到皇帝给他下的死命令，殷琉焕干脆残忍地打破了文雅和容妃的幻想。 “父皇既然已经动了心思，就说明此事基本已经定下了。今日父皇让我提前来告知，便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真的到了下旨的时候再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 “什么！？”容妃傻眼，“皇上真的想让文雅嫁去北凉？” “文雅惹出了这么多祸事，留在京都也是丢人现眼。与其让皇家声誉遭人质疑，不如让文雅带着和亲的头衔嫁去北凉，也算是成就了她的圣名。” “圣名？”文雅忍不住尖叫起来，“我嫁去北凉就是死路一条，还要这圣名有什么用？” 殷琉焕蹙眉，“和亲是为了弘明国，更是为了你自己。北凉的大皇子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代的北凉皇帝，你若是嫁给他，日后也是风光无限……” 不等殷琉焕说完，文雅就哭着咆哮着打断他的话。 “我看你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自己装贤王，还非要让我去和亲。我倒是嫁去了北凉受苦，功劳却都是你自己一人得了，我才不要！” “文雅！”容妃一声厉呵，总算将文雅镇住，“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跟你皇兄道歉！” 文雅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过火了。然而让她道歉，却是比登天还难。 此刻殷琉焕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贤王封号的丢失原本就是他心中迈不过的坎，如今文雅居然还说他这贤王是装出来的，更是触到了他的雷区。 “好好好！”殷琉焕伸手隔空点了点文雅，“随你怎么想，今日我便把话撂在这。原本我也是看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才过来劝你，既然你不听我也是无法。你若是有胆子，就去父皇那抗旨。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骨头究竟是有多硬。” 说罢此话，殷琉焕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焕儿，焕儿！” 容妃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眼圈红红的女儿和大步流星离开的儿子，思忖了两秒，她还是决定先以大局为重。 “焕儿，你等等母妃！” 容妃心急火燎地追出去，还想拉着他再多问两句皇帝的圣意。 被留在原地的文雅公主瞬间泪崩，只感觉天都塌了。 从文雅公主和殷琉焕吵起来开始就一直守在殿门外的大宫女听云急坏了，赶忙进屋来安慰她。 “公主快别哭了，您脸上才涂了太后娘娘送来的药膏，哭花了可就浪费了呀。” 一说起这药膏，文雅公主果然哭声一收。 一刻钟之前还在为这份殊荣沾沾自喜的她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太后和皇帝的用意。 “原来他们都是商量好的。” 听云疑惑，“公主说什么？” 文雅抽噎了两下，咬牙切齿道：“他们是我的脸坏了，长得丑了就没办法嫁去北凉和亲了。他们哪里是因为关心我才送东西送人过来，分明就是有所图！” 第720章 抗旨（2） 听着文雅公主这般解毒太后与皇帝的好意，听云吓得脸色都变了。 然而还没等她伸手去捂文雅的嘴，文雅却先一步大力将她推开，反手就从怀里把太后赏赐的药膏砸在了地上。 “嘭！” 药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珍贵的药膏糊了满地都是。 听云抽气，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药膏啊！” 故意损坏太后的赏赐之物，这可是大罪。文雅身份尊贵，罪不至死，但她们这些奴婢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砸了药膏文雅由不解气，竟然发泄似地把桌上的茶盏和瓷瓶等装饰统统摔到了地上。 殿内猛然传出的嘈杂声响传到院中，正在与殷琉焕说话的容妃猛然转身，便瞧见文雅公主哭着从殿内冲了出来。 甚至来不及阻拦，人便飞快地从身边跑过。 “文雅！？” 听云这时也追了出来，面色惨白地提醒道：“不好了，公主不顾禁足令，去找皇上抗旨了！” “！！！” 此话一出，容妃只觉得心脏骤停了半秒，差点没晕过去。 而殷琉焕却是低低骂了一句脏话，抬脚便追。 “来人，把文雅给我拦住！” 珍雪殿霎时间鸡飞狗跳，文雅公主平日里身娇体弱，这个时候却是变成了敏捷的兔子一般，避开各位宫女的围追堵截，一心想着冲出去见皇帝。 而殷琉焕则是气急败坏地边追边骂。 “文雅，你给我站住！否则……” “否则怎样？你要送我去和亲吗？那你不如死了这条心！反正你都说我名声毁了，那我干脆嫁给柳燕俊。别的人想娶我，门都没有！” 听到文雅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大放厥词，不仅殷琉焕气恼，容妃也差点抽过去。 “文雅，不客胡言！” 容妃这会儿连哭都顾不上了，只恨不得找来一根绳子绑了文雅，再把她的嘴给堵上。这话若是传出去，就算文雅不用去北凉和亲，日后也找不到好婆家了。 只见文雅跑到一颗大树之后躲着，气喘吁吁地指着宫女大骂。 “你只要敢过来，我就罚你去慎刑司！” 就在这时，一名悄悄绕到她身后的小太监突然扑了上去，把文雅整个人压在了树干上。 容妃看得心头一惊，忙道：“当心些，千万别伤了公主！” 殷琉焕却是大步上前，一把从小太监手里抓过了文雅的手腕。 “你长能耐了，居然还敢跑。谁教你的这些……啊！” 话还没说完，文雅却是狠狠咬了殷琉焕一口，挣脱了他的束缚。 眼看文雅避开众人的围追堵截冲向了宫门，容妃吓得心脏都要停了。皇帝可是下了口谕让文雅禁足养伤的，一旦她出了这个门那就是妥妥的抗旨。到时候就不是禁足这样小小的惩罚能够平息皇帝怒火的。 就在文雅奔出宫门的一瞬间，她却是脚步急停，堪堪站在了宫门口的台阶上。 “沈，沈公公。” 只见沈公公带着几个禁军侍卫来到了珍雪殿，正眼神冷漠地看着文雅公主。 第721章 宣召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虽说文雅铁了心要去找皇帝抗旨，但当他面对沈公公的询问时，却是下意识软了膝盖。 只见文雅后退两步，扶着门框咽了咽唾沫。 “沈，沈公公，本宫……” 此时容妃和殷琉焕母子二人终于追了出来，一把将文雅给提拎回了珍雪殿。 “沈公公，您怎么来了？” 顶着泛红的眼眶，容妃勉强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 沈公公微微躬身，随即沉声宣旨。 “皇上有旨，宣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去御书房。” 容妃心脏猛地一沉，眼底浮现出十足的惶恐。 “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她视线在沈公公与周围的宫女们身上游移了一圈，最终落回到自己身上，“这，本宫尚未更衣，不如请公公稍后……” “不必了。”沈公公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话，“皇上正在气头上，容妃娘娘还是不要耽搁的好。否则皇上等久了，只怕会更加气恼。” 此话一出，容妃禁不住软了身子。 “母妃！” 殷琉焕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母妃别担心，也许父皇只是想看看文雅的伤势。” 然而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忐忑不安。 想必定是刚才文雅闹腾的动静太大，才让珍雪殿里的情况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一想到这，殷琉焕便埋怨地瞪了文雅一眼。 “娘娘与公主请。” 沈公公后退一步，将出珍雪殿的路让了出来。 然而此时文雅公主却是被不敢走了，怯生生地望着容妃。 “母妃？” 容妃深吸一口气，牵住了文雅的手。 “别怕，母妃在。” 只可惜这样的安慰方式并没有让文雅公主安心，反而变得更加忐忑。因为文雅察觉到容妃牵着自己的手掌中全是冷冷的汗水。 御书房。 “皇上，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还有五殿下都到了，正在殿下等着呢。” 正在批折子的皇帝闻言头也不抬，冷声哼道：“那就让他们滚进来。” 容妃带着文雅公主和殷琉焕战战兢兢入了御书房，规矩地跪地磕头。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儿臣叩见父皇。” 容妃低着头，心中还幻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说服皇帝让他打消让文雅嫁去北凉和亲的念头，一份奏章却“啪”地一声砸在了自己面前。 “念！” 雄厚沉稳的声音传来，震得容妃心头一惊。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拾起奏章。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嫔妾怎么敢看大臣的奏章。” 容妃下意识卖乖婉拒，希望用自己的柔顺乖巧讨得皇帝欢喜。然而这次皇帝却是动了真怒，非但没有因为容妃的懂事而赞扬她，反而厉声呵斥道。 “朕让你念，你是听不懂吗？” 咯噔——！ 容妃心中一凉，忙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奏章。 入目的第一行便瞧见了文雅公主的名字，接下来的内容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砸在了容妃的头上，让她头晕目眩，恨不得就此晕倒过去。 第722章 赐婚 皇帝垂眸注视着容妃的神色，见她身子摇摇欲坠如同纸片，这才冷嗤道。 “怎么？念不出口？” 容妃：“……” “别说你念不出口，朕连看都没眼看！” 皇帝突然动怒，指着跪在地上的文雅说道，“堂堂一国公主，却被歹人劫持消失了大半日。如此便也算了，她回宫的时候竟然还缠着外男不放，恬不知耻地与外男同乘！” 原来这份奏章是言官写来弹劾文雅公主的。 其中甚至不乏有人肆意贬低柳燕俊，称其辜负了皇帝的信任，坏了宫规，当接受惩处。 “皇上！”容妃怛然失色地叫了起来，下意识将责任推了出去，“这都是柳燕俊那厮刻意引导，并非文雅的错啊！” 就在容妃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旁跪着的殷琉焕便心头一跳。他深知皇帝对柳燕俊的期待，也明白容妃这般推卸责任只会更加惹恼皇帝。 果不其然，皇帝闻言先是眯了眯眼，随即冷笑了两声。 “文雅，你来跟朕说说，究竟是你缠着柳燕俊送你回宫的，还是柳燕俊非要顶着杀头的危险入这后宫？！” “……” 文雅公主咽了口唾沫，怯生生道：“回，回父皇的话，儿臣，柳公子他……”停顿了半晌，文雅干脆匍匐在地高喊，“父皇息怒，儿臣与柳公子一见倾心，还请父皇恩准了我们的婚事！” 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安静的落针可闻。 容妃愣怔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顺着文雅的话附和道。 “文雅少女情怀，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遇见了柳燕俊，心生仰慕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上开恩，赐婚于他们二人！” 既然皇帝已经起了将文雅嫁去北凉和亲的念头，与其如此，不如抓住柳燕俊这根救命稻草。 反正当初文雅缠着柳燕俊送她回宫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正好以此为借口逼他承认了这门婚事。 总归柳燕俊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虽说只是个庶出，但好在青年才俊，倒也配得上文雅。 抱着这样的念头，容妃决定孤注一掷，替自己女儿争取一次。 然而皇帝听闻此话之后却是冷笑连连。 “你与柳燕俊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文雅匍匐在地，顶着巨大的压力颔首。 “是，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吓人。 “好，那朕便给你一个机会。来人啊，传柳燕俊入殿。” “是。” 守在一侧的沈公公立刻带着皇帝的命令退了出去，不消片刻，便见柳燕俊步入了御书房。 “微臣柳燕俊，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原来皇帝在接到弹劾奏章的之后，就把人传入了宫中。 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柳燕俊，文雅公主的眼中放出光来。 “柳公子！” 柳燕俊听到文雅的呼唤，却是目不斜视，身姿挺直地看着皇帝。 “不知皇上传微臣入宫，有何吩咐？” 皇帝十分满意柳燕俊的态度，伸手指了指他旁边的文雅。 “朕的公主刚才说当日你救她回宫的时候，你们二人一见如故，互生情愫，求朕赐婚于你们二人。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第723章 拒绝 皇帝的话音还没落下，柳燕俊就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他先是错愕地回转头看了文雅一眼，随即俊朗的面容便气血上涌，涨成了血红色。 “这，公主您怎么能……” “柳公子……”文雅含情脉脉地望着柳燕俊，泛红的双眸中蓄起淡淡的雾气，“当日在宫宴上初见柳公子，文雅便对柳公子的风姿印象深刻。这次我遇险，也是柳公子恰好路过营救。若是没有柳公子，文雅现在只怕早已是白骨一具了。文雅对柳公子是真心相待，还希望柳公子能知我心。” 说罢，竟是胆大地去拉柳燕俊的手。 柳燕俊被文雅一番直白的告白弄得面红耳赤，同时也心惊胆战地躲开了文雅的触碰。 “公主请自重！” 柳燕俊全然没有意料到自己进宫一趟居然能遇上公主当面向自己求亲，饶是他博学多识，也没有从书本上见到过处理这种事情的办法。 无奈之下，他只能挪动位置，尽量离文雅公主远些。 然而他这个的举动落在文雅眼中却如同当头一棒，让她整颗心如坠冰窖。 “柳公子？” 柳燕俊拱手，恨不得把脸都埋进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 “公主谬赞了，微臣人微言轻，岂敢玷污公主。还请皇上为公主另择佳婿！” “你！” 文雅噎住，俨然没有想到柳燕俊当着皇帝和容妃的面居然敢如此决绝地拒绝自己。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容妃，她在柳燕俊拒绝文雅的瞬间挺直了背脊，眼神犀利如利刃般射向对方。 “柳大人！你当日与文雅同乘一车回宫，此事诸多宫人都看得清楚。虽说当时我们文雅受了惊吓神志不清，但你却是神智清明的。既然你选择了与我们文雅同乘，就表明了你对文雅的态度。如今皇上既然都同意给你们赐婚了，柳大人再来拒绝只怕是太晚了些。” 听这话，容妃竟是有种逼婚的意思。 柳燕俊面上通红的血色渐渐消退，转为了铁青。 “容妃娘娘误会了，微臣当日送公主回珍雪殿是在公主的命令下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见到皇上时，微臣已经解释清楚了。若是娘娘因此怪罪，微臣愿再次向皇上请罪。微臣违背宫规甘愿受罚，但迎娶公主一事，还请恕微臣不敢领命。且不说微臣尚且没有博得功名，并无资格做公主的驸马。微臣如今一心只想效忠朝廷，效忠皇上，并无成家的念头。” 说到这，柳燕俊恭敬且坚定地朝皇帝磕了个响头。 “还请皇上三思！” 柳燕俊清澈的双眸中透出七分的坚定与三分的怒意。 皇帝沉着脸与他对视了足足好几息的时间。 就在一旁的沈公公都为柳燕俊捏把汗的时候，却见皇帝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情长所困。” 一听这话，容妃就急了。 “皇上，可柳大人他……” 皇帝抬手打断了容妃的话，重重一指柳燕俊的鼻尖。 “不过容妃说得对，你既然坏了宫规，就得收到惩处。” 第724章 领罚 皇帝此话一出，柳燕俊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些。他嘴唇蠕动两下，脑海中瞬间划过的是顾姒巧笑倩兮的模样。 如果皇帝真当要让他对文雅公主负责的话，他也只能学殷景熙当日在宫宴上那般抗旨不遵了。 就算被容妃记恨，就算被皇帝惩戒，就算落得个入狱受刑，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内心，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不过瞬息的时间，柳燕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与此同时容妃和文雅公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又看到了希望。 “柳燕俊听旨。” “微臣在。” 柳燕俊双手高举过头重新抵在额头上，然后将身子匍匐下去。 皇帝：“你擅自进入后宫，违反了宫规。虽情有可原，但弘明国的法度不可违。朕思量再三，决定对你杖刑五十。你可有异议？” 一听惩罚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柳燕俊瞬间松了一口气。 “微臣领旨谢恩！” 然而一旁的文雅公主却是惊叫起来。 “要打五十棍！？父皇，柳公子他怎么受得住！？” 不仅文雅心疼震惊，就连容妃与殷琉焕也面露错愕之色。 照理说按照皇帝的对柳燕俊的看重，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对。五十棍的杖刑别说是柳燕俊这样的文弱书生，就是身强力壮的宫中禁军侍卫都未见得能承受得住。 柳燕俊若真是接受了这个惩罚，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殷琉焕眸色晦暗不明地看了柳燕俊一眼，一时间竟是拿不准皇帝对他究竟是看重还是轻视了。 文雅公主向皇帝方向跪行两步，神情凄苦地哀求道。 “父皇开恩啊！柳公子不过是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挨得住这五十棍的惩戒。” 面对她的求情，皇帝却是冷眼相对。 “依照弘明国的法典，擅闯皇宫者当杀无赦。朕是看在柳燕俊是护送你回宫的份上，才从轻处罚。况且你母妃刚才不也说了嘛，他行为不端差点坏了你的名声，理当受罚。” “不，不是的！”文雅急赤白脸地反驳，“是儿臣下令让柳公子送我回宫的，一切都是儿臣的意思，与柳公子无关。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别打他了。” 此话一出，皇帝看向文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嗜血又阴沉。 作为与之朝夕相处了十余载的枕边人，容妃瞬间嗅到了危险。她气急败坏地抓住文雅的肩膀，将她从皇帝的脚边拖了回来。 “文雅！你给我住口！你父皇一言九鼎，出口的命令便是圣旨，岂容你来置喙！” 且不说柳燕俊已经拒绝了赐婚的命令，就算柳燕俊此时已经是文雅的驸马了，皇帝要罚他也是天子的权利，不容他人违背。 就在皇帝骇人的目光中，柳燕俊再次叩首。 “皇上息怒，微臣甘愿领罚。” 见到他这般恭敬的态度，皇帝这才缓缓从文雅身上收回目光。 “朕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柳燕俊虽然触犯了宫规，但也从歹徒手中救回了公主性命。功过相抵，朕决定将五十棍的刑法减半，并且推迟到明年春闱后再行实施。” 第725章 训斥 “！！！” 柳燕俊猛然抬头看向皇帝，眼神中是十足的不可置信。 在场众人中除了文雅公主还有些懵怔之外，剩下的人都在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按照弘明国的法度规定，若是考取了功名的学子犯了法，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减刑。而按照柳燕俊的才华，下次春闱不说铁定的状元，探花或者榜眼定是能拿一个。到时候两相抵消下来，五十棍的刑法顶多还能剩下几棍。 皇帝如此下令，哪里是要真正重罚柳燕俊，分明就是卖他一个大大的人情。既可以堵住那些老言官们的嘴，又可以收买人心。 听到这个命令，容妃的神色瞬间灰败了不少。若是刚才她还对柳燕俊与文雅的婚事有三分期待的话，那此刻她已经认清了现实。皇帝都愿意花心思来维护柳燕俊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去当什么不可入仕的驸马。 瞧着柳燕俊呆愣的模样，皇帝露出淡淡笑意。 “怎么，燕俊可是觉得朕的决议有何不妥？” “微臣……”柳燕俊喉头滚动，不禁有几分哽咽，“微臣，叩谢隆恩！” 皇帝满含深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在接受惩处之前，柳燕俊无召不得入宫。” “是！微臣谨遵圣意！” 皇帝一拍膝盖，“行了，你先退下。” “微臣告退。” 眼看柳燕俊起身要走，文雅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柳公子！” 然而她的手还没触碰到对方身子，却被容妃一把握住。 “文雅！” 柳燕俊也顺势避开，拧着眉头冲二人拱手。 “微臣告退。” 等到柳燕俊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文雅公主这才身子一歪跌坐在了地上。 皇帝见不得她这般失魂落魄，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于是沉声斥责道：“如何？现在可死心了？” 文雅公主鼻子一酸，竟是当着皇帝的面落下泪来。 “这怎么可能，柳公子他分明救了我，就怎么会拒绝我呢？” 文雅一哭，容妃也慌了神，赶忙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文雅别哭了，柳燕俊他至今不过一介白衣，你可是公主，他自然是配不上你的。” 皇帝闻言蹙眉，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行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这一吼，成功让母女二人都闭了嘴。只是皇帝依旧不满两人的态度，指着文雅训斥道。 “朕昨日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珍雪殿养伤是给你留面子，你自己闯下这么大的祸事还不反思，居然还敢砸了太后娘娘送来的赏赐之物。看来朕平日里是对你太过纵容了！” 皇帝一开口，容妃差点没吓到窒息。 果然她的珍雪殿里有皇帝的眼线，否则文雅怎么刚闹起来，皇帝这边就派人来传旨了，连文雅砸坏了太后赏赐的药膏一事也一清二楚。 “皇上息怒，文雅她只是听到一些传闻被吓到了，并非有意摔坏了太后娘娘的东西。” “说起来都是你教导无方！”皇帝冷眸看着容妃匍匐在脚下的身影，火气一股股涌上心头，“既然你教不好文雅，那朕就找几个教导嬷嬷去替你教。从明日起，文雅也不必留在珍雪殿了，自己滚回公主府去。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第727章 求助 想起皇帝要把自己嫁去北凉和亲，文雅就止不住害怕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抓住芷烟的手，指甲都掐到了对方的肌肤里去。 “你说得对，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进宫去见母妃，求她想办法帮我！” “可皇上下令要让公主禁足一整个月接受教导，公主可千万不能再违抗圣命了呀。” 想起皇帝当日看自己时那阴郁的眼神，文雅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芷烟又提醒道：“况且奴婢听闻，这两日容妃也没少为公主奔波。她在御书房外跪了一整日，最后都快晕过去了。可是皇上就是不见她，还下令将娘娘拘在了珍雪殿。” “什么！？母妃也被禁足了！？” 文雅大惊失色，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人来告诉本宫？” 芷烟吞吞吐吐，显得十分为难。 “公主这两日都忙着接受教导，奴婢倒是想近身，却奈何三位嬷嬷一直守在公主身边。” 说起这件事，文雅就又气恼又委屈，只觉得这三日自己过的是生不如死。就连她身边的宫女想要近身说说话，也得经过嬷嬷的批准才行。 “父皇真真是太狠心了，居然派了三个老虔婆来约束我。” 芷烟思忖片刻后提议，“公主要不去找五皇子殿下，也许他能在皇上面前替公主美言两句。” “他？哼！” 文雅一直记得，当日皇帝斥责自己和容妃的时候，殷琉焕可是一句好话都没帮她们说。 “皇兄为了早日恢复自己的贤王身份，巴不得把心掏出来献给父皇，哪里还肯为我出头。” “那要怎么办？” 沉思半晌后，文雅脑海中把自己能求助的人统统过了一遍，竟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在整个后宫中竟是没有一个朋友。平日里相交的皇子公主们也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就连闲聊时都得多长个心眼儿，免得被对方套了话。 瞧着文雅公主咬牙启齿却有无可奈何的模样，芷烟心疼地将她扶住。 “公主别着急，咱们先吃点东西再慢慢想。” 说着，她打开食盒取出了偷藏的糕点。 “这是……” “这是公主上次说味道不错的牛乳糕啊，奴婢想着这糕点比饭食更容易存储，也不怕凉，便偷偷做了些藏在自个儿屋里。公主快尝尝还是不是上次那个味儿。” 拿起牛乳糕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将文雅公主带回到了当日在公主府会见龙丽阿雅的那日。 “本宫知道了！” 文雅公主倏然站起身来，倒是吓了芷烟一跳。 “母妃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父皇想将我嫁去北凉和亲，无非是想确保这次和谈的顺利进行，为弘明国再谋几十年的和平。既如此，那只要保证和谈顺利，本宫也就不用嫁去和亲了。” 想到这，文雅一把握住芷烟的手腕。 “好芷烟，你明日便借着采办的出宫一趟，去驿站给龙丽阿雅传个话，让她想办法到公主府来见我！” 第728章 宫女 “什么，公主还要见那个圣女？”芷烟听她这么一说，登时紧张起来，您别可忘了，上次就是她的失误，公主才被皇上责罚。 “本宫没忘。”文雅公主眯起眼睛，手心用力把牛乳糕狠狠捏碎成渣，“但如今龙丽阿雅是唯一能与北凉使团有联系的人，况且本宫也知道她想要什么。只要能让父皇打消让本宫和亲的念头，本宫不介意再与她合作一次。” …… 翌日，文雅公主继续接受着三位教习嬷嬷极为苛责的训练，只是她今日训练的时候老是走神，受到的惩罚竟是比前几日还多。 三位嬷嬷甚是气恼，干脆延长了今日的训练计划。直到天黑，文雅公主才得以逃离三人的魔掌。 回到自己的寝殿，文雅公主甚至来不及沐浴就倒在了床上。就在这时，一名宫女上前叫醒了她。 “公主，洗澡水已经备好，您该沐浴了。” 文雅疲惫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声音沙哑地拒绝。 “不了，让本宫睡会儿。” “天气这般冷，公主又辛苦了一整日，洗个热水澡才能解乏。” 不顾文雅的反对，这名宫女直接上手把人给扶了起来。她的力道之大，竟是好不费吹灰之力就稳住了文雅的身形。 文雅自己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站好。 “你听不懂本宫的话吗，本宫要……” 话还没说完，她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宫女蓝灰色的眼眸。 文雅张着嘴，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是，是你！？” 宫女轻轻一笑，在昏暗的烛火中显露出自己真实的面容。 “公主，别来无恙。” 文雅又惊又喜，忙抓住对方的手腕，“我等了你一天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怎么之前没看到你？” 龙丽阿雅“嘘”了一声，伸手指了指窗户外面。只见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紧接着便有教习嬷嬷的声音传来。 “公主可睡了？” 一听到这嗓音，文雅公主就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身子。这几日被教习嬷嬷支配的恐惧让她只要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觉得紧张。 “本，本宫正要去沐浴呢。” “那就请公主不要磨蹭了，按照规矩，您亥时就得就寝。” 文雅咬牙回道：“知道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教习嬷嬷，文雅忙攥住龙丽阿雅的手。 “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龙丽阿雅却是不急，“公主还是先沐浴，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边洗一边说。” “不行！那些教习嬷嬷偶尔会来视察本宫沐浴，若是让她们发现你就遭了。” “可公主刚刚已经说了自己要去沐浴，若是迟迟不出这殿门，又该惹来周嬷嬷的怀疑了。” 周嬷嬷乃是皇帝派来的三位教习嬷嬷之首，也是对文雅管教最为严苛的一人。 “你怎得知道刚才说话的是周嬷嬷？” 龙丽阿雅勾起唇角，“阿雅白日就已入府，公主受教的时候，阿雅就在不远处看着，自然能分清她们三人。” “什么，你白日就已经入府了？” 文雅公主大为惊叹，同时也对龙丽阿雅越发期待了起来。 第729章 交易 片刻之后，在烟雾缭绕的净房中，文雅公主一边坐在浴桶里一边紧张地与龙丽阿雅对话。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本宫与母妃都受到了父皇的惩处，父皇更是起了让本宫远嫁北凉和亲的心思。” 话刚说到这里，龙丽阿雅的眼眸就透出几抹意味不明的光。 “哦？不知皇上是想让公主要嫁给我们北凉的哪位皇子殿下？”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们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大皇子。不过你放心，本宫并没有这个心思。远嫁北凉非但于我无益，对于大皇子殿下来说也未见得是件好事。” 通常被选出和亲之人，通常都是在本国不怎么受宠且地位不太高的子嗣。但文雅公主却是妃子所出，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与她和亲的对方身份也不会低。 可一旦文雅公主嫁给了耶律齐，那就相当于弘明国在耶律齐的身边明目张胆地中安插了一名他们的眼线。 无论是对于耶律齐还是对于北凉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北凉国相比起弘明的确是荒凉了不少，公主身娇体贵的，去了只怕也是熬不住。” 文雅颔首，“我也是这般想，所以与你透个底。我已有心仪之人，是绝不会去北凉的。但父皇已经起了这个心思，我也反抗不得。唯一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就是你们的皇子自己拒绝。所以我今日找你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龙丽阿雅挑眉，“公主想与阿雅做什么交易？” “你帮我搞定和亲之事，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得了文雅公主的承诺，龙丽阿雅的思绪立刻活跃起来。她目光低垂，落在文雅公主白嫩的肩膀之上。那光洁的后背有几处淤青，正是之前被歹人劫持时留下的。 “公主刚才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知是谁有这个能耐，能得公主青眼？” 说起这件事，文雅心里又是羞涩又是难过。她咬了咬唇瓣，轻声道。 “是柳公子。” “柳公子？难道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承平使节柳燕俊？” “正是他。” 只要一想起柳燕俊当日在宫宴上风姿卓越的模样，文雅就止不住脸红心跳。 “本宫心仪于他，今生定要选他做驸马。” 谁知此话一出，龙丽阿雅却是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文雅有些恼火。 龙丽阿雅擦了擦眼角，笑得更为放肆了些。 “公主啊公主，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这叫阿雅说您什么好。” “心有所属！？” 文雅神经一紧，差点没激动地从浴桶中站起来。 “你说柳公子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可能！他明明说自己志在效力朝廷，暂时不想成家。” “他这么说无非是推托之词，倘若真是如此，当日在珍雪殿内柳公子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替那顾姒争辩了。” 龙丽阿雅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了文雅心尖上。 “你，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柳公子还能喜欢顾姒那贱人？” 第730章 嫉恨 “不然呢？” 龙丽阿雅不徐不疾地反问道，“当日公主惨遭带人劫持，差点连命都丢了。而柳公子非但不替您声讨幕后黑手，反而句句话都在替顾姒求情。若不是心生仰慕，阿雅真是想不到柳公子为什么要那般做了。” “不可能！”文雅公主下意识厉声呵斥，“顾姒那贱人有什么好？凭什么能得柳公子的青眼！？” 话虽如此，但文雅心里已经知道龙丽阿雅说的没错，只是嘴上不想承认罢了。 她想起当日在马车上柳燕俊说的话，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当时穿的裙衫乃是顾姒所有，更是一心想丢下自己去附近找顾姒。 如此想来，种种迹象早已表明了柳燕俊对顾姒的心仪之情。 “不可能！本宫不允许！” 文雅失魂落魄地抱着头，心如刀绞。 龙丽阿雅一边冷眼欣赏着她痛苦难受，一边又假模假样地安慰道。 “公主也别太伤心了，那顾姒善于玩弄男人，不仅蛊惑了世子殿下，更是连柳公子都不放过。如此说来，咱们的敌人倒是出奇的一致呢。” 她伸手抚上文雅的肩头，像是地狱来的魔鬼般低声蛊惑道。 “只要阿雅想办法除掉了顾姒，公主便能得偿所愿，风风光光地嫁给柳公子。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公主的帮忙。” 文雅随着龙丽阿雅的话，脑海中已经展现出了自己嫁给柳燕俊的盛大场景。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帮？” 龙丽阿雅转了转眼珠，“以公主对世子殿下的了解，他可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或物？” 文雅摇头，“殷景熙这人冷淡的很，与冰山无异。长这么大，我还真没瞧出他对什么东西特别在意。” “那他可有什么与旁人不同之处？或者整个竟都城只有他有，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文雅继续摇头。 龙丽阿雅不满地蹙眉，“公主仔细想想，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世子殿下独有的便可。” 几经思忖后，文雅公主突然灵光一闪。 “我想到了！要说这独一无二，那便是永昌王府了。” “哦？此话怎讲？” “永昌王府乃是瑞王的府邸，按照规矩，瑞王仙逝后这府邸就该由朝廷收回。殷景熙虽说身份尊贵，也只是个世子，按道理没资格一直住在王府。但他当年也打死也不愿让出府邸，甚至以死相逼。最后还是皇祖母出面替他说话，才保留了永昌王府。不过这王府迟早是要收回去的，也不知他还能再赖几年。” 龙丽阿雅眼睛一亮，追问道。 “如此说来，世子殿下是对这王府有执念。公主可知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了纪念死去的瑞王和瑞王妃。当年殷恒宇，就是我大皇叔，他发动宫变杀害了皇爷爷想要篡位，还屠杀了瑞王和瑞王妃，辛亏有我父皇坐镇将他拿下，这才平息了战乱。殷景熙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自然对仅存的永昌王府有所眷恋，这也是人之常情。” 第731章 主意 听到这，龙丽阿雅陷入沉思，想着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利以永昌王府为切入点接近殷景熙。 正想着，又听文雅追加了一句。 “不过那永昌王府里的确有不少独一无二的宝贝。当初瑞王妃身子孱弱，患有寒症，瑞王就为了她找来了千年一遇的暖玉床。据说只要睡了这个床，她的寒症就能被压制。说起来我这瑞王叔倒是个专情之人，对他发妻也是至死不渝。只可惜，哎……” 就在文雅陷入往事当中不可自拔时，龙丽阿雅却是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暖玉床？这世间当真有这宝贝？” “自然有。”文雅略显自豪地扬起下巴，“听说那暖玉床至今还摆放在永昌王府内，谁人都不得触碰。” 龙丽阿雅心思一转，已然计上心头。 “公主之前所说，只要阿雅能帮你解决和亲一事，您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没错。” “那好，阿雅要公主保证，一旦顾姒被扳倒，公主必须让五皇子殿下连同他的势力向皇上进谏，迫使世子殿下即刻迎娶我为世子妃。” 文雅身子一颤，神智总算有些许回笼。 “我皇兄和他的势力？” 龙丽阿雅浅笑，“公主不必遮遮掩掩，阿雅知道，五殿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软弱可欺，甚至有大人物在背后支持。只要公主能保证这一点，阿雅定能助您得到柳燕俊。” 文雅公主对于殷琉焕的实力和所做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她此刻在龙丽阿雅构建的幻想中迷失了方向，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 “如此，那就请公主等着瞧。不出三日，我定会让顾姒后悔不跌！” …… “小姐，小姐不好了！” 正在屋里看书的顾姒突然听到秋水惊慌失措的叫声，紧接着便瞧见她风一般冲进屋来。 “这是怎么了？妖怪进门了？” 只见秋水咽了口唾沫，颤巍巍把手中的帖子递给顾姒。 “小姐还真说准了，妖怪真的要来了！” 接过帖子扫了一眼，顾姒笑意凝固在了唇边。 “呵，果真是妖怪。” 只见那散发出阵阵异香的帖子竟是用北凉语和弘明国语两种文字书写而成，上面写着龙丽阿雅两日后要来崇武将军登门拜访的请求。 秋水咽了口唾沫，“那劳什子圣女要来咱们将军府，肯定是没安好心。小姐，咱们快快拒了她！” 顾姒将帖子一角捏出褶皱，声音清冷道：“拒不得。你没瞧见这帖子上还盖着北凉国使团的用章吗？这不是龙丽阿雅来上门拜访，而是北凉使团来拜访。” “那要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迎接那圣女？” 顾姒冷冷哼了一声，“这龙丽阿雅倒是好算计。以北凉国使团的身份来访，无异于将我崇武将军府至于炭火之上。无论她来访的目的是什么，都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顾姒的话让秋水越听越觉得心慌，“要，要不咱们还是拒了。” 沉吟片刻之后，顾姒站起身来。 “去映蓉院，请爹爹和娘亲准备迎接客人。” 第732章 接待 一听说龙丽阿雅居然给顾姒下帖要来府中拜访，顾战、云傲雪还有顾戎三人均是一惊。 “夫君，这圣女给咱们昭昭下帖，定是有所图！”云傲雪一边抚着肚子一边担忧地拽住顾战的胳膊。 顾战也是剑眉紧蹙，“上次文雅公主被劫一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圣女。只可惜大理寺那帮废物至今未能找到凶手，无法给圣女定罪。她如今主动来咱们府上，定是来找昭昭的麻烦。”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顾戎从顾姒手中抢过帖子，三下五除二撕成了碎片，“不让她来，不许她进门！” 顾姒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兄长撕了也没用，帖子是圣女已北凉使团的身份遣人送来的，只怕沿途早已被不少人瞧见。” 云傲雪闻言叹气，“这么说来，咱们是不接待也得接待了。” 顾战与云傲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十足的戒备。 顾戎挠了挠头，“大不了我一直在旁边盯着她，一旦她敢耍心机，我立刻将她拿下。” “戎儿不得胡来。”云傲雪柔声反驳，“圣女帖子里写明了是来探望昭昭的，你一介‘外男’，岂能与圣女同处一室。还是我去，到时候我陪着昭昭，不让她乱来。” 瞧着一家人如临大敌的模样，顾姒既心疼又恼怒。 然而她心中越是心绪复杂，面上越是冷静。 “不必了。既然圣女是来找我的，那就由我来接待。娘亲如今已经显怀，就不必操心此事了。” “你这孩子说的，我如何能不操心。” 顾姒眼神坚定地看向云傲雪，“有秋水和盛歌陪同，借她两个胆子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反倒是母亲怀着弟弟，更加令人担忧。” 提到腹中之子，顾战一阵紧张。 因为前两日大夫已经诊出来了，说云傲雪此胎怀的正是男婴。一旦孩子出生，那可就是他们顾家真真正正的嫡长子。 这不仅关乎到顾戎未来的命运，更是关乎到整个顾家未来的命运。 “阿云，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到时候我会给昭昭院子里多调拨一些护卫，保证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这……” 云傲雪自己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几经思量后，内疚地握住了顾姒的双手。 “昭昭，那你一定要当心。一旦那圣女有什么异常举动，哪怕是先下手为强也要先将人制住。就算是伤了人也不要紧，有爹娘在，总不会让你吃了亏。” 顾姒莞尔一笑，“爹娘放心，昭昭省的。”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 在阖府上下都万分紧张的气氛中，龙丽阿雅果真如约而至。 为了确保顾姒不受龙丽阿雅的偷袭，盛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姒身边。 “圣女请坐。” 顾姒把人领到了觅云院，命人在院中设置好了茶点。 感受着四周凉风习习，龙丽阿雅很是不解地看向顾姒。 “顾小姐不觉得坐在院中有些太冷了些吗？” “圣女怕冷？”顾姒故作疑惑地挑眉，“我以为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应当不怕些许寒风才对。不过既然圣女怕冷的话……秋水，去端两个火盆过来，在给圣女送上一个暖手袋。” “……” 第733章 喜好 顾姒一声令下，自然立刻有丫鬟去办。 “这样便不怕冷了，圣女请坐。” 龙丽阿雅嘴角抽了抽，随着顾姒坐在了被火盆包围的石桌边。 只见两名花儿一般的少女面对面而坐，手里拿着清茶对饮，本该是一副令人向往的场景。 只可惜两人身边怪异地放了几个火盆子，熊熊燃烧的火苗硬生生破坏了这一份静好。 其实顾姒选在小院中接待龙丽阿雅，是因为记住了上次的教训。 之前在幻璃坊中龙丽阿雅就差点用迷香蛊惑了殷景熙，故而顾姒才会警惕地不让她进屋，以免什么香气会留在屋内对自己造成损伤。 只不过龙丽阿雅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以为顾姒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才让她在这么冷的小院里坐着。 “圣女留在京都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可还习惯？” 顾姒一边沏茶一边随口与对方闲聊。 龙丽阿雅啜了口清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还行，就是一个人孤独的很，若是能有个人作伴的话，想来一定能好上许多。” 顾姒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自顾自地喝茶。 谁知龙丽阿雅却得寸进尺道：“之前在幻璃坊是我误会顾小姐和世子殿下了。当时无意间瞧见你们二人在雅间内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郎情妾意。后来才知道，原来顾小姐与世子殿下早早就相识了，不过是兄妹之情。” 顾姒握着杯子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龙丽阿雅。 “圣女哪里得来的消息？” “无非是他人随口提及。” 顾姒眯了眯眼，这京都城内除了文雅公主和五皇子之外，再也没有别人明里暗里敢和北凉人有往来。 能和龙丽阿雅谈及殷景熙与自己私事的，除了文雅公主那个蠢货外，顾姒想不到还会有别的什么人。 不过顾姒却并没有因此而气恼，她知道龙丽阿雅就是想让她气恼，借此机会找出她的破绽。 见自己都这样说了，顾姒还这么沉得住气，龙丽阿雅咬了咬牙。 “顾小姐既然和世子殿下这般熟稔，可知道他喜欢什么？可否告知一二，也还让阿雅有个准备。” 见她这般不知羞耻地打探殷景熙的情报，远远站着的秋水气恼地直揪手绢，盛歌更是下意识将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恨不得一刀斩了龙丽阿雅，看看她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相比之下顾姒却是淡然许多，她轻轻一挑眉，将茶杯放回到了桌面上。 “世子殿下喜欢什么我不清楚，不过他不喜欢什么，我倒是略知一二。”说着，她身子前倾了几分，巧笑倩兮地望着龙丽阿雅，“世子最厌烦自作聪明，还有死缠烂打之人，圣女只要记住这两点就好了。” 龙丽阿雅嘴角一抽，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不知为何，顾姒见状突然心中升起淡淡的不祥预感，总觉得眼前的人像是隐藏在黑雾中的怪兽，随时准备跳出来咬自己一口。 就在她有这种怪异感觉时，原本放在面前的茶杯“啪”的一声裂开，滚烫的茶水从白瓷的缝隙中溢出来烫了手。 第734章 中毒 “嘶——！” 顾姒被烫得猛地一缩手，秋水与盛歌连忙冲上来查看。 “小姐没事？” “我没事。” 顾姒低头瞧着泛红的指尖，心头没来由跳得厉害。 茶杯无故而裂，怎么瞧都不是好兆头。 刚想到这，就听见坐在对面的龙丽阿雅低呼了一声。 “啊！好痛！” 顾姒抬头望去，且见对方捂着肚子缓缓从石凳上滑了下去。 “圣女！？” “圣女怎么了？” “快，去看看！” 顾姒推了秋水一把，让人赶紧去把龙丽阿雅扶起来。 一开始她还心存侥幸，以为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可当她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龙丽阿雅面色惨白嘴唇发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颤抖不止。 盛歌蹲下来翻看了一眼龙丽阿雅的瞳孔，神色凝重道。 “不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秋水身子一软，差点把抱在怀里的人扔出来。 顾姒脑海嗡的一声响，“怎么会？” 短暂的懵怔后，她蹲下身子去摸龙丽阿雅的脉搏。 脉搏混乱无序，心跳加快，身体无意识地颤抖，这的确是中毒的征兆。 只是在她的觅云院内，怎么会中毒？！ 想不通，顾姒只能咬牙下令：“快去把秦大夫叫来，再派人去通知爹娘，让爹爹即刻进宫去请太医！” 北凉国圣女在崇武将军府中毒，这件事一旦处置不好，别说顾战，就连皇帝都不好跟北凉使团交代。 顾姒双手下意识攥紧，脑子转得飞快。 “秋水，把桌上的茶点都封存起来，你亲自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还有，去把今日准备茶点的丫鬟婆子都给我拘在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府！” “是！” 龙丽阿雅的中毒引发了一阵骚乱。 顾战带着云傲雪以及顾戎赶到觅云院，一进门就瞧见顾姒身形挺拔地站在屋外，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昭昭！” 顾戎一路小跑着冲过去，“圣女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 顾姒冲顾战与云傲雪点了点头，这才解释道：“秦大夫已经在看了，还不清楚她中的是什么毒。今日的茶点都是我与圣女一起吃的，我就没事。” 顾戎拧紧了眉梢，“这么说来是她自己的问题。也许在来咱们将军府之前，圣女就已经中毒了。” “不好说，一切都还得等太医来了才能决断。”顾姒望向顾战，“爹爹，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向皇上禀明情况。”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上报皇帝的。 顾战深知其中利害，当机立断道：“你们守在这，我去去就回！” 人命关天，顾战一入宫禀明了情况，皇帝立刻就派遣了三名太医来崇武将军府。 其中两人围在床边给龙丽阿雅把脉，另外一位则是用银针仔细验着屋外已经凉透了的茶点。 “王太医，圣女情况如何？” 年迈的太医摸着龙丽阿雅的脉搏，眉头皱得比泰山还高。 “圣女这脉象的确是古怪，下官从医几十年，竟是从没见过如此复杂的脉象。” 第735章 寒症 另外一位陈太医正在用银针替龙丽阿雅针灸，试图将人唤醒。然而一番折腾后，龙丽阿雅却是打起了摆子。 “冷，好冷！” “冷？”顾姒闻言向秋水下令，“去摆几个火盆进来，再拿些柔软的棉被过来。” “是！” 犹豫是在觅云院中的毒，故而龙丽阿雅就近睡在了顾姒的房里。秋水手脚麻利地找来了需要的东西，把龙丽阿雅像蝉蛹一般裹了起来。 “冷，我冷……” “怎么还在叫冷？是不是衣衫湿了？”云傲雪十分不解，只能询问顾姒。 顾姒摇头，“没有，圣女入府之后并未打接触过任何水源，喝茶的时候也没打翻过茶杯。” 说起来，顾姒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了眼，柔嫩的手指上已经鼓起了一个水泡，而她膝盖位置的衣衫反倒是被茶水浸湿，寒意直往她的腿脚里钻。 忍着不适，顾姒再次请教太医。 “陈太医，圣女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您老可有头绪了？” 顾姒这么一问，引得王太医投来一抹意味不明的目光。反倒是陈太医轻咳了两声，柔声安抚道。 “顾小姐别着急，以下官的经验看来，应该是圣女体内原本就有寒症的病根，碰上某种触发条件之后就爆发了。顾小姐仔细想想，圣女入府之后可有什么异常之举？或者吃过碰过什么原本不是将军府内的东西？” 这位陈太医便是之前在秋鸣宫内给顾姒看过手伤之人，他与殷景熙有交情，此刻自然说话要偏向顾姒一些。 听得这话，顾姒先是感激地勾了勾唇角，这才仔细回答。 “圣女是我与母亲亲自迎进门的，从她入府到发病，期间我与圣女都在一处，所用的茶点也都是一样的，并未发现异常。” “这就奇怪了。” 正说着，负责检查茶点的太医也进了门。 “黄太医，您那边如何了？” 黄太医也摇头，“我仔细看过了，将军府内提供的吃食没有问题。会不会是圣女自己本身就有隐疾？” 王太医颔首附和，“我们也是这般想。只是圣女这般情况，实在是不方便移动，只怕还得在将军这里暂住两日。” 陈太医起身拢了拢衣袖，主动道：“如此，那就辛苦王太医与黄太医在将军府暂留，下官先行回宫向皇上复命。” 顾战迎上前，亲自替陈太医拿了药箱。 “我送陈太医回宫复命。” 此事现阶段还没有定论，这几位太医的说辞便是决定了崇武将军府是否要因此受到牵连。 顾姒放心不下，几经思忖后悄悄跟了上去。 “陈太医！” 她小跑两步，追上了正准备登车的陈太医。 “顾小姐还有何吩咐？” 顾姒仰着头喘气，神情凝重道：“圣女毒发之前一直在向我打听世子殿下的喜好。” 陈太医的眉头猛然蹙起又松开，“顾小姐与崇武将军请放心，下官一定会如实向皇上禀告圣女的病情。” 顾姒福身，“那就辛苦陈太医了。” 第736章 探病 其实刚才那句话，顾姒也不过是在赌。 之前在秋鸣宫，她就看出陈太医与殷景熙有一些交情。但究竟这交情到什么地步，对方会不会看在殷景熙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顾姒都不确定。 但此事已然危及到了家人，无论有没有效果，她都得试一试。 “昭昭别担心。”许是看着顾姒的神情太过凝重，顾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咱们做的，就不必担心。” 顾姒回以浅淡的微笑，其实所在衣袖中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说起来这件事都是她大意了，如果她再仔细一些，每上一份差点都让人当着龙丽阿雅的面验了毒再食用，会不会就能躲过这场灾祸？ 北凉圣女在崇武将军中毒的消息不胫而走。 傍晚的时候，龙丽阿雅终于苏醒过来。 “圣女？” “圣女你感觉如何了？” 几位太医围在床边，紧张地看着龙丽阿雅的状态。 “我，我怎么了？” 这是龙丽阿雅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目光朦胧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顾姒的脸上。 “顾小姐？” 顾姒上前一步，话里有话道。 “圣女吃坏了东西，中了毒。不过你放心，有太医在，圣女的毒一定能顺利解除的。” 龙丽阿雅疑惑地歪了歪头，“中毒？我只记得自己喝了顾小姐泡的茶，然后就腹痛不止，原来竟是中毒了吗？” “！！！” 顾姒瞬间握拳，站在她身后的云傲雪与顾戎等人也是连连抽气。 顾戎沉不住气，直接怒喝出声。 “什么叫喝了我妹妹的茶就腹痛不止？分明是你自己在入府之前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别把责任赖在我妹妹头上。” “戎儿，不许胡说！”云傲雪忙拦住顾戎，把人往身后拽了拽，紧着她语气温柔地追问道，“圣女感觉如何了？可还冷？” 龙丽阿雅轻咳两声，“冷？是啊，我好冷。就像是那日在城外遭到歹人劫持时，被扔到冰天雪地里的感觉。” 黄太医闻言眉梢微挑，“如此说来，圣女定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故而落下了寒症病根，这次才会被激发出来。” 王太医也点头，“不知圣女毒发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特殊的食物？” 龙丽阿雅叹气，“我吃的都是与顾小姐一样的东西，若说是不同的话，那就是我饮的茶水比顾小姐少了几杯。不知道是不是以为这个原因，才导致我的寒症被激发？” “你！” 顾戎见她故意把罪恶往顾姒身上引，就忍不住气恼地想打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给将军请安了，不知圣女身体如何了？” 紧接着便是顾战的说话声，“公公怎么来了？” “皇上不放心，派咱家来看看。” “公公快里面请。” 下一秒，顾姒就瞧见了顾战撩起门帘，让沈公公先进门的场景。 一看到沈公公现身，屋内的太医与云傲雪以及顾姒等人都绷紧了身躯。 “沈公公。” 沈公公快步上前扶住云傲雪的胳膊，同时侧身避开了她与顾姒的礼。 “云夫人和顾小姐快不必如此，咱家就是来替皇上看看圣女的病情。” 第737章 脏水 说起圣女，云傲雪的神情就有些不好。 当着太医们的面，她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把脏水泼到顾姒身上去。此刻宫里来人了，她更是不知会如何诋毁。 正想着，便听见龙丽阿雅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 “圣女？” 沈公公被这响动吸引了注意力，第一时间走到了床边探望病患。 “圣女可感觉好些了？” 龙丽阿雅咳得撕心裂肺，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肺给咳出来。 两位太医在沈公公的眼神示意下又是给她捶背又是替她顺气的，忙活了好一阵才让龙丽阿雅收了声。 顾戎见状恼怒地低斥道：“又开始了，装模作样。” 然而不等云傲雪训斥她，就见好不容易歇口气的龙丽阿雅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那嫣红的血迹落在月白色的锦被上，好似冬日里盛开的红梅。 “圣女！” 别说是沈公公吓了一跳，就连两位身经百战的太医都懵怔了。 “这，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快，把老夫的银针拿来！” 沈公公被挤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两人对龙丽阿雅施救。 “陈太医不是说只是寒症犯了吗？这寒症还会吐血？” 顾姒看着龙丽阿雅再次晕厥的场景，心脏猛地一沉。 对方中毒不轻，而且这毒连太医都验不出来，可谓是古怪又凶险。究竟是谁给龙丽阿雅下了毒？什么时候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让顾姒脑袋发晕，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昭昭？” “昭昭？” 云傲雪叫了好几声，才将顾姒从晃神中叫醒过来。 “你脸色这般难看，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顾姒下意识摇头，“我还是在这守着圣女，万一……” 万一龙丽阿雅死了，自己该如何解释？ 皇帝又会不会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不等她想清楚，却听到沈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崇武将军府，这圣女的病情突变，咱家必须得立刻回宫禀告皇上。依咱家的建议，将军不如一同入宫，免得待会儿皇上问起来，又得遣人来跑一趟。” 顾战与云傲雪对视一眼，艰难地颔首。 “公公提醒的是，那我便随公公一同入宫。” “我也去。”顾姒站出来，主动朝沈公公见礼，“圣女中毒的时候是与我在一起的，皇上若是问起，只有我才能说得清楚明白。” “昭昭别闹，你乖乖在府里留下。” “爹爹就让我去。”顾姒对上顾战担忧的目光，“是祸躲不过，若是遮遮掩掩不解释清楚，反倒惹人猜疑。” 短暂的犹豫后，顾战还是带着顾姒入了宫。 只是让父女两人意料不到的是，此次面圣不仅有皇帝一人，还有内相宋天睿作陪。 “崇武将军，听闻圣女在你府上中了剧毒，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如今弘明国与北凉的和谈正处于关键时期，若是圣女生亡，和谈只怕便要作废。你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向北凉使团交代？” 顾战跪在地上，恭敬地给皇帝磕了个头。 “启禀皇上，圣女中毒不假，但却与微臣无关。还请皇上明鉴！” 第738章 问责 “与你无关？”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阴沉又不屑，“圣女是在你府上中的毒，与你无关，难不成与朕有关？” 顾战额头上渗出冷汗，再次叩首。 “几位太医已经验过，圣女所中的毒古怪又稀有，不像是咱们弘明国的毒物。微臣与圣女无冤无仇，又怎么会下毒害她呢？” 此话一出，却招来了宋天睿的反驳。 “正是因为此毒稀有，非弘明国常见的毒物，将军才嫌疑重大？” 顾战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宋天睿冷笑道：“很简单啊，放眼整个京都城，只有顾将军你去过边疆，有机会接触到旁人无法接触的东西。况且当日在秋鸣宫，圣女与顾小姐比赛的时候差点失手杀了顾小姐，顾将军就不气恼？不记恨？不想替自己的爱女复仇？” “内相慎言！” 不等宋天睿把话说完，一道清冽的女声就猛然将其打断。只见顾姒挺直了背脊，正怒视着对方。 “内相刚才的话，无非是想说明我爹爹有动机杀害圣女，就因为他曾经在战场上与北凉人以命相搏。” 说到此处，顾姒干脆不顾礼仪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宋天睿。 “可内相大人可别忘了，北凉人当初是如何对我们弘明百姓烧杀抢掠的！他们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弘明百姓？他们不该被我爹爹记仇吗？对于北凉的蛮夷，每个弘明国人都该记恨他们！都该永远记住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昭昭。” 顾战被顾姒的一番话说得既感动又担忧，忙上前将她拉住。然而顾姒却是正在气头上，固执地挣脱了顾战的手。 “圣女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北凉人，又不是我们弘明国的皇亲国戚。如今她不明不白地中了毒，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内相大人就开始将我爹爹当做犯人一般审问，究竟是安得什么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内相不是我们弘明的内相，而是北凉的内相呢。” “你住口！” “放肆！” 宋天睿与皇帝同时开口，疾言厉色地呵斥了顾姒。而顾姒也终于在顾战的拉拽之下重新跪在了地上。 “小女是被圣女中毒一事惊到了，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宋天睿被顾姒刚才那番话气得面红耳赤，瞬身发抖。 皇帝也是眉头紧锁，重重地拍了一把桌子。 “那她也不该口出狂言！” 顾战身子侧了侧，将顾姒挡在了自己身后。 “请皇上恕罪。” 皇帝对这父女二人怒目而视，然而先前想好的责备之词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因为在顾姒说了这番话之后，这些谴责之词就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甚至显得有些大题小做，狐死狗烹的嫌疑。 这也正是顾姒冒着触怒皇帝也要说出这番话的意义所在。 如今事情的走向对崇武将军府极为不利，只有先行把顾战的委屈和往日的功劳都提拎到桌面上晒一晒，才能镇得住心怀鬼胎之人。 第739章 暖玉 宋天睿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把怒火压了下去。然而他今日入宫并非只为了借机坑一把顾战，还有别的目的。 “皇上，追责之事咱们可以先行缓一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赶紧治好圣女，以免耽误了两国的和谈进程。” 经他这么一提醒，皇帝也平息了几分怒气。 “内相说得对，来人啊，去把世子叫进来。” “！？” 顾姒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强烈的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龙丽阿雅中毒，皇帝找他们崇武将军府的麻烦也就算了，做什么把殷景熙也叫来？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顾战，他在殷景熙步入御书房的过程中，右眼眼皮一直突突直跳。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殷景熙见礼之后快速地看了顾姒一眼，给了她一记安慰的眼神。 顾姒心脏抽动，鼻尖竟是有些发酸。 皇帝垂眸看着殷景熙，开门见山道：“景熙，你可知道了北凉圣女在崇武将军府中毒一事？” “微臣来入宫的路上已经听传话的公公说了。” “那就好。”皇帝像是松了一口气，“据太医所说，那圣女所中之毒引发了寒症，若不及时救治的话，只怕是要伤及性命。朕记得永昌王府有一张暖玉床，以前是瑞王妃所用。如今情况紧急，朕希望你能把暖玉床借出来给圣女治病。” 此话一出，殷景熙的脸色在一瞬间沉到了冰点，周身的寒气迸发而出，让四周的而空气都凝结成冰。 “暖玉床乃是母妃遗物。” 没有直言拒绝，但语气却是冷硬如冰山。 皇帝的神色也阴沉了下来，好似风雨欲来之前的乌云压顶。 一旁的宋天睿见状忙替皇帝帮腔道：“世子殿下看重瑞王妃的遗物，这点我们都知道。但如今圣女危在旦夕，为了弘明国与北凉国的和谈顺利完成，还请世子殿下成仁取义。一旦圣女成功脱险，皇上到时候定会大有封赏。” 宋天睿呱呱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总算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引得殷景熙淡淡侧头扫了他一眼。 深邃的眼眸中像是酝酿着狂风巨浪，竟是让老谋深算的宋天睿都有一瞬间感到遍体生寒。 “暖玉床乃是我弘明宝物，龙丽阿雅，不配。” “你！” 皇帝气恼地伸手指着殷景熙，“此事关乎弘明国与北凉国的和谈进程！若是圣女死在弘明，到时候崇武将军府便是罪责难逃！”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皇帝也是看出了殷景熙最近与崇武将军府走得近，这才以此相要挟。 果不其然，在听闻此话之后殷景熙原本坚定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 皇帝见状更是步步紧逼，“顾姒，虽说如今尚且无法断定究竟是不是你想要下毒谋害圣女。但圣女毕竟是在你的府上中的毒，中毒之时又只有你一人在场。不管怎么说，你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想要将功抵过，便只能想方设法让圣女转危为安。” 这话摆明了是想敲打并且撺掇顾姒去求殷景熙，让他同意把圣女接到永昌王府去救治。 第740章 威胁 皇帝这一手左右开弓，可谓是运用娴熟。 然而面对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顾姒却是一直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窥见皇帝不耐的神色，宋天睿再次催促。 “顾姒，皇上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顾姒依旧沉默不语，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顾战担忧地拧起了剑眉，伸手拍了拍顾姒的肩膀。 “昭昭？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殷景熙的目光也是落在了顾姒的身上，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眼眸中还是透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嘶——！” 就在顾战手掌触及顾姒肩膀的瞬间，她像是刚刚浮出水面的溺水者一般深深吸了口气。 原本俏丽的面容此刻却是惨白如纸，纤弱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顾战以为她是被皇帝和内相的话吓到了，忙低声安慰道：“昭昭别怕，这件事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了。” 顾姒倏然开口，嗓子像是被刀子划过，沙哑中带着些许颤音。 “圣女的毒，我来解。” “什么？” 皇帝闻言身子前倾了些，目光犀利地盯着顾姒的眼睛。 “你刚才说，你来解圣女的毒？你怎么解？” 宋天睿更是来劲，“顾姒，你刚才还不愿承认圣女的毒是你下的，如今却又改口说自己可以解毒。那这毒若不是你下的，你又怎么会有解药？” 这话引来顾姒的一记眼刀。 “内相大人误会了，臣女刚才说的是我来解毒，却没说我有解药。” “既然没有解药，那你拿什么解毒？” “内相大人也没有解药，又如何等断定把圣女送去永昌王府睡一睡那暖玉床就能解毒呢？” “你！” 宋天睿气结，若不是顾战在场，他真是恨不得动手扇顾姒一个巴掌。 “牙尖嘴利！皇上，臣如今严重怀疑顾姒就是给圣女下毒的凶手。还请皇上立刻将圣女送去永昌王府，以免再遭毒手。” “宋大人此话未免也太过武断了！” 顾战忍无可忍，气恼地伸手指着宋天睿的鼻子大骂。 “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圣女的毒是在我们崇武将军府中的，宋大人却一口一个凶手。是不是之前叛国案与贩盐案的教训太小了，才让宋大人好了伤疤忘了痛！” 宋天睿被顾战的话气得一个仰倒，要不是沈公公出手扶了一把，只怕是要摔在地上。 皇帝见状不满地拍下了桌案，“放肆！你们当朕的御书房是什么，菜市场吗！？” 圣怒之下，宋天睿与顾战都不得不跪地请求皇帝息怒。 然而顾姒却抿着唇瓣坚定道：“启禀皇上，此次圣女中毒案甚是蹊跷。既然圣女危在旦夕，臣女肯定皇上就让圣女暂且留在将军府，由太医轮流医治。顺带臣女也可借机查清圣女所中之毒究竟从何而来。” “你想让圣女留在将军府？” 皇帝很是惊讶，他设想过顾姒在敲打之下许多不同的反应，却唯独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可圣女没有暖玉床，只怕是熬不过去。” 第741章 留下 自从圣女中毒的消息传入宫后，皇帝便第一时间召见了宋天睿。 一番紧急的商议，却让皇帝生出了一石二鸟之际。 借着圣女中毒，先把人塞入永昌王府。等到圣女的病情痊愈，二人怎么也该生出了情义。到时候不需要皇帝下令，殷景熙只怕就会主动请求赐婚。 至于崇武将军府，不论是什么原因导致圣女中毒，也都逃脱不了被责罚的结局。 最好还能因为此事让殷景熙与崇武将军府结个仇，彻底让顾战在京都沦落为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皇帝直接拒绝了顾姒的请求。 “按照太医的诊断，圣女必须时刻保持体温才能挺过危险期。你若是能说服世子把暖玉床搬到崇武将军府去，朕便答应你的请求。” 顾姒抿了下唇瓣，偏头看了殷景熙一眼。 二人目光相交，顾姒明显看出了殷景熙的纠结与犹豫。 “启禀皇上，可刚才诊脉的时候陈太医也说过，圣女此时身体孱弱，最好不要轻易挪动。不如等到圣女的情况稳定了，再言其他。” 皇帝拧眉，“圣女的身体情况瞬息万变，一旦挺不过来，你可知道后果！？” “臣女知道，臣女愿意承担后果！” 顾姒叩首，态度坚决。 “昭昭？” 对上顾战既疑惑又担忧的神情，顾姒反手握住他的掌心。 “爹爹信我这一次，可好？” 在顾姒坦然又坚定的眼神中，顾战重重舒了口气。他看向皇帝，郑重地拱手。 “还请皇上同意微臣的请求，微臣一定尽心竭力医治圣女。” 眼看皇帝眉头紧蹙仍旧不愿同意的模样，顾姒咬牙又追加了一个条件。 “三日！臣女保证在三日之内找出圣女中毒的原因。” 皇帝眼睛瞬间眯起，“若是不能呢？” 顾姒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攥紧成拳，艰难又内疚地说道：“若是不能，臣女，臣女……” “顾小姐若是不能成功找出圣女中毒的缘由，臣愿接圣女入府医治。”沉稳有力的男声自身边传来，引得所有人同时侧目。 顾姒怔怔地看着殷景熙，心里又酸又胀。 “世子殿下……” 殷景熙淡淡地看了顾姒一眼，好似只是随意一瞥，随后将目光定格在皇帝身上。 “暖玉床自从母妃仙逝之后就被封存起来，就算圣女需要，也得先派人搬出来仔细收拾一番。既如此，不如就先让圣女在崇武将军府再住三日。” 其实那暖玉床一直好好停放在府内，每日都有人定时打扫，一粒灰尘都不敢留下。 殷景熙这般说，无非是给顾姒找个让皇帝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听到这，皇帝与宋天睿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那朕就网开一面，给你这个机会。” 他盯着顾姒，语气之中充满了警告。 “但若是三日之内你没能找出圣女中毒的缘由……” 顾姒叩首，“那就但凭皇上处罚。” 皇帝眼露精光，当即拍着椅子扶手下令，“沈公公，立刻传朕旨意，让陈太医、王太医、黄太医三人留守崇武将军府全力医治圣女，确保圣女三日后能够动身前往永昌王府。” 第742章 回忆 从皇宫出来，顾姒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寒风一吹，整个人止不住地哆嗦。 顾战担忧地看着她，“昭昭没事？” 顾姒摇头，抬手揉了揉额角。 “我没事。” “昭昭冒险让圣女留在咱们府上，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顾姒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陈太医医术高明得很，有他在，一定能很快查出圣女究竟中了什么毒。我让她留在将军府，也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以便查出真相。” 顾战颔首，“说的也是。罢了，情况紧急，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得好。” “等等。” 顾姒避开顾战拉她上车的手，回头看了一眼永昌王府马车所在的方向。 只见殷景熙此刻正拧着眉头低声与陈太医说着什么，而陈太医则是频频点头。 “今日多亏了世子殿下解围，才让皇上松口，我先去和世子殿下道个谢。” 顾战也把目光投向殷景熙，眼中透出内疚之色。 “的确是该道谢，此事是我们连累了世子。” 正说着，殷景熙结束了与陈太医的谈话，朝他们父女二人看了过来。 片刻之后，顾姒站在殷景熙跟前，艰难地抿了下唇瓣。 “世子……” 殷景熙曲起手指在她的额角上轻轻一敲，低声道：“错了。” “嗯？” “你之前说过，没人的时候该叫我什么？” 顾姒捂着额角，心跳却是止不住越蹦越快。 “殷哥哥。” 殷景熙瞧着顾姒此刻仍旧有些泛白的脸色，很是心疼。 “今日可吓到了？别慌，我已经叮嘱了陈太医，三日内一定查出圣女所中之毒。” 顾姒咽了口唾沫，“若是查不出呢？” 殷景熙浅浅一笑，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从容又自信的光晕之中。 “查得出。” 即便是查不出现在所中的毒，他也会让龙丽阿雅再中一种查得出的毒。 想借机害他的昭昭，还想入永昌王府的门。 做梦！ 顾姒错过了殷景熙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反而伸手轻轻揪了揪对方的衣袖。 “其实圣女的毒，我大概有所猜测。” “嗯！？” “不过要想解毒，我还得找个人帮忙。” …… 一个时辰后。 二人坐在了广聚轩的雅间之内。 顾姒一直顶着寒风站在窗边，焦急地看着街上往来的车辆，而她的思绪却是已经飘散不知去了何方。 就在刚才皇帝提出要让龙丽阿雅搬进永昌王府，利用暖玉床抵抗寒毒的时候，顾姒倏然一下回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龙丽阿雅入京都之后便去了东宫，成了太子的宠妃。其中更有一段时日恩宠太盛，把太子妃都给压倒了下去。 而顾姒分明记得，龙丽阿雅在东宫里也中了一次毒。而那次中毒正是在太子妃的寝宫里，当时也只有龙丽阿雅与太子妃二人在场。 太子妃成了嫌犯，无论如何解释都得不到太子的信任，差点没因此丢了位分。而太子救人心切，更是不知轻重地求到了殷景熙的跟前，请求对方把瑞王妃的暖玉床借给他救治龙丽阿雅。 当然，殷景熙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太子的请求，二人甚至一度闹得很不愉快。 第743章 请求（1） 就在太子妃走投无路之时，宋天睿的儿媳叶书兰却是站了出来，说是能找人帮忙解龙丽阿雅所中之毒。 原来叶书兰与太子妃竟是手帕交，而叶书兰的母家有一远房的表妹，年纪轻轻便皈依了佛门，更是练就了一身的好医术。 在这位远房表妹的诊断之下，龙丽阿雅的毒果然得以解除，太子妃也保住了地位。 只可惜叶书兰的自作主张却是遭到了宋泽成的恶语相向。 宋天睿与宋泽成父子二人暗中支持的是五皇子殷琉焕，若是能看到龙丽阿雅死在太子府上，便可顺势参太子一本。 谁知叶书兰却在这个时候搅了局。 也正是因为此事，原本就因为妙娘子而感情不和的二人更是彻底的离心离德。 而根据叶氏表妹后来的诊断，确定龙丽阿雅所中的毒根本就不是太子妃所下，而是她自己给自己所下。 理由便是想利用苦肉计争宠，顺便嫁祸太子妃。 叶书兰将此事告知了好友太子妃，让她拿着证据去揭露龙丽阿雅的真面目。 只可惜当时太子一心袒护龙丽阿雅，非但不惩处她，反而更加无节制的宠幸。 心灰意冷的太子妃竟是被气的悬了梁，辛亏及时被人发现救了下来，否则便要一命呜呼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皇帝狠狠责罚了宠妾灭妻的太子，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 回忆至此，顾姒再次揉了揉额角。 紧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搭在她身上。 “窗口风大，进来坐。” 殷景熙握着顾姒冰凉的手，温柔却强势地把人牵回到了放有火盆的桌边。 顾姒叹了口气，接过殷景熙倒的热茶喝了一口。 “叶夫人怎么还不来。” “帖子已经送到了，再等等。” 顾姒与殷景熙在此等候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天睿的儿媳，宋泽成的正妻叶书兰。 正是顾姒已经推断出了龙丽阿雅这次中毒是在自导自演，之前才敢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保证三日内查出龙丽阿雅的中毒原因。 不过此事究竟是否能成，关键是在叶书兰。 只有她愿意引荐叶家表妹，顾姒才能翻盘，否则的话…… 正值焦急之际，雅间的房门终于被敲响。 顾姒猛然起身，差点把桌上盛满水的茶杯带倒。 “我来。” 殷景熙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 叶书兰收到的帖子是顾姒写的，故而全然没想到能在这看到殷景熙。 “世子？！” 见叶书兰面露警惕之色，殷景熙侧身亮出了屋内的顾姒。 “叶夫人！” 顾姒一边揉着撞疼的膝盖，一边向对方欠身。 叶书兰看到熟人，这才松了口气。但因为有外男在，她还是没有轻易入内。 “我收到顾小姐的帖子，说是有急事要找我。” 殷景熙眼观鼻鼻观心，顺势走了出去。 “你们先聊，我在隔壁雅间等候。” 等到他身影消失，叶书兰这才拧着眉头入内。 “不知是什么急事，竟让世子殿下与顾小姐一起等着我。” 第744章 请求（2） 瞧着叶书兰端庄大气的面容，顾姒选择了开门见山的方式。 “叶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北凉圣女来了我崇武将军府，并且中了毒。” “！？” 叶书兰并没有一惊一乍，只是瞳孔微微缩紧。 “可要紧？” “危在旦夕。” “那顾小姐急着要见我，又是为何？” 顾姒咬了下唇瓣，冒着暴露的风险道。 “是我几经打探，得知叶夫人有一远房的表妹医术高超，想请夫人替我引荐。” 此话一出，叶书兰的眼眸中果然透出戒备之色。 不等对方问话，顾姒便涨红着脸福身。 “此事关乎我崇武将军府全家的性命，还请叶夫人能帮我一把。” 叶书兰垂眸看着顾姒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颊和脖颈，沉默了许久。而这期间顾姒则是咬牙半蹲着没起身，可见心诚。 过了好半晌，就在顾姒以为叶书兰不会同意自己的请求时，却见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自己的胳膊。 “顾小姐请起。” 顾姒起身，额角还带着薄汗。 “叶夫人？” 叶书兰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之前不问缘由地帮过我一次，我就当还你一个人情。” 听闻此话，顾姒原本灰败的眸中再次放出光来，同时又有些羞愧。 她之前故意把妙娘子给宋泽成下毒的事情告诉叶书兰，不仅仅是为了帮她，也是为了借她的手除掉妙娘子。 “多谢叶夫人！” 叶书兰抬手将她打断，“不过我这位表妹行踪飘忽不定，时常入山采药，未见得就在皈依的尼姑庵中老实坐着。能不能找到人，还要看你自己的运气。” 顾姒喉头滚动，再次福身。 “无论如何，多谢叶夫人了！” 得到叶书兰给的地址，顾姒立刻叫来盛歌，让她带着叶书兰的亲笔信前去接人。 而就在叶书兰离开之后，留在隔壁屋内的殷景熙也走了出来。 “虽然叶书兰同意帮你，但总归还是有风险。陈太医那边，我会让他按计划行事。若是实在查不出龙丽阿雅中了什么毒，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顾姒先是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却又突然愣住。 “中毒。” “嗯？” 顾姒伸手抓住殷景熙的胳膊，脑海中灵光一闪。 “中毒，她中的是毒啊。” 殷景熙不解地看着她，柔声问道。 “昭昭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顾姒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中豁然开朗。 “圣女是因为中了毒，所以才引得皇上要惩戒我们崇武将军府。但如果不是中毒呢？” 她猛然抬头看向殷景熙，眸光熠熠。 接收到顾姒的暗示，殷景熙也不由得一怔。 “昭昭真聪明！” …… 回到崇武将军府，已经临近深夜。 龙丽阿雅在三位太医的轮番诊治后，病情终于稳定了血多，也不再咳血了。 顾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觅云院，秋水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圣女如何了？” 秋水红着眼睛道：“喝了药睡下了，看着没什么事。” 顾姒颔首，随即又点了点秋水的脑袋。 “那你哭什么？怕她死了啊？” 第745章 封院 秋水吸了吸鼻子，“奴婢哪里是哭她，奴婢是担心小姐您。刚才宫里来了好些侍卫，把府里的人都盘问了一遍，连将军和夫人都没漏过。” 听闻此话，顾姒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猩红。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体内呼之欲出的戾气。 “无妨，让他们查。” 由于龙丽阿雅住了顾姒的房间，顾姒只能暂时搬到了空闲的厢房去住。好在东西和丫鬟婆子们都是现成的，倒是没耽误太多时间。 秋水替顾姒铺了床，又加了一个汤婆子进去。 “这两日气温骤降，小姐今日又穿着湿衣裳奔波了一整日，千万别受了寒。” 听到这话，顾姒再次抬手揉了揉额角。 还真让秋水说着了，她今日几次三番让冷汗湿了里衣，被风这么一吹，果真有些头疼。 第二日清早起来，顾姒的嗓子便哑了。 “秋水。” “小姐，你的声音。” 顾姒一边清嗓子一边摆手，“先去请陈太医过来给我把把脉，再去通知映蓉院和泽轩院那边，让他们没事别来觅云院了，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便是。” 然而云傲雪听说顾姒受了凉，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昭昭没事？” 看着云傲雪抚着大肚子进屋，顾姒忙放下药碗。 “娘亲怎么来了？” “你还说呢，昨日受了寒怎么也不说，还让我们别过来。” 眼看云傲雪走近，顾姒却是连忙转头避开。 “娘亲躲远些，别被我染上了。” 云傲雪见她这般懂事，又急又心疼。 顾姒不满地看了秋水一眼，“不是让你封了院子吗？怎么还是让娘亲进来了？” 云傲雪忙道：“秋水拦过了，是我非要进来看你。” “娘亲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昭昭。” 顾姒抬头看向云傲雪，神情是说不出的严肃与郑重。 “距离查出圣女病因还有两日，娘亲若是不放心，就仔细把府里的人都审问一遍。至于觅云院这边，交给我处理。两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女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以云傲雪的妥协结束。 “好，那昭昭也要注意身子。” 送走了云傲雪，顾姒再次下令封院。 觅云院的大门外增添了足足十个护卫把守，只能进不能出。 一时间院内人心惶惶，有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傍晚时分，顾姒来到了龙丽阿雅的床前。此时她刚喝过药，难得保持了清醒。 “圣女感觉如何了？” 龙丽阿雅闻言抬眸，看见的便是顾姒略显惨白且疲惫的面容。她缓缓勾唇，阴阳怪气道。 “托顾小姐的福，今日只吐了一次血，死不了。” 顾姒颔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挑衅。 “圣女放心，你死不了，我也不会让你死。”她一边坐下一边替对方捏了捏被角，“至少，不会让你死在我崇武将军府。” 龙丽阿雅眼眸一冷，“既然不想让我死在这，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永昌王府？只有暖玉床才能缓解我的病情。” 顾姒闻言转头看了眼屋内同时燃烧的八个火盆，“怎么，这暖如盛夏的将军府，圣女不满意？” 第746章 临近 “哼。” 一声轻哼，龙丽阿雅并不接话。 顾姒也懒得与她争执，干脆闭了眼静静坐着。 龙丽阿雅打量着顾姒精致明媚的五官，心中嫉妒又恼恨。 “听说，你承诺了皇上，三日之内必定找出我中毒的缘由。若是做不到，就亲自送我去永昌王府？可是真的？” 顾姒也不睁眼，只是嗓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可找到线索了？” “还在查。” 龙丽阿雅笑得更得意了些，“连你们的太医都查不出我中的什么毒，你能办到？” “圣女精神不错，看来这八个火盆还是有用。” “你。” 龙丽阿雅在顾姒那碰了钉子，先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又阴阳怪气道。 “愿天神保佑你。”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陈太医带着黄太医与王太医再次现身。 “顾小姐，圣女，该诊脉了。” 顾姒悠然睁眼，把靠近龙丽阿雅的位置让了出来。 又是一番繁琐的诊治，三位太医频频叹气。 “太奇怪了，明明已经用了药，怎么症状还是压不下去。” “是啊，我瞧着圣女的脉象，倒是比昨日更诡异了些。” 正说着，龙丽阿雅当着四人的面再次吐了口血。然而这次几位太医忙着给她医治的时候，顾姒却是全程冷眼想看，全然没有了第一日的紧张。 翌日，龙丽阿雅的病情突然加重，即便是屋子里放了八个火盆，依旧缩在床上抖个不停。 顾姒由秋水扶着去看了一眼，又命人给她加了两个火盆。 陈太医与另外两位太医进门的时候，立刻被屋内的热气熏出一头的热汗。 “这也太热了，真是比盛夏里还热。” 顾姒对他们点了点头，“几位大人辛苦了。” 陈太医瞧着顾姒额角的汗水叹了口气，“顾小姐回屋休息着，别把自己累坏了。” 这两日只要一有空，顾姒就来龙丽阿雅的床边守着，尽是比他们这些太医更辛苦一些。 “陈太医可查出圣女所中的是什么毒？” “暂时还没有头绪。” 另外两位太医也跟着摇头，“这毒太诡异了。” “恕老朽直言，圣女的情况反复无常，顾小姐要做好打算。” 顾姒点头，“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实在不行，只能把圣女送去永昌王府。”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注视着龙丽阿雅。且见对方虽然闭着眼，但睫毛却快速地颤动了几下。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三日午时，龙丽阿雅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眼看还有半日就到了与皇帝承诺的期限，顾战急得团团转。 “还是没有找出来吗？” 云傲雪和顾戎都面色凝重。 “府中的人都查过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并没有找到线索。” 顾战为人刚正，是整个弘明国的战神；云傲雪平日里对待府里的下人向来也是温和的，府中的人都是忠心耿耿。 即便是出了这档子事，也没人因为恐惧而逃走，反而都十分相信顾战。 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们，顾战重重地抹了把脸。 “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是我们府里的人做的，一定是圣女自己在捣鬼！” 正说着，管家急匆匆赶了过来。 “将军，夫人，好消息！盛歌姑娘把神医请回来了！” 第747章 净尘 觅云院内，顾姒亲自接待了净尘师太，也就是叶书兰远方的表妹。 摸着龙丽阿雅的脉搏，净尘师太眉头紧紧蹙着就没松开过。 一旁的陈太医静静坐着等结果，黄太医与王太医虽然嘴里不说，但面上还是流露出几分不满。 他们可都是宫里一等一的太医，皇上都派了他们过来问诊了，顾姒还去外面找别人来瞧病，俨然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不过顾姒却没时间关注他们，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净尘师太身上。 “师太？” 净尘搭着龙丽阿雅的脉搏，徐徐开口。 “是寒毒。” 听她这么说，黄太医终于沉不住气轻轻地哼了一声。 “都抖成这样了，自然是寒毒。除了这个，师太就能诊出些别的？” 净尘师太对于黄太医的阴阳怪气置若罔闻，只问道：“烦问几位大人，可曾记录过圣女每次寒症发作的时间？” 这次不用黄太医开口，顾姒就先一步解答道。 “除了第一日中毒的时候吐了血外，之后的两天都是午时时分发作，大约两刻钟之后便能止住。” “怎么止住的？扎针？” “不一定。”顾姒说着先是看了三位太医一眼，这才徐徐道，“第一日是陈太医给圣女用了针，第二日是黄太医用了推拿的手法。两位大人医术高明，都是只用了两刻钟便止住了圣女的寒症。” 因为受了寒，顾姒原本清浅的嗓音此刻略带了些沙哑，但配合着缓慢从容的语速，却出奇地令人冷静。 说完这句话后，黄太医和王太医明显愣了一下。 之前他们只顾着救治龙丽阿雅，却是没注意到这其中的细节。每次都是午时发作寒症，两刻钟中止，这也太巧了些。 与此同时，净尘师太也察觉到指腹之下的脉搏跳动在加快，但躺在床上的人却是没有睁眼。她垂下了眼眸，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顾姒命人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净尘师太的旁边。 “师太来的正是时候，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圣女的寒症也该发作了。咱们要不静静地等一等。” 除了躺在床上的龙丽阿雅闭着眼意外，屋内剩下的五人都没开口，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静。 等了不到一刻钟，龙丽阿雅果然又打起了寒战。 “冷！我好冷！” 看到她发作，三位太医同时涌了上来。一时间搭脉的，看面色的，准备扎针的，各司其职。 净尘师太没慌着插手治疗，而是静静地观察着龙丽阿雅的神色变化。 只见对方寒症发作的时候嘴唇变成了乌青色，体温骤然下降的厉害，就连屋内十个火盆子的热度都镇不住体内的寒气。 就像是有道结界单独将龙丽阿雅隔绝开来，把她扔进了冬日里的湖水中一般。 “冷啊，我冷。”龙丽阿雅骤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顾姒的手腕，那双灰蓝色的瞳孔透出幽怨的火光，“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说完这话，龙丽阿雅脱力地晕倒在了床上。 第748章 看穿 面对龙丽阿雅的质问，顾姒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一下，心态极好。 黄太医与王太医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之中，只有陈太医神色依旧。 “圣女晕过去了，准备用针。” 他是三位太医中资历最老的，他一开口，黄太医与王太医都收起了别的心思，专心辅助他行针。 果真如同顾姒先前所言，就在陈太医行针两刻钟后，龙丽阿雅就停止了颤抖。体温也缓慢地回升，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看到这里，净尘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 “阿弥陀佛。顾施主，可否单独一叙？” 顾姒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立刻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太请。” 二人暂时离开里屋，来到了顾姒为净尘师太准备的厢房之内。 净尘不是扭捏之人，关门之后直接问道。 “顾施主对圣女所中之毒可有想法？” 顾姒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这毒很是稀奇，并非我弘明国所产。且下毒之人对此毒甚是了解，每次用量都很精确，既能导致出现寒症，又能保证不危及性命。” 听的此话，净尘师太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既然顾施主都看出来了，为何不拆穿？” “没证据。” 顾姒说的是实话，尽管她知道这次中毒事件是龙丽阿雅自导自演，但她却没有确实的证据。这也是她需要净尘师太帮忙的原因。 “师太可有办法解毒？” 净尘沉吟了片刻，谨慎地开口。 “可以一试，不过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 “至少一整日。” 顾姒沉思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后点头。 “可以。” 净尘却是挑起眉梢，“可贫尼听你的女侍卫说，你们只有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是找不出圣女所中之毒的起源，便要把人交出去。据我所知，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顾姒舒了口气，“时间的事情我来保证，只请师太务必在一日内把解药研制出来。” 净尘师太没点头，只淡淡说道。 “让我解毒，可以。但你们在朝堂中的纷争，贫尼却是不想参与的。” 这话说得直白，净尘只负责救人，但要让她出面指证龙丽阿雅所中之毒是自己下的，不行。 顾姒没有犹豫，十分爽快地答应。 “当然。师太乃是出家之人，不该被这些凡尘之事所扰了清静。” 她能够有幸把净尘找回来，已经是很幸运了。叶书兰帮她不过是为了还人情，她也没指望对方能像上一世帮助太子妃那般帮她。 只要能拿到解药，剩下的事情她与殷景熙便能解决。 与净尘师太简短的对话之后，顾姒立刻拍秋水去请了陈太医。两人单独相聚，陈太医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顾小姐可想清楚了，吃了这药，可是要受罪的。” 看着放在桌面上的红色瓷瓶，顾姒眼神冷了冷。 “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不让带人得逞。” 陈太医叹气，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顾姒。 “世子殿下连同解药一并交给了老夫，顾小姐不必担心。” 白净细嫩的手指捏着红彤彤的药丸，顾姒从容一笑。 “世子殿下准备的东西，我怎么会担心。只是之后的事情，就要请陈太医多费心了。” 第749章 接人 酉时。 随着天色暗沉下来，顾战与云傲雪因为净尘师太的到来而燃起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 陈太医三人花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查出缘由，净尘师太才来了半日，又怎么可能查的清呢？ “将军，夫人！不好了！沈公公带着宫里的侍卫来接圣女了。” 管家的一句话，更是让众人的人落到了谷底。 顾戎咽了口唾沫，不禁有些慌乱。 “怎么办？昭昭还在和净尘师太商议如何救治圣女。” 顾战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一下顾戎的背心。 “照顾好你娘亲，我出去拦一拦。” 沈公公刚到觅云院的门口，就被顾战带人给截住。 “沈公公。” “顾将军，根据之前顾小姐与皇上达成的约定，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不知圣女的病情可有好转？” 好转？ 顾战心头发苦，这几日为了给圣女吊命，云傲雪打开库房拿了不少顶级的药材出来。陈太医等人更是轮流守着，生怕一个不注意人就没了。 然而即便如此，龙丽阿雅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 瞧着顾战难看的脸色，沈公公便猜到了结果。 “既然圣女的身体没有好转，那按照约定，咱家就该把人带去永昌王府了。皇上也还等着将军与顾小姐进宫复命呢。” 一想到殷景熙当日替他们争取机会时的模样，顾战下意识拒绝道。 “圣女刚刚用过药，此时已经睡了，不如等圣女醒了再行挪动。” 沈公公是个人精，如何能看不出顾战拖延时间的想法。 “哎，咱家也知道顾将军为难，但皇命难为，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此话一出，身后随行的侍卫齐齐上前一步。 顾战牙齿咬得嘎嘣响，垂在两侧的手也攥紧成拳。 “人可以带走，不过小女自从宫里回来之后就患上了风寒，只怕是不能入宫复命。” 沈公公刚想开口，就听顾战补充道。 “此事乃是我治下无方才引发的，理应由我来承担责任。我随沈公公入宫向皇上请罪。” 这便是要把顾姒摘出去，自己来顶罪了。 沈公公看着爱女心切的顾战，也是一阵唏嘘。 “这，可是皇上下令要见顾小姐。” “昭昭身体不适，我替她去向皇上请罪。”一道清浅的嗓音传来，原来是云傲雪扶着大肚子走了出来，“有什么话，我替她回答也是一样的。” 同时顾戎也一脸气恼地开口，“还是我去。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当日若是我坚持陪着昭昭接待圣女，也不能让她独自一人被冤枉。” 瞧着这脾气火爆的一家三口，沈公公甚是头疼。 “顾将军，您看这……咱家也是奉命而来，您又何必为难咱家。” 顾战却是自鼻息间哼出一声浓浓的不满。 “沈公公要带圣女走，那就请便。” 沈公公的视线越过这三人，落在了上了锁的院门上。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冲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 “去，请圣女出府。” 话音一落，侍卫们抽出腰间的长剑，准备暴力破门。 然而就在此时，院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750章 染病 “且慢！” 一名蒙着面的男子骤然出现在觅云院的门口，沉声呵斥了准备硬闯的侍卫。 瞧见有蒙面人出现，侍卫们瞬间戒备起来。 “什么人！？” “摘下面罩！” 顾战与顾戎同时闪身挡在了前面，而云傲雪即便是挺着大肚子，还是下意识把沈公公拽到身边来护着。 虽说刚才他们还站在对立面，但在面对不明外敌时，那种保护弱小的天性是顾家人骨子里抹不去的。 沈公公在短暂的懵怔之后回过神来，看着顾战和顾戎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 “别激动，是我。” 蒙面男子抬手拉下了面罩，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容。 “陈太医！？” 顾战惊奇地瞪大眼，沈公公也震惊地从他身后绕了出来。 “陈太医，你怎么把脸蒙上了？圣女呢？她情况如何？” “站住！” 不等沈公公走近，陈太医却是厉声呵斥。他额头上满是汗水，眼底浮动着慌乱与紧张。 沈公公心脏咯噔一跳，有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陈太医，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圣女她……” “圣女没事。” 不等外面的人松一口气，却听陈太医给了一个更加令人心惊的消息，“不过顾小姐和黄太医还有王太医都被传染了。如今情况紧急，老夫怀疑圣女根本就不是中毒，而是得了某种烈性的传染病！” “什么！？” “传染病！？” “昭昭也被染上病了？” 一时间觅云院门口鸡飞狗跳，陈太医差点没被众人给掀翻了。 顾战上前一步抓住陈太医的手腕追问，“昭昭怎么样？她怎么了！？” 陈太医手腕处传来剧痛，但他却忍耐着回答。 “顾小姐也出现了发寒的症状，前两日顾小姐从宫里回来就说自己头疼难受，想必那个时候就被圣女染上了。” “从宫里回来就觉得头疼，那岂不是入宫前就！”沈公公如遭雷击，差点没就此晕过去，他踉跄两步冲上去抓住陈太医，神色癫狂，“陈太医，你当真能确认这是传染病，不是中毒？” 陈太医叹气，“若是中毒，为何顾小姐与黄太医与王太医也相继出现了症状？” 沈公公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完了！顾小姐可是面过圣的，她若是染上了……” 沈公公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想到。 云傲雪眼前一花，作势就要晕倒，顾戎赶紧将她扶住。 “娘亲，你没事！？” 顾战脸色黑如锅底，一边命令顾戎把云傲雪带回映蓉院，一边推开陈太医就要往觅云院里闯。 “顾将军，你不能进去！” “让开！” 顾战壮如蛮牛，哪里是瘦小的陈太医能够抵挡的。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沈公公沉声下令。 “来人，快拦下顾将军！” 禁军侍卫得到命令，立刻汇聚成人墙挡在了顾战面前。 顾战去路被挡，杀气腾腾地转身瞪向沈公公。 “你想干什么？让他们都闪开！” 沈公公由陈太医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气喘吁吁道。 “顾将军你冷静一点，如今院内有传染病，你若是进去，怕是也要被染上。” “那又如何！？”顾战咆哮，“我的昭昭还在里面，难不成让我看着她受罪？” 第751章 字条 说到这，云傲雪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昭昭，娘的昭昭。” 眼看顾战与云傲雪都这般难过，陈太医松开沈公公的手，快步走到云傲雪的身边。 “夫人您快劝劝顾将军，让他不要冲动。” 说话间，他隐晦地将一张字条塞到了对方的掌中，同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夫人别担心，这是顾小姐和世子的计划。” 云傲雪抽泣声有一瞬间的停顿，紧接着她攥紧了字条捧住了肚子。 “哎呀！” 她这么一叫，可把顾戎和顾战吓得变了脸色。 “娘亲？” “阿云！” 顾战与顾戎父子二人冲上来扶住云傲雪，神色紧张。 “阿云你怎么样？可是肚子疼？大夫呢，陈大夫，你快给我夫人看看！” 云傲雪一把抓住顾战的手腕，借着他背对沈公公的角度低声说了一个字。 “走！” 此话说得又急又快，若不是夫妻默契十足，顾战怕是要错过了。 不等沈公公等人回神，顾战已经一把将云傲雪打横抱起。他面色焦灼，眼珠子里都要喷出火来。 “臭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你娘回映蓉院！” 顾戎顺势点头，“是！” 原本前一秒心急火燎要闯门的顾战下一秒就带着妻儿消失了，沈公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太医却是抓紧机会道：“沈公公，如今这圣女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还没查出来，若是贸然挪动的话，只怕会有更多的人被染上。依下官建议，应该暂时封锁觅云院，待到病情明朗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沈公公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陈太医所言极是，兹事体大，咱家得立刻回宫禀报皇上。” 陈太医瞧着对方步履匆匆的背影，朝皇宫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下官也是无奈之举，还请皇上恕罪。” 与此同时，回到映蓉院的云傲雪一改之前病病歪歪的样子，把藏在袖子里的字条拿了出来。 “是昭昭的字。” 字条写的很简单，只告诉家人自己并没有得病，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无奈之举，还请顾战与云傲雪等人不要担心。 还说净尘师太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明日此时，圣女的毒便可解开。在此期间希望顾战能够尽量拖住宫里的人，不让他们进觅云院。 看完字条，三人都重重舒了口气。 云傲雪擦了擦眼角，“吓死我了，我还真的以为昭昭生病了。” 顾战把字条交给顾戎，让她拿去烛火上烧掉。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去见昭昭！” 云傲雪一把将他拉住，“不能去！人多眼杂，觅云院里除了圣女之外还有三名太医，除了陈太医外，另外两人未必会站在我们这边。昭昭好不容易想了办法封锁了院门，你这一去，岂不是坏了昭昭计划。” “世子！我可以去找景熙！” “也不行！”云傲雪再次阻止，“昭昭与世子的计划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再无旁人知晓。你此时去见世子，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其中有诈。况且景熙这孩子做事向来缜密，有他参与，计划定能顺利完成。” 第752章 生病 觅云院。 龙丽阿雅被院子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吵闹声惊醒。她算了算时辰，伸手从内衫之中掏出一条项链，项链的底部坠着一只小巧的玉葫芦。 龙丽阿雅小心翼翼将玉葫芦从中间掰开，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 这便是解除她寒毒的解药。 早在三日前来到崇武将军府时，她便已经服下了北凉国皇室独有的毒药——凌水寒。 此毒能够引发寒症，却又不至于立刻要人性命。 而龙丽阿雅为了延缓解毒的过程，便把解药制成了小药丸藏在玉葫芦里，每日服用一小粒，连续服用半个月便可彻底痊愈。而她每日午时身体止不住发抖并且咳出的鲜血，便是将体内寒毒排除体外的过程。 看着掌心之中小小的药丸，龙丽阿雅并没有慌着服用，而是等待着时机。 片刻之后，觅云院外的吵闹声渐消，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主屋。龙丽阿雅看准时机吞下了掌心处的药丸，即刻便感觉体内如同有火在燃烧。 陈太医推门而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龙丽阿雅缩在床上颤抖着身躯，艰难地朝他伸手。 “冷，我好冷！陈，陈太医，救我，舅舅我……” 陈太医眯了眯眼，如同往常一样上前握住了她的脉搏。 “圣女脉象混乱，一日之间竟是连续发作了两次寒症，看来病情是越发严重了。” 龙丽阿雅张了张嘴，气若游丝道：“这里太冷，我想去更暖和的地方。”说罢这话，她便转头看向门外，期待着下一秒便有宫里的人来接她前往永昌王府一般。 然而陈太医把着她脉象的手指却是突然加重了力道，疼痛让龙丽阿雅回神。 “圣女只怕是暂时走不了了。” 龙丽阿雅神情一冷，颤抖着唇瓣反问。 “什么意思？” 陈太医抬手把挂在脖子上的面罩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口鼻。 “经过我等仔细检查，确定了圣女并非中了毒，而是患上了一种古怪的传染病。” “什么！？” “为了保证圣女能够顺利康复，也为了不让这病传出去，接下来的日子，圣女还需继续留在崇武将军府。” 陈太医的话如晴天霹雳，瞬间把龙丽阿雅给炸晕了。她咬着牙撑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 “我没有生病，我是中了毒！是顾姒给我下了毒！” 陈太医身子微微后仰几分，似乎是有些忌惮她把病传给自己。 “不，圣女的确是生病了。不仅你病了，还把这病染给了顾小姐、黄太医和王太医。如今整个觅云院除了我之外，凡是与圣女有过密切接触的人都生病了。可见圣女的病古怪又危险。” “顾姒病了？黄太医和王太医也……”龙丽阿雅懵怔了好一会，直到被胸腔中剧烈的疼痛唤回了神智，“不，不可能！我没病，顾姒怎么会……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一滩污血洒在了床上。 陈太医第一次没有忙着给她扎针顺气，而是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来人，圣女弄脏了被子，给她换一床新的。” 第753章 烧了 陈太医话音刚落，便有丫鬟们推开房门鱼贯而入。 龙丽阿雅认出带头之人正是顾姒的贴身丫鬟秋水，只见她也蒙着面，指挥着其他人手脚麻利地撤了弄脏的被褥，又换上了新的。 “圣女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是，奴婢与侍卫就守在门口。” 看似正常的对话，却透出另一个信息，那就是龙丽阿雅被软禁了。 虽然她之前也因为中毒哪儿也去不了，但那是她自己装出来的，如今当真被人软禁，却是令龙丽阿雅心头发慌。 “等等！” 眼看秋水要走，她忙把人叫住。 “圣女还有什么吩咐？” 龙丽阿雅咽了口唾沫，满嘴都是血腥味。 “陈太医说，你家小姐也生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秋水深吸一口气，哀怨地看着她。 “小姐因为担心圣女，日日都来病床前坐着，却不想今日下午突然发起了寒症。” “不可能！”龙丽阿雅想都不想便饰扣否决，“我这病不传染！” “圣女怎知自己的病症不传染？难不成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秋水一句反问，成功让龙丽阿雅闭了嘴。 秋水继续半是陈述半是责备地说道：“不仅小姐染了病，连黄太医和王太医也病倒了。刚才外面的响动圣女想必也听到了，便是宫里的沈公公前来问话。” “沈公公！”龙丽阿雅眼睛一亮，“沈公公是来接我的，他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圣女还是好生歇着。沈公公得知圣女患了传染病，当即下令封了觅云院，不许任何人进出。” “可皇上明明说过，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出病根，就要带我去永昌王府。” “那是之前。”秋水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如今圣女浑身是毒，走到哪里就有可能把病症带到哪里。皇上如何还敢让圣女随意走动。圣女放心，虽然黄太医和王太医病倒了，但陈太医还在呢。他一定会找出圣女的病根，让所有人都痊愈的。” 龙丽阿雅咽了口唾沫，眼眸之中尽是不解与惶恐。 她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来演了这出戏，就是为了能够顺利住到永昌王府离去，再把脏水泼到顾姒头上。 如今好不容易让皇帝怀疑是顾姒下毒害她，怎么突然又变成生病了，还是传染病。 就在龙丽阿雅出神的时候，陈太医却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现在陈太医越发肯定，龙丽阿雅的毒就是她自己下的！ “行了，圣女需要休息。秋水，你先带着人出去。”陈太医打破了沉默，拍着手催促道，“哦对了，记得被血染过的被子不能再要了，直接拿火烧掉。还有从明日起，每日都要用酒擦拭圣女屋子里的陈设。” “是。” 直到陈太医与秋水等人全都退出了屋子，龙丽阿雅才堪堪回神。她咬着牙，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新被褥。 “传染？绝不可能！定是顾姒在捣鬼！” 然而不等她下床穿衣出门，一股浓浓的焦臭味就透过门窗飘了进来。 院子中央燃起了一堆火苗，秋水厉声指挥道。 “凡是圣女用过的东西都可能带毒，你们都给我烧仔细了！” 第754章 下药 龙丽阿雅站在门口瞧着那熊熊的燃烧的火焰，焦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令她一阵窒息。 同时感到窒息的，还有另外两件厢房中的黄太医和王太医。他们今日下午突然发病，出现了和圣女寒症发作时极其相似的症状。 此时陈太医推门进屋，便瞧见黄太医费力地撑起身子想要起身。 “黄大人！” 陈太医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扶住，这才避免了他从床榻上掉落在地的惨剧。 “黄大人真是要做什么？” 黄太医喘气，感觉胸口一阵阵发闷。 “外，外面在做什么？” 陈太医扫了眼窗外，淡淡道：“圣女刚才又吐血了，我怕那病随着血液传给别人，就让人把染了血的被子烧了。” 黄太医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 “你说，我是不是很快就要像圣女那般日日咳血了？” “不会的。”陈太医一边扶着他坐好一边耐心安抚，“我已经在与那位净尘师太抓紧研制减轻病症的药方，大家很快就能痊愈。” 黄太医和王太医之所以会出现症状，正是陈太医在饭食之中悄悄给他们下了药。 这药乃是殷景熙派人按照龙丽阿雅发病时的症状研制的，虽然会遭些罪，却不致命。为了让皇帝相信龙丽阿雅是真的得了传染病，而非中毒，殷景熙只能让陈太医给另外两位太医下了药。 只是他没想到顾姒为了追求逼真，竟是一早就把自己也算了进去。她每日准时准点去龙丽阿雅的床边守着，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她与龙丽阿雅有过密切接触。如今发病，也一定与龙丽阿雅有关。 想到这，陈太医无奈地叹了口气。 “会好的，很快就会好了。” …… 与此同时，沈公公终于叫急忙慌地返回了皇宫，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了皇帝。 “你说什么？圣女不是中毒，而是得了传染病！？” 沈公公心有余悸地点头，“陈太医派人关了院门，蒙着脸出来与奴才说的。如今顾小姐已经倒下了，黄太医和王太医也不好了。整个崇武将军府只有陈太医一人撑着，情势令人担忧啊！” 皇帝惊诧地长大最，手中的奏章“啪嗒”一声落在了桌案上。 “不是中毒，而是传染病？怎么会这样？” 如果只是两位太医生病，他还会忍不住怀疑是顾战在捣鬼，但连顾姒都病了，只怕这事做不得假。 而龙丽阿雅一旦确定是得了病，那他之前想要扣在顾战和顾姒头上的罪名就不统统不成立了。不仅如此，让龙丽阿雅入住永昌王府的计划也落了空。 “来人，即刻传内相入宫！” 宋天睿接到圣旨，顾不得天黑路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宫里。 “微臣参见皇上！” 看到宋天睿现身，皇帝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然而不等对方起身上前，一旁的沈公公就先招了招手。 登时戴着面罩的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更有当值的太医上前摸住了宋天睿的脉搏。 “皇上，这是何意啊！？” 即便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宋天睿，此刻也是被这阵仗给吓住了。 第755章 传染（1） 皇帝拧着眉没开口，一旁的沈公公沉声解释道。 “内相大人不必惊慌，这只是常规的检查。” 宋天睿仍旧不解，“检查？检查什么？” 沈公公看了皇帝一眼，见对方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才把之前在崇武将军府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对方。 “如今崇武将军府人人自危，生怕圣女身上的病传了出来。而前几日崇武将军入宫的时候还见过内相大人，为了稳妥起见，自今日起凡是觐见圣上的官员都得提前接受太医的检查。” 宋天睿整个人呆住，“你，你说什么？圣女得了传染病，还把病传给了顾姒和两位太医！？” “正是如此。” 宋天睿先是嗓子哑了哑，随即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龙丽阿雅给自己下毒的消息是他从殷琉焕口中得知的，虽然很震惊且始料未及，但他还是按照殷琉焕的指令给皇帝吹了耳边风。 谁知这刚把脏水泼到崇武将军府的门口，事情就翻转了。 龙丽阿雅居然不是中毒，而是生了病！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宋天睿深吸一口气，眯着眼去看沈公公。 “公公说得这样真实，可是亲眼所见？” 沈公公一噎，“当时陈太医已经命人封了院门，但他是亲口与我说的这些。难不成还能有假？” “哼，凡是并非亲眼所见，都要留个心眼。您说是，皇上？” 接触到宋天睿的眼神，皇帝心中咯噔一跳。 “内相的意思是……” “既然黄太医与王太医都病倒了，想来将军府里陈太医一人也忙不过来。还请皇上另外再派几位太医前去帮忙。” 皇帝沉默地思索着，虽然他对陈太医一百个放心，但崇武将军府的人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狡猾。若是他们暗中以另外两名太医的安全挟持逼迫陈太医，陈太医未必不会就范。 “内相说的不错，来人……”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一名小太监却匆匆奔入殿中。因为跑得太快，他脚下一滑竟是当众摔得人仰马翻。 “哎呀！” 皇帝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满地盯着所来之人。 “什么事如此惊慌？” 沈公公一看那小太监是自己带的人，忙上前训斥道。 “慌什么？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小太监顾不上害怕，起身之后直接跪在地上高喊。 “启禀皇上，容妃娘娘她不好了！” 皇帝一愣，“谁不好了？” “容妃娘娘，刚才奴才在外面当差，便有珍雪殿的宫女前来禀告，说容妃娘娘突发疾病，抽搐不止，还一直喊冷。” 此话一出，沈公公脸色骤变，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抽搐不止，还冷！？有没有咳血？” “咳血？这倒是暂时没听说。不过那宫女说容妃娘娘难受得都晕过去了，还请皇上救命。” 因着上次文雅公主的事情，容妃至今还在禁足期间。没有皇帝的诏令，太医也进不去珍雪殿。故而宫女只能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前来求救。 第756章 传染（2） 听完小太监的话，皇帝只觉得心跳加快，有些隐隐的不祥预感萦绕心头。 “容妃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皇上！” 又是一道急促的叫声自殿外传来，一名宫女疾步入殿，“噗通”一声跪下大哭。 “皇上，您救救公主。公主她快被三位教习嬷嬷折腾病了啊！” 皇帝拧眉看着对方，认出宫女乃是文雅公主的贴身侍女芷烟。 芷烟这般不懂礼数，可谓是犯了大忌。沈公公刚想开口训斥，却被皇帝抬手拦住。 “你说公主怎么了？” 芷烟眼眶通红，俨然在入宫的途中已经哭过一回了。 她往前跪行了两步，声泪俱下道：“皇上派去的三位教习嬷嬷没日没夜地折磨公主，把公主都折腾病了。” “病了？” 皇帝豁然起身，像是被“病”这个字刺激到了一般。 “怎么病的？什么症状？” 芷烟啜泣道：“公主前两日只是有些受寒，想请三位嬷嬷让她休息一下。谁知三位嬷嬷却认为公主是在撒谎，愣是不让公主休息。今日公主用完午膳之后突然晕倒了，奴婢吓坏了，忙叫大夫来把脉。却见公主裹着被子浑身发抖，一直说自己冷。” 说到这，芷烟再次磕头请求。 “还请皇上快派太医去救救公主！” 咚——！ 皇帝没有理会芷烟，而是两眼失神地跌坐回了龙椅上。 沈公公吓了一跳，忙上前关心道。 “皇上没事？” 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皇帝才缓过这口气。 “是病，是传染病。” 他转动眼珠，目光再次落在芷烟身上。随后他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急促地叫嚷道。 “拉下去！快把她拉下去！” 沈公公也猛然回神，尖着嗓子大喊。 “来人啊，把这个宫女带下去关起来！” 此话一出，守在殿外的侍卫立刻涌入。 芷烟还没回神，双手就被人擒住外拖拽。她仓皇地大喊道：“皇上？奴婢没有撒谎，求皇上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啊……” 事发突然，皇帝彻底懵了神。 这下宋天睿也再也说不出质疑的话，整颗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 “皇上别着急，要不，咱们还是先派几个太医去看看。” 沈公公也温声细语地劝解道：“是啊皇上，也许容妃娘娘和公主都只是受了风寒，并不是得了那种病。” 可皇帝却是不信。 “之前在珍雪殿的时候，容妃和文雅就坐在圣女的旁边。还有顾姒，她就跪在圣女的身侧。如今她们一个个的都病倒的，连给圣女看病的太医都病倒了，这不是传染病是什么！？” 只要一想到当时自己与龙丽阿雅坐在一处，皇帝就止不住手心冒汗，心头发虚。 看见皇帝竟然如此恐慌，宋天睿心下一沉。 “皇上，在太医诊断之前，咱们还无法确定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就是得了与圣女相同的病症，还请皇上派遣太医前去问诊。” 几经安抚，皇帝终于稳住了心神。 许是上了年纪，他头一回感觉如此怕死。 “沈公公，分别派两位太医前去给容妃和文雅诊病。”不等沈公公领命出门，他又补充道，“再派遣两支禁军侍卫去守着珍雪殿和公主府，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出！” 第757章 拒见 皇帝下令让禁军封了珍雪殿和公主府，这可吓坏了殷琉焕。他原本已经就寝，听闻消息后吓得立刻起身更衣。 然而等他急匆匆赶到皇宫时，却得到了皇帝不允觐见的命令。 “夜深了，五殿下还是请回。” 殷琉焕至今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急得满头大汗。 “沈公公，您就让我进去见见父皇。” 沈公公叹着气后退了半步，“不是老奴拦着殿下，只是皇上还在与内相大人商议政事。” 殷琉焕咬牙，焦灼地往前走了两步，试图从门缝中窥见两分殿内的情形。 然而就在这时，御书房的大门却是打开了。 皇帝与宋天睿先后出门，一眼就瞧见了守在外面的殷琉焕。 “父皇！” 一看到皇帝，殷琉焕就急着想上前。 然而皇帝却是下意识伸手掩住了口鼻，“站住！” 殷琉焕脚步猛地顿住，忐忑不安地看着对方。 “父皇，儿臣听闻父皇派人封了母妃的宫殿和文雅的公主府，不知她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被封府啊？” 虽然平日里他嫌弃文雅做事不稳妥，老是给自己惹事，但此刻也是心中焦急得很。 皇帝沉着脸没说话，只微微偏头给了宋天睿一个眼色。 后者连忙拱手，“皇上放心，微臣会跟五殿下解释清楚的。” 皇帝颔首，最后追加了一句。 “让他赶紧回去，没事别进宫了。” “是。” 瞧着皇帝要走，殷琉焕原本还想追上去，去被宋天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胳膊。 这次宋天睿没有忍耐，手上的劲使得很大。 殷琉焕抽了一口气，顺着对方的力道走到了一边。 “内相，你……” “五殿下真是消息灵通，一听到容妃娘娘被封宫，立刻就赶来了。” 殷琉焕蹙眉，“母妃本就在受罚，我如何能不担心？内相，父皇究竟为何要封锁珍雪殿？文雅不也是在受罚吗，这次她又做错了什么？” “错？” 宋天睿冷哼一声，“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怎么会错呢，错的都是别人。” 这下殷琉焕总算听出了对方的阴阳怪气，沉着脸追问道。 “内相此话何意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天睿被殷琉焕疑惑的目光看着，疲惫又无奈地抬手搓了搓脸。 “圣女没中毒。” 殷琉焕点头，“我知道，她是自己……” “她是患了病。” 宋天睿截下了殷琉焕后半句没来及出口的话。 “患病？怎么可能是患病？她是……她是故意给自己下了毒，以此拉崇武将军府下水。” 瞧着殷琉焕小心翼翼地样子，宋天睿只觉得十分滑稽。 “五殿下就这么肯定，圣女没有在撒谎？别忘了，她上次可是把文雅公主耍得团团转。” 殷琉焕心脏咯噔一跳，下意识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内相究竟想说什么？” “根据陈太医的描述，圣女其实根本没中毒，而是患了一种罕见的烈性传染病。如今崇武将军府的顾姒还有两位太医都染上了，就连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也不例外。” “什么！？我母妃她！” 殷琉焕大惊失色，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湿。 第758章 牺牲 听了宋天睿的描述，殷琉焕骇得满头大汗。 “怎，怎么可能呢。文雅她分明说她与圣女达成了协议……” 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宋天睿又不忍心。 “五殿下也别太忧心了，皇上太医派了太医前去医治。” 虽然这么说，但殷琉焕整个人还是慌了神，他想起刚才皇帝看他的时候那嫌弃又忌惮的眼神。 一旦圣女确定了是患了传染病，而容妃和文雅都染上了这种病，那连带着他也会变成众人怀疑和忌惮的对象。 到时候即便皇上不说，也没人再敢与他往来。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抓着宋天睿的手下意识愈发用力。 “内相，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宋天睿自己也有些慌，“我知道，只是如今情势不明朗。圣女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了解。” “可否安插个眼线去将军府？” “我想过了，可以到时可以。皇上为了防止病源外泄，一定会派禁军把守。到时候我们可以在禁军中动些手脚。” 殷琉焕眼睛一亮，“那便如此！” 然而宋天睿又道：“只是圣女是百病之源，就算了去了眼线，只怕也近不了她的身。况且如果当真她患了病，那咱们也要多多提防疏远才是。” “那究竟要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就这么干等着？” 一想到容妃和文雅还在自己的宫殿里受苦，殷琉焕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宋天睿舔了下干燥的唇瓣，目光幽幽地盯着对方。 “五殿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容妃娘娘与文雅阿公主当真患了病，你当如何？” 殷琉焕愣住，“我……自然是让太医治好她们！” “刚才沈公公说了，这病凶险得很，圣女自发病之日至今，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内相究竟想说什么？” 宋天睿看着殷琉焕的眼睛，将嗓音压到了极致。 “祸兮福所致，福兮祸所依。殿下有没有想过，这也许也是个机会。” 合作了这么多年，殷琉焕对于宋天睿的性格已经十分了解。一看对方的眼神，他就福至心灵。 “内相是想借机拉垮整个将军府？” “不错！” 宋天睿好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圣女在将军府发病，如今已经传给了三个人，再等两日，定会传给更多的人。如此口鼻相传，定会引发大规模的骚乱。为了防止事态失控，应当及时止损！” 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看得殷琉焕心惊肉跳。 “可我母妃和文雅也患了病。” “所以这才需要殿下坚定信念！” “不行！”殷琉焕在原地打了个转，暴躁地擒住了宋天睿的衣襟，“那可是我母妃和胞妹！你让我牺牲她们性命！？” 宋天睿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冷漠。 “母妃和胞妹又如何，殿下之前不是也同意让文雅公主远嫁北凉和亲了吗？北凉就是蛮荒之地，公主千金之躯，去了就是送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有什么区别？” “你疯了！”殷琉焕咆哮，“只要文雅听话懂事，和了亲也未见得就一定会死。但现在放弃她，就相当于我亲手杀了她。”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759章 请见（1） 宋天睿一边说话一边握住殷琉焕的手，将他的指节一根根掰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微臣真是看错你了。” 皇帝的儿子众多，宋天睿只所以选上殷琉焕，不仅仅是因为他聪明，更是因为在他在眼睛中看到了野心与狼性。 只是最近一年来，殷琉焕的时运的确是不怎么样，接连遭受了好几次大挫折，连王爷的封号都丢了。 “五皇子也瞧见了，皇上如今有多惶恐。若是你这个时候能够忍痛替君分忧的话，皇上说不定会再次予以重用。” 听完这些，殷琉焕彻底沉默了，之前眼底的惊慌逐渐褪去，最后沉淀为一潭死水。 “我想想。” 他抚平了宋天睿被自己揪得皱巴巴的衣襟，转身默默离开。 今晚注定无人安睡。 顾姒吃了药之后难受得紧，一整晚都在发抖。 秋水与盛歌二人全程守在她房中干着急。 “小姐，要不您还是把解药吃了。奴婢摸着您的身子都是冰凉冰凉的。” 顾姒牙齿打颤，眉头紧锁，却是别开脸不去看秋水手中的解药。 “不行，还不是时候。” 以皇帝谨慎的性格，一定会派人来检查。若是到时候自己的病情不够严重，只怕无法瞒天过海。 秋水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再这么下去，小姐身子怎么受得了。” 顾姒嘴唇发紫，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无妨。净尘师太说明日午时就能制出解药，熬到天亮就好了。” …… 对于顾姒和殷琉焕来说，天亮得很慢，每一秒都是折磨。然而对于缺乏休息的皇帝来说，天却亮得太快了。 他被沈公公叫醒的时候只觉得头晕脑胀，嗓子也干痒得很。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辰时已过。” 皇帝起身的动作微顿，“竟然都这么晚了。” 沈公公上前扶着他缓缓起身，顺带命人把上朝所需的龙袍拿过来。 “皇上昨晚睡得晚了些，故而今早才起得迟了。老奴已经命人将早膳摆好，皇上出去便能用。” 沈公公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自然是面面俱到。 皇帝面上刚露出满意之色，却又听对方说道。 “皇上，五殿下卯时就在殿外守着了，说是有要事想要求见皇上。老奴看他浑身的衣衫都被露珠浸湿了，问了才知五殿下竟是在宫里守了一整夜。” 穿衣的动作一顿，皇帝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他怎么还在宫里？不是让他滚回去了吗！？咳咳咳……” “皇上，皇上您没事？” 看皇帝突然咳得厉害，沈公公忙让人端了温水过来。 皇帝喝了水之后跌坐在龙床上，吓得脸色都白了。他甚至在怀疑自己之前接触过圣女，也被传上了怪病。 “你，出去告诉殷琉焕，让他立刻滚回府里去待着，别没事出来溜达！” 沈公公猜到了皇帝的想法，心中颇为唏嘘。 明明都是父亲与子女，但在得知顾姒患病的时候，顾战与云傲雪不顾危险想要闯入觅云院，而皇帝却是迫不及待地将要把自己的儿子往外推。 第760章 请见（2）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沈公公忙摇着头退了出去。 一看到沈公公现身，殷琉焕立刻迎了上来。 “沈公公，是不是父皇要召见我了？” 沈公公刻意与对方保持了一定距离，以免皇帝疑心。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早朝了，皇上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有什么事情，五殿下不如改日再说。” “改日？”殷琉焕急得瞪大了双眸，眼底因为熬了一整夜的血色一览无余，“我要说的都是非常紧急的事情，过了今日，不！过了这会儿就晚了！还请沈公公再帮我通禀通禀。”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激动地走上前去。 然而沈公公见状却是为难地后退两步，再次将距离拉开。 “五殿下冷静些，老奴知道您为了容妃娘娘和文雅公主的病情担忧，但皇上也是一整夜没有安睡了。还请五殿下体谅皇上的辛苦。” 殷琉焕注意到了沈公公后退的动作，心中登时凉了个彻底。 他想起昨晚皇帝见到他时下意识抬起衣袖掩鼻的动作，知道对方是怕他也和容妃与文雅公主一样患有怪病。 然而这样明显的嫌弃依旧让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再想到宋天睿给自己出的主意，殷琉焕更是嘴里发苦。 瞧着他失落的模样，沈公公无奈叹气。 “皇上待会儿就要上早朝了，这几日五殿下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在府里静候容妃与文雅公主痊愈的佳音。” 说罢这些，殿内传出皇帝的呼唤。 沈公公不敢耽搁，与殷琉焕见礼之后便转身告辞。 一番折腾，皇帝终于用完了早膳准备去上朝。然而当他走出宫殿大门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殷琉焕跪在道路中央。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登上轿辇的脚步一顿，豁然转过身来。 “你！？” 沈公公也是吓了一跳，全然没想到殷琉焕居然还守在外面。他深吸一口气迎上去，隔着两丈远的距离又停了下来。 “五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呀？老奴刚才不是与您讲了吗，皇上还要上早朝的。” 殷琉焕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目光灼燃地看向皇帝。 “关于圣女所患怪病的事情，儿臣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禀告。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还请父皇听儿臣把话说完。” “放肆！” 皇帝大怒，一边捂着口鼻一边指着殷琉焕骂道。 “给朕滚回去好生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府，更不许入宫！” 这样的诏令一下，相当于断了殷琉焕与外界的联系。况且只要皇帝一上早朝，容妃与文雅公主患病的事情就遮掩不住了，一定会有大臣上折子出谋划策。一旦自己的计划被人捷足先登地提出来，那他不仅失了先机，同样也保不住容妃和文雅的性命。 想到这，殷琉焕不顾皇帝犀利的目光，重重磕了个响头。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圣女的病十分凶险，已经传给了顾家小姐与两位太医，如果继续留在京，更有都有大肆传染的可能。儿臣建议应该立刻将患病之人集中起来送出京都，等到病愈之后再做打算。” 第761章 建议 在殷琉焕刚开口的时候，皇帝其实是气急败坏的。然而听到后面，他的火气却是被惊诧所取代。 等殷琉焕彻底说完了自己的建议，皇帝眼里的怒火更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地凝视。 “你是说，要把圣女与患病的顾姒还有两名太医都送出京都？”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补充道：“不仅是这些人，还有母妃与文雅。她们留在宫中太危险了，时刻都有威胁父皇的隐患存在。为了父皇的安全，儿臣建议将母妃与文雅也送出京都。待到病愈之时，儿臣会在第一时间将二人接回。” 皇帝听着这话，审视的意味更重。 “你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殷琉焕咽了口唾沫，“但这天下没有比父皇安全更重要的事了。儿臣相信母妃与文雅知道后都会理解的。” 父子二人对视了足足好一会儿，皇帝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哈哈哈，好！难得你有这份觉悟与孝心，朕便成全你。” 两刻钟后，禁军来到珍雪殿内，个个都用白色的面巾掩住了口鼻。 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听云听到响动出门一看，登时吓得变了脸色。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容妃娘娘的寝宫，岂容你们随意进出！” 面对听云的指责，带头的侍卫亮出自己的腰牌。 “奉皇上口谕，即日起护送容妃娘娘出宫静养。” “出宫？！” 听云以为自己听岔了，不禁揉了揉耳朵。 “这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太医，皇上怎么会让娘娘出宫静养，这是什么道理？” 侍卫首领却不理会，直接冲自己身后的手下勾了勾手指。 “我等只是奉命护送娘娘出宫，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等一概不知。来人，去请容妃娘娘出来。” “是！” 一声令下，五大三粗的侍卫们便要结伴往内殿里闯。 听云吓得脸色惨白，打横了双臂拦在门口。 “放肆！你们不能进去。” 然而她这等纤弱的身材在侍卫面前犹如螳臂当车，一把就被人反拧住了双手。 “娘娘，娘娘！” 听云的惨叫声将睡梦中的容妃惊醒，她迷迷糊糊睁眼，还没来及说话，就被连人带被子地裹了起来。 看到跟前的陌生男子，容妃吓得花容失色。 “你，你是什么人！？” “皇上念及娘娘身体欠安，特意在城外设置了静养的场所。属下是奉旨来送娘娘出宫的。” “什么！？” 容妃因为生病脑子馄饨一片，再加上这等惊吓，此时更是颤抖不已。 “等，等一下，本宫要见皇上。” 然而侍卫们却是根本不理会她的请求，将人裹住之后直接抬出了殿门。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在脸上，冻得容妃直接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正在遭受相同惊吓的还有文雅公主。 她一开始看到宫里的禁军侍卫入府，还以为是自己的宫女芷烟告了状，皇帝派人来抓三个嬷嬷回去受审了。 然而当她听闻了皇帝的口谕之后，却是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762章 出城 “出，出城静养？为什么？” “公主所患之病有些奇特，为了公主更快痊愈，皇上特意同意公主暂住在秋鸣宫。” 文雅脑袋昏沉，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侍卫见状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将面上的巾子捂得更严实了些。 “芷烟，本宫的芷烟在哪里？还有那三个嬷嬷呢？她们可是要回宫？” “公主放心，府上所有人都会暂时牵去秋鸣宫，容妃娘娘也会与您同行。” 文雅忍着寒冷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母妃也要去秋鸣宫？她也得了风寒？”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侍卫不再解答文雅的问题，直接派人把她带走。 然而还没出门，却见到消失了一整晚的芷烟神色仓皇地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 “芷烟？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芷烟跪在地上，惶恐地抱住了文雅的小腿。 “公主不好了！容妃娘娘也染上了这种病，现在皇上要把患病的人都赶出京都。公主快想想办法啊！” 此话一出，文雅身子瞬间僵住。她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侍卫，沉声质问道。 “赶出京都？不是让我们出去静养吗？” 不等侍卫回答，芷烟就哭着喊道。 “公主，您患的不是风寒，是圣女身上带来的怪病。这病无药可治，只能等死！” “！！！” 见芷烟一语道破天机，侍卫嘟囔着骂了一句脏话。 “来人，把这个宫女给我拖下去。” 他一发话，立刻就有人上前架住了芷烟的胳膊，强行把她从文雅身上摘了下来。 “公主，公主不能去啊，出了城就死定了，死定了……” 芷烟的声音随着身影渐渐远去，文雅吓得两股战战，下意识反手抱住了门梁。 “本宫哪儿也不去，本宫没病！” 侍卫拧眉，彻底失去了耐心。 “这是皇上的命令，公主是想抗旨吗？” 文雅原本就寒冷的身躯此刻如坠冰窖，她哆嗦着收紧了胳膊，恨不得与这门梁长在一处。 “本宫只是患了风寒，什么怪病，什么无药可治，你们在撒谎。本宫哪儿也不去！”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那侍卫就上前强行抓住了文雅的手腕，轻轻松松就将她拽了下来。 “公主恕罪，这都是皇上的命令。” 就在容妃与文雅公主被人强迫着送出京都城时，崇武将军府也被几十名禁军侍卫所包围。 顾战心焦得一夜没睡，刚合上眼就被管家的叫声惊醒。 “将军不好了，宫里来了好多侍卫，说是要将圣女和大小姐带走！” 顾战猛然睁眼翻身坐起，连外衫都没来得及穿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你说什么！？” 管家哭丧着脸道：“沈公公亲自带人来请圣女和大小姐，说是要送去城外静养。” “昭昭！” 顾战心头一梗，拔腿就往觅云院走。 看到他这般杀气腾腾地朝自己冲过来，沈公公甚是头疼。 因为圣女患病的事情，他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崇武将军府了，只是每一次带来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只怕以后顾战一看到自己，就会把自己与那报忧不报喜的乌鸦联系在一起。 第763章 旨意 “见过崇武将军。” 沈公公微微拱手见礼，却被顾战一把握住了手腕。 顾不得寒暄，他沉着嗓子问道。 “皇上要带走圣女？！” 沈公公叹了口气，“将军稍安勿躁。” “究竟如何！？” “将军也知道，圣女这病来的蹊跷又凶险，连宫里的容妃和文雅公主也病倒了。为了不让病继续扩散，皇上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还请将军放心，皇上会派遣太医随行，一旦圣女与顾小姐的病情痊愈，立刻就会有人送她们回来。” “昭昭她！” 顾战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差点下意识把真相说了出来。 沈公公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中救了出来，“皇上下令午时之前就必须送圣女出城，还劳烦顾将军带个路。” 顾战咬牙，身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成一块一块。 “不行！昭昭不能离开将军府！” 沈公公一惊，下意识低声呵斥。 “将军慎言！”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禁军们，确定没人听到顾战刚才的话才继续说道。 “这都是皇命，连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都被送走了，圣女与顾小姐也是躲不掉的。还请将军三思，不要冲动犯了错。” 顾战心里着急，却又不能暴露顾姒的计划，只能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圣女你们可以带走，但昭昭是我女儿，她有病，我会照顾她。” 沈公公抿唇，神色逐渐凝重。 看出对方神色有异，顾战心脏狂跳。 “怎么，公公还有什么没说？” “顾将军。”沈公公舔了下唇瓣，似乎是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为难，“因着圣女发病是在将军府，如今更是连顾小姐与两位太医都被传染了，故而为了尽量排除风险，皇上的意思是让顾将军连同顾夫人以及顾少爷一起出城。至于府里的其他下人，也会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 顾战听闻此话周身的气场猛然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面对这样的顾战，沈公公恍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随意都有被对方捏死在掌心的危险。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重复了一次。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请将军理解。” 顾战虽不善勾心斗角，但却并不是全然不知朝堂中的弯弯绕绕。他们一旦离京，只怕这崇武将军府立刻就会被封。至于那些家丁与下人们，更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皇帝为了杜绝所有的隐患，定会把他们全部处死。 想到这，顾战周身散发出的嗜血之气更浓了几分。他踱步上前，后槽牙搓得“咔咔”直响。 “皇上想让我们全家搬去哪里？” 沈公公默默吞了吞口水，“出城，去沁县，那边有许多空闲的庄子。” “那我府里的下人呢？他们既然与我们都有被传染的可能，为什么不与我们同行？” “这……”沈公公别开眼，“这都是皇上的安排，将军只需照办便是。” 顾战沉默了片刻，就在沈公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却哼笑出声。 “罢了，既然皇上怕微臣传染疾病，那微臣也不敢在京都久留。微臣即刻收拾行装，带着全家返回岑州军营！” 第764章 威胁 “将军！” 沈公公被顾战的话吓了一跳，这下他顾不得被染病的风险，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皇上的意思是让将军一家暂时出城避避风头，等到顾小姐病愈就能安然返回了。将军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顾战甩开对方的手，语气森冷。 “微臣带着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了。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臣自然是要走得越远越好。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岑州的军营最适合臣。” “将军您这……” “沈公公。” 不等沈公公把话说完，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打算了他与顾战的谈话。 二人回头，且见殷琉焕带着一对禁军侍卫大步而来。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那件衣衫，脸上蒙着白色的面巾子，眼眶之下的乌青色十分显眼。 瞧见殷琉焕现身，沈公公忙拱手。 “五殿下，您怎么来了？” 殷琉焕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到了顾战身上。 “父皇怕崇武将军府人多口杂，特意派我来协助一二。怎么，沈公公这是还没跟崇武将军传达父皇的口谕吗？” 对上殷琉焕阴沉的目光，顾战缓缓攥紧了拳头。 “五殿下。” “崇武将军，父皇听闻圣女与顾小姐病情严重，特意下令护送她们二人前往城外静养。当然，顾将军与顾夫人爱女心切，父皇也特地同意你们也随行。时辰不早了，崇武将军可以派人收拾行装出发了。” 殷琉焕每说一句话，顾战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一分。直到对方把话说完，他整个人就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一般，光是骇人的眼神就足够令人胆寒了。 殷琉焕心里发虚，面上却是绷着。 “随行的太医何在？” “微臣白锦，给五殿下请安。” 一名头发花白的太医问询上前行礼。 殷琉焕扫了他一眼，直接下令道：“为了确保圣女与顾小姐的安全，你先去给二位把把脉。” “是。” 看着白太医顺利入了院门，殷琉焕这才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剩下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马车驶到顾小姐的院落门口等着。父皇的意思是午时之前崇武将军府就得清空，你们这么磨磨蹭蹭，是想抗旨吗？” 他这么沉声一喝，禁军侍卫们都绷紧了神经。 然而就在殷琉焕准备带人强闯觅云院的时候，顾战却是身形一闪，将院门堵了个结结实实。 殷琉焕眯眼，“顾将军此举何意啊？” 顾战身形高大，比殷琉焕足足高出半个头。此时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口气生硬道。 “我说过了，要带走圣女，请便。但昭昭是我的女儿，她生了病，就该在府里医治，没有出城静养的道理。” “放肆！” 殷琉焕闻言伸手指着顾战的鼻尖大骂，“送顾姒出城是父皇的旨意。顾战，你想抗旨不成？！” 面对这样的指责顾战非但不让，反而上前一步与殷琉焕面对面。 “或者，臣即刻带着妻小返回岑州，从此再不入京都。” “顾战，你敢！” 第765章 强闯 “顾战，你敢！” 殷琉焕火冒三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气急败坏了。 “无诏离京，是你想反吗！？” 话音落下，整个崇武将军府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公公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横插到了二人中间。 “五殿下消消气，顾将军只是担心舟车劳顿会让顾小姐病情加重，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公公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冲顾战使眼色，就差没给他拱手作揖了。 顾战无视了对方的暗示，将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冷冷地看着殷琉焕，那在战场上炼就出的慑人气魄在此刻好似化作了一把利刃，高悬在了众人的头顶。 “无诏？五殿下不就是来传召的吗？既如此，那就请五殿下送微臣一程，如何？” 眼看顾战说话间就要伸手来抓自己的胳膊，殷琉焕吓得头皮发麻，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你，你想干什么？” 顾战不说话，就这么好暇以整地盯着对方，唇边似乎还带着嘲讽的笑意。 殷琉焕被他刺激的背脊发凉，恼羞成怒地呵斥道。 “来人，顾战抗旨不遵，罪大恶极，将他给我拿下！” 话音落下，集结成群的禁军侍卫们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些禁军们大多都是从军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个人在军营中的时候都听过顾战的威名，对于弘明国的战神有种天然的崇敬之心。即便此刻顾战迟迟不愿交出圣女与顾姒，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的。 殷琉焕瞧着这些人踌躇不前不听从自己的命令，气血更是堵在了心口。 “你们都聋了吗？本殿下说的话你们听不到？”他伸手指着顾战咆哮，“顾战他抗旨不遵，按律当株，本殿下让你们把他拿下！” 为了逼迫顾战犯错，他可是把自己的母妃和妹妹都赔进去了。若是不能顺利完成计划，那他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血亏！ 面对殷琉焕的命令，其中几位侍卫心智不坚定的真的往前走了几步。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顾战跟前，脚步就被沈公公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咳。” 沈公公以拳抵唇轻咳了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天可真冷啊。五殿下，顾将军，要不咱们先进屋坐会儿，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瞧着沈公公这样明显的偏袒，殷琉焕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怎么，沈公公也要帮着顾战抗旨不成？” “这……殿下您这话怎么说的，老奴怎么会这么做呢。” 眼看殷琉焕丧心病狂地连沈公公的面子都不给，顾战更是心下一沉，坚定地堵了觅云院的大门。 殷琉焕见没有人听从自己的命令，干脆一咬牙从身边侍卫佩剑抢了过来。 刷啦——！ 宝剑出鞘，剑尖直指顾战面门。 “顾战，本殿下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交不交人？” 顾战下颚抬起，以绝对的睥睨之资注视着对方。 “不交。” “好！那本殿下今日就替父皇教教你什么是皇命。” 然而就在殷琉焕举剑欲斩之际，一道低沉且富含威严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住手！” 第766章 等待 这一声低呵里包含着浓浓的威压，声音传入耳中竟是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殷琉焕手一抖，那剑尖擦过顾战的身子斩偏在了门框上。而顾战从头到尾不让不躲，脚步没有偏离半分。 “世子殿下！？” 沈公公第一个回身看去，在瞧见殷景熙的瞬间即感到诧异又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殷景熙此时来崇武将军府予以何为，但再来一个人也好，至少能打破殷琉焕与顾战之间的僵局。 只见殷景熙在顾戎的陪伴下大步而来。后者看到落在自己父亲身边的长剑，脸色骤变。 “父亲！”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仅把殷琉焕撞得踉跄着躲开，更是展开双臂挡在顾战跟前。 “你想干什么？” 殷琉焕差点摔个狗吃屎，站稳后便对顾戎怒目而视。 “顾战抗旨不遵，本殿下替父皇教训教训他。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五殿下好大的威风。”冷厉的嗓音传来，殷景熙随即踱步到几人跟前，“皇上尚且健在，五殿下就慌着要替皇上发号施令了。” 殷景熙一句话，就说得殷琉焕怛然失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殿下是看顾战抗旨不遵，才替父皇训斥了几句。” “崇武将军有没有抗旨不遵，五殿下说了不算，只有皇上才有资格评判。至于五殿下所谓的训斥，就是对当朝一品大员刀剑相向吗？那咱们弘明国朝中的大臣们可要当心了，谁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五殿下，随时都有被五马分尸的危险。” “你！” 殷琉焕气结，却是被对方呛的哑口无言。 “你，我，殷景熙！你来崇武将军府做什么？” 殷景熙收起了犀利的目光，回身冲顾战点了点头。 “听闻顾小姐被圣女传上了寒症，本世子特来探望。” 殷琉焕闻言冷哼，“探望？早不来晚不来，你这个时候来。” “这个时辰有什么问题？不过是探病而已，又不是五殿下娶妻，还要算好良辰吉日。” 此话一出，众人肉眼可见殷琉焕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谁都知道之前两次成亲的经历都是殷琉焕的禁忌，没想到却被殷景熙这般轻易地拿出来调侃。 “殷景熙，你找死！” 他咬牙切齿地踱步上前，手指戳着对方的胸膛，“若是不想让本殿下向父皇参你一本，最好现在就躲开，别耽误本殿下做事。” 面对警告，殷景熙却是并不理会，反而冷言冷语地反问道：“五殿下的母妃与文雅公主也患了病，此刻正乘车离开京都。此病凶险难测，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五殿下不去恭送自己的母妃，却跑到崇武将军府来管别人的女儿，不知是什么道理。” 殷景熙这话在禁军侍卫中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 虽然容妃和文雅公主的病情遮掩不住了，但殷琉焕身为人子却不去送行一事还是令人诟病。 这些侍卫们身份低微不敢公然斥责，但那低沉的私语声和晦暗不明的眼神却如同刀刃一般扑簌戳进殷琉焕的心窝子里。 第767章 解药（1） 殷琉焕喉咙里像是堵了血，满嘴都是腥味。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神色阴郁道。 “还有两刻钟便是午时，两刻钟后你若再不让开便是抗旨，到时候本殿下直接入宫请父皇做主。” 就在殷景熙以一己之力与殷琉焕对抗的时候，顾姒在秋水的呼唤声中悠悠睁开了双眸。 “小姐，您醒了。白太医来给您诊病了。” “白太医？” 顾姒被寒症折磨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色渐亮才扛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拧着眉头适应了一下窗外的亮光，视线落在秋水身后的陌生男子身上。只见对方穿着官服，头发花白，脸上还戴着面巾。 看样子，皇帝是相信了龙利阿雅身患传染病的消息了。 接收到顾姒打量的视线，白太医微微拱手。 “顾小姐，下官乃是宫里的太医白锦，奉皇上圣命，前来为顾小姐与圣女问诊的。” 顾姒轻咳两声，只感觉嗓子像是着了火。 “臣女叩谢皇恩。” 寒暄过后，白太医坐到了秋水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搭上了顾姒的脉搏。 白太医一边把脉一边思索，眉头胡须皱成了一团。 哐堂——！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隐约还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顾姒挑眉，“什么动静？” 照理说她已经成功吓退了沈公公，皇帝暂时不会再派人来捣乱才对。 然而秋水却是挤眉弄眼地说道：“小姐别慌，是皇上听说圣女不好了，想派人来接她出城去静养。” “出城！？”顾姒猛然一怔，下意识反手扣住了正在给自己诊脉的白太医，“这是皇上的指令？” 白太医年事已高，在太医院里也不算是医术最高明的。如今能被选出来作为给龙利阿雅以及顾姒等人诊病的医者一起出城，原本也就是被放弃的人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白太医对于顾姒也没有任何隐瞒。 “不错。不仅是圣女，按照皇上的旨意，崇武将军府所有人都得出城静养，接受观察。直到圣女与顾小姐的病症彻底消失，才能陆续返回京都。” 顾姒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袋又痛又昏沉。 “若是不能痊愈呢？” 白太医静静地看着顾姒没开口，但那露骨眼神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对视一会儿，顾姒突然冷冷一笑。 “谁的主意？是谁给皇上如此献策？” 这次不用白太医开口，原本守在门外的盛歌两三步迈了进来。 “小姐，五皇子殿下带人堵在觅云院的门口，说是要将圣女和您一起带走。不过将军，少爷还有世子殿下不肯让步，正僵持着。” 顾姒眉眼一凛，“五皇子殿下！” 又是殷琉焕！ 按照计划，殷景熙会约定的第三日给容妃已经文雅公主也下相同的药物，让她们看起来也像是受了龙利阿雅寒症的传染。 照理说，殷琉焕不该提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建议，否则连同容妃以及文雅公主也会搭进去。 正疑惑着，就听盛歌补充道。 “如今宫里的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也患了病，被送出城了。” 第768章 解药（2） 顾姒猛然攥紧了手掌，指甲戳到柔嫩的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白太医一直沉默地观察着顾姒的神态，他以为按照顾姒这般年纪与阅历，在听闻此事后定会惊慌失措，甚至痛哭流涕。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顾姒只是短暂地闭了闭眼睛。等她再次睁开双眸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沉着与冷厉。 “什么时辰了？” 这是顾姒听闻此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白太医不明所以，盛歌与秋水却是知道其中的关窍。 “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 白太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的意思是，午时之前所有人都得启程离府。若是耽搁了，那便是抗旨的大罪。”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望向觅云院院门所在的方向，那里顾战与殷景熙还堵着不让人进来。可是一旦托过了午时，可就是公然抗旨了。 就在这火烧眉毛之际，消失了一整日的陈太医终于抓着一只小小的瓷瓶冲进了厢房。 “顾小姐，顾小姐，成了！成了！” 话毕，他这才看到屋内竟然还有外人。 白太医看到资质与地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陈太医，下意识拱手行礼。 “陈大人。” “白大人？你怎么也来了？” 其实问完这话，陈太医就回过神来，肯定是皇帝怕他一个人无法胜任给圣女以及顾姒两人看病的任务，所以又派了一个人来帮忙。 谁知白太医的回答却让他浑身冷汗直冒。 “陈太医，皇上担心圣女的病大范围扩散，特意下令派遣禁军侍卫来护送各位迁去京都城外静养。” “！！！”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问完，院外殷琉焕的咆哮声再次传了进来。 白太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同命相连的眼神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太医。 “自从圣女发病起，陈太医就一直守在崇武将军府。此次离开京都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陈太医还是尽快给家里人留封信。” 这幽怨的语气和眼神，似乎认定了这一走便是一去不复返，整个崇武将军府里的人都会被这怪病连累到死绝一般。 陈太医嘴角一抽，把目光投向顾姒。 “顾小姐别急，下官已经把药研制成功了。只要服了这药，寒症便可消退。” “什么，药研制出来了！？” 白太医一副惊掉了眼珠子的模样看着陈太医，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对方进门的时候一直在说什么“成了成了”。 “陈大人，您当真研制出了清除寒症的药物？用的什么药？怎么研制出来的？” 陈太医知道时间紧急，来不及与对方解释，直接给秋水使了个眼色。 “这些稍后再说，快把这药拿去化在温水中让顾小姐服下！” “是！” 秋水接过瓷瓶，小跑着奔出屋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果然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 “小姐，快喝药！” 秋水忍着眼泪伺候顾姒喝了解药，糟了整整一天的罪，顾姒整个人都憔悴了。 第769章 通知 而白太医眼巴巴瞧着她服药，竟是没想过刚才陈太医为什么不当着众人的面把药拿出来给顾姒吃，而是要交给秋水拿去化在温水中；更没注意到明明这屋子里就有水壶，为什么秋水却偏偏要出去拿水。 其实秋水拿来的解药根本就不是陈太医研制的解药，而是殷景熙提前送来的药丸。 在喝完这水之后，顾姒靠在秋水的怀里缓缓喘着气，胸口的沉闷感正在逐渐消失。 陈太医把住她的手腕细细探查，紧拧的眉梢果然松开了不少。 “好了，好了，果真是好了。” 一旁的白太医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奇却又不乏恭敬地请问道。 “陈大人，这药果真有效？” 陈太医从床边让开，“白大人也诊诊。” 顾姒也主动抬起手腕，“劳烦白太医了。” 白太医诚惶诚恐地搭上顾姒的脉搏，随即脸色骤然大变。刚才他诊过脉，脉象虚弱无力，然而此刻的脉象却是变得一下比一下沉稳，体内的寒气也在逐渐消散。 “这？这？怎么会这样！？” 白太医从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陈太医眯眼笑问，“白大人，如何？” “好了，真的好了！” 秋水在一旁提醒，“这么说来，小姐的病好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离开京都了？” 这话提醒了白太医，他一改之前颓丧认命的心态，整个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了阳。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陈太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白大人先出去给外面的侍卫们说一声，顾小姐的病已经痊愈，让他们不必再如此吵嚷，影响顾小姐休息。我现在去给圣女还有黄太医以及王太医送药。” “好，好！” 此时的觅云院门口，殷琉焕眼睛盯着拦在跟前的顾战以及殷景熙，嘴上却是在向沈公公发问。 “什么时辰了？” 沈公公无奈地回答，“启禀五殿下，已经午时了。” 听闻此话，顾战下意识绷紧了身子，顾戎也攥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好动手。 殷景熙则是负手而立，视线虚虚落在殷琉焕的身上，又好似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殷琉焕下巴一挑再次发问，“本殿下再问你们最后一次，让不让？” 没有一个人开口，全场安静的落针可闻。 殷琉焕颔首，伴随着嗜血的冷笑隔空指向三人。 “好，好，好。都是有脾气的，本殿下今日算是见识了。沈公公，你可看清楚了，这些人抗旨不遵，全然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你也别在这等着了，直接随本殿下回宫禀告父皇。” 沈公公看了眼殷琉焕，又转头看了眼顾战。瞧着对方全然没有退让的意思，沈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 “崇武将军，咱家先行告退。” 然而就在殷琉焕带着沈公公转身的瞬间，白太医却心急火燎地从觅云院里窜了出来。 “有了，有了！陈太医把药研制出来了，圣女的病有救了！” 第770章 动手 白太医这么中气十足地一吼，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顾战与顾戎等人的反应是惊喜，而殷景熙却是悄然松了口气。 “陈太医研制出了治疗寒症的药，可当真？” “当真，简直不能再真了！”白太医激动的语无伦次，“刚才顾小姐以身试药，已经确定此药可以祛除体内的寒毒。现在陈太医正带着药去给圣女服用呢！”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与其他人兴奋的表现全然相反，殷琉焕冲动地拎住了白太医的衣襟，恨不得将他一把掐死。 白太医吓得脸上血色尽褪，哆哆嗦嗦看向沈公公求助。 “公，公公……” 沈公公眼珠一转，立刻上前握住了殷琉焕的胳膊。 “五殿下稍安勿躁，咱家知道您心系圣女安危，但还请让白大人把话说完。” 好不容易把白太医从殷琉焕的手下拯救出来，沈公公亲自替他抚平了官服上的褶皱。 “说，究竟怎么回事？” 白太医咽了口唾沫，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下官亲自把过脉了，陈太医的药的确是有效的。” 听完这话，众人尚且来不及高兴，就见殷琉焕突然变得暴躁又阴郁。 “怎么可能？之前黄太医与王爷太也给她看过了，不是说是无药可治吗？怎么突然又痊愈了？” 顾戎立刻黑了脸，“五殿下这话说得好笑，凡是病症总有个医治的过程。况且圣女这病来势汹汹，陈太医就算是医术再高明也得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得见功效。如今药研制出来了，我妹妹的病也好了，五殿下还有什么理由非要让我们离开京都？” 殷琉焕豁然抬头，双眼泛出骇人的赤红。 “离开京都？对！对了！一定是你们不想离开京都，所以拉拢了这些太医陪你们做戏。假的，肯定都是假的。圣女快死了，顾姒也活不了。你们怕自己也被染上病，所以才买通了白锦……嗯！” 话还没说完，殷琉焕整个人就被顾戎单手提着领子举了起来。清秀的“少年”此刻浑身上下都喷薄着熊熊的怒火，光是眼神就能把人给烧成一团灰烬。 “住口！再让我听到你诅咒昭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殷琉焕慌乱地踢了踢脚，被卡住的脖颈发出“赫赫”的声音。 沈公公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赶忙上前拉住顾戎。 “顾少爷快松手，这可是五皇子殿下！” 见顾戎发了狠不松手，他又只能转身向顾战求助。 “崇武将军，将军！” 顾战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火气，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口。 “戎儿，松手。” 啪——！ 就在顾战开口的瞬间，顾戎果然松开了手。那居然融在血液之中的服从天性在顾戎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殷琉焕一时不察，被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 他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一边咳嗽一边惊恐地往后退。直到身后全是宫里的禁军侍卫，殷琉焕这次觉得安全了些。 而顾战已经没了耐心再与他纠缠，一心只想快些把人打发走，然而好去看望自己的宝贝女儿。 第771章 送药 “小姐，您就别去了，让陈太医去就行了。”秋水扶着顾姒下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而顾姒却是什么都没解释，只催促秋水走快些。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主屋。 看着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的龙利阿雅，顾姒冲秋水使了个眼色。 后者上前拍了拍龙利阿雅的脸，粗暴地把人叫醒。 “圣女，圣女！” 原本正在装睡的龙利阿雅不得不睁开眼，十分不善地瞪着秋水。 “做什么？” 秋水后退半步，让出了身后的顾姒与陈太医。 看着两人一同现身，龙利阿雅眼中嫌恶的精光再也抑制不住地迸发出来。 “总算来了。”她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着她虽然脸色有些白但精神状态尚可的模样，止不住冷笑出声，“还说什么被我传染了寒症，顾小姐可真是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用这种手段吓退了来接我去永昌王府的人，你以为就赢了吗？” 瞧着龙利阿雅牙尖嘴利的刻薄模样，顾姒并不气恼，而是淡淡吩咐秋水去门口守着。 龙利阿雅见状更是戒备地看着她，“你关上门想做什么？杀人灭口？哼，我可是北凉的圣女，若是死在崇武将军府，你们也别想活。” 顾姒不理她，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 “圣女多虑了，我们过来不是为了害你，而是救你的。” 龙利阿雅戒备地眯起眼睛。 顾姒冲陈太医点头，“圣女，这是陈太医与净尘师太研制出来的解药。吃了这药，圣女的病就该好了。” 陈太医便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瓷瓶亮给她看。 “哼。”龙利阿雅翻着白眼哼道，“你们不是说我没有中毒，而是患了什么传染病吗？现在又拿解药给我吃，岂不是自己打脸。” 陈太医抿着唇瓣没说话，顾姒却是淡淡一笑。 “中毒也好，生病也罢，总归是圣女的身体出了问题。如今解决的办法找到了，圣女也就解脱了。” “解脱”这词用的巧妙，说得龙利阿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身子后仰，嫌恶地避开陈太医伸过来的手。 “我是不会吃的，你们死了这条。” “不吃也行。”顾姒点头，并不勉强。 陈太医顺势把药瓶收了回去。 龙利阿雅见状疑心病再犯，“你这么好说话？外面的动静我可都听到了，是皇帝又派人来接我了？你现在不逼我吃药，待会儿我可就要去睡世子殿下的暖玉床了，你可甘心？” “呵。” 一声嗤笑，却并不是来自于顾姒，而是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太医。 “圣女当真知道外面在闹什么？那老夫不妨告诉你，外面来的的确是皇上派的人，不仅有沈公公，更有五皇子殿下以及他带领的禁军侍卫。” 听到这，龙利阿雅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嬉皮笑脸反问。 “还带了禁军？是不是顾小姐的骗术被揭穿了，才让皇上改变了主意。” “圣女想多了，皇上派人来可不是接您去永昌王府的，而是要把您送出京都。” 第772章 对峙 陈太医沉下眼眸看着她，一改以往和蔼可亲的神态，“圣女的怪病不仅传给了顾小姐和王太医黄太医，更是连曾经接触过的容妃娘娘以及文雅公主也染了病。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圣女会被送到远离京都的地方。” “什么！？”龙利阿雅豁然撑起了身子，瞳孔骤然一缩，“你说皇帝要把我送去哪儿？” 顾姒敛眉，神色莫辨。 “圣女不是都听到了吗？皇上怕你把病传得到处都是，要把你送离京城。若是圣女的病继续恶化，直接秘密处死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这话，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满眼促狭。 “禁军就在门外，期限是今日午时。圣女究竟要不要服用解药，自己掂量一下。” 龙利阿雅面色晦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怎，怎么会这样？是你，是你给容妃还有文雅下了毒，是不是！？” 顾姒不置可否，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直到院子里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盔甲与佩剑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龙利阿雅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咽了口唾沫，咬牙启齿道：“你就不怕我把真相说出去？” 顾姒勾唇，“说什么？说你自己其实是自己下了毒，想要借机陷害我？也不知皇上听闻此事之后会不会借机向北凉国索要更多的进贡物资以作补偿。” “你！” 龙利阿雅狠狠瞪着顾姒，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主屋的房门被人敲响，外面是顾戎的声音。 “昭昭，你可在里面？” 顾姒听到家人的声音，嘴角边浮现出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怎么样？圣女可想好了？究竟是被送出京都，还是乖乖用药？” 龙利阿雅死死攥着身下的被褥不出声。 顾姒也不勉强，直接起身作势要去开门。然而就在她的手触碰到房门时，龙利阿雅终于开口了。 “我吃。” 她阴沉沉看着顾姒，一百个不甘心地说道：“把门打开，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服用你的解药。” 顾姒眯了眯眼，“可以。” 哐堂——！ 房门开启。 门外依次站着顾戎、顾战、殷景熙，随后则是沈公公、殷琉焕、白太医以及众多的禁军侍卫。 “昭昭！” 看到顾姒，顾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昭昭，你没事？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病可好了？” 面对顾戎的关心，顾姒弯了弯眉眼。 “兄长放心，吃了陈太医制的药，我已经好多了。” 沈公公焦急地挤过来，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顾小姐当真大好了？” 顾姒微微福身，“谢公公关心，多亏了陈太医妙手回春，臣女体内的寒症已经消了。现如今正等着圣女服药呢。”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屋子里面探去。 殷琉焕攥紧拳头追问，“陈太医何在？” 刚问完，便见陈太医出现在房门口，冲门外的人一一拱手。 “给五皇子殿下请安，给世子殿下请安。” 第773章 解毒 接连好几日没有休息安生，陈太医也是一脸的憔悴疲惫。 殷琉焕却不管这些，冲上前激动地拽住他的衣襟。 “你说你研制出了药物，可当真？” “自然当真。” 陈太医并不畏惧殷琉焕，只是轻轻拂开对方的手，顺带冲沈公公点了点头。 “刚才白太医可是亲眼见证的，顾小姐服药之后寒症已经消散，证明此药的确有效。” 殷琉焕还想再问，却被殷景熙打断。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给圣女用药。只有圣女转危为安，整个京都城才算安全，皇上也可放心了。” 此话一出，沈公公便越过殷琉焕站到了陈太医的面前。 “圣女如何了？” “刚醒，正等着服药呢。” “既如此，那咱家进去看望一下她。” 说是看望，其实是为了验证陈太医和顾姒的话。 因着圣女身份特殊，又是未出阁的女子，像顾战、顾戎、殷琉焕以及殷景熙等外男不方便入内，只有作为医者的陈太医，白太医，还有顾姒以及沈公公四人回到屋内。 龙利阿雅一看到沈公公，两行泪水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公公……” 沈公公也不敢靠近，只能蒙着脸隔了两丈远站定。 “圣女可好些了？” 龙利阿雅作势咳嗽了几声，模样可怜又委屈。 “沈公公，刚才说话的是不是世子殿下，他也来看望阿雅是吗？可否请世子殿下进屋一叙？” “这……” 沈公公甚是尴尬，殷景熙的确是来探病的，只不过探得是顾姒，并非龙利阿雅。 “圣女再坚持一下，等病治好了就能瞧见世子殿下了。” 龙利阿雅咬牙，“那若是治不好呢？” “怎么会。顾小姐用药之后都已经大好了，圣女也会好起来的。” 龙利阿雅心中冷笑，向顾姒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姒得的什么病，她不清楚。 但却可以保证绝对不是她们北凉国皇室独有的凌水寒。 陈太医能治好顾姒的病，可未必能治得好她的。 若是陈太医的解药没用，当场就可以证明顾姒与对方联合撒谎，欺君罔上。 想到这，龙利阿雅主动向陈太医伸手。 “那就劳烦陈太医把药给我。” 陈太医颔首，当着沈公公与白太医的面把药丸从瓶子里倒了出来，与温水一起递给对方。 药丸顺着温水下肚，龙利阿雅便仰靠在床头上默默等候。 白太医在沈公公的提醒下去替她把脉。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沈公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龙利阿雅，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圣女，你感觉如何了？” 龙利阿雅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憋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没什么感觉，是不是陈太医的药对我没效？” 白太医傻乎乎反问，“怎么会呢，刚才顾小姐吃了药可是立刻就有了效果。” 顾姒沉声开口，“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去如抽丝，圣女之前都病入膏肓了，要想痊愈自然比我慢些。” 她这么一说，龙利阿雅后面的话就被堵了回去。 第774章 吐血 龙利阿雅瞥了顾姒一眼，噙着冷笑没说话。 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龙利阿雅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白太医摸着她的脉象，也是满脸的疑惑。就连陈太医自己都心中开始打鼓，怀疑净尘师太的方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然而顾姒却是坐在椅子上闭眼小憩，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 上一世龙利阿雅的这招就是被净尘师太破的，这一世她也逃不掉！ 沈公公看了眼天色，午时已过半，照理说他该回宫向皇帝复命了。只是龙利阿雅的病没有起色，人也没送走，皇帝知道了定会责怪他办事不力。 门外等候的众人也是耐心耗尽。 尤其是殷琉焕，焦虑地来回踱步，竟是伸手重重推了秋水一把。 “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秋水忍着肩膀处的疼痛进屋，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太医，五殿下问圣女的情况如何了？” 不等陈太医开口，一声轻笑声自龙利阿雅方向传来，她挑起眼皮戏谑地看着秋水。 “那你就出去告诉你们五殿下，陈太医研制的药对我来说效果不大。不过你们家小姐说得对，每个人体质不同，也许我就是见效要慢些。若是能让我搬到永昌王府去睡一睡那暖玉床，说不定效果会来的更快。” 这才是她答应服用顾姒提供解药的真正原因。 既然顾姒吃了药有效果，那皇帝至少会认为这药的方向是对的。为了加快药效的发挥，皇帝定会同意让她入永昌王府。到时候她再服用自己怀中真正的解药，自然能慢慢把毒解除。 秋水闻言心脏猛地往下一坠，惨白着脸色去看自家小姐。 然后顾姒依旧从容镇定地坐着，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姿势都没变过。 等不及的还有沈公公，他拧着眉头站起身来。 “午时已过，咱家该回宫向皇上复命了。至于圣女……” 龙利阿雅冲他勾唇，“沈公公放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还请公公记得向皇上转达阿雅的请求，永昌王府的暖玉床……” 话刚说到这，龙利阿雅突然像是被卡住了嗓子。她伸手捂着胸口，双目瞪得滚圆。 沈公公见状登时紧张起来，“圣女怎么了？” 陈太医和白太医也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是不是药起作用了？” 顾姒豁然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龙利阿雅。 下一秒，坐在床上的龙利阿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圣女！” 沈公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就是一声惨叫。 守在门外的众人闻声再也忍不住，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冲了进来。 顾戎跑得最快，转眼就奔到了床边。 “怎么了？” 殷琉焕第二个抵达，看到满床的血污和正在大口吐血的龙利阿雅，眼珠地都快落到地上。 最后进屋的是顾战与殷景熙，不知是不是二人交流了什么，顾战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时候的焦虑不安，反倒是浮现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白太医，圣女这是怎么了？” 殷琉焕目光灼灼地看着龙利阿雅，恨不得她就此死在面前，好以此治罪整个崇武将军府。 第775章 送药 白太医正想拿出金针去替龙利阿雅止住吐血，却听到一道呵斥声从门外传来。 “住手！”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且见一脸倦容的净尘师太大步而来。 殷琉焕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人？” 顾姒起身，冲净尘师太颔首。 “五殿下不必惊慌，这是臣女请来给圣女治病的净尘师太。” “你请来的人？”殷琉焕快速将净尘师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即怒斥顾姒，“放肆！圣女何等的身份，岂容你随意请些山野村妇来给她瞧病。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当得起！” 顾姒根本没有理会殷琉焕，只默默地看向净尘师太。 而净尘则是沉声道：“五殿下不必担心，圣女吐血是好事，她将体内带有寒气的毒血吐尽了，病也就好了。” 正说着，龙利阿雅那边吐血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满床的血迹之中，她惨白着脸色喘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不过她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害怕。 随着毒血吐尽，龙利阿雅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里压抑的沉闷感消失了。 她之前服用的毒药，也是通过吐血来排出毒性。如今顾姒的药让她一口气把毒血吐完，毒自然也就解了。 顾姒一个眼神，秋水便拿着备好的湿巾子上前给龙利阿雅擦脸擦手。带着浓郁血腥气的被褥也被丫鬟们尽然有序地收走，拿到外面的院子空地上点火烧掉。 净尘师太上前把住龙利阿雅的脉搏，满意地点了点头。 “病好了。” 此话一出，白太医与陈太医也随即上前。一番诊脉之后，白太医欣喜若狂地向殷琉焕拱手。 “恭喜五殿下，圣女体内的寒毒已经排尽，再修养两日便可痊愈了！” 殷琉焕挫着牙，眼神阴郁地反问。 “恭喜？” 白太医被他眼神吓到，这才想起来殷琉焕原本是来把龙利阿雅以及崇武将军府的人赶出京都的。如今圣女和顾姒的病都好了，那殷琉焕的计划便落了空。 想到这，白太医咽了口唾沫低下头。 “自然是该恭喜的。”顾姒悠悠接过了话头，她转眸看向殷琉焕，丝毫不惧对方嗜血的眼神，“臣女听闻容妃娘娘和文雅公主也染上了怪病。如今陈太医与净尘师太研制出了药物，容妃娘娘和文雅公主也就不用受罪了。不是吗？” 说到这，殷景熙踱步到顾姒身边站定。 “昭昭提醒得是，五殿下与其有空在这守着圣女，不如赶紧快马加鞭地去给容妃娘娘送药。按照马车的脚程，她们应该才出城不久。” 殷琉焕脸黑如锅底，双手缩在袖子里不断颤抖着。 见他不动，殷景熙直接冲门外的侍卫下令。 “来人，把这药送去给容妃娘娘和文雅公主，就说吃了这药便能痊愈。” “是！” 眼看侍卫接了东西就要走，殷琉焕下意识闪身将他拦下。 侍卫以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于是拱手询问。 “五殿下还有何吩咐？” 殷琉焕嘴角抽搐，嘴唇蠕动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第776章 警告 顾战上前拍了下侍卫的后背，“你先去送药，五殿下若是待会儿再想起什么，叫人再跑一趟便是。” 反正院子里全是禁军侍卫，不差几个跑腿的。 顾战一开口，便将殷琉焕的退路给堵了。 龙利阿雅的病好了，沈公公觉得既神奇又惊讶。为了再次验证药效，他还随着陈太医和白太医去给病中的王太医与黄太医送了药。 看着两位太医快速恢复了生气，沈公公忍不住大加赞赏。 “陈太医果然医术高明。” “沈公公谬赞了，其实这次主要的功劳都该归于净尘师太。若没有她的提点，下官也不能这么快研制出治愈寒症的药方。”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将目光移到净尘身上。 顾战与顾戎郑重向她拱手，“多谢净尘师太！” “顾将军客气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尼既然潜心礼佛，又怎能见死不救。” 话说到此，净尘师太却是感受到了一股满含威胁的目光。她一转头，便对上了殷琉焕嗜血的眼神。 “不知师太在哪座寺庙修行？此事过后本殿下定会向父皇禀报，对师太重重封赏。” 这句话包含了十足的威胁之意，引得屋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殷琉焕。 就在顾姒想要替净尘师太解围的时候，却听到对方幽幽地吐出五个字。 “京郊，雨泽庵。” 话音落下，殷琉焕却傻了眼。 “雨，雨泽庵！？” 这个雨泽庵大有来头，乃是弘明国开朝皇后所建。皇帝去世，皇后伤心欲绝，削发为尼。 为了让自己的母后能够安心礼佛，为逝去的先帝与弘明国祈福，继位的皇帝在京都城外建立了一座尼姑庵。 故而这座尼姑庵也被称为雨泽庵，有皇恩浩荡，雨泽天下之意。 从此以后，弘明国陆陆续续有不少王公贵族的女子在丧夫或者斩断尘缘后踏入这雨泽庵中清修。 就在先帝仙逝之后，后宫中曾经艳冠群芳的瑾贵妃就入了雨泽庵，至今还在其中清修。而随侍其左右的师太，也是从京都城内的贵族女子之中挑选出来的。 能够成为在雨泽庵中清修的师太，不仅代表了贵重的身份，更是一种荣耀。 清尘师太便是随侍瑾贵妃的其中一人。 殷琉焕面色灰败，像是倏然间被抽掉了生气，一心恶臭的算计也被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清尘师太朝顾姒施礼，“阿弥陀佛，既然圣女的病已痊愈，那贫尼就先行告辞了。” 顾姒忙上前挽留，“师太一夜未合眼，不如先休息一下，等晚些时候我再安排车辆送师太出城。” “不必。”清尘淡淡开口，“贫尼出庵的时候向瑾安师太说过，一日便回。” 听到“瑾安”二字，殷琉焕难看的脸色又加深了几分。 世人皆知先帝喜爱的瑾贵妃就在雨泽庵中清修，能够在法号中用到“瑾”字的，除了瑾贵妃之外再无旁人。 净尘师太这样说，也是变相警告殷琉焕，让他把不该有的念头收一收。若她没有按时返回雨泽庵，瑾贵妃也会派人来寻。 第777章 出城 出城的马车中，文雅公主正抓着容妃的手抽泣不止。 “母妃，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容妃的病情比文雅要更严重些，此刻正躺在软塌上喘气，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不会的，你皇兄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却有些拿不准。她们得的可是古怪的寒症，还具有传染性，在病愈之前，皇帝肯定不会让她们再返回京都。 可是离了皇宫，便是离了最好了太医和药材，要想痊愈可能性比留在宫里低了不止一倍。 文雅公主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我刚才上车的时候看到了，与我们随行的是太医院的朱太医。他不过是个四品的院判，能有什么真本事。龙丽阿雅生了病，父皇尚且派了正一品的陈太医，还加了两个二品的院使去给她治病。怎么到现在就只用个院判来打发我们。” 听到文雅碎碎念的抱怨，容妃更是心里发慌。 “别怕，别怕……你皇兄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回去的。” 说着，容妃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她身子止不住地打着哆嗦，周身的寒气隔着厚厚的被子往外渗。 文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容妃这般憔悴的模样后把话咽了回去。 容妃年纪大了，身体底子越发孱弱，遇上这寒症便摧枯拉朽地垮了下去。不过两日的折磨，就让她迅速地衰老了下去。 文雅甚至在她的鬓角处看到了几根白发。 两人不说话，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容妃艰难的呼吸声。 文雅裹着厚重的袄子靠在车厢上，烦躁又不安地扣着手指头。车窗外的冷风从帘子缝隙之中透进来，长了眼睛似地往她衣领里面钻。 文雅打了个寒战，臭着脸把车帘压进了门框的缝隙中。 “驾！驾！” 一阵马蹄声急速从车队后方传来，负责领队的侍卫首领立刻紧张地按住了腰侧的宝剑。 “站住，什么人！？” 骑马追上的侍卫高举自己的腰牌，“禁军侍卫，奉世子殿下之命前来给容妃娘娘以及文雅公主送药。” 看到对方是自己人，首领这才放下戒心。 “世子殿下派你来送药？送什么药？” 侍卫拿出揣在怀中的药瓶，“是医治寒症的药。” 此话一出，首领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踱步到对方跟前低声询问。 “不是说这寒症乃是不治之症吗？怎么又有药了？” 侍卫喘了口气，把在崇武将军府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圣女吃了这药，病症立刻便消了。世子殿下这才派我来送要给容妃娘娘还有文雅公主。” 看着对方手中的药瓶，首领思忖了片刻还是放行让他接近了马车。 “娘娘，容妃娘娘？” 容妃起不来身，只能由文雅挑开马车的车帘。 “做什么！？” 文雅公主怕冷的紧，为了不让冷风灌进来，她恨不得把整个车厢都封死。现在撩开车帘问话，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第778章 怀疑 面对脾气古怪的文雅公主，侍卫耐心解释。 “启禀公主，陈太医研制出了能够治愈圣女寒症的药物。” “什么？这药能治寒症！？”文雅眼中放出亮光，这时她也不怕冷了，急不可耐地把手伸出来，“给我，快给我！” 侍卫恭敬地将药瓶奉上。 文雅拿到药，欣喜若狂地摇醒了昏睡的容妃。 “母妃，我们有药了！这药能治好寒症，咱们不用等死了！” 容妃闻言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费力气撑起身子，撩开车辆往外看去。 “焕儿？是不是我的焕儿派人来救我了？” 看到容妃露面，侍卫连忙拱手施礼。 “给容妃娘娘请安。” 看着眼前蒙着面巾的侍卫，容妃急切追问。 “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本宫的焕儿？” “启禀容妃娘娘，这药丸是陈太医和顾小姐请来的师太研制的，世子殿下得知此药有效后便派属下快马加鞭给娘娘和公主送来。” 此话一出，容妃脸上的笑容僵住。 “世子？殷景熙？” “正是殷世子。” 容妃露出戒备的眼神，身上的被子滑落，让她打了个哆嗦。 “殷景熙让你送药，还是顾姒找人研制出来的。”她神经质地转了转眼珠，猛然回身把文雅手中的药瓶打落在地，“不能吃！” 文雅吓了一跳，捂着被扇红的手背问道：“为什么呀？这药可是医治寒症的。” “顾姒会有这么好心给咱们送药？她肯定是想害死咱们！” 听了这话，文雅弯腰去捡药瓶的动作顿在半空。她赤红着双眸看着那静静躺在地上的药瓶，像是在看什么仇人一般。 容妃和文雅的反应显然没有在送药的侍卫预料之中，他轻微的蹙了一下眉头，心中替殷景熙以及顾姒感到不值。 “容妃娘娘，这药不仅圣女吃了有效，顾小姐自己也吃了。” “那又如何？” 容妃压根儿不相信顾姒和殷景熙会把有效的药送给她们，其中肯定有诈！ 侍卫沉声解释，“圣女和顾小姐体内的寒症在服药后已经逐渐消失，属下从崇武将军府出来的时候，正听到世子殿下正在与沈公公以及五皇子殿下商议，不必再将圣女和顾小姐送出京都的事情。” 容妃闻言愣住。 怎么沈公公和她的焕儿也在崇武将军府，难不成这药当真有效？ 就在她愣神之际，侍卫再次拱手。 “属下已经按照世子吩咐将药送到，容妃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眼看侍卫转身欲走，文雅公主紧急出声将他叫住。 “等等！” 她扑过来抱住容妃的肩膀哀求道：“母妃，既然圣女和顾姒吃了都好了，那咱们也吃了。” 容妃心中纠结，“此次寒症是因圣女而起，如今顾姒和殷景熙主动给咱们送药，我怕其中有诈。” “不管怎么样，总比被送去秋鸣宫等死来得好！” 文雅说着便哭出声来，“母妃，一旦去了秋鸣宫，父皇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们母女来？” 第779章 解毒 文雅公主一句话问得容妃哑口无言，她咽了口唾沫，润了润起火的嗓子。 “你刚才说，五皇子殿下也在崇武将军府？那他也看到了圣女和顾姒吃药？” 侍卫重新回转身来，“正是如此。” “那，那为什么这药是世子殿下派你来送，而不是五殿下？” 照理来说，一旦发现此药能治寒症，殷琉焕应该第一时间派人给她们送药才行。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让殷景熙去做？ 容妃想不通，脑袋昏沉得嗡嗡作响。 侍卫欲言又止，看着容妃痛苦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没有把殷琉焕阻拦他们送药的事情说出来。 “世子殿下派属下来送药的时候，五殿下也在一旁。” 听到这话，容妃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她与文雅对视一眼，在对方恳求的目光下妥协。 “那，那就试一试。” 文雅从地上捡起瓷瓶，倒出了两粒药丸。她咽了口唾沫，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足勇气把其中一粒药丸放入嘴中。 随着药丸下肚，五脏六腑很快就升腾起一股股暖流。原本冷到僵硬的身体好似被放进了温水中，结冰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 容妃关切地追问，“文雅，文雅你感觉如何？” 守在车外的侍卫和首领也密切注视着文雅公主的神态。 “公主可感觉好些了？” 文雅公主舒服地叹息一声，“暖和。” 见她这般享受，容妃也抓起一粒药丸放到唇边。淡淡的苦涩味道通过鼻腔刺激着头脑，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 略微犹豫之后，容妃吞下了药丸。 见到两人都服了药，侍卫这才提醒道：“车队中可有随行的太医？” 首领回神，命人把随行的朱太医给叫了过来。 “娘娘和公主刚刚服用了清除寒症的药丸，你快去给她们瞧瞧，有没有起作用。” 朱太医隔着车帘小心翼翼把住了容妃的脉搏，错愕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奇怪，当真是奇怪。” “如何？”首领也不仅有些紧张起来。 朱太医连续诊了两次脉，这才确定地开口，“这药简直就是仙丹啊，容妃娘娘身体内的寒症已经在逐渐消散，接下来只需再休养两日便可痊愈了。” 此话一出，容妃大喜，文雅公主更是急迫地把自己的胳膊也伸了出来。 “快给我也诊诊。” 朱太医：“公主的脉象与容妃娘娘的很相似，体内的寒症正在消散。” 文雅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了容妃。 “母妃，咱们的病好了，是不是就不用去秋鸣宫了？” 容妃撩开车帘，激动地下令道：“回宫，立刻送本宫回宫！” 听到这话，负责领队的首领却是脸色一变。 “护送娘娘与公主前往秋鸣宫乃是皇上的命令，除非皇上有新的旨意，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你！” 容妃哑住，俨然没想对方会拒绝自己。 文雅却是勃然大怒，她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现在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熟悉的地盘好好缓缓神。 “放肆！母妃与本宫的病都好了，还去什么秋鸣宫。本宫命令你立刻调转车队回京，本宫要见父皇！” 第780章 回宫 首领的眉头都快皱到一处去了，他默默后退一步，与来送药的侍卫低声私语。 “世子殿下派你来送药，可有说过送药之后怎么办？” 后者摇头，“当时情况紧急，这药刚研制出来，世子殿下就派属下送来了。至于要不要返程，这也不是世子殿下能决定得了的。” 他心中腹诽，连五皇子都没开口让容妃和文雅公主回城，世子殿下又怎么会多嘴管这件事。 “这就麻烦了。”首领咋舌，“皇上知道这药的事情吗？” “既然圣女的病都治好了，想来五殿下定会第一时间回宫向皇上复命。要不，车队暂时停一停，说不定待会儿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 两人窃窃私语，容妃和文雅公主则是紧张地看着他们。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掉头回宫！” 首领的思绪被文雅的咆哮打断，思忖了片刻，他对送药的侍卫道：“这样，我暂时带着车队在此等候，你先行返回崇武将军府，看看五殿下是怎么个打算。若五殿下不愿回宫向皇上请旨，那我等也好尽快赶路。” 这话传到容妃的耳中，刺激得她气血翻涌。 “放肆！本宫的焕儿肯定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本宫命令你立刻调转车队，返回京都。” 侍卫首领不想得罪容妃，却也不敢违抗皇命，几经考量后他答应暂时将车队驶回到京都城门口外等候。只要圣旨一下，他立刻护送容妃回宫。 然而就在容妃信心十足可以重返皇宫的时候，皇帝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混账！朕让你们把人送出京都，你们把朕的命令当成了耳旁风吗？” 沈公公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的确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做的。只是奴才刚抵达崇武将军府没一会儿，陈太医就研制出了克制寒症的药物。” 皇帝双手撑在案桌上喘着粗气，脸色与脖颈都涨得通红。 “什么药不药的，那病如此凶险，只有彻底送出京都才算安全。” 沈公公抿了抿唇瓣，小心翼翼解释道：“可圣女和顾小姐在服用了药物之后寒症已经消失，陈太医和白太医都给她们诊过脉，说是这药的确有效。皇上，送圣女出京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有从源头上压住寒症，才是解决之道啊。” 听完沈公公的话，皇帝这才压抑住心中的惶恐，逐渐冷静下来。许是年纪大了，他对这种古怪的病症十分忌惮。 “当真好了？” “是好了。不仅圣女与顾小姐，就连黄太医和王太医也好了。” 皇帝闻言皱了皱眉，“这么快就好了？这病就这么好治？” 沈公公脑海中浮现出之前顾战与顾戎二人挡在自己面前以身相互的模样，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陈太医说，这次能治好圣女的病，主要还是多谢顾小姐从雨泽庵中请来的净尘师太。” “雨泽庵？”这三个字刺激得皇帝抬起头来，“怎么又牵扯到了雨泽庵？” 第781章 乌龙 “许是老天爷眷顾我们弘明国，不忍看到京都城的百姓们遭受不明疾病的侵扰，这才让顾小姐找到了善治疑难杂症的净尘师太。” 沈公公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虔诚地朝殿门外湛蓝的天空叩首。 “净尘师太与陈太医合议了许久，终于制定了药方。顾小姐更是不顾危险以身试药，这才确定了此药的功效。如今圣女的寒症已经痊愈，皇上再也不用担心怪病外泄，危及京都了。” “皇上，这可是老天爷在眷顾咱们弘明啊！” 听得这话，皇帝脸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他蜷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最终也快步走到殿门口，朝着外面的天空深深一鞠躬。 “这定是弘明皇室的列祖列宗在保佑朕。” 沈公公连忙附和，“正是如此！定是如此！” 皇帝拜完了天地，但却也没有彻底安心。 “你再从宫里抽调几个太医去崇武将军府，确定圣女的病是否痊愈。” 沈公公一听这话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再三保证道：“皇上请放心，奴才一定查得清清楚楚，但凡有一丝不妥，都不会让圣女离开将军府的。” “嗯。” 皇帝沉吟了一声，摆手让他退下。 然而沈公公起身之后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低声补充道。 “对了皇上，五殿下也入宫了，正在殿外等候呢。” 一听到殷琉焕的名字，皇帝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他又来做什么？朕不是让他回府去好生待着吗？” “回皇上的话，五殿下此时过来，可能是为了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的事情。” 皇帝嘴角一抽，之前正是因为殷琉焕的建议，他才下令把圣女连带着崇武将军府的所有人一起送出京都。如今圣女的病突然好了，顾姒等人不用离开京都，容妃和文雅却走了。 真真是一场乌龙！ 一想到待会儿殷琉焕要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放容妃和文雅回来，皇帝就一阵头疼加恼怒。 “不见！你出去告诉他，让他回府待着，没事别老往宫里跑。” 沈公公应了一声，便悄然退了出去。 看到他出来，殷琉焕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沈公公，父皇怎么说？” “五殿下，皇上的意思是再多派几个太医去给圣女复查一下。若是确定圣女没事了，就送她回驿站好生休养。” “那父皇可有说要如何追究顾战抗旨一事？” 沈公公垂下眼眸，敛去了神色。 “殿下，现在皇上最关心的还是圣女的病情。只有圣女彻底安全了，京都才会安全，皇宫才会安全，皇上才会安全。刚才若是顾将军没有坚持，让五殿下把人带走了，那或许陈太医和净尘师太就没办法这么快研制出解药。” “……” 殷琉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按照沈公公这话，怎么感觉顾战非但不过反而有功。 “沈公公，我父皇他……” “殿下。”沈公公抬手打断殷琉焕的话，做了个让他小声些的手势，“皇上这几日因为圣女这事都没好好休息，火气大得很。刚才听闻殿下在此等候，皇上颇有些不悦。为了殿下着想，奴才建议殿下最近还是不要进宫了。” 第782章 下毒 宫里的太医来得很快，不多时，崇武将军府又迎来了两名与陈太医官级相同的正一品太医，以及一名正二品的正奉上太医，再加上两名从二品的院判。 听到这么多的人要来给自己复查，龙丽阿雅坐在床上却是冷笑连连。 “顾小姐好手段，解了我的毒。不过你解一次容易，解两次却难。除非你想办法留下那光头的尼姑，否则我这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复发了。到时候你这崇武将军府又得鸡飞狗跳。” 坐在椅子上闭眼小憩的顾姒闻言缓缓抬头看过去，眸底是浓浓的戏谑之色。 龙丽阿雅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恶声恶气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顾姒勾唇嗤笑，“圣女是不是对我的手段有什么误解？” 龙丽阿雅直觉皱紧了眉头。 顾姒也不起身，只点了点胸口的位置。 “圣女服用了解药，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你有没有觉得，胸口处的经脉里保留着若有似无的痛感？” 龙丽阿雅闻言脸色大变，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一个时辰前吐了不少血，胸腔内一直隐隐作疼。她一开始也没注意，此刻细细感觉，果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龙丽阿雅沉着脸默默调动内力，每当内力运行过胸前的穴位时，那隐隐的疼痛感就会加剧。 “你对我做了什么！？” 龙丽阿雅撑起身子，作势要下床去抓顾姒的脖颈。 然而不等她动手，守在一旁的盛歌就毫不留情地把她掀翻了回去。 “我劝圣女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寒毒刚解，内力还没完全恢复。万一不小心落下什么后遗症，可就得不偿失了。” 龙利阿他跌坐在床上，眉宇间皆是厌恶与恼恨。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顾姒放松身子靠在椅背，淡淡开口道：“知道圣女是用毒用香的高手，我又怎么会让你还有机会使坏呢。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让陈太医在解药之中又混入了一味毒药而已。” “！！！” 龙丽阿雅灰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顾姒又道：“圣女体内的寒症消了，但却埋下了别的隐患。不过圣女也不用太过害怕，只要你不再服用别的什么毒药，使什么苦肉计，那毒便不会爆发。过个年，它也就自己消了。” 听完顾姒的话，龙丽阿雅坐在床上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姒，你可真有手段！” 笑到最后，每一个音符都化作了怨气。 顾姒并不畏惧，反而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圣女谬赞。” 就在二人争锋相对时，秋水敲响了房门。 “小姐，宫里的太医们来给圣女复查了。” 顾姒颔首，“请各位大人进来。” 足足折腾了一整个下午，五名经验丰富的太医反复检查，最终确定龙丽阿雅体内的寒症的确是消除了。 至于顾姒以及黄王二位太医，更是没有问题。 太医们带着结果回宫复命，龙丽阿雅则是由专人护送返回驿站休养，身边十二个时辰都有侍女们贴身照顾。 第783章 晕倒 就在所有禁军侍卫离开崇武将军府之后，顾战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转身拍了下顾戎的肩膀，“你招待一下世子，我去看看你娘。” 为了不让云傲雪担心，他从映蓉院出来的时候在屋子里点了一根助眠的熏香。这个时辰，云傲雪应该已经醒了。 顾戎刚应了一声，便看到秋水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少爷，世子殿下。” 一瞧见对方慌乱的神色，殷景熙就心头一跳。 “怎么了？” 秋水来不及喘气，指着觅云院的方向道。 “不好了，小姐她晕过去了！” “什么？昭昭她晕倒了？大夫呢？大夫在哪儿？” 就在顾戎还忙着要找大夫的时候，一道身影已经先一步从他身边越过。 殷景熙冲进屋内的时候，就看到盛歌将被褥盖在顾姒身上。 “主子？” 一看到殷景熙，她立刻起身把靠近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怎么回事？” 盛歌抿唇，脸色很是难看。 “圣女中毒那日，小姐就受了风寒，后来为了让皇帝相信圣女是患了会传染的怪病，又坚持服下了主子提供的毒药。虽然现在寒症已清，但还是伤了身子。” 殷景熙垂眸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止的顾姒，又是气恼又是心疼。为了应付宫里的那些太医，她硬是憋着一口气撑了整整一天。 正心疼着，就看到顾戎拽着秦大夫的胳膊冲了进来。 “昭昭，昭昭怎么样了？” 盛歌：“小姐看起来有些低烧。” 顾戎急得跳脚，“秦大夫，你快去给昭昭看看。” “诶！” 秦大夫答应了一声，忙上前诊脉。 “小姐身子之前受了寒，又没有好好休息，消耗了太多元气。” “那要怎么办？” “只能用药细细养着。”说到这，秦大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小姐之前彻夜守在圣女房中，屋子里那么多火盆，燥热得很。小姐本就生着病，哪里受得住。” 顾戎闻言忙对秋水下令，“快，把屋子里的火盆搬出去！” “且慢。”秦大夫出言打断，“小姐寒症刚消，身子还很弱，千万不能受凉。这屋子里得保持温度，却又不能直接用火盆。” 顾戎听得脑袋发晕，“又要暖和又不能用火盆，那要怎么办？” 盛歌建议，“不如在火盆旁边放些水，这样就不燥了。” “但这样一来又会让屋子潮湿闷热。” 顾戎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该怎么办？” 说到这，一直沉默不言的殷景熙突然上前将昏睡中的顾姒连人带被子裹了起来。 顾戎看得发愣，“世子这是做什么？” 殷景熙小心翼翼把顾姒打横抱起，大步朝屋外走。 顾戎追上去将他拦下，“世子！” 对上顾戎担忧又震惊的目光，殷景熙淡淡吐出一句话。 “我有办法治好昭昭。” 说罢直接越过顾戎，把人给带走了。 盛歌追出门来，朝顾戎拱手。 “少爷不必担心，属下和秋水会照顾好小姐的。” “那他也不能……” 不等顾戎的话说出口，盛歌就低声提醒。 “少爷，永昌王府内有暖玉床，最适合小姐养病。” “……” 第784章 暖玉床 顾戎傻了眼。 暖玉床不是瑞王妃的遗物吗？ 之前龙利阿雅作天作地就为了睡一睡那暖玉床，可殷景熙打死都不同意。 现在换成顾姒生病，他竟然主动把暖玉床让了出来。 等顾战带着云傲雪赶到觅云院的时候，殷景熙已经把顾姒带走了。 顾战闻言虽然惊讶，却不怎么担心。 “景熙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盛歌和秋水也跟着去的？” “是。” 顾战叹气，“听说那暖玉床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又是瑞王妃的遗物。景熙愿意让昭昭睡暖玉床，可见是真心拿我们当自家人。” 云傲雪却是担忧道：“皇上下令咱们十日内不得离府，昭昭这样离开，岂不是抗旨？” 听得这话，顾戎赶忙替殷景熙解释。 “娘亲放心，世子带昭昭走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其他人，除了盛歌与秋水，没人知道。” 云傲雪依旧蹙眉。 谁知顾战却突然来了一句，“景熙做事稳妥，不会有事的。” “可是……”云傲雪依旧眉头不展，“世子殿下毕竟是外男，你们就放心让他这般带走昭昭？” 谁知顾战却道：“景熙和昭昭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傲雪不赞同地看向对方。 顾战却握住了云傲雪的手，“我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如今太子与三皇子的争斗越发激烈，即便我不涉党政，依旧无法让皇帝安心。无论是戎儿还是昭昭的婚事，都有可能左右朝局。戎儿的身份，拖着不成亲反倒是好事，但昭昭就不一样了。” 顾战说着便露出担忧之色。 “你看看整个京都，谁家的女儿到了昭昭这个年纪，没有几个媒人上门说亲的。咱们昭昭无论是品行还是家事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可咱们回京这么长时间了，可有见到谁来提亲？” 顾战几句话说得云傲雪沉默了起来。 顾战紧了紧她的手，“别人不敢来提亲，我也不敢轻易让昭昭随便嫁人。可再这么拖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如果，我是说如果，景熙真的对咱们昭昭有男女之情，我倒觉得未必是件坏事。你说呢？” 云傲雪沉默了半晌，最后满腔的无奈化作了一声叹息。 “可皇上会同意吗？” “景熙虽是皇室子弟，却只是世子，且一向不涉朝政。这样的身份，既能护住昭昭，又不会让昭昭陷入党争的危险之中，最合适不过。” 云傲雪惊诧地张了张嘴，“我倒是没想到，夫君能想得这么远。” 顾战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心里却是明镜似的。殷景熙几次三番帮他们脱险，若说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情义，那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听了顾战的话，最惊讶的不是云傲雪，而是顾戎。她挠了挠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么说来，世子殿下居然倾慕我们昭昭的吗？那我岂不是要有妹夫了？” 云傲雪闻言不轻不重地瞪了她一眼，“明日昭昭醒了，记得去接她回来。” 顾戎不敢耽搁，立刻点头称是。 第785章 回府 殷景熙的马车回到王府的时候，谢管家和小厮们已经在外面等候。 然而最先出来的并非殷景熙本人，而是柔柔弱弱，面相清秀温婉的秋水。 谢管家一愣，想要上前搀扶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这女子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主子的马车上？ 这女子什么身份？和自家主子是什么关系？ 长得到算是清秀，但比起顾小姐却是差远了。 顾小姐呢！？ 就在谢管家脑子快被一堆问题塞满的时候，秋水已经下了马车，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主动撩开了车帘。 “世子殿下当心。” 谢管家心中一凉，完了，这女子真是跟着自家主子同乘回府的，难不成是主子变了心？ 然而下一秒，殷景熙那张俊朗的面容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并非独自一人下车，而是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人。 “谢管家，去把皓月楼收拾出来。” 一句话，却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谢管家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整个鸡蛋，“皓，皓月楼？主子您……”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殷景熙怀里的顾姒。 “顾小姐！？顾小姐这是……” 一旁的秋水含着眼泪解释道：“我家小姐之前患了风寒，又被圣女的寒症所侵。” 听到秋水这般称呼，谢管家也回过神来，原来对方只是顾姒的丫鬟。 那就好，那就好。 见谢管家一直愣住没动，殷景熙不悦地撇过去一眼。 “还不带路。” “啊！是！”谢管家回神，连忙指挥着手下的小厮往皓月楼赶，“主子放心，皓月楼每日都有丫鬟定时清扫，顾小姐去了就能住下。” 殷景熙补充道：“叫人把二楼的暖玉床备好。” “……” 谢管家的内心再次受到冲击，皓月楼是瑞王妃生前最爱待得地方。平日里除了清扫的丫鬟，旁人是万万不敢接近的。殷景熙能让顾姒住进皓月楼，已经让人惊讶不已了。如今连瑞王赠给瑞王妃的暖玉床都拿出来给顾姒用，可见顾姒在殷景熙心中的分量不输瑞王妃。 不敢耽搁，谢管家带着小厮们急匆匆往皓月楼赶。 好在永昌王府的下人们手脚都很麻利，不过片刻就把需要的东西备齐。 殷景熙亲自抱着顾姒登上皓月楼的二层，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传说中能强身健体的暖玉床上。 秋水与盛歌沾了顾姒的光，成为有史以来除了清扫的丫鬟外，唯二能够在瑞王妃过世后进入皓月楼二层的人。 瞧着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暖玉床，秋水眼睛都看直了。 不仅是她，就连见多识广的盛歌也是瞠目结舌。 她原本以为暖玉床就是在床榻上盖上一层玉板，或者干脆就是用打磨成块的玉片铺就而成的床面。 谁知暖玉床竟然是一整块硕大的玉石！ 那玉石通体莹润雪白，四周微微凸起，只有中间部分凹陷进去可以睡人。 殷景熙把顾姒轻轻放在暖玉床上，又替她盖上了锦被。 谢管家不敢轻易踏入皓月楼，只能让秋水帮忙传话。 “世子殿下，谢管家说要替小姐寻大夫。您看……” 顾姒病倒的消息不能外泄，更不能让无关人等知道她被殷景熙接到了永昌王府来养病。 “派人去陈太医府上把人接过来。” 秋水讶然，“不行啊，按照皇上的命令，凡是最近接触过圣女的人都得留在自己府上静养，等足了十日时间才能重新出门。” 然而她这么说了，殷景熙却是并没有理会，甚至连头都没回。 盛歌见状忙把秋水拉着往门外走。 “你只管去告诉谢管家，别的不用管。” 秋水一头雾水地出来，把殷景熙的话转告给了谢管家，并且说了自己的顾虑。 谁知谢管家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只让秋水安心等着便是。 第786章 诊病 夜深，就在秋水坐在皓月楼一层昏昏欲睡的时候，谢管家突然领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顾小姐和主子就在二层，陈大人请。” 秋水听到响动猛然惊醒，等看请眼前的人影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陈，陈太医？” “嘘。” 陈太医掀下头上的兜帽，让自己的容貌显露出来。 “顾小姐应该还在昏睡，莫要惊醒了她。” 秋水赶忙噤声，但落在陈太医身上的视线却依旧带着浓浓的疑惑与震惊。 “陈太医，皇上不是说暂时不许您出府的吗？那您怎么……” 陈太医笑得讳莫如深，“世子殿下有令，老朽又怎么能不来呢？”说着他便转身往皓月楼的二层走去。 听到脚步声，坐在暖玉床边的殷景熙并没有回头，只是将身子绷紧了些。 陈太医上楼来看到的便是面容精致的少女睡在莹白的暖玉床上，身形修长的男子痴痴地守在一旁，温柔又深情地紧握着她手的景象。 “世子殿下。” 陈太医放轻脚步接近，恭敬地向他行礼。 殷景熙淡淡地“嗯”一声，随手指了指床上的顾姒。 “劳烦陈大人再给昭昭看看。” “是。” 陈太医绕道暖玉床的另一侧，轻柔地替顾姒把脉。 “世子殿下不必忧心，顾小姐劳心劳力了好几日，才会在放松之后突然病倒。好在顾小姐体内的寒症已经消除，静养一些日子便能痊愈如初。老朽留个方子，殿下记得监督顾小姐按时喝药。” 陈太医说完便看着殷景熙，看到他隐约之间出了口长气。 “辛苦陈大人了。” “哪里，世子殿下客气了。” 陈太医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恍然间感悟曾经那个小小的少年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若是瑞王和瑞王妃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 “世子殿下，您偷偷将顾小姐接来永昌王府，皇上若是知道了可就不妙了。” “他如何会知道？” “……”陈太医噎了一下，“如今崇武将军府乃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皇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人前去查探。殿下，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太医的话让殷景熙眉头紧蹙，心中对于皇帝的忍耐度更低了几分。 就在陈太医以为对方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时候，却听殷景熙淡淡道。 “我知道了。” 隔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 “多谢提醒。” 陈太医愣了一瞬，嘴角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顾姒是在半夜醒来的，纤长的睫毛抖了抖，随后明亮的双眸缓缓睁开。 低烧让她的头脑有些迷糊，而床顶上陌生又熟悉的幔帐让她有一瞬的错愕。 这个材质，这个样式，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锦布制成床幔之上用金色的丝线绣出朵朵祥云，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从云朵之后飞出金龙一般。 顾姒猛然想起来了，这床幔乃是皇室专用的款式，她在贤王府见过。 贤王府！？ 顾姒心脏骤然缩紧，后背迅速渗出一层冷汗。她不敢转头，更不敢扭动身子，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幔。 第787章 内疚 青色的床幔在头顶，顾姒感觉自己的思绪停滞了，又觉得脑子转的飞快。她咽了口唾沫，仓皇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害怕的情绪将她笼罩，她怕自己不过是黄粱一梦，其实还留在贤王府，还是那个备受欺凌的贤王妃。 就在顾姒快要被自己逼疯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极轻极轻的声音，像是无意识的呓语，更像是冲破黑暗照亮大地的一束阳光。 “昭昭。” 昭昭！ 这是她的乳名，除了家人之外，不会再有别人这样唤她。 想到这，顾姒猛然睁眼，迫不及待地追寻着声源扭头。然后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闭眼小憩的殷景熙。 殷景熙欣长的身躯坐在椅子上明显很不舒服，好看的眉宇也是轻轻蹙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什么。 刚才几不可闻的“昭昭”二字，当真是殷景熙在睡梦中脱口而出的呓语。 在看到殷景熙俊朗容颜的瞬间，顾姒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轰然落了地。踏实与安心将她从不堪回首的记忆之中拉回现实。 她没做梦，她是真的回来了。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顾姒这才注意到，自己睡在了一张不同寻常的床上。她伸手摸了摸莹润的床面，很硬，却带着浓浓的暖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姒禁不住抽气，触及到床面的手指也倏然收了回来。 “这是……” 尽管已经猜到，但顾姒依旧不可置信。她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视线投向床边的男子。 殷景熙眼眶之下有淡淡的乌青，想来这几日也是没有好好休息。 顾姒心头又酸又胀，感动与内疚两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充斥了她的心脏。片刻之后，顾姒坐在了床边，小心翼翼抚上了殷景熙的面颊。 她原本不想惊扰对方，谁知就在手指触及肌肤的瞬间，殷景熙就睁开了双眸。 下一秒，顾姒的手就被大力地握住了。 “昭昭。” 许是刚睡醒，许是太过劳累，殷景熙的嗓音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沙哑。 “这里是永昌王府？”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问道：“可还难受？” 顾姒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晕倒前的那一刻，之后的事情就全然不知晓了。不过看着身下的暖玉床，以及守在床边的殷景熙，不难猜想后面发生的事情。 想到殷景熙居然把自己带到了永昌王府来，顾姒就止不住有些脸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殷景熙已经清醒了，闻言握住顾姒的那只手加大了几分力道。 “嘶——！” 顾姒吃痛，不解地看向对方，然后便跌入了那包含担忧、急躁、后怕的复杂眼神当中。 “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顾姒却是听懂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虚地低下头。 “我怕只有黄太医和王太医二人染病，不足以让皇上相信龙丽阿雅有病。” “还有容妃和文雅。” 殷景熙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听着并不严厉，却让顾姒的头垂得更深了些。 “对不起。” 第788章 道歉 “对不起，”顾姒听到自己心虚的声音，她咬了咬唇瓣，反过来主动握住了殷景熙的手掌，“对不起，殷哥哥。” 殷景熙眸子动了动，心底的几分火气在最后三个字下消散开来。 准确来说，他其实气恼的并非顾姒，而是他自己。如果自己能够更强大一些，顾姒也就不必冒这个险。 想到这，殷景熙的眸底再次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紧接着，他的小手指就被人牵着晃了晃。 “是我错了，我应该提前与你商量了再行动的。只是当时情况不允许，我才……” 顾姒说到最后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习惯了单打独斗，越是关键的时刻越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更不擅长道歉。 看着顾姒低眉顺眼的样子，殷景熙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把手从顾姒的掌心抽出来，然后放在了顾姒的额头上。 顾姒回过神来的时候，额头已经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娇嫩的肌肤泛出淡淡的红晕。 殷景熙说道：“这是惩罚。如果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了。” 顾姒连忙保证，灵动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柔的呼唤声。 “世子殿下，小姐？” 顾姒眼睛一亮，“是秋水？” 殷景熙回了声“进”，秋水这才推门而入。她看到顾姒醒着坐在床边，立刻小跑着上前跪在了床边。 “小姐，您终于醒了！” 顾姒摸了摸她的头发，“哭什么？” 秋水吸了吸鼻子，“都是奴婢没能照顾好小姐，才让小姐遭了罪。” “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 说完这话，顾姒再次心虚地瞥了殷景熙一眼。 好在后者并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直接对秋水下令。 “去把陈太医抓的药热一热。” 秋水擦了擦脸，又哭又笑地应了一声。 “小姐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等人一走，顾姒便揉了揉额角。 “圣女的病好了，皇上怎么说？” 殷景熙将被子拿起来披在顾姒肩上，“暂时送回驿站关着，什么时候彻底痊愈了才能出来走动。” 顾姒揉额角的动作一顿，“那崇武将军府。” “也是如此。” 顾姒闻言手放了下来，疑惑地看了看身下的暖玉床和四周的陈设。 不用她开口，殷景熙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皇帝不知道我带你回了永昌王府。” “不会出事吗？” “不会”两个字都到了嘴边，殷景熙却想起了陈太医叮嘱的话：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抿了下唇瓣，答道：“明日一早送你回府。” 反正他以探病的理由前往崇武将军府，别人也管不了。 顾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而是自己沉默地开始捋清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殷景熙一看她皱眉，就用指头轻轻一戳她的眉宇。 “又在打什么主意？” 顾姒揉着额头喊冤，“我只是在想，皇帝怎么会突然要把我和圣女送到城外去，他就这么怕死吗？” 说到这个问题，殷景熙的脸色倏然便沉了下来。 第789章 养病 “是殷琉焕。” 殷景熙的嗓音沙哑中透出几分嗜血的恼意。 顾姒抽气，“五殿下！是他！？” 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我听说容妃和文雅公主也被送走了。如果是他提议……”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顾姒自己却清楚的意识到，如果是殷琉焕的话，那对方的确有这种本事。 顾姒手指攥紧，死死揪住了衣衫。 “五殿下真是心志坚定异于常人，难怪……” 连自己的母妃和妹妹都能利用，难怪对方上一世能够顺利地登上皇位。光是凭借这份狠厉，就已经天然把太子和三皇子等人给比了下去。 殷景熙没有问顾姒在想什么，但也能猜到几分。 “这次龙丽阿雅中毒一事，应该也和殷琉焕有关。” 顾姒回想起之前自己和顾战进宫面圣时，宋天睿在一旁敲边鼓的事情，点头同意了殷景熙的观点。 既然如此，那上一世龙丽阿雅利用中毒一事陷害太子妃，也许也不止她表面上看到的争宠这般简单。 说不定龙丽阿雅这么做都是授意于殷琉焕，为得就是引起太子与太子妃不合，让皇帝看到太子宠妾灭妻，对他失望。 想到这，顾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殷景熙垂下眼眸掩去杀气，伸手将顾姒身前的一缕发丝卷到了手指中把玩。 “先养病，什么事情都等病好了再说。” 翌日清晨。 天刚亮，顾戎就来到了永昌王府。 他没坐将军府的马车，更不敢让人发现自己擅自出府，而是翻墙步行而来。 谢管家默默打量着顾戎身上的粗布衣衫和脸上易容用的胡须，却心照不宣地什么都没问。 “顾小姐在皓月楼休息，睡了暖玉床，顾小姐昨晚休息得很好。” 顾戎闻言心中百感交集，“难道我当真要有妹夫了？” “顾少爷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谢管家见顾戎突然脚步停了，便好心询问。 顾戎摆手，“没什么，敢问昭昭情况如何了？” “主子连夜请了陈太医过来给顾小姐问诊，半夜的时候顾小姐醒过一次，喝了药之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顾戎听过之后神情更是古怪，“世子殿下连夜把陈太医请过来了？” 像是猜到了对方的顾虑一般，谢管家笑呵呵安抚道。 “顾少爷不用担心，主子是半夜派人去请的陈太医，问诊结束就将人送回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顾戎觉得心堵得慌，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从小就十分熟稔的世子殿下其实有这样大的能耐胆量，居然敢违抗皇帝的命令。 不过很快顾戎又想起之前宫宴上殷景熙公然拒绝了皇帝赐婚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应当也是为了他们家的昭昭。 难道殷景熙当真倾慕他们昭昭？ 想到这，顾戎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等她来到皓月楼的时候，谢管家却是把人拦了下来。 “顾少爷请留步，待老奴派人通禀一声。” 顾戎疑惑道：“我去见自家妹子，有什么好通禀的。”正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不等谢管家阻拦，顾戎箭一般射了出去。 “昭昭！” 第790章 擅闯 “顾少爷，您不能进去！顾少爷！” 谢管家看到顾戎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皓月楼，吓得脸上血色尽褪。可他牢记着自家主子的脾性，不敢轻易踏足楼内，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戎三两步冲上了二层。 “昭昭！” 顾戎大步冲上楼，心中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场景的准备，谁知却发现顾姒正坐在床边，秋水正一勺一勺为她喝药。 “兄长？” 顾姒推了推秋水喂过来的勺子，朝顾戎投去疑惑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 顾戎咽了口唾沫，然后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 顾戎讪讪一笑避开这个话题，两三步走到顾姒跟前。 “昭昭感觉如何了？可还有哪里难受？咳不咳？” 顾姒不回答，而是冲对方招手。 顾戎好脾气地弯下腰，下一秒脸上贴的胡须就被拽了下来。 “嘶——！” 她揉着脸，无奈又宠溺地说道：“这是我易容的东西，你现在撕了，待会儿我可怎么回去？” 顾姒却不以为意，把那假胡须拿在手里把玩。 “没关系啊，反正还有世子殿下。” “什么还有我？” 沉稳的声调从身后传来，顾戎转身，便瞧见殷景熙踱步而来，身后还跟着胆战心惊的谢管家。 “世子殿下。” 顾姒一看到殷景熙现身就展颜一笑，明媚的笑容就像是春日的阳光一般暖人心窝。 只可惜殷景熙身后的谢管家却感觉不到温暖，反而寒意习习，周身都在发冷。他歉疚又畏惧地看向自家主子，忐忑不安地解释。 “主子息怒，刚才老奴一时不察没能拦下顾少爷……” “拦我兄长？”顾姒不解地看了眼谢管家，又转头去看顾戎，“为什么？” 谢管家咽了口唾沫，弱弱道：“顾小姐有所不知，这皓月楼……” 话还没说完，殷景熙就先一步开口将对方打断。 “早膳备好了？” 谢管家愣住，好半晌才回道。 “备好了。” 殷景熙又道：“加一副碗筷。” 这明显就是要留顾戎在府里用早膳了。 谢管家点头称是，随即浑浑噩噩地转身去吩咐下人办事，只是离开皓月楼的时候却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顾戎进了皓月楼，殷景熙居然没有发怒。 就因为对方是顾姒的兄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管家对于顾姒在自家主子心目中的分量有了更高一层的认知。 这哪里是准世子妃的待遇，简直就是正经世子妃的待遇！ 其实殷景熙心中所想并没有谢管家猜的那般复杂。 在听到顾戎闯入皓月楼的瞬间，殷景熙除了端茶的手有些微顿外，其实心中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还有一丝的释然和解脱。 自从瑞王妃离世后，他就不许任何人进入皓月楼，更不许闲杂人等接近暖玉床。没有了主人的屋子，就该随着岁月尘封。 然而当昨日顾姒晕倒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却是把她带来皓月楼里来。 如今这里不再是不可触碰的禁区，因为它迎来了新的主人。 第791章 体贴 早膳之后，殷景熙用永昌王府的马车送顾姒和顾戎兄妹两人回府。 途中顾姒因为刚吃了药有些犯困，脑袋一点一点。 “昭昭可是困了？要不要睡到我身边来？”顾戎一边问话一边把身边的软垫加厚了一层。 顾姒睁开眼摆手，“没事，一会儿就到了。” 谁知话刚说完，殷景熙却突然起身坐到了顾戎的身边，把自己刚才的位置全部空了出来。 垫子放在软塌上，刚好是顾姒侧躺下来就够枕到头的位置。 “睡。” 没什么多余的话，不过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人十分心安。 顾姒与殷景熙对视一眼，便乖巧地躺下。 顾戎看傻了，自家妹妹一向都是最有主见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听话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又见殷景熙熟练地解开了自己的披风，严严实实地盖在了顾姒身上。而顾姒没有表示感激也没有推辞，就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顾戎嘴角轻轻抽搐，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她从没想过殷景熙会对自己妹妹有什么别样的想法，故而忽略掉了许多细节，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处处都是破绽。 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却换来殷景熙的淡淡一瞥。 “没事。”顾戎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好在对方并没有追问的打算，而是随手翻了一本书出来打发时间。 殷景熙的马车上有不少暗格，其中放了些闲书。就在他默默翻书的时候，却总能隐隐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灼热的视线。 殷景熙当做没看到，反手的频率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直到抵达崇武将军府，顾姒自动悠然转醒。 “嗯……” 不过是很轻的一声低吟，殷景熙就放下了书本。 顾戎全程盯着对方在思考，看到殷景熙突然转过头来，她竟是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 不过殷景熙并没有与之对视，目光轻飘飘地从顾戎脸上划过，然后落在了对面的顾姒身上。 “什么时辰了？到家了吗？” 顾姒一边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揉眼睛。揉到一半，唇边就多出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是殷景熙递过来的。 “到了，喝口水准备下车。” 顾姒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就着对方的手抿了口茶。 “再喝一口。” 发烧需要多饮水，这是常识。 殷景熙说话的口吻自然又宠溺，像是在哄小孩儿。 顾姒也没多想，又喝了一大口。然而当她把揉眼睛的手放下来的时候，却意外地与顾戎惊诧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吞咽的动作顿住，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车上还有一个顾戎，而自己和殷景熙此刻的互动有多暧昧。 “咳咳咳！” 没来得及张口解释，顾姒就被茶水呛住，咳了个惊天动地。 殷景熙好看的眉梢皱起，手掌轻柔地拍着顾姒的后背替她顺气。 “慌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看着顾姒，而是虚虚地盯着对面的顾戎，眼底有种说不清道明的意味。 顾戎没来由感到一阵心虚，赶紧把头转向车外。 “车停了，我去放脚凳。” 说完猴一样窜了出去。 第792章 赠送 等到下了车，顾戎这才后知后觉。 慌什么？ 对啊，她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慌什么？ 马车直接驶进了崇武将军府的大门之后才停下，避开了外人的眼光。 顾战和云傲雪得知顾姒回府了，一起迎了出来。 “昭昭！” “爹爹，娘亲。” 顾姒乖巧地走到云傲雪身边牵了她的手。 “昭昭，你没事了？”云傲雪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都瘦了。” 尽管都住在一个府里，但自从圣女发病之后，顾姒就锁了院门不让她去探视。算起来，母女两人竟是有好几日没有见过面了。 想到这，云傲雪内疚地垂下泪来。 “都怪娘亲没能保护好你。” “娘亲说什么呢。”顾姒看她哭了，连忙替她擦干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顾战也是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他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也能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他叹了口气，走到殷景熙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 “熙儿，这次多亏了你帮忙。” 说完顾战自己都愣了愣，这样的话，他似乎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殷景熙并没有在意顾战的走神，而是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药方。 “这是陈太医给昭昭开的药方，将军记得每日监督她用药。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带人来给昭昭复诊。” “诶！” 顾战伸手接过，感激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 “什么？” 殷景熙转头看了看顾姒，“如今已经入冬，昭昭身子又弱，不好再着凉。过两日我派人把暖玉床送到将军府来，还请将军提前腾个地方。” 暖玉床虽然叫“床”，但占地却不小。 寻常的内室若是放上这么一个“床”，其他东西定是摆不下了。故而当初瑞王才会专门打造一座皓月楼，用一整层来放置暖玉床。 听到殷景熙的话，顾战先是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才露出惊愕之色。 “什么，暖玉床？” 他的声音把正在和顾姒说话的云傲雪以及顾戎都吸引了过来。 顾战忙拒绝，“那怎么行，暖玉床可是瑞王妃的遗物，如何能拿到我们府上来。” 顾姒疾走两步过来，“爹爹和世子在说什么？” 听完顾战的解释，顾姒也是大吃一惊。 “不行，暖玉床这般珍贵，我能睡一睡已经是幸运了，怎能让世子相赠。” 云傲雪也道：“多谢世子的好意，只是这样的礼物我们不能收。” 相比顾府一家人的惊讶，殷景熙却是表情淡然。 “那东西能给昭昭治病才有几分价值，否则放在永昌万福也不过是个摆件。” 顾战：“……” 云傲雪：“……” 顾戎：“……” 谁都没好意思提醒，之前龙利阿雅想要睡这暖玉床的时候，殷景熙可不是这个态度。若是让她知道殷景熙居然想把暖玉床送给顾姒，定会气得再吐一床的血。 顾姒深吸一口气，柔声婉拒道。 “世子殿下不用担心，我昨晚吃了药烧已经退了，再将养两日便可痊愈。暖玉床又大又沉，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搬将军府来的。等床搬过来，我的病也都好了。” 殷景熙剑眉蹙起又松开，尽管看起来有些不甘心，但终归没再说什么。 第793章 提问 就在一行人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管家突然来报。 “将军，夫人，宫里又来人了。” 如今只要一听到宫里来人，整个将军府都紧张了起来。 好在今日来的依旧是昨日的那些太医，他们按照皇帝的吩咐，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给顾姒复诊。 听到这个消息，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了一眼。 幸好他们提前回府了，否则让太医们发现她不在府中，又是一场闹剧。 顾姒在顾戎的陪伴下回到觅云院，装出一副刚起身不久的模样。 太医们进门后看到殷景熙居然也在场，都感到十分的诧异。 “参见世子殿下。” “这般早，世子殿下怎么也在将军府？” 面对提问的太医，殷景熙回答他的只有冷冷的眼神。 那太医咽了口唾沫，讪笑着闭了嘴。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招惹殷景熙的时候，却听他缓缓开口。 “本世子来探病。” 云傲雪反应极快，忙道：“多谢世子殿下的关心，小女已经醒了，我们也都没事。” 听到两人的寒暄，太医们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这时秋水从屋子里走出来，冲在场的太医们行礼。 “我家小姐准备好了，各位大人请进。” 顾姒要诊脉，顾战和云傲雪不放心地进去守着。 殷景熙没进屋，而是默不作声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桂花树上依旧残留着秋日的叶片，不多，但很顽强。 顾戎看着殷景熙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与这桂花树有些相似之处。 “世子殿下不进屋看看昭昭吗？” 殷景熙不作答，半晌之后却道：“顾兄送我出去。” 两人并肩往外走，顾戎和之前在马车上一样，总是忍不住想要偏头去看殷景熙。 就在快到抵达将军府大门口的时候，殷景熙突然开口。 “顾兄从王府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看我，是不是有什么想说了？” 顾戎噎住，停留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来不及移开就被精准地捕捉。 “我……” 她挠了挠头，有些欲言又止。 殷景熙耐心很好，至少对顾姒的家人是这样。 踌躇了好一会儿，顾戎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世子，你和昭昭是不是……我是说，你是不是……” 在顾戎的心目中，顾姒还一直是那个扎着小揪揪的妹妹，而眼前的男子也还是幼时与自己一起练功的伙伴。 一想到这两人居然生出了男女之情，顾戎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见顾戎始终说不出那两个字，却并不影响殷景熙理解，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过来提问。 “顾兄以为我人品如何？” 顾戎尚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闻言想也不想便点头。 “很好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殷景熙的人品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家室呢？” “也很好。” 皇室子弟，能不好吗？ “相貌？” “还是很好。” 殷家的人就没有丑的，更何况当年的瑞王是先帝爷子嗣之中相貌最为出众的，瑞王妃也是温婉端庄惊才绝艳，殷景熙又怎么可能会貌丑。 第794章 承诺 殷景熙问完这三个问题便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盯着顾戎。 顾戎被他盯得心里发慌，正想避开对方眼神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殷景熙是想通过这三次的反问来回答他的疑问。 一个人品好，家室好，相貌还出众的男子做自己的妹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顾戎嘴角一抽，突然之间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世子，我知道你什么都好，但有句话叫做‘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殷景熙微微挑眉，“顾兄想说什么？” 顾戎上前一步，高挑的身材虽然震慑不了殷景熙，但还是尽量做足了威严状。 “世子也该看出来了，我们崇武将军府现在就是火上之栗，各种麻烦接踵而至。昭昭很聪明，为了维护这个家倾尽全力。她这么拼命，我不想让她临到头来失望伤心。” 殷景熙抿唇，好看的眼眸垂下三分。 “你怕我会害她。”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就像这变幻莫测的朝局，还有不可揣度的圣意。” 顾戎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她害怕顾姒和殷景熙成了亲，到头来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朝局争斗之中。 毕竟殷景熙和他们再亲近，那也是皇家人。 对上顾戎担忧且严厉的眼神，殷景熙却是淡淡一笑。 “不会，我对昭昭没有保留。” 顾戎再次噎住，她感觉自己总有一天要被殷景熙的话给噎死。 “我们全家别的不想，只希望昭昭能够平安喜乐。世子可否向我保证绝不入仕？如果能答应这个条件，我不会反对你接近昭昭。” 殷景熙沉默了一瞬，就在顾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却见他十分轻松地点了头。 “当然，只要这也是昭昭希望的。” 顾戎傻眼，“你不再考虑一下？” 殷景熙虽然是皇室子弟，一辈子不愁吃穿，但他同样也拥有绝对聪慧的头脑，难道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在朝堂中占有一席之地？ 殷景熙回转头，“车来了。” 车夫驾着永昌王府的马车徐徐停在了两人跟前。 “世子殿下请上车。” 殷景熙一步跨上车辕，在顾戎震惊又疑惑的注视下留下一句。 “顾兄放心，升官发财非我之志。” 说罢这话，车夫便将厚重的车帘放下。 顾戎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开将军府，心中咂摸着殷景熙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情。 从容、镇定、真诚，甚至有一丝的，嘲讽。 嘲讽？ 升官发财是什么值得被人嘲讽的事情吗？ 顾戎搞不懂，只能转身回去。 而殷景熙坐在马车上却是垂着眼眸，手指捏着刚才给顾姒盖过的披风。 入仕？ 笑话！ 他所追求的从来不是当什么大官，而是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 …… 永昌王府的马车顺利在京都城中畅行无阻的时候，另外一辆马车却还停留在京都城外苦苦等候。 容妃和文雅公主打死都不愿意前往秋鸣宫，并且坚称自己的病已经好转。 这让护驾的侍卫首领十分苦恼。 第795章 复查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首领立刻竖起了耳朵。 片刻之后，果然是另外一名穿着禁军服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位兄弟，可是皇上有心的指令了？” 他们已经在京都城门外露宿了一整夜，既不敢踏入京都城半步，又无法逼迫容妃和文雅公主前往秋鸣宫。 前来传话之人翻身下马，“容妃娘娘的情况皇上已经知道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能让她们回宫，除非……” 后面半句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马车内传来一声刁蛮的责骂。 “本宫和母妃的病已经好了，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宫。” 厚重的车帘被人从里掀开，文雅公主自马车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走向侍卫。 “你说，是不是你们没有把本宫和母妃的情况如实转告我父皇？父皇对我最是疼爱，他若是知道了我的病已经痊愈，定会第一时间接本宫回京的。肯定是你们这个下人故意拖延，才害得本宫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等本宫回去，定要叫父皇狠狠责罚于你！” 那侍卫来得匆忙，并没有戴面巾，此刻面对文雅公主的怒骂，只能本能地捂嘴后退。 这个行为更加刺激了文雅公主的神经，让她瞬间化身成了市井泼妇。 “你躲什么？怕本宫把病染给你吗？好啊，既然你这么希望本宫去那劳什子秋鸣宫，那本宫就把病传给你，咱们一起去，谁也别想逃！” 说到最后，文雅公主不仅仅是在指责传话的侍卫了，而是面向所有的人。 侍卫首领脸色很难看，握着腰间佩剑的手忍不住发抖。 “公主误会了，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 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文雅回不了京都全都是皇帝的意思，和他们半分干系都没有。 就在文雅准备接着骂人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响亮的车轱辘声由远及近。 文雅与侍卫首领回头，便瞧见两辆马车在禁军的护送下缓缓驶来。 容妃也被惊动，从车厢内探出头查看。 “怎么回事？” 不等侍卫首领上前问清楚，就看到五名太医下了车。 “张太医，杨太医？你们怎么来了？” 文雅公主瞧见熟面孔，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给容妃娘娘请安。” 其中官职最大的张太医上前请安，顺带表明了来意。 “皇上得知容妃娘娘与文雅公主病情好转，特意派遣微臣来替二位诊脉。” 文雅急道：“那我父皇可有说什么时候允许我们回宫？” “这……”张太医尴尬一笑，“公主应当听说了，圣女和顾小姐的病已经好转。但为了防止病情反复，无论是圣女还是顾小姐一家，都必须在驿站和自己府里待够十日才能外出。” 容妃蹙眉，听出了些门道。 “那张太医的意思是说，我们即便病情好转，也不能回京？” 文雅一听这话就崩溃了，“我不要去秋鸣宫！那里又偏远又荒凉，连个正经的太医都没有！” 随行的朱太医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第796章 求情 “文雅！” 见文雅公主任性地发脾气，容妃只能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两句。 张太医装作没听到刚才的话，继续解释。 “不过容妃娘娘也请放心，今日早朝的时候柳大人向皇上求了情，说既然圣女与顾小姐都能留在京都，那边没有让娘娘和文雅公主离京的道理。皇上深思熟虑之后下令，只要娘娘与公主的身体情况好转，便可先行返回京都，暂时留在公主府里接受观察。” 此话一出，文雅眼睛里便迸出光来。 “柳大人向父皇求情，哪个柳大人，可是礼部尚书之子柳燕俊？” 前些时日文雅公主和柳燕俊的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张太医也耳闻过一些。此刻见到文雅公主提及柳燕俊时展露出的小女儿家神态，更是心中笃定了一些传言。 “公主聪慧，正是柳燕俊柳大人。不过附议的还有黎大人和其他几位大臣。” 虽然这样说，但文雅公主已经选择自动屏蔽了其他人的名字，只保留了柳燕俊三个字细细品味。 她心花怒放，像是喝了蜜。 车内的容妃见状却皱起眉梢，“五殿下呢？他为何没来见本宫？” “五殿下？”张太医面露疑惑，“回娘娘的话，微臣得了圣命就出宫了，未曾探得五殿下的消息。” 容妃心中咯噔一跳，没来由有些不安。 她原本以为殷琉焕会派人来接自己回去，再不济也该去皇帝面前哭一哭卖卖惨。 谁知昨日是殷景熙派人送来了解药，今日又是柳燕俊在早朝上替自己求情，而自己唯一的儿子殷琉焕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想到这，容妃不安地攥紧了手中的丝绢。 为了快些返回公主府，文雅催着张太医与扬太医等人轮番给自己诊脉。一番探查之后，所有太医都一致认定两人身上的寒症已经消除了。 “恭喜娘娘，恭喜公主，二位可以回京了。” 文雅大喜过望，更加理直气壮地对侍卫下令。 “听到没有，父皇让你送本宫回府，还不快启程。” 侍卫首领受够了文雅的刁蛮，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入城。 等到容妃牵着文雅的手真正站在了公主府内之后，才感觉自己还了阳。 十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无论是顾姒还是龙利阿雅，身上寒症的症状都已完全消退，容妃与文雅公主自然也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指示容妃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反而一日比一日阴郁。 原因无他，只因皇帝接她回宫的诏书迟迟未来。 这日到了天色昏暗的傍晚，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听云面色凝重地回到了公主府。 容妃迫不及待地召见她，“怎么样？可见到皇上了？” 听云摇头，“奴婢在宫里等了一整日，连皇上的衣角都没看见。” 容妃心脏一紧，“那皇后呢？皇后也没见到？” “太后这两日身子不适，皇后娘娘去侍疾了，不在自己宫中。” “那你就没找到别的什么人问问？沈公公呢？” 容妃越说越急躁，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797章 碎嘴 听云头垂得更低了几分，“沈公公倒是远远看见了一眼，只是他一瞧见奴婢就转身走了。等奴婢追上去的时候，又被几名宫女撞到，失去了机会。” 听到这，容妃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皇帝这是嫌弃她曾经生了病，不干净了，不想让她回宫。而皇后巴不得后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少，自然躲得远远的。 想到这，容妃恨不得把一口银牙咬碎。 见她这般模样，听云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娘娘，如今这情况，咱们是指望不上宫里的人了，只能请五殿下出面求情。” “焕儿？” 提起殷琉焕，容妃心脏跳得更快了几分。 “出事至今，焕儿一次都勄来过公主府探望本宫，他，他该不会也是嫌弃本宫。” 听云看出容妃神色不对劲，赶忙转了话题。 “也许五殿下身子不适，或是刚巧皇上指了什么差事给他，没有忙过来。” 这理由找得牵强，连听云自己都不信。 容妃捂着胸口，心中像是一锅烧开的水不停翻滚。 “听云，本宫喘不过气来了。” “娘娘没事？” 听云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同时低声提醒道，“娘娘千万不能病倒啊，否则咱们更回不了宫了。” 此话一出，容妃捂在胸口处的手瞬间放了下来。她紧蹙着眉梢，目光落在庭院外绚烂的晚霞之上。 “罢了，本宫没事，就是这屋子里的火盆太热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听云提议，“那奴婢扶着娘娘出去走走，喘口气。” 片刻之后，主仆二人来到了公主府的花园内。 自从文雅公主差点被送往秋鸣宫后，宫里便没人再继续送来争奇斗艳的鲜花了。上一批花卉凋谢，整个花园便如同年迈的老妪一般衰败了下来。 容妃原本是出来散心的，看到此情此景心情却更加烦躁。就在她准备吩咐听云扶自己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两道压抑的嗤笑和脚步声。 “你听说了吗？今日听云姑娘又进宫了。” “还是求皇帝把容妃娘娘接回去？没用！皇上怕死了那怪病，当初恨不得把整个公主府的下人们都绞死，又怎么会轻易让容妃娘娘回宫呢。” “说起来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要不是她请人来治好了圣女，大家都得玩儿完。” “那也是永昌王府世子殿下的功劳大些，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派人送药出城，容妃娘娘和文雅公主未见得就能回来，这府里的下人们还是死路一条。” 发现是两个粗使婆子在嚼舌根，听云气恼地就想要上前打断。然而她刚一动，却被容妃拉住了胳膊。 圣女生病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古怪，她当时被困在宫里，消息不灵通，如今有人嚼舌根，她正好听个清楚明白。 其中一名婆子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要我说，容妃娘娘也真是可怜，差点被自己的儿子给害死，还被蒙在鼓里。” “就是，当初要不是五殿下进谏让皇帝送容妃娘娘出城，娘娘也不至于至今无法回宫。” “五殿下可真是，我都想不通他是怎么想的。好歹是亲生母子，怎么下得去手。” 第798章 崩溃（1） 两个婆子边走边说，走到一处高大的灌木之后便停了下来。太阳西斜，四周的光线都昏暗下来，两人的身影完美的融在了灌木之中。 容妃原本是抱着听闲话的心态驻足，谁知在听到后半段之后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同时僵住的还有听云，她是容妃的贴身大宫女，从娘家带进宫的那种。她不仅是容妃的左膀右臂，更是带大殷琉焕的半个奶娘。 此刻两人听到婆子们碎嘴的话，同时惊得呆住。 低沉且含混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从灌木之后传来。 “为什么？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口。除了名利，还有能什么理由让五殿下出卖容妃娘娘。” “名利？”另外一人似乎并赞同，“五殿下可是皇子，容妃娘娘更是四妃之一，这样的身份还缺什么名利不成？” 后者的话像是说进了容妃的心坎中，在她破了大口的心脏上糊上了一层宣纸。 然而不等容妃喘口气，却又听对方嗤笑着啐了一口。 “你说的那是以前的五皇子，是受皇帝看重的贤王，不是现在不受宠的五殿下。” 另外一人被啐了也不生气，反而虚心求教。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来问你，如果圣女那病没治好，扩散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自然是整个京都都得遭殃了。”说着那婆子合十双手对天拜了拜，“多亏了老天爷保佑，让顾小姐请来的高人镇住了北凉的妖精，否则咱们全都得没命。” “你都这么怕死，皇帝也一样。容妃就住在后宫，她得了病，搞不好就会染给皇上。到时候整个弘明国都得完蛋！” “呀！” 像是才想到这一层似的，婆子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所以五殿下这是大义灭亲呀！” “我实话告诉你，我有个表情就在宫里当差，他跟我讲啊，当时五殿下毅然决然请皇上把容妃娘娘和文雅公主送出城去的时候，皇上可高兴的很呢！”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大义灭亲，这是卖母求荣啊！” “可不是。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谁会忍心要自己母亲的性命。更何况那可是容妃娘娘啊，有个当妃子的母亲在宫里，五殿下能得的好处会比现在少？” “……” 后面的话容妃已经彻底听不到了，心口处摇摇欲坠的纸张早已不知被寒风吹到了哪里去，只剩下股股的凉意直往心里钻。 “娘娘。” 听云最先回过神来，她转头瞧见容妃满面的泪水，瞬间就慌了神。 “娘娘别听那两个婆子碎嘴，她们都是胡说八道的！奴婢这就去把她们找出来，狠狠掌她们的嘴！” 谁知听云刚一松手，容妃就跌坐到了地上。 “娘娘！” 听云吓坏了，连忙回身抱住容妃。 “娘娘您没事？”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藏在灌木之后的婆子，等听云再回神的时候，两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容妃嫣红的指甲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发出压抑的哭声。 “不会的，不会的。焕儿他怎么会……” 第799章 崩溃（2）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文雅公主派人找过来的时候，容妃已经彻底哭晕在了原地。 下人们七手八脚将容妃带回寝宫，却又不敢轻易去请人诊治。容妃和文雅公主好不容易才让摆脱了病患的身份，现在府里的每个人都很害怕再看到宫里的太医。 “母妃！母妃！” 文雅公主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恰好撞见了听云跪在床边默默流泪的模样。 “母妃！” 文雅两三步冲过去，瞧着昏睡不知的容妃，脸色都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听云磕了个头，“都是奴婢不好，娘娘说胸口闷，奴婢就提议出去走走，谁知却无意间听到两个婆子碎嘴子，气晕了娘娘。” 文雅眸光流转，闪过浓浓的寒意。 “哪个奴才这般胆大包天，敢与我母妃顶嘴。人呢？带上来给本宫杖责一百！” 见文雅发火，听云这才细细解释。 “公主息怒，那两个婆子说话的时候一直躲在花园中的灌木之后。天黑无光，奴婢并未看清那两人模样。” “你是怎么照顾母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拿你有什么用！？” 文雅怒火中烧，抬脚就踹了听云一下。 听云挨了打并不解释，直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文雅被她哭得心烦，不耐地打断道：“够了！光哭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叫醒母妃。” 然而当她凑到容妃身边的时候，却见对方蹙着眉头呓语。 “焕儿，焕儿……” 文雅疑惑，“母妃不是被气晕的吗？怎么一直念叨着皇兄？” 听云闻言垂下头，神色晦暗。 文雅精准地捕捉到了听云的异常，毫不客气地伸手推了她一下。 “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奴婢……” 听云欲言又止，眉眼哀伤地看着床上的容妃。 “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本宫！” 面对文雅的逼问，听云再在犹豫后缓缓开口，把她和容妃听到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当时奴婢就想斥责住那两个婆子，谁知娘娘却像是魔怔了一般，非要亲自听到最后。”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文雅也如同容妃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怎，怎么可能呢？父皇送我和母妃离京，居然是皇兄的主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瞧着文雅公主浑身发抖，面色惨白的模样，听云很是后悔。 “公主先别生气，两个婆子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即便不真，但也假不到哪里去……” 一阵虚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惊得听云和文雅齐齐回头。 “母妃！” “娘娘！” 只见容妃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来，脸上的泪痕犹在，神色疲惫不堪，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母妃您没事？” 文雅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攥紧在胸口处。 容妃垂着眼眸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想到刚才的话，文雅忍不住追问。 “母妃刚才说什么真真假假，是什么意思？” 容妃抿唇，一缕发丝滑落挡住了半个眉眼。 “本宫刚才想过了，那两个婆子虽然是碎嘴，但说的话却并非全无道理。” 第800章 失踪 “娘娘！” 听云还想开导，却被容妃阻止。 “这几日本宫一直觉得心中忐忑不安，疑惑焕儿为什么不来探望。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一声嗤笑后，容妃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珠，眼神开始变得阴郁暗黑。 “焕儿之所以不敢来看本宫，并非身体不适，更不是差事繁忙，而是他不敢。他不敢来见本宫！” 文雅公主被容妃女鬼一般的凄厉神色吓得腿脚发软。 “母，母妃……” “他为了能讨得你父皇欢心，竟是狠心地出卖了我们母女的性命，任由我们母女被送去秋鸣宫等死。” 文雅听得这话，逐渐被容妃怨恨的情绪所感染，眼底也流露出埋怨之色。 “还有上次父皇叫我去和亲，搞不好也是皇兄提议的。母妃，他为了夺回贤王的封号已经走火入魔了！” “贤王”两个字刺痛了容妃的心脏，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焕儿自小聪慧，只需轻轻点拨，就知道如何在皇帝面前示弱卖惨。长大之后也一直听从她的教诲，压抑了自己的本性去迎合皇帝的期许，这才讨得了一个“贤王”的封号。 如今回想起来，这一路走来殷琉焕都是在按照她的期许做事。 想到这里，原本难受得要死的容妃突然间却笑了，笑得那样温柔，又是那样凄凉。 殷琉焕能够成为如今这般，都是受了她的影响，是她教他要隐忍，要不择手段。 眼看容妃的情绪逐渐崩溃，听云急得满头都是汗。 “娘娘想多了，五殿下他不会的！这一定是误会！奴婢这就去把那两个胡说八道的婆子揪出来，割了她们的舌头。” 说完这话，听云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殿内一时只剩下容妃和文雅母女二人，文雅平时就是个没主见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还是求助自己的母妃。 “母妃，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叫皇兄过来说清楚吗？” “说清楚？” 容妃愣了一瞬，随即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是该说清楚的，母子没有隔夜仇。” 虽然话是这般说，但文雅总觉得容妃的语气和神态有些诡异，像是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好，那我明日就派人去皇兄的府上寻人。” …… 然后到了第二日，文雅派去的人却并没有找到殷琉焕的踪迹。 “为什么找不到？”文雅拍着桌子厉声质问，“是不是你们想糊弄本宫，私自跑到别的地方偷懒去了？” 两个奴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冤枉啊！” “公主明鉴，小的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糊弄您啊！” “那你们在五皇子府门口等了一整日，为何没找到皇兄？” “这……” 两个奴仆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文雅看他们吞吞吐吐，又是一通臭骂。 就在文雅准备下令把两个奴仆拖出去杖责的时候，容妃由听云搀扶着走进殿内。 “又在闹什么？” 一见到容妃，文雅立刻起身相迎。 “母妃，您怎么起身了？不是说要在屋内静养的吗？” 第801章 回宫 容妃不咸不淡地瞪了文雅一眼，“本宫倒是想静养，只是你嗓音这般大，本宫在自己房里都能听到你的训斥之声。” 文雅原本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乖巧地垂眸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容妃见她不顶嘴了，反而有些不习惯。 “究竟怎么了？” 她话是问的文雅，眼神却是落在了两个奴仆身上。 二人不敢隐瞒，只得三言两语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容妃娘娘明鉴，小的们清晨时分就去五殿下府邸门口守着了。守卫说五殿下出门办事，要晚些回来。小的们就等到了天黑才回来，还是没能遇上五殿下。” 容妃听过之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发出一声浅浅的哼笑。 “知道了，都下去。” 等人一走，文雅便坐到了容妃身边。 “娘亲，你说皇兄究竟是做什么去了？难不成是父皇给他派遣了什么出京的差事？” 容妃抿唇，“就算是出京，就不能提前派人过来传个话？” “那皇兄是什么意思？” 两个奴仆从早守到晚都没能见到殷琉焕，那只有一种可能，殷琉焕故意躲着不见。 容妃攥紧手指，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焕儿，你当真这般狠心？ 就在殷琉焕躲避容妃和文雅公主的行为让她们起疑心的时候，一道懿旨却是从天而降。 “奉太后娘娘口谕，容妃娘娘大病痊愈，当择日返回宫中。” 听到这道口谕，容妃整个人如梦初醒，她惊愕地抬起头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传旨的是伺候了太后几十年的杨公公，他笑眯眯望着容妃。 “娘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容妃回神，激动地匐在地上磕头。 “臣妾领旨，谢太后娘娘恩典！” 杨公公见状满意点头，又追加了一句。 “太后娘娘知道容妃娘娘生病的日子里都没能见到五殿下，心中肯定甚是想念，故而回宫当日太后娘娘特许五殿下亲自来迎。” 容妃身子再次僵住，“焕儿？” 在杨公公的注视下，容妃压抑住内心的猜忌，小心翼翼追问。 “不知公公可晓得五殿下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杨公公失笑，“娘娘这话说的，五殿下的行踪又岂是我等这般下人能够得知的。不过还请娘娘放心，五殿下并没有被怪病波及。前几日奴才陪同太后娘娘在御花园里散步的时候还恰好看到了五殿下，五殿下给太后请安，瞧着精神头不错。” 看似安慰的话，却让容妃再次变了脸色。 殷琉焕没有生病，也没有接到离京的差事，甚是正常出入皇宫，那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 容妃的脸色很是难看，杨公公却像是没看发现一样，宣完旨就离开了。 等回到宫中，杨公公这才恭敬地向太后复命。 “启禀太后娘娘，话已带到。” 正在闭着眼让白嬷嬷捏肩的太后闻言虚虚睁开眼，“她什么反应？” “似乎很惊讶。” 太后回想起前两日在御花园里碰见殷琉焕的场景，禁不住冷哼一声。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802章 见面 白嬷嬷瞧着太后不喜殷琉焕却还要接他的母妃回宫，便笑着调侃。 “说起来娘娘真是宠溺世子殿下啊，那日殿下不过是提了一句，娘娘就替他办了这事。” 太后想起殷景熙前两日进宫时的模样，又是觉得欣慰又是觉得酸楚。 “景熙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本就过得辛苦。他从来都是规矩的，却还是逃不过那些人的算计。” 白嬷嬷也跟着叹气，“也不知咱们世子殿下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五殿下，居然凭白遭受了这样的冤屈。那圣女就是狐狸精变得，她若真的入了永昌王府，指不定如何祸害咱们殿下呢。” 太后只要一想到当日殷景熙透露，说皇帝之所以下令让龙利阿雅搬到永昌王府去养病，都是因为殷琉焕的建议时，太后当时就气恼地砸了手中的茶杯。 太后修身养性十几年，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气。那日就连身边常年伺候的白嬷嬷和杨公公也都吓得够呛。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会同意替殷景熙出这口气，让容妃看清她这个宝贝儿子的真面目。 两日后，钦天监算好了良辰吉日，宫里派出轿辇迎接容妃回宫。 一大早，听云就起身给容妃打扮。 这场无妄之灾消磨了容妃的意志，更让她憔悴了不少，往日里的宫装此刻穿在她身上却显得空落落的，即便是涂上了厚重的粉膏，还是压不住眼底的乌青。 就在容妃对镜梳妆的时候，丫鬟悄无声息地进屋禀告。 “娘娘，五殿下到了。” 正在给容妃戴步摇的听云手指微微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去。 殷琉焕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殿门外。 容妃透过身前的铜镜瞥见了对方的身影，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激动又欣喜地回身招呼。 她拂开听云的手，自己将步摇往发间又推了推。 “母妃。”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脸上挂上得体的微笑之后迈入殿门。 “儿臣给母妃请安，恭贺母妃身体大好，福寿安康。” 容妃垂了垂眼眸，在听云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 “焕儿来了，进来坐。” 见容妃并没有自己预料那般歇斯底里地质问自己，殷琉焕心中松了口气。但他也并不敢掉以轻心，而是略显谄媚地迎了上来。 “母妃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谁知此话一出，容妃立刻看向殷琉焕。 “不舒服？怎么会。世子殿下送来的药丸本宫都按时吃了，太医也说本宫已经大好。” 殷琉焕嘴角的笑容一僵，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 “吉时快到了，怎么不见文雅？” 按照礼节，这种重要的场合，文雅是一定要出席的。 一旁的听云解释，“公主也许久没进宫了，肯定还在装扮。” 殷琉焕颔首，随即对门外的宫女道。 “去催催。” 话音刚落，却听容妃淡淡回了一句。 “慌什么，文雅就住在这公主府里，跑不掉。倒是焕儿，本宫生病的这些日子，你都躲到哪里去了？” 第803章 质问 见容妃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殷琉焕却是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到了头顶。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后退半步，脸上逐渐显露出震惊与委屈的神色。 “母妃误会儿臣了，儿臣怎么会躲母妃呢！？”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忙到连我这个母妃都快死了，你都没时间来看一眼。” 殷琉焕垂眸抓住容妃的手，十分懊恼道：“母妃的确是冤枉儿臣了，自从母妃病倒之后，儿臣也是急得不行，连夜入宫在父皇的寝宫外跪了一整晚，只求父皇能救救母妃。” 听到这里，容妃心脏下意识抽痛了一下。她从来溺爱殷琉焕，听他受了这么大的罪，还是忍不住心疼。 然而就在容妃内心动摇的时候，却听对方补充了一句。 “自从那日之后，儿臣就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直到昨日方才痊愈。” 容妃刚刚被温暖的心骤然重新坠入了冰窖之中。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眸光犀利地盯着对方。 察觉出容妃的情绪变化，殷琉焕心中咯噔一跳。然而不等他开口继续欺骗，却听到一道刁蛮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你撒谎！” 文雅公主在自己的大宫女芷烟的陪同下大步而来，华丽的宫装在身下划出好看的弧度。 只是这样的精美的裙衫，却配上了一副怒火中烧的面容。 文雅两三步冲进殿内，拉着容妃的手远离了殷琉焕两步。 “母妃别相信他的鬼话！” 殷琉焕蹙眉，火气直冲脑门。 “放肆！怎么跟你皇兄说话呢。” 若是换成以前，文雅定会被殷琉焕骇人的气场所震慑，然而今日她却是丝毫不怕对方，甚至阴阳怪气地挑衅道。 “皇兄终于舍得露面了，我还以为皇兄要等到我与母妃死了之后才会现身呢。” “胡说八道！” 殷琉焕又惊又怒，没想到文雅居然会顶撞自己。他呵斥完了文雅，下意识去看容妃。 “母妃别听她乱讲。” 容妃却淡淡扫了他一眼，“是乱讲吗？” 不等殷琉焕回神，文雅就指着他质问道。 “胡说八道的是皇兄，你明明前几日还在宫里遇到了皇祖母，刚才却骗母妃说你一直在府里养病。” 此话一出，殷琉焕脸上无辜与委屈的表情绷不住了，他的眉眼阴沉下来，像是藏在幽暗树林之中的毒蛇一般死死盯着文雅。 “你知道我进宫？” 文雅瑟缩了一下肩膀，下意识靠近了容妃身边。 “是杨公公无意间提到的，他说你遇到皇祖母的时候精神可好得很，还说你并没有被圣女的寒症传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和母妃？” 殷琉焕沉默不语，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是悄悄攥了起来。 容妃温柔地伸手摸了摸文雅的鬓角，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色温和，丝毫看不出是在生气，但说出来话却像是利刃一般直戳殷琉焕的心脏。 “焕儿，送我和你妹妹离京的事情，是不是你向你父皇提出来的？” 第804章 狡辩 轰——！ 外面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雷声，压抑了一整晚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 天地被乌云笼罩，寒风裹挟着雨水飘进大殿，扑在了母子三人的身上。 容妃不躲，殷琉焕也不敢挪动脚步。 他静静地看了容妃一会儿，然后缓慢地跪在了地上。 “母妃既然都知道了，那儿臣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不过儿臣只有一句话想要告诉母妃，那就是儿臣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母妃和文雅好。” “为了我们好？”文雅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了我们好，就要在我们病重的时候把我们赶出京都？你知不知道随行的那个朱太医不过是个四品的院判，离开了京都，我和母妃只能等死。” “不会的！” 殷琉焕猛然抬头，眼睛里闪过精光。 “只有母妃和文雅离京，儿臣才能放心大胆地下手。” 容妃眉心一跳，“下手？你想做什么？”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没说话，而是斜眼瞥了一瞥在场的听音和芷烟。 两名宫女眼观鼻鼻观心，立刻安静地福身退了出去，顺带把殿门给关上。 轰隆的雷声和狂暴的冷风被隔绝在外，殿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圣女患的寒症凶险又怪异，父皇心中忌惮得紧。而崇武将军府的顾姒也患上了这病，正好可以为我所用。只要她们接连死去，皇上为了保证京都的安全，定会对崇武将军府所有人实行看押。而我提前送母妃和文雅离开，也是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 这个借口是他在跪在听文雅质问的时候临时编造的，虽然漏洞颇多，但用来暂时糊弄一下容妃还是足够了。 果不其然，听到了这个理由，容妃的表情瞬间缓和了不少。 “那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殷琉焕闻言立刻露出更加委屈的表情，“当时情况紧急，母妃和文雅都已经患病，儿臣也是在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没能事先告知母妃，让母妃受了惊吓，都是儿臣的错。” 瞧见殷琉焕伏小做低地认错，容妃一下又软了心肠。 可文雅公主却是不依不饶。 “就算如此，那皇兄为什么之后要一直避着我们？我派人去府上找你，从天亮等到天黑你都避而不见，难道不是因为心虚？” 文雅一句话，又把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气氛拖回到了紧张。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却不想此刻却是一针见血。 容妃刚想抚上殷琉焕头顶的手顿住，片刻之后收了回来。 “文雅说的没错，焕儿，这件事你要如何解释？” 殷琉焕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捂住文雅的嘴直接拖出去。他深吸了两口气后干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对方。 “我不能来见母妃，还不是因为你。” “我！？”文雅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叫，“管我什么事？” “如何不管你的事！？” 殷琉焕也是急了眼，一心想要把责任全部推到文雅的身上。 “当初若不是你擅自做主和那劳什子圣女达成协议，事情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第805章 命令 “我！” 文雅公主被训斥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我也是为了整治顾姒，谁让她一边勾引殷景熙还要一边缠着柳公子。” “柳公子柳公子，那柳燕俊是给你吃了迷魂汤了不成？让你对他这般死心塌地。上次在父皇面前他是怎么拒绝你的，你全然不记得了？那需不需我帮你回忆一下！” 咚——！ 文雅在殷琉焕咄咄逼人的质问之下不断后退，最后撞上了坚硬的殿门。 “你，你……” 她仓皇失措且有恼羞成怒地瞪着殷琉焕，憋了半晌之后竟是崩溃大哭起来。 “我就是喜欢柳公子，那又怎么样？我光明正大的喜欢他，你却偏偏要来阻挠。让我去北凉和亲的事情，也是你给父皇提议的？你就是看不得我好！” “放肆！” 殷琉焕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扬手便要甩文雅一个巴掌。 容妃见状一声怒斥，这才阻止了殷琉焕动粗。她几步上前推开殷琉焕，把泣不成声的文雅搂入怀中。 “你看看你，可还有半分做兄长的模样！？” 对上容妃埋怨的眼神，殷琉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母妃，您也太惯着文雅了。她再这样下去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文雅却是抱住容妃的身子撒娇，“母妃别听他的，他一心只想自己好，哪里会管我们死活。” 殷琉焕额角处的青筋直跳，若不是顾忌容妃在场，他当真要狠狠修理文雅一顿。 容妃摸了摸文雅的脸，沉默半晌后开口。 “罢了，离京这件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突闻此言，殷琉焕眼睛一亮。 “母妃……”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却又听容妃补充道。 “不过本宫除了你，就只有文雅这么一个女儿。不论如何，本宫都绝不会同意让她远嫁北凉和亲。” 殷琉焕心脏咯噔一跳，下意识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容妃下一句便道。 “你若还在意与本宫的母子情分，就想办法让你父皇打消这个念头。” 殷琉焕一个头两个大，“母妃，这件事原本就是父皇的意思，儿臣如何能做主。” “我不管。”容妃死死盯着他，眼底糅杂着怨恨、期许、失望、不甘等复杂情绪，“文雅不想去和亲，即便是去了也不会好好与北凉的大皇子在一起，更不会替你奔走牵线。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让文雅去和亲吗？” 容妃的话文雅只能听懂上半句，后面半句却是参悟不透。 但殷琉焕闻言却是变了脸色。 他明白容妃是在劝他，更是在警告他。 一旦强行让文雅嫁去北凉和亲，那么文雅便会对他心怀怨恨。不仅不会帮衬他，说不定还会拖他的后腿，甚至故意使绊子。 与其如此，不如全了文雅的心愿，让她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殷琉焕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点头。 “我知道了。” 文雅看了看容妃，又看了看殷琉焕。 “母妃，你们这是同意让我嫁给柳公子了？” 容妃温柔地摸着她的面颊，“能不能嫁还要看你父皇的意思，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皇兄会帮你的。” 第806章 烦恼 容妃回宫了，尽管场面搞得很盛大，好似皇帝很重视她一般。但回到后宫之后容妃却是得了一道赏赐，皇帝遣人送来的佛经。 美其名曰容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让她待在自己的珍雪殿内抄写佛经，替弘明国祈福。 拿着厚厚的佛经，容妃一脸苦笑。 皇帝终究是厌弃忌惮她了，即便太医已经明确表示她身子已经痊愈，但皇帝依旧不许她四处走动，更不会来看望她。 …… 同样感觉日子难过的还有殷琉焕。 容妃给他下的死命令让他伤透了脑经，对付女人容易，可要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娶一个女人，这倒是难倒了他。 “殿下看起来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一道突兀的声音想起，惊动了正在沉思的殷琉焕。他抬头看去，便瞧见秦金舟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 殷琉焕眉梢动了动，收起了烦恼的神态。 “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内相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金舟乃是兵部职方主事，内相门下的弟子。顾战回京之后的第一宫宴上，他便成为了皇帝金口玉言新封的副将，秦副将！ “五殿下别紧张，内相大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我送来这个。”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迷信，轻轻放在了殷琉焕的手中。 宋天睿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把自己收集到的朝中动向告知殷琉焕。但因为两人身份敏感，不能经常见面，否则容易引起他人的猜疑，故而密信便是他们交流的方式。 秦金舟作为宋天睿的人，偶尔会替他来跑腿。 见宋天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殷琉焕紧绷的情绪又松懈了下来。 秦金舟也不客气，自己寻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容妃娘娘已经回宫，文雅公主的身子也大好了，五殿下还有什么可忧愁的？” 殷琉焕闻言叹气，他看着秦金舟高大的身躯和富有阳刚气场的面容，下意识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秦大人可有妻室？” 秦金舟没想到殷琉焕会问这般隐私的问题，愣了一瞬才开口。 “尚未娶正妻，不过府里有几房小妾。” 殷琉焕颔首，这都是很正常的。 秦金舟的仕途正在上升期，娶妻一事自然要慎重考量。 瞧见殷琉焕愁眉不展，秦金舟抱着好奇的心态继续打听，“怎么，殿下这是想娶妻了？” 回复他的是一声淡淡的嗤笑。 秦金舟挑眉，“既然殿下无心成家，那怎么露出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殷琉焕扯了下嘴角，不是他为情所困，而是他被为情所困的文雅搞得焦头烂额。一想到容妃的叮嘱，他就烦躁地揉了下脸。 “我问你，若是让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你会如何？” 秦金舟勾唇，“殿下这话说的，只要能为我所用的女子，我便是喜欢的。” “那若是非要你娶一个对自己没用，又不喜欢的女子呢？” “这……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察觉出殷琉焕话里有话，秦金舟便坐直了身子。 第807章 主意（1） 殷琉焕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文雅，她心心念念想嫁柳燕俊。” “原来如此。” 秦金舟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公主身份尊贵，柳燕俊会不答应？” “那小子若是答应，本殿下也不用如此苦恼了。” 秦金舟看出殷琉焕是真的伤透了脑经，于是十分老成熟练地替他解惑。 “男女之事若非心甘情愿，那就是迫于情势不得不做。殿下可知那些被卖入青楼的女子一开始都是怎么同意接客的吗？” 殷琉焕眉头一皱，青楼那种地方，用的定不是什么见的光的手段。 秦金舟继续道：“其实男子也是如此。只要局势到了那一步，没有谁能忍得住。” “你的意思是……” “熏香，酒水，再不济直接打晕，方法多的是。” 殷琉焕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心里是排斥的，毕竟操作对象是自己的妹妹，但反驳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 “秦大人似乎很有经验。” 秦金舟并不介意殷琉焕半是询问半是讽刺的提问，他的确非常好色，这一点他从未否认。 “殿下若是觉得不妥，也不用做到最后一步。只需让柳燕俊和公主在一个屋子里待着，被人无意间撞见可以了。” 殷琉焕眼眸松动，“你说得对，上次柳燕俊送文雅回宫便是同乘一车。那次他巧言令色推卸了责任，这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两人正闲话着，突然就见小厮进来禀报。 “启禀五殿下，文雅公主来了，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看到还坐在身边的秦金舟，殷琉焕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胡闹！本殿下正在见客，她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就见文雅心急火燎地迈入了正厅。 “皇兄为何要叫人拦我？难不成又想避而不见吗？” 说完这话，她才看到在场竟然还有另外一位外男。 换做寻常，惊动客人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况且客人还是个陌生男子。 殷琉焕的脸色瞬间就黑了，“文雅！还不快退下！” 文雅身形一顿，也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不等她转身离去，秦金舟就懂事地起身拱手。 “既然公主找殿下有要事，那下官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离去，只是在路过文雅身边的时候却忍不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露骨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与评判，就像是看一样货物。 文雅不适地蹙了起眉头，她回望秦金舟，原本想用目光警告对方，谁知秦金舟非但不怵，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人一走，文雅立刻来到殷琉焕身边。 “皇兄，刚才那人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雅怒道：“他刚才看我！” 殷琉焕揉了揉额角，“看你又如何？你长得不能见人？” 文雅噎住，气得跺脚。 “他刚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要挖了他的眼睛。” “放肆！” 第808章 主意（2） 殷琉焕想起刚才秦金舟帮忙出主意替文雅搞定柳燕俊的事情，不禁有些尴尬。 “那可是朝中大臣，岂容你胡闹。” 文雅被训，眼睛却是恨恨地瞪着秦金舟远去的背影。 “哼！” “好了，你这么匆忙地跑到我府上来，究竟所谓何事？” 说起正事，文雅总算言归正传。 “皇兄，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嫁去柳府的吗？这都过了多久了，可有想到办法？” 殷琉焕坐下的动作一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不是我迫不及待，是情势严峻！”文雅绕到殷琉焕另外一侧的位置上坐下，“谁知道父皇什么时候就会下令送我去和亲，一旦圣旨下来，一切都晚了！”最后她还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母妃的意思。” 殷琉焕原本想让她再等一等，等他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之后再动手。但文雅补充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容妃虽然失宠了，但毕竟还是四妃之一。为了修复破损的母子关系，他只能尽量满足容妃和文雅的要求。 “办法倒是想到了，只是还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 文雅眼睛放光，伸手扒住了殷琉焕的胳膊。 “什么办法？你先说来听听！” 殷琉焕抿了抿唇，把秦金舟的话重复了一遍。 “总归就是想办法让你和柳燕俊独处一段时间。你毕竟是公主，他不负责也不行！” “就这？” 文雅很不是满，“这种办法我自己也想得出，但实施起来却是难得很，首先要想靠近柳燕俊就是一道难题。” 殷琉焕转了转眼珠，“我记得当初柳燕俊在早朝上建议将你和母妃从城外接回来。既然人家对你有恩，你就应该知恩图报才对。” “皇兄的意思是，请柳公子过府一叙？这倒是个好办法！”文雅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回去给柳公子下帖子。” 然而人还没出门，却又转了回来。 殷琉焕挑眉，“怎么？” 文雅脸色惨白，“这个办法不行，柳公子上次当着父皇的面拒绝了我的求亲，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单独来我的府上。皇兄，你再帮我想想别的办法。” 殷琉焕冷哼，“慌什么，那就给他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不就好了。” “不得不来？” 文雅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就在殷琉焕又生出劝她放弃的想法时，她却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一声大喊，吓了殷琉焕一跳。 “想到什么。” 文雅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可以让母妃给他下帖，这样柳公子就不能拒绝我了。” 殷琉焕蹙眉，“可以倒是可以，只是……” “再把顾姒也叫上！还有殷景熙！”文雅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正个人兴奋地发抖，“顾姒不是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那我就让柳公子和殷景熙都看清楚这个狐狸精的真面貌！” 说着，她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秦金舟对自己不敬的眼神。 “皇兄，你不是一直烦恼拿不到崇武将军府的军权吗？我有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第809章 宴请 顾姒接到帖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秋水在旁边看了一眼，止不住地发抖。不过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生气。 “小姐别去！” 顾姒放下帖子，眼神是说不出的凌厉。 “容妃娘娘亲自下帖，如何能拒绝。” 这帖子还真是容妃下的，请顾姒三日后前往文雅的公主府小聚。 原因则是为了感谢顾姒请人研制出了治疗寒症的解药，救了容妃和文雅的性命。 面对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顾姒没有借口拒绝。 “可是小姐上次不是说圣女生病的事情就是被五殿下操纵的吗？容妃和文雅公主又怎么会反过来感激咱们呢？” “是啊，不合常理。” 顾姒手指捻了捻帖子上面的金粉，然后轻轻吹掉。 “事出反常必有妖。秋水，这场鸿门宴，咱们需得当心了。” 同时接到容妃帖子的不止顾姒，还有殷景熙和柳燕俊。 两人拿到帖子的心态却是囧人不同，柳燕俊是疑惑加抵触，甚至有些惊恐；殷景熙却是报以冷笑。 三日后，顾姒带着秋水准时出门。 马车刚驶离将军府所在的巷道，就瞧见等在不远处的殷景熙。 秋水放下车帘，兴奋地说道：“小姐，世子殿下的马车就在前面！” 顾姒只淡淡地望了一眼，便对车夫下令。 “跟着王府的车。” 前几日接到帖子之后，殷景熙就派人给她传了话，说好了今日同行前往公主府。 瞧见殷景熙也在，秋水捂着胸口舒了口气。 “这下好了，有世子殿下在，文雅公主总归是要收敛些。” 顾姒却并不这么认为。 文雅性情乖张任性，上次因为龙利阿雅的事情让她吃了这么大个闷亏，她定会想办法讨回来。 等到了公主府，顾姒的猜想果然得到了验证。 帖子上说只邀请了顾姒、殷景熙以及柳燕俊三人，然而等他们一到，这才发现府里居然还有许多京都城中的贵女，甚至还有两位已经出嫁了的公主。 “臣女参见文雅公主，给五公主，七公主请安。” “顾小姐客气了，快快请起。” 说话的人乃是五公主，她是柔嫔所出，虽然也是公主，但实际身份没有文雅高贵。 七公主则是张贵人所出，张贵人年轻的时候因为貌美被静妃妒忌，差点下毒害死。容妃无意撞见后出手相救，保住了张贵人的性命。从此张贵人便死心塌地追随容妃。 顾姒脑海中快速地回忆着上一世探听得来的后宫辛秘，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文雅公主找来五公主和七公主相伴，又临时叫来这么多京都贵女，肯定有所图谋。 正想着，一道温柔如同清风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顾小姐。” 顾姒回头，便瞧见了柳燕俊。 “柳公子，你也到了。” 柳燕俊先后给顾姒和殷景熙见礼，这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到了一会儿了。” 顾姒光是从他无奈和疲惫的表情，以及远处不少看着他眼睛都在放光的贵女们就能猜到，柳燕俊定是被贵女们的热情吓到了。 第810章 敬酒（1） 顾姒忍俊不禁，轻声道：“辛苦柳公子了。” 柳燕俊苦笑着摆手。 就在二人寒暄的时候，文雅公主就默默地在不远处看着。她伸手抓着芷烟的胳膊，指甲隔着衣衫掐进了肉里。 “贱人！” 芷烟疼的额头直冒汗，却是不敢吭声。 就在这时，另外两道身影出现在文雅身后。殷琉焕抬手轻拍了拍文雅的后背，示意她稳住情绪。 “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文雅吸气，回头看了眼殷琉焕身边跟着的秦金舟，这可是她今日的杀手锏。 “秦大人可准备好了？” 秦金舟目光一直黏在不远处的顾姒身上，就像是野兽看到了心仪的猎物，充满了征服欲。 “愿为殿下与公主效劳。” 就在顾姒与众人寒暄的时候，文雅公主与殷琉焕一起现身。 “顾小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姒恭敬地福身见礼。 “参见文雅公主，给五殿下请安。” “顾小姐不必客气，上次多亏了你的药丸，否则本宫与母妃可没怎么快痊愈。”文雅一边说话一边主动牵了顾姒的手，看得周围众人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谁人都知文雅公主与顾姒不合，难不成这是冰释前嫌了？ 顾姒眉梢轻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公主身份贵重，自有上天保佑，臣女不敢居功。” 文雅心中冷笑，又转头去看自己的皇兄。 殷琉焕做出一副熟稔的模样，伸手轻拍了拍殷景熙的胳膊。 “景熙也来了，走，咱们里面坐着说话。” 宴席就在正厅之中，不只是出于什么心态，文雅居然把殷景熙和柳燕俊分别安排在了顾姒座位的左右两侧。 而就在他们对面，便是殷琉焕和秦金舟以及两位公主的位置。 自从顾姒生病以来，柳燕俊都没见到过顾姒，此刻相见自然忍不住关心她的身体。 顾姒得体地与柳燕俊寒暄了两句，谢过对方的关怀。 另外一侧的殷景熙全程不说话，默默地把玩着桌上的酒杯，只是余光偶然会在秦金舟的身上停留。 文雅借着饮酒的动作偷看三人，心中甚是得意。 “你不就是喜欢左右逢源吗？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就看殷景熙和柳燕俊会不会为了你打起来。” 文雅一个眼神，五公主便放下了竹筷。 “顾小姐。” 顾姒暂停了与柳燕俊的闲聊，转头寻声看去。 “五公主。” 五公主端着酒杯朝她遥遥一举，“这次咱们文雅能得救，多亏了顾小姐研制的药，本宫替文雅敬你一杯。” 宴席上的菜肴和酒水顾姒都不敢轻易触碰，从入席到现在也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但面对五公主地敬酒，顾姒却是不得不喝。 不敢犹豫，顾姒端着酒杯起身。 “五公主客气了，这都是臣女应当做的。臣女先干为敬，祝我弘明国泰民安。” 看着顾姒喝下酒水，五公主拿在手中的酒杯却是丝毫没有往嘴边送的打算。 她笑着朝身边的七公主说道：“都说顾小姐不仅倾国倾城还聪慧过人，上次宫宴本宫身子不适没能亲眼所见，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第811章 敬酒（2） 七公主附和，“可不是嘛，上次你没去秋鸣宫真是可惜了，没见到顾小姐力压北凉国的圣女，打得对方爹妈都不认得。”说着到却是悠悠叹了口气，“顾小姐为了彰显我弘明国国威教训了圣女，却不想被对方记恨，用了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报复。” 此话一出，在座的贵女们都将视线投向了顾姒。 七公主这话看似是在夸赞顾姒，实际却把这次患病的事情归结为龙利阿雅找顾姒寻仇上面，说得文雅公主与容妃染病都是被顾姒连累的一般。 顾姒抿了下唇瓣没吭声，喝完酒就坐了下来。 左侧的柳燕俊握紧了酒杯，看模样似乎是想替顾姒说话。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却先听到了一道沉稳磁性的嗓音自右侧传来。 “北凉人原本就阴险狡诈，面对这样的豺狼虎豹，自当小心谨慎。就像这次的怪病，对方寻都要寻到将军府上再发作，可谓是用心险恶，防不胜防。还好两位公主与那圣女没什么交集，不用受此苦难。” 殷景熙冷冷地开口，说出的话却像是锅中热油一般泼到对方脸上，烫得五公主和七公主面红耳赤。 她们小心翼翼去看文雅，却见对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按照两人的逻辑，顾姒被传染是因为龙利阿雅的故意陷害。那么文雅和容妃的病，那便是咎由自取了。谁让她们明知龙利阿雅是豺狼虎豹还要故意接近，究竟是大意被害，还是原本这次的事件就与她们二人有关联？ 五公主和七公主原本是想借机刺顾姒两句，没想到却被殷景熙反手打了脸，一时间便不敢轻易开口了。 而在座众人或是小心打探文雅的神情，或是装作没听懂自顾自地用膳，没人敢接殷景熙的话。 文雅气得脸红脖子粗，下意识就想对殷景熙发火。 身边负责给她布菜的芷烟低声提醒，“公主千万忍住，这个时候翻脸，可就功亏一篑了。” 听到这话，文雅接连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压抑住内心的暴躁。 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呛，殷琉焕眯了眯眼。 “不管怎么说，这次文雅能得救全托了顾小姐和景熙的福，本殿下这两日有些咳嗽不好饮酒，金舟，你替我去敬二位一杯。” “是。” 秦金舟闻言起身，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提着酒壶朝顾姒和殷景熙走去。 对上秦金舟似笑非笑的面容，顾姒心中忍不住有怒意从回忆的长河中翻涌而出。上一世秦金舟在边关奸杀了她的秋水，她尚且还没找到机会复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场合碰上。 “秋鸣宫宫宴那次，在下有幸在场见识到了顾小姐的风姿，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令在下日夜难忘。在下敬顾小姐一杯！” 这话说得骚气又露骨，瞬间引得顾姒秀眉微蹙。而秦金舟却是趁机将自己酒壶里的酒斟到了顾姒杯中。 “顾小姐，请！” 在与秦金舟短暂地对视了两秒之后，顾姒不动声色地将酒水饮下。然而秦金舟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又替她满上一杯。 第812章 计划 秦金舟再次举杯，“顾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女，豪爽大气！我再敬顾小姐一杯，祝顾小姐全家身体康健！” 顾姒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水，面上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自己桌上的是果酒，而秦金舟给她到的却是度数很高的烈酒。 这种酒在整个京都城都少见，顾姒上一次饮到这种酒还是在上一世的战场上。一杯下肚，就能让人醉生梦死，暂时忘却战争的残酷，痛失战友的悲愤。 而顾姒刚刚不过是刚饮了一小杯，便感觉从嗓子到腹中一阵火辣。 这个秦金舟，莫非是想将她灌醉不成？ 见顾姒沉默不语，秦金舟干脆身子前倾靠近了些，噙着戏谑的笑容问道。 “顾小姐怎么了？可是这酒水不合顾小姐口味？” 酒气扑面而来，顾姒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嘭——！ 一声闷响响彻了整个大厅，秦金舟吓得一哆嗦，紧接着便感觉脚下传来一阵冰凉。 他低头看去，且见一只酒壶砸在了脚边，碎裂的瓷片散的到处都是，冰凉的酒水更是湿了他的鞋面。 而一旁殷景熙维持着伸手拿壶的姿势，只是桌面的酒壶却不见了踪影。 “手滑。” 这话看似像解释，但口气听起来却是冷漠得很。 不等秦金舟回神，殷景熙已经站了起来，将酒壶从对方手中夺了过去。秦金舟回神想拿回来，却在殷景熙冷漠的眼神攻势下瑟缩了手指。 “说起来秦大人升任副将，本世子还没来得及恭贺。今日借花献佛，恭祝秦副将前程似锦。” 殷景熙作势要替秦金舟斟酒，却在看到他仍旧满杯的酒水后顿住。 “不着急，秦副将先将刚才敬顾小姐的酒喝了再说。”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这才发现秦金舟居手中的居然还有小半杯。敬酒别人的就，自己却不饮完，这可是极大的不尊重。 秦金舟嘴角一抽，尴尬地哈哈一笑。 “刚才喝得急差点呛到，这才剩了一小口。” 说罢他赶忙把剩下的半杯灌入嘴里。 紧接着酒壶就凑了过来，殷景熙斟酒的动作舒缓又随意，停手的时候酒水却是满得快要从杯中溢出来。 秦金舟嘴角一抽，这酒不仅对顾姒来说烈得很，对他来说也是烧嘴又烧心。而他之所以壮着胆子来灌顾姒的酒，也是受了殷琉焕的嘱托。 就在文雅公主决定今日宴请顾姒之后，殷琉焕就找到秦金舟亲自下令，让他今日在宴席之上想办法多给顾姒灌酒，最好能灌醉。 然后等到顾姒忍不住出去更衣之时，再借口跟上。到时候文雅这边会有人把顾姒引去指定的房间更衣。 而秦金舟的任务，就是趁着顾姒更衣的时候闯进去，坏了顾姒的名声，让她不得不同意嫁给对方！ 这便是文雅给殷琉焕出的主意，一来她想借机恶心顾姒，二来便是因为当日在五皇子府上秦金舟看她时眼神不敬，让文雅心存了想要报复的念头。她知道接近顾姒已经会引来殷景熙和柳燕俊的不满，想要借这两人之手让秦金舟难堪。 第813章 上头 瞧着殷景熙替顾姒出头刁难秦金舟，坐在首位之上的文雅非但不着急，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秦金舟不得不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这酒很是辛辣，烧得他嗓子一阵火辣灼热。 然而不等秦金舟缓过来，殷景熙又提着酒壶给他续了一杯。 “这次顾小姐和文雅公主都被北凉圣女连累得了寒症，其间形势一度十分危险。如今能够化险为夷，多亏了圣上隆恩庇佑。本世子敬文雅公主一杯，预祝公主福寿安康。” 殷景熙嘴里的话都是对文雅公主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秦金舟。 就在文雅感到奇怪的时候，殷景熙又冷声补充了一句。 “只是文雅公主大病初愈，不宜饮酒，这一杯不如就由秦副将来代饮。” 秦金舟：“……” 他刚才已经代表殷琉焕出面给顾姒敬了酒，此刻便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代表文雅公主。 秦金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干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敬公主殿下。” 辛辣的酒水刺激着肠胃，即便是秦金舟这个酒席老手都不禁有些头晕。 真烈！ 然而就在他以为殷景熙劝酒结束的时候，手里的酒杯又被填满了。秦金舟嘴角浮现出冷笑，故意问道。 “下官不过是好心来给顾小姐敬杯酒，世子殿下没必要把下官灌醉。” 此话一出，在场各位贵女们看向顾姒和殷景熙的目光都变得暧昧起来，甚至有一些暗中仰慕殷景熙的女子露出了嫉妒的神情。 然而面对秦金舟的故意挑衅，殷景熙却是回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秦副将年纪轻轻，怎么记性就和老者一般。刚才不是你说要敬顾小姐和本世子酒的吗？顾小姐已经喝了，这杯该轮到本世子了。” 此话一出，秦金舟脸色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殷景熙见状调侃道：“怎么？秦副将改主意了，不愿与本世子共饮。” “下官岂敢。” 秦金舟连声否认。 殷景熙：“既如此，那就请。” 秦金舟：“……” 君子一诺千金，尤其是他们这些在官场上混的人。况且秦金舟如此此时拒绝殷景熙，不仅会显得自己言而无信，还会有藐视对方的意思。 万一殷景熙刨根究底地追究起来，秦金舟只会惹来一身麻烦。 在殷景熙冷厉目光的注视下，秦金舟咬牙把酒喝完，然后用力眨了眨眼。他刚才没吃什么菜，现在连喝了三杯，感觉有些上头。 反观殷景熙，他酒杯里的酒液几乎没见少。顾姒站的近，看到殷景熙刚才饮酒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杯沿而已。 他是世子殿下，与秦金舟喝酒，喝是给你面子，不喝也是给你面子。 秦金舟吃了个哑巴亏，不等殷景熙找借口给他倒第四杯，就夹着尾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殷琉焕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却透着淡淡的嫌弃。 有殷景熙这尊大佛在，接下来倒是没人再敢来给她敬酒了。 柳燕俊看她脸颊有些红，便贴心地叫丫鬟送来了一壶浓茶上来。 “顾小姐喝些茶水解解酒。” 第814章 解酒汤 “多谢。” 接过茶水，顾姒小口小口啜着。 她光是喝了一杯就脸红成这样，坐在对面的秦金舟一口气喝了四杯，更是脸红得不正常。 顾姒余光注视着秦金舟的样子，见他揉了几次额角之后，低声对身边的殷琉焕说了几句话。 殷琉焕拿筷子的手一顿，脸色明显有些不悦。 秦金舟拱手欠身像是在道歉，总算得了对方一个不耐的挥手。 秦金舟悄然离席，消失在众人眼中。 顾姒瞧着他的背影，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么容易就走了？ 那刚才来灌她酒的意义何在？ 就在顾姒走神的时候，有侍女端着醒酒汤来到了她跟前。 “顾小姐，这是醒酒汤。” 洁白的瓷碗中飘散出葱姜等辛辣的气味，让顾姒精神为之一振。她放下茶杯，示意侍女把醒酒汤放下。 侍女规矩地蹲下身子，却因为地板上刚才残留的酒水不小心滑到，那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直接泼到了案桌之上，而坐在案桌前的顾姒不可避免被沾了一身的汤汁。 “奴婢该死！请顾小姐恕罪！”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跪在地上磕头。 而一左一右的柳燕俊和殷景熙都立刻表现出关怀之色。 “顾小姐没事！？” 殷琉焕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她的胳膊，手伸到一般却又因为顾忌男女之防把手收了回来。 而殷景熙却是少了一些顾忌，直接握着顾姒的手腕，把人从位置上拉了起来。滚烫的汤水溅了不少在胸口，甚至有少许渗透到了内衫，烫得顾姒直皱眉。 见顾姒小声地嘶嘶抽气，殷景熙直接一记眼刀飞到了那侍女身上。 而不等殷景熙发火，文雅公主却是先一步猛拍桌案。 “混账！你怎么做事的？” 侍女颤抖如筛，朝顾姒磕一个头，又转身朝文雅磕头。 “顾小姐恕罪，公主殿下恕罪吗，顾小姐恕罪……” 顾姒用手绢扫掉身上的汤水，隐晦地与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 眼看侍女额头上磕出了深红的印记，她这才出口阻止。 “罢了，地上湿滑，也不能全怪她。” 然而文雅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饶过小侍女。 “丢人现眼，本宫府上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东西。滚出去，自己去院子里跪着，天不黑不许起来。” 顾姒蹙眉，俨然是觉得文雅的脾气太大了些。不过这侍女犯了错理应受罚，她倒是也没再出言求情。 因为比起担心别人，她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她的寒症刚痊愈没多久，可不能再受凉。 顾姒放下手绢，朝文雅的方向福身。 “公主，臣女衣衫脏了，只能先行告辞，还请公主恕罪。” 谁知文雅闻言却是慌张地站起身来，“你要走？可本宫专程命人给你排的歌舞还没看呢。” 顾姒挑眉，“多谢公主的好意，只是臣女这般……” “无妨，本宫府上还能缺了衣衫不成。芷烟！” 文雅一声令下，负责伺候的芷烟就站了出来。 “公主有何吩咐？” “你领着顾小姐去本宫的后院更衣，务必将顾小姐伺候好。” 第815章 中招 既然文雅都已经发了话，顾姒硬要告辞就显得太过失礼了。沉默了一瞬后，她微微欠身。 “那臣女就先失陪了。” 顾姒由芷烟带着先行离开更衣，在跨过正厅的门槛时，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主位之上的文雅怒意未消，仿佛是真的在为自己侍女的失误而恼怒。 顾姒见状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梢。 难不成真是意外？ 见顾姒停下了脚步，芷烟温顺地守在一旁。 “顾小姐这边请。” 顾姒瞥了她一眼，直言道：“我的马车上有备好的衣物，还劳烦姑娘派人传我的丫鬟去取。” 她原本以为芷烟定会找借口婉拒自己的提议，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什么犹豫便点了头。 “好的，那就请顾小姐稍等，奴婢这就派人去传话。”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留守在偏厅的秋水就问询赶来。 “小姐！” 看到自己人，顾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我的衣衫脏了，你去把备用的拿来。” 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秋水熟练地又快速地取来了衣物。她一边捧着干净衣服跟在顾姒身边，一边冲她眨眼睛表示疑惑。 顾姒望着前方芷烟纤弱的背影，冲秋水摇了摇头。 边走边看。 “到了，这里是公主院内的厢房，每日都有丫鬟清扫。顾小姐若是不介意，就请在这里更衣。” 顾姒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厢房，淡淡一笑。 “多谢芷烟姑娘。” 芷烟欠身，“奴婢就在院内等候，顾小姐有事吩咐一声便好。” 顾姒一个眼神，秋水便先行推门进去。确保房内没有问题之后，顾姒才抬脚跟上。 房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秋水松了一口气，手脚麻利地替顾姒脱衣。 “小姐放心，这屋内没什么问题，奴婢都看过了。” 顾姒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快些更衣，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话音刚落下，就见秋水抬手捂着额头，一副头晕的模样。 “秋水？” 不等顾姒回神，一阵浓浓的晕眩感就侵袭而来，差点让她站不住脚。几乎在瞬间，她便知道自己还是着了道。 顾姒忍着眩晕感环顾四周，很快看到了一顶放置在桌上，正在袅袅冒着青烟的香炉。 “该死！” 低声咒骂之后，顾姒抓住秋水的手腕就往门外走去。然而就在她们跌跌撞撞抵达房门口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芷烟的说话声。 “人已经在里面了，秦副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顾姒脚步一顿，瞳孔骤然一缩。 “秦副将？秦金舟！” 嗒嗒嗒，步伐声转眼已经抵达门外。 顾姒只感觉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冻住了，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出不去了！ 她和秋水都中了迷药，这时出去根本打不过身材壮硕的秦金舟。 更何况就算她们侥幸逃脱，以她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一旦被人看到也是名誉难保。 电光石火间，顾姒拖着秋水踉跄着返回里间，两人一起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她伸手拔下发间的簪子，将它悄悄藏在了衣袖里。 第816章 反击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后，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 为了保持清醒，顾姒发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强烈的刺痛与血腥味让她身子微微颤抖。 顾姒虚眯着眼睛观察着情势，看见秦金舟噙着一抹冷笑走了过来。 “总算被我抓到了。” 原来他提前以醉酒的理由离场并非意外，而是早就计划好的。殷琉焕在宴席上之所以不满秦金舟的表现，也不过是为了让顾姒放松警惕罢了。 脚步声在跟前停下，紧接着秦金舟就蹲下了身子，伸手痴迷地抚上了顾姒光洁的面容。 “啧啧，不愧是顾战那老东西捧在心尖上养大的宝贝，瞧这细皮嫩肉的。” 顾姒刚才脱了外衫还没来得及穿上，此时胸口处露出一小片莹润白皙的锁骨，看得秦金舟眼睛发红。 粗重的喘气声逐渐靠近，其中混着刺鼻的酒气，令人作呕。 “这下看还有谁能替你出头。” 然而就在对上的手指企图探入顾姒衣襟之内时，原本昏睡不止的她却猛然睁开了双眸。 噗嗤——！ “啊！” 尖利的簪子狠狠扎向秦金舟的胸口，饶是对方反应迅速避开了要害，那簪子还是深深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姒见一击不中，还想拔出簪子再行一击，只可惜中了迷药的她身子疲软，手中的力道不过寻常的十分之一。 秦金舟眼疾手快攥住了顾姒的手腕，用力一拧将簪子夺了下来。 “好哇，原来你没睡着！” 秦金舟因为疼痛而暴怒，他把簪子狠狠砸在地上，不顾肩上伤口的疼痛直接掐住了顾姒的脖颈。 “贱人竟敢伤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顾姒命门落在别人掌中，脸色因为缺氧却变得涨红。她费力睁眼，目光阴冷地落在秦金舟身上。 “我死在这，你也跑不掉？” 秦金舟闻言呵呵一笑，“谁说我要杀你？像你这么细皮嫩肉，自然是要用来好好疼惜……嗯！” 话还没说完，挡下却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是顾姒趁其不备踹出一脚，精准地踢在要害之处。 秦金舟的眼睛骤然瞪得滚圆，手中的力道也不自觉松开了些。 顾姒抓紧时机将其推开，跌跌撞撞地想要起身逃跑。 然而秦金舟却也发了狠，忍着非人的疼痛扑过来，以自己的身躯压住了顾姒。 “贱人哪里跑！”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顾姒一声闷哼，倒下时颌骨撞在地上，再次逼出两滴眼泪。 秦金舟抓住她的发丝，迫使她抬起头来。 “臭娘们儿，你以为自己能跑得掉？老实告诉你，今日过后，你就是我秦金舟的女人。反正你老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把权利交出来了。而我，以后就是你们崇武将军府的新主人。” 这便是文雅与殷琉焕商议出来的计划。 先让秦金舟醉酒离场，再让他占了顾姒的身子。即便顾战事后再气恼，也不得不认他这个女婿。 等到秦金舟娶了顾姒，至少能夺取崇武将军一半的势力。而殷琉焕自己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第817章 营救 顾姒头皮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反倒让她压住住了熏晕感。 而就在顾姒正对面的墙边上放置着一座梳妆台，那擦得透亮的铜镜反射出身后的景象。 秦金舟还在喋喋不休地咆哮，却不知房门已经被人打开，两个穿着粗布衣衫且用面巾蒙了脸的婆子悄然钻了进来。 对上铜镜之中顾姒的眼神，其中一个婆子将手指竖在了唇边。 “臭娘们儿，要不是看在你是顾战女儿的份上，你以为本将领能看得上你？” 话虽这般说，但秦金舟光是瞧着顾姒纤长白嫩的后脖颈，就已经忍不住呼吸粗重。他见顾姒逐渐放弃了挣扎，还以为对方是认命了。 欣喜得意之下，秦金舟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自己的衣衫。就在他外衫落地的瞬间，却感觉后脑勺处传来一阵钝痛。 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是谁在偷袭自己，秦金舟便眼睛一闭往前栽倒。只是这次他的身子还没接触到顾姒，就被人稳稳提拎住了。 “嘭！” 高大的身躯被人嫌恶地甩到了一旁，两名婆子小心翼翼把顾姒扶了起来。 “顾小姐没事？” 顾姒只觉得全身无力不说，且到处都传来尖锐的疼痛。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因为这两个婆子救了自己就放松警惕。 “你们是谁的人？” 面对顾姒的提问，其中一名婆子扯下来面巾。 “顾小姐放心，我们是世子殿下安插在公主府的人。” 顾姒眉头拧起，似乎有所怀疑。 那婆子耐心解释道：“我们二人是在容妃娘娘住进公主府后进来的，目的是为了将五皇子殿下怂恿皇上将她们母女送出京都的消息放出去。得知顾小姐要来参加公主的宴席，世子殿下就传信给我们二人，只要顾小姐与殿下分开，我们就要在暗中尾随保护。” 原来这两个婆子就是当初在花园中故意碎嘴，故意引起容妃与殷琉焕母子翻脸的人。 听得这话，顾姒心中的疑虑瞬间放下了大半，同时感谢殷景熙的未雨绸缪。 那婆子扶着顾姒起身，替她穿好了干净的外衫。而另外一人则是灭了香炉里的迷香，收拾好了顾姒落在地上的簪子，最后把昏迷的秋水背到了背上。 “顾小姐可还能走？” 见对方蹲下身子要背自己出去，顾姒摆手表示不用。 “我还好，嘶……” 只是舌尖的伤口还在流血，一说话就抽痛不止。 婆子也不强求，她一脚把倒在地上的秦金舟踢开，扶着顾姒往门外走。 然而刚一开门，却再次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婆子反应迅速地合上了房门。 “遭了，来人了！” 顾姒头皮一麻，第一反应是文雅带人来“捉奸”了。然而等了一会儿，却是意外地听到了芷烟的催促声。 “快！把人抬去公主的主屋里躺着！” 顾姒心脏狂跳，借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一名小厮背着一人快步进了厢房对面的主屋，芷烟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着，像是在替他把风。 “嘶——！” 顾姒忍不住抽气，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第818章 打晕 扶着她的婆子低声询问，“顾小姐看到了什么？” 顾姒转过脸来，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是柳公子，芷烟派人打晕了柳公子，把他送进了文雅的内室之中。” 柳燕俊今日穿了一身冰蓝色的长衫，很是显眼。 顾姒光是扫一眼小厮背上之人的衣服，就能把他的身份认出来。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 “顾小姐是想救人？” 顾姒抿紧唇瓣，脑子迅速运转着。 京都城内人人皆知文雅倾慕柳燕俊，恨不得将他据为己有困在身边。但她今日却反常地把柳燕俊的位置安排在了自己身侧，这究竟是为什么？ 如今柳燕俊又被打晕送去文雅的主屋，难不成是文雅想和秦金舟一样霸王硬上弓？ 太阳穴一阵阵抽痛，顾姒闭眼揉了揉。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眼神比之前更阴沉了些。 “我怀疑这是文雅公主的连环计。” 她再次透过门缝看出去，瞧见背人的小厮已经从屋内出来，芷烟与他叮嘱了几句话后便让他离开了。 紧接着，芷烟便抬脚朝着他们的房间走来。 顾姒立刻收回视线，拉着两个婆子后退到墙角处站定。 “你们二人可有把握把芷烟制住？” 两名婆子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顾小姐瞧好。” 片刻之后，芷烟同样透过门缝往里看，似乎是想确定屋内的秦金舟是否顺利实施了计划。 “秦副将？你还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芷烟垂眸思忖了片刻。她抬手试探性推了推房门，却意外地掀开一条小缝。 芷烟蹙眉，心中埋怨秦金舟做事太不谨慎了，居然连房门都不关好。 她在房门外站着侧耳倾听，似乎是想确定内室中有没有女子的挣扎喊叫声，或者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然而她什么都没听到。 犹豫片刻后，芷烟蹙着眉梢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墙角处的顾姒悄悄将手心的汗水擦在了裙衫上。 若是芷烟不进屋，而是发现情况不对直接离开，那她的计划就没法实施了。好在对方虽然谨慎，但却没什么脑子。 就在芷烟进屋的瞬间，顾姒身边的婆子迅速出动，不过瞬息的时间便敲晕了对方。 看着芷烟倒在脚下，婆子小声问道。 “顾小姐想怎么处置这个丫头？” 顾姒垂眸深深看了芷烟一眼，“捆起来，堵住嘴。” 片刻之后，芷烟被结结实实捆住扔在了地上，柳燕俊也被从主屋中带了出来。 “柳公子，柳公子？” 顾姒唤不醒柳燕俊正焦急着，就瞧见婆子毫不留情地把桌上的茶水泼到了对方脸上。 “咳咳咳！” 柳燕俊呛咳着睁眼，“顾，顾小姐？你怎么在这？你们又是什么人？” 见人醒了，顾姒便松了一口气。 “事情有些复杂，咱们出去再说。劳烦这位嬷嬷把秦金舟抬去文雅公主的主屋，代替柳公子。” “代替我？什么意思？” 婆子此刻已经猜到了顾姒的计划，钦佩的同时不忘刺激一下柳燕俊。 “柳公子不记得了吗？刚才你被人敲晕搬进了文雅公主的内室，光溜溜地睡在床上呢。” 第819章 救人 “什么！？”柳燕俊闻言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俊俏白皙的面容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说我在文雅公主的床上？还，还……” 顾姒蹙眉，“柳公子当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婆子已经把打晕的秦金舟扛在了肩上，等她安置对方的时候，柳燕俊说起了自己刚才的经历。 “顾小姐离开宴席之后，文雅公主就不停与我说话。你知道的，我对文雅公主并无男女之情。”说到这，柳燕俊深深看了顾姒一眼。 “然后呢？”顾姒拧眉催问。 柳燕俊咽了口唾沫，“后来我不堪重负，也寻了理由暂时离席。谁知刚在院子里站定，就被人给打晕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后颈，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顾小姐，我当真被人剥光了放在文雅公主的床上？” 人是婆子扛出来的，顾姒没看到现场不好断言，只能轻咳一声跳过话题。 “现在的情况柳公子应该也猜到了，秦金舟和文雅公主早就串通好了，想要对我们二人不利。我猜文雅公主之所以不断向你示好，也不过是想借机逼你离开宴席，为她的人动手寻找契机。” 柳燕俊听过顾姒的分析，俊颜上的神色可谓是五彩缤纷，都能开染坊了。 “她毕竟是堂堂的一国公主，怎么能……” 顾姒嗤笑，“蛇鼠一窝，五殿下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生母亲和妹妹都能牺牲，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文雅公主做出再荒唐的事我也不意外。” 柳燕俊一阵后怕，别扭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等！” 顾姒好不犹豫地开口，“既然鱼饵都洒出来了，对方到时间肯定会来收网。咱们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 宴席之上，舞姬们还在卖力地跳着舞，文雅公主却是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透过舞姬们望向厅外。 注意到文雅的反常，殷景熙饮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下一秒，便见一名小厮放轻脚步进门，绕到文雅身后低声说了几句。 文雅闻言当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迫不及待起站起身来。 宴席中途偶尔会有人出去更衣，故而文雅暂时离席也并不奇怪。 片刻之后文雅来到自己的院子，“柳公子已经在屋内了？” 小厮躬身道：“公主放心，柳公子是小人亲自背进去的，芷烟姑娘也亲眼看着呢。” 文雅挑眉，“说起来芷烟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小厮摇头，“小人安置好了柳公子之后就匆匆去给公主您报信了。今日宴席事务繁忙，也许芷烟姑娘是被别的什么事情绊住了。” 一想到柳燕俊就在自己房中等候，文雅也没有别的心思再去想别的。她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抬脚便往自己房中走去。 文雅公主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刚一进门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熏香味。 她皱起了鼻子打了个喷嚏，然后紧张地捂住了自己口鼻，生怕这点响动惊醒了昏睡中的柳燕俊。 第820章 走水 屋内没点灯，门窗又关得严严实实。 文雅在昏暗的光线中走近床边，瞧见心心念念之人正衣衫不整地背对着自己昏睡着。她抬手脱下了衣物，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柳公子，你可别怪本宫。若是不如此，你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留在本宫身边。” 说完，文雅便掀开被褥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似无的浓烟飘进了殿内。 不等众人回神，便有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喊。 “不好了，走水了！” 歌舞声骤然中断，不少贵女们都发出惊恐的惊叫声。 殷琉焕豁然起身，手中的酒杯因为惊讶而落在了地上。 “什么，走水？你们怎么做事的！？” 那丫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殿下息怒，走水的屋子就在正厅后方，还请殿下与诸位贵人快些离开。” 她这么一说，贵女们更害怕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唯有殷景熙不徐不疾地扫了殷琉焕一眼。 铺垫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 果不其然，殷琉焕在听到丫鬟的建议后立刻下令众人离开正厅。 贵女们惊慌失措地来到院子里，仍旧心中慌乱。 五公主指着正厅后方的升天的浓烟惊呼，“天啊，好大的烟！” 七公主皱眉，“火势一定很大！” 其他贵女们见状脸色都吓白了。 “太可怕了。” 殷琉焕环视四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文雅到哪里去了？还有更衣的顾小姐和醉酒的柳公子，他们可有回来？” 此话一出，众人抽气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五公主提醒，“顾小姐与文雅都是更衣去了，照理说也该回来了才对。” 七公主：“那烟是从正厅后方冒出来的，那不正是文雅内院的方向？” 殷琉焕脸色大变，立刻招呼众人。 “遭了，文雅有危险，快去救人！” 在殷琉焕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众人乌央乌央地冲到了文雅的内院。 瞧着院子里并没有起火，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五公主和七公主再次交谈起来。 “太好了，火势不是从公主的内院烧起来的。” “可这么大的动静，公主怎么还不现身？莫不是醉酒了睡在屋里？” “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上前敲门。 “文雅？文雅你可在里面？” 嘎吱——！ 房门没锁，在两人敲门的动作后稀开一条小缝。 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时候是该文雅自己来开门的，然后让众人看到屋内衣衫不整的柳燕俊。 可这会儿房门没关，屋内却依稀传出响动。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殷琉焕见两人愣住不动，轻咳一声催促。 “既然房门没关，那很可能文雅就在屋内，你们两人进去把她叫出来。” “是。” 五公主与七公主得令进屋，小心翼翼往内室走去。 屋内熏香的味道很浓，浓到两人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真是有些头晕。 五公主悄声嘟囔，“文雅这也太明显了，在屋内点这么重的熏香，就不怕落人话柄？” 七公主也蹙眉，“待会儿大家都要进来，闻到这味道就不好了。这样，我先去把熏香灭了，你快通风散散味儿。” 第821章 闯入（1） 五公主和七公主迅速行动起来，一起销毁了屋内曾经用过熏香的证据。 两人来到内室的门口，透过开启的门缝听到了一声声低吟和粗喘。 作为人妇，她们自然明白里面的人是在干什么。 七公主红着脸轻咳一声，“想不到柳大人平时斯斯文文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如此粗鲁。文雅可还是个处子，他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些。” 五公主也是面红耳赤，光是听着屋内的动静就足以令人心跳加速。 “那现在怎么办？要进去吗？” 七公主也是一脸的为难，“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打扰了文雅？毕竟她好不容易降服了柳大人。” “可若是不进去，待会儿五殿下带着人直接闯进来，岂不是让文雅难堪？总归得给她一些时间准备。” 正说着屋内的粗喘声骤然加速，几秒钟后彻底停歇下来。 五公主和七公主对视一眼，抓紧时机推门而入。 “文雅，我是七姐，我们进来了。” “文雅？你醒了吗？” 两人逐步走近床边，粉色的窗幔垂下来，虚虚遮住了床上交叠的两人。 五公主红着脸撩开窗幔，轻声提醒道。 “文雅，五殿下带着人过来了，你……” 话还说完，五公主整个人却是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 七公主见状好奇地伸长脖颈看过去，两秒后爆发出惨烈的惊叫。 “啊——！” 守在门口的殷琉焕听到响动，立刻做出一副紧张的神情。 “怎么回事！？” 在场的宾客们也是心慌不已。 “刚才好像是七公主地叫声。” “好可怕，会不会是公主遇上了什么危险？”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殷琉焕直接抬脚冲了进去。 “文雅！” 有了殷琉焕打头，宾客们也陆续跟上，殷景熙走在最后，进屋之时目光懒懒地扫向院门外的两个婆子。 婆子装出看热闹的模样探头探脑，却是在接触到殷景熙的目光时隐晦地点了点头。 殷琉焕首当其冲朝内室走去，结果还没等他进去，就看到五公主和七公主神色慌乱地从内室之中跑了出来。 “五，五皇兄……” 殷琉焕瞧着两人惨白的面容，故作紧张地问道。 “怎么回事？你们刚才叫什么？” 五公主“嘭”的一声将内室的房门关上，隔绝了殷琉焕的视线。 “没什么，是文雅她还在更衣，我们闯进去惊扰了她。” 七公主愣了一瞬才跟着附和，“对，对，文雅她没事，五殿下还是请在院中等候。” 三人说话间已经有不少宾客集中而来。 殷琉焕以为两人是在与自己对戏，故而不退反进了两步。 “更什么衣需要这么长时间。” 咚咚！ “文雅？你在里面吗？我是皇兄，你快把门打开。” 内室之中一片安静，像是根本没有人存在。 五公主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去拽殷琉焕的衣袖。 “我都说了文雅没事的，五皇兄还是去外面……” “啊——！” 不等五公主把话说完，内室里突然迸发出一声凄烈的惨叫。 第822章 闯入（2） 这一声吼实在是太过凄惨，听得外面的众人心头一紧，连殷琉焕的心脏都抖了两下。 “什么情况！？” “是公主的叫声，公主怎么了？” 其中一名贵女惨白着脸色低声提醒，“你们听，是不是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 果不其然，内室之中除了女子的哭泣声外，还隐约有男子的咒骂声。 宾客们大气不敢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殷琉焕。 五公主咽了口唾沫，颤巍巍提议道：“各位还是在院外等候，一会儿公主更衣完毕就会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默契地想要退出去。 谁知殷琉焕却是皱褶眉头阻止道：“走什么？你没听见文雅刚才的惨叫吗？万一是屋内进了歹人该如何？” “五皇兄，文雅她没事，她就是……” 七公主还想再劝，却被殷琉焕一记狠厉的目光震慑。 “有没有事，进去一看便知。开门！” “这……” 五公主和七公主对视一眼，靠在内室房门上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殷琉焕见两人不动，烦躁地伸手把人推开。 嘭——！ 门板被他粗暴地踹开，屋内迤逦的风光登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只见文雅裹着被子坐在粉色的窗幔之后低声哭泣，而一名男子正光着身子站在床头边上，正在把裤子往腿上套。 在座的宾客们皆是京都城内的贵女，平日里别说是男子的光屁股了，就是打赤膊做苦力的劳工也没见过。 骤然瞧见这番景象，有的人发出骇人的惊叫，有的人傻了眼，有的人则是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殷琉焕也是对这种情况始料未及，下意识别开了脸。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却又把视线转了回去。 这个背影，怎么如此熟悉？ 而且那人背上的肌肉遒劲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柳燕俊那个文弱书生该有的体格。 一道可怕的想法快速从殷琉焕的脑海中划过，像电流一般刺激得他背脊发凉。 殷琉焕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门合上，再把身后乌央央的人群带出去。但他的手脚却是不听使唤地自动朝男子走了过去，而且越走越快。 不过息的时间，殷琉焕就已经冲到了那人身后。他伸手摁住男子的肩膀，用力将对方转了过来。 “你？怎么会是你！？” 秦金舟熟悉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令殷琉焕目眦尽裂，头晕目眩。 秦金舟自己也吓得够呛，此刻脸上都没有什么血色。他哆嗦着嘴唇，艰难地从嗓子里逼出几个字。 “五，五殿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屋内，听的人牙酸。 殷琉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甩了秦金舟一个巴掌。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上殷琉焕因为气恼而起伏不定的胸膛，秦金舟带着满嘴的血腥味开口。 “属下原本是按照……去了厢房的，谁知却……”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只能惶恐地跪地求饶。 “五殿下恕罪，属下是被人陷害的！” 第823章 疯癫 殷琉焕气得发抖，秦金舟赤裸着身子，文雅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哭泣，这种场景谁见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再加上在场还有这么多外人，想捂都捂不住！ 一想到容妃得知此事之后的态度，殷琉焕就一阵恼怒。 “陷害？你这般健壮的体格，若不是自愿谁能害你？” 秦金舟惶恐地叩首，“还请五殿下相信属下，属下没有理由更没有胆子伤害文雅公主啊！” 就在殷琉焕审问秦金舟的时候，五公主和七公主快速走到床边替文雅套上了衣服。 “文雅，你没事？” 五公主用只有她们姐妹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文雅快别哭了，你不是说要把秦金舟赏给顾姒的吗？他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中？” 听到“顾姒”二字，文雅的哭声骤然一收。 是啊。 芷烟分明把秦金舟带去了对面的厢房，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房内？ 秦金舟在自己这边，那柳燕俊又跑到哪里去了？ 文雅越想脸色月难看，最后竟是连鞋都顾不上穿，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瞧见文雅发了疯一样往外跑，五公主和七公主都吓坏了。 “文雅，你上哪儿去！？” 殷琉焕也回过神来，然而当他下意识伸手去抓的时候，文雅却身形灵巧地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 殷琉焕没抓到人，气急败坏地催促五公主和七公主。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追回来！” 簇拥在门外的贵女们尚且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瞧见文雅风一般从她们身边跑过，有些不小心挡了路的人还被文雅粗暴地推开。 一时间人群中再次迸发出惊呼和惨叫声。 殷琉焕担心文雅想不开自尽，只能咬牙追了出去。然而等他带着众人返回院中的时候，却见文雅疯了一样不断在各个厢房门前徘徊。 “咚咚咚！顾姒，你在哪里？” “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 文雅叫声尖利无比，成功将昏睡的芷烟惊醒。她抖了抖身子，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绑住，连嘴里也被塞满了布条。 “呜呜呜！呜呜！” 无奈之下，芷烟只能憋红了脸努力发出声音，希望文雅能够听到自己的求救声。 呜咽之声传到门外，疯癫的文雅骤然止住了脚步。她整个人趴在房门上，恨不得把隔门耳朵穿到里面去。 “这里，在这里！” “柳公子，柳公子你是不是也在里面？开门，开门啊！” “顾姒你这个贱人，快把柳公子放出来！” 文雅大力敲击着厢房的门板，神色癫狂且急迫。 众人面面相觑，脑海中同时生出疑问。 “公主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顾小姐不是也来院子里更衣的吗？难不成她就在厢房中？” “可公主为什么还要呼唤柳公子？难道……” 剩下没说完的话飘散在寒风中，各位贵女们对视一眼，都生出一些猜想。 瞧着文雅殷琉焕疯狂的举动，殷琉焕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对傻了眼的小厮下令。 “去！把厢房的门给本殿下砸开！” 第824章 现身 哐哐哐——！ 在小厮的暴力拆卸之下，房门终于被撬开了缝隙。 文雅迫不及待地把人推开，亲自冲了进去。 “顾姒，你……” 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她一进门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芷烟。 “芷烟？你怎么在这里？” “呜呜呜！” 芷烟急得直掉眼泪。 文雅只呆滞了一瞬，随即来不及给芷烟解绑，便心急火燎地往屋内冲去。然而等她在屋内转了一圈之后，却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人呢？人在哪里！？” 这时芷烟已经在殷琉焕的指挥下被松开了绳索。 “芷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被人捆了锁在房中？” 芷烟一边哭一边干呕，艰难地解释道。 “是顾小姐，是她打晕了奴婢，还把奴婢锁在房内的。” 这时恰好秦金舟穿好了衣服走过来，他在听到芷烟的描述后立刻附和。 “启禀五殿下，属下也是被人打晕的！” 文雅脸色大变，眼眸深处不断涌上嗜血的杀气。 “是顾姒！一定是她！她打晕了所有人，毁了本宫！” 殷琉焕也是气得头昏脑涨，听得此话后立刻下令。 “顾姒呢？她在哪里？来人，将顾姒给本殿下抓过来！” “不知臣女是做错了什么，引得五殿下与文雅公主这般动怒？” 熟悉的清冽嗓音自众人身后传来，所有人下意识齐刷刷转身。 “顾小姐？” “顾小姐回来了。” 只见顾姒由秋水扶着款款而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未消散的红晕。而就在她身后三两步远的地方，跟着脸色冰冷的柳燕俊。 一看到两人同时出现，文雅公主咆哮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她痴痴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粗暴地推开众人朝柳燕俊奔去。 “柳公子！” 看到文雅朝自己扑来，柳燕俊身形灵巧地闪身避开，顺势抬起胳膊把人挡下。 “公主请自重。” 文雅被迫停在柳燕俊跟前，惊诧地望着对方眼里明显的嫌恶之色。 “柳公子？” 柳燕俊并未理会文雅，而是直接绕过她来到殷琉焕面前。 “见过五殿下，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多人聚集？” 瞧着柳燕俊从容克制的面色，殷琉焕抽了抽嘴角。 “柳大人刚才去哪儿了？” 柳燕俊侧眸看了顾姒一眼，温和且淡定的嗓音徐徐传开。 “下官不胜酒力，刚才离开正厅去附近花园转了一圈。好巧遇上了正好返回酒宴的顾小姐，便与她闲聊了两句。” “你在花园遇上了顾姒？” “正是。” 殷琉焕眉头紧蹙，“可有人证？” 柳燕俊抬手指了指顾姒身边的秋水，“顾小姐的丫鬟可以为证。” 就在殷琉焕准备开口反驳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 “啊，当时在花园之中迷了路，幸好有两位婆子替我们引路，才顺利返回了正厅。只可惜等下官与顾小姐抵达的时候，却被告知酒席因为后院走水而中止。得知五殿下带着众人来到了内院，下官与顾小姐这才不得不原路返回。 第825章 人证 柳燕俊解释的时候逻辑通畅条理清晰，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 殷琉焕一时拿不准，只得将矛盾对准顾姒。他先是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全须全尾地站着，身上的脏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 “顾小姐，柳公子刚才说是在半路遇上了你，还说有婆子给你们引路，那顾小姐可还记得婆子的模样？” 面对殷琉焕的审视，顾姒并不慌张。 她外头想了想，徐徐说道。 “其中一人有些高，也很壮，眉尾处有颗黑痣。另外一人穿着灰蓝色的粗布衣衫，模样记不太清楚，但她衣摆上绣着一排小花，很是显眼。” 殷琉焕眯眼，“顾小姐就没有更具体些的信息吗？若是找不出顾小姐所描述的两个婆子，那本殿下只能暂时请顾小姐留在公主府，等查明了设计陷害文雅和秦副将的真凶后再放你离开了。” 话音刚落地，便听到人群中迸发出惊呼。 “顾小姐说的是不是她？” “还有这个婆子，她和顾小姐说的人长得很像。” 在殷琉焕震惊的目光下，两个婆子神色忐忑地走了出来。 “给五殿下和文雅公主请安。” 一看到两人的模样和穿着，殷琉焕就知道顾姒所言非虚，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两句。 “刚才在花园，就是你们两人给顾姒带的路？” 婆子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正，正是。” “我们两人也是恰好路过，瞧见顾小姐和柳大人迷路，便将他们引回了正厅。不过之后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两人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生怕殷琉焕会因此责罚自己一般。 顾姒叹气，“五殿下，如今人证也找到了，您也该相信臣女的话了？” 与此同时柳燕俊露出疑惑的表情，“对了，刚才五殿下说有人陷害文雅公主和秦副将，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文雅与秦副将的事情是丑闻，在场的贵女们恨不得把那段记忆抹掉，自然没人敢多言解释。 就在气氛僵硬时，殷景熙突然站了出来，三言两句把事情原委交代了个清楚。 得知文雅公主居然与秦金舟发生了关系，顾姒的脸色好不精彩。 “没想到，秦副将居然是这般乘人之危的人。你自己醉酒也就算了，居然还借着酒劲偷袭公主。” 秦金舟气恼地直喷气，“放屁！明明是你打晕了我，把我抬进公主房内的。” 此话一出，顾姒当场翻脸。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秦副将这般人高马大，岂是我这等柔弱女子能够随手击晕的？” 秦金舟也急道：“你当初连北凉的圣女都能战胜，为何不能将我打晕？况且我醉酒体力不支，你更方便动手。” “呵。” 面对秦金舟的解释，顾姒回以不屑的冷笑。 “真好笑，秦副将醉酒了不回府，反而跑到文雅公主的内院中来。要说你没有谋害公主的心思，谁信？” 顾姒一边说一边走近秦金舟，随即目光停留在他肩头被血污浸染的部位。 “秦副将受伤了？” 第826章 反咬 顾姒不提还好，她这么一提，秦金舟就感觉肩膀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单手捂住伤口，冷眸瞪着始作俑者。 “还不是拜你所赐？” 顾姒瞳孔放大，摆出无辜又惊讶的表情。 “我？我为什么要刺伤你？”“因为你想趁我醉酒将我打晕，而我迷糊之中却有所察觉！”秦金舟越编造越觉得自己的谎话有理有据，连带着胸膛都挺直了几分。 而顾姒却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秦副将，你这伤口看着并非普通武器所伤，倒像是……” 她歪头思索，一旁的柳燕俊帮腔道。 “像是女子的发簪所伤。” 顾姒恍然大悟，“柳公子提醒的是，我说这伤口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原来是发簪伤的。”她眯了眯眼，目光一一从在场的贵女们头上扫过，最后停在了芷烟的身上。 芷烟刚被解救，还处于惊恐之中没能走出来。 “芷烟姑娘，你头上的簪子到哪里去了？” 顾姒突然提问，吓得芷烟抖了抖身子。她错愕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间，这才发现发簪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芷烟脸色一白，“我，我不知道。”话一出口，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改了口，“我今日就没戴发簪。” 然而顾姒身边的秋水却反驳道：“芷烟姑娘怎么撒谎呢，你在酒宴上领着我们小姐出来更衣之时，可明明戴了发簪的。连我都记得很清楚，那发簪上镶着一颗很大的宝石，想来定是公主殿下所赐之物。” 秋水每说一句，芷烟的脸色就更白几分。那发簪的确是文雅所赐，此刻不见了踪迹，定时被顾姒拿走了。 正说着，便听到靠近厢房的宾客们传来惊呼。 “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簪子？”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刚才芷烟坐着的地上掉落着一根镶了宝石的发簪。有人将其拿出来，发现发簪上竟然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有血！” 顾姒“哈”了一声，“这就奇怪了，秦副将和芷烟姑娘都声称我把你们打晕，一个送进了公主的内室，一个关在了厢房内。可这发簪却证明你们在出事之前见过面，还有过搏斗的痕迹。二位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秦金舟和芷烟对视一眼，双双哑口无言。 不等两人再次编造新的借口，柳燕俊就沉着脸质问道。 “秦副将，你自称醉酒，却并没有离开公主府，反而跑到了公主的内院之中。随后你与芷烟姑娘搏斗，被刺伤了肩膀。紧接着芷烟姑娘就被人敲晕关在了厢房内，而你则是躲到了公主的内室。如此推断，我真的很难相信你是无意为之。” 柳燕俊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长得俊俏温润，这番推断由他说出口，登时得到了在场贵女们的一致认同。 “所以这件事根本就和顾小姐没关系，是秦副将自己起了歹念。” “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算计公主殿下！” “这种无德无能之人也能当上副将，我回府之后定要告诉爹爹，让他参秦金舟一本！” 眼看舆论一边倒向顾姒，秦金舟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想玷污公主！是顾姒，我原本来此想等的人是顾姒！” 第827章 熏香 玷污公主可是杀头之罪，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秦金舟想要保住性命只能破罐子破摔。 他伸手指着顾姒，眼中迸发出嗜血的恨意。 “我原本是来院子里等她的，没想到却反被顾姒打晕送进了公主的房中。” 哗——！ 此话引起一阵喧哗。 贵女们或是惊呼或是吓得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秦金舟居然会主动承认自己想要玷污顾姒的罪名，要知道顾姒虽然只是臣子之女，但却是弘明战神的掌上明珠。 秦金舟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就不怕顾战一怒之下将其斩杀吗！？ 此话一出，顾姒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愤怒，只是虚眯起了眼睛。 “哦？这么说来，秦副将是有预谋想要害我。” 秦金舟喘了口粗气，“是又如何？总归我没能伤你分毫，而你却反过来陷害了我和文雅公主。你该死！” 面对这般偷换概念的指责，顾姒只回以冷笑。 “按照秦副将这说法，是不是只要杀人的时候给对方留一口气，就不算杀人？那下次我也试试，希望秦副将到时候可别找我麻烦。” “你！” 秦金舟自知理亏，但却又拉不下面子。他恼羞成怒地举起了拳头，作势要揍人。 然而就在下一秒，殷景熙欣长的身躯就稳稳地站在了顾姒身后。那周身肃杀的气场竟是比秦金舟这个军队中出来的人更渗人几分。 秦金舟动作一顿，举起的拳头在殷景熙阴沉的注视之下缓缓缩了回去。 围观的贵女们松了口气，更是对秦金舟投去鄙视的目光。 心术不正，满口谎话，还想打女人。 真恶心！ 秦金舟面红耳赤，只能向自己的主子殷琉焕求救。 “五殿下，下官当真没有玷污公主的心思，还请殿下明鉴！” “呵。”殷景熙嗤笑，笑声中却透出浓重的嘲讽，“既然秦副将没有这心思，那又为何会守不住本心？难不成是公主主动勾引你？趁你醉酒霸王硬上弓？” “我！”秦金舟满脸慌乱，“我，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人摸我……” “住口！” 沉默了许久的文雅公主此刻却是突然爆发，她完全无法忍受秦金舟在柳燕俊的面前谈及他们两人刚才发生的丑事。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她怨恨地瞪着秦金舟和顾姒二人，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串通好了来害自己。 眼看文雅的情绪又要失控，五公主与七公主一边安抚一边小声地询问事情经过。 “文雅，你可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你进屋之后没有确认对方身份吗？秦副将和柳公子的模样相差甚远，你怎么会认错呢？” 文雅喘息几口气，捂着脑袋绝望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我一进屋就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 说到这，文雅突然回过神来。 “香味。我进屋之后闻到了浓浓的香味，是熏香！” 此话一出，五公主与七公主心中同时咯噔一跳。 “熏香？” 七公主低声提醒，“熏香不是你特意为柳公子准备的吗？” “当然不是！”文雅厉声反驳，“那熏香闻多了伤身，我怎么会给柳公子用，我都是让芷烟放在了对面的厢房内。” 第828章 露馅 思维定格在此，文雅突然抬脚就往厢房内走去。 原本站在门口的贵女们纷纷避让，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冲进屋内。 “没有？” “没有！” 在屋内快速地转了一圈，文雅惊讶地发现这里并没有熏香的影子。难不成是芷烟忘了放置？ 就在殷琉焕陷入疑惑中时，顾姒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 “文雅公主在找什么？” 文雅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抖了抖肩膀，随即一股怒火自心中喷薄而出。 “迷香呢？是不是你拿走了？” 顾姒噙着浅笑，“公主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她说着绕过文雅，作势在闻了闻，“原来这厢房内是放过迷香的吗，我之前来更衣的时候竟是没闻出来。秋水，你闻到了吗？” 秋水摇头，“没有啊小姐，会不会是公主殿下记错了？其实迷香是放在了别的房间里。” “怎会。”顾姒似笑非笑地盯着文雅，声音却是刺骨的阴冷，“公主既然说了这屋内有迷香，那就一定有。只不过臣女疑惑的是，公主为何要引臣女来这间放了迷香的屋子里更衣？莫非公主想要借机陷害臣女？” “我……” 文雅被问得噎住，睫毛因为紧张而不停抽动着。 顾姒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寒厉与讽刺。 “原来公主下帖让臣女过府并非真的为了设宴感谢，而是为了与秦副将串通一气陷害臣女！臣女好歹提供了药丸替公主与容妃娘娘解了寒症之困，却不想公主恩将仇报，设计陷害！” “嘶——！” 文雅被顾姒咄咄逼人的态度骇得仓皇后退。 屋外的宾客们听到两人的争执，也是惊得心脏都快炸掉，原来这一切都是文雅公主的计谋。 “放肆！” 就在文雅快要崩溃之际，殷琉焕及时站了出来。他一个眼神，五公主与七公主便齐齐上前将文雅拽了出来。 “顾小姐刚才还在教训秦副将不要乱说话，如今你不也在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吗？” 顾姒眯眼，“不知臣女哪句话说的不对？还请五殿下指教。” 殷琉焕咬牙，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文雅。 “人证物证一样没有，你有怎么资格指责是文雅加害于你？” 五公主与七公主也同时符合道。 “是啊，文雅这模样明显是受了刺激，说的也都是糊话，如何能当真。” “不错。都说顾小姐是个识大体的，还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顾姒几乎气得快要笑出声来。 她但凡说错半个字，立刻就会被人拿住把柄做成证据，而文雅即便是承认了罪责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柳燕俊见状忍不住替顾姒抱不平。 “既然文雅公主神志不清，那她刚才指认顾小姐加害她的事情，是不是也不作数？” 五公主和七公主嘴角抽搐，“这……” 眼看自己心仪的男子替顾姒说话，文雅只觉得心如刀绞。她挣脱开五公主和七公主的手，跌跌撞撞走到柳燕俊跟前。 “柳公子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第829章 搜寻 “我不是有意的，都是顾姒害我，是她偷了迷香！对，一定是她偷了迷香放在我的屋子里，才害得我和秦副将……呕！” 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和秦金舟这样的人发生了关系，文雅公主就止不住觉得恶心。 若是换成别人面露不适，柳燕俊见状定会伸手扶一把。但如今面对文雅，他却觉得无比的厌恶。 文雅余光看到柳燕俊嫌弃地远离了自己，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摸了个空。 然而不等她从痛苦之中抽身，就见秦金舟站了出来。 “殿下，下官想起来了，下官之所以会稀里糊涂被人敲晕送进公主房中，正是因为吸入了迷香的缘故！” 他一边说一边瞪向顾姒，“公主殿下与下官都确定闻过迷香的味道，而顾小姐却打死都不承认，莫非顾小姐是心虚？” 就在文雅提及迷香一事的时候，秦金舟脑中突然闪过自保的借口。只要他说自己是受了迷香影响才和文雅发生了关系，至少能减轻些罪名。如果还能把迷香的来源栽赃到顾姒头上，那就更完美了。 这样想着，秦金舟瞪着顾姒的眼神更灼热了些。 许是秦金舟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殷琉焕一看到他这幅嘴脸，登时心中也有了算计。 只要能找到迷香，就能证明文雅和秦金舟是被人陷害的。而作为唯二进入过这个内院的顾姒，便成了当仁不让的嫌疑犯。到时候再想办法把脏水泼到她身上就容易多了。 殷琉焕轻咳两声，“既然文雅和秦副将都指认自己是受了迷香的影响才会失态，那本殿下便不能放任不管。来人，给本殿下仔细搜，务必把这害人的玩意儿找出来！” “是！” 眼看着这些人冲进文雅的房间内翻箱倒柜，顾姒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梢。而殷琉焕却是心头舒畅，甚至腾出了些许心思安慰了文雅两句。 不知殷琉焕说了什么，文雅隐晦地向顾姒投来了阴测测的目光。而就在她的身后，五公主与七公主却是表露出了与他们兄妹二人截然不同的惶恐神色。 片刻，负责搜查的小厮回到了院中。 “启禀五殿下，经过小人们的仔细搜寻，并未在文雅公主的房内找到迷香的使用痕迹。” 此话一出，文雅脸上得意的狞笑瞬间僵住。 “你说什么！？” 那小厮咽了口唾沫，“回公主，小人没有找到您说的迷香。” “怎么可能！” 文雅勃然大怒，“本宫记得清清楚楚，进屋的时候明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不是迷香是什么？” 殷琉焕也万分诧异，毕竟文雅离席的时候滴酒未沾，根本不存在醉酒的可能性，若不是因为吸入了迷香，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地认错了人，情不自禁与秦金舟睡在了一处。 “你可查清楚了？” 小厮瑟缩着身子颔首，“查，查清楚了，的确是没有……” 殷琉焕视线猛地转向文雅，那眼神疑惑中又透出几分质问。 “你确定闻到了香味？” 文雅喉头滚动，额间渗出冷汗。 “我刚才起身的时候都还依稀闻到了味道，不信，不信你问五姐和七姐！” 第830章 撒谎 文雅仓皇失措地抓住了五公主和七公主的手腕，“你们刚才进屋的时候是不是也闻到了香味？你们替我作证啊，说我是被人陷害的！” 五公主与七公主对视一眼，心虚地直咽唾沫。 “文雅，你冷静一点。” 殷琉焕同样拧眉追问，“你们是最先进屋的，可有闻到不同寻常的香味？或是看到冒烟的香炉？” 七公主肩膀一抖，眼神躲闪地别开了眼。 “我，我……” 见她吞吞吐吐，文雅抓住对方的胳膊的手猛然加大了力道。 “到底有没有！？你说话啊！” 七公主吃痛，下意识否认道。 “没有！我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也没看见有香炉。” 此话一出，五公主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如今迷香一事成为了整个案子的关键，只要能确定文雅屋内有迷香，就能尽可能地把嫌弃扣到顾姒身上。 只可惜她们一开始自作聪明，以为迷香是文雅给她自己和柳燕俊准备的。为了替文雅掩盖罪行，她们不仅打开窗户散去了屋内的香味，还把香炉里的香灰倒在了窗外的花坛之中。 没有了证据，文雅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如果承认证据是她们两人销毁的，一来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二来照旧会引起文雅的记恨。 一想到文雅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会做出的事，五公主就打了个寒颤。 “五姐，你呢？你一定闻到了香味的，对不对？” 迎上文雅充满执念的目光，五公主却吓得腿肚子转筋。 “文雅抱歉，五姐也没闻到香味。” 这样的答案无异于给了文雅当头一棒，她松开抓着两人的手，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殷琉焕忙着去拽文雅的身子，却错过了五公主与七公主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 而站在不远处的顾姒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们的眼神，原本紧紧抓着裙摆的手缓缓松开来。 “既然根本没有迷香这回事，那便可以说明公主和秦副将的……不过是个意外，整件事与臣女丝毫关系都没有。” 秦金舟闻言暴跳如雷，“什么意外，这分明是你在作祟！” 端详着秦金舟眼眸猩红，衣衫不整且恼羞成怒的蠢样，顾姒冷冷眯起了好看的杏眼。 “秦副将提醒的是，的确不是意外，而是人祸。若不是秦副将心生歹念想要加害于我，也就不会阴差阳错害了公主。对于秦副将的行径，我回府之后会原原本本转告家父。还请秦副将做好准备。” 秦金舟：“……” 顾姒这番赤裸裸的威胁一出口，登时将风向扭转到了自己这一边。 在场的都是京都的贵女，没有人比她们更加明白贞操与声誉对于她们以及整个家族的重要程度。 眼看顾战扭转了局面，殷琉焕一时间却又找不出新的理由反驳。就在他思索要不使用暴力将顾姒扣下的时候，殷景熙却挡在了顾姒面前。 “既然真相已经查明白了，那我等就先告辞了。崇武将军待会儿进宫还需要时间，我先送顾小姐回府。” 第831章 恶心 殷景熙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殷琉焕的计划，他赤红着双眸说道。 “事情还没说清楚，顾姒不能走！” 殷景熙挑眉，“五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玷污文雅公主清白的犯人就站在殿下身边，与其揪着无辜之人不放，不如好好替秦副将想想待会儿见了皇上要如何解释。” 与此同时柳燕俊也剑眉紧蹙道：“人证物证俱在，顾小姐没有加害文雅公主的动机和时机。五殿下若是强行要留人，只怕是不合情理。” 两人的话让殷琉焕心脏猛地往下一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趁着殷琉焕沉默不语的间隙，殷景熙直接握住顾姒的手腕把人带离了公主府。 眼看柳燕俊也要跟着离开，原本跌坐在地上的文雅像是被人抽走了命根，痴狂地追了上去。 “柳公子！柳公子！” 柳燕俊听到文雅的喊声，却是一步都不愿意多留。 文雅追了两步之后又委屈又恼怒，扯着嗓子嘶喊了一句。 “柳燕俊，你给本宫站住！” 声音响彻了整个内院，所有宾客们都沉默地看着他们。 柳燕俊下颚骨明显用力收紧，脚步终于停下。 文雅踉跄着追了上去，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衫下摆。 “柳公子。” 柳燕俊头也不回，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对方。 “敢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文雅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公主无事，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踌躇了片刻，文雅才顶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望向柳燕俊。 “柳公子，今日之事并非我故意为之，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 “喜欢一个人是圣神的，更是克制的，即便需要忍受痛苦，也不愿看到对方受到伤害。而公主不过是把下官当做了一件想要占有的玩物。这样的喜欢，下官承受不起！” 说完这话，柳燕俊猛地将文雅手中的衣角抽了出来。 文雅心中一慌，“不是的，我没有……” 眼看对方又要来触碰自己，柳燕俊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别再追上来了，你让我恶心。” “！！！” 等到五公主和七公主走过来安抚的时候，文雅整个人还呆愣在原地，任由眼泪脏了妆容。 酒席不欢而散，宾客们已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公主府。 …… 就在所有人都撤离之后，秦金舟这才后知后觉地向殷琉焕求助。 “殿下，下官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殷琉焕单手捂着额头，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掉。 “殿下……” “够了！” 他一把将手边的刚沏的茶扫到地上，“我让你去睡顾姒，你却玷污了文雅！如今还好意思让本殿下帮你！” 秦金舟自己也慌了神，“我的确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接近了顾姒，只是没想到她身边除了那个柔弱的丫鬟之外，居然还有人暗中保护。下官也是一时大意，才被她偷袭。” “顾姒身边还有人暗中保护！？”殷琉焕一把揪住秦金舟的衣襟，“你刚才怎么不说？那人是谁！？” 秦金舟被勒得喘不过气，却是不敢反抗。 “下官当时正欲行事，没看到那人的嘴脸。” 第832章 妹夫 “没用的东西！” 殷琉焕一把将人扔开，还狠狠地补了一脚。 “连个小丫头都制不住，本殿下要你何用！？” 秦金舟坐在地上，满脸的灰败之色。一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情况，他就心头发憷。 “殿下，下官好歹是内相大人的门生，这次若非看在内向大人的份上，下官也不会壮着胆子答应替殿下去做这件事。如今下官性命不保，殿下若是见死不救的话……” 他最后半句没说出口，但看向殷琉焕的眼神却已经含有了鱼死网破的杀气。 殷琉焕心头猛地一跳，放在膝上的手指攥紧成拳。 “你先别慌，本殿下又没说不救你。” 秦金舟杀气微减，“那下官应该如何应对？” 殷琉焕两只手指抵着额角思忖了许久，总算在秦金舟失去耐性之际开口。 “今日一事乃是你与文雅二人酒后失德，一切都是意外。” 秦金舟早就猜到了他会这样说，并没有显出意外。 “只是顾姒那边要如何解释？万一顾战真的去找皇上告状……” “那就说是她误会了你的意思，你等在内院原本是因为顾姒在酒席上拒绝了你的敬酒，让你心怀不甘，想要来此找顾姒理论。反正你都醉了酒，做出什么荒唐事都是有可能的。” “顾战会相信？” “相不相信是他的事，反正只要你一口咬定没有玷污顾姒的心思，她就拿你没办法。顾姒既然刚才在众人面前对峙的时候不敢说出曾今与你在厢房内搏斗一事，还是因为想保住自己的名声。既然她不敢说，那咱们就不认！” 秦金舟咽了口唾沫点头，总算找回了些勇气。 “既如此，那在咱们要不要赶在顾战那老家伙之前先入宫请罪？毕竟下官与文雅公主……” 说起这件事，殷琉焕更是比对付顾姒更加头疼。 且不说文雅心心念念想嫁之人是柳燕俊，就是容妃知道此事之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 就烦恼之际，五公主与七公主携手回到了正厅。 “五皇兄。” 殷琉焕抬头，“文雅如何了？” “好说歹说，总算是不哭了。” 七公主目光扫过秦金舟，忐忑地询问道：“五皇兄，文雅和秦副将的事情是瞒不住了。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殷琉焕摇头，“还在想。” 七公主试探性提议道：“要不，让秦副将向父皇求娶文雅。” 殷琉焕撑着额角的手一顿，秦金舟也是错愕地抬头。 “我娶公主？” 七公主咬了咬唇瓣，“可文雅已经与秦副将有了夫妻之实，若是不嫁，又能怎么办呢？” 殷琉焕瞥了一眼秦金舟，脑子迅速转起来。 秦金舟虽然蠢是蠢了些，还好色得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容易被拿捏。况且他还是宋天睿的门生，深得宋天睿的信任。 让这种人当了自己的妹夫，倒也没有太大的坏处。 殷琉焕想通了这一环，对待秦金舟的态度骤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抬手把住秦金舟的肩膀，亲自把人扶了起来。 “金舟啊，既然生米都煮成了熟饭，那不如就将错就错。由你来做文雅的驸马，本殿下也能安心。你说呢？” 第833章 恐吓 殷琉焕的话像是地狱恶鬼的蛊惑，让秦金舟不禁深陷其中。 “我，当驸马爷？” “不好吗？只要当了文雅的驸马，那你以后还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 秦金舟咽了口唾沫，显然是心动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同意之际，却见一道人影鬼魅般冲进厅内。 “我不同意！” 殷琉焕被吓了一跳，等他抬头看清来者时，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 “文雅？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生在屋内休息吗？” 文雅披头散发地站在不远处，眼神阴郁地盯着对方。 “休息？本宫只要一看到内室的那张床就觉得恶心。况且我若是休息了，皇兄是不是就要趁机将我卖给这个蠢货？” 殷琉焕眼神一冷，“放肆！若不是你自己失误，又怎会被顾姒反将一军。如今你已经与秦副将有了夫妻之实，还能怎么办？” 文雅发着抖咆哮，“我不管！我要嫁之人是柳公子，不是他！” 殷琉焕也是忍到了极点，突然抬脚将身旁的椅子踹倒在地。 巨大的响声惊得五公主与七公主捂耳尖叫，文雅更是哆嗦着后退了两步。 殷琉焕指向对方，“主意是你出的，人也是你选的，所有的流程也都是你安排的。如今计划失败，你又有什么脸面跟我吵闹？文雅，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适可而止！” 文雅还是第一次瞧见殷琉焕这般与自己翻脸，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溢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我不管，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嫁给柳公子！你答应过我的，我不管！” 殷琉焕踱步上前，凑到文雅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文雅，当初是你说要睡柳燕俊睡得全京都城皆知，以此来躲过和亲的命运。如今虽然睡错了人，但好歹也如了一半的心愿。只要你乖乖嫁给秦金舟，同样不用去和亲。但如果你拒绝的话……” 说到这殷琉焕故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 “一个失贞的公主，非但不能替父皇分忧，反而会成为皇室的累赘。你说，父皇知道此事会怎么处置你？” 文雅抖了抖身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害我。” “如果我是你，就马上和秦副将一起入宫请旨成亲，至少这样能够保住性命，不至于哪天突然就暴毙了，你说呢？” “……” 文雅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殷琉焕更加凑近了些，“你自己生在皇室，应当也听说过不少辛秘。要想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办法可多得很。” 每多说一个字，文雅的神经就距离崩溃更近了一分，最后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时彻底崩塌。 “文雅！” “啊！” 在五公主与七公主的惊呼声中，文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殷琉焕也没接，仍由其倒在了自己脚下。 秦金舟看得喉头一紧，“五殿下，公主她……” “没事，不过是累到了。”殷琉焕后退半步，把一只被压住的脚背从文雅身下抽了出来，“五公主七公主，劳烦你们把文雅送回去。金舟，咱们进宫。” 第834章 暴揍 “还请皇上替微臣的妹妹做主！严惩秦金舟这个禽兽！” 顾戎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模样甚是骇人。 其身后的顾战更是忍不住一拳轰在地砖上，发出的闷响声震得皇帝心头猛然一跳。若不是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羊毛地毯，他甚至怀疑地砖会因此而裂开。 听了顾战和顾戎的陈述，皇帝也是震惊无比。他微微一偏头，站着伺候的沈公公便把头凑了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 “派个人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把秦金舟那个蠢货给朕抓过来。” “是。” 只是沈公公刚走出殿门，就迎头撞上了殷琉焕和秦金舟。 “五殿下，秦副将，你们……” 殷琉焕拱手，“沈公公这是哪里去？” 沈公公停下脚步，默不作声地将殷琉焕身后的秦金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秦副将来的正好，皇上正下旨传见呢。” 一听这话，两人就猜到事情已经传到了皇帝耳中。 秦金舟咽了口唾沫追问道：“可是崇武将军入宫了？” 沈公公不置可否，只道：“将军很是气恼，皇上的情绪也是不佳，还请五殿下与秦副将说话当心。” 得了提醒，殷琉焕冲秦金舟使了个眼色。 “秦副将，走。” 秦金舟攥紧拳头又松开，自己给自己打气。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拼了！ 片刻之后，沈公公回到了皇帝身边。 “皇上，秦副将与五殿下求见。” 此话一出，刚被赐座的顾战猛然站起身来。站在他身后的顾戎动作更快，飞箭一般朝殿外冲了出去。 皇帝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先听到一阵惨叫声。 “啊！” “顾戎，你敢打我……啊！” 其中还混杂着殷琉焕气急败坏的呵斥声。 “顾戎你疯了，他可是副将。” “来人，快把他们拉开！” 等皇帝下令把秦金舟从顾戎手下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揍成了猪头。一只眼睛被打得红肿乌青，嘴角也破裂渗血，身上还不知有几处伤痕。 期间顾战虽然没出手，但他眼中迸发出的杀气却是比顾戎的拳头更渗人几分。 秦金舟与殷琉焕二人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给皇帝见礼。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眼角抽搐，一看秦金舟的猪脸就火冒三丈。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听闻你居然借酒行凶，欲对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行不轨之事？” 秦金舟用舌头顶了顶渗血的嘴角，否认道：“皇上明鉴，微臣绝无此心，微臣是被冤枉的。”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平息的顾戎再次挽起了衣袖。 “你这个孬种再说一次！” 眼看又要发生暴力冲突，沈公公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抱住了顾戎的劲腰。 “顾小将军，冷静，冷静啊！” 就在皇帝准备发怒之际，顾战却先一步将椅子的扶手拍得震天响。 嘭——！ “戎儿，退下！皇上面前岂敢失礼。” 皇帝先是吓了一跳，等回神后更是暗中生闷气。既然早知失礼，刚才顾戎暴打秦金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拦。 第835章 三问 顾战瞪着秦金舟，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 “秦副将，今日文雅公主设宴，京都城中大部分贵女都有参加。你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还想抵赖不成？” 顾戎补充，“启禀皇上，当时秦金舟亲口承认他潜入公主后院偷袭我妹妹，在场的宾客皆能为证！” 秦金舟喉头滚了滚，“下官承认自己去了公主内院，但却并不是想要偷袭顾小姐，只是想与她就宴席上敬酒一事理论一番。” “正是如此。”殷琉焕拱手附和秦金舟的话，“当时秦副将向敬顾小姐酒，但却被顾小姐拒绝。秦副将觉得是顾小姐看不起他，故意拂了他的面子，故而才会在酒后一怒追着更衣的顾小姐去了内院。其中误会重重，并非崇武将军所想那般。” 皇帝闻言沉吟一声，“这么说来，秦副将并没有生出不轨之心。” “皇上切莫听信此贼人的辩解，小女回府之后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完整地告诉了微臣。秦金舟若是没有歹心，有什么不满在酒宴上就该说清楚。为何非要趁着小女落单时再行理论？” 顾战的质问一出，皇帝又把视线落回到秦金舟身上。 “秦金舟，你要如何解释？” 秦金舟忍着疼痛再次叩首，“启禀皇上，微臣当时醉酒，脑子糊涂了，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哪里还能想到这些。”说罢他转向顾战，装出一副诚心诚意地忏悔模样，“下官知道今日所行之事有所不妥，好在下官抵达内院的时候，顾小姐已经提前离去。崇武将军府若是还气不过，就再打下官一次，下官定不会还手。” “你特妈……” 顾戎暴怒，起身抄起身下的凳子就要往秦金舟头上砸。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被顾战一把拦住。 顾戎气得跳脚，“父亲，这狗贼撒谎，他明明……” “戎儿，把凳子放下。” 顾战并没有大吼大叫地发怒，但一个眼神却也足够让顾戎冷静下来。 “这么说起来，秦副将与小女根本没在内院遇上？” 秦金舟为了自保，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顾战蹲下身子，伸手轻轻卡在了对方的下颚上，似乎只要秦金舟一撒谎，就要发力将他的脖颈拧断。 皇帝见状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沈公公更是吓得冷汗津津，想要上前拉拽却又畏惧于顾战身上凌冽的威压。 “顾，顾将军……” 顾战对旁人的话恍若未闻，眼睛直盯着秦金舟。 “真的没遇上？还是秦副将喝多了，不记得了？” 秦金舟忍着畏惧重复道：“真，真的没遇上。” 就在众人替秦金舟捏把汗的同时，却见顾战突然哈哈一笑，松开了对秦金舟的钳制。 他把手从秦金舟脖子上挪开，张开手掌轻拍了拍对方的面颊。 “没遇上就好。” “……” 秦金舟咽了口唾沫，余光扫了身边的殷琉焕一眼。 两人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与顾战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好说话，听了两句解释就松口了。 不知为何，殷琉焕总觉得心中不踏实，隐隐有种踏空踩虚的感觉。 就在他揣度顾战心思之际，却听闻殿外传来宫人的禀报声。 “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836章 耳光 “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的突然驾到，令皇帝都十分惊讶。他一边搀扶太后的胳膊，一边冲皇后投去询问的眼神。 皇后虽然穿着凤袍，脸上却还隐约能看到睡痕，感觉像是正在睡午觉就被人叫了起来。 对上皇帝质问的眸光，皇后也是一阵无奈。 “是母后听闻文雅不好了，心中焦急，便匆匆叫上臣妾来向皇上打探情况。” 皇帝一愣，“文雅不好了？文雅怎么了？” 太后拧眉，半是疑惑半是责怪地望着他。 “怎么，皇帝竟是还不知道吗？” 太后凝重的神情让皇帝心中一突，“母后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太后冷哼一声，目光严厉地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了秦金舟的身上。 “文雅被人玷污了身子，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什么！？” 皇帝惊愕失色，差点把眼珠从眼眶中瞪出来。 “母后你说什么！？文雅她……”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随即踱步来到秦金舟的面前。 秦金舟额上渗出冷汗，刚想给太后叩头请安，却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刺激着皇帝的耳膜，把他从震惊之中拉扯回来。 “母后您这是……”话问到一半，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错愕地转向秦金舟，“难不成，文雅和秦副将……” 眼看事情兜不住了，秦金舟这才匍匐在地求饶道。 “皇上息怒！微臣今日进宫正是因为此事，微臣与文雅公主酒后失德，有了夫妻之实。还请皇上将公主赐婚与微臣！” 一股血气自胸口窜至头顶，皇帝气得喉头一甜，差点没当场吐出血来。 “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眼看皇帝瞠目切齿的模样，秦金舟吓得魂不附体，连个屁都不敢放。一旁的殷琉焕看得心急，只能顶着压力替他解释。 “父皇息怒，今日酒宴上文雅与秦副将都多饮了几杯酒，此事实属意外。” 他原本是想先应付了顾战再慢慢向皇上说这件事的，却没想到太后和皇后居然直接杀到了御书房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简直一派胡言！”太后怒火中烧，指着秦金舟的鼻尖质问道，“哀家分明听说是你对设计绑了文雅的宫女，然后趁机对她用强！” 秦金舟身子一抖，这才颤巍巍喊冤。 “微臣，微臣冤枉！微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公主起歹念啊！微臣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 皇帝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拎住了秦金舟的衣襟。 “谁陷害你？” 秦金舟下意识转头看向顾战和顾戎“父子”二人，就在他准备把顾姒的名字脱口而出之际，却听顾戎冷声反问。 “皇上在问秦副将话，秦副将不好好回答，看着我们做什么？” 顾战同样冷冷勾唇，“秦副将该不会是想让小女替你作证？只可惜秦副将刚才都说了，你醉酒潜入公主内院之时，小女已经提前一步离开。否则就能知道秦副将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了。” 第837章 中计 妈的，中计了！ 这是殷琉焕听到顾战的话后第一反应。 他默默搓着后槽牙，难怪这老家伙刚才一直反复询问秦金舟有没有在内院见到顾姒，原来坑是挖在了这里。 而顾战对秦金舟的嘲讽刺激着皇帝的神经，让他对秦金舟的不满更甚。 “秦金舟，朕在问你话，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是，是……” 秦金舟心脏快要从胸腔之中蹦出来，顾战已经把后路堵死，若是他坚持想把顾姒拉下水，那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刚才撒谎欺君。但若是不回答，那玷污公主的罪名就要自己来抗。 就在秦金舟骑虎难下之际，殷琉焕再次开口替他解围。 “秦副将，事到如今你就实话实说了。” 此话引开了皇帝的视线，“你说什么？” 殷琉焕拱手，“启禀父皇，虽然儿臣是文雅的兄长，但在这件事上儿臣还是想替秦副将说句公道话。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秦副将今日在酒宴上的确是多喝了两杯。但他一向为人忠厚老实，若说他会对文雅起歹心，儿臣是万万不信的。” 太后挑眉追问，“可他刚才分明说有人陷害，难不成是哀家和皇帝都听错了？” 殷琉焕咬牙道：“皇祖母没听错，只是秦副将所谓的‘陷害’并非是只有人背后捣鬼，而是在此事发生后刻意歪曲传播罢了。” 秦金舟见殷琉焕替自己分辨，赶忙趁机表忠心。 “皇上明鉴，微臣自知人微言轻，身份低贱，是远远配不上文雅公主的。今日之事的确只是意外，微臣愿接受任何惩罚！” 两人一唱一和，既掩饰了秦金舟刚才言语上的失误，又把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歪曲成了情投意合。 这番话引得太后多看了秦金舟几眼。 “这么说来，文雅其实也是对秦副将心生好感，才会半推半就与他发生了关系？可哀家怎么记得文雅这孩子是仰慕礼部尚书之子柳燕俊的？” 提到柳燕俊，皇帝便不自觉想起之前文雅大闹御书房，自荐枕席要下嫁给对方的丑事。 这次换成殷琉焕解释，“启禀皇祖母，柳公子仙人之姿，文雅心生仰慕也在所难免。但柳公子已经明确拒绝了文雅，文雅知道自己与柳公子没可能，便也死了心了。” 太后闻言不屑地哼道：“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如此不知礼数。皇后，你这个后宫之主也有责任。” 皇后吓得立刻福身请罪，“是臣妾失责。” 这边太后教训着皇后，那边皇帝也是气得额角突突直跳，看向殷琉焕的目光竟是比看向秦金舟的时候还要阴冷。 “今日既然是文雅在公主府设宴，你又如何会带着秦金舟参与？” 殷琉焕稳住心神，敛眸恭顺地解释道：“启禀父皇，今日文雅设宴是为了感谢前些日子她与母妃身患寒症时施以援手之人，故而参加酒宴的除了京中贵女们外，还有柳公子与世子。儿臣是想着有外男在场，怕文雅招待不周，这才带着秦副将前去帮忙。” 第838章 驸马 “是吗？” 皇帝眯起鹰眼，灼热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的灵魂看穿。 “你所为的招待周全，就是让文雅与秦金舟当着众人的面厮混在一处？殷琉焕！你莫不是认为朕很好糊弄！” “儿臣不敢！” 皇帝突然盛怒吓得殷琉焕魂飞魄散，整个人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 眼看皇帝气恼得眼角都发红了，太后赶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一边。 “皇帝也别太过生气，还是要当心身子。” 皇帝忍着隐隐的头疼反手扶住太后的胳膊，“朕不得不气恼，若不是母后赶来告知，朕竟然还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丑事。”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皇帝与其生气，不如想办法妥善处置。此事发生在酒宴之上，又有那么多的京都贵女们在场，想瞒是瞒不住的。”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丢尽了朕的颜面！” 太后也跟着叹气，安抚性地拍了拍皇帝的手背。 “之前的计划，只怕是行不通了。既然秦副将都诚心来求婚，那皇帝不如就应了他。” “应了他？” 瞧着皇帝似乎很不甘心的模样，太后压低声音安抚。 “依哀家的观察，这件事定然不会是咱们所见这般简单。文雅为了不去和亲，竟敢不顾皇家颜面，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她委身于了秦金舟。若是不顺了她的意，哀家只怕她还会闹出更不得体的笑话来。” “还有什么会比此事更不得体！？” 皇帝怒火中烧，却也只能怒火中烧。 这时皇后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福身道：“皇上，臣妾也觉得母后言之有理，既然大家都知道文雅成了秦金舟的人，若是不同意婚事，反倒更加惹人口舌。不如就顺了文雅的意。” 皇帝回转身看向不远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金舟，在看了眼一旁身形挺拔的顾战，越看越觉得自己眼瞎，当初怎么会觉得秦金舟这种人能有胆识取代顾战。 这种蠢货，真是连顾战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 一想到这，秦金舟原本在皇帝心目中的价值瞬间跌入谷底，与此同时对殷琉焕的观感也是一路下滑。 抱着极度失望的心态，皇帝踱步回到秦金舟跟前。 “既然你已经与文雅有了夫妻之实，那朕也只能下旨赐婚于你们二人。” 秦金舟一听这话登时如同枯木逢春，连忙叩首谢恩。 “谢主隆恩！” 谁知就在他的头磕向地面的时候，皇帝眼底却是浮现出杀意。 “按照弘明国法度，你成了驸马就不能再继续干涉朝政，副将的职位朕会重新选人继承。” 此话一出，秦金舟磕头的动作顿住。 不等他回神，皇帝直接对一旁的沈公公使了个眼色。 沈公公迈着小碎步上前，三两下就扒掉了秦金舟的官袍，临了还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给驸马爷贺喜了。” 看着秦金舟一身素衣错愕地跪在地上，皇帝这才下了最后一道旨意。 “虽然你已经是文雅的驸马，但在此之前玷污公主一事却不可抵消。朕念在你曾经的功绩，酌情罚你五十棍杖刑。你可有异议？” 第839章 领罚 秦金舟舌桥不下，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五，五十……” 皇帝虚眯眼睛，“怎么，你不服气？” 感受到对方身上浓浓的煞气，秦金舟把求饶的话又咽了回去。 “微臣不敢！微臣领旨谢恩！” “那还等什么，沈公公，请驸马出去领罚。” “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没有下令直接斩了秦金舟的脑袋已经是开恩了，但这五十棍的杖责依旧让他够受。 十棍半月无法下床；三十棍便能要人半条性命；五十棍若是不死，便是命大。 沈公公深知皇帝的心思，虽然嘴上封了秦金舟为驸马，但心中指不定有多记恨。否则也不会在夺了对方的官职之后再下令杖责。 如此一来没有了官职的豁免，秦金舟可是要硬生生挨够这五十棍。这可与当初同意柳燕俊等到明年春闱之后再领罚的态度可是截然相反。 为了让皇帝解气，沈公公将领罚的地点就设置在了殿外。不一会儿便能听到秦金舟嗷嗷的惨叫声逐渐传来。 一开始秦金舟还能嚎出声来，到了后面声音便逐渐减弱，最后只能听到棍子落在身上啪啪的敲打声。 太后听着闭上眼道了声“阿弥陀佛”，而顾战与顾戎则是只觉得解气。 在场脸色最难看的莫属殷琉焕了，但他却是半个求情的字都不敢多说，生怕再次惹恼了皇帝连自己也一并受罚。 一刻钟后，沈公公终于回到了殿内。 “启禀皇上，驸马爷已经领完罚，晕过去了。”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叫人送回府去，好生养着。皇后。” “臣妾在。” “你待会儿回去就选一个好日子，让文雅尽快把婚事办了。” “臣妾遵旨。” 皇后一边应着，一边盯着殷琉焕心中嗤笑。 公主嫁人是何等大事，至少都要操持准备个一年半载。文雅可好，做了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居然气得皇帝连基本的脸面都不想给了，直接选个日子就要嫁出去。 就在皇帝准备转身离去之际，沉默了许久的太后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哀家记得容妃自病愈之后还在宫中抄写佛经，既然如今文雅都要嫁人了，少不得她这个亲娘出力置办，佛经一事暂且缓缓。” “容妃？”皇帝伸手搀扶太后的手倏然顿住，“母后不说朕倒是差点忘了，若不是容妃支持，文雅便不会举办什么酒宴，更不会犯下这弥天大错！传朕的旨意，容妃无德且对子女疏于管教，即日起褫夺妃位，降为容嫔。” 殷琉焕一直低垂的头颅在听到此话后豁然抬起。 “父皇！此事皆是意外，与母妃无关啊！” 皇帝一记眼刀射向对方，“你在教朕做事？” 求情的话卡在嗓子眼，憋得他涨红了双目。 “父，父皇三思……” 皇帝微微躬身，略显苍老的面容凑近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你母妃打的什么主意。既然敢用这种手段逼迫朕打消让文雅和亲的念头，那就要有胆量承受朕的怒火。” 第840章 治伤 回到宫殿，太后疲累地坐在了矮塌上。 杨嬷嬷体贴地上前替她揉肩，“太后真是辛苦了。” “子孙不争气，能有什么办法。” 杨嬷嬷也跟着叹息，“说起来文雅公主这次真是太不懂事了，居然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皇家颜面，算计柳公子的同时还想陷害顾小姐。辛亏世子殿下及时出手，才避免了更大的麻烦。” 一想到顾战刚才在御书房内那凶神恶煞的面容，杨嬷嬷就打了个寒颤。 “要不是世子殿下与崇武将军有些旧情，只怕这次劝不住崇武将军。到时候崇武将军发起怒来，秦副将指不定连入宫都等不到，就要把性命交代在半路上。” “顾家就顾姒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换做哀家，未必能忍得住。”太后想起秦金舟那模样就来气，“不过秦金舟此人心术不正，留下也是祸患。” 杨嬷嬷心头一惊，“太后的意思是，秦副将他……可皇上已经封他为驸马爷了啊。” “别人不了解皇帝，哀家还不知道吗？他最厌恶的便是有人破坏他的计划。即便是被迫妥协让文雅嫁给秦金舟，也一定不会让对方好过。” 太后的话似乎勾起了杨嬷嬷一些往事的回忆，让她愣怔了许久。当年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宫变，还有莫名其妙烧起来的瑞王府…… 察觉到肩头给自己按摩的手停了下来，太后不解地抬头。 “怎么了？” 杨嬷嬷倏然回魂，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没什么，是奴婢走神了。” …… 崇武将军府，顾战与顾戎一回家，便被云傲雪拉住问东问西。 “怎么样了？可把我们昭昭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了？” 顾战先是颔首，随即才感叹道：“幸亏有景熙提醒，那姓秦的混小子果真想把责任推到咱们昭昭身上去。好在我提前照着景熙的话引得他否认曾在公主内院见过昭昭。” 云傲雪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扶着肚子坐回了椅子上。 “多谢老天爷。” 顾戎担忧道：“娘亲，昭昭呢？” “在自己院子里休息呢，我刚从她的觅云院过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昭昭肯定吓坏了。” 说起此事，云傲雪却是神色古怪。 “那倒是也没有。我原本也以为昭昭会受到惊吓，但刚才陪她说了会儿话，却发现并非如此。” 顾战挑眉，“哦？此话何意啊？” “这孩子，刚一回府就叫了秦大夫过去。我还以为她受伤了，连忙跟上去查看，却不想只是给秋水诊脉。后来见秋水无大碍，便又叫人给她做了一桌吃的，说是在公主府没吃饱。我问她怕不怕，她却笑着说总归自己也没吃亏，反倒能借机让父兄暴走秦金舟一顿，算起来还是她赚了。” 顾战嘴角一抽，随即又失笑起来。 “不愧是我顾战的女儿，有胆识，有魄力！” 云傲雪叹气，“昭昭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有了世子殿下替她撑腰，更是愈发胆大了。” 顾战笑眯眯握住她的手，“我上次说什么来着，有景熙护着，咱们昭昭总不会吃亏的。” 然而就在云傲雪与顾战以及顾戎闲聊的时候，顾姒却是关起了房门，让盛歌用药酒替她揉散身上多处的淤青。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顾姒回府之后直接避开了自己曾经与秦金舟搏斗的经过。 看着一团团比拳头还大的伤痕，盛歌气恼得手都在发抖。 “秦金舟这个畜生！属下去替小姐斩了他的狗头！” 顾姒忍着疼，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不必，秦金舟此次触了皇帝的逆鳞，活不了太久。至于文雅与殷琉焕，他们这次欺人太甚，来日我定会百倍奉还！” 第841章 静候 时光飞逝，等到顾姒身上的淤青逐渐消退之际，文雅公主与秦金舟的婚礼也到了。 “小姐，这是公主府送来的帖子。” 秋水把烫着金箔的婚贴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打量着顾姒的神色。 “小姐，咱们去吗？” 顾姒扫了一眼那婚贴，目光冷厉。 “公主成亲乃是国之大喜，自然是要去的。” 秋水满脸的担忧，“可上咱们每次见到文雅公主，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想到之前差点被人算计的事情，顾姒周身的气场就凌冽了几分。 她垂下杏眸，神色莫辨。 “以往都是我们防着别人，这次总该风水轮流转一转了。” 上一世秦金舟就色胆包天害死了秋水，还差点连带她的名声也毁于一旦。这一世她这般小心防范，还是遭了道。 顾姒咬紧嘴里的软肉，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之气才松口。 文雅、秦金舟、龙利阿雅，这些曾经算计过她的人，这次可要当心了。 婚礼之日，顾姒早早装扮妥当，但她并没有着急着出门，而是耐心坐在窗边等候。一扇金丝楠木的屏风放在旁边，刚好将她的身影挡住。 “小姐，郡主到了！” 秋水的通禀声刚落下，就见到夏南晴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今日外面这风也是绝了，吹得我头疼。” 夏南晴一边抱怨一边走向顾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发什么傻呢，不是要去参加婚宴吗？” “顾姒”闻言起身，徐徐转了过来。 然而就见夏南晴抑制不住地惊呼了一声，蹬蹬蹬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郡主当心。” “你，你，你不是……” “属下盛歌，给郡主请安。”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屏风之后的真顾姒这才款款而出。 “连你都认不出我的背影，想来别人更是无法识破。” 夏南晴见到真人，又惊又疑地拍着胸口抱怨。 “你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顾姒勾唇浅笑，明媚的双眸中迸发出狡黠之光。 “别慌，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同乘一车离开崇武将军府，却并没有直接前往公主府参加婚宴，反而绕道停在了距离驿站不远的街口。 夏南晴撩起车帘望出去，眉头紧锁地咋舌。 “你确定龙利阿雅回去参加婚宴？上次她把寒症传给了文雅和容妃娘娘，可算是把人给得罪死了。” 顾姒垂眸，把手中的帖子捏着玩。 “我和文雅同样不同戴天，她不也请我去喝喜酒？”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弘明贵女，皇家就算是为了颜面，也不得不给你发帖。” “同理，越是见不得人的丑事，越是要粉饰太平。况且……” 顾姒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瞧见驿站门口一阵骚动，多日不见的龙利阿雅终于现身了。 夏南晴惊喜地抓住顾姒的胳膊，“来了来了，真的出来了！” 顾姒冷冷勾唇，前几日她就已经收到殷景熙送来的消息，确信龙利阿雅也收到了皇室送出的请帖，故而她今日才会带着夏南晴前来守株待兔。 第842章 后门 瞧着龙利阿雅坐上了马车，顾姒这才收回视线。 她白嫩的手指点着请帖落款处的印章，只需轻轻一搓，那红色的印泥便糊作一团，变成了类似血色的污糟印记。 就在龙利阿雅的马车即将抵达街口的时候，崇武将军府的马车便横空出世。两辆马车差点撞在一起，好不惊险。 “吁！” 好在龙利阿雅的马车刚起步没多久，速度并不快，再加上车夫的及时应对，这才避免了一场车祸发生。 “怎么回事！？” 车内的龙利阿雅刚坐稳就差点被甩出去，恼怒地掀开了车帘质问车夫。 与此同时对面的顾姒也正好探出头来，语气不善地斥责了今日负责驾车的侍卫。 “在干什么？” 侍卫诚惶诚恐地垂首解释，“小姐息怒，是对面的马车突然冲出来。” 顾姒顺着侍卫的话抬头看过去，恰好撞进了龙利阿雅的视线当中。 “圣女？” 龙利阿雅也颇感意外，“顾小姐？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顾姒眉梢轻挑，像是想说些什么话来呛声，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把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龙利阿雅眯了眯眼，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怎么，顾小姐这也是要去参加公主的婚宴？” 顾姒睨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龙利阿雅嗤笑，八卦地追问了一句。 “听说文雅公主前些日子设宴款待顾小姐，却不想因为醉酒与秦驸马酒后乱性，顾小姐正好成了见证人。” “见证人不敢当，那日京都城内贵女云集，率先发现文雅与秦驸马之事的也不是我。” 眼见龙利阿雅还想与自己闲聊，顾姒不耐地打断了她的提问。 “圣女不是要去参加公主婚礼的吗？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上路，若是迟了可是大不敬。” 龙利阿雅把话头咽回去，冷冷嗤笑。 “罢了，有什么事等到了公主府再聊也不迟。来人，启程。” 等到对方的马车先行，顾姒这边才不徐不疾地跟上。 两辆马车一开始相隔并不远，龙利阿雅坐在车厢内也能听到后面马车的轱辘滚动声。然而不知什么时候，那滚动的声音便逐渐变小了。等到快要抵达公主府的时候，两辆马车的距离已经拉开了几十丈远。 龙利阿雅撩起车厢侧面的布帘看了看公主府的外墙，同时视线往后扫去。她心中认定是顾姒不愿意与自己相隔太近，才故意放缓了车速。于是轻斥一声矫情。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应该直行的崇武将军府马车却突兀地拐了弯，悄悄驶进了公主府的后巷之中。 龙利阿雅放下车帘的手指一顿，心中登时响起警铃。 “停车！” 马车骤然停下，在车夫疑惑的目光下，龙利阿雅直接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圣女不是要去参加文雅公主的婚宴？这还要拐过一条街才到正门。” 龙利阿雅利落地下车，指着后巷问道：“那条小路通往何处？” 车夫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答道：“看地形，应该是公主府的后门。” 第843章 潜入 “后门？”龙利阿雅眼珠转了转，“行了，你先回去。剩下的路也不远，我自己走过去。” 车夫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诶”了一声便驾车离开。 龙利阿雅则是独自一人调转方向往小巷走去。 后巷的街道并不算宽敞，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往路中央一停，就显得格外惹眼。 龙利阿雅拐进去的时候，恰好便瞧见一名少女背对着自己从马车上走下来。无论是从发型还是服侍甚至身高体型，都与刚才所见的顾姒一模一样。 就在龙利阿雅奇怪顾姒为什么会来到公主府的后巷时，就见她的丫鬟秋水自马车上追出来，将一个斗篷披在了“顾姒”身上。 “小姐！小姐当心些，别被人看到了。” 说罢这话，秋水还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一圈。 龙利阿雅见状立刻闪身躲进了阴影处，刚好避开了秋水的视线。 只见“顾姒”把斗篷的帽兜扣在头上，掩去了面容。 “你们按照计划从正门进公主府，记住，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偶感风寒，不得见人。” “是。” 主仆二人交流了一番，“顾姒”便从一处下人进出的角门潜入了公主府。而崇武将军的马车则是继续上路，按照原本的路线驶向正门。 龙利阿雅藏身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直等到马车消失这才现身。她凝眸看向公主府的角门，嘴里念念有词。 “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走后门，还害怕别人瞧见，莫非是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想起刚才两辆马车相遇时顾姒欲言又止催促自己先行的事情，她更是心中笃定顾姒是有什么阴谋。 没有任何犹豫，龙利阿雅直接穿过角门追了进去。 与此同时崇武将军府的马车拐回到正道上，夏南晴小心翼翼撩开车帘往后瞧了一眼。 “没跟上来，看来是跟着盛歌从后门进去了。” 顾姒不置可否，只敛眸把手中的请帖攥紧了些。 就在前两日，殷景熙亲自来了一趟崇武将军府，悄悄告诉了顾姒一桩辛秘。 而正是因为如此，顾姒才连夜制定了计划，决定借此机会将秦金舟、文雅、龙利阿雅、殷琉焕一并拉入网中。 “驸马爷，婚礼即将开始，小人服侍您更衣。” 秦金舟爬在床上，后背出的疼痛让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自从那日在宫里受刑之后，秦金舟就一直卧床不起。即便他身强体壮，但那五十棍打下来依旧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殷琉焕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想方设法请来了宫里资质最老的陈太医。经过半月的休养，秦金舟在仆人们的搀扶下好歹是能够下地了。 “陈太医呢？” 秦金舟一边从软塌上起身一边发问。 小厮关切道：“驸马爷可是身上的伤口又疼了？” “嘶——！婚礼至少也要小半个时辰，我这伤口又疼起来了，你快让陈太送些止疼的汤药过来。” “是，小人这就去。” 正说着，便见陈太医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了进来。 “给驸马爷请安，驸马爷大喜。” 第844章 死期 秦金舟疼的嘴角抽搐，无精打采地冲陈太医摆手。 “疼都快疼死了，还喜什么。” 按照正常的礼仪，公主出嫁当日应当由驸马爷亲自骑马来迎亲，然后领着花轿绕城一周仪式庆祝。 但因为秦金舟重伤，且他与文雅的婚事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故而皇帝特意下令取消了这个环节，直接派人提前将秦金舟安置在了公主府，只等着吉时拜堂成亲。 见秦金舟兴致不高，陈太医便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把手中的汤药递给对方。 “这是止疼药，驸马喝了至少能撑上两个时辰。” 这些日子他的伤全靠陈太医妙手医治才能这么快好转，故而秦金舟片刻犹豫都没有，接过药碗就一饮而尽。 只是在他喝药的同时，却没注意到陈太医微妙的眼神。 等秦金舟放下药碗，陈太医即刻拱手告辞，小厮也忙着去筹备别的事情，屋内登时只剩下他一人。 今日的药效比往日来得还要更快些，秦金舟刚坐下没多久，后背的疼痛就消减了不少。 就在整理衣衫等着前院的下人们来请他去拜堂的时候，房门突然再次被人敲响。 “咚咚。” “进。” 婚礼当日公主府内所有的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时不时便会有人送一些东西来给秦金舟穿戴。故而听到敲门声，他并未觉得古怪。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身而入。 秦金舟正坐在软塌上闭眼小憩，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猛然睁眼，却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立在跟前，手中正握着三根熏香。 “什么人！？” 女子单手掀开兜头，露出盛歌标志性的英气双目，而她的口鼻处却用厚实的面巾所遮挡。 “给驸马爷请安。” 来者不善，秦金舟心中咯噔一跳。 “你，你是什么人？” 盛歌并不回答，只是随手把熏香扔在了地上，让香味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 “驸马爷不必惊慌，今日我赶在婚礼开始之前拜见驸马爷，是为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秦金舟警惕地瞪着盛歌，一只手悄悄往软塌的枕头下面摸去。 “你究竟是谁？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盛歌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却并不慌张。 “我来是想告诉驸马爷，你命不久矣。” 秦金舟闻言身子一震，登时火冒三丈。 “放屁！我看是你命不久矣！” 话音一落，只见他高举匕首豁然起身刺了过来。然而刚从软塌上站起来，却感觉膝下一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心头。 “啊！” 秦金舟跌坐回软塌上，手中的匕首也被盛歌夺下。 “我好好与驸马说话，你怎么动起手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秦金舟忍着手腕处的剧烈疼痛咬牙问道，“我可是文雅公主的驸马，你敢伤我一根毫毛，便是死路一条！” 盛歌不屑地嗤笑一声，“驸马多虑了，我不会对你动手，因为早已有人预定了你的性命。” 第845章 死人 秦金舟咬牙，“你究竟什么意思？为何我浑身发软，无法行动？是不是你给我下的药？” 面对秦金舟的质问，盛歌不徐不疾地坐在了凳子上。 “猜错了，给你下药的不是我，而是陈太医。” “什么！？” 秦金舟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陈太医乃是五殿下替我请来的人，他岂会害我。” “陈太医不会害你，但五殿下却会。” “……” 看这盛歌信誓旦旦的神情，秦金舟突然有些心虚。 “你是谁？少在这挑拨离间！” 盛歌笑眯眯反问，“挑拨？驸马没能按照计划侵占顾小姐，反而阴差阳错玷污了文雅公主，你害得容妃娘娘被贬为嫔，还害得五殿下也受尽了周遭的白眼与嘲笑。这个仇，你觉得容嫔娘娘与五殿下能忍得下？” “胡说八道！我对五殿下忠心耿耿，迎娶文雅公主也是五殿下替我向皇帝求得情，他怎会害我！” “哦，既然驸马如此信任五殿下，不如深吸一口气试试看。” 秦金舟心中并不信任盛歌，但却也忍不住按照对方的话照做。刚深吸一口气，胸腔处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 他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一双眼眸泛出血色。 “你，你做了什么？” 盛歌徐徐起身，“我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来告诉你，刚才陈太医给你的那碗止疼药里早就下好了毒，是五殿下的意思。” “不可能，五殿下他……唔……” 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却从口中溢出喷了满地。秦金舟惊恐地看着地上的鲜血，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咚——！ 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眼看就要断气。 盛歌却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余光瞄着窗外的人影腹诽：这人都快死了，怎么还不进来？ 正想着，龙利阿雅突然大力推开房门。 “顾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当朝驸马！” 听到如此响动，正常人早该惊恐地跳起来了。然而盛歌反而松了一口气，不徐不疾地将兜帽扣在了头上。 “圣女认错人了。” 见对方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龙利阿雅冷笑着走上前来抓住盛歌的胳膊。她先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秦金舟，这才兴奋又嚣张地大笑。 “人赃并获，这次看你如何逃脱！来人，驸马爷遇刺，来人……” 话还没说完，龙利阿雅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眩晕。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屋内竟是充斥这一股迷香的味道。 “你，你休想逃走！” 盛歌露出隐藏在斗篷下蒙面的侧颜，不屑地扫了龙利阿雅一眼。 “这话我还给圣女。” 下一秒，她抬手重重地砍在了对方的后脖颈上，直接了当地把人放倒。 龙利阿雅刚才的喊声已经吸引了仆人们的注意。听着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盛歌麻利地从窗户翻身而出，借着黑色斗篷藏在了狭长的花坛之间。 “啊！驸马爷！” “血，好多血……” “来人啊，驸马爷死了！来人啊……” 秦金舟的尸首伴随着龙利阿雅出现在内院之中，登时引爆了整个公主府。 第846章 谋杀 “恭喜恭喜啊！” “公主殿下大喜，五殿下大喜！” 前院，眼看吉时就快到了，越来越多的宾客涌入公主府。殷琉焕不得不整理好情绪，扯着勉强的微笑招呼宾客们入座。 文雅公主大婚，乃是国之大事。奈何成亲的缘由太过荒唐丢人，故而才会如此匆忙且草率地举行。 容嫔得知文雅失身于秦金舟之后，当晚就病倒了。接连吃了半个月的苦药也不见好，即便到了文雅出嫁的今日也依旧起不来身，只能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听云前来帮衬待客。 好在皇帝重视颜面，仍旧坚持给京都城中的达官贵人们都下发的婚贴。接到婚贴，除了病入膏肓走不动路的，没人敢不来参加，整个婚礼现场依旧显得热闹又喜庆。 而顾姒与夏南晴则是分别代表崇武将军府与夏侯府而来。 就在众人陆续入座之际，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冲出来，仓皇失措地大喊道。 “五殿下，五殿下不好了！驸马爷他被人谋害了！” “……” 原本喧嚣的前院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空气都在这寒冷的日子里冻住了。 殷琉焕豁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传话的小厮。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小厮满脸汗水，气喘如牛，一看就是从内院狂奔而来。 “五殿下快去看看，驸马爷他突然口吐鲜血，死了！” “啊！” “驸马死了！？” “那这婚岂不是成不了了？” 嘈杂的议论声潮水般涌现出来，瞬间将殷琉焕淹没。他忍着心头巨震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今日一早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你们是怎么照顾驸马爷的！？” 眼看殷琉焕的怒火马上就要发泄到自己身上，那小厮忙解释道。 “五殿下息怒，是有人故意谋害驸马爷！凶手已经被制住，还请五殿下发落！” 话音一落，场面更是一团混乱。 “天啊！驸马居然是被人杀害的，谁这么大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公主府内杀人，这凶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今日前来参加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凶手是如何混入公主府的？” 不仅众人惊奇，殷琉焕心里也有一百个疑问。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杀人凶手带上来，本殿下要亲自手刃了这混账！” 听到殷琉焕的话，小厮却是犹豫了。 “五殿下息怒，这凶手身份有些特殊，而且她拒不承认杀了人，小人们也不敢对她用强。” 殷琉焕越听越火冒三丈，抬手便狠狠扇了小厮一个耳光。 “我管他是谁，今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得血债血偿！” 挨了打，小厮这才屁滚尿流地退了下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将近二十名小厮奴仆们簇拥着一道身影逐渐走近。那阵仗不像是押送犯人，反倒像是被对方助威。 殷琉焕攥紧了拳头，心中暗自决定不管待会儿见到的人是谁，先上去给他两拳再说。 谁知这个念头却在短短的几秒钟后就被抛之脑后。 “圣，圣女！？” 第847章 指证 龙丽阿雅黑着脸快步走来，脑袋因为吸入了过量的迷香而依旧昏昏沉沉。不等殷琉焕开口询问，她就抢先一步为自己辩解道。 “人不是我杀的。” “……” 殷琉焕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与震惊。 “那圣女是否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公主府的内院之中？又为何会被人当做杀害驸马的凶手！？” 龙丽阿雅对上殷琉焕气急败坏的眼神，懊恼地咋舌一声。 “我是被人引过去的。当时我乘车前来公主府参加婚宴，却在经过后巷之际看到有人通过角门进入府邸。好奇之下我下车跟上那贼人，却发现对方趁着内院没人之际潜入了驸马爷的房间。随后我便听到了两人激烈的争执与惨叫声。” 龙丽阿雅的话引发在场众人的一片惊呼。 “有人从后巷叫门潜入公主府？” “这么说来，凶手不是圣女？” “圣女与驸马并不相识，想来也并没有杀害他的理由。” 虽然有了这番解释，但殷琉焕依旧疑虑重重。 “这么说来，是圣女追踪的贼人杀害了驸马？” “正是。我在听到惨叫声后即刻闯入了房间，那时驸马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而贼人尚且来不及逃跑。” 殷琉焕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 “是谁！？凶手是谁！？” 龙丽阿雅灰蓝色的冷厉双眸依次从宾客们的脸上划过，见人群之中没有自己想找的人，她这才斩钉截铁道。 “是顾姒！我当时在房中看到的人就是顾姒，是她杀了驸马！” “啊！” “什么，居然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 “这可了得！” 殷琉焕闻言脸色骤变，他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毫不犹豫地相信了龙丽阿雅的话。 “好哇！文雅与秦金舟的婚事乃是父皇金口玉言所赐，顾姒居然敢在婚宴当日杀害驸马。这是欺君！是藐视父皇！” 龙丽阿雅附和道：“五殿下，我闯入之后顾姒便想办法逃脱了，我猜她现在要么还在内院，要么已经混入了宾客之中。还请五殿下立刻下令把顾姒抓捕归案！” “来人！把顾姒给本殿下找出来！” 殷琉焕扯着嗓子怒吼，脸颊与脖颈因为愤怒而充血涨红。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却听见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徐徐传来。 “五殿下不必大费周章了，臣女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殿下直接问就是了。” 众人寻声看去，且见顾姒与夏南晴并肩而来，而她身后跟着今日来参加婚宴的众多贵女们，其中甚至还有容嫔的心腹大宫女听云。 “顾姒！？” 众人的目光在对上顾姒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时都禁不住有一瞬的惊艳失神，唯独殷琉焕像看仇人一般瞪着她。 “来人，将顾姒给本殿下拿下！” 一声令下，侍卫们鱼贯而上将顾姒围的水泄不通，腰间的长剑纷纷出鞘，对准了她纤弱的身躯。 第848章 捉拿 “放肆！” 一声厉呵阻止了侍卫们的进一步动作。 只见夏南晴挺身而出挡在了顾姒身前，伸手指着这些人大骂道。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自己刀剑相向的人是谁！顾小姐乃是弘明战神崇武将军之女，岂是你们这些狗东西能近身的。” 她这么一吼，围聚而来的侍卫们瞬间又心虚的退了回去。 眼看自己的侍卫不听话，殷琉焕气恼地直接从其中一人手上抢过了长剑。 “本殿下还是皇子呢，我命令你们即刻将顾姒拿下！” 殷琉焕咄咄逼人，夏南晴半分不退，就在局势陷入胶着之际，顾姒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好友的肩膀上。 “罢了。五殿下这么气势汹汹地叫嚣着要将臣女拿下，总该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好歹臣女今日是代表崇武将军府来恭贺文雅大喜的，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动刀动枪，有失体统。” 殷琉焕一声冷哼，将手中剑尖直指顾姒面门。 “你杀了驸马，这便是我抓你的理由。” 此话一出，跟着顾姒现身的贵女们同时爆发出惊叫。 “啊！驸马，驸马死了？” “顾小姐杀了驸马？” “是啊，会不会是弄错了？” 面对殷琉焕的指证，顾姒还没开口，贵女们就先你一句我一句地质疑了起来。 与此同时容嫔的宫女听云惊慌失措地跑上来，“五殿下此话当真？驸，驸马他死了！？” 殷琉焕把牙齿磋磨得嘎嘎响，“秦金舟是被顾姒所杀！我今日定要将她就地正法！” 听云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即便是擦了浓浓的胭脂，依旧无法掩饰其灰败之色。 秦金舟死了，文雅的婚事成不了，那她岂不是还是无法摆脱去北凉和亲的命运！？ “五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臣女怎么会杀驸马呢？”顾姒不徐不疾地反问了一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殷琉焕啐道：“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之前在文雅所设的酒宴上秦金舟曾经得罪过你。你定是记恨在心，今日才趁着婚宴人多眼杂之际潜入后院杀了秦金舟！顾姒你这个蛇蝎毒妇，今日本殿下定要将你拿下！” “驸马爷突然暴毙，臣女也觉得惋惜。只是这无凭无据的，五殿下怎么就咬定是臣女杀害了驸马？” “谁说我没有证据？”殷琉焕视线一转，直接定格在了龙丽阿雅的身上，“你杀害驸马的过程，都被圣女亲眼所见，这还能假？” 顾姒与龙丽阿雅的视线隔空相交，瞬间摩擦出强烈的火花。 “不错！我劝顾小姐还是老老实实认罪，你是如何潜入公主府，又是如何杀害驸马爷的，我都看在眼中。你逃不掉的！” 顾姒挑眉，从容地转了转自己腕子上的玉镯子。 “哦？那我倒是要问一问，圣女究竟看到了什么？” 龙丽阿雅一声冷哼，当即把自己从离开驿站起如何遇上顾姒，又是如何看到她潜入公主府杀人的过程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只是当她激情洋溢地说完之后，却并没有如意地看到顾姒露出任何惊慌的神色，反而收获了一记看傻子的眼神。 第849章 拿下 面对龙丽阿雅的职责，顾姒并不着急反驳，反而似笑非笑地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之前圣女所患寒症，身体亏空了不少。既然还没完全康复，又何必勉强前来参加婚宴呢？” 龙丽阿雅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说你既然脑子有问题，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夏南晴一边翻白眼一边替顾姒呛声，登时惹来一众贵女们的捂嘴偷笑。 龙丽阿雅脸色涨红，像是只被踩中尾巴的老鼠。 “随你怎么说，终归你今日逃脱不了！” 话正说到这，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惊呼与脚步声。 “皇兄，皇兄！” 只见今日的新娘文雅公主在芷烟的陪同下心急火燎地出现在前院。她身上还穿着繁复华贵的喜服，头顶的凤冠上镶嵌着硕大的东珠，手腕与脖颈上戴着的珠翠更是惹人眼球。 只是与这些喜庆的穿搭完全不匹配的却是文雅公主脸上惨白与惊慌失措的神情。她急促地冲到殷琉焕身边，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 “皇兄，我听说秦金舟遇上了刺客，他人怎么样了！？” 并非文雅心中有多在乎秦金舟的死活，只是她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打击，皇帝也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若是新婚之日再闹出什么事的话，那她就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殷琉焕喉头滚动了几下，唇瓣几次张开却都没能吐出半个字。 文雅急得满头大汗，“皇兄，你快说话啊！秦金舟他到底如何了？” 不等殷琉焕开口，一旁的龙丽阿雅直接了当地福身道：“公主殿下节哀，秦驸马他惨遭此刻毒害，已经身亡了。” “什么！？” 文雅膝盖一软，双眼一翻就要晕倒。 殷琉焕眼疾手快把她捞住，“文雅！文雅！” 芷烟也匆忙上前搀扶，“公主您没事？您可千万不要吓唬奴婢啊。” 经过短暂的急救之后，文雅公主终于徐徐睁开了双眸。来不及把气给喘匀，她就抓着殷琉焕的衣袖哭问道。 “皇兄，刺客可抓到了？” 殷琉焕反握住文雅的手，“你别着急，案件正在审问当中，皇兄定会替你做主！”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愤恨的目光投向顾姒，那狰狞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 许是他的态度太过明显，文雅当即顺着他的视线锁定了顾姒。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周身的血液登时直冲头顶。 “皇兄，刺客是谁！？” 殷琉焕将牙齿搓得嘎吱响，把龙丽阿雅刚才的话添油加醋地告知了文雅。 听完转述文雅登时暴跳如雷，她不顾形象地扯下了发间的簪子握在手里，发疯了一半扑向对方。 “顾姒你这个贱人，本宫杀了你！” 眼看文雅公主不管不顾地扑将而来，夏南晴下意识伸手去拦。 然而就在文雅冲到跟前的瞬间，一股大力自肩膀处传来。夏南晴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莫名其妙地调转了方位躲在了顾姒的身后。 而顾姒轻松地擒住了文雅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反剪制住。 第850章 作证（1） “啊——！” 一声惨叫传出，听得众人心头一跳。 眼看文雅被顾姒轻轻松松拿在手中，殷琉焕气得肺都要炸了。 “顾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劫持公主！” 龙丽阿雅也在一旁附和，“顾姒，你杀了驸马不说，现在事情败露竟是连公主也不放过吗？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心肠歹毒之人！” 听云与芷烟见到文雅被擒，更是急得跳脚。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顾姒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手就把文雅推回到了殷琉焕的怀里。 “五殿下的眼睛是瞎了不成？刚才明明是公主想要刺杀臣女，臣女不过是正当防卫，怎么落在五殿下口中反倒成了臣女的不是？” 她单手把玩着从文雅手里抢过来的发簪，柔嫩的指腹摩挲着尖利的簪头。 “还有圣女，这事情都还没说清楚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真当咱们弘明国的王公大臣们都是蠢货不成？” 她这么一开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不少。 今日前来参加宴席的大臣可不少，其中大部分都不是殷琉焕一派，他们听得了顾姒的话也都纷纷出言劝解。 “顾小姐言之有理，这事情才刚说了个开头而已，还不足以盖棺定论。” “是啊，还请五殿下稍安勿躁，听听顾小姐要如何解释。” 殷琉焕咬牙切齿，“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圣女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啧。”一声不屑的咋舌声传来，顾姒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神色中透出十足的讥讽，“五殿下与圣女的关系真是亲密得令人羡慕。这无凭无据的，五殿下宁愿相信一个异国圣女的一面之词，也不愿意听臣女的解释。真是好生让人心寒。” 在场的大臣们都不是傻子，听完顾姒的讥讽，都下意识向殷琉焕投去审视的目光。 殷琉焕臊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圣女不可信，那谁可信，你吗？” “对啊。” “……” 顾姒一开口就把殷琉焕噎得心肝疼。但她似乎并没有这个自觉，反而淡淡一笑，将自己身后的夏南晴以及众位贵女夫人们亮了出来。 “刚才圣女口口声声说在内院之中看到我杀害驸马，那我倒是要问一问诸位，可有人见我离开过花厅？” 见顾姒终于发问了，夏南晴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 “没有！自从来到公主府之后，顾小姐一直与我们坐在花厅里喝茶，在场的所有小姐夫人们皆可为证！” 此话一出，憋了许久的贵女们终于纷纷开口。 “不错，我今日算是来的早的，入府之后便一直留在花厅里与人聊天。我可以证明顾小姐并没有在中途离开。” 有人开了头，马上就有人接道。 “我也可以作证，顾小姐在花厅中就坐在我身边，直到驸马遇害的消息传来之前，我们都没有离开过花厅。” “是啊，我也瞧见了。” “顾小姐的确没走开过……” 眼尖越来越多的人出面为顾姒作证，殷琉焕脸上的神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第851章 作证（2） “不可能！”殷琉焕气急败坏地怒喝出声，打断了贵女们的议论声。 顾姒挑眉，“怎么，五殿下不信臣女也就算了，如今竟是连各位夫人小姐们的话都不信了吗？真不知圣女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才叫殿下如此死心塌地。” 一句话，便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到了龙丽阿雅的身上。 殷琉焕猛地转头看她，沉声质问道：“圣女不是说自己亲眼所言顾姒杀了驸马！？那她怎么不在内院，而是出现在花厅之中？” 龙丽阿雅也是心头巨震，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定瞧见的人就是顾姒本人。 “是时间差！我刚才说过了，在进入驸马的房间之后曾被敲晕。顾姒肯定是借着我被敲晕之际逃离了房间，混入了花厅之中装出一副刚来的模样。” 她刚说完，就听见夏南晴不屑地嗤笑反驳。 “顾姒今日是与我同乘而来的公主府，就在抵达府邸门前的时候还与白大人家的马车相遇。之后我们二人与白小姐一起入门，由听云姑姑亲自接待，之后便一同待在了花厅之中吃茶。敢问顾姒是学了分身术不成？一边与我们闲聊一边分身去杀人。” 龙丽阿雅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变得与锅底无异了。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的马车拐进了公主府后面的小巷，亲眼看到她从叫门进入，潜入了驸马的房间。” 殷琉焕心头突突直跳，他谁也不信，只能询问听云。 “姑姑，你可记得今日顾姒是和谁来的？中途可曾离开花厅？” 听云从秦金舟之死中缓过来，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 “奴婢记得顾小姐的确是与郡主以及周姑娘一起进的府，之后便由清梦亲自引去了花厅小坐。” “姑姑可确定！？” 听云双手紧攥着胸口的衣衫，“奴婢确定！” 被提到名字的丫鬟清梦也几步走出来跪在地上回话，“奴婢自见到顾小姐之后便一直守在花厅伺候，期间从未离开。” 听云之所以如此肯定顾姒的行踪，便是因为知道顾姒与文雅关系不睦，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特意安排了信得过的丫鬟全程监督。 见到这么多证人为顾姒说话，龙丽阿雅不禁心乱如麻。 “五殿下，我真的看到了顾姒进了驸马的房间！请你相信我！” 眼瞧着殷琉焕面上已经流露出了怀疑之色，龙丽阿雅赶紧绞尽脑汁思索着。 “我知道了！” 片刻之后她又再次开口。 “是顾姒先杀了人，再从角门逃走，最后乘车从正门进入公主府！一定是这样！”龙丽阿雅说着伸手指向夏南晴与白，“你们都是顾姒的帮凶，替她作伪证。” “冤枉啊！” 白小姐闻言又气又急，白嫩的面颊眼看着涨成了猪肝色。 “我指天发誓，绝对没有替任何人作伪证！” 与此同时白大人也怒发冲冠地站出来替自己与女儿辩解，“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老夫为官数十载，向来与人和善。况且秦大人在被封为驸马之前是武官，老夫是文官，向来没有交集。敢问老夫为什么要涉险替人作伪证谋杀驸马！？五殿下今日若是坚持听信妖女的谗言，老夫就是拼死也要去圣上面前讨个说法！” 第852章 反转 眼看把朝中的老臣都牵扯了出来，殷琉焕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圣女，你当真看清了顾姒潜入内院？” “五殿下不信我？”事情进展到这个程度，龙丽阿雅也是从自信笃定变得愈发心急火燎，“白大人与驸马没有仇怨，难不成我与驸马就有仇怨了吗？在场的众人之中唯一与驸马以及公主有嫌隙的，除了顾姒还能有谁！？” “我不仅与驸马还有公主有嫌隙，我更与你有嫌隙！” 突如其来的厉呵声打断了龙丽阿雅的话，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顾姒沉下脸色，一步步逼近对方跟前。 “我父亲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他击退了你们北凉的入侵，杀了你们北凉的蛮夷。你恨我的父亲，也恨毒了我。所以当初在第一次见面的宫宴上就迫不及待地与我比武，妄图将我斩杀于殿上！” 她每往前走一步，周身的肃杀之气就浓重一份。等顾姒站定在龙丽阿雅身前的时候，眼里的杀气恍如化作了实物。 “今日你在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的情况下把杀人的罪名扣在我头上，也不过是为了泄自己的私愤。秦副将死了，我们崇武将军也因此被皇上降罪，你们北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是吗？” 哗——！ 顾姒的话引得四周骤然爆发出激烈嘈杂的议论声。 原本简单的命案升级成为两个国家之间的抗衡，大臣们各个心脏狂跳，义愤填膺地将殷琉焕与文雅两人围聚起来。 “殿下，此事蹊跷之处甚多，还请直接向圣山禀告，由圣上亲自审问！” “有这么多人为证，顾小姐并非此案凶手，还请五殿下莫要听信谗言，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五殿下三思，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殿下！” “殿下……” 殷琉焕被吵得脑袋嗡嗡作响，几欲炸裂。 “够了！” 一声暴怒，喧闹的声响终于停下。 殷琉焕眼眸猩红，身子颤抖，那神情与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无异。 大臣们见状下意识四散开来，生怕牵连。 然而顾姒却是不怵，反而步步逼近。 “自从事发到现在，五殿下一直都是与圣女站在一起质问臣女的行踪。那臣女倒是想问一句，圣女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行踪没有问题呢？” 夏南晴愤愤不平地附和道：“就是！你口口声声诬陷顾姒潜入内院杀人，你又有多光明正大！？” 顾姒哼笑，“诸位刚才都听到传话的小厮说了，驸马死的时候圣女就在屋内，且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嫌犯的痕迹。如此推断，圣女才是杀害驸马的最大嫌疑人。我若是五殿下，定不会再听信圣女的任何谎言，先将她拿下再行追究。” “是啊，明明圣女的嫌疑最大，怎么五殿下只揪着顾小姐不放？” “这还用追究吗？摆明是圣女杀的人！” “哼！我看这件事根本就是北凉人使的奸计，想要将我们弘明的副将与将军一网打尽。” “她想得倒美，真当我们弘明人都是啥子不成？” “还请五殿下即刻缉拿圣女！” “请五殿下缉拿圣女！” “把她拿下！” “拿下！” 第853章 指认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原本对顾姒不利的局面瞬间反转。 在众人义愤填膺的呐喊声中，殷琉焕阴沉的目光再次锁定在龙丽阿雅身上。 “圣女若是找不出人证物证，那本殿下只能下令将你暂时羁押。” 龙丽阿雅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我真的没有杀人！驸马是顾姒杀的，我亲眼看见的！” “可有证据？” “我……” 见龙利阿雅欲言又止，殷琉焕狭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 正是因为相信了龙利阿雅的话，他才会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把矛头对准了顾姒。结果没想到对峙了这么久，所有的证据却又调转回来指向了龙利阿雅自己。 宾客们切切的私语以及看向他的眼神，都让殷琉焕生出一种自己被人愚弄的恼怒感。 “既然圣女拿不出证据，那本殿下也只好按律行事了。来人，将圣女拿下，交由大理寺受审！” “是！” 眼看手持长剑的侍卫们纷纷调转方向将自己围聚起来，龙利阿雅恼恨地往后退去。 “五殿下当真不愿意信我？” “本殿下自然是愿意相信圣女的，但前提是圣女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 龙利阿雅紧盯着殷琉焕的眼睛，当她发现对方眼中已然没有了任何信任之后，眸底的冷厉之色也逐渐变得浓厚。 “既然五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好隐瞒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以为龙利阿雅要承认自己的罪行了，纷纷竖起了耳朵。谁知下一秒却听到另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 “我在驸马爷的房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听到了凶手杀人前与驸马的对话。” 殷琉焕心脏一抽，不知为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你听到了什么？” 龙利阿雅似笑非笑，“五殿下当真要听我说吗？” 殷琉焕眉头紧蹙，“圣女不必阴阳怪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好，既然如此，那五殿下可就听清楚了。驸马当时询问凶手是谁派来的，凶手的答案是……” 众人：“谁！？” 众人：“究竟是谁？” “是他！” 龙利阿雅猛地抬手指向殷琉焕的面颊，朗声向四周的宾客们说道。 “就是五殿下自己！” “什么！？” “凶手是五殿下派去的，这怎么可能嘛。” 殷琉焕被龙利阿雅的指认气恼的暴跳如雷，“放肆！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听得清清楚楚，是五殿下派人在驸马喝的药里下了毒。大家若是不信，那药碗应该还留在驸马爷的房中，找个大夫一眼便知真假。” 一看对方竟然想把脏水泼到殷琉焕的身上，容嫔的公女听云立刻站出来呵斥。 “圣女此话真是荒唐，秦大人在成为驸马之前便与我们殿下私交甚好，我们殿下怎么可能下毒害自己的妹夫。” 芷烟也忙着附和道：“不错！即便驸马爷的药里被人下了毒，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殿下做的啊。说不定这毒就是圣女下的，如今间自己暴露了，又想嫁祸到殿下头上。” 第854章 内讧 殷琉焕俨然也是没有想到龙利阿雅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咬自己一口，气恼到了极点，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哼。圣女真是生了依仗舌灿莲花的嘴，一会儿说杀害驸马的凶手是顾小姐，一会儿又说是本殿下派人下毒。究竟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顾姒闻言走上前来，笑吟吟地接话道：“现在五殿下该清楚了，究竟是谁在撒谎，又是谁在故弄玄虚？此时再不把圣女请下去，待会儿指不定又要传出文雅公主弑夫的流言了。” 殷琉焕心中本就是乱麻一团，再被顾姒这么一讥讽，登时所有的火气都在这一刻喷发出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愣着做什么，即刻将杀害驸马的凶手给我拿下！” 侍卫们这次没有半点犹豫，一齐涌上去将龙利阿雅给反剪了双手。 “嗯！” 龙利阿雅疼得闷哼出声，既然殷琉焕贼喊捉贼要让她来抗这个祸事，那她为了自保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五殿下敢做不敢当，真以为没有人能查出来了吗？”她怒吼出声，视线调转看向呆滞的文雅，“公主又是否知道，你的皇兄曾经想让你嫁去北凉当和亲的工具呢？如今驸马死了，岂不是正好如了他的心愿！” “！！！” 龙利阿雅的爆料让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但其实每个人的心中却是巨浪滔天。 而一直昏昏沉沉的文雅公主子啊听到这话之后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她身子猛然抖了抖，赤红的眼睛愤恨地瞪向殷琉焕。 “是你！又是你！” 她一把大力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听云和芷烟，跌跌撞撞扑到殷琉焕的身上疯狂厮打。 “你害我一次还不够，居然还要接二连三地害我！我们终究是亲兄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你，啊啊啊！” 殷琉焕一时不察，脸上立刻就被文雅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皮。有这么多宾客在场，他不好直接对文雅动手，只能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去抓她的手腕。 听云和芷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合力将文雅抱住。 “公主您冷静一点。” “这些话都是圣女的胡言乱语，公主万万不可相信啊！” 殷琉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文雅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此时的他头发也散了，精致的衣衫也被扯破，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疯了疯了！都疯了！来人，把圣女的嘴给我堵上！” 龙利阿雅眼看侍卫随手掏了一个什么什么黑色的帕子就要塞进自己嘴里，眉头皱紧得都能夹死苍蝇。 即便她武艺超群，在场侍卫们一拥而上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但她却不能动手也不敢动手。 因为一旦此刻反抗，那就等同于坐实了自己杀人的罪名。 龙利阿雅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总归她是北凉的使节之一，在北凉与弘明过的和谈没有彻底敲定之前，皇帝不敢拿她怎么样。 况且秦金舟原本就不是她杀的，追查下去凶手总归会露出马脚。 第855章 哭诉 一番折腾，这场闹剧总算是以抓捕了龙利阿雅为结局收场。只是她在最后喊出的几句话却是在众人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此时众人看向殷琉焕的眼神除了怀疑与审视之外，更多的是隐晦的嘲讽、嫌弃、甚至不齿。 如果龙利阿雅所言为真，殷琉焕为了讨得皇帝的欢心而不惜牺牲自己胞妹，那真真是有野心有手段，也足够凉薄。 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中不乏悄悄支持三皇子和太子的人，他们默默将龙利阿雅的话记在心里，回头便会提醒自己的主子对殷琉焕多加防范。 这也是顾姒设置这次陷阱时特意留下的一环。 她故意让盛歌告诉秦金舟是殷琉焕下毒杀他，就是早就猜到龙利阿雅会躲在门外偷听，以此来撺掇他们二人狗咬狗。 不过即便是龙利阿雅没听到这番话，也不影响她的计划。反正有了这么多人的证明，最后的嫌疑还是会转回到对方身上。 眼看龙利阿雅要被押走，有大臣忍不住站了出来。 “五殿下，秦驸马身亡，公主的婚宴无法举行。微臣建议，此事还当立刻进宫禀告皇上，由皇上亲自裁决。” “是啊，虽然圣女动手杀人罄竹难书，但她毕竟是北凉人。” 殷琉焕抿了抿嘴唇正要开口，却见文雅抢先一步吼道。 “当然要进宫！本宫要见父皇，求他追查出杀害驸马的真正凶手！本宫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哈哈哈……” 话说到这，一口鲜血从文雅的嘴里喷出来，竟是气急攻心昏死了过去。 “公主，公主您没事？” “来人啊，快请太医，快把太医请过来！” 听云和芷烟吓得也快要跟着晕过去，容嫔还在病中，若是文雅再出点什么事，那她们这些当奴婢的也当命不久矣。 文雅这一晕，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场子再次乱了起来。 殷琉焕一边应付大臣一边指挥手下将龙丽阿雅送进宫去面圣，还要忙着找太医过来给文雅诊病。等他站在御书房门外的时候，整个人都还从刚才慌乱恼怒的情绪中走出来。 “五殿下，皇上唤您进去呢。” 殷琉焕被沈公公的声音唤回神，略微拱手之后便拖着疲惫且麻木的身躯走进了御书房。 皇帝原本正在批改奏章，乍眼看到殷琉焕狼狈的模样时吓了一跳。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 殷琉焕跪在地上磕头，突然间悲从中来，止不住开始哽咽。 皇帝见他居然哭了，心中甚是诧异。 他的这些儿子们为了赢得自己的青睐，巴不得每一次见面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展现出自己刚强能干的一面。 能够在他面前不顾形象大哭的，至今也只有殷琉焕一人。 “哎呀，五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起来。”沈公公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回过神来之后忙着叫人打来清水给他净面。 殷琉焕哭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了不少，他拒绝了沈公公的面巾，直接用手擦干了眼泪。 “儿臣御前失仪，请父皇恕罪！” 第856章 御审 面对泪眼婆娑的殷琉焕，也不知是新奇还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皇帝非但没有责备反而轻言细语地赐了座。 “行了，有什么话坐下再说。沈公公，给五殿下送杯茶来。” “是。” 很快，喝了茶的殷琉焕总算缓过了这口气。他羞愧地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郑重向皇帝施礼。 “想必父皇已经听说了今日在文雅婚宴上发生的命案。秦驸马被人下毒害死，至今尸骨还存放在府内。宾客闻之惶恐，文雅也受惊过度吐血晕倒。儿臣无能，不能手刃凶手替秦驸马复仇，只好将掀翻押入宫来请父皇决断。” 皇帝沉吟了一瞬，脑海中划过了诸多思绪。 秦金舟之死他早有准备，准确的说，秦金舟的死便是他一手策划的。当初得知殷琉焕请了陈太医去给秦金舟看病之后，皇帝就给陈太医下了密诏，让他在婚礼当日取了秦金舟的性命。 玷污文雅身子，坏了他拟定的和亲计划，这是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 秦金舟之死不仅是对他本人的惩戒，也是对殷琉焕以及容嫔文雅的敲打。 只是让皇帝始料未及的是，原本一场普通的命案居然把北凉圣女也牵扯到了其中。当他听沈公公转述案情时，眉头都快要飞到天上去。 “沈公公，传圣女入殿。” “是。” 龙丽阿雅还是头一遭走进御书房，不过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思，进来后就规矩地跪在了地上喊冤。 “皇上，臣女冤枉啊！臣女并没有杀害驸马，凶手另有其人，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注意到了龙丽阿雅的自称，以前她总是自称“阿雅”，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此刻的一句“臣女”，便是主动示弱了。 皇帝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龙丽阿雅一眼，目光扫过她被绳索捆绑的双手之后却又轻飘飘地移开了，就像是没看到一般。 “圣女，整个命案的过程朕已经听说了。朕只问你一句，驸马死时，你可在他房内？” 龙丽阿雅咬了咬唇瓣，“臣女听到驸马的呼救声，立刻就冲进了屋内。只可惜那时他已经身中剧毒，倒在地上口血鲜血。” 皇帝想起自己让陈太医下毒的事，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那你可有人证？” “我……”龙丽阿雅咬住唇瓣，“当时事发紧急，臣女冲进屋内缠住凶手，并且当即大声呼救引人前来。” “但公主府内的仆人们说赶到时，屋内除了你并无他人。圣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眼看皇帝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要替自己开脱的意思，龙丽阿雅这才逐渐慌乱起来。 “皇上！臣女与驸马并无仇怨，臣女没有理由杀他啊！” “可断案需要的是证据。”皇帝打断龙丽阿雅的辩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圣女若是再拿不出有力的证据，那朕也只能按照弘明法典办事了。” “皇上！”龙丽阿雅急躁地往前跪行了两步，“臣女听到那凶手说驸马是五殿下派人下毒害死的，还请皇上明察。” 第857章 收押 “胡说八道。你一会儿说是顾姒动手杀的人，一会儿又说是我派人下毒。父皇，圣女明显是在撒谎，还请父皇不要轻信她的谎言。驸马惨死，文雅还没能醒过来，此事若是母妃知道了，指不定还会气出些别的什么病。儿臣敢请父皇即刻将圣女收押！” 殷琉焕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同时阴冷的余光刀子似的刮割着龙利阿雅。 若不是对方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把罪名往他身上扣，还故意撺掇着文雅与自己反目，他也不至于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圣女，要怪就怪你自己嫌疑重大，即便是耶律齐在场也为你开脱不了。 “皇上，臣女当真是冤枉的！为了弘明国与北凉的和谈，还请皇上慎重考量，细细追查啊皇上！” 龙利阿雅心中焦急，下意识就把两国之间的和谈当做了保命符。 谁知这话一说出口却见皇帝瞬间变了脸色，他平身最讨厌两件事，一是被别人算计，二是被别人威胁。 龙利阿雅一下子踩中了两个雷电，无异于掀了皇帝的逆鳞。 “圣女这话的意思，是想用弘明与北凉的和谈作为条件来要挟朕了？那朕是不是也该休书一封送给你们北凉皇帝，问问他要拿什么来赔偿驸马的性命？” 对上皇帝冷厉的眸子，龙利阿雅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只是希望皇上能明察此案，还臣女公道。” 皇帝虚眯着眼睛盯着龙利阿雅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顶不住压力，额上不断渗出冷汗之际，他才不徐不疾地收回了目光。 “究竟真相如何，圣女说了不算，朕也不会妄加推断。沈公公传旨，即日起此案交由大理寺追查，务必查出真相。至于圣女，因嫌疑重大，在没有找到可以确切证实其无罪的证据之前暂时由大理寺收押。” 龙利阿雅：“皇上！” 殷琉焕：“父皇圣明！” …… 皇帝一声令下，龙利阿雅即刻就被押去了大理寺。 消息传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她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当真收押了大理寺？” “是。” 杨公公应了一声，继而补充道：“听说文雅公主得知驸马身亡之后便吐了血，现在还没醒过来。五殿下进宫在皇上面前大哭一场，声泪俱下地痛斥了圣女的罪行。想必正是如此，皇上才会下定决心将圣女收押监牢的。” “……” 太后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瓣，“熙儿。” “皇祖母。” 清朗的嗓音伴随着欣长的身影出现在太后身后。 太后侧身看了看自己最喜欢的孙儿，意有所指地问道：“你之前说琉焕请了陈太医去给驸马看病，可是真的？” 殷景熙淡然颔首，自然而然地从太后手中接过了锋利的剪刀，替她把没有修完的枝叶减掉。 “陈太医医术高明，五殿下对他自然是最信任不过。” 从殷景熙那再次得到确认，太后非但没有安心，反而觉得后脊背生出一阵阵寒意。 第858章 命运 陈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资历最老的太医。殷琉焕能够请他出面给秦金舟诊病，可见其对秦金舟的重视程度。 但同时陈太医也是皇帝最信任不过的人，一些别人做不了和不能做的事，也都是交由了陈太医去处理。 思绪停在此处，太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今驸马惨死，圣女入狱，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弘明国与北凉的和谈。” 殷景熙已经将花盆里的枯枝修剪妥当，他放下剪刀，接过白嬷嬷递上来的巾子擦了手。 “皇祖母不必忧心，此事本就错在北凉圣女。即便是和谈有变，也是会朝着对弘明有利的方向转变。” 太后有些意外于殷景熙如此平静的态度。 “错在圣女？” 此事差点牵连到了顾姒，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孙儿定会连同殷琉焕一同批判呢。 殷景熙擦了手，稳稳地扶住了太后的胳膊。 “文雅公主接连受挫，如今竟是被气得吐血了，难道圣女不该负责？” 提到文雅，太后的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她鲜少生气，最近几次发火都是与文雅有关。 “这个文雅，若是有你十分之一让哀家省心就好了。原本以为她成了亲就能消停一会儿，这下可好，婚事没成，名声倒是毁了个干净。哎……” 眼看太后又唉声叹气，一旁伺候的白嬷嬷立刻送上热茶并安抚。 “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娘娘不必太过忧心了。” 太后正想点头，却又听到殷景熙淡淡补充了一句。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太后闻言接茶杯的手顿住，颇为感慨地看了殷景熙一眼。 “是啊，一切都是命罢了。文雅她折腾了这么就，却命中注定不能嫁给秦金舟。也许，她的良缘当真不在京都。” 说着又侧身叮嘱白嬷嬷道：“你去给皇帝传个话，让他忙完了过来一趟，哀家有些事情要与他说说。” “是。” 当晚，皇帝在见过太后之后破天荒去了容嫔所在的珍雪殿。 自从上次患病，皇帝就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容嫔，这个节骨眼上现身，容嫔又是感动又是伤心。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在宫女听云的搀扶下，容嫔颤颤巍巍地行礼。 不过月余未见，皇帝惊讶的发现自己曾经的爱妃像是忽然苍老了十岁，整个人消瘦又疲惫，竟是连以往华贵的衣衫都撑不起了。 “怎么虚弱成这样？” 皇帝剑眉微蹙，思忖了片刻还是伸手扶了容嫔一把。 握住皇帝的手，容嫔当即忍不住泪失了眼眶。 “皇上，呜呜呜……” 为了不惹皇帝烦恼，容嫔原本十分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不过是受到了半点关怀，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一旁的听云也是泪如雨下，跪在地上哭诉道。 “今日驸马惨死，公主吐血，我们娘娘听说之后急得晕了过去。原本想出宫去探望公主，奈何自己的身子又见不得风。” 容嫔的禁足令是皇帝亲自下的，借口是让她在宫中养病。如今听云故意这么说，便是想借机请皇帝撤了禁足令。 第859章 求情 皇帝不喜别人在自己面前耍心机，他冰冷的视线快速扫过听云，一个眼神就骇得对方白了脸色。 “行了，之前你一直病着，文雅又要成亲，朕也是怕你把病气过给了文雅，这才不让她进宫。总会现在婚事没了，你若是想她，朕过两日就安排文雅来看你。” 没能成功让皇帝撤销禁足，但容嫔也不敢埋怨，只能抽噎着谢恩。 “谢皇上恩典。”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听云去打水来给她净了面。 “臣妾失态了，可臣妾实在是忍不住，还请皇上恕罪。” 容嫔擦了脸，攥着白色的面巾柔柔弱弱地望向皇帝。 这神情如是换成之前，那便是出水的芙蓉惹人怜惜。但如今容嫔人老珠黄，再做出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非但不能引起皇帝的怜悯，反而让他一阵心烦。 若不是想着今日前来的目的，皇帝定会忍不住直接起身走人。 “今日之事你也听说了，秦金舟身亡，文雅婚事被迫中断，你有什么想法？” 容嫔垂下红肿的眼睛，脑子迅速地运转起来。 “驸马虽然身亡，但文雅好歹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既如此，不如让文雅以遗孀的身份留在公主府。” 这话其实并非容嫔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今日殷琉焕入宫状告龙利阿雅之后，专程派人传给她的。 龙利阿雅在被抓之前喊出的话提醒了殷琉焕，一旦秦金舟身亡，那文雅仍旧会有被送去和亲的危险。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文雅认下秦氏遗孀的身份。等过几年皇帝打消了和亲的念头，再想办法重新给她张罗婚事。实在不行，堂堂一国公主，养几个喜欢的面首也是可以的。 容嫔在听闻秦金舟死后便没有了抓拿，自然是殷琉焕说什么就听什么。 只是皇帝听到这样的言论，却是立刻沉下脸来。 “胡闹！文雅与秦金舟并未拜堂，这婚事如何能算数。” 容嫔不敢抬头与皇帝对视，只能瑟缩着肩膀说道。 “可当日在公主府内文雅已经与驸马……这可是全京都城都知道的事情，抵赖不得。” “哼！你还有脸提这件事。” 皇帝脾气再次被点燃，黑着脸捶了一下身下的软垫。 “若不是文雅自作聪明耍心机，又怎么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朕本意是想让她嫁给北凉的耶律大皇子，让她风风光光当个太子妃，说不定日后还能当上北凉的皇后。如此尊贵的身份她不要，却和一个副将苟且，还做得全城皆知！” 一看皇帝发怒，容嫔以及屋内的宫女们全都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垂眸瞧着容嫔颤抖如筛的身子，皇帝用脚背挑起她的下巴。 “容嫔，文雅还小，但你要懂事。文雅已经失了贞操，留在京中只会有损皇室颜面。但若是能嫁去北凉替弘明国牵线搭桥，反倒是成就了一生美名。” 此话一出，容嫔一把抱住了皇帝的小腿。 “皇上不要啊！臣妾就文雅这么一个公主，北凉乃是苦寒蛮荒之地，文雅去了哪里还有活路。还请皇上放文雅一条生路！” 第860章 替嫁 沉重的气压充斥着珍雪殿，皇帝不开口，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殿内只能隐约听到容嫔压抑的哭声。 守在殿外的沈公公听到了容嫔刚才的请求，无奈又不屑地叹了口气。 以前的容妃正是以温婉顺从，不争不抢的姿态才博得了皇帝的好感，如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竟是与皇帝呛起声来。 这不是故意惹得皇帝不快马？ 正如沈公公心中猜想一般，皇帝此刻的神色像是要吃人。他刚才顺势踹了容嫔一脚，语气阴冷道。 “文雅身为公主，就要有作为公主的自觉。如今正是弘明与北凉谈判的关键时刻，若是她能乖乖去和亲，朕定百里红妆送她出嫁。但若她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甚至不惜牺牲皇室的尊严，那朕只能赐她白绫一条自行了断。反正她这么心心念念想给秦氏做遗孀，不如更进一步，去地下与秦氏做对妻。” 说完这话，皇帝径直起身离去。 而容嫔如遭雷击，整个人跌坐在地失去了焦距，连皇帝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娘娘，娘娘！” 听云爬过来扶住容嫔的肩膀，这才唤的她回了神。 “娘娘，现在怎么办啊？皇上坚持要让公主去和亲，不然就要赐死公主。” “呜呜呜……” 容嫔压抑不住爆哭起来，“我的文雅，我可怜的文雅啊。这究竟是做了什么孽，为何老天爷偏偏要选中我的文雅去那蛮荒之地。静妃的公主怎么不去！？娴妃的公主怎么不去！？” 听云也跟着哭，“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娘娘说的这些公主们都已经嫁了人了，除了咱们文雅公主外，也没有旁的什么人能够代替。” 听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却不知自己那句话戳中了容嫔，让她的眼泪突然就收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在说一遍！” 听云吓了一跳，“奴婢说，静妃和娴妃娘娘的公主已经嫁了人……” “不是这句，下一句！” “除，除了咱们公主外，没有旁人能代替。” “对！” 容嫔猛地伸手抓住了听云的手腕，尖利的指甲掐进肉里。 “你说的对！这皇宫之中不乏妃嫔，只要她们够努力，定能替皇上生下别的公主。” 听云忍着痛提醒道：“可是即便新的公主今日出生，也来不及长大替咱们公主出嫁了呀。” 容嫔神情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亢奋的状态。 “那就找个年纪合适的来！你快替本宫好好想一想，这宫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不，不仅是宫里，整个京都，整个弘明国，可有合适的人选！？” 听云被容嫔癫狂的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出，“娘娘，皇上是要选公主去和亲，这宫外又哪里会有什么公主呢？” 容嫔低着头念念有词，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全然没把听云的话收入耳中。就在听云以为她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的时候，容嫔却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 “本宫想到了，有一个人最合适！” 第861章 国书 “谁！？” 听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知为何，她对上容嫔的眼睛，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感觉这次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出路。 果不其然，容嫔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夏侯府的嫡女，夏南晴！” 夏南晴作为骁勇大将军的嫡孙女，又是弘明国唯一的异性郡主，无论从身份、样貌、品行以及年纪来说，都无疑是替代文雅嫁去北凉和亲的最好选择。 容嫔想到了这个完美的主意，激动的手脚都在发抖。 “只要想办法提一提夏南晴的身份，将她从郡主升为公主，那岂不是就能让她替文雅挡了这次的灾祸。” 听云也很是兴奋，然而兴奋退去之后却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中的诸多困难。 “娘娘，据奴婢所知，这郡主与顾姒私交甚好，之前宫宴的时候还帮着顾姒顶撞咱们公主。况且夏侯府就郡主这么一个女儿，夏侯爷能同意让郡主远嫁去北凉和亲？” 容嫔被问得咬紧了唇瓣，“想想，让本宫仔细想想。” 只可惜还没等她想到办法，一封自北凉传来的国书已经放在了皇帝的案几上。 “哈哈哈哈！好啊！真真是太好了！” 皇帝看完国书之后畅快大笑，将近日来的郁结之气尽数吐出。 沈公公在旁伺候着，瞧着皇帝心情好，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能让皇上这般高兴，想来定是顶顶好的消息。” 皇帝“嗯”了一声，“耶律齐传来了书信，说他们使团已经平安返回了北凉，并且将朕的旨意转达给了他们的国王。北凉已经基本同意了我们提出的进贡条件，等到来年开春便可陆续将物资运来弘明。” “哎呀！那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咱们弘明与北凉打了这么久的仗，百姓们受苦，皇上更是日夜操劳。多亏了皇上的圣明决断，及时敲定了和谈，这下总算是天下安宁了。” 皇帝听了吹捧，心中甚是舒坦。 “不错，战争停止，朕也算是安了心。不过这还不是全部的好消息。” “哦？难道还有什么喜事？”沈公公适时提出疑问。 皇帝心情甚好地弹了弹国书中最后提及的内容，“北凉的国王有意要与我们弘明国联姻。之前是他们送了古娜公主到弘明来，这次希望从我们弘明迎娶一位公主过去。” 此话一出，沈公公心脏猛地跳了跳。 “这么说来，北凉国的国王倒是与皇上英雄所见略同。” 皇帝颔首，把国书“啪”的一声拍在了案几上。 “传朕的旨意，文雅公主今已弱冠，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恭敬端敏，太后与朕闻之甚悦，特赐予北凉国耶律皇子，允其成婚。” “是。” 沈公公手脚麻利地记下了皇帝的诏令，但却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皇上，这文雅公主与秦驸马的婚事尚且在坊间流传，此时下诏，会不会显得太过急躁？” 经他这么一说，皇帝高昂的兴致这才冷静了下来。 “啧。这个文雅，真会给朕找事！” 第862章 计划 短暂地思忖后，皇帝又补充了一条诏令。 “北凉使团要明年开春之后才会返回弘明，在此之前就让文雅暂时住到雨泽庵中去，交由瑾贵太妃调教调教。” 通常的女子进尼姑庵都是为了斩断红尘，皈依佛门。而送文雅去这里清修却与这些毫无关系，更多是象征斩断过往，恕清罪孽，以便之后嫁去北凉和亲时拥有一个好名声。 如此也足以看出皇帝送文雅去和亲的决心。 沈公公压抑住心中的惊讶与惋惜，恭顺地退了出去。 …… “什么？父皇当真要让我嫁去北凉！？” 文雅一把掀开搭在腿上的绒毯，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 “本宫不去！本宫哪儿也不会去！” 芷烟见状吓得脸色惨白，赶忙上前将文雅扶回床上坐好。 “我的好公主您可千万小声些，这可是圣旨，您这么说便是抗旨不遵了。” “不遵又如何？总归父皇也不会管我的死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出家当日一头撞死在这宫门上。” “公主慎言！” 文雅口不择言，芷烟却是生怕这大逆不道之话传了出去，赶紧亲自去关了房门。 “公主千万别在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奴婢可承受不起啊。” 秦金舟死在内院之后，她就总觉得原本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变得阴森森的。如今文雅在说这些话，她后背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就在芷烟觉得心里发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幽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大白日的，关什么门？” “呀！” 芷烟吓得跳起来，但等她回身看清来人身份之后，却又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听云姑姑，您总算是来了！” “姑姑！” 一看到听云，文雅也迫不及待站起身。 听云快走两步迎上去，亲自扶住了文雅。 “公主身子还没好全，快躺下。” 文雅哪里还坐得住，一看到听云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姑姑可听说了？父皇他居然真的狠心要把我嫁去北凉那种蛮荒之地受苦。” “奴婢知道，奴婢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好言安抚了文雅一阵，听云这才说明来意。 “容嫔娘娘也接到了圣旨，说是等到来年开春之后，便要配合皇后组织公主前往北凉和亲一事。” 不等她说完，文雅就叫嚷起来。 “我是不会嫁的！让我嫁去那种地方，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公主且听奴婢说完。” 听云拉住文雅的手轻拍了拍，这是容嫔常会有的动作，果然让文雅冷静了许多。 “容嫔娘娘已经想到了对策，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来执行。好在婚事要等到来年开春，还有机会。” “姑姑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计划？” 听云看了芷烟一眼，示意她把房门关严实了，这才徐徐说道。 “娘娘想找个机会收夏南晴郡主为义女，将她的郡主身份提到公主级别，再请求皇上下旨让夏南晴代替公主前去和亲。” 文雅闻言眼睛猛地瞪得滚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我不想去，找个人代替我去不就好了。” 芷烟也在一旁附和，“还是娘娘厉害，咱们之前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有娘娘这一招高明。” 第863章 复仇 看文雅没有那么暴躁了，听云也总算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笑容。 “所以在此期间，公主务必要稳住，千万不要再惹恼皇上了。” 文雅乖巧地点头，“那母妃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最快也要等到明年的春节前后。一来要等驸马身亡的风波散去，二来佳节之期皇上心情也会比平日里好上许多，那个时候再提出这个计划，成功的几率最大。” 文雅舔了舔唇瓣，尽量压抑住自己激动又焦躁的内心。 “好，我等，我等得起！只是有一点。” “什么？” “龙丽阿雅的罪行可定下来了？” 听云蹙眉，“公主怎么突然问起她？” 文雅恨恨地搓着后槽牙，“本宫之所以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因为龙丽阿雅的推波助澜！当初若不是她接连失误，本宫又怎么会错失嫁给柳公子的机会。后来被迫嫁给秦金舟，本宫也忍了，但她却又杀了秦金舟！” 文雅越说越觉得可气，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姒纵然可恨，但龙丽阿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两个，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听云正是担忧她这个心态，忙开口安抚道。 “圣女好歹是北凉使团中的一员，在北凉的贡品送达京都之前，想来皇上并不会真的要她性命。况且……” 听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况且五殿下派人打听过了，据大理寺主审官员透露，圣女至今一口咬死自己没有毒害过驸马。由于缺乏关键性的证据，至今无法断定凶手就是圣女。当然，也不能断定她无罪。” “大理寺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的吗？这样明显的案子，他们居然都审不出来。龙丽阿雅不说，他们就不会用刑？” 听云叹气，“奴婢知道公主气恼，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危急，至于圣女那边，就先放一放。” 送走了听云，文雅独自坐在床上思索了许久。 等到芷烟返回的时候发现她还在呆坐着，这才上前劝慰道。 “公主别多想了，这次有娘娘亲自出马，想来定会顺利度过难关的。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再过些日子就要搬到雨泽庵里去住了，奴婢听说在庵里都是吃素的。公主身子孱弱，可怎么受得了啊。” 说到这里，芷烟有止不住红了眼眶。 “哼！本宫吃素，龙丽阿雅却在牢房里吃香喝辣，这算什么？本宫过不好，她也休想过得好。芷烟，你去想办法贿赂一下每日给龙丽阿雅送饭的人，让她把正常的牢饭换成馒头和咸菜。不！直接换成馊稀饭！” “公主！？” 芷烟闻言忙蹲下身子劝道：“公主三思啊！刚才听云姑姑才叮嘱了，说是让咱们这段日子稍安勿躁，千万别在做出什么让皇上恼怒的事情了。” 只可惜文雅却置若罔闻，强硬地给芷烟下令。 “你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本宫便找别的人去做。” 芷烟哪里放心别人去做这些事，无奈之下只能点头答应。 第864章 恼怒 “哒哒哒……” 沉闷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龙利阿雅睁开眼，便瞧见送饭的狱卒推着装饭的独轮车走了过来。 “圣女，开饭了。” 龙利阿雅淡淡嗯了一声，“送进来。” 她盘腿坐在床上，神态怡然。 尽管身处监牢之中，但四周的环境却是与寻常房舍并无不同。 与寻常逼仄脏乱的牢房截然不同，龙利阿雅所处的牢房宽敞又干净，甚至每日都还有人进来给她清扫。 而大理寺的官员更是看在她身份特殊的份上，将她放置在驿站之中的不少行李都收拾搬了进来。 听到龙利阿雅的要求，狱卒见怪不怪地打开了牢门。他先是拿出帕子将餐桌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这才把一个足有三层的大食盒放了上去。 “圣女慢用。” 等到狱卒离开，龙利阿雅这才不徐不疾地起身用膳。 她已经被关了将近十日，堂审也进行过三次，但案子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好在皇帝顾虑她北凉圣女的身份，并没有加以苛责。 就在龙利阿雅笃定大理寺的官员不敢刁难她的时候，眼前的食盒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是什么！？” 只见宽大的食盒之中杯盘狼藉，竟然全都是被人吃过的剩菜剩饭。 龙利阿雅在短暂的呆愣之后骤然暴怒，她将手中拿着的食盒盖子猛地摔在地上。 “来人！来人！” 怒吼了好几声之后，才有狱卒匆匆赶到。对方像是刚吃完饭，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打嗝。 “圣女怎么了？” 龙利阿雅指着食盒质问，“你们给我送的什么东西？” 那狱卒扫了一眼食盒里的盘盏，不自然地撇开了眼。 “圣女胃口不错，这么快就吃完了。” “什么吃完了，我还没吃呢！” “没吃？怎么会呢，这不是吃得挺干净的吗？” 龙利阿雅气恼道：“我倒是想问你们呢，为什么给我送来的食盒里全是空的？里面的菜肴是被谁吃了？” “嗝。” 狱卒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抬手抹了下嘴巴。 “圣女真会开玩笑，您的饭菜都是典狱大人亲自安排下来的，每日四菜一汤，管饱管量。”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撒谎不成？” “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狱卒嘟嘟囔囔了一句，“毕竟圣女至今两次上堂的口供都不一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龙利阿雅恼羞成怒，提着食盒就往狱卒的方向砸去。 木质的盒子与铁质的牢门相撞，里面的杯盘霎时间全都滚落出来摔了个稀巴烂。其中的剩菜则是直接透过铁门洒在狱卒的脸上身上。 “去把你们的司狱找来，我要亲自问问他是怎么安排饭食的。” 对面颐指气使的龙利阿雅，狱卒却是并不买账。只见他蹲下身来，好脾气地把碎掉的盘盏捡了起来。 “既然圣女已经用完了膳，那小人就不打扰了。” 眼看对方居然无视自己的要求直接离开，龙利阿雅气得直跺脚，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站着，你给我站住！” 第865章 馊饭 在龙利阿雅的咆哮声中，狱卒腆着肚子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一起值夜的同伴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嘲笑出声，“你这样子，莫不是被打了？” “打个屁，老子根本就没进去。” 狱卒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油渍，朝一旁的空地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都住在牢里了，还把她自己当成主子呢。口口声声要见司狱，司狱是她能轻易见的吗？” 同伴见他气恼不已，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行了行了，人家好歹是圣女，身份比咱们高多了。” “那又如何，她杀了驸马，迟早脑袋搬家。” “好了，总归现在有人出手整治她了，咱们也得了好处。快来快来，这酒菜还是热的，咱们替圣女好好享受。” 没有用到晚膳，龙利阿雅一整晚又气又饿，直到天色渐亮才迷迷糊糊睡死了过去。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牢房之中的狼藉已经被清扫了干净，桌上又放上了新的食盒。 看来是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来收拾过了。 龙利阿雅蹙眉起身，径直走到食盒前站定。 盖子打开，里面倒不再像昨晚那般都是别人用过的饭菜。 龙利阿雅脸色稍霁，伸手把饭菜拿了出来。然而没等她好情绪保持多久，一股酸涩的臭味就从碗里飘到了鼻息之间。 “呕！什么鬼东西？” 龙利阿雅手一抖，那碗里的饭菜就落在了地上。只见原本应该是新鲜的饭菜却散发出恶心的臭味，甚至能看到一丝丝绿色发霉的痕迹。 “来人！来人啊！” 又在一通气急败坏地怒喝之后，狱卒再次出现在牢房之前。 “圣女又有什么吩咐？” 狱卒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远远站在牢门外，并不敢靠近龙利阿雅。然而即便是如此，一只盛着馊菜的碗还是砸在了她的脚下。 “你敢给我吃这种东西！你狗命不要了吗？” 狱卒后退两步避开油腻发酸的菜汤，沉着脸反问。 “圣女未免也太过挑剔了？这样好的饭菜你还嫌弃，难不成要吃山珍海味？这里是大理寺监牢，不是广聚轩，还请圣女认清自己嫌犯的身份。” “你！” 龙利阿雅气结，两三步冲到牢门之前。 “我可是北凉国的圣女，就连你们皇帝都要对我客客气气，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羞辱刁难。待我出去，定会让你们皇帝斩了你的狗头！” “圣女也别吓唬小人，小人虽然人微言轻，但却是良民一个，从未做过为非作歹之事。圣女既然这么想出去，不如早点交代了杀害驸马的过程。” “放肆！” 狱卒掏了掏耳朵，一脸随你怎么威胁我都置之不理的无赖模样。 “圣女既然不饿，那下一顿的膳食小人就不送了。什么时候圣女想吃了，再叫小人一声。” 说罢这话，狱卒径直转身离开，全然不顾龙利阿雅在身后的怒喝与咒骂。 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龙利阿雅在被饿了一整日之后切身明白了这个道理。 饭菜被掉包，俨然是有人故意刁难捉弄。能做出这种幼稚行径的，除了公主府的那位之外不会再有他人。 想起文雅的模样，龙利阿雅忍不住低声咒骂。 “蠢货！” 第866章 误杀（1） 文雅公主的刁难持续了整整两日，到了第三日的清晨，狱卒再次送来饭菜，人刚走到牢门口，龙利阿雅就敏锐地睁开了双眸。然而她却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维持着背对着对方的姿态假装睡觉。 两天两夜的饥饿已经让她损耗了不少体力，好在对方虽然不给她饭吃，却依旧提供了充足的水源，否则她就算不饿死也要渴死了。 “咔哒。” 牢门的铁锁被打开，狱卒提着食盒轻手轻脚走进了牢房。 就在他准备放下食盒就悄悄溜走的时候，龙利阿雅却是敏捷的豹子一般从床上翻身而起，径直扑向了狱卒。 “啊！” 一声惨叫，狱卒被龙利阿雅卡着脖颈压在了墙上。 “狗东西，总算让我逮着你了。” 之前好几次送饭的时候，狱卒都是趁着龙利阿雅虚弱睡觉的时候偷偷进行的。这次龙利阿雅故意留了个心眼，将送饭的狱卒抓了个现行。 她一手掐着对方的脖子，一手快速地把食盒掀开。 “偷吃？送馊了的饭菜过来？既然你这么喜欢吃本圣女的东西，那本圣女就成全你，让你吃个痛快！” “圣，圣女饶命，今日的饭菜，是，是好的。” 然而龙利阿雅却是气得很了，任凭对方如何解释都不相信，直接抓起碗里的饭菜就往狱卒的嘴里塞。 “呜呜呜……” 片刻之后，狱卒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费力地想要把塞在喉管中的食物吐出来，眼睛脖颈更是因为噎食而充血涨红。然而龙利阿雅却没有停下动作，不停地把饭菜塞进对方嘴里，一副不把人噎死不罢休的暴戾模样。 许是因为狱卒送饭超过了时长，他的同伴总算嘟嘟囔囔地寻了过来。 “送个饭而已，怎么搞这么久……” 话音还没落下，就瞧见狱卒倒在地上露出一副快要窒息的痛苦表情，而龙利阿雅正拿着饭碗把米饭往他嘴里灌。 “杀人了！圣女杀人了！” 顾不上救人，同伴惨白着脸色屁滚尿流地奔出去报信。 等到再有人出现在牢门前时，龙利阿雅已经恢复了平静，坦然地坐在了自己的小床上闭眼小憩。 一阵牢门开启的哐堂声后，大理寺的司狱亲自出现在牢房之中。他先是皱眉看了眼倒在地上早已死去的狱卒，然后才把目光落在龙利阿雅身上。 “龙利阿雅，你无故杀害狱卒，寺正传你上堂受审。” 龙利阿雅睁眼，阴冷的蓝色眸子冰霜似地从对方脸上划过。 “是你们大理寺的人算计我在先。” 司狱蹙眉，“算计你？圣女此话何意啊？” 龙利阿雅指着散落在地的食物残渣控诉，“接连三日，你们的狱卒要么给我送来空的食盒，要么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还放出话来，说只要我一日不招供杀害驸马的事实就一日不给我饭吃。” 她说着站起身来，傲慢地指责道。 “司狱大人，我乃是北凉圣女，连皇上都说了不许刑讯逼供，你们竟敢抗旨不遵，对我羞辱怠慢！本圣女今日杀了这个狱卒，也算是替你们清理门户了，何错之有啊？” 第867章 误杀（2） “不可能！” 司狱听了龙利阿雅的指责当即予以反驳，“自从圣女入了大理寺，本官便再三叮嘱下属要以礼相待，狱卒绝不会做出不给饭食这样的事情。” “哼！事实摆在眼前，司狱还要狡辩？” 面对龙利阿雅的指责，司狱气恼地蹲下了身子。眼看他竟然从地上抓起散落的饭食就要往嘴里送，跟在身后的两名随从连忙上前阻止。 “大人不可啊！” “这饭食落在了地上，如何能入口。” 然而司狱却坚持要亲自验证，“既然圣女指证是我们的饭食出了问题才动手杀人，那本司狱便有指责验证其真伪。” 说罢竟是不顾阻拦，将落在地上的饭食吃进了口中。咀嚼片刻后，司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两名随从见状止不住心中忐忑，难不成那饭食真的有问题。如果是真的，那他们大理寺就真的违反了皇帝的诏令，也没有立场追究龙利阿雅强杀狱卒之事了。 龙利阿雅注意着司狱的神情，此刻用得意且充满嘲讽的口吻质问道。 “如何啊司狱大人，你们的饭食可香甜？” 司狱缓缓起身，严肃且恼怒地注视着对方。 “饭食没有问题。” 龙利阿雅眉梢一挑，嘴角处浮现出的狞笑越发明显。 “司狱大人这是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为了给我定罪，竟是连馊臭的饭食都能咽的下去。你们弘明国的官员都是这般无赖且没有底线？” “放肆！” 司狱突然暴呵，指着地上的饭食道。 “本官亲自尝了，这饭食都是新鲜的，根本没有问题。圣女暴虐杀人，还想把责任推给无辜狱卒，你才是没有底线！” 对上司狱的眼神，龙利阿雅心脏咯噔跳了跳，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卡住狱卒脖颈的时候对方似乎求饶着说了一句，今日的饭菜是没有问题的。 难不成…… 龙利阿雅猛地回神，冲过去把食盒里残存的一盘菜拿在手里。她先是闻了闻发现没有异味，这才又忐忑不安地尝了一口。 “没有问题，真的没有问题！” “怎么会这样！？” 不等她从震惊的情绪之中走出来，司狱就亲自下令道。 “圣女无理取闹，残忍屠杀无辜狱卒。来人，将圣女即刻押赴堂上受审！” 一声令下，守在牢房之外的十几名狱卒们同时涌了进来。 眼看这些人拿着铁锁链走上来，龙利阿雅下意识后退躲避。 “我是被人算计了，原本这些饭菜都是有问题的。你们不能对我动手，我要见皇上！” 见她竟是要反抗，司狱的态度更是强硬。 “正是皇上下令让我们审理圣女残杀狱卒案，圣女这是想抗旨不遵吗？” “什么，皇帝下令？”龙利阿雅慌了神，“皇上不能这么做，明明是你们派人来刁难我，凭什么要让我受审。我不服！” 然而她的反抗却是以失败告终，已经两日没有用餐了，体力消耗殆尽的龙利阿雅始终不是狱卒们的对手，几番混战下来被人用铁链捆了手脚压上堂去。 第868章 定罪 公主府。 “你说什么？龙利阿雅失手杀了送饭的狱卒，被判坐牢三年？” 文雅公主放下手中的药碗，一双眼睛放出光来。 芷烟也是高兴得很，把打探到的情况一口气说了出来。 “奴婢原本是按照公主的吩咐再去给那狱卒送银子的，谁知却听到他被龙利阿雅殴打身亡的消息。这下可好了，她原本就背着杀害驸马的命案，之前是因为证据不全无法定罪。但她杀害狱卒一事却是有人亲眼看到的，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如此罪加一等，更是难逃牢狱之灾。” “哈哈哈哈！当真是天助我也！” 文雅随手扔了药碗，恨不得出去把这喜讯昭告天下人。 “龙利阿雅这个蠢货竟是敢与本宫作对，本宫就教教她如何做人。” “公主，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可要继续让她吃点苦头？” 文雅冷哼一声，“那是自然。之前的狱卒死了，他的同僚们应当很气愤。多塞些银子给这些人，让他们看在同僚的份上多多关照一下咱们这位圣女大人。” “是！” 就在文雅为龙利阿雅的过失幸灾乐祸之际，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顾姒与殷景熙的眼中。 距离大理寺不远处的酒肆之中，顾姒以面纱遮住了娇媚的容颜，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龙利阿雅已经被判了刑，咱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殷景熙走上前来，把温热的茶水放在她手中。 “盛歌正跟着芷烟，已经锁定了她买通的狱卒，陈太医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 顾姒闻言点了点头，“上次皇帝下令毒杀秦金舟一事，就是陈太医涉险透露出来的。他再继续帮我们，会不会被发现？皇上会不会怀疑他？” “你放心。”殷景熙伸手轻轻握住顾姒垂下的一缕黑发，“陈太医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做事向来谨慎，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顾姒抿了抿唇瓣，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 殷景熙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神情，浅浅一笑。 “昭昭有什么想说的？” 犹豫了片刻，顾姒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陈太医既然是伺候皇帝的老人了，又为什么要涉险帮我们做事呢？万一让皇帝知道了，他的仕途岂不是毁于一旦。” 其实这个问题在顾姒第一次于秋鸣宫中见到陈太医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当时她与殷景熙还没互通情愫，很多话不方便说出口。 面对顾姒的提问，殷景熙轻轻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英俊的面颊上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他更是显出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温和秀美之气。 顾姒对上这样的神颜，忍不住心跳慢了半拍。 “殷哥哥若是不方便，也可以不讲。” 谁知话音刚落，却见殷景熙的唇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他将先前拿在手中把玩的乌黑秀发松开，抬手轻轻捏了捏顾姒的鼻尖。 “怎会，我对昭昭知无不言。” 第869章 真相 “昭昭可还记得，我之前提过陈太医一开始是伺候我皇祖父的御医？” “自然记得。” “我从小被皇祖父带在身边教导，凡是身子不爽都是陈太医医治。正是因为这些旧情，他才会出手帮忙。” 顾姒听完这番解释，挑了挑眉头。 “就这些？只是因为旧情，陈太医就会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替你做事？要知道光是他上一次透露皇帝毒杀秦金舟的事情，就足以要他的脑袋了。” 殷景熙唇角勾出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他凑近顾姒跟前，以极其亲密的姿态将对方半拥在怀中。 “自然不止如此。不过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昭昭未必会相信。而且……” 殷景熙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竹香与温暖的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令人心醉。 顾姒脸颊被熏得泛出红晕，她悄悄咽了口唾沫，娇羞地问道。 “而且什么？” 听到对方略微发颤的嗓音，殷景熙甚是满意地用指腹摩挲了顾姒一下白皙柔嫩的耳垂。 苏痒的触感让顾姒抖了抖身子，红着脸往后仰去。只是她这个姿态并没有逃出对方的掌控范围，反而显出几分欲拒还迎的娇羞。 殷景熙噙着笑俯下身，轻柔地在顾姒耳边低语道。 “当年皇祖父病逝之前疑似中毒，陈太医知道一些内幕。” 此话一出，顾姒脸上的娇羞之色瞬间退了个干净。她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殷景熙。 “中毒！？怎么会！” “当年是陈太医负责每日给皇祖父请平安脉，按照他的说法，皇祖父虽然身体抱恙，但也不至于突然病逝。后来入殓下葬的时候陈太医远远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些端倪。” 顾姒听得目瞪口呆，上一世她自顾不暇，一直只关注着自己府中的一亩三分地，根本没太注意动荡的朝局。但即便是如此，当初皇帝驾崩时的那场宫变依旧让她印象深刻。 “可我怎么记得，当年先帝驾崩是因为恒王造反发动了宫变。而当今圣上及时镇压，才平息了事态。” 提及恒王，殷景熙的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顾姒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甚至透出几分杀意。 “昭昭可知恒王叔腿有残疾？” “听说过。坊间也流传正是因为恒王无法继承王位，才恼羞成怒发动了宫变，结果导致瑞王……” 剩下的话顾姒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殷景熙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殷哥哥，你没事？是不是我贸然提到瑞王，惹你伤心了？” “怎会。” 殷景熙垂下眼皮，语气尽可能的轻柔，“不过昭昭说的只是世人皆知的表象而已。” 顾姒震惊，“难道宫变一事其实另有隐情？” “恒王叔腿虽残疾，但却心胸开阔，忠孝仁义，绝不会作出弑父杀兄之事。” “那当年的宫变不是恒王发动的，难不成是……” 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想在顾姒的脑海中爆开，足以让胆小之人吓得原地去世。 第870章 感慨 当年先皇驾崩之际，宫里除了当今圣上之外，便只有恒王与瑞王在身边。如今恒王被烙上了造反的称号，瑞王又死于暴乱，那唯一有嫌疑的便只有一人。 瞧见顾姒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殷景熙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面颊。 “昭昭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倒是不至于，只是很震惊。” 顾姒快速地消化着这些惊世骇俗的消息，感觉脸上有些痒，便下意识伸手捉住殷景熙的手指。她没松手，殷景熙也没主动抽回来，两人就这么一直牵着。 顾姒一直以为是恒王发动了宫变害死了瑞王夫妻，害得殷景熙从小失去了双亲。但如今却发现真正有可能弑父杀君之人最有可能是当今的圣上，这的确让她始料未及。 顾姒咽了口唾沫，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如果当年不是恒王发动的宫变，那按照逻辑推断，皇位是不是应该……” 她明亮的目光落在殷景熙的面上，将眼前人儿的五官仔仔细细描摹了一遍。论才华、论实力、论民众的敬仰度，当年的瑞王都远超如今的皇帝。先帝但凡长了眼睛，都知道应该如何传位。 瑞王如果继承了王位，那殷景熙就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顾姒抽了口凉气，猛地攥紧了对方的手指。 “你早就知道了，你一直都知道！”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道：“所以我说，我与昭昭大义相同。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在皇室与崇武将军之间做选择，因为当今的皇室从来就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 顾姒整个人僵愣在了原地，她重活两世，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今圣上是个冒牌货；自己倾尽全部心血，拖累了全家人性命扶持上位的殷琉焕更只是个鱼目混珠的东西；而一直帮扶自己的殷哥哥才是真正应该坐在皇位上的人。 一时间震惊、后悔、不甘、怨恨等复杂情绪充斥着顾姒的心脏，让她难受地蜷缩起了身子。 “昭昭？”殷景熙见状立刻搂住了顾姒的腰身，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姒张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憋住了悔恨的泪水。 “殷哥哥……” “我在。” 顾姒呼吸困难，心脏也疼得难受，她伸手圈住了殷景熙的劲腰，把脸埋入了对方的胸膛之中。 只有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竹香，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她才能保持清醒，否则真是要疯了。 “对不起。” “什么？” 殷景熙没听清，顾姒便抬起头来，用泛着泪水的坚毅目光看着对方。 “殷哥哥不要难过，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把欠咱们的都还回来！” 殷景熙心中一片柔软，以往岁月当中的痛苦与寂寞在这一瞬间恍如春日里消融的冰雪渗入心田，剩下的只有破土而出的坚定信念。 他微微躬下身子，轻柔又珍惜地触碰到了顾姒柔软的粉色唇瓣。 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天地间只剩下两颗柔软又破碎的心相互碰撞融合，最终汇聚成为一颗坚强又完整的心脏。 第871章 转送 “哒哒哒……” 马车的声响从酒肆楼下路过，顾姒徐徐睁眼，来不及擦干眼角的潮气，便听到殷景熙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提醒道。 “盛歌回来了。” 顾姒将目光投将到街上，只见乔装打扮后的盛歌闪身进入酒肆，片刻之后便听到了轻柔的敲门声。 “进。” 盛歌推门而入，拱手对屋内的二人施礼。 “主子。” 顾姒红着脸从殷景熙的怀中退出来，“如何了？” 盛歌对两人的近亲恍若未见，或者根本就觉得本该如此。 “已经按照世子殿下的吩咐将药粉交给了狱卒，让他下在龙利阿雅的饮用水中。对方以为我也是文雅公主派去的人，收钱后爽快地答应了要求。” 顾姒颔首，“辛苦了。虽然你未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保险起见，最近还是不要靠近大理寺的好。” “属下明白。” 事情办好了，但殷景熙与顾姒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安心在酒肆中坐下等到。 不到半个时辰，一匹快马自大理寺中狂奔而出，朝着皇宫疾驰而去。又过了半个时辰，太医院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之中，径直进入了大理寺。 “陈太医，圣女她如何了？” 龙利阿雅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而她那张原本白皙精致的面容此刻却是长满了个红色的疙瘩，看起来恐怖且恶心。 “啊！好痒，我好痒啊！” “圣女切莫用手抓脸！”陈太医一边按住龙利阿雅的双手，一边朝大理寺的司狱道，“圣女这是突发了严重的过敏症，若不及时治疗，怕又性命之忧” “什么？过敏症？” 司狱慌了神，虽然龙利阿雅因为杀害狱卒一案被判监禁三年，且身上还背负着杀害驸马的嫌疑。但她却也是北凉的圣女，身份尊贵又敏感。 皇帝再三叮嘱要保证龙利阿雅的安全，如今她却生命垂危，他这个司狱如何负的起责。 “陈太医，您可千万要治好圣女啊！” “司狱放心，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一番紧急的医治后，龙利阿雅脸上的瘙痒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为了让她安静下来不去抓破脸上的疹子，陈太医还给她喂了一些安神的汤药，让她陷入了沉睡。 “多谢陈太医！” 司狱千恩万谢地拱手，亲自送陈太医从牢房中离开。 “司狱大人，圣女的病应该与牢房之中阴暗潮湿的环境有关。若要彻底痊愈，只怕必须地换个环境静养。回宫之后老朽会禀告皇上，请皇上亲自裁断。” 只要龙利阿雅的病不是人为引起的，司狱就放下了心。 “那就辛苦陈太医了。” 皇帝得知龙利阿雅病情严重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哼，这个北凉圣女。朕刚下令将她监禁三载，她就病倒了。如此巧合，真是有手段。” 陈太医跪在地上，神情淡然且诚恳。 “圣女如何会患病，微臣不好多言，但可以肯定的是圣女如果继续待在牢房中，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皇帝沉吟片刻，烦躁地把手中的奏章扔在桌上。 “既然她为了离开监牢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那朕就成全她。来人啊，传朕的旨意，让工部尚书带人去将驿站改为临时的牢房，将圣女转入其中。” 第872章 遇袭 皇帝圣旨一下，工部立刻在驿站内外的门窗之上都增加了铁栏，就连透气的小窗都没放过。 龙利阿雅是在翌日醒来之后从陈太医的口中听说的此事，她端着药碗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弘明欺人太甚！” 她堂堂圣女，在北凉备受尊崇，却在弘明被人当做犯人羁押。如此便也罢了，可恨自己被人算计毁了容貌，皇帝非但不查还要把她关进设满铁栏的驿站中。 驿站不比大理寺监牢，寻常人不敢靠近，而是建在闹市之中，寻常百姓路过都可驻足停留。 龙利阿雅都可以想象，自己若是被转运回驿站关押，每日会有多少人专程来驿站外看热闹。她是圣女不是猴子，宁死都不会受此折辱！ 工部动作很快，不过一两日就改装好了驿站所有的门窗。 龙利阿雅脸上包裹着层层的纱布，被人送上了马车离开大理寺。 为了不引起百姓们的骚动，马车所行的路线都是头一日就定好的，并且由人提前清了场。 然而当行至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时，突然从天而降了五六名蒙着黑色面纱的刺客。 “有刺客！” 话音还没落下，每位黑衣人都从怀里摸出一把白色的迷烟洒向对方。狱卒们一时不察吸入了迷烟，不过几息的时间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狱卒倒在了地上，马车也徐徐停了下来，而坐在其中闭眼小憩的龙利阿雅猛地睁开眼睛。 嘭——！ 车门上拴着的铁链被人大力斩断，紧接着传来陌生低沉的男子喊话声。 “出来。” 龙利阿雅心脏猛地往下一沉，谨慎且缓慢地下了车。 “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黑衣刺客直言道：“奉公主之命，斩杀北凉圣女。” 龙利阿雅目眦尽裂，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果然是文雅那个蠢货！” “废话少说，你是准备自行了断，还是等我们动手？” 龙利阿雅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狱卒，发现他们都是中了迷烟晕倒的之后便猜测这些刺客的实力应该并不强劲，否则出场的时候就该手起刀落，斩草除根。 “就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想杀我？” “既然你不肯束手就擒，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兄弟们，杀了圣女，回去找公主领赏。” “是！” 话音刚落，所有刺客一拥而上，同时龙利阿雅也闪身迎了上去，将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怨恨一股脑发泄出来。 她原本身手就很好，再加上心头憋了火气，此时更是战斗力翻倍。龙利阿雅在肩头和背后都挨了一刀之后也打伤其中一名刺客，从对方手中抢过了武器。 “我是北凉圣女，若是死在弘明，两国必然开战！皇帝事后也定会全力追查凶手，到时候文雅也逃不掉。” 谁知听了她的话，刺客首领却道：“你想多了，北凉圣女是死于严重的过敏症，而非被人暗杀。即便你今日顺利回到了驿站，同样会有接连不断的杀手出现。你以为你逃得掉？” 第873章 烦恼 龙利阿雅文雅气恼得直咬牙，“我脸上的伤果然是文雅搞的鬼，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还口出狂言，兄弟们，大家把退路堵住，切莫让她逃走！” 听了刺客首领的话，龙利阿雅突然心生一计，她猛然借助着堆放在巷道中的杂物翻身跃上了一旁的矮墙，凭借着灵巧的身形往闹市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 “她要逃走了，快拦住她！” “杀了她！” 眼看出口就在眼前，龙利阿雅咬牙忍着肩头和后背的血淋淋的伤口加快了速度。等刺客们追到巷子口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其中一名黑衣刺客见状摘下了面纱，露出盛歌标志性的英气容貌。 “呼，总算跑掉了。她再不走，我这水都要放到城外的护城河里去了。” 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刚才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失手把她杀了。关键时刻还要想尽办法露出破绽，真是比尽全力杀人还要麻烦。” “行了，趁着大理寺的人还没醒，咱们赶紧撤！” …… 龙利阿雅杀驸马，杀狱卒，畏罪潜逃，罄竹难书。 京都城内外都贴上了追捕的通缉令，京都衙门与大理寺也在皇帝的授意下增派了人手四处搜寻，势必要将她捉拿归案。 而龙利阿雅本人却是被逼无奈逃离了京都，顶着一张丑陋的脸，带着对文雅公主无尽的仇恨逃回北凉。 就在文雅公主搬进雨泽庵之后没多久，殷琉焕发现居然有两名属下悄悄转投到了三皇子的名下。 好在这两人都不属于他心腹的范畴，所知道的机密也十分有限。然而即便如此，这件事也无疑是给了殷琉焕一个沉重的打击与巨大的羞辱！ 他气急败坏地派人去请宋天睿密谈，却被对方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你说什么？” 殷琉焕“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磕在桌面上。 负责传话的小厮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内相大人说他最近两日身体不适，无法前来赴约，还请殿下海涵。” “那你可有把我的信交给内相？” “自然是交了。” “内相可看了？” “当场就看了。” “他就没说些什么？”殷琉焕不死心地追问。 小厮摇头，“内相大人看完之后就把信烧了，他让小人转告殿下，公主与秦副将之事余波未散，还请殿下稍安勿躁。” 殷琉焕闻言扭曲地抽动了几下嘴角，片刻后却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该死的龙利阿雅，别让本殿下抓到她！” 当初龙利阿雅被捕之前把杀人的罪名推到了他的身上，虽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还是影响到了殷琉焕的声望。 他的幕僚本就不多，最近半年却是损耗了好几名大将。而且他感觉得出来，宋天睿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冷淡了。 这样殷琉焕气恼的同时又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行！本殿下不能再这般坐以待毙，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挽回局面！” 第874章 提醒 北边刮来的寒风日益增强，顾姒房间里的火盆也开始日夜不熄了。 云傲雪腹中胎儿已经八个月，肚子眼看着快速隆起，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顾姒几乎不出门，每日起身就带着秋水去映蓉院守着云傲雪。 “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又过来了？” 云傲雪一看到顾姒顶着寒风进门，就心疼地责怪了一句。 顾姒把披风取下交给丫鬟，先去火盆边上烤暖了身子才坐到云傲雪的身边。 “我这不是一日不见娘亲就想得慌嘛。今日感觉如何？弟弟可又动了？” “贫嘴。”云傲雪失笑着戳了下顾姒的额角，拉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滚圆的肚皮，“这小东西，你进门的时候才踹了我一脚，你快替我教训教训他。” 顾姒感受着掌心之下的微微胎动，心中甚是感慨。 上一世因为她的愚蠢葬送了弟弟和娘亲的性命，这一世她拼尽全力也要护好他们。还有殷景熙，自己上一世识人不清，帮着殷琉焕这个渣男抢了殷景熙的王位，这一世也该好好补偿他才对。 想到殷景熙，顾姒便止不住有些脸红。她舔了下唇瓣，准备徐徐向家人透露一点自己与对方的关系，以免未来他们突然知道此事会难以接受。 “娘亲又在说笑了，弟弟以后定是要成为文武双全的大英雄，谁敢教训他。” 云傲雪噗嗤一乐，“还没生出来呢，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是知道的，以后弟弟的武功就交给爹爹来传授，至于文韬，娘亲觉得请哪位夫子来教导比较好？”顾姒故作烦恼地歪了歪头，“弟弟以后就是崇武将军府的小霸王，没点身份的夫子可是镇不住的。世子殿下如何？他既聪明武功也不差，定能教好这个小霸王。” 听到顾姒提及殷景熙，云傲雪脸上的笑意立刻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如此说来，昭昭便觉得世子便是文武双全之人了？” “勉强，可以算是？”顾姒抓了抓鼻梁，略显害羞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云傲雪看在眼里却不戳破，只侧眸看着室外被寒风垂得飘摇不定的枯枝。 “冬至快到了，我记得世子的生辰就在冬日，当年宫变时永昌王府的那场大火也是在冬日……” 此话一出，顾姒脸色凝重了几分。 若她没记错，自从睿王夫妻逝世之后殷景熙就再也不过生辰了。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挨过每一个冬至。 一想到这，顾姒就忍不住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走神之际，云傲雪伸手抚上了她柔嫩的面颊。 “自从我和你父兄回到京都，世子帮了不少忙。如今我身子不便，你父兄又在朝为官身份敏感，你就替我们多与世子走动走动，在生辰之日陪陪他。” 顾姒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云傲雪滚圆的肚子上。 云傲雪笑道：“别担心，这才八个月，还不到生的时候。况且府里这么多丫鬟伺候着，我还能出什么事？” “可是……” “别可是了，你给世子的生辰礼备好了吗？带着秋水出去转转，记得选个像样的礼物。” 第875章 商量 在云傲雪的催促和撺掇下，顾姒噙着无奈的笑意被赶出了映蓉院。 秋水被冻得直哆嗦，“小姐，这么冷的天气，咱们真的要出府吗？” 顾姒抬头看了眼乌云压顶的天空，预计到了傍晚就得下雪了。 “府是一定要出的，不过街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你随我去一趟夏侯府，我有事与郡主商量。” “是。” 夏南晴接到顾姒来拜访的消息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烤火。 “什么，顾姒来了？快请进来！算了，我亲自去迎。” 顾姒刚走进院子，就瞧见夏南晴披风也不穿，就这么从暖和的屋子里冲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当心着凉！” 夏南晴拉住顾姒的手，拽着她入了屋。 “最近越来越冷了，街上也没几个人，我都快闷死了。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给我玩？” “就想着玩呢，哪里有郡主的端庄模样。”顾姒失笑，“不过我今日过来的确是有件事想找你商议。” 夏南晴也不介意顾姒的调侃，一边命人上茶点一边催促道：“快说快说。” 顾姒抿了抿唇瓣，“世子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我想送他一份生辰礼，却不知道送什么的好。要不，你替我出出主意？” 一听殷景熙要过生，夏南晴立刻来了精神。 “生辰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不过送礼，我也不知世子喜欢什么。要不你问问黎枫？” “黎公子吗？” 顾姒陷入沉思，黎枫与殷景熙私交甚好，殷景熙的喜好他定是知道一二的。不过黎枫这人嘴巴也大得很，若是问他，指不定日子还没到消息就已经传到殷景熙的耳朵里了。 许是瞧出了顾姒的顾虑，夏南晴建议道：“黎枫不是开了家幻璃坊吗？前些日子可是在京都贵族圈子里大火了一把。要不世子生辰咱们就去幻璃坊操办，我还没去过那里呢。” 顾姒眼珠转了转，她没告诉夏南晴殷景熙之前已经带自己去过了。不过把生辰宴定在幻璃坊，叫上黎枫一起来庆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改日去与黎枫商量一下。” “别改日了，咱们先就写信让人送过去。” 顾姒与夏南晴认识的时间越长，越是能感受到对方干练的性格。不过一小会儿，就有小厮进来领了信送去黎府。 大事敲定，顾姒便与夏南晴坐下来吃茶闲聊。她无意间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梅子放入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酸得眯起了眼睛。 “天啊，这果脯是不是坏了？怎得如此酸？” 看见顾姒手里抓着的梅子，夏南晴忙替她倒了茶水。 “你吃错了，那个不是给你准备的。哎，快放下，喝点茶润润。” 顾姒喝了一整杯茶水才压住嘴里的酸味，同时她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刚才夏南晴的用词。 “不是给我准备的，那是给谁？这果子酸成这样还有人吃？” 听到顾姒问及，夏南晴舔了下唇瓣，放下杯子凑近几分。 “原本不到三个月是不能说的，不过既然是你也就无所谓了。” 第876章 身孕 听到这，顾姒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果不其然，接下来夏南晴便说道：“我娘亲又有身孕了，我和你一样，都要当姐姐啦。” “……” 顾姒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道喜的，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是怎么都无法把“喜”说出口。 因为上一世的回忆突然涌入她的脑海，让她豁然想起正是在夏夫人生了儿子以后，皇帝便对夏侯府生出了忌惮之心。而殷琉焕便是猜准了皇帝的心思，找了机会嫁祸夏侯爷，让他们全家都获罪入狱。 最后夏侯爷与夏夫人是在殷琉焕当了皇帝之后被斩首的，夏南晴与她未来的弟弟也未能幸免于难。 一想到这，顾姒脸色登时变得比纸还惨白。 夏南晴见状心中咯噔一跳，“你怎么了？” 顾姒捂着胸口摆了摆手，哑着嗓子道：“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看出来顾姒不像是在开玩笑，夏南晴立刻把屋内的丫鬟们都谴退，自己亲自坐到了顾姒身边。 “人都走了，有什么话你说。” 顾姒缓过这口气，欲言又止地望着夏南晴。 “夏夫人有身孕这件事，除了夏侯爷和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夏南晴拧着眉摇头，“你清楚的，有了身孕的前三个月通常都不会对外宣称，说是对胎儿不好。” 顾姒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到底怎么了？我娘亲怀孕不是好事吗？我们夏侯府只有我一个嫡女，以后谁来继承家业？” 顾姒握住夏南晴的手，神情是对方从未见过的严肃。 “夏夫人怀孕一事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这只针对夏侯府而言。南晴，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封为郡主吗？” 夏南晴被问得一愣，“自然是因为我祖父骁勇将军退敌有功，而我们侯府又没有男丁继承侯位……” 话说到这，夏南晴自己便顿住了。她很聪明，一点点小小的点播便能明白顾姒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能成为郡主，都是因为我娘亲没有生下儿子的缘由。我的郡主之位是皇家给我们的补偿。” 顾姒叹气，“错了。” “什么？” “不是补偿，是奖赏。” “！？” 顾姒看着夏南晴的眼睛，一字一句把真相告诉对方。 “皇上不希望侯府继续传承下去，所以一旦夏夫人生下的是个儿子，那就侯府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夏南晴听得目瞪口呆，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一般。 “怎，怎么会这样？我知道皇上不喜世家独大，更不喜世家插手朝政。所以爹爹一向很是谨慎，只在衙门挂个闲职。但我没想到……” 夏南晴被顾姒的警告吓坏了，紧紧握住她的手追问道。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娘已经怀上了，难不成不生？” “生自然是要生的，而且我有预感，夏夫人这一胎定能一举得男。” “……” 瞧着夏南晴失魂落魄的模样，顾姒心疼的同时暗自将当今皇帝狠狠唾骂了一番。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太过焦虑了。总之在想出完全的法子之前，你千万告诫夏侯爷和夏夫人，让他们不要向外人透露这件事。” 第877章 新意 得了顾姒的警告，夏侯爷与夏夫人都重视起来。 尤其是夏侯爷，平日里看着平和随意得很，这件事却是格外的谨慎与小心。 “顾姒乃是崇武将军之女，性格一向稳重，不会胡乱讲话。她既然特意提醒了晴儿，就说明此事应当是真的。” 夏夫人胆战心惊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那要怎么办？如何皇上真的容不下我们这个孩子，那他生下来岂不是成了祸根？” “我夏衍的孩子怎么会是祸根！”一向好脾气的夏侯爷突然大怒，他可以为了家人当个不争不抢的闲人，也可以为了家人拿起武器奋力抗争，“倘若皇帝当真容不下我们，大不了我不当这个侯爷了！咱们一家人远离京都，照样过日子。” 夏南晴也被夏侯爷的气势所感染，握拳道：“爹爹说得没错，大不了我不当这个郡主了，谁稀罕！” 夏夫人笑着擦了擦眼泪，“那我尽量不出门，等月份大些了再说。” 然而就在夏夫人极力想隐藏自己怀孕一事的时候，却有人费尽心思要将她拉入旋涡之中。 “皇后娘娘，这些便是今年冬至的宴席名册了。” 当着后宫各位妃嫔的面，宫女将名册呈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单手接了，随意翻了翻。 “冬至就快到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冬至宴。本宫记得去年太后说宫宴上的歌舞甚是乏味。今年各位姐妹们有什么新鲜主意，都说出来听听。” 按照弘明国的习俗，每年冬至的时候，后宫当中都会由皇后亲自主持一场宫宴。除了后宫的妃嫔们都能参加外，还会特意邀请与皇室有亲缘关系的王公家眷们一同赴宴。 听了皇后的提问，妃嫔们都闷着不吭声。 这主意出的好，未必能领赏；但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却是要受罚的。 眼看所有人都在装傻，皇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她目光首先定格在三皇子的生母娴妃的身上。 “娴妃可有什么想法？” 娴妃抬手，用带着华丽指甲套的手轻轻抚了下鬓角。 “皇后娘娘可问错人了，臣妾向来都对这些个宫宴没什么兴趣。况且冬日寒冷，臣妾在生了三皇子之后便孱弱得很，每日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已经是极限了。” 后宫当中不乏巴结娴妃的妃嫔，一见娴妃这个故意与皇后作对的态度，各自更是垂了头不吭声。 皇后气恼地抓紧了身下的软垫，面上却是笑容不减。 “那娴妃妹妹可要当心身子了。本宫记得去年就是在冬至前后，有个姓张的美人就是受了风寒过世的。说起来，皇上还夸赞过那张美人的眉眼长得像年轻时的娴妃。” 此话一出，娴妃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皇后这话不仅是在诅咒她要死了，更是以张美人嘲讽她已经人老珠黄，美貌不在。 就在娴妃准备拍案而起发飙的时候，却见容嫔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给皇后施礼。 “皇后娘娘想给冬至的宫宴找点儿乐趣，臣妾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只是不知合不合适。” 第878章 呛声 容嫔的突然开口打断了娴妃的怒火，同时也引来了全殿人的注意。 在场的众人皆知容嫔如今恩宠不在，其子殷琉焕也接二连三惹恼皇帝，文雅公主更是成了整个竟都城的笑柄。 如此情形之下，一向中立派的容嫔突然向皇后示好，这便是投诚了。 娴妃柳眉蹙起，嫌弃又鄙夷地瞪向容嫔。 与此同时皇后却是眼睛一亮，尽管她也看不上容嫔，但却也乐得利用容嫔打压娴妃。 “容嫔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容嫔起身，笑眯眯道：“臣妾想着多年之前一次宫宴，夏侯府的夏夫人曾今以一曲江月无声惊艳全场。时隔多年，臣妾倒是十分怀念夏夫人的琴艺。” 话音刚落，还没等皇后开口，娴妃就毫不留情地冷叱道。 “说来说去还不是请人献艺这种老把戏，我还以为容嫔能想出什么绝妙的好点子呢。” 容嫔被呛，却并不着急，反而笑眯眯地回道。 “献艺的确算不上什么新鲜点子，但臣妾想着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止不住怀念以前的旧事物。皇后娘娘不妨操办一场与众不同的宫宴，请太后娘娘看看以前的舞，听听旧识的乐。” 话音落下，皇后果然来了兴致。 “容嫔这主意甚好，本宫喜欢！” 坐在娴妃身边的静妃适时开口，“容嫔这么一说，臣妾倒也有些点子补充。除了歌舞之外，皇后娘娘还可寻来一些太后以往喜欢吃的美食。” 静妃乃是二皇子的生母，同时她自己与当今的皇后也有一些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家族当初送她入宫便是让她来扶持皇后的。 故而二皇子是坚定的太子党，皇后也将静妃视作心腹，提拔她坐上了如今的妃位。 “静妃此言有理。”皇后满意地看了静妃一眼，最后把视线回落到娴妃身上，“本宫记得娴妃刚入宫的时候身姿曼妙轻盈，在宫宴上跳了一曲千山鸟博得皇上的青睐。不知娴妃如今还跳不跳的动，若是还能舞，冬至那日就为太后娘娘助助兴。” 娴妃猛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皇后这个问题乃是两头堵，无论她如何回答都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一旦回答能跳，皇后定会让她当众起舞。但她如今已经贵为妃位，又不是什么低贱的舞姬。可若是回答不能跳，又等于变相承认自己上了年纪，身姿不再。 就在娴妃心中窝火的时候，余光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容嫔。想到若不是因为容嫔巴结皇后想出这么个主意，自己也不至于被皇后嘲讽。 思虑至此，娴妃登时将满身的怒火撒在了容嫔身上。 “这么说起来，当年容嫔的舞姿也是这宫里顶顶好的，不如到时候宫宴也让容嫔舞上一曲好了。” 顺着娴妃的话，众人将目光转到了容嫔身上。 就在大家以为容嫔会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却是淡然一笑。 “只要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一支舞又算得了什么。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献舞。” “！！！” 第879章 懿旨 容嫔这态度却是娴妃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不仅她深感诧异，就连皇后也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静妃笑着夸赞容嫔体贴懂事，皇后才回过神来。 “容嫔很好，聪慧且识大体。诸位姐妹们都要多向容嫔学学，想着如何替本宫分忧，而不是仗着资历给本宫添堵。” 娴妃气恼得额角突突直跳，她无法忍受皇后的嘲讽，竟是不顾礼仪地直接站起身来。 “皇后娘娘这宫里的火盆也太热了些，熏得臣妾胸口闷。皇后娘娘若没有别的事吩咐，臣妾想先行回宫了。” 说罢此话，娴妃也懒得等皇后同意，径直扶着宫女的胳膊就往殿外走。 而在场的妃嫔们见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娴妃与皇后争斗了数十载，三皇子与太子也一直都是皇位的竞争对手。比今日更加争锋相对的场面也不是没发生过，她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看着娴妃气急败坏地离开，皇后非但没生气，反而心情甚好地结束了今早的请安。 等人全部离开之后，皇后身边的宫女丹琴这才热茶递到了皇后的手上。 “娘娘今日心情不错。” 皇后端着茶杯暖手，笑道：“刚才你也看到了，娴妃夹着尾巴离开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好笑。本宫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丹琴也跟着笑了笑，随即提醒道：“不过容嫔敢呛声娴妃娘娘，这倒是奴婢没想到的。毕竟她从入宫开始就是那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模样。” “哼，她自己都落得这般地步了，怎么可能还云淡风轻得起来。”皇后随手把茶杯放到一旁，“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此时再不给自己找个靠山，只怕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把她彻底忘了” “只是无利不起早，容嫔定有所图。” “这有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她若是无所图，本宫还不敢用她了。” “那容嫔提出的主意……” “就冲着她今日让娴妃吃瘪，本宫也是要顺了她的意。传本宫的话，请夏夫人在冬至宴上为太后献曲，记得弹奏当年那首曲子。” “是。” …… 皇后的懿旨传到夏侯府，登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皇后娘娘让您在冬至宴上给太后献曲？”夏南晴脸色骤变，急得连续在屋内转了好几圈，“这宫里是没有乐师了还是怎么，凭什么让娘亲去献曲？” 夏夫人也甚是烦恼，焦躁地抬手抵着额角。 “我也不知道，只听那传话的公公说太后念旧，一直对我当年弹奏的曲子念念不忘。皇后娘娘为了让太后娘娘高兴，才特意让我献曲。” 夏侯爷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哎！若是寻常的旨意，找个借口也就推了。这给太后献曲懿旨，却是万万不敢违抗的。这下糟了！” 夏夫人脸色惨白，因为紧张而干呕了好几声。 按照顾姒的提醒，她原本是想推了这次宫宴的。却不想她还没开口，宫里的旨意却是先下来了。 这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夏南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只能默默祈祷，宫宴当日一切顺利，千万别让人发现了她娘亲的异样。 第880章 宫宴 冬至宴顺利举行，按照皇后的吩咐，夏夫人在夏南晴的陪同下准时入宫。还没等到母女两人入座，容嫔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迎了上来。 “夏夫人，许久不见。” 夏夫人一看容嫔居然主动与自己搭话，便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给容嫔娘娘请安。” “夏夫人快快请起，咱们都这么熟了，哪里还需要行这些虚礼。” 容嫔亲自扶住夏夫人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而非像以往那般只是远远地站着虚抬一下手。 然而这样的热情却是吓坏了夏夫人，她身子猛地一抖，下意识将胳膊从对方掌中抽了出来。 然而就在做出这个防御性的动作之后，夏夫人自己也察觉出了不妥，她欲开口致歉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容嫔脸上的笑容微顿，敏锐地发现了夏夫人的异样。 “夏夫人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旁的夏南晴不着痕迹地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悄悄地握住了夏夫人的手。 “容嫔娘娘见谅，刚才娘亲下马车的时候没踩稳脚凳差点摔了，想必还有些心有余悸。” 听她这么解释，夏夫人也顺着点头。 “正是如此。” 容嫔饶有所思地扫了两人一眼，“既如此，那郡主就快带着夏夫人入座。待会儿等夏夫人给太后娘娘献完曲，本宫再来与你们说话。” “是，多谢容嫔娘娘。”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入座后，夏夫人明显地喘了口气。 “吓我一跳，容嫔娘娘怎么突然之间对咱们这般热络了？以往宫宴，也不见她跟咱们说过一句半句的。” 夏南晴也在心中打鼓，“不知道，总归咱们小心些便是。待会儿娘亲只管献曲，别的事情不必理会。酒席过半，咱们就找个理由先行离开。” 夏夫人点了点头，紧紧抓住了夏南晴的手。 还在两人没有等太久，太后就在皇后的陪伴之下入场了。其后紧跟着的静妃、娴妃、宁妃三人神色各有不同。 一番繁复的礼节之后，皇后一边打量着四周的陈设，一边笑着与太后说话。 “母后，今日的宫宴与往年有些不同之处，母后可看出来了？” 太后面容慈祥，此刻正拿着一枚银制的酒杯细细查看。 “这酒杯，哀家怎么记得是先帝时期的老物件了。还有这些杯盘碗碟，也都不是这些年的款式。” 皇后抿唇微笑，“母后果真火眼金睛，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太后握着酒杯面露怀念之色，“这些老物件哀家也是许久没有看到了，还真真是想念得紧。你怎么突然想起把这些东西翻出来？” “宴席就快开始了，且容臣妾暂时卖个关子，等母后欣赏过了夏夫人的琴奏之后再猜猜看。” 太后失笑，“你这孩子，还与哀家打起哑谜来了。行，那哀家就等着瞧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了提醒，夏南晴拽了拽夏夫人的衣袖。 “娘亲，该您上台了。” 夏夫人如梦初醒，紧抿着唇瓣起身福礼，随即坐在了早就备好的古琴前。她深吸一口气，拨响了第一个音符。 第881章 赐酒 曲子刚开了个头，太后的眼睛就瞪圆了几分。 “这是……” 皇后笑着解释，“想当年夏夫人正是以这曲江月无声得了母后的赞赏，母后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太后面露怀念的同时嘴角浮现出丝丝笑意，“哀家明白了，你这又是找来这些老物件，又是让人弹奏老曲的，是专程想勾起哀家的回忆呢。” “母后又猜对了，其实这都是容嫔的主意，最近几年的歌舞都没什么新意，还不如把以往老旧的好东西都翻出来，也能让母后乐上一乐。” “容嫔？” 太后一听到这名字笑意便淡了些，她顺着皇后的视线看向容嫔，便见对方规规矩矩起身福礼。 “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将容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只是略施粉黛，且身上还穿着去年冬日的宫装，神态也是比以往更加恭顺。 太后点了点头，“容嫔有心了。” “臣妾不过是想了些雕虫小技而已，太后娘娘谬赞了。” 皇后笑着接话，“不管是雕虫小技也好，大智慧也罢，总归是容嫔的一番孝心。”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便捧着杯子喝茶，似乎并没有想要顺着皇后的话上次容嫔或者给予别的什么赏赐。 而容嫔知道太后不喜自己，也没有硬着头皮往前凑。她乖乖地坐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对面席位的夏南晴身上。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原本认真看着夏夫人的夏南晴觉得有些不适，回头过来恰好撞上了容嫔的视线。 容嫔不闪不躲，对着她勾唇一笑。那笑容之中有审视更有算计，让夏南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这个时候，琴声逐渐停下。 皇后注意到太后满意的神色，带头鼓掌道：“夏夫人琴艺不减当年，反而越发精进了。” 四周立刻响起诸位妃嫔的附和声。 “是啊，夏夫人不愧是京都城的才女。” 皇后对身边的大宫女丹琴使了个眼色，“难得太后娘娘如此高兴，赏。” “是。” 只见丹琴双手捧着一壶清酒走向夏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替她斟了一杯佳酿。 按照宫宴上的规矩，凡是献艺得到上位者赞赏之人，都可得一杯御酒。尤其是皇帝赏赐的御酒，更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然而面对这杯清酒，夏夫人却是犹豫着不愿伸手。她刚被诊断怀上身孕，胎儿尚且不稳，如何能饮酒。 “夏夫人？” 见她不动，丹琴疑惑着低声提醒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直坐着不动的夏南晴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夏夫人的身边。 “启禀皇后娘娘，其实家母这两日有些风寒，入宫之前刚饮了汤药，大夫叮嘱千万不可饮酒。” 此话一出，众人都以惊诧的目光审视着夏氏母女。拒绝皇后的赐酒，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就在夏南晴说出此话后，皇后的眉头立刻拧起。 夏夫人也骇得不轻，忙伸手拽了一下夏南晴的胳膊。 “晴儿，不可胡言！”说完又伸手从丹琴手中接过酒杯，“承蒙皇后娘娘赏赐，臣妇感激不尽。” 第882章 呕吐 “娘亲！” 夏南晴握住夏夫人手腕，欲阻止她饮酒。而夏夫人却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夏南晴松手。 眼看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太后笑呵呵开了口。 “好啦好啦，这赐酒原本是为了助兴。夏夫人既然身子不适，也不必勉强，哀家与皇后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太后开了口，皇后自然不敢反驳，只冲丹琴抬了抬手。 “把酒拿回来。” “是。” 太后替夏夫人解了围，妃嫔们也开始转移了话题，恍如刚才的小插曲全然没发生过。 回到席位上，夏夫人趁着没人注意时与夏南晴耳语。 “刚才你也太胆大了，万一皇后怪罪下来怎么办？” 夏南晴却是不以为然，“太后娘娘最是和蔼，有她在，谁会怪罪娘亲。” “你啊，尽耍这些小聪明。” 夏夫人表面上似在怪罪夏南晴鲁莽，实则眼里却又透出欣赏。她这个女儿，最是胆大心细。若是个男孩子，定能带领他们侯府走得更远。 思绪到此，夏夫人嘴角刚浮现出的笑意又落了回去。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一片惆怅。即便生个儿子又如何，若是皇家容不下，生出来反而要遭罪。 都说女子孕期多思多虑，夏夫人突然抑制不住有些伤感，眼角泛出晶莹的泪花。 “娘亲怎么了？” 夏南晴一直关注着夏夫人，一看她情绪不对，立刻紧张起来。 “没什么。”夏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慰，“你快坐好，别引人注意。” 母女两人悄声交流着，原以为无人关注，却不想容嫔却是一直看着两人。她目光紧锁在夏夫人身上，尤其在对方轻抚着过的小腹上停留了许久。 “听云。” “娘娘有何吩咐？” 容嫔侧过身，低声在听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听云就悄然退出殿去。 宴席还在继续，经历了献曲之后，皇后与太后便没有再主动找夏夫人说过话，其他妃嫔们也都在费尽心思讨好太后，这反倒是让夏夫人与夏南晴母女两人松了一口气。 “娘亲再忍忍，很快就能出宫了。” 怀孕的女子有诸多忌口之处，夏南晴一边替夏夫人挑拣着案几上的菜肴一边安慰她。 传菜的宫女们再次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一份份精致的碗碟放在每个人的案几上。 刚才因为紧张，桌上的菜夏夫人几乎就没有动过，等到放凉之后夏南晴又不许她吃了。 这会儿瞧着送上来的菜是合着盖儿的盅碗，夏夫人又生出几分食欲。她轻轻揭开碗盖，登时一股鱼腥之气伴随着浓浓的蒸汽扑面而来，熏得夏夫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再低头看向碗中，一条小鱼蜷缩着浮在碗里，白色的眼珠直勾勾瞪着外界。 许是受了惊，许是这鱼腥气太重，夏夫人一时没忍住，转身捂着胸口呕了起来。 “娘亲！？” 夏夫人一呕，殿上的说话声登时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夫人的身上。就连太后都放下了竹筷，拧着眉头看了过来。 第883章 暴露 “娘亲你没事？” 夏南晴吓坏了，又是递水又是递水的忙个不停。 太后关切道：“夏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夏夫人竭力忍着恶心，“臣妇没事，就是，就是这鱼汤有些腥，一时没忍住。” 她这么一说，夏南晴这才注意到夏夫人那碗鱼汤的情况。 照理说鲜鱼炖煮久了之后都是这般模样，但在宫宴之上，为了食用方便以及美观，像这种鱼汤在盛上来之前都会提前把鱼肉连带着汤面上的油珠都撇清。 然而夏夫人这碗汤里非但没有剔除鱼肉，反而漂浮着厚厚一层油膜。别说夏夫人这种怀了身孕的的人了，就是普通的人闻了都会觉得不适。 夏南晴见状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刚才是谁传的菜？” “晴儿。” 夏夫人忙伸手去抓夏南晴的胳膊，制止道：“我没事，别追究了。” 然而为时已晚，主位之上的太后与皇后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丹琴，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后一开口，身边的丹琴姑姑立刻行动。不过几息的时间，夏夫人桌上的鱼汤就被呈到了皇后面前。 “娘娘，这鱼汤有些不同。” 只需扫一眼，皇后就抿紧了唇瓣质问道。 “传菜的宫女怎么回事？” 眼看皇后就要因为此事发火，夏夫人拉着夏南晴起身福礼。 “都是臣妇自己的问题，是臣妇前两日受了风寒的缘故，才会见不得油星，还请娘娘恕罪。” 她刚才已经因为赐酒的事情得罪过一次皇后了，再不敢因为小小的鱼汤惹得皇后不快。 然而夏夫人想息事宁人，有人却想把事情闹大。 从开席到现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娴妃捂着嘴偷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冬至宴皇后娘娘一早就准备上了，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可见手下做事的人就没用心。” 此话一出，皇后攥紧了手中的丝绢。 这宫宴是她精心为太后置办的，各处细节都追求完美。如今夏夫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因为菜肴而呕吐，简直就是拆她的台打她的脸。 更可气是娴妃，竟然趁机讽刺她手下的人办事不利，隐晦她这一宫之主无能。 “去给本宫查清楚，御膳房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就在夏夫人手足无措之际，容嫔突然开口替皇后解围。 “臣妾倒是觉得，像这样盛大的宫宴本就操办不宜，偶然送错一两碗汤也是无伤大雅之事，娘娘实在不必因此动怒。况且……” 她眉眼转向夏夫人，在她小腹之上停留了片刻。 “况且夏夫人闷油未必就是因为这汤的缘故，臣妾看夏夫人这模样，怎么像是有了身孕。” “！！！” 夏夫人瞳孔地震，抓着衣摆的手指猛然揪紧。 她身旁的夏南晴更是紧张地下意识开口反驳：“才不是！” 只是这副模样落入众人眼中，却无异于不打自招。 容嫔眯眼，“哦，不是吗？那就是本宫猜错了。不过夏夫人刚才几次三番说自己受了风寒身感不适，本宫倒是觉得不妨趁此机会让太医诊一诊，以免耽搁了病情，也好让太后与皇后娘娘安心。” 第884章 请求 容嫔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皇后的赞同，“容嫔说的在理，来人啊，去请太医过来。” 夏夫人脸上的血色退尽，若不是有夏南晴扶着，只怕是要站不住脚。 不过片刻时间，当值的太医就提着药箱匆匆而来。 “请夏夫人伸手。” 太医半跪在地上，将号脉用的软垫放在案几上。 夏夫人紧紧揪着衣摆不愿动，直到太医接连催促了好几下，才不情不愿地把手腕放在了软垫上。 太医经验丰富，只是轻轻一搭脉就查出了真相。 “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夏夫人这是喜脉啊。” 话音落下，四周的妃嫔们纷纷羡慕嫉妒地惊呼。 “呀，还真是喜脉。” “恭喜夏夫人了。” 宫里的女人们想要怀孕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夏夫人已经生了一个夏南晴了，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再孕，的确是令人羡慕之事。 然而与这些妃嫔们相比，夏夫人的神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皇后眯了眯眼，“怎么夏夫人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难不成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一听对方说“不想要”三个字，夏夫人下意识双手护住小腹。 “当然不是。臣妇只是觉得有些胸闷气紧，并非不喜。” “娘亲没事？” 夏南晴护在夏夫人身前，关切又担忧地冲皇后福身。 “皇后娘娘恕罪，我娘亲的确是有些不适，还请娘娘允准我们提前离席。” 皇后挑眉望着夏南晴母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罢了，有了身孕可是天大的喜事，夏夫人还是早些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夏侯爷。丹琴，派两个侍卫护送夏夫人回府。” “是。” 在夏南晴的搀扶下，夏夫人总算离开了皇宫。然而因为受了惊吓，在回到侯府的当天晚上就病倒了，急得夏侯爷和夏南晴父女二人日夜不休地守在床前。 …… 皇后寝殿。 “娘娘，容嫔求见。” 丹琴正在伺候皇后梳头，听到宫女的禀告后不悦地蹙起眉头。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来打扰娘娘，不知道娘娘今日操办宫宴累了吗？” 丹琴发火，那宫女便要退出去婉拒容嫔，却又听到皇后的声音幽幽传来。 “罢了，这个时辰过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传她进来。” 丹琴一边叹气一边放下梳子，“娘娘就是太好性了。” 片刻之后，容嫔便跪在了皇后跟前。 “深夜叨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也不看她，只盯着铜镜之中检查自己眼角的细纹有没有加深。 “什么事，说。” 容嫔磕头，将酝酿了许久的话说出口。 “臣妾的确有个不情之请，臣妾想收夏郡主为义女，还请娘娘能够成全。” 皇后照镜子的动作一顿，十分惊讶地转过身来。 “这是为何？” 容嫔抿了抿唇瓣，直言道：“臣妾想留下文雅。” 虽然没有明说“留下”的含义，但皇后却一下就明白了容嫔的打算。 “呵，本宫还以为你学聪明了，没想到你还在执迷不悟。看来皇上给你们母女的教训还不够深嘛。” 第885章 恩典 容嫔脸色涨红，双手抵在额头上再次给皇后行了大礼。 “皇后娘娘也是人母，应当能够理解臣妾的这份苦心。臣妾不做它求，只愿文雅一生能够闲散富贵。还请娘娘成全！” 容嫔“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眼角渗出些许泪光。 皇后冷眸瞧着陷入沉思。 寝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容嫔快要绝望之际，却听头顶传来皇后幽幽的叹气。 “罢了，你且回去，这事容本宫想想。” 容嫔豁然抬头，一脸感激地看着皇后。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送走了容嫔，丹琴有些担忧地问道：“娘娘，容嫔这是想算计夏侯府呢，娘娘怎么就同意了。” 皇后转回身面向铜镜，拿着木梳继续梳头。 “容嫔很聪明，这事她若是昨日来求本宫，本宫决计不会答应的。” “那娘娘今日怎么就应了？” 皇后想起今日冬至宴上夏夫人的表现，嘴角勾出残忍的笑意。 “皇上一向忌惮夏侯府，夏南晴这郡主的身份也是看在他们没有子嗣继承侯位的份上才给的。可如今夏夫人又有了身孕，一旦为侯府生下继承人，那皇上又岂会安心。” 丹琴回过神来，“所以娘娘同意帮助容嫔，便是想借容嫔之手打压夏侯府，替皇上分忧。” 皇后不置可否，只是颇为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娴妃再恃宠而骄，也不过是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后宫妇人。真正能为皇上排忧解难的，只有也只能是本宫。” “娘娘圣明。” …… 在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三日后，容嫔终于等来了皇后的确切消息。 丹琴代表皇后来到珍雪殿，顺带送来了不少补品。 “给容嫔娘娘请安了。” “丹琴姑姑不必客气，快请坐。” 容嫔一看到丹琴，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几分。她打发了殿内的下人们，亲自引着丹琴入了内室。 丹琴也不客气，当仁不让地与容嫔平起平坐。在饮了一杯茶水之后，她才徐徐说明自己的来意。 “之前容嫔娘娘所求，皇后娘娘经过慎重的考量，决定帮容嫔娘娘一把。” “多谢娘娘恩典！” 眼看容嫔激动的眼眶都红了，丹琴却又冷声提醒道。 “只是有一点容嫔娘娘需得记住，皇后娘娘只是帮忙牵线搭桥。至于最后容嫔娘娘能不能得偿所愿，还要看娘娘自己的手腕。若是有人问起，这收义女之事也是容嫔娘娘自个儿的主意，与咱们皇后娘娘半分关系都没有的。”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省的。” “还有，皇后娘娘是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上才愿意帮娘娘这一次。放眼整个后宫，能有这份仁慈与能力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容嫔立刻会意，撩起衣袍跪地表忠心。 “臣妾对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丹琴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容嫔娘娘快请起，这几日您就在宫里好生歇着，等有了消息，奴婢会派人第一时间来通知娘娘的。” 第886章 生辰 “小姐，今日要不穿这件红色的袄裙。” 秋水头里提着一条枣红色绣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放在火盆边上仔细烘烤着。待到裙衫沾上了热气，这才拿过来给顾姒穿上。 瞧着铜镜中的俏丽面容，顾姒又吩咐道：“我记得妆屉中有套白玉嵌金丝的头面，你替给我找出来。” “是。” 等到发髻和妆容都准备妥当，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顾姒提着裙摆起身，又在外披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整个人看起来富贵又不失雅致，令人眼前一亮。 “走，要不赶不上了。” 今日是殷景熙的生辰，顾姒提前与夏南晴以及黎枫商量妥当，在幻璃坊摆宴庆祝。而一向不喜过生辰的殷景熙尚且不知此事，还与往常一样早起后便在院中练剑。 “世子殿下，顾小姐来了。” 谢管家带着一脸笑意地打断了殷景熙的动作，并且侧身往一旁退了几步。 殷景熙骤然收剑，刚一转身就瞧见顾姒穿着喜气地款款而来。她明媚的眼中盛着阳光，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世子殿下。” 殷景熙眉宇间透出缱绻柔色，迎上去想对方伸手。 “台阶湿滑，当心摔着。” 顾姒红着脸牵着对方的手，“世子殿下今日份的剑可练好了？” 殷景熙勾唇，“你来，便好了。” “既如此，那还请世子殿下更衣随我出门一趟。” 殷景熙挑了挑眉，“昭昭要带我去哪儿？” 顾姒纤长的手指竖在花瓣似的唇瓣上，俏皮地歪了歪头。 “保密。” 然而等到两人乘着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出城后，殷景熙也大致猜到了她的意图。 “殷哥哥可用了早膳？” 顾姒变戏法似得从车内拿出一个食盒，也不用殷景熙的回答，直接将里面准备好的早点一一摆出。 除了寻常的点心和汤羹外，桌上还多出了一碗汤色清亮的银丝面。 顾姒把所有东西摆好，才笑眯眯问殷景熙。 “殷哥哥想先吃哪个？” 殷景熙目光在小小的案几上来回扫过，每次停留在那碗银丝面上的时候，顾姒的表情都会忍不住紧张几分。 几次三番后，顾姒耐不住性子催促道。 “还没选好吗？” 殷景熙这才伸手探去，修长的手指一一从糕点盘上划过。 就在一盘芙蓉糕被选中的时候，顾姒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来。 殷景熙见状终于不再逗弄，放下芙蓉糕，端起了旁边的银丝面。 “这面看着不错。” “那你尝尝看，这汤料可是足足吊了一整晚，面是今早才做的。” 殷景熙尝了一口，许是因为放置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汤汁已经有些发冷，面条粗细不均，还有些发坨。但他却是面不改色，优雅且快速地吃掉了一整碗面条。 顾姒带着期待的神色询问道：“如何？” 殷景熙放下碗筷，指腹轻柔地捏了捏对方的面颊。 “昭昭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顾姒神情一愣，脸颊迅速飞起一团红晕。 “你怎知是我做的？” “嗯？难道不是？” “是啦。” 顾姒笑着抿了下唇瓣，解释道：“今日是殷哥哥生辰，我想让你第一时间吃到长寿面。” 第887章 所愿 “我也是第一次做面，不知道手艺如何。本想自己尝过再带出来的，又怕时间来不及，耽搁了午膳。”顾姒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殷景熙的身边，气氛温馨又甜蜜。 殷景熙闻言神情变得越发柔和，“面的味道很好，辛苦昭昭了。” “那明年我再做给你吃。” “明年？” 殷景熙神情诧异，自从瑞王夫妻离世之后，他每一年的生辰都在孤独中度过。不让人庆祝，也不会期待下一次。 “对啊，明年殷哥哥想吃什么味道提前跟我说，我做给你。”刚说完，顾姒却又羞怯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别选太难的，我不太擅长做这些。这揉面也是跟着秋水学了许久才勉强成了型。” 顾姒的念叨让殷景熙回神，他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心中有汩汩暖流溢出。 “好。”他握住顾姒的纤纤玉手，郑重道，“明年的今日，昭昭再给我做长寿面。” ……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幻璃坊的门口。 为了给殷景熙庆生，黎枫特意闭店一日，早早带着人站在幻璃坊门口等候。 夏南晴也早就抵达，此刻正披着自己的披风，又抢过了黎枫的大氅裹在身上冷得直跺脚。 “来了来了，总算来了。” 在黎枫的示意下，幻璃坊的仆人们齐声贺道。 “给世子殿下请安，恭祝世子殿下福寿安康。” 祝贺声中，殷景熙率先走下马车，他神色淡然地扫过众人。 “不必多礼。” 随后顾姒也从马车上下来，又好笑又心疼地拉过夏南晴的替她暖手。 “风这么大，怎么不进去等？” 一旁的黎枫打了个喷嚏，“这不是想着给景熙一个惊喜嘛，谁知他竟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冰山！” 话音刚落，就接到了殷景熙的一记眼刀警告。 黎枫赶忙捂住嘴，用胳膊捅了捅夏南晴。 “走走走，咱们赶紧进去烤烤火，我这身子都冻僵了。” 等四人都坐在温暖如春的雅间之中，又喝了两口热酒，黎枫这才缓过劲来。 “今日是世子殿下的生辰，我在此恭祝世子殿下如愿以偿，事事称心，心想事成。” 夏南晴嫌弃地咋舌，“你这几句话有什么区别？” 黎枫抓了抓脑袋，“没有啊。” “那你就不能说些别的，比如身体安康，福寿延绵……” “你说的这些也能归咎到心愿里面嘛，只要是心里想的就能成真，这多好啊！我就希望自己能够发财，一辈子穿金戴银。” 面对黎枫的幼稚言行，夏南晴翻了个白眼。 “出息。” 两人嬉皮笑脸地拌嘴，顾姒却已经将酒杯送到了殷景熙的跟前。 “黎公子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了，那我就祝君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殷景熙深邃的瞳孔内幽幽地泛着波光，宛如浩瀚的星辰大海，一眼就能令人沉溺其中。 他同样举杯，与顾姒轻轻一碰。 两只杯子内的酒水同时洒了些许出来，落在桌面上融合在一起。 “定不负昭昭所愿。” 第888章 贺礼（1） 酒过三巡，黎枫已经开始显露有一些微醺的醉态。他不仅自己喝酒，还胆大包天地拉着顾姒哭诉。 “顾小姐可是不知道，这个人，从来不过生辰。我年年都邀他喝酒、踏青、吃饭、赏月，可他没有哪一次是应了我的！只有这一次，只有顾小姐你亲自出马，他才肯赏脸出来。你说说，这种见色忘义的行为像话吗？” 黎枫每多说一个字，殷景熙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顾姒哭笑不得，夏南晴捂着嘴偷了，等着看殷景熙怎么收拾他。 最后还是顾姒看不下去了，干脆又找借口多灌了黎枫几杯，彻底把他放倒，这才让小厮把人抬下去睡觉。 “总算消停了。” 夏南晴一边叹气一边起身撑了个懒腰，“行了，我也乏了，想暂时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顾姒你和世子殿下自己找乐子去。” 夏南晴说完冲顾姒眨了眨眼，又隐晦地冲殷景熙的方向努了努嘴，像是在打什么暗语。 顾姒无言以对，只起身轻轻推了她一把。 “你困了就去睡，反正今日的幻璃坊内也没有别的客人。” 夏南晴笑着应了声，然而等到她真的离开雅间后，顾姒却依稀听到她询问黎枫的去向。 “这两个活宝。” 顾姒走回来坐下，殷景熙便把刚送上来的醒酒汤盛到她面前。 “等下想做什么？若是累了，便让人安排一个房间休息。”说着伸手捏了捏顾姒白白嫩嫩的耳坠，“今日起身得很早？” “我不困。”顾姒笑着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的耳垂从对方手中拯救出来，“上次就听说幻璃坊外的冰玉湖风景优美，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 “昭昭想游湖？” 殷景熙侧身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碧波如镜的湖面。 “也好，冬日里游湖有冬日里的趣味。” 正如同殷景熙所言，冬日里的冰玉湖虽然寒冷，却比寻常时节清净了许多。除了岸边停靠了些许船只外，湖面上只飘荡着他们一艘船。 为了防寒，登船之前殷景熙特意又给顾姒罩了一件缎绣氅衣，船内也生着火盆，倒温度是比想象中好上许多。 “可冷？” “还好。”顾姒坐下后拿出事前准备好的毛毯，羞涩地问殷景熙，“殷哥哥可要盖一些？” 殷景熙见状自然往顾姒所在的方位挪了挪。两人紧紧靠在一处，膝盖之下用厚实的毛毯盖了，身子和心都暖和起来。 “今日是殷哥哥生辰，我原本是想送些东西给你的。但思来想去，却是不知什么东西能与你相配。” 殷景熙闻言勾唇一笑，“昭昭不是送过了吗？” “什么？” “早上那碗银丝面。” 顾姒失笑，“那算什么生辰礼。” “自然是算的。”殷景熙打断她的话，伸手握住顾姒的柔荑细细把玩，“这可是昭昭第一次亲手给我做的长寿面，我会记一辈子。” 顾姒脸颊泛红，垂下眼眸敛去羞涩。 “我要送的贺礼不是这个。” 紧接着她从放置在案几上的木盒里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萧。 “昭昭无甚才艺，只会奏萧。今日便送一曲给殷哥哥，权当贺礼了。” 第889章 贺礼（2） 萧声渐起，顾姒轻敛着眉头，霎时间将人带入到空灵的意境之中。 光是听了前奏，殷景熙就略显诧异地瞪大了眼。他原以为顾姒定会选个欢快喜庆一些的曲子来给自己贺寿，却不想竟是选了一曲略显伤感且沉重的《神降》。 此古曲乃是由神话创作而成，讲述的是天神之子为了追求心中的正义而触犯了天规，被天神贬落凡间的故事。 曲风中处处透着悲凉与绝望，的确不是用来贺寿的好选择。 然而这曲在顾姒的掌控之下却是将悲凉和绝望尽力弱化，反而透出一种愿为信念而战的勇猛与刚毅。 而且就在曲子快要进入尾声的时候，顾姒曲调一转，竟是从《神降》一曲顺畅地过渡到了《浮光》。 相比《神降》的苍劲北凉，《浮光》便是充满了希望的曲子。 刚才因为上一曲而揪紧的心脏此刻得到了舒缓，心境也逐渐变得开阔，恍然将让人生出一种能容下宇宙，虚怀若谷之感。 殷景熙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似乎还能从这曲调中听到隐隐的龙吟之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周身的血液像是感受到了曲调的召唤，汩汩涌上心头。 等到最后一个曲调落下，湖面恢复了寂静。 顾姒将玉萧从唇瓣上挪开，小心翼翼地窥探着殷景熙的神色。 她为这首曲子准备了许久，也想象了无数种殷景熙听过之后的反应。然而却没有哪一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闭着眼不吭声的。 “殷哥哥？” 顾姒咽了咽唾沫，伸手轻轻拽了拽殷景熙的衣袖。 “是不是我奏的不够好，你不喜欢？” 下一秒，殷景熙双眸骤然睁开，那眸底像是燃着无穷尽的火焰，光是一眼望过来就能把人点燃。 “这曲子……” “是我自己擅自将两首不同的曲子揉在一起，会不会很怪？” 殷景熙沉默不言，只伸手过来把住了顾姒的脖颈，与此同时自己倾身吻了上去。 顾姒没想到殷景熙会突然亲自己，身子紧张得僵住了。 然而她很快发现，殷景熙只是单纯地触碰了自己的唇瓣，并没有更深一步探入的意图。 只是相互轻轻触碰着，便足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此刻传达出的动容与脆弱。 顾姒放松下来，主动伸手搂住了殷景熙的后背。 两人这个动作维持了许久，直到秋水的嗓音伴随着船只破水的声响徐徐传入耳中。 “小姐，世子殿下？” 顾姒松开手，红着脸从殷景熙怀中退了出来。 殷景熙也在刚才的拥抱中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淡然的神色，还替顾姒擦了擦弄花的唇脂。 “是秋水。” 顾姒轻咳一声，探出身子撩开挡住船窗的布帘。 “秋水？怎么了？” 看到顾姒露面，秋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透出更深一层次的焦虑。 “小姐快回去瞧瞧，郡主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南晴被宫里人带走，这是为什么？” 秋水抿了抿唇，“容嫔娘娘向皇后娘娘请了懿旨，说是要收郡主为义女，让郡主进宫谢恩去了。” 第890章 懿旨 顾姒和殷景熙匆匆赶回幻璃坊的时候，夏南晴已经被宫里的人接走了。 清幽的幻璃坊门口只剩下两道马车扎过的痕迹，以及傻愣愣站在原地吹冷风的黎枫。 “黎枫，你怎么站在这？郡主呢？” 在顾姒接连的追问下，黎枫这才恍然回神，他刚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先打了两个喷嚏。 殷景熙一看他身上竟只穿了单衣，便抬手轻推了推他的脑袋。 “进去说。” 片刻后三人坐定，顾姒命人给黎枫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 “好了，现在可以讲了。”顾姒追问道，“刚才我与世子在湖上泛舟，没能及时赶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听说是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让郡主做了容嫔的义女？” 黎枫喝了一大口醒酒汤，被其中辛辣的味道刺激地直皱眉。 “就是顾小姐听到的那样，皇后身边的公公突然带人过来传了口信，便将南晴强行带走了。我当时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小厮叫醒了才知道此事。” 顾姒咬着唇瓣看了殷景熙一眼，但凡事情涉及到容嫔，她就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郡主当时可有什么交代？” 黎枫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南晴她，似乎很是惊慌。”说着他伸手抹了把脸，“早知道我就不喝那么多了，也好跟着一起进宫看看。” 眼看黎枫这般自责，顾姒柔声安慰道：“罢了，既然是皇后娘娘召见，又怎么会允准黎公子一起进宫呢。这样，我现在去一趟夏府，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殷景熙顺势起身，“我送你。” 好好的生辰宴就此散去，顾姒与殷景熙同乘一车紧急赶回京都城。她坐在马车上，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 “容嫔想做什么？” 殷景熙目光悠远地投向窗外的景色，低声道：“此事涉及皇后，只怕不是能轻易收场的。昭昭，你要有心理准备。” 顾姒心脏猛地抽动两下，敛下的眉眼中尽是担忧。 等两人抵达夏侯府的时候，夏侯爷已经跟着入宫去了，府里只剩下夏夫人独自一人。 一听说顾姒寻了来，夏夫人立刻派人将她请了进去。 “夏夫人！” 顾姒刚入大厅就瞧见夏夫人神情焦躁地来回踱步，她快走两步迎上去握住夏夫人的手。 “夏夫人，您没事？” 夏夫人脸色惨白，眼眶也泛着红色，俨然是受到了惊吓还哭过了一场。 “姒儿，你来了。晴儿她，她……” 夏夫人很是喜欢顾姒，把她当成半个女儿对待。此刻夏南晴福祸难料，她一看到顾姒便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夏夫人别着急，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顾姒搀扶着夏夫人入座，又吩咐丫鬟送了些缓解情绪的蜂蜜糖水上来。 “刚才我与郡主还有世子殿下等人在幻璃坊小聚，却不想皇后娘娘突然来了懿旨，把郡主接进宫去了。夏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可否告知一二？” 夏夫人哽咽了一番，“上次冬至宫宴，皇后和容嫔发现了我怀有身孕一事。” “！！！” 第891章 赶回 “什么！？”顾姒大惊，“怎么会？” 她分明提醒又提醒夏夫人不好暴露，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夏夫人像是猜到了顾姒的想法，无奈又自责地叹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容嫔在宫宴上就对我起了疑心。后来宫女送上来一份油腻腻的鱼汤，我当时忍不住就吐了。” 顾姒光是听闻此事就知道定是容嫔暗中捣鬼，她攥紧拳头，咬了咬唇瓣上的软肉。 “下这次郡主入宫，夏夫人可猜到了容嫔的意图？” 夏夫人颤动着嘴唇与顾姒对视了一会儿，忍着眼泪道：“宫里的人来传话的时候，侯爷悄悄塞了不少银子打探，听说，听说……” 好几次哽咽之后，夏夫人才把完整的话说出口。 “听说，是容嫔想收晴儿为义女，将她郡主的身份抬为公主。她自己明明都有一个文雅公主了，为何非要再收晴儿一个公主。” 顾姒脑中嗡地一响，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退了个干净。 “文雅，郡主，难道容嫔是想……” 话还没说完，双手却是被夏夫人死死攥紧了，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而夏夫人则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只要顾姒不说出来，这件事就不存在。 只是那个恐怖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不受控制地向外发散，如同洪水猛兽一般随时准备将人吞没蚕食。 顾姒不敢刺激夏夫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殷景熙。 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从入门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殷景熙终于开口。 “夏夫人应该也猜到了，容嫔是想让郡主替代文雅公主出嫁北凉。” “不！” 夏夫人一声惊呼。 “我的晴儿怎么能嫁去北凉！容嫔，她凭什么这么做！？” 眼看夏夫人情绪趋于崩溃，顾姒忙倾身安慰道。 “这只是个最坏的打算，未必就是真的。也许容嫔娘娘就是单纯喜爱郡主，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况且文雅公主和亲一事乃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令，岂能随意更改。如今事情还没有定论，夏夫人切莫自己吓自己。” 尽管顾姒竭力安慰，但夏夫人还是止不住地哭泣发抖。为了她腹中的胎儿着想，顾姒只能临时叫来大夫给她开了安神汤。 好不容易等到夏夫人冷静下来，殷景熙伸手摸了摸顾姒的脑袋。 “我入宫去看看。” 顾姒担忧地抓着他的衣袖，“可此事乃是后宫之事，你如何打听得了？” 殷景熙不解释，只捏了捏顾姒脸颊。 “在这等着。” 顾姒的直觉并没有错，容嫔的确是如此打算，而且皇后能够下懿旨促成此事，也是得了皇帝暗中的支持。 自从夏夫人怀有身孕一事曝光，皇帝失眠了一整晚。好在没多久，皇后就带着容嫔的建议找上了门。 一听要以夏南晴去北凉和亲之事拿捏夏侯爷，皇帝欣然同意。 只要夏夫人下一胎生的照旧是个女儿，那夏南晴便可逃过一劫。但如果生的是个儿子，侯府有了继承人，那夏南晴便只能代替文雅嫁去北凉，成为皇室制约夏侯府的把柄。 第892章 歹毒 顾姒在夏侯府陪着夏夫人等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在掌灯之后把夏南晴以及夏侯爷给盼了回来。 与他们一起现身的，还有殷景熙。他去了一趟太后那里，以闲聊的方式打探到了一下关于此事的情报。 “侯爷，晴儿！” 夏夫人一看到两人，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夏南晴把她扶住，“娘亲当心些，别摔了。” 不等两人坐下，夏夫人就抓着夏南晴的胳膊急切地追问道：“怎么样？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夏南晴双眸之中落下泪来。 “娘亲……” 她这么一哭，根本不用再解释，夏夫人便也跟着哽咽起来。 夏侯爷见状恨恨地叹了口气，负气地一甩衣袖，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 眼见这一家三口都这幅悲观丧气的模样，顾姒只能挪步到殷景熙跟前低声问道。 “如何了？” “正如昭昭所猜想的那般。” 顾姒瞳孔一所，眉宇间尽是厌恶。 “容嫔好歹毒的心肠。” 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嫁去北凉遭罪，就拿别人的女儿来替代。 “刚才我与太后聊了两句，她老人家也知道了此事。” 顾姒眼睛一亮，忙问：“太后娘娘最是仁慈和善的，她可否阻止容嫔？” 殷景熙欲言又止地了一瞬，“此事若无皇上的支持，皇后岂敢擅自做主。太后娘娘虽仁慈，按照宫规却也无法干预朝政。” 一句话粉碎了顾姒仅存的几分希望，同时听到这话的夏夫人彻底绷不住掩面而泣。 “我的晴儿，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夏南晴看着自己的娘亲安然伤神，咬着牙走向了顾姒和殷景熙。 “顾姒，世子殿下，今日辛苦你们了。” 顾姒握了握她的冰凉的手，“此事还没下定论，你也先别太伤心。我们都在，会替你想办法得。” 夏南晴牵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了。” 从夏侯府出来，顾姒心情沉重得像是挂上了千斤巨石。 “殷哥哥，我想走走。” 殷景熙没说什么，只亲自替她披了大氅，借着宽敞衣衫的遮挡悄悄签了她的手。 日头已然西落，冬日的天色很快暗沉下来，大街上人烟变得稀少。 顾姒与殷景熙两人并肩在空旷的街道上姗姗而行，除了风声之外，只能听到身后不近不远跟着的马车声。 顾姒没有心情闲聊，殷景熙便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样一路从夏侯府走回了崇武将军府，等站在府邸门口分别的时候，顾姒突然咬牙道。 “好好的生辰宴，却被容嫔给破坏了。实在是可恶！” 殷景熙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那昭昭想如何？” 顾姒咬唇，握着殷景熙的手逐渐用力。 “我是绝不会同意让郡主嫁去北凉的。容嫔既然敢算计夏侯府，就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容嫔这次是冲着顾姒自己来了，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但家人和朋友是顾姒的底线，容嫔踩了，就得做好承受这个结果的准备。 瞧着顾姒气得杏眼都泛了红，殷景熙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急，还有时间。” 总归夏夫人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即便是要和亲，那也得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第893章 办法 夏南晴被升过安康公主一事很快传遍了京都城。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豪门贵族的圈子内众说纷纭。 众人都不是傻子，虽然皇帝没有明确下旨，但大家也能猜到容嫔的此举的用意。 “景熙，什么事这么急，非要大清早的把我叫过来？” 黎枫一边打哈欠一边自己寻了椅子坐下，又叫丫鬟送上一杯浓些的茶水提神。 殷景熙意味深长地审视着黎枫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没睡好？” “嗯，清晨才睡。” “是因为安康公主一事？” 黎枫打哈欠的动作一顿，差点咬到了舌头。他挠了挠头，一副心烦气躁的模样。 “你说，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都定好了让文雅公主去和亲了，怎么又改了主意。” 殷景熙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性子，你还没认清？” 黎枫烦躁地垂下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他叹了七八次气。 等殷景熙喝好了茶水，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口。 “想不想救安康公主？” 黎枫猛地抬头，“你有办法？” “有。” “救，当然要救了。”黎枫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着就想要去夏侯府报喜，“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夏南晴是顾姒的好友，顾姒肯定舍不得她嫁去北凉，你总会替她想出办法的。” 谁知殷景熙在听闻此话之后却道：“办法不在我。” “那在谁？”黎枫疑惑地皱起眉头，随即又恍然大悟，“办法是顾小姐想的是不是？” “非也。” “不是顾小姐所想，那是谁？谁有办法？” 殷景熙勾了勾唇，黎枫疑惑的目光中吐出一个字。 “你。” “我！？” 黎枫大惊失色，“我能有什么办法！？” 殷景熙盯着黎枫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趁着皇上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你可愿冒险向安康公主提亲？” “提，提，提……” 黎枫像是口吃了一样，惊得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殷景熙：“你可对安康公主有意？” “我……” 黎枫刚出口一个“我”字便卡住了，他心脏像是被人划拉了一刀，满满的情愫瞬间涌了出来。 他只知晓自己喜欢和夏南晴凑在一块儿玩，喜欢逗弄她，看她生气的模样，然后再耍些小花招哄她开心。 那这样算是有意吗？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她与寻常家的女子有些不同。” “的确不同。”殷景熙敛了眉眼，“寻常家的女子可不会被选出来代替正经公主去北凉和亲。” “！！！” “和亲”二字严重刺激了黎枫的神经，让他心脏一阵阵地抽搐收紧。 说完这些殷景熙便不再多言，留足了时间让黎枫自己去想清楚。 足足过了两刻钟的时间，黎枫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 “是不是只要我去夏侯府提亲，夏南晴就不用嫁去北凉了！？” 殷景熙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道，但你可以试试看。” 第894章 提亲 黎枫抓狂地蹲下了身子，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 “容嫔敢打夏南晴的主意，就是抓准了皇帝的心思。这种情况下，夏侯府肯定不敢轻易给夏南晴寻亲事，京都城里的人也没谁敢得罪皇帝。我若是不去，来年开春夏南晴铁定要嫁去北凉；我若是去了，好歹还有一丝希望。” 黎枫自言自语了许久，突然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决定了，我要去夏侯府提亲！” “我现在就去！” 黎枫的性子一向说风就是雨，前脚刚与殷景熙结束谈话，后脚便只身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冲向了夏侯府。 “侯爷，夫人，黎府的黎公子求见。” 夏侯夫妻正因为夏南晴被封公主一事搞得焦头烂额，突然听闻黎枫前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黎府的公子，哪个黎府？” 管家解释道：“是工部尚书黎大人的公子。” “黎枫？”夏夫人反应过来，盯着核桃一样的眼睛看向自家夫君，“咱们府上都够乱了，黎公子这个时候过来是做什么？难不成是黎大人有公事找你商议？” 夏侯爷无言以对，“我不过是挂个闲职，工部能有什么公事找到我头上？”说着他摆了摆手，“你去告诉黎公子，就说今日我身子不适，请他改日再来。” “是。” 管家照着夏侯爷的话回绝了黎枫，谁知他却憨憨地越过通禀，直接闯进了人家的正厅里。 “黎公子，我们老爷夫人今日的确是不方便。您若是有什么急事，不如吩咐老奴，老奴代为转达。” 黎枫身形灵巧地绕过管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厅中坐着的夏侯夫妇。 “夏侯爷！夏侯爷！” 夏侯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差点没把滚烫的水洒在手上。 “黎公子？” 他站起身来，随即便见黎枫风风火火地冲到了自己面前。 “夏侯爷！晚辈给夏侯爷，夏夫人请安！” “这……” 夏侯爷放下茶杯，看着黎枫直皱眉。 明明是大冷的天气，少年额头上却是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热汗。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黎枫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好，尤其是眼下的乌青尤为引人注目。 “黎公子不顾管家阻拦强行闯入我侯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被夏侯爷威严的眼神这么一瞪，黎枫也骤然清醒了许多。他咽了口唾沫规规矩矩地站直了，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我，我其实，其实就是……” 眼看黎枫吞吞吐吐，夏侯爷的神情越发难看。 “黎公子若是无事，那就请回。来人，送黎公子出去。” “等等！” 黎枫避开管家来拉拽自己的手，闭上眼一鼓作气把憋了许久的话喊出口。 “晚辈是来提亲的，还请夏侯爷将夏南晴许配给晚辈！” “！！！”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中变得鸦雀无声。 夏侯爷哑然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黎枫九十度躬身，深吸一口重复道：“晚辈知道夏南晴被容嫔娘娘收为了义女，还封了安康公主；也知道此事令夏侯爷与夏夫人心力交瘁。晚辈倾慕夏南晴，还请二老同意将夏南晴许配给晚辈！” 第895章 请见 “胡说八道！” 夏侯爷厉声呵斥，“南晴能被皇后封为公主，乃是我们夏侯府的荣耀。” 即便他的确是心力交瘁，但话却不能直接说出口。 这个黎枫，真真是心直口快没有脑袋。 黎枫愣住，万分诧异地望向夏侯爷和夏夫人。 “荣，荣耀？” 见他这般呆愣，夏侯爷感到无语的同时又经不住气恼。 “本侯知道黎公子与南晴私交甚笃，但这婚嫁一事并非儿戏，岂容张口就来。黎公子还是快回去，刚才的话我们就当做没有听过。” “不，等等。” 黎枫被推搡地往厅外的方向走了两步，但很快又避开夏侯爷的手转了回来。 “我没开玩笑，也并非将此事当做儿戏。我是真心要娶夏南晴的！” 夏侯爷噎了一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晴儿现在已经是安康公主，日后极有可能会……你要娶她，可能承担这后果？” “当然可以。” 黎枫毫不犹豫地点头，“我都想过了，趁着皇上没有明确下旨，我愿娶夏南晴过门。反正我未婚她未嫁，谁还能阻拦不成？” 夏侯爷被黎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给彻底惊住了，他回转身走到夏夫人身边，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 夏夫人轻咳两下，“黎公子，这婚事大事须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问黎公子今日过来提亲，家中长辈可知啊？” “啊？” 夏夫人一番话直接问得黎枫傻了眼，他涨红了一张俊脸结结巴巴道。 “我，我来的匆忙，还未向家父禀明。” 生怕夏侯爷和夏夫人以为自己不够诚意，黎枫赶紧补充道。 “不过我是认真的！只要夏侯爷和夫人同意，我明日就带媒人过来。不，我今日下午就带过来！” “噗嗤。” 一声淡淡的笑声传出，夏夫人伸手掩去嘴边的笑意。 自从夏南晴被封为公主到现在，她一直都是愁云惨淡的，直到这一刻瞧着黎枫这愣头青傻乎乎的模样，心情才得以缓解了些许。 “黎公子不必着急，即便是要提亲，也不是一两日就能谈妥的事情。况且我们家晴儿的情况有些特殊，黎大人得知后未必会同意。” 黎枫急吼吼地保证道：“我爹肯定同意！” 夏夫人对上黎枫真挚热烈的眼神，忽然间眼眶有些湿润。 她笑着摆了摆手，“就算黎大人同意，我们也需要问过晴儿的意见。你也知道，晴儿这孩子性子倔强且极有主见。她若不愿，我们也不会勉强。” 一听要夏南晴自己同意，黎枫的耳根子上染上一抹绯红。 “那，那晚辈想和夏南晴单独淡淡，还请夏夫人允准。” “那怎么行！”夏侯爷想也不想便抬手拒绝，“晴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单独见外男。” 黎枫疑惑地歪了歪头，“可我们也经常一起出城游玩啊。” “你！” 夏侯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看在黎枫父亲的份上，真是恨不得扇一扇他的脑袋。 哪有人这样与未来岳丈讲话的！ 第896章 拒绝 最后还是夏夫人点头，放了黎枫入后院去见夏南晴。 夏侯爷很是不放心，一会儿又派个丫鬟去看情况，一会儿又叫小厮去送些茶点。 “好了，好了，侯爷都在这走了几圈了。快过来坐下休息会儿。” “我不累！” 夏侯爷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赶去夏南晴的院子里盯着黎枫。 夏夫人叹气，“你走得不累，我看着都要吐了。” 一听这话，夏侯爷赶忙停了下来。 “怎么了，可是想吐？丫鬟呢，快送些酸梅上来。” “行了，你好好坐下来等着，我就不难受了。” “可我担心黎枫那混小子，他不会做出什么孟浪之事？” 夏夫人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黎府这样的人家，真能教养出没脑子没品行的公子吗？别的不说，光是这黎枫能和世子也还有顾姒走得近，就足以证明他本性不坏。” 经她这么一说，夏侯爷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夏夫人又感叹道：“况且刚才我们再三试探，黎公子应当是知晓皇上的用意。这个时候人人都对我们夏侯府避之不及，唯有黎公子敢站出来求娶晴儿。光是这份情谊与勇气，我便高看他一眼。” 夏侯爷被说服，开始盘点黎枫的情况。 “尚书府的公子，家境自然是不差的。品行样貌也还过得去，算是配得上我们晴儿。只可惜他没什么本事，连在朝中挂个闲职都做不到。” 刚说到这，胳膊就被夏夫人重重抽了一下。 “你倒是能挂个闲职，可最后又能怎么样？咱们府上这种情况，最好是让晴儿嫁个普通人家，这样才好打消皇上的忌惮。我现在就怕即便我们同意，黎大人知道之后也未必肯由着黎公子娶晴儿。” “……” 夏侯爷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哀声叹气。 就在这对夫妇为女儿的婚事焦心忧虑的时候，黎枫已经由丫鬟领着来到了夏南晴的内院。 “小姐，黎府的黎公子来探望您了。” 夏南晴的贴身丫鬟梦桃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禀告道。 片刻之后，被子被人掀开，夏南晴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来。 “谁来了？” “回小姐的话，是黎尚书府的公子。他说得知小姐被封公主一事，特意前来探望。” “！！！” 夏南晴闻言眼中放出光来，她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就在梦桃感叹夏南晴终于愿意起身的时候，对方却是动作一顿。她把刚披上身的外衫又脱下，刺猬似得抱着臂膀缩回了床上。 “我不见他，让他走。” “小姐？” 夏南晴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中带出了些许哭腔。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想见人，让他走！” 黎枫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得到丫鬟的回话。 “抱歉黎公子，我们小姐身子不适，不宜见客。黎公子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如改日再来。”说着就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一听夏南晴不愿见自己，黎枫登时就急了。他绕过丫鬟朝着夏南晴所在的主屋方向走去，还没靠近却被另外几个丫鬟联手拦住。 “黎公子留步。” 第897章 喊话 黎枫被拦，急得头顶都在冒火。 “南晴，夏南晴！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丫鬟们俨然也是没有想到黎枫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人家的内院中大喊大叫。 “我满小姐在休息，还请黎公子噤声。” “黎公子别喊了，快停下。” 然而黎枫却是不管，他仗着丫鬟们不敢与他动手，便大咧咧地马步一扎继续扯着嗓子吼道。 “夏南晴你听好了，我今日过来不是来单纯安慰你的，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像你求亲的！” “嘶——！” 此话一出，四周登时传来丫鬟婆子们的抽气与惊呼声。 原本缩在床上的夏南晴猛地掀开被子，瞳孔像是遭遇了地震。身边的梦桃捂住嘴，又是激动又是惊诧地提醒道。 “小姐，黎公子说他是来求亲的！” 夏南晴也呆愣住，整个人像是被人蒙头敲了一棒，直接傻掉了。 站在院子里的黎枫还在继续喊话。 “我知道你被皇后封了公主，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今日过来，便是诚心诚意向夏侯爷和夏夫人提亲娶你过门。不过他们也说了，要你亲自同意才能答应此事。夏南晴，你快点出来，咱们一起去跟夏侯爷和夏夫人说清楚。” 黎枫这样直白大胆，院子里的丫鬟们听了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屋内贴身伺候的梦桃更是要惊叫出声了，她蹲下身子使劲摇了摇夏南晴的胳膊。 “小姐！黎公子是认真的，他能来到内院，定是经过了侯爷和夫人的同意。小姐，这下您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替代文雅公主嫁去北凉和亲了！黎公子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小姐您倒是快吭个声啊，快回答黎公子，就说您愿意嫁给他。只要您的婚事一定，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在梦桃的催促之下，夏南晴嘴唇动了动，一双美眸霎时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个傻子。” 她垂下眸子，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被子上。 “小姐？” 夏南晴抹了把眼泪翻身下床，让梦桃给自己更衣。 黎枫喊完话之后满心期待地站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却是半点动静都没听到。他忍不住想上前看看，却又被丫鬟们联手拦着不准靠近。 等了半晌，就在他以为夏南晴决计不会现身的时候，房门却“嘎吱”一声被人从内打开。 只见夏南晴在梦桃的搀扶下徐徐而出，一头飘逸的长发没有梳成髻，只用了发带松松捆了垂在背后。 平日里红润的小脸此时却是惨白如纸，一双动人的双眼微微发肿，神色也尽显疲惫。 “南晴！” 即便是如此，黎枫在看到夏南晴的瞬间还是瞪圆了眉眼，推开丫鬟快步走上去。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地望着，气氛逐渐变得缱绻起来。 “你刚才在吼什么？” 夏南晴哑着嗓子低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自己不易察觉的娇羞。 黎枫喉头滚动，鼓足勇气拉住了夏南晴的手。 丫鬟们见状想要上前将黎枫拉开，却被梦桃一个眼神及时制止。 “南晴，我来向你爹娘求亲，请他们让我娶你过门。” 第898章 赶走 黎枫说完之后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南晴，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丝细节的神情变化。 而夏南晴在听过此话后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些许笑意，然而不等黎枫捕捉到，她却又强行把笑容压了下去。 “胡闹！” 夏南晴猛地将双手从黎枫的掌中抽出来，板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仍由你随意调戏的吗？” 黎枫愣住，忙解释道：“我知道今日来的有些匆忙，没有准备礼物和媒人。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夏侯爷，只要你点头，明日，啊不，待会儿，待会儿我就去把这些东西备好送过来。” 看着黎枫急切解释的模样，夏南晴心中既酸又甜。然而她越是触动，越是要绷住神情。 “黎枫你听好了，我是不会嫁你的。” “……” 黎枫惊得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在骑马赶来夏侯府的时候，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有可能夏侯爷会拒绝自己，夏夫人会挑剔自己，但却从没想过夏南晴会对自己说不。 “为什么？” 黎枫问出口，嗓音止不住有些发颤。 夏南晴忍着心痛别开脸，“不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路人，怎么可能成亲。” “怎么不是一路人了？”黎枫搞不懂，转身绕到了夏南晴的正面，“我们前几日不还一起在幻璃坊聚餐的吗？之前还去山里拜了佛，去庄子里避过暑。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你说的那些都只是玩耍而已。但婚姻不是儿戏，我没空陪你胡闹。” “我没胡闹！” 黎枫急切地把住了夏南晴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进对方眼中。 “我是真心想要娶你过门！” 夏南晴抿唇，汹涌的情绪翻涌而出湿了眼眶。她一把推开黎枫，忍着眼泪反问。 “我乃是堂堂一国公主，你不过一介白衣，凭什么娶我？” “什么？”黎枫愣住。 “怎么，答不上来了？”夏南晴扬了扬下巴，尽量做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你想娶我也不是不行，什么时候考进了科举的前三甲，什么再来提亲。” 黎枫气得脸色涨红，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你，你当真这样想？” “当然。” “我不信！” 黎枫冲上前来，再次双手摁住了夏南晴的肩膀。 “你从来不是这种贪图富贵之人！” 夏南晴挣扎着把他推开，扬手甩了黎枫一个巴掌。 “怎么不是？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是，你是工部尚书的儿子，但你家有身份有地位也是你爹挣来的，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什么时候你能自立门户了，再来跟我说这些话。” 呵斥完了黎枫，夏南晴趁着对方呆愣的瞬间指挥院中的粗使婆子。 “来人，把这个登徒子给本公主打将出去！” 命令一下，早就见势不对的婆子们立刻拿着扫把冲了上来。 黎枫被这些人揪扯着往门外推搡，差点连鞋子都踢掉了。 等到内院大门在眼前重重合上的时候，黎枫衣衫被撕坏，头发也散落了下来，模样狼狈的像是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第899章 挨打 而在内院之中。 夏南晴就在黎枫的身影被大门隔绝的瞬间，便身子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小姐！？” 梦桃赶忙上前搀扶，却发现夏南晴脸上挂满了泪珠。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晶莹的泪珠子簌簌地落下，夏南晴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整个人蜷缩起来，胸腔中发出压抑且痛苦的呜咽，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她刚才用话刺痛黎枫时有多狠心，那痛楚此刻千倍万倍地返还到了她的身上。 梦桃在一旁也跟着掉眼泪，“小姐，既然您也是心属黎公子的，刚才又为什么把他赶走啊？” 夏南晴咬着唇瓣呜咽着直摇头，“你不懂，我不能害了他。” 夏侯府已经被皇帝盯上，这次封为公主便是一种警告。黎枫若是这个时候娶自己过门，便是在向皇帝宣战示威。 到时候不仅夏侯府自身难保，就连黎府也将陷入这场朝堂风波当中。黎枫是这样真诚善良的人，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他。 想到这，夏南晴更是在无尽的心痛当中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如果有一个人注定要受苦的话，那就让她来承受。 …… 黎枫失魂落魄地回到黎府，那模样把黎彦希和黎夫人都给吓了一跳。 “枫儿你这一大清早是去了哪里，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在黎夫人惊慌失措地追问下，黎枫这才回过神来。他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解释道。 “我去夏侯府提亲了。” “什么？” 黎夫人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赶忙又追问了一遍。 结果黎枫直接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痛苦地掩住了脸面。 “为什么？夏南晴为什么不愿意嫁我？我真的就这么差吗？” 黎夫人听清了这话，登时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黎彦希上前将她扶住，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你去谁家提亲了？” 黎枫被吼得瑟缩了一下肩膀，“夏侯爷家。” 黎夫人惊呼，“你疯了！夏南晴刚被升为了公主，她可是要……” 后面半句话没说出口，黎夫人意识到了什么。 “枫儿，难不成你其实是心仪夏家嫡女的？” 黎枫掩面哽咽了一声，不置可否。 黎彦希见状气得气血翻涌，倒吸一口凉气。 “荒谬！简直荒谬！来人，把家法给我请来！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一听黎彦希要责打黎枫，黎夫人立刻心疼起来。然而黎彦希是铁了心要教训他，不顾黎夫人的劝阻，请来了戒尺狠狠抽在黎枫的背上。 “混账东西，你可知自己此举有多荒唐！？” “夏侯府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敢贸然上门提亲？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黎府陷入危墙之下。” “提亲也就算了，还两手空空。我们黎府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吗，你这般吝啬无礼的模样是想气死夏侯爷还是想气死我？” 黎彦希每骂一句，手中的戒尺就狠狠抽下一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黎枫后背上就遍布红痕，有些部位甚至还渗出了血迹。 第900章 进宫 黎夫人看得心头滴血，终于在黎枫快要痛晕过去的时候冲上去将他护住。 “别打了，不许再打我儿子！” 黎彦希手中的戒尺骤然顿住，停在了距离黎夫人头顶不到一寸的距离。 “哎！” 他摔了戒尺，指着黎枫的鼻子质问道。 “说，你可知错！？” 黎枫疼得嘶嘶抽气，若是换做以前，黎彦希还没举起劫持他就已经嚎着求饶认错了，然而今日他挨了这么重的毒打却是一声没哼。 “儿子知错。” “错在哪里。” 黎枫咧里咧嘴，颓丧地忏悔道：“儿子不该未经父亲同意前去夏侯府提亲。” 平日里文质彬彬的黎彦希此刻却是气得爆了粗口。 “放屁！我看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跟在世子殿下身边这么久，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他蹲下身子与黎枫平时，威严的眼神极具震慑力，瞪得黎枫缩了缩脖子。 “你一个堂堂男子汉，若是连向心仪的女子求亲的魄力都没有，那还算什么男人？” 黎枫闻言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那，父亲为何……” “我为什么生气？” 黎彦希说出他心中的疑惑，“哼！我生气并非你去向夏侯爷提亲，而是你在对如今的局势认识不清的时候就贸然行动。我问你，你可知皇后下懿旨封夏南晴为公主此举何意？” 黎枫咽了口唾沫，“是皇上想让夏南晴代替文雅公主前去北凉和亲，以此制约夏侯府。” “那夏南晴为何将你拒之门外？” 提起夏南晴，黎枫心脏便是一阵抽痛。 “她说，让我什么考上了功名再去提亲。但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南晴她从不会因为我不入仕而看轻我。” “你既然都能想到楚这一点，便该明白夏南晴她为什么拒绝你。如今人人都对夏侯府避之不及，偏偏是你，脑袋镶了铁往前冲，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去向夏侯爷提亲。你这是将黎府与夏侯府同时置于危墙之下！” “你错就错在没能一击即中，找到能够让夏侯爷无法拒绝，皇上无法反对你与夏南晴成亲的理由！” 黎彦希一番痛批，说得黎枫面红耳赤，同时也醍醐灌顶。 原来夏南晴拒绝他并非真心，而是为了保护他！ 黎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忙抓住黎彦希的衣袖问道。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侯府与夏侯爷解释一下，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人人都盯着夏侯府，枫儿这般高调地去提亲，能瞒得住谁？” “这么说起来，咱们黎府岂不是惹上了大麻烦！” 眼看黎夫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忧心模样，黎彦希抬手便拍了一下黎枫的脑袋。 “臭小子我问你，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娶夏家小姐？” 黎枫喉头滚动了几下，顶着压力点了点头。 “是！” 黎彦希又问，“不反悔了？哪怕是面对皇帝和皇后，你也敢这么说？” 黎枫沉默了一瞬，一想到夏南晴身陷囹圄还要为他着想，眼神便由颓丧逐渐变得坚毅。 “是！” “好。” 黎彦希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那走。” 黎夫人满脸疑惑，“走？你这是要带枫儿去哪儿？” “进宫！向皇帝请旨赐婚！” 第901章 恕罪 皇宫，御书房。 “皇上，犬子实在是鲁莽。微臣已经重重责罚过他了，今日将他扭送进宫，便是交于皇上处置。皇上要杀要剐，微臣绝无怨言！” 黎彦希疾言厉色地跪在地上痛斥黎枫的行径，说罢还恭敬虔诚地向皇帝叩首。 而被训斥的黎枫正穿着被撕破的衣服，顶着凌乱的头发跪在一旁掉眼泪。 皇帝听完了黎彦希的请罪，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他目光凌厉地审视着模样懦弱的黎枫，心中充满不屑的同时却又生出隐秘的欢愉。 黎府世代为官，在先帝时期便已经是权利盘根错节的顶级世家了。只可惜这一代黎彦希只有黎枫这么一个嫡子，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才对黎府放心。 想到这，皇帝心中便快慰了许多。 “好了，谁人没有少年时。朕也有过青春年少，体会过什么叫为情所困。”他淡然一笑，冲身边的沈公公抬了抬手，“去打些水来，给黎公子梳洗一下。黎爱卿你也是，不过是一丁点儿的小事，何至于将令郎打成这样，黎夫人看了定要心疼坏了。” 黎彦希立刻附和道：“正是因为贱内的纵容宠溺，才教出这么个不成器的。这臭小子微臣是管不住了，还请皇上将他发配去边疆做苦力。微臣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哈哈哈哈！黎爱卿说得这是气话。” 皇帝被逗笑，目光幽深地转回到黎枫的身上。 “黎枫，朕问你，你今日为何要莽撞地跑去夏侯府提亲啊？” 黎枫哽咽了一声，提着衣摆朝皇帝跪行了两步。 “皇上，草民是真心爱慕安康郡主，啊不，安康公主的！还请皇上大发慈悲，将安康公主赐给草民为妻！” “放肆！” 黎彦希一声暴呵，连皇帝都觉得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都到了皇上面前，你还胡言乱语。安康公主身份高贵，岂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能肖想的。” “可我与安康公主早就情投意合，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父亲为何非要拆散我们？” “你！” 黎彦希作出一副被气恼得说不出话来模样，捂着胸口直喘气。 “皇上您听听，这还是人话吗？他自作主张跑去夏侯府提亲，这不是坏了安康公主的名声吗？这么一来，以后谁还会愿意娶公主？” 皇帝听闻此话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是说，许多人都知道你与安康公主互生情愫？” 黎枫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点头。 “正是如此啊皇上，我与安康公主一起去郊游踏青，去拜佛烧香，还去游湖抓鱼。草民是真心爱慕安康公主，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心中的弦又崩了起来。 若是夏侯府只有夏南晴这么一个女儿，那让黎府和夏侯府联姻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如今夏夫人又怀上了一胎，在瓜熟落地确定生的不是个儿子之前，他还是不愿意冒险。 但黎枫却说人人都知他与夏南晴的关系，还私自跑去提亲，搞得世人皆知。若是任由他这么闹下去，他岂不是要背上这棒打鸳鸯的恶名。 想到这里，皇帝脸色往下沉了沉。 第902章 条件 就在皇帝心烦之际，殿外传来内相宋天睿请见的消息。 “请内相进来。” 宋天睿一进门，就瞧见了跪在地上呜呜哭泣的黎枫，还有揪着黎枫耳朵气急败坏的黎彦希。 “呀，黎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黎彦希见到宋天睿老脸一红，摆手叹气道。 “家丑，家丑啊！” 宋天睿瞄见皇帝不怎么愉快的神色，便悄声向一旁的沈公公打探了起来。见皇帝没有阻止，沈公公这才三言两句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一听到黎枫居然想请皇上赐婚，宋天睿也是颇为惊讶。 “想不到，黎公子居然会心意安康公主，这倒是段奇缘。” “什么奇缘，宋大人就别打趣下官了。我家这臭小子是吃了秤砣，非要娶安康公主，下官是打也打了骂了骂了，就是没用。这不，干脆送进宫来任凭皇上处置。” 宋天睿闻言勾了勾唇角，目光打探着皇帝的眼色。 果不其然，皇帝冲他抬了抬下巴，似乎是想让他出面想个折中的办法。 黎枫贸然向夏侯府提亲，虽然触及到了皇帝的利益，但严格说起来这样行为一不犯法二不违禁，想找个理由惩戒一下都不行。 更何况夏南晴刚被封为公主，京都城里风言风语尚未平息。若是皇帝此时责备了黎枫，岂不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想。 他是想利用夏南晴的婚事拿捏夏侯爷，但如今夏夫人腹中胎儿性别未知，有些话说得过于明白，反倒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宋天睿哈哈笑了两声。 “都说少年轻狂，黎公子能为安康公主鼓足勇气向皇上求亲，也算是勇气可嘉。要不，皇上就给黎公子一个机会。” 皇帝眉梢一挑，语气中透出几分杀气。 “哦？怎么个给法？” 宋天睿顶着压力从衣袖中抽出奏章呈到皇上面前，“这是臣新拟定的春闱章程，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接过却不看，目光却已经开始若有所思。 紧接着便听宋天睿提议道：“皇上，安康公主身份尊贵，即便未来嫁人也定会选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做驸马。微臣想，既然黎公子这般诚心，不如与皇上打了个赌。” 黎枫心脏咯噔一跳，“什么赌？” 宋天睿眯了眯眼，老谋深算道：“明年开春便会有春闱，若黎公子最终能进前三甲的话，皇上就同意让你迎娶安康公主。如何？” 此话一出，皇帝尚且没开口，黎彦希就连忙摆手拒绝。 “不行不行！这臭小子在起青云院读书的时候就是个不同文墨的，时常被夫子责罚抄写策论。他若是能靠近前三甲，那微臣真是要向列祖列宗磕头烧高香了。” 他越是这般说，皇帝心中对宋天睿的提议就越是满意。再转头看向黎枫这憨头憨脑的样子，别说是前三甲了，就连初试都过不了。 “朕倒是觉得可行。” 皇帝呵呵一笑，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黎爱卿也不必妄自菲薄，朕相信黎枫只要奋发图强，还是很有潜力的。黎枫，你可敢与朕打赌啊？” 第903章 打赌 面对皇帝的询问，宋天睿不怀好意的审视，黎彦希担忧的目光，黎枫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夏南晴赶他出门的时候说的狠话。 “你想娶我也不是不行，什么时候考进了科举的前三甲，什么再来提亲。” 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匍匐在了皇帝的脚下。 “草民愿为安康公主倾尽全力！” 皇帝盯着他凌乱的后脑勺点了点头，“好，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从皇宫中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黎彦希一边拿来冷水浸湿的巾子替黎枫敷脸，一便用极其严肃的眼神瞪着他。 “枫儿，你可知自己刚才向皇上承诺了什么？” “我知道。我若是能靠近前三甲，就能娶南晴过门了。” 黎彦希沉声提醒，“这也意味着你若是考不进前三甲，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夏南晴！” “……” 黎枫被黎彦希打击得冷静下来，理智逐渐回笼。他抓了抓脑袋，不小心碰到之前被打得地方，疼得嘶嘶抽气。 黎彦希见状忧心叹气，“你啊你，怎么如此冲动。我原本还想与宋天睿那厮纠缠一下，让他放宽些条件。你倒好，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这下可好，这前三甲你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黎枫被吓得咽了口唾沫，“父亲放心，儿子会努力的。” 只可惜他这番豪言壮语，换来的却是父亲无奈的叹息。 …… 听闻黎枫去向皇帝请旨赐婚时，顾姒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你说什么？黎公子他怎么了？” 盛歌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世子殿下说黎公子独自一人跑去了夏侯府提亲，结果被扫地出门，然后又被黎大人家法伺候暴揍了一顿。” 顾姒光是这么一听便觉得浑身都在疼，同时也为黎枫掬了一把辛酸泪。 “这也太惨了，然后呢？” “然后黎大人就带着黎枫入宫请罪去了，后来黎公子和皇上打赌，说是只要能在这次春闱时考进前三甲，皇上就同意赐婚。” “前三甲！？” 顾姒嘭的一声将茶杯磕在了桌上，“这未也太强人所难了！” “可不是嘛，黎公子也是感受到了压力，这几日都闭门不出开始在府里发奋读书了。” 顾姒眉头紧皱，略一思忖后便起身叫来了秋水更衣。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夏侯府，我去看看南晴。” 等到顾姒带着人匆匆赶到夏侯府的时候，夏南晴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瞧见顾姒进门，她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子，连招呼都懒得打，全然失去了往日里的活力与朝气。 顾姒瞧着心疼，拧着眉头走上去坐在她身边。 “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夏南晴不说话，一旁的梦桃却是忍不住哭诉道。 “顾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小姐自从拒绝了黎公子的提亲之后，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只枯坐在屋子里发呆了。” “这怎么行？今日的午膳可用了？” 梦桃摇头，“只喝了一碗糖水，还是夏夫人亲自过来盯着喝的。” 第904章 劝慰 顾姒闻言眉头都要竖到天上去了，当即对梦桃道。 “你去把午膳摆上来，我盯着她吃。” “是。” 然而梦桃一走，夏南晴却幽幽道。 “别麻烦了，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不吃，怎么能撑到黎枫来娶你过门？” 提到黎枫的名字，夏南晴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过门？” “是啊，你不是一直心里揣着黎公子的吗？现在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来向你提亲，你怎么还不高兴？” 想起黎枫那日站在院子里对自己喊话的模样，夏南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地落在了裙衫之上。 “我明知皇上是想让我代替文雅公主去和亲，又何必再去连累别人？黎枫是个傻子，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只会把黎府也落下水。至于我，与其被送去北凉受磋磨，不如死了干净。” “是啊！”顾姒跟着叹了口气，“黎公子的确是个傻的，明明知道会把自己搭进去，还冒冒失失跑进宫里去向皇帝请旨。” 此话一出，夏南晴哭泣的声音骤然一收。 “你说什么？黎枫他怎么了？” 顾姒摆了摆手，“算了，不提他也罢，反正你也是铁了心不想嫁给他。” 夏南晴果然上当，猛地伸手拽住顾姒的胳膊。 “不，我没有这么想。你快告诉我，黎枫他到底怎么了。” 正巧梦桃带着丫鬟们把饭菜端上桌，顾姒挑了挑眉，抬手一指那午膳。 “这样，等你吃了饭我就告诉你。” 夏南晴知道顾姒这是变相哄自己用膳，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好。” 瞧见自家饿了许久的小姐终于用膳了，梦桃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在夏南晴看不见的角度不停向顾姒福身致谢。 等到夏南晴吃了一小碗清粥小菜之后，顾姒这才满意。 “饭也吃了，你现在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黎枫他到底做了什么？” 顾姒噙着笑说道：“恭喜你，皇上已经同意给你和黎公子赐婚了。” 夏南晴整个人僵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可能。皇上明明是想让我去和亲的，怎么会……” “当然了，这也是有条件的。只要这次春闱黎公子能考进前三甲，你们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 夏南晴登时露出又想笑又想哭又想骂人的表情。 “前三甲！？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顾姒敛去笑意，语气也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考进前三甲有多难，但黎公子为了娶你，愣是硬着头皮与皇上打了赌。南晴，你该知他对你的情义。” 夏南晴被顾姒的话说得再次泪染衣衫。 “我，我当然知道。可是，他怎么这么傻。” “黎公子这不是傻，反而充满了勇气。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人敢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当今皇帝打赌？如今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等着看黎公子如何娶你过门呢。” 第905章 小灶 夏南晴听了顾姒的安慰，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依然没有了之前那股颓丧求死的心态。 “可按照黎枫的水准，想要入春闱的初试都很难，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前三甲？” 顾姒咬了咬唇瓣，脑子里迅速搜寻着上一世有关春闱的消息。 那时候她并没有特别留意有关春闱的消息，只记得柳燕俊拿了状元，之后二三名的榜眼和探花后来都成了殷琉焕的幕僚。 都是多年之后，有一次无意间听到殷琉焕和宋天睿的秘密谈话，才知道当年中了榜眼和探花的人竟是他们提前内定好的。 宋天睿是春闱的考官之一，他一早就向殷琉焕泄露了试题，这才让榜眼和探花一举中第。 想到这，顾姒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但她为了不打击夏南晴的积极性，只得强装镇定道：“你放心，有世子殿下在，黎枫定能顺利入闱。” …… 从夏侯府出来，顾姒拐道又前往了永昌王府。 对于她的到来，殷景熙非但不惊讶，反而有种等待已久的感觉。 “去看过安康公主了？” 顾姒坐在殷景熙对面，闻言端茶的动作一顿。 “殷哥哥怎么知道？” “黎枫和皇上打赌的事情这两日传遍了京城，我算着时间，也该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顾姒对上殷景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间福至心灵。 “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为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怕皇帝老儿赖账。” 刚说到这，便有小厮进屋将一叠册子呈到了殷景熙的面前。 顾姒伸长脖子去看，“这是什么？” 殷景熙不答，只将那册子递给她。 与此同时小厮殷勤地解释道：“回顾小姐的话，这册子乃是最近京都赌坊内关于黎公子是否能迎娶安康公主的下注情况。” “下注？” 顾姒快速地翻开册子，果真发现这上面详细记录了京都城内各大赌坊关于黎枫迎娶夏南晴的赔率。 看到所有人都清一色押注了黎枫不能成功，顾姒气得脸都红了。 “这些人，狗眼看人低，我瞧着黎公子也没有那么不堪。” 殷景熙并不气恼，只对那小厮使了个眼色。 “把这东西送去黎府，交到黎枫的手上。顺便告诉他，要想赢，就带上书本过来王府。” “是。” 小厮拿着册子离去，顾姒却是双眸放出光来。 “殷哥哥是要给黎公子开小灶？” “昭昭说得不错，黎枫并不是蠢笨之人，反而脑子灵光得很。这些年来装出这副不学无术的模样，也不过是黎大人让皇帝对黎府不设防的无奈之举。” 一听又是因为皇帝的疑心病才导致的这个局面，顾姒悄然攥紧了拳头。这次黎枫是否能高中，决定他与夏南晴两个人的命运。 顾姒作为朋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上一世殷琉焕的下作手段，顾姒委婉提醒道。 “殷哥哥，像这样的科考，是不是会牵扯到朝中的局势？像太子、三皇子或者五皇子他们，会不会提前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第906章 提醒 这还是顾姒第一次主动与殷景熙讨论朝局的事情，殷景熙心中甚是高兴，因为这意味这顾姒彻底对他放下了戒心，把他当做了同盟的战友。 俊朗的面容上勾出浅淡却完美的弧度，令人为之心动。 顾姒压抑住不合时宜的脸红与心跳，“殷哥哥可有派人盯着这些皇子？” 面对顾姒的询问，殷景熙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自然，昭昭具体想问谁？” 顾姒抿了抿唇瓣，“五皇子，他是否也想在这次科考中安插人手？” “殷琉焕？”殷景熙垂眸想了想，“有，但不多。” 顾姒一听这话心里便着急得不行，她往前挪了挪身子。 “虽然不多，但我觉得五皇子是这次春闱的关键。” “哦？昭昭此话何意？” “我在想，如今太子和三皇子斗得如火如荼，谁都想从这次的春闱中获利，反而两人互相盯着不好出手。但五皇子却不同，容嫔受贬，文雅公主也被送去了雨泽庵修身养性，谁都不会重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有机会打场翻身仗。” 听完了顾姒的分析，殷景熙眼底露出欣赏且宠溺的笑意。 “昭昭说得很对。” 他这么一笑，空气中那严肃的气氛陡然化解了大半。 顾姒最后还是没忍住红了脸，轻咳两声继续说道。 “还有内相宋大人，听说他是这次春闱考试的主考官之一。你说他会不会徇私舞弊，给五皇子漏个题什么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其实顾姒说的这些，殷景熙早就有所猜想，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等到春闱开始后想办法抓现行。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料到黎枫会参加这次春闱，这让他们不得不临时改变策略。 “五皇子那边我会派人盯着，一旦他有什么动向，便会及时告知昭昭。” 和殷景熙聊过之后，顾姒暂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最近云傲雪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不放心离家的时间太长，说完正事后便提出告辞。 谁知殷景熙却也起身命人取来披风，要亲自送她回去。 “天气这般冷，殷哥哥还是别出门了。” 殷景熙却坚持牵了她的手，“我送你，顺带给云姨送些补品过去。” 自从上次生辰宴之后，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了，顾姒知道殷景熙这是不舍得自己。她心中也不舍分开，便噙着羞涩的笑意仍由对方牵着自己出了门。 马车在清冷的街道上徐徐而行，车厢中的两人坐靠在一处并没有讲话，但气氛却是温馨且甜蜜的。 然而就在顾姒靠在殷景熙的肩膀上昏昏欲睡之际，原本畅行的马车突然急停了一下。 “吁！” 马儿嘶鸣声便随着惊呼惨叫声同时响起。 “啊！” 顾姒骤然惊醒，抬头便瞧见殷景熙不悦的神情。 “怎么了？” 一只大手带着温暖的气息伸过来盖在了顾姒的眼睛上。 “没事，睡你的。” 刚说完，就听车厢外传来了压抑且痛楚的哭声，以及车夫惊慌失措的询问声。 “我的腿，我的腿……” “喂，你没事？刚才可是你自己摔倒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第907章 撞人 永昌王府的马车气派又威严，寻常百姓即便不认识王府的标志，光看这阵仗也不该轻易靠近。哪怕是想要讹钱的地痞流氓见了，也只有绕道而行的份。 故而此刻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顾姒的神情中也透出几分担忧。 “是不是撞到人了？” 殷景熙抿唇，“你坐着，我下去看看。” 他麻利地挑开车帘钻了出去，尽可能杜绝了冷风的灌入。 瞧见自家主子都出来了，车夫忙顶着满头大汗解释道：“主子息怒，这真不是咱们的错，是这个人自己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下去了。” 殷景熙垂眸看去，发现被撞的是名年轻的男子。他衣衫有些破旧，但却浆洗得很干净。头发也好好梳过，相貌竟还算得上是端正。全身上下唯一显得异常的，便是那条蜷缩起来的小腿，以及落在地上的一截拐棍。 那腿像是先天的残疾，形状不太正常，而这名男子正抱着这条腿红了眼眶。 殷景熙看得出来，对方表情极力克制忍耐，但许是因为腿太疼了，生理性地红了眼眶。 不管如何，此人在王府的马车前倒下了，便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来人，将他送去医馆瞧瞧，记得把药钱付了。” 谁知此话刚出口，那坐在地上的男子却拒绝道。 “不，不必了。” 他压抑着痛苦低低地喘着气，并且费力起想要站起身来。 “是我自己没走稳，不劳公子破费。” 无需任何人的帮助，男子撑着拐杖徐徐站起身来。 随即殷景熙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亮光，不为其他，只因为这名男子的身材出乎他意料的欣长健壮，就是与他养的暗卫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车厢中的顾姒轻轻将车帘掀开一条小缝，明亮的目光望出去，刚好瞧见那男子的面容。 “是他！？” 顾姒惊呼出声，灵动的杏眼瞪得滚圆，汹涌的记忆烟花似的在脑海深处炸开。 若是没记错，这名男子便是多年后能与顾战齐名的大将梁展羽！ 此人之所以能让顾姒印象深刻，除了他的才能日后能够与弘明战神顾战相提并论外，更加重要的是他是婚事。 梁展羽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妻狂魔，据说他在参军之前是个腿部有残疾的病患，正是因为遇上了身为医女的妻子，才能脱胎换骨治好了残腿。 回忆至此，便见梁展羽自己支着拐杖就要离开。 顾姒心中一慌，立刻开口阻止。 “等等！” 梁展羽转身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娇呵，让他身形微顿了片刻。随即便看到一名模样明艳宛如天仙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顾姒下车，殷景熙下意识伸手将她扶住。 “外面冷，怎么下来了？” 顾姒来不及解释，一双美目直勾勾打量着梁展羽。 或是目光太过炙热，梁展羽端正的面孔止不住泛出几分红晕。 “咳咳。”他轻咳两声，“这位小姐有何指教？” 殷景熙也察觉出顾姒的异样，小声提醒道：“昭昭？” 顾姒回神，压制住激动的情绪开口问道。 “这位先生无碍？” 第908章 招揽 梁展羽摇了摇头，“多谢小姐关心，在下无碍。” 顾姒却道：“先生毕竟是被我们车辆所伤，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才好。否则我与世子殿下也不会安心。” 她说完这话便转头去看殷景熙，同时握着对方手臂的指节微微发力以示提醒。 殷景熙虽然不明白顾姒为什么非要对一个陌生男子加以关怀，但他还是配合着点了头。 “当然。” 在听到殷景熙的身份是世子之后，梁展羽明显愣怔了一瞬，目光下意识将殷景熙与顾姒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然而也只是轻微地一扫而过，梁展羽便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因为知道了对方显赫的身份就想要借此机会讹钱的想法。 “当真不用了，我这便是要去医馆的，就不劳烦二位贵人。” 说罢这话，梁展羽再次微微欠身，随即不再理会顾姒的挽留，径直拄着拐杖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了些，车夫这才擦着额角上的冷汗舒了口气。 “吓我一跳，他这么突然倒下来，我还以为是想讹钱的。” 眼见顾姒的目光还追逐着梁展羽的背影，殷景熙这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人都走了，昭昭还在看什么？” 顾姒吃痛轻呼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殷景熙不甚愉快的眼神。她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有些好笑且羞怯地跺了下脚。 “哎呀，不是世子殿下想的那样。” “哦？那是怎样？”殷景熙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就呼在顾姒敏感的耳垂上，“昭昭不如与我说说，刚才那男子有什么好看的？” 顾姒忍着痒缩了缩脖子，机智地解释道。 “有殷哥哥在这，哪个男子还敢说自己好看，我第一个不答应。” 殷景熙满意地眯了眯眼，“那昭昭在看什么？” “我只是想在，刚才那人瞧着便是练武的料子，若是能招揽到手下，日后定会成为一员猛将。” “嗯？” 殷景熙为顾姒这样古怪的想法挑了下眉，“那人是个残腿。” “这会儿是残的，日后可就未必了。”顾姒急切地握住殷景熙的胳膊，故意压低了声音劝说道，“这次春闱除了文试之外，不是还额外开了武举恩科吗？咱们不如也学学那些皇子们，也培养些自己的势力如何？” 对上顾姒那亮晶晶且小心询问的目光，殷景熙仿佛瞧见了一只怯生生却又对胡萝卜充满期待的白兔。 其实无论是文试还是武举，他早就选好了一些人手参加选拔，但面对顾姒的请求，殷景熙却是无法拒绝。 总归不会有什么损失，顺着她的意也无妨。 “昭昭当真想招揽刚才那人？” 顾姒点头，并且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有预感，此人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既如此……” 殷景熙转头冲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派人跟上去，查清楚那人的底细。” “是。” 顾姒笑得灿烂，“多谢世子殿下！” 当天晚上，顾姒就拿到了有关梁展羽的全部信息。 “世安药铺吗？原来未来的梁夫人是在这个小医馆里走出来的。” 第909章 打探（1） 翌日，用过午膳，顾姒便带着盛歌和秋水出了门。 按照殷景熙手下侍卫的打探，主仆三人来到了世安药铺附近。为了不引人注目，顾姒特意提前在前面一个路口下了马车。 就在她行至世安药铺门口的时候，恰好瞧见梁展羽在药铺之内与一名女子说话。 那女子模样清秀可人，一边将包好的药材递给梁展羽一边轻言细语地嘱咐着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站得很近，顾姒尚且能窥见女子嘴角勾出的羞涩笑容。 看来这便是未来的梁夫人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梁展羽便提着药包转身出来。 顾姒转过身去假装看着小摊上的东西，没让对方发现自己。等到梁展羽走远了些，她才带着人进了世安药铺。 “这位小姐是想看病还是抓药？” 瞧见顾姒这样光鲜亮丽的客人进店，掌柜的立刻堆着笑容迎了上来。 顾姒环顾四周，指着正在柜台后忙着抓药的女子轻声道。 “那位姑娘也是大夫？” 掌柜的顺着顾姒所指方向看去，“哦，小姐说的是魏梨。她不是大夫，只是个负责抓药的。” “魏梨？”顾姒将这名字细细记在心中，笑着说道，“我想与这位魏姑娘说说话，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啊？” 掌柜的似乎有些奇怪，还没等他质疑，一旁的秋水就麻利地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中。 “不会耽误太久，劳烦掌柜的通融。” 拿了银子，掌柜的登时喜笑颜开。 “行，小姐请再次稍候，我这就去给您叫人。” 顾姒站在门口等着，瞧见掌柜的绕到柜台后面去和魏梨说了几句话。随即魏梨便惊讶地转头看过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两人坐在了世安药铺的内堂中。 “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 眼看魏梨有些局促，顾姒淡笑着安慰道。 “魏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顾姒模样俏丽且笑容亲切，这么一开口便成功让魏梨放下了一半的戒心。 “事情是这样，昨日我乘车路过此地，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年轻男子。那男子模样端正，拄着拐杖，好似腿上有伤。” 她这么一说，魏梨立刻惊呼起来。 “是梁大哥，他被马车撞到了？怎么昨日没听他跟我讲？” 顾姒眯眼，“原来那位先生是姓梁吗？当时我说送他来医馆看腿，他却不肯，说自己原本就是要来这世安药铺里抓药的。” 魏梨听闻梁展羽昨日竟是被马车撞了，整个心都七上八下好不忐忑。 顾姒瞧着她这模样，便猜测两人已然互生了情愫。 “魏姑娘，你说这位梁大哥腿伤究竟如何了？昨日回府后我也是左思右想放不下心，故而今日才特意找来问问。若真是因为我们的过失让梁先生腿伤加重，我愿予以赔偿。” 魏梨对上顾姒真诚的目光，心中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台阶。顾姒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却会为了一介平民百姓担忧，还亲自找来询问赔偿，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第910章 打探（2） “小姐若是早来一会儿，便能瞧见梁大哥了。他刚拿了药离开，完全未跟我提及昨日被马车撞的事情。哎，他若是说了，我也好替他看看腿啊。”魏梨担忧地直叹气。 “梁先生的腿伤很严重吗？他是来这里看腿伤的？” “这……”魏梨抿下唇，“梁大哥的腿上没有伤。” “嗯？”顾姒费解，“可我明明看着他拄着拐。” “梁大哥是天生腿脚不便才拄拐的。” 说起这件事，魏梨似乎很是替梁展羽遗憾。 顾姒早就知道，此刻听闻此事也并未觉得震撼，只追问道。 “那梁先生过来药铺不是为了看腿，那是为了什么？” 魏梨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梁大哥不是京都人，是从沛州来的。他家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些同乡。刚才的药，便是为了他生病的同乡抓的。” “这样。” 顾姒若有所思，目光在魏梨身上转了一圈。 “刚才听魏姑娘说早知道就帮梁先生看看腿，魏姑娘懂医术？” 魏梨脸色一红，“家父曾经是名大夫，我从小跟在他身边帮忙，略懂一些。只可惜父亲说女子不能学医，便未将医术尽数传我。” 顾姒记得梁展羽的腿就是她治好的，照理来说应该是精通医术才对，为何会她却说自己医术浅薄？ “小姐？小姐？” 魏梨唤回了顾姒的注意力，“小姐在想什么？” 顾姒眨了眨眼，“我是在想，若是方便的话，想请魏小姐带路去探望一下梁先生。至少让我知道他的腿脚确实没有问题，才好放心。” “去见梁大哥？” 魏梨脸红了红，“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也只是知道梁大哥住在宣街后巷，具体却不知道在哪一家。” “这样嘛……”顾姒眼珠一转，瞄了眼站在身边的盛歌。 盛歌立刻会意，“这点不用魏姑娘担心，等到了宣街后巷，我们负责来找。” “可是……” 眼看对方还有些顾虑，顾姒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哎，昨日撞的那一下还挺厉害的，我瞧着梁先生当时坐在地上抽气了许久，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此话一出，魏梨最后一点犹豫也打消了。 “好，且容我收拾一下药箱，再想掌柜的告个假。” 有顾姒这尊大佛镇着，掌柜的并没有为难魏梨，反而笑眯眯地准了她的假。 片刻之后，坐在豪华的马车上，魏梨整个人都有些懵怔。 “一路出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询问小姐名讳。” 顾姒勾了勾唇，秋水便笑着解释道。 “我们家小姐是崇武将军府的嫡女。” “崇武将军府？”魏梨大惊失色，“竟然是顾将军家的小姐，小人失礼。” “魏姑娘不必客气。” 顾姒一把稳稳地扶住了魏梨的胳膊，止住了她想要蹲下来福礼的动作。 “我们年纪相仿，魏姑娘若是不介意，就叫我的名字。” “怎敢，顾将军乃是我们弘明国的大英雄；顾小姐在宫宴上大战北凉国的圣女，也是威名远扬。小人对将军和小姐都是十分仰慕的。” 第911章 登门 顾姒惊讶地回头看了秋水一眼，“我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竟然传到了坊间。” 魏梨抿着笑意解释，“顾小姐的这些事迹都被说书先生搬到了茶坊酒肆之中，如今人人都知道顾小姐女承父业，巾帼不让须眉。” 两人闲聊着，马车很快就驶到了宣街后巷。 “小姐，咱们到了。” 盛歌轻轻撩起车帘提醒了一句。 因着不知道究竟哪户才是梁展羽的住所，故而她们必须在巷口就下车逐一找过去。 “外面风大，要不小姐就留在马车上，属下带人去找就好。” “不用，一起去。既然是登门道歉，总该有些诚意才对。”顾姒转头对魏梨笑了笑，“魏姑娘，我们走。” 魏梨被她的笑容闪得红了脸，赶忙提着药箱跟上。 敲了两户人家，盛歌很快打听到了梁展羽的所在，原来他住在这条巷子里最小的一户人家。 刚一走近，便听到几名男子的说笑声，以及一股隐隐传来的药香。 盛歌谨慎地拧紧了眉头，“秋水陪着小姐在这等等，我先去敲门问问看。” 之前魏梨说过，梁展羽不是独居，而是与同乡住在一起。若是里面的糙汉子无礼唐突了顾姒可就麻烦了。 秋水也想到了这一层，下意识护在了顾姒的跟前。 反倒是顾姒并不担心，无论是从上一世的记忆还是这一世的接触来看，她都能确定梁展羽是位性格正直的男子。能够与他同吃同住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地痞流氓。 况且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发起狠来，里面的一群男子加起来都未必能打得过她。 思考期间，盛歌已经敲响了院门。 院内说话的声音为之一顿，很快便听到有人来开门。 “嘎吱。” “你找谁？” 开门之人正是梁展羽，他没见过盛歌，此刻正一脸的疑惑。 “梁大哥！” 不等盛歌开口，提着药箱在一旁等候的魏梨就急匆匆迎了上去。 “魏姑娘？你怎么来了？” 一瞧见魏梨，梁展羽的俊脸上就闪过一丝欣喜与不自在。他住所简陋，实在没想到魏梨会突然登门。 “梁大哥，我听说你昨日被马车撞了，你今日来取药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腿可有伤到？” 梁展羽惊诧反问，“你如何得知我被马车撞？” “是我说的。” 顾姒款款走了上去，冲梁展羽笑了笑。 “梁先生，又见面了。” “是你！？” 梁展羽更是惊讶了，眼睛瞪得滚圆。 魏梨解释道：“这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她今日寻到药铺来，说昨日马车撞了梁大哥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所以想让我带路来看看梁大哥。” 一听这话，梁展羽神色间显出几分古怪。 他拧着眉头再次打量了一番顾姒，郑重却也疏离地说道。 “多谢顾小姐，只是在下昨日已经说了，是我自己没走稳才摔倒的，并非贵府马车所撞。顾小姐实在不必这般麻烦，还转程带着人来登门探望。” 第912章 打扰 听出梁展羽话语间有些埋怨的意思，秋水立刻沉下了脸色。 然而顾姒却是淡然一笑，“我请魏姑娘还带了些补品过来，梁先生若是方便，咱们不如进去坐下说话？” 梁展羽俨然没想到顾姒这般要求，一下子就愣住了。 魏梨也是有些诧异，就算是寻常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没有一见面就提出要进陌生男子家里做客的。 然而顾姒说这话的时候神态自然又大方，非但不会让人误解，反而令人觉得她真诚且平易近人。 梁展羽抿着唇瓣犹豫着，余光轻轻扫了一眼院内。 顾姒适时问了一句，“提着这样重的药箱，魏姑娘的手可酸了？” “啊？还好。” 魏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并不在意这些。 然而梁展羽闻言却是将视线转向了魏梨，在看到她被寒风吹得发红的双手之后顿了顿。 “那就请进来说话。” 他推开院门，自己拄着拐杖往后退了两步。 “家中凌乱，还请顾小姐和魏姑娘不要嫌弃。” 说话间，顾姒总算看清了院内的情况。 她脚步猛然顿住，身边的秋水没能忍住，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就连见惯了病患的魏梨都傻了眼，俨然没料到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原本以为梁展羽只是与一两个同乡住在一起，却不想入眼却是十几个男子都挤坐在院子里。 这些人从十一二岁的少年到三十余岁皆有，此刻见到有客人上门，不是热情照顾也不是起身相迎，而是统一地垂下了脑袋，像是害怕，又像是害羞。 而导致他们这般态度的原因，便是他们全都是身负残疾之人。或是斜眼歪嘴模样可怕，或是手脚不协调，肢体残疾。 瞧见顾姒等人驻足，梁展羽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与我一道来京都求医的。” “咳咳咳……” 其中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来，娴熟地用黑色麻布裹住了自己奇怪的眼睛。 “我想起来隔壁老王有事找我，我过去看看。”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陆续起身。 “我陪你去。” “我去买些菜回来。” “我去街上转转……” 一时间十几个大男人全都站了起来，似乎是想通过自己的暂时离开，把地方让出来给顾姒等人。 梁展羽见状眼眶不仅有些泛红，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像是想要阻止却又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就在气氛尴尬之际，顾姒却越过秋水和盛歌径直走进院门。 “是我们唐突打扰各位了，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昨日马车冲撞了梁先生，今想送些药材过来以作赔礼。我们只略坐一坐便走，各位不必腾挪地方。” 说着，顾姒便已经行至了裹脸男子的身边，笑着指向小小的几凳问道。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男子被顾姒俏丽可爱的模样晃得眼睛发花，脸颊腾地一些烧得通红。 “当，当然。” 第913章 看腿 等顾姒都坐好了，这些男子才逐一回神。 “魏姑娘，不是说要给梁先生看腿？盛歌，去把马车上放的东西拿来。” 魏梨被她这么一提醒，这才匆匆提着药箱进门。 “梁大哥，你的腿真的不需要我看看吗？” 梁展羽见鬼一样盯着顾姒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视线。 “多谢魏姑娘，我的腿没事。” “什么没事，明明昨天回来的时候青了一大块，还是隔壁的王叔找了些红花油来推了推才好了许多。” 一名同乡的少年无情揭露了梁展羽的谎言，担忧地冲魏梨拱手。 “还请魏大夫给我梁哥仔细瞧瞧。” “小凛！” 梁展羽埋怨地瞪了那说话的少年一眼。 “啊？都乌青了吗？快让我瞧瞧。” 魏梨说话间便要伸手去提梁展羽的裤脚，却被对方闪身避开。魏梨伸手的动作一顿，脸上登时闪过尴尬之色。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了，居然伸手去扯男人的裤脚。这若是传出去，那她的名声可就坏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致歉，然后又同时愣住。 梁展羽也有些脸红，沉声解释道：“这里人多，我，我还是等下次去医馆的时候再麻烦魏姑娘看。” 其实他心中甚是忐忑，生怕魏梨会在看到他畸形的腿后不再愿意接近他。 魏梨抿了下唇瓣，攥紧了手指不说话。 顾姒见状轻咳一声，“魏姑娘，梁先生。” 等到两人转头看来，她便伸手指了指里屋的方向。 “都说跌打损伤要及时医治，既然魏姑娘都把药材带来了，梁先生何不请魏姑娘进里屋检查一番？” 梁展羽脸色一变，眼中透出些害羞还有些气恼。 “这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谁知此话一出，却遭到了魏梨的反驳。 “医者父母心，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何况……”魏梨看了眼四周的众人，“我相信在场的各位也不会乱讲闲话的，是吗？” 名唤小凛的少年带头保证。 “当然不会！” 其他人也相继附和，“是啊，不过是瞧个腿而已，梁大哥若是觉得不方便，就把房门打开好了。” “就是就是，看病重要。” “等魏姑娘给梁大哥看完了腿，再请她给周哥看看风寒。这都咳了好几日了，也不见好。” 听到自己的兄弟们都这样说了，梁展羽也不好推辞，只得略带羞涩地给魏梨领路。 “那就麻烦魏姑娘了。” 眼看着两人进了里屋，顾姒这才找着机会与这些人打探消息。 魏梨蹲下来想帮忙卷起梁展羽的裤腿，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我自己来。” 梁展羽犹豫了许久，最终咬着牙亮出了自己的残腿。 “让魏姑娘见笑了。” 只见那条腿并非因为残缺不全而残疾，反倒像是筋脉不畅而导致腿无法伸直。 虽然是残疾，但腿上的皮肤和肌肉看起来并没有萎缩，只是比另外一条正常的腿要略紧绷纤细一些。 如果有朝一日能痊愈的话，稍加训练便可恢复。 第914章 擦药 魏梨还是第一次瞧见梁展羽的残腿，不自觉将它与自己曾经看过的医术联系到了一起。 眼看魏梨盯着自己的腿发呆，梁展羽尴尬且忐忑地轻咳了两声。 “魏姑娘？” 魏梨骤然回神，这才把跌打损伤的药膏拿出来替他涂在淤青的地方。 “梁大哥说是来京东看病的，可曾寻大夫看过了？” 清凉的药膏涂在皮肤上，再加上指腹轻柔的按摩，让梁展羽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清了清嗓子，压抑着过速的心跳说道。 “找了，那些大夫一听说我这腿是天生的残疾，就断定治不好。还有外面那些同乡的兄弟们，他们也都是差不多的病症，大夫也说没办法。” 说到自己的病情，梁展羽内心的悸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沉重。 “我原本以为京都这样的大城，定能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但结果却是好的大夫咱们没钱看，普通的大夫又说治不好。不瞒魏姑娘，来京都这么些日子，我们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好办法，我们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一听梁展羽要走，魏梨的心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她一时走神，指甲不小心划到了梁展羽的皮肤。 “嘶——！” 一声轻呼，梁展羽那条残腿在收到刺激的情况下有一瞬间自主落在了地上 “啊，对不住！” 魏梨回过神来，赶忙给梁展羽道歉。好在她为了方便做事，指甲留得不长，这么划下去虽然有些刺痛，却不至于破皮。 梁展羽自然不会怪罪魏梨，“小事一桩，魏姑娘不必道歉。” 然而魏梨还是十分歉疚，她收好了药膏，转身去取纱布。结果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唰的一下闪过一道灵光。 “梁大哥，刚才你的腿是不是踏在了地上？” 梁展羽也愣了一下，“是。” 得到肯定的回话，魏梨一下子眼睛瞪得滚圆。 “你这条腿能落地？” “有时候可以。” “什么时候？” 梁展羽虽然不明白魏梨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激动，但他还是如实说道。 “偶尔受到外界的强烈刺激时，能够短暂地伸直一下。不过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保持不了多久。” 魏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整个人惊得瞪圆了眼珠。 梁展羽却是心中越发忐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我说的不对吗？” “不，不是！” 魏梨激动地走上前来把住了对方肩膀，清秀的眸子放出光来。 “梁大哥，可否允许我替你把把脉？” “把脉？” “我虽然现在是在药铺里给人打杂，但其实我父亲曾经便是名大夫。我想起曾经听家父提到过一种治疗先天残疾的土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把把脉？” 梁展羽心中对魏梨的话并不抱希望，但在对上她那明亮的眼眸时，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归也损失不了什么。 这么想着，梁展羽把自己的手腕递给了对方。 第915章 能治 经过仔细的号脉，魏梨激动的心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加剧了不少。 “梁，梁大哥。”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这让梁展羽也跟着心头一颤。 “如何？” 魏梨咽了口站起身来，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 “梁大哥，我觉得，你的腿我能治。你，你敢不敢让我试试？” 轰——！ 梁展羽惊得霍然起身，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他那条残腿又在激动中自主踏在地上。 不过这样的场景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眼看梁展羽就要因为站不稳而摔倒，魏梨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梁大哥当心！” “呀！” 人在重心不稳的时候会下意识想要寻求平衡，梁展羽在倒地之前抓住了魏梨。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松手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人相互簇拥着摔在了地上。 坐在院子里打探消息的顾姒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另外几名男子已经冲向了里屋。 “梁大哥，你……” 顾姒且瞧见那几人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麻利地转身走了回来，脸上泛出明显的红晕。 顾姒视线轻轻扫过屋子，垂眸浅笑了一下。 不过片刻时间，梁展羽和魏梨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虽然竭力掩饰，但他们脸上的神情也透出十足的尴尬和羞怯。 顾姒笑眯眯看向魏梨，“魏姑娘，梁先生的腿如何了？” 说起正事，魏梨总算压下了心中的悸动，严肃了几分。 “顾小姐，我有个好消息想告诉大家。” “哦？” 顾姒心念一动，手指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 魏梨羞怯地看了眼梁展羽，朗声对众人说道。 “我有一家传的秘方，能够治疗梁大哥的腿疾。” 此话一出，顾姒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而其他人却是惊喜地欢呼起来。 “真的能治？” “太好了！” “这么说起来，咱们不仅吃住有了着落，梁大哥的腿也能治好了。” 一片欢呼声中，梁展羽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什么吃住？” 少年小凛激动地蹦起来，“梁大哥，刚才你去治腿的时候顾小姐说了，愿意支付我们在京都城生活的开支。” “崇武将军是弘明国的英雄，顾小姐也是菩萨心肠。” “是啊是啊，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咱们是走了大运啊！” 满院子的人都在欢呼雀跃，唯独梁展羽的神色几番变换。 “顾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姒徐徐起身拍了拍裙角，“当然。” 两人挪步到了院外，寻了个众人瞧不见的角度站着。 梁展羽目光警惕地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顾小姐乃是堂堂将军府的千金，为什么要和我们扯上关系？你的目的是什么？” 顾姒不答反问，“梁先生觉得呢？” “我不知道顾小姐想做什么，但我想说的是，里面那些兄弟都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我便有责任将他们一个不落地带回去。京都城看似繁花似锦，却也暗藏杀机。” “梁先生觉得我对你们有杀意？” 第916章 游说 “我不知道。”梁展羽抓了抓脑袋，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但我听说京都城里有些人家专门喜欢让一些身患残疾的人，去做一些坑蒙拐骗的坏事。” 顾姒挑起眉头，“梁先生以为我是这样的人？” 梁展羽自己也觉得说的太过分了，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瓣。 顾姒并没有气恼，而是上前两步逼近到梁展羽的跟前。那漂亮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对方，光是骤然间迸发出的气场就足以将人镇住。 梁展羽忍着没有后退，但喉头还是止不住滚了滚。 “顾小姐？” “梁先生是不太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 梁展羽眉目低垂，“在下浅薄的人生经验告诉在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样的口气和眼神明明很是坚毅，却意外地让人感到心酸。 天生残疾的人，想想便知不会过得太顺遂。 顾姒驻足将他打量了一番，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之所以找上门来，不单单是为了赔礼致歉。” 梁展羽睫毛微颤，眉眼染上了一丝果然如此的气恼。 然而下一秒却又听顾姒补充道：“我希望能够招揽梁先生，成为我和世子殿下的属下。” “！？” 有那么一瞬，梁展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什么？” 顾姒目光落在对方健壮的体格上，冷静分析道。 “我和世子殿下商量过了，梁先生这样的体格与性格，若是能进入军营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所以我想招揽梁先生。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面对顾姒的提议，梁展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这个女人肯定是疯了，或者她是故意在戏耍自己，和以往那些心肠歹毒的人一样只是想看他出丑。 “顾小姐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残腿之人，如何能入伍应征！？” “魏姑娘能治好你。” “……” 梁展羽深吸一口气，“顾小姐不是在开玩笑？” “我看起来像很闲的样子？”顾姒反问一句，目光转回内院之中，“只要你能答应我的提议，你这些同乡的兄弟们便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京都城里，我会选最好的大夫来给他们瞧病。” 梁展羽没有直接同意，而是陷入纠结之中。 他之所以来京都，就是想找到大夫给大家治好天生的残疾，但他年迈的父母尚且留在老家，他治好病也是要回去的。 眼看梁展羽犹豫不决，顾姒只得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梁先生也是心仪魏姑娘的？” 梁展羽心脏猛地一缩。 顾姒说道：“魏姑娘性格温和又有医术傍身，日后定是不缺男子追求。梁先生真的甘心放弃一切返回老家，从此与魏姑娘断了联系？” 梁展羽唇瓣轻轻颤抖，顾姒便知道选对了方向。 “只要梁先生能够答应为我与世子效力，我保你荣华富贵。到时候梁先生腿也治好了，又有了稳定的职务，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与魏姑娘喜结连理了。不是吗？” 梁展羽犹豫的神色一点点溃败，他可以把自己武装成刺猬，但魏梨始终是他唯一的软肋。 “如果我的腿治不好呢？” 第917章 效忠 听到梁展羽的提问，顾姒就知道成功了。 若是换做别人，顾姒尚且不敢如此肯定。但她重活一世，这些关键的事情定是不会记错的。 “梁先生不必担心，如果最后魏姑娘没能治好你的腿脚，我也会替你寻一份稳定的活计，让你能安心留在京都与魏姑娘成家。” 梁展羽被顾姒一口一个“成家”说得脸色涨红，“婚姻大事应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与魏姑娘发之于情止乎于礼，并不是顾小姐想的那般。” “我知道。”顾姒忍着笑点头，“梁先生之所以留在京都并非只为了魏姑娘，更是为了精忠报国，保国安民。” 梁展羽被这番话说得愣住，动了几次嘴唇，最终也只“嗯”了一声。 顾姒勾唇，“这么说起来，咱们达成协议了。” 梁展羽深吸一口气，抓着自己的拐杖徐徐地单膝跪在了顾姒面前。 “属下梁展羽，愿为顾小姐与世子殿下效劳。” …… 顾姒成功收复了梁展羽，她当即留下了一些银子给对方，让梁展羽自己给同乡的兄弟们置办些过冬的衣物和食物。自己则是乘车去永昌王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殷景熙。 然而当她抵达的时候，却听闻谢管家说殷景熙此刻正督促着黎枫背书。 “黎公子来了？” “是，黎公子昨日收到了世子殿下送去的册子，今日一早就命人拖了一整车的书本来王府，说是要在王府住下。” “黎大人能同意？” 夏管家想起黎枫今早来的时候那情景就忍不住发笑。 “原本黎公子是只想小住几日再回去的，谁知他前脚刚到，黎大人后脚就派人把黎公子的衣物全都打包送了过来，还说他若是连初试都过不了，便不用回黎府了。” 顾姒听完也抬手捂了嘴，“他们现在在哪儿？” “就在内院的书房中，世子殿下正派人把另外的几间厢房收拾出来，供黎公子读书。”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内院，顾姒光是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黎枫背书的声音。 他背得不甚流利，时不时会卡住。随后便会听到殷景熙沉稳的提醒，然后黎枫又会结结巴巴地顺着往下背。 顾姒放轻了脚步走向书房，谢管家便知趣地退下了。她站在门口，透过并未关严的缝隙往里看，表瞧见黎枫摇头晃脑的模样。 “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是以……” 顾姒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谁！？” 黎枫背书的声音一顿，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质问。 同时殷景熙也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看了过来。 顾姒轻咳两声，干脆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 一瞧见是她来了，黎枫嚣张的气焰登被欣喜之色取代。 “顾小姐，是你来了啊！不对，你怎么不经通报就能进景熙的后院？” 顾姒但笑不答，先是冲殷景熙点了点头，便踱步到了黎枫身边站定。 “在看什么书？” 第918章 假把式 一说起背书，黎枫整个人又蔫了下去。他“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书摔在桌上，然后指着身后一整面墙的书架抱怨道。 “顾小姐你敢相信吗，不过是考个初试而已，居然要背这么多书。我就不信了，其他参加考试的学子也都要背这么多吗？他们的脑子怎么可能塞得下这么多东西。” 顾姒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书架。 “这些都是你要背的书？” 黎枫立刻苦着脸点头，“是啊，我多可怜啊。” 谁知顾姒眉梢轻挑，直接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初试只考明经，而你说的这些书里起码一半都是策论。明经里你只需要记熟四书五经便够了。与其广撒网捞小鱼，不如侧重把这些书背熟。只要能保证一大半的基础题都能答得上来，通过初试就没有问题。” 听完顾姒的分析，黎枫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哇！你怎么说得话和景熙一模一样，你们是提前串通好了吗？” 话音刚落，一本书卷就落下来敲在了黎枫的头上。 殷景熙不知何时已经踱步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一本学过的经义背了五天都没背完，还好意思抱怨？” 黎枫挨了打却是不敢反抗，只能小声嘟囔道：“你知道我最不擅长背东西了。” 殷景熙冷笑着反问，“那你擅长什么？诗赋，文章，还是时务策论？” 黎枫被打击得不行，整个人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摊在了桌子上。 顾姒看得直摇头，这么个进度，想要考进初试的确是有些困难。 “黎公子这般没有斗志，是不想娶南晴过门了吗？” 此话一出，黎枫立刻停止了嘟囔，脸色也灰败下来。 顾姒决定给他一些甜头，于是从怀中拿出一枚用手绢裹好的荷包放在他面前。 “这里面装的是提神醒脑的药材，黎公子若是读书累了，可以拿着闻一闻。” 黎枫并不感兴趣，手都懒得伸，只学着狗儿一样把脑袋凑上去闻了一下。 “阿嚏！” “冰片放了这么多，想呛死人啊。顾小姐这荷包是在哪里买来的，以后别再去他家买了。” 顾姒勾唇，“哦，好啊。那我下次告诉南晴，让她别做荷包了，反正你也不喜欢。” “？？？” 黎枫猛然抬头，“你谁这是谁做的？” 顾姒故意抱着胳膊后退了两步，“我前几日去夏侯府看了南晴，她听说某个人发愤图强要考取功名后去娶她，特别准备了这只荷包。哎，只可惜没想到有的人只说不练，是个假把式。” “谁说我是假把式！不就是一本经义嘛，看我今日就把它背下来！” 说着黎枫就坐直了身子，一手紧紧攥着荷包，一手拿着书又一字一句读起来。 顾姒失笑，冲一旁的殷景熙眨了眨眼。 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悄声从书房退出出去。 关上房门，殷景熙伸手摸了摸顾姒柔顺黑亮的发丝。 “今日怎么过来了？” 顾姒颇为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我今日去见了梁展羽，就是咱们昨日马车不小心撞到的那人，他已经同意为我们效力了。” 第919章 探望 想起梁展羽的筋骨，殷景熙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上好的练武材料。 顾姒又道：“我还同意出钱替他给同住的十几个同乡治病，回头还得让盛歌跑一跑，在城里选个不显眼的院子。” “不必了。” “怎么？” “我在城外有间别院，先让他们搬过去住。”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殷景熙眯起眼睛，身子凑到顾姒跟前。 “麻烦？” 对上他那危险的目光，顾姒赶忙伸手抓住殷景熙的衣襟，讨好地一笑。 “我说错了，殷哥哥别生气。”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交错间气氛变得缱绻起来。殷景熙微微垂首，刚好将唇瓣落在了顾姒的额间。 “景熙，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嘎吱一声门响，黎枫拿着书直接钻了出来。 顾姒急忙抵住殷景熙的胸膛，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瞧着顾姒通红的脸颊和殷景熙阴沉的脸色，黎枫讪笑着退了回去。 “那个，你们继续，继续……” 说罢还贴心地把书房的门给合上了。 顾姒摸了摸脸，“既然黎公子有问题请教，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探望你们。” 殷景熙送她出了院门，这才返回了书房。刚一进门就瞧见黎枫蠢兮兮地趴在窗口往外张望。 “好哇，亏得我还在替你着急，结果你早就把人拿下了啊。” 殷景熙一记眼刀飞过去，伸手指了指座位。 黎枫看出他生气了，呲溜一下从窗台上梭下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 “那什么，不知者不怪哈。” “呵。”殷景熙一声冷声，“今日这本经义背不完不许吃饭。” …… 有了殷景熙的帮忙，梁展羽以及他的十几名同乡很快从狭窄破旧的院子里搬到了城外的别院里。 虽然地处城外，但别院宽敞又典雅。别说是十几个人了，就是再来这么多也住得下。 这些从乡下来的汉子哪里见过这样华贵的院子，第一日搬进去的时候就看傻了眼，战战兢兢摸不敢摸坐不敢坐的。 即便盛歌说了让他们当在自己家一样，他们也无法放松。最后还是梁展羽带头把每个人安排进不同的厢房里，这才算是安顿妥当。 就在梁展羽等人安顿好的几日后，顾姒带着一些常用的药材前往探望。 一进院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正好这日天气很好，十几个汉子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最先发现顾姒到来的是年纪最小的小凛，他豁然起身，冲顾姒笑出一口白牙。 “顾小姐！”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都陆续站起身来给顾姒请安，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顾小姐来了。” “给顾小姐请安。” 顾姒笑了笑，做了个掌心向下的手势。 “大家不必拘礼，都坐。” 小凛年纪小，但却机灵得很。他眼看顾姒有意与他们同坐，便麻利地跑进屋里去了一块软垫出来。 “椅子凉，顾小姐垫了再坐。” 秋水接了软垫放在椅子上，这才扶着顾姒坐下。她先笑着冲小凛点了点头，随即闲聊似地问道。 “大家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第920章 顿悟 小凛第一个抢答，“习惯！这样好的屋子，我们被说是住了，见都是头一次见。” “是啊，多亏了顾小姐菩萨心肠，这才让我们这些粗人住到这里来。” “多谢顾小姐！” 眼看大家又要客气起来，顾姒忙转移了话题。 “怎么不见梁先生？”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略显虚弱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魏姑娘正在给梁大哥的腿敷药，还请顾小姐稍等片刻。” 顾姒闻声回头，且见之前患了风寒的男子裹着一只眼睛徐徐而来。 “宏远，你怎么出来了？” “是啊周大哥，你不是还在发烧吗？外面风大，你快进屋去躺着。” 周远咳嗽两声，“都躺了好几天了，再躺下去骨头都软了。今儿难得天气好，我出来走走，也好恢复恢复。” 说着周宏远走到顾姒跟前，冲她恭敬地躬了躬身。 “顾小姐。” 顾姒之前只注意到周宏远眼睛有疾，今日听到他的名字，不由得心头咯噔一跳。 “先生叫周宏远？哪个宏，哪个远？” 周宏远也没想到顾姒会问他的名字，但还是耐心回道：“宏达的宏，远方的远。” “嘶——！” 顾姒倒抽一口凉气，脑海中快速划过一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 上一世梁展羽之所以能够成为与顾战相提并论的常胜将军，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有两个得力的副将。 其中一人名曰周宏远，熟记三千兵法，却有一只瞎眼，常年用黑布蒙之，乃是梁展羽的军师。而另一人则是名年轻的少年，据说此人力大无穷且箭术奇准，有百步穿杨之技。 “小姐，小姐？” 瞧见顾姒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宏远发呆，秋水不禁请推了推她的胳膊。 顾姒回神，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崩出来。 她怎么没想到呢？ 她早该想到的！ 那日在梁展羽家中与这些人闲聊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些人都是同村人，且皆有先天的残疾。 上一世魏梨治好了梁展羽，开发了他的潜能。那极有可能小凛和周宏远的病也是她治好的。 这三人同心协力，成为了弘明国新的一把破敌利刃！ 思及此，顾姒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然而还没等她把疑惑问出口，就见魏梨扶着梁展羽走了过来。 “梁大哥回来了。” 小凛激动地挥着手，“魏姑娘，梁大哥，顾小姐来看咱们了。” 瞧见顾姒，魏梨先是欣喜地笑了笑，随即却又沉了脸，显得有些颓丧。反倒是身边的梁展羽侧头对她低语了几句，像是在安慰她。 “顾小姐。” “给顾小姐请安了。” 顾姒冲两人颔首，目光关切地落在了梁展羽的腿上。 “怎么样？经过了几日诊疗，可有好转了？” 说到此事，魏梨的脸色有些不好。 “顾小姐，我想与你单独聊聊。” 瞧着魏梨神情不对，顾姒便主动上前搭了她的肩。 “走，咱们有话进屋说。” 在梁展羽担忧的目光中，顾姒带着魏梨进了屋。 “魏姑娘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魏梨还没开口眼睛就红了一圈，“顾小姐，我觉得我治不好梁大哥的腿了。” 第921章 拜托 顾姒眉头一皱，“这是怎么话说？” 魏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几日我给梁大哥用了针灸，药敷等多种办法，都没有办法让梁大哥的腿好转。” “这才几天时间，魏姑娘会不会太心急了？” 魏梨咬着唇瓣摇头，“我是根据家父当年的口述配的药方，但却没有效果。” 顾姒闻言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会。” “顾小姐，要不还是请您给梁大哥请个大夫来。我这三脚猫的本事，还是回药铺去抓药好了。” 一看魏梨失去信心，顾姒赶忙安抚道。 “这世间若是谁能治好梁先生，那就非你莫属了！” 魏梨被顾姒这句话镇住。 “顾小姐……” “你先别急。”顾姒把住她的肩膀，语气郑重道，“咱们慢慢想办法，这个方子不对就换一个再试。若是缺什么药材你就尽管跟我提，或者直接吩咐盛歌去采买。”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行。” “你可以的！” 顾姒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她怕自己表现的太激动会吓到魏梨。 “魏姑娘，你可知梁先生为什么会同意留下来接受治疗吗？” 此话一出，魏梨的脸哗的一下就红了，梁展羽对她的感情，她还是有所察觉的。 眼看魏梨咬着唇瓣显得有些欲言又止，顾姒耐心询问道。 “魏姑娘还有什么要求大可坦言，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定会尽量满足。” “不是。”魏梨摆了摆手，“我只是在反省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为何每次治疗都会让梁大哥感到异常疼痛。” “疼？” “对。梁大哥虽然极力忍着，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很辛苦。”魏梨垂下头看着双手，“也许爹说得对，我一个妇道人家，是当不了大夫的。” 顾姒抿唇，“魏姑娘这是在心疼梁先生，但我也想提醒一句，梁先生生来便有一条残腿，他能成长至今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比魏姑娘能够想象的还要多一百倍。长痛不如短痛，魏姑娘若真是为梁先生好，就该狠心下重药。” 魏梨被顾姒说得脸色一白，握在一起的手指更是搅得泛出青色。 “我，我……” “嘎吱！” 一声门响，梁展羽高大的身躯骤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魏姑娘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梁某因为这条废腿，曾今连命都差点丢了。只要能治好它，梁某什么苦都吃得。” 梁展羽的出现吓了魏梨一跳，同时也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梁大哥……” “魏姑娘。”梁展羽拖着一条残腿走到魏梨身前，神情郑重地朝对方拱手，“梁某这条腿，就拜托魏姑娘了！” 魏梨深受震撼，在梁展羽的注视下渐渐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请梁大哥指教了。” 稳定了魏梨的情绪，顾姒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对方两人商议着后续的治疗手段，顾姒心中升起更大的期望。 如今她已经发现周宏远和小凛未来会成为梁展羽的左膀右臂，那么她定要拜托魏梨把这二人的病也治好。 只要抢先把这三人收入麾下，那以后即便顾战弃了兵权，他们也不至于失了后盾。 第922章 荷包 无论是治病还是准备考试的过程都是枯燥而又痛苦的。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黎枫被殷景熙监督这啃下了四书五经之后，梁展羽的腿总算有了起色。 “小姐，魏姑娘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梁先生的残腿已经能自主落地了。” 顾姒伸手烤着火，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劈啪作响。 “周先生和小凛呢？他们的情况如何了？” 秋水继续翻着信，“周先生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魏姑娘每日给小凛的右臂针灸加药浴，他也能逐渐拿起东西了。” 顾姒闻言唇角微微勾起，“总算是老天有眼。” 能够帮到这些人康复，秋水也很高兴。 “多亏了小姐菩萨心肠。” 顾姒摇了摇头，不敢居功。天下可怜之人千千万，她若不是因为提前认出了梁展羽，可能也不会这般坚持地出手相助。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的，按照上一世的走向，梁展羽是在顾战跌落神坛多年后才崛起的。她能够提前发掘此人的才干，替他早几年治好残腿，也算是功德一件。 收拢思绪，顾姒又问道。 “春闱是什么时候报名？” “还有三日。” 顾姒抿了下唇，“让盛歌通知梁先生他们做好准备。” …… 按照弘明国的法典，凡是参加春闱之人，需得提前在当地的官府报名。而今年报名的时间正好就在临近除夕的时候。 黎枫紧张地一整晚没睡好觉，隔日要不是殷景熙把他从床上提拎出来，只怕是要迟到。而顾姒则是早就安排了马车将梁展羽、周宏远以及小凛三人送往了报名点登基。 原本就临近除夕，市井中洋溢着热闹的节日气氛。再加上到了春闱报名日，参加文试和武举的书生武者们混杂在一处，更是喧闹得紧。 “景熙，我可进去了啊。” 黎枫忐忑不安地站在报名点外，手里把推荐信攥得皱巴巴的。他嘴里说着要进去，可脚却像是用浆糊黏在了地上一般，半分也不挪动。 殷景熙瞧着他四下张望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是在等人。 “哒哒哒……” 崇武将军府的马车徐徐映入眼帘，黎枫整个人骤然鲜活了起来，踮起脚尖用力朝对方挥了挥手。 马车停靠在不远处的街口，顾姒率先下车，随即转身冲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 等到她走近，黎枫更是激动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顾小姐，你来了！” 顾姒点了点头，笑着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南晴就在车上，但她现在身份特殊，不好随意抛头露面，只能让我带她给你送样东西。” 顾姒说着拿出一支福袋。 黎枫眼睛一亮，“是金灵寺的福袋！我娘也派人给我求了一支，据说排了七天七夜才拿到的。” 顾姒悄声道：“这可是南晴亲自去求的。” “她亲自去的！？” 黎枫心头一热，感觉整个人浸入了温泉之中，四肢百骸都熨帖的不行。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走向马车亲自见一见夏南晴的时候，殷景熙却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将黎枫死死钉在了原地。 “再不进去，要关门了。” 第923章 出事 黎枫骤然回神，他知道今日报名的时间快过了，但仍然依依不舍地望着远处的马车。 就在这时，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帘被人轻轻挑开了一条细缝。 夏南晴咬着唇瓣看出来，那忐忑又羞涩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黎枫身上。 黎枫也是一愣，自从上次提亲被扫地出门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夏南晴。而此时两人视线隔空相汇，无需任何言语却足够擦出绝妙的火花。 顾姒知道这两人不容易，但眼报名的时间就快截止了，她不得不伸手推了推黎枫的胳膊。 “黎公子，时间到了。” 黎枫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心情再看到夏南晴之后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他垂头看了一眼黎彦希给他写好的推荐信，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报名点。 这边文试的报名接近尾声，顾姒开始关心起武试的情况。 “也不知梁先生他们顺不顺利。” 正说着，便见盛歌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姐，世子殿下，出事了！” 顾姒心头咯噔一跳，“怎么了？” 盛歌咽了口唾沫道：“梁先生他们拿着曹参军的推荐信去报名，却被人诬陷信是假的。小凛气不过与对方争论了两句，结果对方不讲理直接动起手来，把人给打伤了。” “什么！？”顾姒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快带我看看！”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步伐，却被殷景熙给拦下了。 “你回马车上等着，我去。” 武试的报名点全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殷景熙是绝对不会让顾姒贸然在那种地方现身的。 但顾姒却是满脸的忧心，“你去？那岂不是暴露了梁先生与你相识。” 殷景熙抬手揉了一把顾姒的脑袋，冲盛歌使了个眼色。 “带小姐回马车。” “是。” 盛歌接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拦在了顾姒跟前。 “小姐放心，世子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顾姒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的确不好往男人堆里钻。无奈之下只能希望殷景熙能顺利解决问题。 殷景熙来到斗殴现场的时候，打架的两拨人已经被拉开了。 负责报名的书记官正指着梁展羽的鼻子数落责备。 “赶在官府门口闹事，我看你们三个是不想报名了！统统给我滚出去！” 小凛气不愤地反驳，“明明是他们先挑衅我们的，为什么不哄他们离开？” “小凛！” 梁展羽瞪了对方一眼，这才拱手对书记官道歉。 “舍弟性子急躁，并非有意冒犯各位，还请大人宽恕一二。” 不等书记官讲话，对面人群中便走出一个人高马大且留着满脸络腮胡的男子。他行至梁展羽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像你这种跛子都敢有胆量来报名参加武举考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说完这话，四周登时爆发出哄笑声。 不少人对着梁展羽、周宏远以及小凛三人指指点点。 “一个跛子，一个瞎子，还有一个断手，这种人也能考武举的话，我把名字倒着写！” “就是！咱们都是正统武学出身的武者，这几个歪瓜裂枣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咱们站在一处。”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这三个人若是要敢报名，老子就把他们的头打爆！” 梁展羽虽然可以尝试着双脚走路了，但在这种人多的地方还是不得不借助拐杖制成身体。而周宏远脸上的黑布和小凛的衣衫也在刚才的争执中被人扯了下来。 此时他们三人的身体缺陷毫无遮拦地显露在众人眼前，成为这些人的笑料。 第924章 伪造 面对这些恶意的嘲讽，年纪最轻的小凛沉不住气，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眼看他又想冲上去动手，周宏远赶忙把人抱住。 “住手，难道你真的想被取消资格吗？” “周哥，他们这样羞辱我们，这气我也咽不下！” 不等周宏远劝解，梁展羽用拐杖“嘟嘟”地磕了两下地面，沉闷的声响突兀却意外的具有震慑力，让那些阴阳怪气的笑声逐渐停了下来。 “梁大哥？” 梁展羽拄着拐揉了一把小凛的头发，他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气恼的表情，反而保持着最初的平静。 “我是跛子不假，但弘明国哪条法典规定跛子不能参加武举考试？” 络腮胡俨然没想到梁展羽如此抗压，都被羞辱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稳住不发火，他不禁眯着眼把梁展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与络腮胡同行的另一个黑脸壮汉此时站了出来。他虽然身高没有络腮胡高，但胳膊上的肌肉遒劲有力，即便隔着衣衫也能隐约看到夸张的线条。再加上此人脸上纵横着一条恐怖的疤痕，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刀疤脸走到三人面前，“啪”地一下踹飞了梁展羽手中的拐杖。 “这东西是你的？” 他手中展示出一封书信，上面落款着曹参军的印章和签字。 梁展羽骤然失了拐杖却并没有摔倒，而是及时用治疗过的腿撑住了地面。他忍着火气，目光冷厉地扫过对方。 “是又如何？” 刀疤脸哼了一声，高举着推荐信对报名的书记官道。 “曹参军可是沛州军的统帅，就凭你们几个断手断脚的东西，怎么可能拿得到曹参军的推荐信。这信摆明了是造假的！” 他一开口，立刻赢来了众人的附和。 “没错！曹参军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推荐三个残废来参加武举。” “这信肯定是假的，他们伪造推荐信。” 相比起身体的残废来说，伪造推荐信可是重可斩首的大罪。 书记官快步上前接过那曹参军的信看了看，登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好哇！你们三个居然连推荐信都敢伪造，来人，立刻将这三人拿下！” “等等！”小凛急得跳脚，“这信真是曹参军写的，你凭什么说是我们造假！？” 书记官嗤笑，“就凭你们三个这个鬼样子，我就能断定此信为假！来人，把他们给我带下去！” 眼看佩刀的衙役们就要上前拿人，突然人群中响起突兀的掌声。 “啪！啪！啪！” 衙役抓人的动作一顿，众人齐齐朝着声源所在的方向看去。 “谁！？谁在捣乱？” 书记官眯着眼往前走了两步，脸色在看到殷景熙威严的身影时骤然大变。 “世，世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只见殷景熙带着两名侍卫踱步而来，周身像是形成了无形的结界一般把四周的人都给弹开了。 小凛一瞧见殷景熙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呼救道：“世子殿下快帮我们与书记官解释一下，我们没有伪造推荐信啊！” 梁展羽抬手扣在小凛的后脑勺往下压了压，让对方闭嘴的同时自己一步步缓慢地走到了殷景熙跟前施礼。 “见过世子殿下。” 第925章 推荐 书记官一看这三人居然认识殷景熙，心中登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咽了口唾沫，弓着腰讪笑道：“给世子殿下请安了，敢问殿下认识他们三个？” 殷景熙并不作答，只伸手将那推荐信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 “什么时候推荐信的真伪，轮到一个小小书记官来辨别了？”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重，却冷厉得比严冬的寒风还要刺人。 书记官一听这话就吓得白了脸色，忙点头哈腰地告饶道。 “世子殿下恕罪，并非下官僭越，只是这推荐信实在是假得明显。” “明显在何处？” 殷景熙问了一句，把那书记官问得傻了眼。 见对方答不出来，殷景熙的贴身侍卫蹙眉大声呵斥。 “没听见殿下的问话吗，为何不答！？” 他这么一吼，那书记官差点没吓得跪在了地上。 “回，回世子殿下的话，这曹参军可是沛州的统帅，他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给那三个残废写推荐信呢。故而，故而下官认为这信是假的。” 听到对方继续称呼自己是残废，小凛气得面色通红。 “狗眼看人低！” 梁展羽和周宏远也是紧抿了唇瓣，攥紧了拳头。但他们年纪稍长，倒是比小凛更沉得住气些，并没有仗着殷景熙在场就叫嚣反驳。 听了书记官的解释，殷景熙并没有反驳，只是眸色显得更冷了些。 梁展羽等人是从沛州出来的，而此时统领沛州君的曹参军刚入军队的时候是顾战手下的兵。这封推荐信便是顾姒托了顾战请曹参军写的。 殷景熙不愿把顾姒一家牵扯进来，便直接对书记官开口。 “拿笔来。” “啊？哦，是，是！” 书记官不明所以，但还是屁颠颠交出了自己的笔。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殷景熙在曹参军的落款处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如此一来即便之前曹参军的落款可能有些问题，现在也没问题了，而且这封推荐信还身价倍增。 “世子殿下，您这是……” 殷景熙瞥了对方一眼，“从现在开始，这三个人便是本世子亲自推荐的，听懂了吗？” 书记官被那充满威严和震慑力的眼神吓得都不会喘气了，本能地垂下了眸子。 “是，下官知道了，下官这便给他们报名。” 刚才刁难梁展羽等人的络腮胡和刀疤脸打破头都没想到殷景熙会给对方撑腰，此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刀疤脸心中虽然不服，却不敢与殷景熙硬碰硬，但络腮胡显然有些不甘心。他刚才放话一旦梁展羽等人参加考试，他就要打爆他们的狗头，现在大家都看着，他总不能丢了面子。 思及此，络腮胡壮着胆子问殷景熙。 “世上从来没有残废参加武举的，世子殿下这么做就不怕坏了考场规矩吗？” “放肆！” 不用殷景熙开口，他的两个贴身侍卫在络腮胡话音还没落下之前就已经出了手。 只见两人闪身而上，以鬼魅一般的速度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络腮胡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胃部和面颊就挨了两道重击。 第926章 教训 “嗯！” 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后，络腮胡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两名侍卫环顾四周，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杀气。 “尔等不过一介白衣，竟敢置喙世子殿下，该死。” 周围的人被两人敏捷的身手所震，纷纷往后退去。 一时间除了躺在地上的络腮胡之外，以两人为中心的三丈内竟是无人再敢靠近。 眼看络腮胡被揍得倒在地上起不来，可把书记官吓坏了。 “世子殿下手下留情，此人名曰潘石，乃是五殿下推荐的人。” 他原本以为殷景熙在得知此人的背景后会网开一面，谁知他只是眯了眯眼，并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 “自古武举选拔人才，德为首，武为次。此人欺软怕硬，仗势凌人，即便武艺超群也不配获胜。你作为书记官，非但不制止此人行恶，还打着五殿下的旗号助纣为虐，实在可恶。” 此话一出，书记官哪里还敢狡辩，“噗通”一声跪在了殷景熙的脚下。 “下官知罪，还请世子殿下宽恕！”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书记官而已，看在殷琉焕的面子上自然不敢得罪潘石等人，故而才会捧高踩低刁难梁展羽。 殷景熙并不理会他的求饶，只冷声下令道。 “你将此人恶性记录在案，亲自呈一份给你们主官大人。” “！！！” 书记官真是要吓尿了，但凡是考试期间被记录了恶性的人，档案都会被保留到武举结束。 而像潘石这般能得到五皇子推荐的人，都是被给予厚望的。他若是记录了对方的恶性，导致对方最后没能高中，那就相当于得罪了五皇子。 这样的后果，他可承受不起啊！ “世子殿下饶命，下官知错了，还请殿下饶恕下官这一回。” 眼看对方的手就要触碰到殷景熙的鞋面，两名侍卫闪身上前将他挡下。 “竟敢与世子殿下讨价还价，我看你这书记官是不想做了。” 眼看官职都要丢了，书记官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焦距。 解决了潘石的恶意挑衅，殷景熙便功成身退。 临走的时候他并没有特意安慰梁展羽等人，只是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潘石，又看了眼他们三人。 尽管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但梁展羽还是读懂了殷景熙的意思。 “要想摆脱受人欺凌的状态，只能打败这些欺凌你的人。” 梁展羽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燃起了一团火焰。 他因为残疾从小被人欺辱，早已习以为常。年少的时候他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长大了才学会了隐忍。 但今日他眼见殷景熙不费吹灰之力便压制了羞辱他们的武者，连带着书记官也匍匐在他们的脚下时，心中用隐忍构成的护盾骤然崩裂，并且迅速燃烧起来。 他突然间希望自己也能有朝一日像殷景熙那般强大，拥有足够的权势与身份，让那些曾经看低嘲讽他的人跪在认错。 梁展羽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落在那封推荐信上。 只要能通过武举考试，他就能改变命运。 那就完成它！ 第927章 提点 之后的一个半月内，梁展羽让魏梨加大的治疗的强度。 他平时一日只针灸一次，现在变成了早中晚各一次。经脉在药效的冲击下逐渐疏通，无数次的剧痛后，那条残疾的腿终于踏踏实实踩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梁展羽的状态感染了周宏远与小凛，两人也在报名之时深受刺激，决心在正式考试的时候一雪前耻，定要让那些瞧不起他们的人后悔莫及！ …… “殿下，明日武举开考，潘石和霍龙两人都已准备妥当，特意前来叩谢殿下的栽培之恩。” 听到管家的禀告，殷琉焕垂眸捻了捻手指。 “霍龙也就罢了，潘石也敢有脸来见本殿下。” 管家不敢随意接话，只弓着身子等着主子的吩咐。片刻之后，殷琉焕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落在了院外跪着的两个壮汉身上。 “你去告诉他们，好好考，别辜负了本殿下的期望。” “是。” 管家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殷琉焕以及坐在他对面的宋天睿。 “潘石这个莽夫，还没开始比赛就先被记了过，还把本殿下给牵扯进去，真是愚蠢之极。” 宋天睿呷了口茶水，不徐不疾地开口道：“之前世子殿下当众打脸潘石，不知殿下有什么想法？” “想法？”殷琉焕冷嗤一声，“有什么好想的。殷琉焕这人就是那个古怪脾气，平时不争不抢，较起真来却像是疯狗护食一样，逮谁咬谁。潘石刁难那几个废物，刚好触到了殷琉焕的霉头，被教训了也是他自己倒霉。” “倒霉吗？”宋天睿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殿下也说了，世子他一直不争不抢更不涉朝政，那他为何又会在武举报考那日跑去报名点呢？” 宋天睿的的话问得殷琉焕眉头蹙起。 “那内相大人的意思是，他当日是故意去给那三个废物撑场子的？不可能，这几个人要么断手断脚，还有个是瞎子，殷景熙是疯了才会真心推举他们。” “也许这几个人只是幌子，世子殿下真正想要栽培的另有其人。” 眼看殷琉焕皱着眉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宋天睿毫不留情地质问道。 “自从殿下失势以来，手下已经走了不少人了？那些叛离之人，如今都成了谁的麾下？” 殷琉焕心头咯噔一跳，“内相的意思是……” “世子不涉朝政是真，但那也是以前。如今他有了想要守护之人，自然不能像以往那般浑噩度日。那他当日现身武举报名点，有没有可能是代替别人去的？而帮那三个废物出头，正好成了他掩饰行踪的借口。” 殷琉焕文言豁然起身，差点连带着手边的茶杯都跌落在地。 “是太子！？还是三皇子！？” 他脑子迅速运转着，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 见他这般紧张，宋天睿再次出言提醒。 “殿下要知道，这次春闱是殿下最好的翻身机会。最近两年皇上喜欢启用新人，只要我们的人能入围前三甲，日后对朝局的掌控便更多了一重保障。” 第928章 开考 被宋天睿敲打了一番，殷琉焕醍醐灌顶，同时也忧心起来。 “既然内向怀疑世子暗中投靠了太子或者三皇子，那可有办法查清此事？” 宋天睿露出阴险的笑容，“都说打狗要看主人，我们只需想个办法挫一挫世子的锐气，他背后真正的主子定会坐不住站出来。正好如今人人都知那几个废物是世子力保之人，只需要让这几个人输得哭爹喊娘，世子便也面上无光。” “内相这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利用那几个废物逼殷景熙出手。” “不错！只要他出手，咱们便能顺腾摸瓜，找出他的漏洞。” 殷琉焕用舌头顶了顶口腔，阴沉的眸子虚眯成了一条线。 “正好，潘石那人最是记仇，可以让他与霍龙合作，给那三个废物一点教训。” …… 武举开考当日，整个京都城都呈现出一种万人空巷的情况。 与文试需要全程保密的状态截然不同，武试的过程是全然公开的，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寻常百姓，都可前来观赛。 而且加上武试的流程相较而言更为简单，当场考察当场就能判定谁是优胜之人，更加增强了观赏性。 这日顾姒特意起了个大早，秋水刚替她披上火红色的狐狸毛披风，便听到顾戎在院子里与盛歌的谈话声。 “昭昭可起了？” 盛歌：“小姐正在梳妆，还请少爷稍等片刻。” 刚说完，房门便打开了。 顾姒笼着披风出门，冲顾戎甜甜一笑。 “兄长来得可真早。” 武举三年才举行一次，崇武将军府人人尚武，往年一直守在边疆没能亲自到现场观看比赛，一直是顾戎的一大遗憾。这好不容易今年撞上了，自然要看个回本。 “昭昭快些，今日前去武场观赛的百姓肯定很多，咱们再不走就要被堵在路上了。” 瞧着顾戎这般兴奋的模样，顾姒也不愿扫兴。 “那就走，咱们还得绕道先去把南晴接上。” 正如顾戎猜想的那般，他们出门之时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幸好他们马车速度快，总算在街道彻底堵死之前出了城。 为了方便众人观赏，武考的场地就设在城郊。 顾姒带着夏南晴抵达的时候，赛场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好在像他们这样身份显赫的人是有专门设置的观赛区，才不至于连位置都抢不到。 借着夏南晴如今身为安康公主的光，顾姒和顾戎都坐到了视野较好的位置。然而顾姒刚一入座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太友善的目光，她抬眸看过去，恰好对上了殷琉焕阴霾的眼神。 “昭昭，你不是说世子也要来观赛吗？怎么不见人影？” 顾戎的提问打断了顾姒与殷琉焕的对视，她淡淡地收回目光解释道。 “今日人多，可能是堵在路上了。盛歌，你去外面等着，见到世子殿下就请过来。” “是。” 被顾戎惦记的殷景熙其实早就到了。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入场，而是在与梁展羽等人说话。 第929章 初赛 呜呜呜——！ 赛场上的号角声沉重且庄严，听得百姓们即紧张又兴奋。一阵阵欢呼声从赛场上传过来，与梁展羽的说话声混杂在一处。 “多谢世子殿下的栽培之恩。” 梁展羽带着周宏远和小凛单膝跪在殷景熙跟前，态度恭顺。 殷景熙神色平平，“本世子并不是喜好管闲事的性子，你们能有今日，都是昭昭的功劳。” 他故意这么说，便是想让梁展羽等人把情记在顾姒身上，日后更加死心塌地地效忠顾姒。 梁展羽明白殷景熙的意思，便改口道：“顾小姐与世子殿下皆对在下有再生之恩，今日一战在下定不负二位恩人所望。” 等到殷景熙由盛歌引着坐到了顾姒身边的时候，主考官已经开始宣布此次开始的内容了。 “世子殿下，梁先生他们可都准备妥当了？” 周围吵闹得很，殷景熙没有开口回答，只用眼神示意顾姒看向场内。 只见梁展羽、周宏远和小凛三人特意换上了顾姒提前准备的青色劲衣，即便是混迹在众多的武者之中也十分显眼。 与前一个月相比，三人无论是从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谁都无法相信，他们一个月前还是别人嘴里的残废。 “顾姒，他们这是要比什么？” 从来都没观看过武试比赛的夏南晴难免有些懵怔，顾姒抿唇淡淡一笑，替她介绍比赛的规则。 “按照要求，武者们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围着赛场跑完五圈，再将准备好的石锁举过头顶便算过关。” 夏南晴捂着嘴惊呼，“五圈？疯了！？这赛场这么大，我甚至看不清对面坐的是人是鬼。光这么跑就要累死人了，还要举什么石锁。” 一旁的顾姒插嘴道：“这可是为弘明国选拔武将，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脱颖而出。” 闲聊中，主考官已经派人将是个签筒分了下去。因为今年参考的人数多达五百余人，故而需要分成十组进行考核。 每组五十人，只有前二十五名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终点且完成了所有任务的人才算晋级。 也就是说初赛就会刷下至少一半还多的参赛者。 赛制如此严苛，不光武者们竞争激烈，就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忍不住紧张得冒汗。 按照主考官的要求抽完签，小凛激动地吸了两口气。 “梁大哥，周大哥，我在第三组，你们呢？” 梁展羽和周宏远分别亮出签，一个在第五，另一个在第七。 周宏远揉了揉小凛的脑袋，“看来小凛要打头阵了。” 小凛激动得面颊泛红，鼻尖都在冒汗。 “你们放心，我肯定能进前二十五。” 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嗤笑声自身后传来。 “没想到你们三个废物还真的敢来参加初试。” 梁展羽等人回头，便见潘石与霍龙两人大步而来。 小凛登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是那个络腮胡和刀疤脸。” 周宏远伸手摁住小凛的肩膀，避免他冲动之下再与人起冲突。而梁展羽则是眯起了眼睛，将之前殷景熙调查到的信息迅速地过了一遍。 根据探查，他们已经知道了潘石和霍龙是殷琉焕的人，也在顾姒的再三提醒中猜到了他们一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第930章 下注 思考间，两人已经走了过来，照旧颐指气使地瞪着梁展羽等人。 “废物，让开。” “你说什么！”小凛忍不住回骂道，“你有种再说一次！” 梁展羽岿然不动，同样高壮的身躯像是一堵墙一般扎根在了原地。周宏远虽然提着小凛不让他动手，但自己也是笑眯眯站在了梁展羽的身边。 “看来有些人挨了打也不长记性，可能是脑子不太够用。” 潘石闻言暴怒，眼看他伸手擒住了周宏远的衣襟，一旁的霍龙咳嗽了两声提醒道。 “考场内不得斗殴。” “哼！” 潘石一把将周宏远推开，并且嚣张地点了点对方的脸。 “咱们走着瞧！”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周宏远这才松开小凛。 “顾小姐叮嘱过，潘石此人心胸狭隘。上次世子殿下替我们出头教训了他，他定会想方设法找回场子。小凛，你待会儿注意下他的出场，最好别和他排在一起。” “怕什么！有本事他与我同场较量，我肯定赢他！”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第一组参加考核的武者们已经就位。 原本喧闹的赛场上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比赛开始。 “咚！” 一声震天的锣响之后，五十名武者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这一瞬间被压抑的欢呼声再次响起，震得整个赛场都抖三抖。 顾姒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夏南晴则是兴奋地抓了她的手，指着不远处来回走动的人问道。 “顾姒你快看，他们是在做什么？” 顾姒顺着夏南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好几家赌坊的人正在人群里来回吆喝，引人下注。 “像这种重大的赛事，总会有赌坊的人来做生意，很正常。” 夏南晴闻言颔首，“那他们怎么知道谁有潜力，谁的胜率高？” 正说着，便见一张纸被寒风卷起吹了过来。 殷景熙伸手一抓，便将其截住。 顾姒侧头看过去，眼睛便眯了起来。 “赔率单？” 初试共有五百人参考，赌坊将其中最有可能获胜，以及最不可能获胜的人命罗列出来。 而顾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潘石和霍龙的名字。这两人排在最有可能获胜人选的前十名。而梁展羽、周宏远和小凛三人，竟是排在了最不可能获胜人选的前三名。 “呵。” 顾姒一声嗤笑，带出几分气恼之意。 “这是哪家赌坊的单子，真是有眼无珠。”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顾姒的手腕，隐晦地指了指殷琉焕所在的方向。 只见殷琉焕竟是让人把赌坊的小贩叫到了自己跟前，正与对方聊得高兴。 “五殿下眼光毒辣，潘石与霍龙二人自幼习武，体格健壮超乎常人，定能取得好成绩。草民在此先恭贺五殿下了！” 自从上次潘石被殷景熙教训之后，如今人人都知他们是五皇子推举参赛的。再加上两人的确体格强壮，赌坊的人自然要好好恭维五皇子。 第931章 唱反调（1） 殷琉焕一边享受着别人的吹捧，一边阴测测地将目光扫向顾姒与殷景熙这边。在发现发现后者正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殷琉焕更是得意地舔了下犬齿。 “潘石和霍龙可是本殿下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才，不用你说，他俩也能晋级。” “是是是，五殿下说得对。” “只是本殿下更加感兴趣的是，那几个传说中的废物能不能顺利过关。” 一听这话，赌坊的小贩立刻恭敬地将赔率单奉上。 “五殿下说的可是这三个人？您放心，他们要么断手断脚，要么眼睛不能视物。像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晋级的。” 看到梁展羽等人的名字出现在最不可能获胜的人员名单中，殷琉焕故意猖狂大笑起来。 “二哥，六弟，你们看看，这三个废物还真的来参加比赛了。” 他把赔率单递给身边的二皇子和六皇子，他们一人辅佐太子，一人站队三皇子，可谓是水火不容。 殷琉焕密切注意着两人听到这话时脸上的神色，想要依次推断殷景熙究竟是在为谁效力。 只可惜二皇子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六皇子虽然仔细敲了敲，却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痴人说梦。” 瞧着两人都不看好梁展羽等人，殷琉焕一时间竟是无法得出结论。 就在这时，赌坊的小贩建议道。 “既然五殿下这般看不上这三个废物，不如也下注买他们输。” “呵，他们输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还需要我下注？”殷琉焕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瞥向殷景熙和顾姒二人，“要不这样，本殿下买他们包揽整场初赛的最后三名。” 赌坊的小贩愣住，“最后三名？可咱们并未针对这三人设定赌局。” “这有什么。”殷琉焕似乎并不在意，得意洋洋道，“他们拿了最后三名，你们给本殿下十两银子作为赌金也就是了。” “那他们若是赢了呢？我是说，万一不是最后三名，而是最后五名，七名，赔率当如何制定？” 殷琉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了好几声。 “你看清楚，他们一个断手，一个是断脚，还有一个瞎眼的白斩鸡。别说是赛场上的武者了，就是从人群里随意提拎一个人出来，都能赢他们。” 他说着把赔率单扔回到小贩身上，语气嚣张道。 “这样，他们若是能前进一名，本殿下倒给你们十两银子。” 赌坊的小贩听得眉开眼笑，总归这场赌注稳赚不赔，不赌白不赌。就算是输了，也就是十两银子的事。 “好！那就请五殿下下注。” 殷琉焕爽快地买了梁展羽三人拿最后三名，又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潘石和霍龙都进小组的前三名。 “光是靠潘石和霍龙，本殿下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看到他这般笃定，四周不少纨绔公子哥们也都跃跃欲试。 大家来看比赛就是为了图一乐子，此刻也不再犹豫，纷纷掏出银子押了潘石和霍龙进前三甲。 第932章 唱反调（2） 就在殷琉焕下注的时间内，第一组的武者们已经完成了考核。 总共五十人的队伍，真正能在规定时间内围着赛场跑完五圈的人只有三十五人。其中跑完之后还能有足够体力将石锁举过头顶的，更是只有三分之二。 第一场比下来，竟然只有二十三个人通过的考核，连比赛规定最高通过人数二十五名的限额都没达到。 如此一来，后面准备参考的武者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主考官命人清理了一下考场，随即宣布第二组考核者们准备。 顾姒把目光从赛场上移回来，定定地看了赔率单笑了笑。 “盛歌。” “小姐有何吩咐？” 顾姒抬了抬下巴，“去把赌坊的小贩叫过来，本小姐要下注。” 此话一出，一旁的夏南晴兴奋地眼睛放光。 “你终于要出手了，我还以为你要记着这仇下次再报呢。你要买谁赢？我也跟着买！” 她知道顾姒救了梁展羽等人，也知道他们是殷景熙推荐来参赛的。刚才殷琉焕故意当众贬低梁展羽，就是打他们的脸。 夏南晴本就恨极了容嫔一家人，自然愿意帮着顾姒反对殷琉焕。 顾姒闻言淡淡勾起唇角，“怎么会，我这人从不记仇。因为有什么仇，我都是当场就报了。” 赌坊的小贩刚收完殷琉焕这边的银子，就被盛歌拍了肩膀。 “这位小姐可是要下注？” 盛歌指了指顾姒所在的方向，“安康公主和顾小姐让你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赌坊的小贩又紧张又高兴。 他原本只是来赚寻常百姓的银子的，没想到运气这般好，被这些王公贵族们选中。 “给安康公主请安，给顾小姐和世子殿下请安。” 得知了这些人的身份，赌坊小贩越发毕恭毕敬。 “不知公主和顾小姐想买谁赢？” 夏南晴转头看向顾姒，“你觉得呢？” 顾姒直接问道：“如今谁的赔率最高？” “最高？”小贩看了眼赔率单，指着末尾的三个人名道，“若只论赔率，自然是倒数的三个废物赔率最高了。只是他们身体残疾，想要赢是绝对不可能的。顾小姐和安康公主若是想赚银子，不如从前面的名单中选一两个下注。” 谁知顾姒听了这话后却是冷冷一笑，“既然是下注，不买赔率最高的又有什么意思。南晴，你觉得呢？” 夏南晴直接从衣袖中抽出二百两银票，“够不够？” 小贩看着这白花花银票，眼睛都在放光。 “够，自然是够的。只是二位想怎么买？” 顾姒单手撑着下颚，“现在梁展羽他们三人的赔率如何？” “若是赌前十的话，是一比九十八；若是赌前三甲的话，赔率已经到达一比一百三十七了。” “那就赌前三甲。” “啊！？”小贩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揉了揉耳朵，“顾小姐当真要赌这三人进前三甲？若是输了，那这五百两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 他虽然想赚钱，但却没胆子当着殷景熙和顾戎的面坑夏南晴和顾姒。为了规避责任，这该提醒的话还是得说清楚，以免到时候崇武将军府和夏侯府带人砸了他们的赌坊。 第933章 豪赌 面对小贩的好意提醒，顾姒并不买账。 她走得急身上没带银子，此时只能把目光投向顾戎。 “哥，给我点钱。” 对于自家妹子，顾戎有着盲目的信任。一看顾姒伸手，他二话不说就把荷包献了出去。 “里面只有不到五百两，若是不够，我再派人去钱庄取些过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探了过来。 “一千两，可够？” 顾姒闻声转头，对上了殷景熙宠溺的眼神。她心脏止不住地慢跳了半拍，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浸入了甜蜜的糖水中。 “多谢世子殿下。” 顾姒接了两人的荷包，连带着夏南晴的二百两在内，竟是押了一千七百两银子赌梁展羽三人都进前三甲。 这边赌约一签，四周瞬间沸腾了。 “顾小姐真是有胆量，这若是赢了，便是十几万银子的入账。岂不是富甲一方！？” “那她也得先赢了再说。她买的那三个人我也有所耳闻，都是天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残疾，根本不可能取胜。” “是啊，我看顾小姐还是太莽撞了。” “我看未必，顾小姐一向运气好得很，万一还真让她翻盘了呢？” 今日来观赛的贵女和公子们人数众多，顾姒这般豪横的赌约，刺激得众人头皮都在发麻，议论声就没停过。 然而不论是看好她的还是看衰她的话，落在殷琉焕耳中都同样刺耳。 “哈哈哈。这个顾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二皇子弹了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地扫了殷琉焕一眼，“五弟，看来这顾小姐是要与你打擂台了。你买那三个废物拿最后三名，她就买那三人进前三甲。” 六皇子也跟着起哄，“说起来顾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尚且有胆量拿出一千多两银子赌自己推荐的人，五哥，与顾小姐相比，你刚才的赌约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原本水火不容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此刻却是联起手来嘲讽殷琉焕，每句话都在戳他的心窝子。 瞧着赌坊小贩对着顾姒等人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模样，殷琉焕忍不住豁然站起身来。 “五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六皇子眼看着殷琉焕朝顾姒所在的方向走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舔了下唇瓣。 “你别冲动，世子和顾戎还在那边呢。” 顾姒刚放下笔，一道阴影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 “顾姒，你什么意思？” 顾姒缓缓抬头，殷琉焕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倒映在她清冷的眸子里。 “五殿下有何指教？” 殷琉焕冷笑着擒住了赌坊小贩的肩膀，强大的手劲掐得对方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买那三个废物输，你却非要买他们赢，我看你是故意与我作对。” 这下不用顾姒开口，顾戎就先一步站起身来反驳道。 “五殿下未免太霸道了，你买你的，我们买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难不成只准五殿下把银子打水漂，不许我们趁机发财？” 顾戎这话乍耳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品，却都是在嘲讽殷琉焕有眼无珠选错了人。 殷景熙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弯出轻浅的弧度。 第934章 赌约 殷琉焕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夏南晴言语中的陷阱和嘲讽，他嘴角一抽，恼羞成怒地冷笑了几声。 “那你可敢与本殿下打个赌？” 顾姒柳眉挑起，“五殿下想赌什么？” “赌我的人和你的人之间会相差多少个名次。” 顾姒点了点头，“可以，那我赌五殿下支持的人和我们支持的人最后相差不到五个名额。” 殷琉焕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地笑出声。 “顾姒，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五殿下只说敢不敢赌？” 殷琉焕笑意一收，脸色瞬间转阴。 “那我就赌他们之间至少相差四十个名额。” 顾姒眉眼弯弯一笑，“那好，若是最终结果不如我猜的的那般，每相差一个名额，我输给五殿下五十两银子，如何？” 殷琉焕被激得眼珠发红，“五十两太少，本殿下赌一百两。只要你们押注的人每提升一个名额，本殿下给你一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哗然。 顾姒笑眯眯地提醒道：“五殿下可要想好了，一组总共五十人，若是我们的人逆袭进入了前十，殿下至少得交出……”她扳了扳手指，“三千两银子。” 殷琉焕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把拽着的赌坊小贩给提拎了起来。 “你，把赌约写出来。” 小贩战战兢兢按照殷琉焕的意思写好了赌约，顾姒好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刚好这时第二组的考核进入尾声，五十人的队伍里只留下了不到二十人，成绩比第一组还差了些。 主考官示意第三组的武者入场，小凛拍了拍面颊，在原地蹦了好几下热身。 “小凛，别紧张。你从小就跑得快，肯定没问题。” 周宏远安慰了两句，梁展羽也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 “一开始别冲的太快，悠着点儿力气。前面两组凡是一开始用尽全力跑的，最后都没晋级。” 听了两位大哥的嘱托，小凛使劲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刚站上起跑点，小凛的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不等他转头，就听到潘石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臭小子，你这么细胳膊细腿儿的，别说五圈了，两圈都能把你给跑死。要想保命，现在乖乖退赛还来得及。” 小凛忍着气恼哼道：“不用你操心。” 潘石故意挑衅，“要不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待会儿我故意跑慢些，不让你输得太过难看。”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小凛咬牙切齿，“你年纪这么大了，老胳膊老腿儿的，别在半路摔个狗吃屎。” 主考官吹了吹竹哨，示意众人做好准备。 潘石冷哼一声，“走着瞧。” 与此同时看台上，殷琉焕和顾姒这般也都注意到了场上的情况。 瞧见潘石居然和小凛被分到了同一组考核，殷琉焕显得更加得意几分。 “这么巧，居然在同一组。这样也好，能够方便大家更加直观地看清两人的差距。” 顾姒并不为其所动，一门心思观察着小凛的情况。 第935章 落后 哐——！ 一声锣响，所有参赛者都同时飞奔了出去。唯独小凛被人挤得摔倒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耳边立刻传来了殷琉焕刺耳的笑声，以及周围人的嘘声和议论。 “完了完了，那小孩儿一看就是跑不动的，开场还摔了一跤，这下肯定输定了。” “前面的人都跑出几十丈了，他才站起来，这怎么追的上。” 不少人朝顾姒投来同情的眼神。 “这下顾小姐输惨了。” 不仅王公贵族们不看好小凛，就是观赛场上的所有百姓们也都在摇头叹气，认定这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输定了。 听到这些议论，夏南晴紧张地抓住了顾姒的手。 “糟了，小凛摔倒了，怎么办？” 顾姒拍了拍她的手背，“别着急，一共要跑五圈呢，有得是机会反超。” 说完这话顾姒转头去看殷景熙，只见对方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小凛刚才的失误而焦躁。 感受到她的目光，殷景熙顺手把茶水递给了她。 “喝点水，润润嗓子。” 说话间，小凛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刚才锣响的瞬间，潘石隐晦地推了他一把，使得他与其他起步的参赛者撞在了一起。 小凛啐了口唾沫，把被人踩掉的鞋捡起来穿上。等他准备妥当的时候，前面出发的人已经领先了近五十丈。 而此刻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潘石。 殷琉焕见状得意地摸索了下巴，“顾姒，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本殿下也不是缺那几个银子的人，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眼光不好，选中的人都是废物。此次赌约便一笔勾销，如何？” 他在说着话的时候故意瞥了殷景熙一眼，仿佛是像通过这话隐射什么。 然而顾姒非但不如他的意，反而噙着淡淡的笑容提醒道。 “只怕是要让五殿下失望了。” 随着顾姒的话音落下，整个赛场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殷琉焕感受到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他猛地转头，且见小凛正以令人惊骇的速度追赶上前面的参赛者。 他就像是山林间的一头狼崽，虽然还未成年却已经野性十足。每一步奔跑都像是在追捕猎物，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扑将过去，死死咬住对方喉管一般。 带着如风般呼啸的速度，萧霖在跑到半圈的时候就已经追上了大部队。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反超。 第一圈的末尾，他从最后一名挤进前四十。等到第二圈的时候挤进前三十，第三圈的时候挤进前二十，第四圈的时候便甩掉了后面百分之八十的人，挤进了前十名。 殷琉焕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最不看好的废物居然一跃进入了前十名，而且正在逼近自己潘石的地位。 夏南晴激动地吱哇乱叫，此刻连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顾姒你看，小凛他还在提速，他还能跑！” 这样逆袭的场景点燃了整个赛场，所有百姓们都在齐齐为小凛呐喊。 “超！超！超！” 第936章 反超 进入前十之后，小凛的目光便一直锁定在了领头的潘石身上。他回想起自己以往被人蔑视戏弄的经历，浑身的血仿佛都在燃烧。 他要超过前面的人！ 他要赢！ 他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哗——！ 跑在他前面的人甚至来不及回神，就感觉身边一阵寒风刮过。 小凛带着所向披靡的斗志，一跃进入了前五。 前四！ 前三！ 前二！ 潘石的背影就在前面，而且越来越近。 就在两人并肩的时候，原本热闹的赛场却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潘石感觉到身边有一道黑影压上，他分神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惊得摔个狗吃屎。 “你！” 小凛赤红着双眸看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潘石感觉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了，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就像是故意戏耍对方一样，小凛保持着和潘石一样的速度跑了一截，等到距离终点只剩不到最后十丈远的距离时突然大喝一声，再次提速。 哐！ 锣声响起，小凛以绝对的实力拿到了第一名。 吼——！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像是要把整个赛场都掀翻。 殷琉焕整个人都已经傻了，他身体一晃直接坐回到了椅子上。要不是小贩好心搀扶了一把，他只怕是要连人带椅子都摔倒在地上。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潘石本人，他在跑完五圈之后撑着膝盖喘气，只觉得肺都在燃烧。 一旁的小凛也是满头大汗，脖子上的青筋一股一股。 书记官上前登记好他们的姓名，随后指着赛场中央摆放的石锁道。 “最后一个考核内容，只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举起这个石锁，就算合格。” 前面的奔跑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能，许多参赛者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有人跪在地上呕吐。 这种情况下挑战举石锁，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若是无法完成，之前即便是跑了第一名，也是白搭。 眼看所有人都还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潘石为了挽回颜面，第一个站起身来走向石锁。 他是力量型的武者，状态好的时候抱着石锁跑不都不在话下。此刻虽然体力将尽，但咬咬牙把石锁举起来还是能办到的。 眼看潘石站在了石锁前开始扭动手腕，殷琉焕原本失望的眼神中泛出了一丝希望的光辉。 对啊，还有石锁呢！ 只要潘石能第一个举起石锁，他仍旧是第一名。 而小凛那细胳膊细腿儿，身高才到潘石胸口的小屁孩儿，怎么可能举得起和自己差不多重的石锁。 这样想着，殷琉焕的心态总算平和些。 不仅殷琉焕有这样的想法，赛场内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这样想。 不少人对小凛纤弱的体格感到惋惜。 “这孩子太瘦了，不可能举得起石锁的。” “我曾经试过比那小得多的石锁，看着不大，实则重的很呢！” “太可惜了，明明跑了第一名却举不起石锁，拿再好的名次也进不了下一关。” 第937章 夺冠 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小凛的时候，潘石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举石锁了。 他先是将外衫脱掉，把一身油亮健康的肌肉亮了出来。 场上那些下注赌潘石拿第一的买家们开始欢呼吹口哨，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凛也踱步上前，选择了潘石旁边的一块石锁。 潘石见到小凛，充满威慑地亮出自己的肌肉。 “臭小子看到了吗，只有练成我这样，才有可能举起石锁。像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白斩鸡，赶紧滚一边儿去。” 小凛目光冷淡地扫过对方身上的肌肉，不屑地嗤笑道：“中看不中用。”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负责石锁部分的监考官吹了吹竹哨示意他们停止交流。 潘石随意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搓了搓手心的汗水，便躬下身子开始抓石锁。 “哈！” 一声厉呵，百斤重的石锁缓慢离开了地面。 “厉害啊！” “这么轻松就抓起来了。” “潘石拿第一！” 就连坐在看台上的六皇子也忍不住回头冲殷琉焕拱了拱手。 “五哥眼光的确不错，这潘石有两把刷子。” 殷琉焕若是有尾巴，此刻一定得意地翘起来了。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便见小凛也脱掉了衣衫。 他尚未成年，体格比起一旁的潘石瘦小了许多。好在常年做农活，满山抓野鸡野兔，身体的线条纤细但充满韧性与爆发力。 照理说这样的体格，虽然不会被夸赞，但也不至于被嘲笑。然而就在小凛脱衣之后，赛场上却爆发出惊天的嘘声。 “你们快看，这小子的右胳膊上缠着绷带。” “他右手是不是废了？” “天啊，比赛之前我就听说有三个残废来参加武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手都废了还抓什么石锁，难不成他想单靠左手的力气把石锁举起来？” “别说举过头顶了，他能让石锁离地，我就倒立吃饭！” 一片嘘声中，小凛面色沉着地解开了右胳膊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耐心从容。 而站在他身边的潘石，已经经过调整呼吸，把石锁举到了胸口处挺着。只需要再发一次力把石锁举过头顶，他就能取得胜利。 潘石的脸颊和脖颈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发紫，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忘向小凛投去挑衅的眼神。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潘石赢定了的时候，小凛终于解开了所有的绷带。像是封印被开启了一般，原本蜷缩扭曲的胳膊此刻显露出正常的形态。只是需常人相比，他的右胳膊的皮肤显出更加暗沉发黑。 “你们看，那小子的右手是不是坏了？” 殷琉焕闻言失笑，冲顾姒投去鄙夷的眼神。 “顾小姐，看来你是输定了。”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小凛用“坏掉”的右手稳稳抓住了石锁，在众人瞠目结舌中轻松迅速地将它举过头顶。 轰——！ 赛场再次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掀翻，监考官吹响竹哨，宣布第三组的第一名是小凛。 结果一出，夏南晴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 “赢了！我们赢了！” 第938章 赢钱 顾姒转头看向殷景熙，星眸带笑。 两人借着众人欢呼的间隙悄悄地牵了一下手。 这便是他们的秘密武器。 梁展羽以及周宏远、小凛等人之所以先天都是畸形，是因为他们的经脉受阻。而魏梨家传的治疗法正好能打通堵塞的经脉，让蜷缩畸形的身体得以恢复正常。 而经过这样痛苦的治疗后，梁展羽等人收获的不仅仅是一个健康的身体，他们还获得了老天爷的额外补偿。 许是因为能量常年积攒的原因，梁展羽恢复正常的残腿力量远远大于左腿。他如今不仅能健步如飞，甚至能但借残腿的力量一跃飞上墙头。 与他有相同情况的还有周宏远和小凛，他们一人常年眼睛凸出，不能正常视物；一人胳膊因为筋脉不畅而蜷缩扭曲。 但在魏梨的传家秘方的治疗下，他们现在一个能视物百丈，一个人力大无穷。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奇遇，才让原本自卑的两人同意与梁展羽一起效忠顾姒和殷景熙，顺从他们的安排前来参加武举考试。 观赛的百姓们因为小凛的黑马逆袭而兴奋地手舞足蹈，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四处寻找赌坊的人，临时加注赌梁展羽和周宏远赢。 “凛爷！” “凛爷！” “凛爷！” 一声声欢呼之中，殷琉焕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他想不通，明明潘石都快赢了，明明小凛是个右胳膊畸形的残废，他怎么可能会拿第一。 同样备受打击的还有参加比赛的潘石本人。 他在看到小凛毫不费力地举起石锁后，整个人心态直接炸掉。原本已经举至胸口的石锁因为心境的不稳而落回到了地面，还差点砸伤了他的脚。 小凛随意地将石锁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满目嘲讽地看了潘石一眼，不等对方开口说话，便抓起衣服甩在背上转身走了。 之前那些看着小凛纤细的身材而嘲讽的人们，此刻却像是欢迎英雄一般冲着他既没有胸肌也没有腹肌的身材欢呼吹口哨，甚至有胆大的女孩子把随身携带的手绢荷包扔到他的脚下。 “凛爷”的口号响彻全场。 而留下来的潘石心情慌张，又连续试了两次才成功把石锁举过头顶。 他最终的排名定格在第五，与小凛相差了四名。 哗啦——！ 顾姒抖了抖刚才与殷琉焕签订的赌约。 “刚才五殿下说，只要我们小凛能够进入前四十名，与潘石每缩进一个名额就给我一百两银子。如今谁能替我算一算，我是赢了多少？” “我知道。”夏南晴迫不及待宣布，“小凛第一，潘石第五，相差五个名额。五殿下得给我们三千五百两银子。” 顾姒柔嫩的只见戳了戳赌约，“还有之前在赌坊下的注，赔率一比一百三十五，这么算下来……” 顾姒一时算不准，烦恼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殷景熙适时替她解惑，“十二万九千五百两银。” 顾姒一拍巴掌，“啊！对，十二万九千五百两银。麻烦刚才那位小哥按照比例分别把银子送到永昌王府，夏侯府和崇武将军府来。”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改日我带人亲自去取的好。反正五殿下那三千五百两也不是小数目，到时候咱们多带一辆马车去拉银子。” 第939章 翻倍 光是想着顾姒用马车拉走十几万两银子的场面，周围人就忍不住要晕倒了。 刚才和顾姒签订赌约的小贩欲哭无泪，直接两眼一翻瘫在了地上。 殷琉焕咬牙切齿地瞪着顾姒，恨不得要将她撕碎嚼烂吞入腹中。 殷景熙不喜他的眼神，直接霸道地挡在了顾姒身前。 “怎么，五殿下这是要耍赖？” “笑话！” 殷琉焕沉声呵斥，“不过是三千两银子而已，本殿下还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出不起。” 夏南晴提醒，“是前百两银子，不是前三，殿下可别记错了。” 殷琉焕嘴角抽搐，额角处的青筋突突直跳。 “慌什么，比赛还没完呢！” 顾姒颔首，“不错，我们这边还有两个人没上场，五殿下那边也还有个霍龙没出战呢。” 她说着身子前倾几分，噙着笑提议道。 “要不这样，我银子来的太过容易，我也不安心。不如我和五殿下再赌一场，若是霍龙能赢过梁展羽，臣女愿将三千五百两银子尽数奉还。但若是霍龙输了，这三千五百两银子，臣女就笑纳了。” 殷琉焕气得牙痒痒，顾姒这提议看似公平，实际却是在当着众人讽刺他输不起。 “不必，你若是能再赢，本殿下把赌金翻倍给你。” 见对方上当，顾姒笑得越发明媚。 “一言为定。” 光是刚才小凛的取胜，就足以让人期待接下来梁展羽和周宏远的表现了。如今殷琉焕和顾姒再次押注，更是把赛场上紧张的气氛烘托得更加热闹。 经过两轮的休息，总算等到了梁展羽出场。 他站在起跑线上，当着全场百姓的面掀起了裤腿，把缠绕在小腿上的绷带一条条解开。 光是这样一个动作，就引得全场欢呼雀跃。 仿佛他解开的不是什么绷带，而是封印，是限制。 梁展羽深吸一口气，往日的种种回忆像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中划过。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踏踏实实踩在地面上的腿，周身的血气止不住地翻腾。 哐——！ 锣声响起，正如众人期待的那般，梁展羽如同离弦的飞箭一般射了出去，一马当先冲向终点。 顾姒看着梁展羽的身姿，烦恼地撑住下巴。 “这可不好办了，梁展羽和霍龙不在同一队，要怎么比？若是两人都拿了第一，算谁胜？” 她这么一说，四周看热闹的人也犯起难来。不在同一组，的确不好相比较。 而他们此刻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之前他们认定顾姒选的人不可能取胜，现在却在思考两个人都拿第一该怎么办。 就在顾姒为难之际，殷景熙再次提醒。 “每组考核，都会有人以香计时，到时候只需查看谁用时最短，便可判定胜负。” 在他的提醒下，大家这才发现赛场边上真的有人捧着香炉。 一圈，两圈，直到第五圈，梁展羽都保持着绝对领先的优势。包括最后举石锁的部分，他虽然没有小凛那样的天赋，却也稳稳当当地完成了任务。 竹哨声响起，负责记录梁展羽用时的香炉被熄灭。 接下来周宏远的成绩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主要的天赋在眼睛和聪明的头脑上，最终以第五的成绩进入了下一关。 第940章 延期 终于轮到了霍龙，他往赛场上一站，那自身的王者气场便显露出来。与他同一组的参赛者们都默默退开了些，不愿和霍龙这个肌肉遒劲的刀疤脸站在一处。 “哼！” 霍龙冷嗤一声，扭动着自己的脖颈。 之前潘石和梁展羽等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此刻只觉得羞辱和恼怒，发誓要将场子找回来。 锣声响起，霍龙应声而动。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霍龙带着王霸之气一路领先。 已经完成比赛的武者此刻都聚集在赛场的一角观赛，霍龙沿着赛道从梁展羽三人面前跑过的时候，十分挑衅地指了指他的脸。 小凛见状气得跳脚，“指什么指，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周宏远赶忙将他拉住，顺带把衣衫强行套在他的脑袋上。 “好了凛爷，天气这么冷，你快把衣服穿上。” 别人这么叫，小凛只觉得爽，周宏远这么喊他，却让他脸颊一红，臊得慌。 霍龙毫无悬念的取得了胜利，他在扔下石锁之后直接朝着赛场边上捧着香炉计时的监考官走去。 “你干什么？” “参赛者不得靠近监考官，赶紧离去。” 霍龙站定，目光阴沉地锁定对方手中的香炉。 “是我花得时间长，还是梁展羽那货花得时间长？” “……” 监考官皱眉，“这不是你该问得问题，赶紧离开。” 说话间，却有人小跑着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监考官愣住，转身看向观赛区，殷琉焕正抱着胳膊凝视着他。 监考官咽了口唾沫，这才向手下示意道。 “去把刚才第五组第一名的香炉带过来。” “是。” 两个香炉都被人捧上来。 梁展羽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带着周宏远和小凛走近。 “怎么了？” 主考官解释道：“五皇子殿下想看看你与霍龙究竟谁完成任务的用时更短。” 此话一出，梁展羽和霍龙的目光便撞在了一处。 两人都身强体壮，只是梁展羽模样刚正俊朗，霍龙却是个气质凶恶的刀疤脸。他们光是这般站在一处互相看着，旁人便能嗅出十足的火药味。 周宏远凑近，“敢问监考官，究竟谁的用时更短？” 监考官把两个香炉放在一起仔细比较了半天，最后说道。 “用时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我梁大哥跑得都快飞起来了！”小凛不服气，伸出手比了一截比指甲盖稍微厚一点点的长度，“明明是我们的香更长一些。” “呵。” 听了他的话，霍龙并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嗤笑出声。 梁展羽面色平静地揉了一把小凛的脑袋，“好了，监考官说一样，那就是一样。” 他看似淡然地接受了结果，但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深深地看了霍龙一眼。 他的腿经过治疗，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持久力，都远高于常人。霍龙居然能比出与他一样的成绩，可见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五殿下。” 负责去审查结果的小厮匆匆回到观赛区。 “启禀五殿下，用时查出来了。” 殷琉焕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如何？” 四周等着看结果的人也纷纷伸长了脖子。 “怎么样？” “究竟谁赢了？” 小厮咽了口唾沫，朗声道：“经过比对，霍龙和梁展羽用时相同。” 第941章 庆功 “相同？”殷琉焕不满地眯起了眼睛，“你确定完全一样？” 小厮咽了口唾沫，“经过监考官的反复比对，的确是相同的。” 说完这话，无论是殷琉焕还是顾姒都沉默了下来。 顾姒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她绝对相信梁展羽的能力，故而在听闻霍龙的成绩后心中咯噔一跳。 这个霍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有相同想法的还是殷琉焕，梁展羽能和霍龙打平，也在他意料之外。 眼看当时双方都不吭声，夏南晴轻轻摇了摇顾姒的胳膊。 “咱们两边的成绩一样，那要怎么办？” 顾姒回神，深深地看了殷琉焕一眼。 “不知五殿下是怎么个打算？” 殷琉焕眸子里凝聚着一丝怨毒，“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把赌约延后到正式的比赛中。” 顾姒眉眼转动，“可以。” 两人谈妥，殷琉焕便没有心思再留在这，直接带着手下离开了赛场。 而梁展羽三人首战告捷，顾姒决定好好摆宴为他们庆功。 …… 京郊别院。 十几个人围坐在圆桌前，每个人都高举酒杯。 “为了庆祝梁大哥、周大哥还有小凛顺利通过初试，咱们一同干了这杯酒！” “干杯！” 一杯辛辣的烈酒下肚，顾姒感觉身体立刻暖和了起来。 梁展羽亲自倒了一杯酒，走到顾姒和殷景熙跟前。 “多亏了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的栽培，否则梁某现在还是一个人人可欺的废人，哪里能有今日的成就。” 顾姒莞尔，“这才哪儿跟哪儿，你的成就定远不止于此。” 梁展羽一个大男人，此刻的眼眶却是红红的。 “顾小姐的知遇之恩梁某没齿难忘，梁某敬顾小姐一杯！” 他这么一说，周宏远和小凛也举杯而来。连带着满屋子的同乡们也都郑重地高举酒杯。 “敬顾小姐！敬世子殿下！” 顾姒被众人的真情实意所感染，心头流过一阵阵暖流。然而当她想要回应时，却发现殷景熙不知何时把她的酒杯收走了。 瞧见顾姒懵怔的模样，殷景熙凑过来与她并肩而立。 “酒太烈，不宜多饮。” 说罢他便代表顾姒回应了众人的好意。 顾姒痴痴地瞧着殷景熙仰头咽下酒水时性感的下颚和脖颈，不禁红了脸颊。 酒过三巡，大家都被热闹喜庆的气氛所感染，屋子里尽是欢声笑语。 小凛站起身来，绘声绘色地给大家描绘着自己和潘石比赛的过程。 “那潘石还想拿第一，结果一回头看到我追了上来，差点没吓尿了。” “哈哈哈！” “还是我们小凛厉害，一出手就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听到小凛吹嘘自己，周宏远却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好了，不过是通过了初赛而已，不要过于骄傲。还记得我以前教你的，要胜不骄败不馁吗？” 小凛被训了两句，自己也红了脸。 “我错了周哥，我就是太高兴了。” 周宏远性格温和稳重，见小凛认了错，便拉着他坐回位置上。 “你看看你梁大哥多稳重，你要多向他学。” 第942章 急训 小凛红着脸去看梁展羽，却发现他正拿着酒杯出神，眉头拧得快要打成结。 “梁大哥，你怎么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这么一问，桌子上的众人都把目光移了过来。 顾姒瞧着梁展羽的神情，便依稀猜到他在想什么。 “梁先生是在回忆今日的比赛？” 梁展羽颔首，“今日那霍龙，他完成任务所用时间与我相同。” 顾姒抿了下唇瓣，“霍龙与潘石虽然都是五皇子五皇子千挑万选出来的武者，但与潘石相比，霍龙家族世代习武，且曾经在军队效力，是真正提过刀杀过敌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梁展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小凛也惊讶地张大了嘴，“难怪我看着霍龙一身的杀气。” 周宏远面露担忧之色，“正式比赛是打擂台，对霍龙这样上过战场的人来说更有优势。” 他这么一说，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不少。 看到大家都这么紧张，顾姒便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正好我也想找个时间和你们说一说这件事，既然大家都想到了，那我就直说了。下一场比赛是擂台赛，每个参赛者都要进行两轮战斗。第一轮是抽签，赢了计两分，输了不得分。第二轮是挑战赛，顾名思义，可以自主选择自己想要挑战的人进行比赛。赢了计三分，输了不计分。” 说到这，顾姒着重把目光落在了梁展羽的身上。 “通过今日的比赛，梁先生已经也注意到了，潘石把你当做竞争对手。下一场挑战赛，他定会选你。” 梁展羽眉梢挑起，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 “正好，梁某也想与他一较高下。” 一想到霍龙那骇人的刀疤脸和不输给梁展羽的体能，小凛就咽了口唾沫。 “霍龙连人都杀过，身手一定很好。” “那是自然。” 顾姒并不因为对方是敌手就故意贬低，她先是十分客官地赞同了霍龙的能力，才继续鼓励他们。 “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忧心，霍龙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能耐，多是依靠从军时攒下的经验。你们之前并未接受过训练，暂时敌不过他也属正常。不过从明日开始，我和世子殿下会派人来对你们进行急训。到时候会很辛苦，还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梁展羽深吸一口气，“顾小姐尽管训练，我们能撑得住。” 顾姒望着他眸底渴望胜利的眼神，举起了酒杯。 “那我就提前预祝大家旗开得胜。” 翌日，盛歌带着殷景熙的两个贴身侍卫来到了京郊的别院。 下一场比赛是在五日后，他们只有短短五日的时间进行急训。 第一日，尽管梁展羽等人拥有过人的体格和天赋，但在还是被殷景熙的贴身侍卫打的落花流水。 当天晚上魏梨一边给梁展羽乌青的肩胛上药一边心疼地抱怨。 “世子殿下的侍卫下手也太狠了，这不过是训练而已，居然把你打成这样。” 谁知话音刚落，却听梁展羽解释道。 “虽然只是训练，但也该拼尽全力，否则上了擂台，没人会让着我们。况且世子殿下派来的侍卫身手极好，我曾经看见他们二人徒手把潘石打得满地找牙。若是能从他们二位手下出师，正式比赛便不用愁了。” 第943章 对战（1） 魏梨知道他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便不再多言。 “那正式比赛，我可否前去观看？” 之前梁展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通过初试，便没敢让魏梨和自己的同乡们前去，以免没能晋级，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但经过初试，他已经大概了解了对手的能力。虽然如今也没有必胜霍龙的把握，但他也希望魏梨能前去现场看一看，看看他和正常人一样站在擂台上的样子。 “好。” 梁展羽拿着药瓶的手紧了又松，最后他鼓足勇气转过身来看着魏梨。 “魏姑娘。” 魏梨对上梁展羽乌黑发亮的眼眸，心跳突突加快。 “怎么？” “我这次若是能取胜，想向魏姑娘讨一样奖赏，可好？” 魏梨脸蛋红红，咬着唇瓣不吭声。 梁展羽耐心地等待着，知道魏梨受不住他炙热的眼神这才猫儿似的嗯了一声。 得了承诺，梁展羽心情大好，一天训练带来的疲惫瞬间都消散了。 训练枯燥且辛苦，到了第三日，顾姒再次与殷景熙一同来到别院。 “给世子殿下和顾小姐请安。” 同乡的那些人正想去通知正在训练的梁展羽等人，却被顾姒抬手阻止。 “你们去忙，我和世子进去看看。” 刚进院门，顾姒便瞧见梁展羽、周宏远以及小凛三人一起向两名侍卫发起攻击。 瞧着那像模像样的招式，顾姒微微侧头对殷景熙夸赞道。 “你的侍卫教得很好。” 这些人都是负责保护殷景熙安全的，不像寻常的武者那般喜欢摆弄花架子。 他们极少出手，一旦出手便是死手。 在这样的训练方式下，梁展羽他们的学到的动作也都干净利落，没有无用的招数。 顾姒在看五人对战，殷景熙却在看她。 “是昭昭眼光毒辣，发现了这三个极具天赋的人。” 正说着，其中一名侍卫突然发狠抓住了小凛的漏洞，把人扛起来直接扔了出去。 嘭——！ 一声闷响，小凛直接躺了地上。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却对上了顾姒含笑的眼眸。 “顾小姐？世子殿下！” 他这么一开口，院子里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两名侍卫上前，动作整齐地单膝跪地。 “给主子请安。” 殷景熙颔首，轻轻一挥手让两人退下。 梁展羽和周宏远也走上前来拱手。 顾姒打量着他们青一块紫一块的面颊，忍着笑问道。 “感觉如何？” 梁展羽点头，“很好。” 周宏远也咬着牙，“顾小姐放心，我们还能练。” 这次就连年纪最小的小凛也没叫苦，顶多龇牙咧嘴地揉着身上的淤青。 顾姒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小凛，让他擦擦脸上的灰，同时朝其中一名侍卫伸手。 “剑拿来。” 侍卫先是看了殷景熙一眼，见对方没有制止，这才恭敬地取下腰间的佩剑。 顾姒掂了掂剑的重量，随即用它戳了戳梁展羽的肩头。 “过来，跟我打一场。” “什么？” 顾姒都已经站在院子中央了，梁展羽还处于懵怔的状态。直到顾姒抽出宝剑，将泛着寒光的剑尖对准他。 “快点，别废话。” 第944章 对战（2） 梁展羽绷着脸，严肃地拒绝了顾姒的要求。 “那怎么行，我不会和女人动手，更不会对顾小姐动手。” 顾姒闻言唇角勾出轻浅的笑意，“说得好。”然而下一秒，她却脸色骤变，举着剑直接向梁展羽袭来。 顾姒的招数轻巧灵活，动起来宛如一片羽毛，又像是一只飞翔的小鸟，眨眼间就袭到了梁展羽的跟前。 梁展羽下意识想要躲闪，然而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周宏远和小凛，想往后退，却又被殷景熙拦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梁展羽只能迎面而上。 “顾小姐，得罪了。” 先是告饶一声，梁展羽这才与顾姒战成了一团。 小凛还是第一次瞧见顾姒动手，瞬间就被她身上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给镇住了。 “天啊，顾小姐身手真好！” 周宏远也暗暗点头，“顾小姐是巾帼英雄。” 与他们有相同感受的还有正在和顾姒过招的梁展羽本人，他原本收敛着力道，生怕自己不小心伤了顾姒。谁知急招下来，顾姒轻巧灵活地躲过了他的所有招数，反而用剑身击中了他的肩膀，后背以及大腿。 待到第三次被击中的时候，顾姒不满地拧紧了眉梢。 “今日你若是赢不了我，就别吃晚膳了。” 此话一出，梁展羽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眼神在一瞬间沉静下来，周身的气场也改变了不少。 顾姒看在眼里，满意地勾唇。 “要想赢敌除了学会基本的招数外，更要学会观察。” 她用剑尖指着梁展羽，分析道：“你，体格健壮，但一出手便知刚习武不久，会使的招数不多。刚才我不过是多耍了些花架子，就绕得你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说着顾姒又指向周宏远和小凛。 “与你不同的是，周宏远更善于观察敌人的招数，出手次数虽少，但却命中率更高。至于小凛，年纪小，体格也不够健壮，我若是潘石，定会利用自己高大强壮的体魄进行暴力压制。” 听到这里，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顾姒亲自与他们过招，是为了替他们找出自己的弱点。 梁展羽拧着眉头将顾姒的话想了一遍，再次拱手道。 “多谢顾小姐提点，在下准备出招了。” 顾姒却道：“且慢，我累了，换个人来跟你打。” 然而就在她与梁展羽擦身而过，假装要把剑还给侍卫的时候，却又突然掉转头来偷袭梁展羽的背心。 一旁的小凛见状吓得叫出声来，“梁大哥当心！” 梁展羽反应极其迅速，双臂合拢挡在跟前，顺带一脚踹出击中顾姒的剑身。 嘭——！ 闷声之后，顾姒甩了甩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反应速度不错。” 梁展羽满脸无奈，“顾小姐怎么偷袭？” “这叫兵不厌诈，还有……”顾姒说着便倾身而上，再次与梁展羽斗做一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低估女人，否则她们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炷香的时间后，顾姒手臂已经被梁展羽的力道震得隐隐发麻。她虽然身形灵巧，善于突袭，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敌不过男子的力道。 第945章 呛声（1） “还有十招，你若是不能赢我，晚膳就别吃了。” 谁知话音刚落，梁展羽突然闪身而上，利用自身强壮的腿部力量踹飞了顾姒手中的长剑。 嗡——！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然后深深地插在了地上。 梁展羽赢了顾姒却并没有显出骄傲之色，反而拱手向她告饶。 “顾小姐恕罪。” 顾姒揉了下彻底被震麻的手腕，笑着赞许道。 “你出师了。” 经过她的点播，三人都明白了自己的弱点，以及自己可以利用的优势。 顾姒回到殷景熙身边，一边由着对方给自己揉手一边解释道。 “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一块木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能把自己练成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不过赛场如战场，尤其是在面对潘石和霍龙这样敌人的时候。你们想要获胜，除了提升自己的能力外也要找出对方的漏洞。” “对方高壮，善于用手上功夫的，就专攻其下盘。遇上动作灵敏型的武者，就溜着对方出招，消耗他们的体力。至于稳扎稳打型的武者，那就尽量找到他的漏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顾姒一番话令三人受益良多，梁展羽带头单膝跪地。 “多谢顾小姐指教。” …… 两日后，正式比赛开始。 这次除了上次观赛的人外，顾姒还特意将住在别院内的大伙都接到了现场，让魏梨和自己坐在了一起。 “顾小姐，梁大哥他们什么时候上场啊？” “还得等一会儿，别急。” 顾姒一边安抚魏梨，一边四处搜寻着殷琉焕的身影。上次打了个平手，他为了赢回银子和面子，定会前来观赛。 正想着，便见殷琉焕带着七八个随从大步而来。所到之处人人退散，莫不敢挡道。 一看到他出现，夏南晴就翻了个白眼。 “讨人厌又来了！” 顾姒瞧着殷琉焕走近，笑眯眯起身福礼。 “给五皇子殿下请安。” 殷琉焕先是扫了顾姒一眼，随后嫌恶地盯着身后一群模样丑陋衣着朴素的汉子们皱眉。 “你这是做什么？让残废来给残废助阵？” 此话一出，梁展羽的同乡们立刻沉下脸来。经过魏梨的治疗，他们现在身体的缺陷已经好转了许多，有的人甚至与正常人无异了。 然而他们听到刚才顾姒唤殷琉焕为五皇子，即便是再生气也不敢发作。 只是让顾姒没想到的是，一向性格温和的魏梨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 “请五皇子殿下不要这样说他们。” 殷琉焕一愣，这才顺着声音看到顾姒身后还站着一个模样朴素的女子。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殿下。” 魏梨被这么一问，吓得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就在殷琉焕以为对方不敢再造次的时候，却见魏梨揪着衣衫回道。 “他们虽然曾经身患疾病，但经过治疗已经大有好转。我相信用不了太久，大家都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殿下乃是皇子，也当勤政爱民，而非随意贬低他人。” 第946章 呛声（2） 此话一出，殷琉焕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 眼看他要发火，顾姒赶忙闪身挡在了魏梨身前。 “比赛就要开始了，五殿下还是快些入座。” 然而殷琉焕并不理会，反而想要绕过她去质问魏梨。 “让开。” 就在这时，一直坐着没吭声的殷景熙默默站了起来。他虽然年纪小了殷琉焕两岁，但身高却是比殷琉焕还高出了些许。 他稳稳当当地站在顾姒身边，无形间给了她极大的支撑。 “五殿下，大家都看着你呢。” 殷景熙这么一说，殷琉焕这才注意到四周王公贵族以及远处的普通百姓们都看着他指指点点。 刚才魏梨的话传了出去，瞬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五殿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嘘，你小声些。自从上次比赛过后，整个京都城都在传五殿下推举的人输给了三个残废。” “我看五殿下就是恼羞成怒。” “……” 殷琉焕闻言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强忍着怒火收回了视线。 “哼！本殿下倒是要看看，那三个废物今日还能不能延续上一次的好运。” 顾姒笑眯眯道：“那就请殿下拭目以待。” 说话间赛场上再次响起了号角声。 监考官们齐上阵，将盖在擂台上的红布揭开。偌大的赛场上一共设置了十六个擂台，无论哪个角度哪个位置的百姓，都能观赏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场比赛。 “吼！” 前来观赛的百姓们兴奋地又吼又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人心潮澎湃，血液沸腾。 魏梨紧张地抓紧了自己的双手。 “顾小姐，是不是梁大哥他们要出来了？” 顾姒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刚才都有胆子教训五皇子了，现在怎么紧张成这样？” 魏梨脸上掠过一阵后怕兼羞涩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听到别人这样说梁大哥他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话已经都说出口了。” 讲到这里，魏梨担忧地拧紧了眉梢。 “五皇子殿下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抓走？” “好了。别担心，有我和世子殿下在，怎么可能让你被人抓走。况且你说的也没错，不论是谁都不该以貌取人。” 正闲聊着，参赛的武者们逐一亮相。 通过初赛的淘汰，这次擂台比武的一共有二百二十四人。 十六个擂台，两人一组，一共要比七轮。 上午三轮抽签赛，下午四轮单挑赛。 梁展羽三人照旧穿着上次的深青色劲衣，在队伍中十分显眼。 主考官吹响竹哨，命人将抽签筒拿上来的同时说明了比赛规则。 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二百二十四人按照抽签的结果被分作了一百一十二队。第一轮的前十六个队伍依次站上擂台。 顾姒扫了一圈，轻声对身边的魏梨道。 “没有咱们的人，不过有潘石。” 顺着她的指引，魏梨瞧见了潘石的模样。就在距离他们所坐位置的不远处就设置有两个擂台，潘石就站在其中一个上面。 他刚一上场就冲着对方一声大喝，企图通过气势先一步压到对方。 第947章 狄柯 魏梨被那一声吼吓得不轻，“顾小姐，这潘石看起来就像是蛮牛一样，真可怕。” 一旁的夏南晴嗤笑，“说他像牛都是侮辱了牛。” 就在两人谈笑间，比赛的锣声响起，潘石率先发动了攻击。 正如同顾姒所料那般，潘石属于力量型的武者。他双臂的肌肉格外有力，但下盘却稍微差了些。若是遇上善用腿法的武者，潘石未见得能赢。 而与他对阵的武者也不是吃素的，顾姒仔细看了半晌，总觉得那人莫名的眼熟。 “和潘石交手的是太子的人，名叫狄柯。” 殷景熙一句话点醒了顾姒，她再次观察潘石的对手，总算想起来上一世时自己曾经在太子身边见过此人。 “太子眼光不错。” 狄柯无论是身手还是头脑，都远胜过潘石。 正说着，便瞧见狄柯几招快拳出击打得潘石落花流水。 “潘石挨打了。” 就连顾姒都能分析出潘石的弱点，擂台上的狄柯更不在话下。 此人也是自幼习武，且脑子灵光，很快找出了潘石的弱点。几番对招下来，潘石打了对方肩膀一拳，自己却被绊倒在地。 眼看狄柯一个扫堂腿攻过来，潘石就势一滚避开。等他准备起身反攻的时候，对方却又退开了去。 总之潘石和狄柯过了近五十招，莫名其妙就从主动变成了被动，体力还消耗了不少。 看到这一情况，夏南晴幸灾乐祸地说道。 “快看，蛮牛被打懵了。” 魏梨小幅度地挥了挥拳头，“打得好，最好让他不要进入下一轮。” 然而顾姒却不认为潘石会就此输掉比赛，因为他注意到了殷琉焕的脸色。他虽然因为潘石表现不佳而不悦，却也并没有气急败坏。 顾姒微微偏过身子，凑到殷景熙耳边问道。 “你觉得潘石要如何反击？” 温热的气息吹到脖颈上，让殷景熙的眼眸瞬间低沉了几分。他借着四周无人注意，悄悄勾了下顾姒的手指。 “昭昭替我捂捂手，我就告诉你。” 顾姒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先是羞赧地瞪了殷景熙一眼，这才坐直了身子。 眼看对方不理会自己，殷景熙却不着急。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顾姒又凑了回来，一双灵动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盯着殷景熙。 “殷哥哥，你就告诉我。” 殷景熙嘴角勾起，向她伸了伸手。 顾姒咬着唇瓣纠结了许久，在第三次前后张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之后才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牵住了殷景熙的手。 在两人手掌相握的瞬间，顾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季节里露天观赛，即便穿着厚厚的大氅，带着暖手的炉子，她的手掌依旧免不了有些冰凉。 然而与她相反，殷景熙的手掌温暖又干燥。 与其说是顾姒再给殷景熙捂手，不如说是殷景熙找了个借口替顾姒捂手。 在喧嚣的环境中，两人默默地牵了一会儿小手。 顾姒不仅身子暖和了，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第948章 逆袭 “殷哥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顾姒一直担心两人牵手的模样被人瞧见，紧张得手心忍不住都泛出潮气。 殷景熙察觉到她的紧张，这才轻笑着说道。 “注意到潘石的腰带了吗？” 顾姒立刻将目光投向擂台，刚巧看到潘石被狄柯一脚踹翻摔重重摔下的样子。 挨过这一击后，潘石借着起身的动作捂住了自己的腰部。 这原本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了，然而经过殷景熙提醒的顾姒却注意到，潘石的两根手指快速地探进了腰带中，像是掏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 顾姒心脏悬在了半空中，“他想干什么？” 刚问完，就看到一直在被动防御的潘石居然主动发动进攻。两人迅速地交手了几招，潘石再次被狄柯踹得接连后撤。他再次摸了摸腰带，然后用手背揩掉了嘴角处的血迹。 按照此刻的场上情势判断，最多再来个几个回合，潘石必输无疑。但凡买了狄柯赢的观众们已经兴奋地开始提前庆祝胜利了。 代表太子来观赛的二皇子更是自信地抱着胳膊等着狄柯获胜，期间不经意地扫了殷琉焕几眼。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狄柯却突然摇晃了一下身子。他拧起眉头，直感觉眼前的景象一阵阵地晃动。 狄柯甩了甩头，并没有多想。他大喝一声，准备趁胜追击，快速解决战斗。 “嗬！” 他一声厉呵，朝着潘石冲了过去。然而行至对方跟前的时候，晕眩感突然加强，让他眼中的潘石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嘭——！ 狄柯拳头挥空，与此同时潘石一脚飞出踢在狄柯头上，直接把人踹飞了出去。 “啊！？” “哎呀！” 场上一片惊呼声。 狄柯嘴角溢出鲜血，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以失败告终。 监考官爬上擂台检查了一下狄柯的状态，在发现他已经失去战斗力后宣布了潘石的胜利。 二皇子原本惬意自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会！？” 不仅他感到惊诧，就连其他观众也发出惊讶、质疑甚至不满的怒喝。 “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刚才不还领先得吗，怎么说输就输了？” “妈的，亏我买了他赢。” 介于狄柯失去了行动力，最终只能由人抬着担架把人抬下去。等他离开之后，潘石便高举双手站在狄柯留下的血迹中接受众人的欢呼。 瞧见这样血腥的场景，魏梨害怕地用手捂了脸。 “天啊，好可怕。” 顾姒咬了咬唇瓣，脑海中快速回忆着刚才所见的情景。 潘石似乎是从腰带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被狄柯踢了几脚后又藏了回去。紧接着狄柯就出现了失误，被潘石一击拿下。 “盛歌！” “小姐有何吩咐？” 顾姒抑制着快速跳动的心脏，低声对盛歌交代了几句。 片刻之后盛歌从混乱的观赛区离开，悄悄找到了被抬下场的狄柯。此时的狄柯还处于昏迷之中，一名大夫正在替他擦干嘴角的血污，顺带包扎伤口。 第949章 作弊 大夫这边刚用绷带替狄柯缠住了伤口，转头又看到他吐了血。大夫怕狄柯被污血呛住，想要替他把身子转过来，却奈何双手无空。 就在这时，一双手探过来拖住了狄柯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让他翻了身。 看到狄柯把污血吐到了地上，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小兄弟……” 说完这话，他才尴尬地发现蹲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位女子。 治疗区内只有大夫和药童，照理说不该有女子出现。 “你是？” 盛歌不苟言笑打断大夫的询问，只板着脸道：“二殿下想知道狄柯的情况。” 此话一出，大夫下意识认为盛歌是二皇子派来查看狄柯伤势的。他把询问的话咽回腹中，恭敬地回答道。 “狄柯被踢中了脑袋和胸口，情况不容乐观。” “除了这两处，可还有别的伤口？” 大夫指了指他的胳膊和大腿，“四肢处有淤青，但不致命，主要还是脑袋里的伤势严重。” 盛歌颔首，“劳烦大夫给狄柯看看脑袋，我检查一下他的腿脚是否完好。” 说罢不给大夫反驳的机会，三两下把狄柯的裤腿给撸了起来。 她凑近仔细在狄柯的小腿上来回查看，果真在浓密的腿毛下看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 一刻钟后，盛歌回到了顾姒身边。 “小姐。” 顾姒合着的双眸缓缓睁开。 “如何？” 盛歌沉着脸证实了顾姒的猜想。 “狄柯的左小腿内侧果真有个渗血的针孔。” 原来潘石之所以能逆袭狄柯，并非他能力出众或者运气好，而是因为他利用藏在腰带里的银针刺伤了狄柯。 而银针中带有迷药，这才让狄柯出现了失误，从而输掉了比赛。 殷景熙转身看过来，“二皇子似乎很是气恼，昭昭可要告知他真相？” 顺着殷景熙的指引，顾姒看到二皇子摔了赔率单，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这次太子党这边只推举了狄柯一人。 以狄柯的能力，即便拿不到第一也有有机会进前三甲。谁知稳操胜券的人选，却在第一场擂台上就翻了船。 顾姒思忖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还是让狄柯自己跟二皇子说，这是他和五皇子之间的矛盾，咱们就别插手了。” 盛歌不解，“小姐既然发现了潘石作弊，为何不此刻就揭发他？按照咱们的推测，潘石极有可能会在下午挑战小凛。” “那就让小凛赢他。”顾姒淡淡道，“连小凛这么个初学者都能赢潘石，狄柯这样的老手却输了比赛，难道不奇怪吗？” 殷景熙猜到了顾姒的打算，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笑意。 很快梁展羽和小凛上场，他们两人在同一轮上台，擂台也相隔不远。更巧合的是，霍龙也在同一时间站上了另外了赛场另外一端的擂台。 这三人昨日的表现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今日同时登台，观众们更是热情加倍。 赌坊的小贩高举赔率单大声吆喝。 “快下注了，赌梁展羽、霍龙以及凛爷哪一个先获胜！” “买定离手，及时开奖！” 第950章 三捷 看到梁展羽和小凛同时上场，前来观战的同乡兄弟们立刻欢呼起来。 魏梨也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顾小姐，梁大哥是不是要开始比赛了？” “别紧张。”顾姒一边安慰魏梨一边在下注单上搜寻着对手的资料，“那人资质平平，打不过梁先生的。” 刚说着，监考官敲响了比赛的锣声。 几乎在这瞬间，对手就对梁展羽发动了攻击。他知道梁展羽的腿脚曾经不正常，故而招招都攻其下盘。 看到这里，顾姒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人只知梁展羽曾经残腿，却不知如今残腿变成了优势。 “嘭！” “啊！” 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对手的惊呼声同时响起，梁展羽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对手给踹下了擂台。 赛场边正在下注的观众甚至还没的来及完成赌约，比赛就结束了。 魏梨惊呼一声，兴奋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同乡的兄弟们也都在短暂的愣怔过后欢呼雀跃。 “梁大哥赢了！” “这么快，太不可思议了！” 站在擂台上的梁展羽自己也有些惊诧，他严阵以待的第一场比赛，竟然如此轻松的就取胜了。 与此同时，赛场的另一边也响起了锣声。 梁展羽抬眸看过去，且见霍龙从容地走下擂台，而在他身后躺着一个被揍得面目全非的武者。 监考官在宣布了霍龙取胜之后，又紧急叫来了大夫给受伤的武者急救。 两人尽管隔着长长的距离，却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对方。 霍龙先是冷冷一笑，随即束起拇指，在梁展羽的注视下缓慢却又坚定地划过自己的脖颈。 “你死定了。” 这是梁展羽通过霍龙嘴唇开合的形状读出的话。 就在他眯起眼准备回应的时候，却听到身边传来小凛的声音。 “梁大哥，我赢了！” 小凛第一次和别人打擂台获胜，整个人高兴地快要飞起来，刚下台便第一时间跑过来给梁展羽报喜。 梁展羽抬手揉了他的头发，不吝赞许道：“干得漂亮。” 等他再回头去寻找霍龙的身影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 又等了两轮，周宏远也上场比赛。 与梁展羽和小凛速战速决的战术相比，他更喜欢一边进攻一边分析对手的招数，稳扎稳打地取得了胜利。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顾姒特意定下了附近酒楼的雅间让三人休息。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下午挑战的顺序是根据上午比赛的成绩来定。我已经派人问过了，梁先生和霍龙所用时长差不多，应该会排到一起。说不定梁先生可以先选。” 说到这，顾姒把目光投向梁展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有机会避开霍龙。” 梁展羽听出顾姒的话外之音，坚定地摇了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其能做逃兵。既然霍龙十有八九会选我，那我也便与他对对招。” 小凛一听这话就急了，“梁大哥，下午的挑战赛计三分！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的话，那岂不是……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宏远把唇瓣捏成了鸭子嘴。 第951章 挑战 “乌鸦嘴，怎么不盼你梁大哥好？” 周宏远一向温文尔雅，遇上周围人犯错也都是耐心教导，从不发火。但他此刻看向小凛的眼神，却让人头皮发麻。 “我错了哥。” 小凛把自己的嘴巴从周宏远的手下解救出来，真心诚意地给梁展羽鞠躬道歉。 “梁大哥实力超群，肯定能赢霍龙。” 顾姒见状勾唇，她看中的便是梁展羽这不服输的性子。若他真的因为想拿这三分便弃战的话，她倒看不起对方了。 “对了，关于上午潘石与狄柯的那场比赛，我还有话要叮嘱大家。” 顾姒冲盛歌抬了抬下巴，后者便把狄柯莫名其妙失误，以及自己从狄柯腿上找到针眼的事情说了出来。 梁展羽听得眉头紧蹙，小凛更是恨不得跳脚咆哮。 “这狗东西输不起，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周宏远担忧地看了眼身边的少年，“那潘石会不会用相同的手法对付小凛？那咱们需不需要提前向监考官举报？” “可以，但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顾姒解释道，“潘石是五皇子推举的人，没有确实的证据，即便向监考官举报，对方也不敢冒着得罪五皇子的危险进行搜身检查。” 小凛：“那要怎么办？” 顾姒淡淡一笑，似乎并不着急。 “上午狄柯爆冷门，二皇子和太子已经很是不满。若是让他知道潘石作弊，定会不依不饶要求检查。而小凛需要做的就是拖住潘石，等待二皇子带着狄柯回来兴师问罪。” “若是拖不住呢？” “那就只能尽量不要被毒针扎到。”顾姒郑重地看着小凛，“平心而论，小凛要想赢潘石还是有些难度，我们只能赌一把。” 好好休息了一中午，挑战赛正式开始。 在主考官宣布了比赛规则后，监考官便牵起了一张长长的榜单，上面清晰地记录了上午比赛的成绩。 “按照上午比赛的用时，排在前面的人有资格率先选择自己想要挑战的对象。下面我开始宣布名次，并列第一者：梁展羽，霍龙。” 话音刚落，就见到两人身形相似的男子同时出列。 他们一人穿着黑色的短褂，一人穿着深青色的劲衣，像两头雄狮一样互相瞪着。 这还没开始比赛，现场就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主考官咽了口唾沫询问道：“梁展羽，霍龙，你们二人想选谁作为挑战对象？” “他！” “他！” 两人异口同声，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对方。 话音掷地有声，片刻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 “他们居然互相选了对方。” “这下有看头了！” “打啊！让咱们看看谁才是最强的武者。” “天啊，霍龙和梁展羽对战？那我要怎么下注？” 不等这些赌徒们纠结好要押谁赢，梁展羽和霍龙已经登上了擂台。 哐——！ 一声惊天的锣响，两人几乎在瞬间扭打到了一起。 霍龙属于速战速决型的力量选手，梁展羽亦然。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手上腿上各自过了五六招。 坐在看台上的顾姒眯了眯眼，下意识询问身边的殷景熙。 “你刚才看清了吗？他们两人谁占上风？” 第952章 压制 “论冲击速度，梁展羽更快些。但论身法和招数，霍龙更娴熟利落。” 听完殷景熙的分析，顾姒并不意外地颔首。 “原该如此。” 梁展羽是新手，霍龙却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猛将，在身手方面敌不过对方也是正常的。 只见两人在短暂地交手之后又迅速分开，第一波试探结束，霍龙出了近十招，梁展羽只出了七招。 霍龙扭了扭脖颈，气场全开，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你打不过我，不如提前认输，省得被人抬下场。” 梁展羽脚尖点地转动了几下脚踝，伸出手掌轻轻一勾。 “少废话。” 霍龙再次同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梁展羽。而梁展羽却一改开场时主动进攻的方式，转为以防守为主。 他刚才已经通过短暂的交手发现了自己比不过霍龙灵巧的身法，按照顾姒之前的叮嘱，他准备尝试以静制动。 嘭——！ 啪——！ 擂台上不断传出肢体碰撞的沉闷响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喧嚣的赛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两人的交锋。 当两人交手近百招的时候，梁展羽再次被击中肩头，凌冽的拳法让他踉跄着后退数步，然后又凭借强有力的腿部力量稳住身子。 “呵，听说你在京都城有霍一郎的名声，没想到实力也就这样。” 霍龙被梁展羽这么一激，脸上的伤口都泛出猩红色。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当他再次发动攻势的时候，一名小厮颠儿颠儿地跑到顾姒跟前。 “顾小姐，我们殿下让小人给您带句话。” 顾姒将视线从擂台上收回来，冷淡道：“说。” 小厮笑呵呵搓了搓手，“我们殿下说了，根据现在的局势看来，梁展羽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霍龙的。顾小姐若是不想让梁展羽死在赛场上，不如现在就让他认输。” 顾姒闻言眼底滑过一丝的诡谲，“是吗？那劳烦你回去告诉五殿下，若是他实在心疼那三千五百两赌金，也不必勉强。只要殿下赛后亲口承认霍龙比不过一个残废就可以了。” 小厮对上顾姒冷厉的眼神，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讪笑着退了回去，在殷琉焕的身边低语了几声。 殷琉焕听完小厮的转述，不屑地冲着顾姒嗤了一声。 “死鸭子嘴硬！本殿下倒是要看看，等梁展羽那个残废跪着向霍龙求饶的时候，她顾姒还笑不笑的出来。” 擂台上局势胶着，且霍龙一直压着梁展羽再打，这让观赛的百姓们都一度为梁展羽捏了把汗。 “糟了，梁展羽肯定打不过霍龙。” “是啊，霍龙多灵活啊，完全是在压着他打。” 在这一边倒的议论声中，顾姒却悄悄眯起了眼睛。她一直关注着擂台上的情势，发现攻势凶猛的霍龙动作已经越来越慢，每一拳每一脚的力道也在逐渐减弱。 反观梁展羽，虽然看似一直都在被动防守，但他的体能消耗远低于霍龙。 “可以了。” 就在顾姒自言自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展羽突然暴起反击，一套拳法加腿法的古怪混合招数不要命地往霍龙身上招呼。 第953章 逆转 梁展羽的这一波反击打得又快又狠，全然打乱了霍龙本身的节奏。 他在殷景熙贴身侍卫的调教下，学得都是致命的招数，不论是什么套路，只要好用就行。 常常是前一招还在出拳，下一招腿就飞了出去。 霍龙慌乱地接了几招后，胸口和腹部分别被击中了一次。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后退，霍龙单手撑在了地上。他张大嘴喘息着，震惊的瞳孔中倒映出梁展羽挺拔的身躯。 “你是故意的。” 故意打防守战术，等他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 梁展羽不置可否，只沉声提醒道。 “看招！” 擂台上的局势瞬间翻转过来，看得众人都傻了眼。 梁展羽趁着霍龙倒地的瞬间一脚直劈对方头顶，杀气腾腾。 霍龙目眦尽裂，咬着牙翻滚着躲开。 嘭——！ 擂台地板发出破碎的炸裂声，竟是被梁展羽一脚踏出一个空洞来。紧接着他再次出腿，连踹三脚把霍龙从两丈高的擂台上踢了下去。 “啊！” “快看，霍龙掉下去了！” 全场哗然，不少观众都被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殷琉焕更是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一只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按照规则，一旦有人离开擂台的范围，就会被认定输掉了比赛。 就在监考官将朱少放入口中准备吹判梁展羽获胜的时候，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霍龙却又冒出头来。 原来他在被梁展羽踹出界的同时拼死用手扒住了擂台的边缘，凭借着强大的背肌力量，他又爬了回来。 梁展羽见状也挑了下眉梢，再次摆出进攻的姿态。他此刻威势赫赫，显出越战越勇的气势。而相比之下霍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顶多再走个回合，定会败北。 殷琉焕也看出了局势的不妙之处，终于在霍龙重新站上擂台后忍不住大喝他的名字。 “霍龙！” 听到这嘶声力竭的呼唤，霍龙下意识向管赛区的方向望去。只见殷琉焕一边赤红着双眸瞪着自己，一边隐晦地拍了拍腰带。 这样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并不会引起怀疑，但被顾姒和夏南晴等人瞧见，却是在瞬间就识破了他的企图。 魏梨目露惊慌之色，低呼道：“遭了，五皇子是想让霍龙作弊！” 夏南晴闻言豁然起身，作势要去找殷琉焕理论，却被顾姒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先别慌，再看看！” 夏南晴气得头顶冒烟，“还有什么好等的，真让霍龙拿出毒针，梁展羽再想赢就难了。” 顾姒冷目灼灼地盯着霍龙，“捉贼捉赃，在对方出手之前，咱们不要轻举妄动。况且，我并不认为霍龙会听从殷琉焕的摆布。” 擂台上的霍龙接受到了殷琉焕的暗示，当他下意识摸到自己腰带的时候，却注意到梁展羽审视的目光。 那眼神犀利刺骨，像是能穿透他的皮肉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一般。 在这一瞬间，霍龙作为武者规避危险的直觉让他放弃了作弊的计划。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咬牙向梁展羽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第954章 获胜 “看招！” 充斥着愤怒、绝望且不甘的嘶吼声在擂台上响起，震得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两人健硕的身躯扭打在了一处，几息之后在分开，梁展羽单膝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颚一颗颗低落。 而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霍龙挺直身躯站着，唇瓣紧抿出一条直线。 全场鸦雀无声，刚才两人交手的速度太快，没人瞧出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梁展羽和霍龙将一跪一站的姿态保持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众人的心脏紧脏地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的时候，霍龙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咚——！ 巨大且沉闷的声音响彻赛场，观众们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哈！赢了！” “梁展羽居然赢了霍龙。” “太不可思议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魏梨也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又哭又笑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梁大哥胜了，他胜了！” 顾姒身后传来梁展羽同乡们的欢呼尖叫声，她笑着揉了揉耳垂。 “不愧是未来的常胜大将军。” 在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梁展羽徐徐起身，从监考官的手中拿下了代表胜利的红绸。 当他将红绸高举过头顶的那一瞬间，整个赛场像是要炸掉。 原本的残腿废人如今逆袭战胜了夺冠热门武者，再也没有比这更加传奇更加励志的故事了。 这下不仅百姓们将他视为英雄，就连之前并不看好他的六皇子也自认看走了眼。 “早知道这厮能有如此能耐，本殿下就先下手为强了。” 六皇子噙着阴恻恻的笑意摸了摸下巴，用余光扫了一眼正在和殷景熙说话的顾姒。 与此同时，殷琉焕已经气恼地砸了手边的茶杯，连带着一旁伺候的小厮也被他的怒火波及，挨了两脚踢踹。 “殿下息怒！” “息怒？霍龙输给了一个废物，你让本殿下如何息怒？！” 殷琉焕气不过，他明明刚才已经示意霍龙用毒针了，对方居然枉顾他的命令和梁展羽死磕，害他打赌输给了顾姒。 想到这，殷琉焕赫然转头看向斜后方。 顾姒与殷景熙以及夏南晴等人并肩而立，正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她侧眸看了殷景熙一眼，两人一齐走向殷琉焕。这般举动立刻引起王公贵族们的注意，大家都停止了欢呼，好暇以整地等着好戏看。 “给五殿下请安。” 顾姒淡淡一笑，眉目舒朗。 相比之下殷琉焕因为气恼而扭曲的嘴脸就难看得很了。 “霍龙输了比赛，你们这是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 “怎么会。” 顾姒捂嘴轻笑一声，“臣女只是想提醒五殿下，按照赌约，梁展羽赢了霍龙，殿下要支付七千两的银子。敢问殿下是现在结算，还是等改日臣女驾着马车去府上取？” 殷琉焕被顾姒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亲自跳上擂台把害他丢人现眼的霍龙丢出赛场。 “哼，不用你提醒，区区几千两银子，本殿下自会派人送去给你。只是这飞来横财是祸是福尚且不知，小心因此遭了灾。” 第955章 羞恼 “殿下放心，臣女已经想好了，能够得到这笔银子，是沾了像梁展羽这样残疾武者的光。等拿到这笔银子，臣女就捐给医馆，专门用来给京都城内身患残疾的病人看治病用。” 顾姒三言两语就分配了这赌金的用途，末了还不忘再刺激殷琉焕一把。 “如此也好让世人明白一个道理，其貌取人是要吃大亏的。” “你！” 殷琉焕气结，紧攥着的拳头豁然抬高。 然而他的拳头最终没能落下，因为就在他动作的瞬间，殷景熙闪身挡在了顾姒跟前。 殷景熙并不出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那骤然缩紧的眼眸深处尽是冷漠的厉色。不需要一句话，通身散发出的王者霸气与威严便足以震慑住对方。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殷琉焕整个人都僵住了，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待在的羔羊，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顾姒从殷景熙身后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地提醒了一句。 “大家都瞧着呢，五殿下这是输不起想反悔不成？” 被这清冷的嗓音一激，殷琉焕这才找回了神智。他铁青着脸深吸一口气，接连后退数步才从殷景熙的骇人气场中抽离出来。 他此刻关心的不再是输了面子，或者那几千两银子，而是震惊殷景熙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慑伏人心的气度。 “殿，殿下……” 就在这时，殷琉焕的小厮战战兢兢上前禀告道。 “霍龙已经被抬下场了，殿下可要去看看？” 他知道霍龙是殷琉焕最看重的武者，此刻对方被打得昏迷不醒，殷琉焕自然是要查探一番的。 听到小厮的禀告，殷琉焕像是找到了一个台阶。 “罢了，那厮虽然不争气，但好歹是本殿下推举而来的人。你且在前面带路。” “是，殿下这边请。” 在小厮的指引下，殷琉焕找了个理由暂时离场。 顾姒瞧着他的背影与凌乱的脚步，竟是看出几分仓皇失措的味道。 作为第一场开场赛，梁展羽大胜霍龙点燃了全场的激情，也让接下来等待参赛的周宏远和小凛二人深受鼓舞。 “快看，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 “是残手的那个小子！” “什么小子，叫凛爷。”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顾姒这才注意到了赛场赛上的情况。 在开场赛后，十六个擂台同时启用。 小凛和周宏远作为上一场比赛的胜利者，都分配到了自己需要挑战的对手。 “臭小子，上一场被你侥幸赢了一把，这次本大爷要揍得你跪地求饶！” 正如同顾姒猜想的那般，潘石选了小凛作为挑战的对象。 面对这样低劣的挑衅，小凛非但不畏惧反而兴奋地手脚发痒，巴不得立刻打起来，像他梁大哥一样好好教训对方一番。 但想到顾姒的叮嘱，小凛还是耐住了性子。 “看到刚才我哥和霍龙的对战了吗？连你们殿下最看重的武者都打不过我们，你还有脸与我比。” 说完这话，小凛故意把拇指朝向地面戳了戳。 “信不信待会儿被打得哭爹叫娘的人，就是你潘石自己。” 第956章 脱衣 “臭小子，老子这就捶暴你的头！” 说话间潘石就要发起进攻，小凛却抬手示意监考官暂停。 “慢着！小爷理解你这么猴急挨打的心，但你也得等小爷我准备好再说。” 按照比赛规则，须得两人都示意准备妥当了，才能宣布比赛开始。 如今潘石已经蓄势待发了，小凛却不慌不忙开始脱起了衣衫。外衫，内衫一件件落在地上，小凛再次不惧世人眼光展现出了自己精瘦的身材。 潘石急得眉毛都在冒火，忍不住催促道。 “这是打擂台，不是比举石锁。你多穿两件尚且更经打些，脱光了，老子一拳就能把你的肋骨揍折了！” “你懂个屁，小爷我炼就了金钟罩铁布衫，待会儿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就凭你，下辈子都没可能。” 小凛把衣服狠狠往地上一甩，指着潘石挑衅道：“有本事你也脱了衣衫，咱们好好比一场！” “比就比，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潘石果然上当，然而当他摸到自己的腰带时，却下意识收了手。 见对方犹豫不决，小凛继续放狠话。 “怎么，知道自己比不过小爷，不敢脱了？” 潘石搓着后槽牙，“放屁！老子是觉得天气太冷，不想脱。” 小凛插着腰跺着脚，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 “理解，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怕冷怕风也是正常的。” 这话让潘石气急败坏，虽然没有严格的年龄限制，但前来参加武举考试的参赛者大多不过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已经三十有余，的确是属于年纪偏大的。 潘石清楚自己已经过了体能的巅峰时期，这次参赛若是不能出人头地，再过三年只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小凛的挑衅还在继续，“你要是不敢，小爷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叫我一声爷爷，我不仅让你穿着衣服挨打，还可以等你待会儿被打的尿裤子之后，借一套衣服给你换，如何？” 此话一出，引来一片哄笑声。 潘石瞧着赛场边上看热闹的百姓们对他指指点点的模样就气得脑袋发晕，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上身的衣衫已经脱了个干净。 小凛冷眼看着对方把藏有毒针的腰带扔到了地上，这才满意地向监考官示意自己准备妥当。 锣声一响，两人迅速扭打到了一起。 与霍龙一样，潘石也是属于力量型的武者。面对还未成年的小凛，他决定速战速决。 然而小凛早就在顾姒的提点下着重研究过对阵潘石的打法。他自己的优势在右臂的力量和奔跑的速度，弱势是纤瘦的体格。 而潘石的优势在力量和体力，弱势则是行动的速度。 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开潘石的每一次攻击，不让自己受伤。然后耐心寻找对方的漏洞进行反击，最好能一击即中。 就在两人斗智斗勇的时候，一封信却悄悄送到了太子府。 得知狄柯意外落败在了潘石的手上，太子气得大白天就饮了一壶酒。二皇子坐在他对面，同样满脸的气恼与自责。 第957章 送信 “是臣弟看走了眼，当初才向太子殿下推举了狄柯去参赛。如今狄柯落败，咱们这次只怕是没法往兵部安插人手了。” 太子知道皇帝疑心病重，为了不引起对方忌惮，他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悄悄培养了一个狄柯去参加武举。为得就是一击即中，往兵部再安插一个人手。 只可惜他都花钱打点好了兵部，狄柯却败了，还是败在了殷琉焕的手上。 “老五这次野心够大的，居然准备了两员大将去参赛。” 二皇子想起殷琉焕就直拧眉，“说起来他都被父皇厌弃了，容嫔也归顺了皇后娘娘，这么折腾又是为了什么？” 太子冷哼一声，“容嫔归顺母后乃是为了救文雅于水火，老五那厮却是冷血得很，未见得会因为容嫔的处境而为难自己。” 想到之前殷琉焕利用容嫔和文雅在皇帝面前争宠的事情，二皇子也嫌恶地撇了撇嘴。 “他这性子倒是能成大器的，只可惜容嫔和文雅已经失了盛宠，他有这样的母妃和胞妹，注定无法被父皇看重。” 太子啐了一口，重重地搓了搓后槽牙。 “孤就是气不过，白白浪费了这三年的时间。” 正说着，有小太监捧着一封信踱步进门。 “给太子殿下和二殿下请安。” 太子头也不回到：“何事？” “启禀太子殿下，刚才有人送了一封迷信在府邸门口，上面写着请殿下亲启。” 此话一出，太子的脸色嗖得一下黑如锅底。 就连二皇子也拧着眉头训斥道：“胡闹！什么人送来的玩意儿都敢拿来呈给太子殿下的吗？”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奴才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送信的人说里面写着潘石武考作弊的证据，务必请太子亲阅。” “盘式作弊！？” 二皇子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快速与太子交换了一记眼神。 “把信拿来！” 小太监跪行奉上迷信，二皇子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如何？” 太子也止不住地心跳加快，一旦潘石当真作弊，那狄柯说不定就有机会可以重赛。 二皇子指着信念道：“信里说潘石能赢狄柯，是因为他用涂了麻药的银针刺中了狄柯的左边的小腿。”说完他恍然大悟，“难怪当时狄柯明明都要赢了，却突然像喝醉了酒一样接连失误。” 太子闻言忙对小太监下令，“快！派人去检查狄柯的小腿！还有，把那送信的人叫进来，孤要当面问他！” 小太监为难道：“送信的是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儿，他说有人给了他五个铜板，让他把信送过来。” “太子殿下，咱们就先别管什么送信的人了。只要能确定狄柯腿上有针眼，臣弟就就返回赛场揭发潘石。” 此刻的擂台之上，小凛和潘石斗得正酣。 两人已经打了足足二三十个回合，至今没能分出胜负。 潘石一记后旋踢直击小凛的面门，后者凭借着瘦小的身躯灵活地弯腰闪躲，并且一把擒住潘石的脚腕，发力将他拖拽到了地上。 第958章 揭发 “嘭——！” 一声闷响，潘石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下意识将胳膊横在胸前防御小凛的突袭，但对方却转身跳开，退出了潘石的攻击范围。 潘石从地上爬起来，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脱了藏有毒针的衣衫，否则他早就拿下这场比赛了。 就在潘石无能狂怒的时候，二皇子的马车已经重新返回到了赛场之外。 顾姒得到消息，冲盛歌使了个眼色。 后者来到赛场边，故意朗声替小凛鼓劲打起。见到盛歌此举，小凛便知道时机成熟了。他一改之前只守不攻的套路，突然主动向潘石发动攻击。 一套拳法招呼下来，潘石被小凛的怪力捶得龇牙咧嘴。 现场的观众们瞧见这一幕，兴奋地手舞足蹈。支持潘石的和支持小凛的人相互较着劲。 “打啊潘石，把那小子往死里揍！” “凛爷威武，快打得潘石满地找牙。” 二皇子便是在这个时候进场的，他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一眼就看到小凛把潘石打得接连后撤。 “战况如何？” 小厮恭敬地解释道：“已经打了快半个时辰了，尚未分出胜负。” 二皇子闻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区区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儿，竟然拖了潘石半个时辰？” “正是如此，同期上台的武者已经都换了两批了，就潘石这般还焦灼着。” 二皇子一声冷哼，再次坚信了潘石作弊之事。既然他连小凛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精心培养的狄柯。 同时他也注意到散落在擂台边上的两堆衣物。 “那是怎么回事？” “回二殿下的话，那是潘石和小凛的衣服。” “他们为什么会脱衣比赛？” “是小凛的意思，他先脱了衣衫，并且让潘石照做。潘石一开始不肯，后来被小凛激了几句，这才同意。” 二皇子的眼神闪着寒光，幽幽地扫了不远处坐着的殷琉焕一眼。对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擂台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返回。 二皇子阴测测地看了殷琉焕一会儿，将自己随身的玉佩扔给小厮，并且低声叮嘱了几句。 片刻之后，正负责监考的主考官收到了二皇子的玉佩，并且听到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消息。 “什么！？” 他豁然起身，目光投向了擂台上难分胜负的潘石的小凛 “二殿下这么说，可有确凿的证据？” 武举一向都是以公开的形式现场角逐出胜者，当着这么多观众和监考官的面，谁若是胆敢作弊，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到时候不仅会失去参赛资格，还会经受牢狱之灾。故而这么多年来，武举就没有出过作弊之事。 况且潘石再怎么说也是五皇子殷琉焕推举而来的人，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哪怕是二皇子亲自举报，他也无权暂停比赛搜查潘石。 小厮：“二殿下的意思是，潘石作弊用的毒针就藏在他随身的衣服里。正好此时他把衣服脱了放在一旁，不如趁机拿下来仔细查验一番。” 第959章 搜查 主考官听闻此话后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转身看向观赛区。 此时二皇子正负手而立地站在那里，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同时五皇子殷琉焕也沉着脸注视着焦灼的比赛，似乎对潘石不能速战速决而感到不满。 小厮见主考官犹豫不决，便沉声提醒道。 “大人要知道，狄柯可是太子殿下推举的人，更是夺冠的热门人选。若是潘石当真是因为作弊才赢了比赛，太子殿下事后追究起来，大人也难免受到牵连。” 这话戳中了主考官的心脏，武举考试举办了这么多届都没人敢作弊。倘若偏偏在他主考的时候出了事情，那他的仕途便也完了。 “来人，去把潘石以及小凛二人的衣衫取来，再把场上的其他监考官都叫过来。” “是。” 打到这种程度，擂台上的两人都已疲惫不堪。 潘石嘴角被揍出血，小凛的肩胛骨上也呈现出一片骇人的乌青色。 “臭小子，你之前一直不愿与老子正面交锋，就是想用梁展羽之前对付霍龙的法子来对付老子。哼，只可惜老子也不是傻的，你没用全力，老子也没用全力。你想赢老子，回去再练十年！” 就在潘石放狠话的时候，小凛余光瞄到有监考官悄悄收走了潘石的衣服，忍着疼笑出一口白牙。 “自作聪明。” 潘石没有注意到衣服被人拿走，但站在观赛区的殷琉焕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脸色骤变一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他们想做什么？” 随行的小厮注意到赛场上的情况，也吓得魂不附体。 “糟了，潘石的衣服被人拿走了！” 殷琉焕急得踹了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衣衫抢回来！” “是！” 只可惜小厮刚跑出去没几步，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二皇子噙着一抹诡谲的笑意踱步而来，“老五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殷琉焕眉头一皱，“二哥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有好戏看，自然就回来了。” 二皇子话里有话，但殷琉焕却没时间细品。 “我吩咐小厮去办件事，还请二哥行个方便。” “我若是不行这个方便呢？” 此话一出，殷琉焕心脏咯噔一跳。他充满探究的神色落在二皇子的脸上，这才注意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诡谲神色。 “二哥此话何意啊？” “五弟。” 二皇子抬手“啪”地一声搭在殷琉焕的肩上，力道之大让后者立刻拧紧了眉梢。 “你这次推举的潘石运气真是好，居然连狄柯都胜了。我就纳了闷了，像他这种明明连个未成年的小孩儿都打不过的人，究竟是怎么胜过狄柯这样的天才武者。” 他说着越靠越近，最后贴至殷琉焕身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说，他该不会是作弊了？” “！！！” 殷琉焕喉头滚动，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 “二哥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得懂听不懂都不要紧，能要能看得懂就好。” 此话一出，赛场上突然传来一阵竹哨响声。 监考官暂停了比赛。 第960章 无效 潘石刚好和小凛扭打在一起，突然被人叫停，脸上的狠厉之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干什么！？” 他恶狠狠看向吹哨的监考官，满脸的血污和骇人的眼神吓得对方不敢上前。 “主考官有令，有人作弊，比赛暂停。” 作弊二字刺激得潘石心头一跳，他箍住小凛的力道一松，下一秒就觉得天地旋转，嘭的一声被狠狠得摔在了地上。 小凛把人掀翻，居高临下俯视着潘石。 “原来是有人作弊啊，那是得好好查查。” “什么作弊，谁特么作弊了！？” 小凛嗤笑一声，“又没说你，你慌什么。” 正说着主考官带着八个监考官登上擂台，把二人团团围住。 如此异常的情形，立刻引来观众们的注意，就连周边其他擂台上正在比赛的武者们也纷纷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主考官怎么带着人把潘石和小凛围起来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快看，监考官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擂台之上，潘石见到主考官带人逐步逼近，心中便升起不详的预感。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分明都要赢了，为什么突然中止比赛？” 小凛立刻反驳，“喂，你真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啊？我们一直都是平分秋色，怎么你就要赢了？” 主考官抬手打断两人的争执，勾了勾手指让人把衣物带了上来。 “潘石，这可是你的东西？” 潘石一眼看过去就瞧见了自己脱下的衣衫和腰带，以及放在腰带上那枚淬了迷药的银针。 “……” 沉默了片刻后，潘石终于压抑着慌张开口。 “衣服是我的，怎么了？” 主考官亲自接过银针上前，“我们接到举报，你在上一场比赛中作弊，利用涂抹了迷药的银针刺伤了狄柯。这便是我们从你的腰带里搜出来的。潘石，你要如何解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作弊！？” “我没听错，潘石居然作弊？” 之前因为押注狄柯胜选而输了银子的人气得跳脚。 “我就说呢，狄柯明明一直压着潘石打，怎么可能突然就输了。原来是这小子作弊！退钱，马上退钱！” “赌坊的人呢？快把老子的银子还给我！” “潘石和霍龙都是一起来参赛的，潘石作弊，那霍龙呢？他有没有作弊？” 现场一片混乱，唾骂潘石的，质疑考官的，不承认自己输钱而找到赌坊扯皮的…… 眼看局势逐渐崩坏，主考官只能临时抽调人手去观赛区维持秩序。 “潘石！你可认罪！？” “不可能！”面对指证，潘石想都不想便矢口否认，“什么银针，我不知道，你们可别冤枉我！” “冤枉？” 主考官已经黑了脸，他原本也是武将出身，最是看不上这种私德有亏之人。 “这银针是本官当着八名监考官的面搜出来的，岂能有假？潘石，你竟敢在武举中作弊伤人，简直就是在藐视考场，藐视皇威。本官判你之前的成绩无效！” 第961章 羁押 “不行！不可以！那银针不是我的，我没有作弊，你们不能这样！” 潘石瞬间慌了神，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浸湿了衣襟。 然而主考官亲自搜查到了证据，自然不会理会潘石的狡辩。 “来人，将这个德行不端之人从本官的考场上哄出去！” “是！” 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们听命上前，说话间就要把人轰下擂台。 “放肆！我可是五皇子殿下亲自推举来参赛的，你们这样诬陷我，就不怕五皇子问罪吗？” 主考官闻言冷笑，“巧了，举报你的人也是位皇子。二皇子殿下在狄柯的腿上找到了针眼，从而推断出你作弊一事。你若是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待会儿亲自去找二皇子殿下解释。” “！！！” “二皇子！？” 潘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猛然从高中坠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擂台对战时受伤流血都是家常便饭，在中情况下被银针扎一下的痛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下手的时候还特意挑选了毛发旺盛的小腿，狄柯怎么就发现了呢！？ 潘石下意识将求助目光投向观赛区，企图让殷琉焕救救自己。然而他瞧见的，却殷琉焕被二皇子带人堵住，自顾不暇的模样。 “五弟，现在主考官已经从潘石的腰带中搜出了带毒的银针，你要如何解释啊？” 殷琉焕喉头滚动，缩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没什么好解释的，潘石不守规矩与我何干？” “与你无干？”二皇子一声嗤笑，“潘石和霍龙可都是你推举而来的人，他们胆大妄为携带银针入场，五弟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二皇子眯起眼睛审视着殷琉焕的神情，企图从细枝末节处抓住他的把柄。 殷琉焕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强壮镇定地反驳。 “二哥这话是想暗示什么？我承认是我看走了眼，居然选中了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东西来参赛。二哥若真要追究，我可以向二哥道歉。” “道歉？”二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按照弘明国的法典，凡是在科举中作弊之人都是要被打入天牢受审的。我很期待潘石进了牢里，会说出什么有趣的真相。” 正说着，便听到一阵嘶声力竭的疾呼声。 “五殿下，殿下！殿下救我！” 潘石孤立无援地站在擂台上，满眼哀求地望着殷琉焕。 主仆二人远远对视了一眼，殷琉焕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潘石犯了错，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我绝无包庇之心。” “好！” 二皇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冲台上的主考官打了个手势。 “五殿下说了，潘石作弊乃是他自己品行不端，还请主考官大人将他押去天牢受审。” 话音落下，潘石眼中的期望尽数粉碎。 “什么！？殿下您不能这样！” 主考官见状便安心地挥了挥手，让衙役们上前反剪了潘石的胳膊。 “带走！” 潘石被压得弯下了身躯，嘴里一直喃喃道。 “我，我没有作弊……” “你们不能抓我！” 第962章 灭口 眼看擂台的台阶就在脚下，一旦从这里走下去，自己不仅会失去参赛的机会，还会吃牢饭。 一想到这里，潘石脑子便嗡嗡作响。他双眸呈现出骇人的血红色，像是失去了理智的蛮牛一样挣扎起来。 “放开我！” 衙役们只是擒着潘石的胳膊把人从擂台上带下去，并没有给他琐上镣铐。潘石突然发疯，瞬间就挣脱了束缚。 “滚开！老子不过是带了一根银针而已，又没有用，凭什么判我作弊！？” 潘石一边怒吼一边挥动拳头，几下就把衙役们打翻在地。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胆大包天地袭向主考官，妄图从对方手中将毒针抢走。 主考官年过半百，若是被潘石打到，即便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电光火石之间，小凛闪身而上护在了主考官的身前，用尽全力与潘石对了一拳。 “啊！” 只见潘石一声惨叫，随即捂着自己的胳膊连退数步。原本肌肉遒劲的胳膊此刻却以古怪的形状扭曲着，俨然是被小凛这一拳打折了骨头。 “放肆！竟敢袭击考官大人！”小凛甩了甩发麻的右手臂，护着主考官退到了安全范围。 其他衙役和侍卫们回过神来，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架在了潘石的脖子上。 主考官也是气恼得七窍生烟，指着潘石的鼻子大骂。 “带走！立刻带走！” 眼看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顾姒终于松了一口气。潘石比赛资格取消，小凛自然顺利拿到了这场比赛的三分。 但由于潘石给比赛现场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主考官决定今日尚未完成比赛的武者统统调整到明日再行比拼。 而且今日回去，主考官定会抓紧时间制定出更新更严厉的监考制度，杜绝有人再次作弊。 如今梁展羽和小凛都取得了胜利，魏梨和夏南晴都高兴地手舞足蹈。 “这下可好了！梁大哥和小凛都胜了，只要等到明日周大哥再胜一场，咱们就是三连冠。” 而夏南晴高兴的点不简单在于谁赢了比赛，更重要的是她瞧见殷琉焕吃了瘪。 比赛场上被查出作弊可是重罪，一旦殷琉焕牵涉其中，皇帝定会迁怒。 夏南晴暗自心想，若是皇帝能够因此厌弃殷琉焕以及容嫔等人，她是不是就能得以喘息，逃过一劫了。 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思，顾姒上前来轻轻揽住了夏南晴的肩膀。 “别担心，你还有黎公子呢。就算此事牵涉不到容嫔头上，黎公子也会高中状元，从容嫔手中把你赢回去的。” 夏南晴眼眶一红，反握住了顾姒的手掌。 就在两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一道古怪的嗓音传入顾姒耳中。 “原来这就是弘明国的武举考试，依我之见，这完全就是个笑话嘛。” “袛下说得对，连残废都能打进决赛，还有作弊的。这样选拔出来的将领，根本敌不住咱们百济国的铁骑。” 顾姒准备离去的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向声源所在之处。 只见两个穿着异服的男子一边贬低弘明国的将领，一边嚣张地大笑着。 第963章 民愤 夏南晴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的言行，伤春悲秋之情被愤懑之感取代。 “好放肆的两个异国人！” 顾姒将这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他们尽管穿着弘明国的衣衫，但头上却带着纱织的黑高帽，打扮不伦不类甚是古怪。 “是百济国的人。” “百济国？” 夏南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也听我爹说过，百济国的先王妃是先帝的胞妹和顺公主。如今这位公主已经年过七旬，一心想返回弘明，在看一看自己出生的故土。这不，百济国这才派了使团护送和顺公主回朝省亲。” 夏南晴这么说着，顾姒也想起之前翻阅邸报的时候也看到过这则消息。只是和顺公主回朝省亲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一心扑在改造梁展羽这件事上，未曾特别留意。 就在顾姒思忖的片刻时间内，那两个百济国人还在大放厥词，生怕别人听不到他们嘲讽之言一样。 “依我之见，还是咱们百济国的武举选拔更为严苛，能够被选出来的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不像这里，随便什么断手断脚的人都能站上赛场。” “说不定那击退北凉的崇武将军，也就是被弘明人自己吹捧的厉害，实际没什么真本事。” 此话一出，四周观赛的百姓们立刻不高兴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人，胆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崇武将军可是我们弘明国的战神，岂容你如此诋毁。” “就是！” 眼看有人反驳自己，那两人百济人对视一眼，换回百济语叽叽咕咕说了一达通，末了还放肆地大笑起来。 四周的百姓们见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都不满地拧紧了眉梢。 夏南晴也撇着唇瓣低声询问，“顾姒，你可知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是在说，弘明国人都是笨蛋。武举作弊，残废之人也当武将，以后定会被他们百济国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百济国的军队驻扎在京都城，再让你们这些蠢货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猛将。” 顾姒说这些话的时候非但没有收敛声音，反而放开嗓音让众人都能听到。 就在她翻译完这些话的瞬间，百姓们瞬间就炸了。 “什么狗屁！？” “居然敢说我们是笨蛋蠢货，你才是蠢货！” “原来他们是百济国的人。” “你们百济国曾经都是我们弘明的属国，还敢口出狂言要攻占我们弘明国。我呸！” “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出去！” “对，滚出去！” 两个百济国人俨然没想到自己诋毁弘明的话直接被人翻译了过来，还触犯了众怒。 其中那被称为“袛下”的男子顺着声源转过身来，嘴巴张开欲要辱骂。然而在他发现是顾姒翻译了自己的语言后，骂人的话却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顾姒从对方的神色判断，那人应当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于是她带着夏南晴以及盛歌等人踱步上前，绷着俏丽的面容冲对方抬了抬下巴。 “胥晤袛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让百济军队入住京都的话，是在代表百济向弘明国宣战吗？” 第964章 打脸 “！！！” “你认得我？” 被顾姒直言说出名讳的百济男子瞪大了眼睛。 夏南晴也甚是惊讶，“顾姒，这人究竟是谁？” “袛下是对百济国王世孙的尊称，刚才你提醒了我，最近有百济国的使团护送和顺公主回朝省亲。我便猜想，这位年纪不大但口气却不小的，应该就是百济的王世孙胥晤。” 被顾姒如此形容，胥晤的脸色自然不怎么好看。 他身边的随从见状便呛声道：“顾小姐不仅会我们百济国的语言，还一眼认出了我们尊贵的胥晤袛下，难不成早已悄悄对我们袛下芳心暗许？” 胥晤听得随从的解释，猥琐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原来如此。听说你们弘明国的女子都喜欢强壮的男子，顾小姐也是这样？” 见到对方竟然调息顾姒，夏南晴立刻沉了脸。 “放肆！” 盛歌也扶着腰间的匕首闪身上前，只要顾姒一声令下，即可便能让对方永远闭嘴。 那随从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忙护着胥晤连退了好几步。 “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胥晤袛下可是受到你们皇帝的邀请才来京都的。你们这些人胆敢辱骂挑衅我们袛下，回头你们皇帝就会让你们脑袋搬家！” 在这番话的威胁下，原本对胥晤二人怒目而视的百姓们难免退缩。大家都是寻常人家，怎么敢和王公贵族对抗，即便对方是异国人。 就在胥晤以为自己镇住了场子的时候，顾姒却勾着唇角淡淡一笑。 “胥晤袛下是护送和顺公主回朝省亲的，这原本是增强弘明与百济两人关系的大好机会。可若是我们皇上知道胥晤袛下想推翻他的皇位，不知道是会高高兴兴迎你，还是直接让你的脑袋搬家。” “！！！” 胥晤被顾姒呛得脸红耳赤，“胡，胡说！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是你故意曲解！” 一旁的随从也帮着解释，“不错！你的百济话学得并不好，胡乱翻译不过是想故意栽赃我们袛下。就算你这么说了，你们皇上也是不会信的。” 两人紧张地辩解着，生怕顾姒去皇帝面前告他们的状。 顾姒闻言笑眯眯点头。 “你说的也不错，我原本对百济这种小国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府里就两个不成器的百济奴婢，为了教训他们，这才零零碎碎学了两句百济语。不像胥晤袛下，将弘明语说得这样好，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去学习。听说你们百济国人以学习我们弘明国语为骄傲，连衣食住行都模仿我们的风俗，是不是真的？” 顾姒这么说，一来反驳了之前胥晤嘲讽她崇尚百济国文化，二来更是反讽了整个百济国都模仿弘明国的事实。 “噗嗤！” 夏南晴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四周也隐隐传来嗤笑低语。 胥晤气得眼角抽搐，头顶冒烟。若不是一旁的随从拉拽提醒着，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有失风度之事。 “你少得意！” 胥晤胸口起伏不定，指着顾姒挑衅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们百济国的武士有多么勇猛！” 顾姒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965章 不安 在四周百姓们的嘘声中，胥晤带着随从落荒而逃，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夏南晴啐道：“还百济的王世孙，什么东西！” 盛歌由衷地感叹，“还是咱们小姐学识渊博，连百济话都会。” “对啊顾姒，你怎么会百济话的？难不成你府上真买了百济来的佣人？” 顾姒失笑，“怎会，那不过是故意气胥晤的话。” “那你怎么懂他们的话？” 夏南晴的追问让顾姒想起上一世的经历，她年幼的时候被老夫人等人故意教导得蠢笨无知，只知道和府里的姬妾们别苗头。 后来被殷琉焕撵出家门住到寺里去的那几年反倒沉下心看了不少书，不仅自学了排兵布阵，还学了一些周边国家的语言。 “昭昭天资聪慧，百济语也并不难，定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从书中学来的，对？” 熟悉的嗓音将顾姒从回忆中拉回来，她转身对上殷景熙温柔且深邃的眼神，原本因为难堪往事而悬起的心逐渐落了地。 “世子殿下猜得不错，正是如此。” 刚才顾姒和胥晤对峙的情形，殷景熙都默默看在了眼里。 在他看到顾姒当众翻译百济语，以及反驳打脸胥晤的时候，心情骤然澎湃起来。感觉自己像是捡到了稀世珍宝，有种想要把顾姒藏在自己怀中不给别人看的冲动。 殷景熙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只悄悄勾起了顾姒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 “时辰不早，我送昭昭回府。” …… 因为潘石作弊一事的影响，后续的比赛足足推迟了三日。 好在梁展羽和小凛的成绩并没有受到影响，只等周宏远顺利赛完，大家便耐心地留在别院里等着晋级的通知。 “已经二更天了，小姐怎么还没睡？” 秋水看到顾姒内室之中还亮着灯，便披着衣衫进屋查看，且见顾姒仰靠在床边上，裹着被子拿着兵书出神。 听到秋水的询问，顾姒这才把书合上，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明日就该张榜了。” “小姐是担心梁先生他们进不了最后一关？” “倒也不是，他们几个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武举不同文试，连阅卷都是私下里进行，操作性更强。” 秋水走过来顾姒手里的书抽走，顺带扶着她躺进被窝里。 “那小姐就别担心了，美美的睡一觉，明日一早起来就能听到好消息。” 烛火熄灭，屋子陷入黑暗中。 除了窗外的风声外，顾姒只能听到自己的咚咚心跳。不知为何，她今晚格外的不安生，总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一阵急促的敲门和呼喊声便在院中响起。 “大小姐！大小姐您快起身啊，夫人她要生了！” 顾姒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好好穿衣服，抓了一件外衫就要往外跑。 秋水也点了灯从隔壁厢房赶过来，一看到顾姒这样就想出门，连忙把她拦住。 “我的小姐，外面飘着雪呢，您快把衣服都穿上。” 顾姒一听到云傲雪要生了，哪里还有耐心一件件地穿衣，直接绕开秋水就往映蓉院奔去。 秋水无法，只得取来一件大氅匆匆追上。 第966章 生产 等顾姒喘着气跑到映蓉院的时候，原本睡下的丫鬟小厮们都忙碌了起来。 顾战和顾戎两人站在房门口，不断焦急地向内张望着。 “爹爹，兄长！” “昭昭！” 顾战一看到顾姒到来，高悬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 “你娘亲快生了，你快进去看看！” 他是男子，顾戎名义上也是将军府的“少爷”，按照习俗，他们不得在妇人生产时入内。 顾姒不用顾战叮嘱，直接掀开门帘就钻了进去。 此刻的屋内已经灯火通明，前些日子接到府上的产婆早已守在了云傲雪的床前，丫鬟们也不断将一盆盆热水送了进来。 “羊水已经破了，夫人必须得把孩子生出来才行！” 产婆一边扶着云傲雪的肚子，一边指挥着她生产。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惊得顾姒打了个哆嗦。 “娘亲！” 她迅速扑到床前，慌张地握住了云傲雪的手。 “姒儿！” 云傲雪听到顾姒的声音，艰难地睁开了双眸。当她看到顾姒眼底的惊慌时，竟然扯出一抹笑容反过来安慰她。 “姒儿别怕，别怕。” 明明是大冬日，顾姒的额头上却是急出了密密的汗水。 “不是说生产前会有征兆的吗？今日白日里都没反应，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要生了？” 产婆也是吓得面无血色。 “夫人刚才起夜的时候不小心将肚子磕到了桌子上，想必是动了胎气。” 顾姒抽了口凉气，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疼。 恰好此时云傲雪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呼痛声，听得顾姒头皮都要炸开。 “啊！” “大夫呢？秦大夫到哪里去了？” 刚说完，就见丫鬟领着秦大夫匆匆跑进屋来。 顾姒腾地一下起身，抓着对方的胳膊把人摁在了床前。 “我娘亲动了胎气，如今羊水已经破了，你快给她看看！” “是！” 秦大夫刚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好就跑来了。他顶着满头大汗替云傲雪诊了诊脉，脸色比刚才一路跑来的时候还差了几分。 “这……夫人原本未到生产之时，突然破了羊水，只怕是……” 话还没说完，衣襟就被顾姒揪住了。她提着秦大夫，杏眼中泛出骇人的血色。 “只怕什么？我娘都怀了快九个月了，就算早产几日也能把孩子生下来。你是大夫，快点想办法！” 秦大夫告饶地拱了拱手，“请大小姐先松手，小人这就给夫人开个催产的方子。” 两刻钟后汤药端进屋来，顾姒亲自喂给云傲雪喝下。然而等了片刻之后云傲雪依旧呼痛不止，但孩子却没有半点要出生的迹象。 “怎么还没生？” “生了吗？” 顾战和顾戎守在房门口来回踱步，恨不得替云傲雪用力。 产婆看到云傲雪一副快要痛晕过去的样子，壮着胆子建议道。 “夫人这样是不行的！羊水破了，孩子却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在这样拖下去大人和孩子都得没命。还请顾小姐快些想办法！” 秦夫人也是急得直跺脚，“大小姐，这催产的汤药也喝了，夫人还是没有生产的动静，小人也是无能为力啊。“要不大小姐派人去请宫里留值的太医过来瞧瞧。” 第967章 难产 “无能为力？你什么意思？” 顾姒怔怔地看着秦大夫，周身的血液就像是冻住了，刺得她浑身疼痛难忍。 上一世因为她的缘故，云傲雪尚且未能等到生产之日就病死了。当云傲雪的死讯传回京都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个昏天暗地。强烈的后悔与自责让她痛不欲生。 这一世她费尽心力替云傲雪保住这个孩子，难道还是不能避免这场悲剧！？ 瞧着顾姒猩红的双眸和惨白如纸的脸色，秦大夫怜悯地别开了脸。 一旁的产婆也摇了摇头，“还请小姐早做打算。” 正好此时顾战按耐不住性子悄悄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就听到了秦大夫这番话。他急得顾不上什么规矩，直接闯了进来。 “阿云！” 顾战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当他看到云傲雪已经痛得神志不清，脸色发青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阿云！阿云！” “将军，产房血气中，男子不宜入内啊。还请将军速速退出去！” 产婆欲将顾战拉走，却被反手推开。 “放屁，老子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什么没见过，会在乎这点血腥气？倒是你，为何还没让阿云把孩子生下来？你干什么吃的！？” 不让男子看到自己的夫人生产，一是因为大多数男子觉得这件事很晦气，二是怕如此血腥的场面把男子吓到，以后影响夫妻生活。 但顾战又岂能与寻常男子相比，看到云傲雪为自己拼命生孩子，非但不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反而会让顾战更加珍惜敬重云傲雪。 产婆被顾战的质问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连秦大夫也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这时顾戎也忍不住冲了进来，“父亲，娘亲难产，咱们快入宫去请太医！” 顾战闻言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屋外走，“戎儿，把我的马牵来！” “是！” 眼看顾战带着顾戎三两步就跨出了屋子，顾姒咬着牙小跑着追上去，张开双臂将人拦下。 “等等，爹爹和兄长不能入宫。” 顾战脚步骤顿，焦急又不解地看着顾姒。 “为何！？” “娘亲难为命在旦夕，这时若是遇上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就罢了，若是遇上心术不正的，娘亲和弟弟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顾戎大为不解，“昭昭此话何意啊？宫里的太医自然都是医术高明的。” “爹爹深夜入宫去请太医，此时必定会传到皇上耳中！” 顾姒急得把话吼了出来，一双星眸瞪得滚圆。 顾戎还有些愣怔，顾战却是先回过神来。他鹰隼的眸子眯起，周身的杀气豁然散开。 “他敢！” 顾姒其实是担心皇帝会趁着云傲雪难产而故意下绊子，故意不让太医尽心医治。 顾战气得浑身发抖，堂堂的弘明国战神此刻却露出了茫然和绝望之色。 顾戎：“不请太医，那能请谁来？现在是半夜，药方和诊所都还关着，要去哪里寻人？” 顾姒被顾戎的话提醒，脑子里快速闪过一道人影。 第968章 求助 “我知道了！” 顾姒一把揪住顾戎的衣袖，同时大声呼唤盛歌的名字。 “小姐，属下在此。” 云傲雪难产，阖府上下都跟着着急，盛歌自然也守在映蓉院里。 “去取我的马来！” 顾战不放心地看着顾姒，“昭昭这是要去哪儿？” “世子殿下与宫中的陈太医私交甚好，我去求他，便可绕过皇帝请来太医！” 一听这话，顾战脸上终于露出希望之色。 “那我去！” “还是我去！”顾姒拒绝，“爹爹是娘亲的主心骨，你留在这里，才能让娘亲安心。还有兄长，若是瞧见娘亲昏睡，务必将她唤醒。” 她一边说着一边披上盛歌递来的大氅，“你们好生守着娘亲，我去去就回！” 顾姒与盛歌二人骑着马风驰电掣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奔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赶到了永昌王府的门口。 她甚至等不及马儿停稳就翻身跃下，差点崴了脚。 “小姐当心。” 盛歌感觉快走两步扶住顾姒胳膊，这才避免她摔倒受伤。 “咚咚咚！” 顾姒用力扣响王府的朱门，“开门！我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姒，有要事求见世子殿下！快开门！” 就在她砸门的瞬间，两道黑影从天儿降，稳稳落在了顾姒身边。 “顾小姐？” 顾姒猛然回身，无比庆幸永昌王府时刻都有暗卫执守。 “我要见世子殿下，劳烦通禀！” 两名暗卫瞧见顾姒深夜到访已经十分惊讶了，再瞧见她这般衣衫不整，发丝散乱的样子，更是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带着顾姒前往内院。 “咚咚！主子，主子醒醒。” 谢管家提着油灯敲响殷景熙的房门，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焦虑。 “顾小姐深夜到访，说是有要事求见主子，还请主子起身相见。” 殷景熙睡眠一向很浅，几乎在谢管家敲响房门的同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几息时间，他便披上衣衫打开了房门。 “昭昭来了！？” “是！顾小姐模样狼狈，看起来很是焦急的模样。” “人在何处！？” “正在由暗卫领着往内院而来。” 正说着，便瞧见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地狂奔而来。 “世子殿下！” 顾姒风儿一般出现在眼前，还未站定便已经急切地喊道。 “我娘亲难产危在旦夕，还请殿下替我请陈太医救命！” “！！！” 话音一落，谢管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顾夫人难产了！？殿下，这……” 殷景熙的眉眼瞬间沉了下来，他一边大步上前把顾姒拥入怀中，一边对盛歌以及领路的暗卫下令道。 “即刻将陈太医接去将军府！” “是。” 事态紧急，盛歌与两名暗卫立刻出发。 顾姒咽了口唾沫，与殷景熙道谢之后便想转身回府。然而刚走两步，却又被人拽了回来。 “昭昭做什么？” “我，我回去守着我娘亲。” 殷景熙心疼地摸了摸她冰凉且发着抖的身子，把身上的外衫脱下替她罩上。 “我送你。” 第969章 救场 顾姒拒绝无效，直接被殷景熙拉进了屋内。 炭盆将气温烧得很热，顾姒却止不住地哆嗦着。她赶去映蓉院的时候就没穿两件衣衫，从将军府一路骑马过来，也不过是在内衫外加了件大氅罢了。 冻了这么久，不仅浑身冰凉似雪，就连嘴唇都有些发青。 殷景熙见状又心疼又气恼，亲自找来衣衫给她穿上。 “抬手。” 顾姒身量并不矮小，甚至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高挑一些。但殷景熙宽大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却像是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一般。 殷景熙细心地替她将长出来的衣袖和裤腿挽起，又让她坐在软塌上，将她的脚轻轻踩在自己的膝上。 一看到殷景熙居然要亲自给自己穿鞋袜，顾姒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自己来！” 她欲将脚拿下来，却被殷景熙温柔却坚定地握住了脚踝。 “别动。” 内里镶有绒毛的袜子先放到炭火边上烤暖，再缓缓套在了白玉似的脚上，寒冰似的双脚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顾姒咬着唇瓣看着殷景熙俊朗的侧颜，心脏噗通跳个不停。 “殷哥哥……” 殷景熙替她把两只鞋袜都穿好，这才抱着顾姒站起身。 “怎么？” 顾姒揪着对方的衣袖，一颗滚烫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片刻的宁静。 “多谢你。” 殷景熙淡淡一笑，替她把最后一件大氅披在肩上。 “走，回去看看云姨。” 顾姒心急火燎不愿乘车，殷景熙便亲自骑了马载着她一路狂奔。等两人抵达将军府的同时，正好遇上被盛歌带回来的陈太医。 好在陈太医今晚一直在潜心研习古籍，还未就寝。接到盛歌传递的消息之后，他并不需要耽搁太久，拿了药箱便直接出门。 与殷景熙和顾姒一样，为了节约时间，盛歌直接骑马把人载到了将军府。等到下马之后，陈太医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颠得站不稳脚跟。 “哎哟。” “陈太医！” 顾姒快步迎上去抓住对方胳膊，“我娘亲今晚起夜的时候不慎摔倒撞击了腹部，导致羊水破裂，但如今孩子一直没有生产的迹象，还请陈太医救救我娘亲和弟弟性命！” 陈太医扶着老腰站定，神色也严肃起来。 “还请顾小姐带路！”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映蓉院，远远便瞧见顾战心急如焚地在房间门口打转。 “爹爹！” “昭昭？” 顾战瞧见顾姒带着殷景熙赶过来，赶忙迎上前来。 “你总算回来了，太医可请来了？。” 正说着，殷景熙把陈太医引荐出来。 “这位是陈太医，精通生产之道，宫里不少宫妃生产时，都是由陈太医坐镇接生。” 一听这话，顾战揪紧的心总算松活了些。 “劳烦陈太医救救我夫人，务必保她平安度过此劫难！”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内传出一声云傲雪惨烈的叫声。 “啊！” 顾姒吓得一抖，来不及说话便急匆匆地冲进屋内。 “娘亲！” 陈太医一听这惨叫声便觉得不妙，他向顾战回了个礼，便也提着药箱跟了进去。 第970章 巧技 此时产婆守在床前，正将切好的参片塞到云傲雪的口中。 “夫人坚持住！” 顾姒握着云傲雪的手腕，只觉得她的脉搏越跳越弱。 “陈太医，我娘亲她快不行了！您快救救她！” 陈太医放下药箱过来接过云傲雪的腕子，在略一把脉之后立刻掐住了她的人中，同时吩咐顾姒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针取来。 顾姒闻言跌跌撞撞打开了药箱，她感觉自己上一世提着刀在战场杀敌的时候尚且没有如此恐慌。 陈太医将金针刺入云傲雪身上几处大穴，几息之后对方便猛地吸了一口气。 顾姒瞧着她睁眼，自己的泪水憋不住落了下来。 “娘亲！” “姒儿……” 云傲雪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又要昏过去。 顾姒把着她的胳膊急声呼唤，“娘亲别睡，弟弟还没出世呢，您不能睡！” 陈太医取来一颗药丸塞入云傲雪的口中，并且扶着她隆起的腹部沉声说道。 “这粒药丸可以在三刻钟内强行吊住顾夫人性命，在此期间内夫人务必要把孩子生出来，否则你们母子二人都有性命之危。” 云傲雪闻言艰难地点了点头，“劳烦，陈太医……” 在用药物保住云傲雪性命之后，陈太医便开始仔细摸索她腹中胎儿的位置。 “胎位不正，才会一直生不出来。接下来我要替夫人推宫助产，可能会有些疼痛，还请夫人忍住。” “好。” 云傲雪吃了药，整个人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怀胎九月，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替顾家生下这唯一的男丁！ 陈太医宽大的手掌开始在她的腹部推行游走，片刻之后又将一根根金针扎在隆起的肚腹之上。 云傲雪死死咬住牙关，只觉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席卷而来。 顾姒看得直掉泪，“娘亲坚持住，我求你了，一定要坚持住！” 一盏茶的功夫后，陈太医终于收了手，苍老的面容上同样布满了汗水。 “胎儿已经摆正了，现在可以生了，去熬一锅红花水来！” 一听要用到红花，产婆慌忙阻止。 “不行啊！红花乃是堕胎之药，如何能用？” 陈太医却不加理会，“快去准备！” 顾姒的目光在陈太医和产婆只见转了一圈，咬牙对盛歌以及秋水下令。 “快！去熬一锅红花来！” “是。” 片刻之后，满满一大锅的红花被抬进屋来，浓郁的药味充斥了整个房间，光是问道这冲鼻的味道就令人想打喷嚏。 陈太医命人把那锅红花水放在床头，云傲雪不过刚闻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腹中一阵阵收缩绞痛起来。 原本心存质疑的产婆此刻却惊喜地叫起来。 “可以生了！” 陈太医也点头，“夫人，成败在此一举，还请夫人抓住机会！” 在产婆的调度下，云傲雪一次次用力，终于在竭力之际觉得腹中一松。 “哇——！”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顾姒破涕为笑，云傲雪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产婆手脚麻利地将婴儿擦干净放入襁褓中。 “恭喜夫人，生的是位小公子！” 第971章 麟儿 得知孩子顺利出生，且当真是位男婴之后，顾战眼眶一红，用粗糙宽厚的掌心盖住了眼睛。 顾戎也百感交集，悄悄用衣袖抹了眼泪。 “恭喜将军弄璋之喜。” 殷景熙踱步上前，将一只绣有麒麟图腾的荷包递给对方。 按照弘明国的风俗，凡是得了子女的人家，都会受到来自亲朋好友赠送的荷包以示庆贺。 家里富裕的，会在荷包里放下一些银子铜板；若是家境艰难的，也会在里面放两枚红枣花生之类的东西图个喜气。 而殷景熙送给顾战的荷包是他一早就备下的，里面装的并非是银钱，而是一枚玉佩。 “熙儿有心了。” 顾战来不及拆开荷包查看，只用力捏了捏殷景熙的肩膀，便抬脚冲进屋内。 “阿云！” 产婆喜气洋洋地将孩子交到了顾战手中，然而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塞给顾戎，自己赶忙去看云傲雪的情况。 “阿云，你觉得怎么样？” 云傲雪费力地睁开眼，朝顾战投来一抹虚弱的笑容。 “夫君，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伴随着这句话，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与汗水一道浸湿了枕巾。 他们崇武将军府为了这个男胎，已经足足等了快二十年。 如今得偿所愿，不仅崇武将军府有了继承人，顾戎也不必再顶着杀头的危险女扮男装去欺瞒皇帝了。 只要有了这个男婴，一切都能好起来。 顾战听完这话后久久不能言语，他跪在床边将脸埋在了云傲雪的手心中，肩膀微微耸动着。 顾戎抱着刚出世的弟弟红了眼睛，他把头扬起来以免眼泪落下。 而顾姒则是默默地抱住了顾战宽厚的肩膀，同时牵了云傲雪的手 弟弟出世，父母和长姐也都活得好好的，她上一辈子最大的遗憾终于暂时得以抚平。 不过随着这个小儿子的出生，势必会让皇帝对整个将军府更为忌惮。为了让弟弟平安成长起来，顺利继承顾战的衣钵，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生产十分耗费体力，云傲雪没坚持多久就睡了过去。 顾战执意留在房内守候，孩子便交到顾戎手中，由她在奶妈以及一众丫鬟婆子的指导下带出去清洗喂奶。 顾姒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瞧见天边已经升起了朝霞。 橙色混合着紫色的云彩在天边翻腾着，像是在恭贺他们顾家终于度过了一道难关。 而在云彩之下，一道人影正背对着顾姒。 殷景熙静静站在院中，他的目光落在一株梅树之上，一抹淡淡的红色在枝丫上悄然绽放，甚是喜人。 顾姒放轻脚步走上去，主动牵住了对方的手。 “殷哥哥在看什么？” 殷景熙并未回头，只是反过来将她紧紧握住。 “顾府喜得男丁，昭昭也要作阿姐了。” 顾姒浅笑，“是啊，我和娘亲已经商量好了，以后这孩子武学就交给爹爹和兄长，文课就要劳烦殷哥哥多教导。” 殷景熙闻言转头，带笑的眼眸中像是将天上的朝霞都盛放在了其中。 第972章 榜单 “我教？” “怎么，殷哥哥不乐意？” 顾姒说完这话也有些紧张与羞涩，毕竟提出这样的请求，无异于在变相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家人。 对她来说，这和求亲也没什么差别了。 殷景熙默默地看了顾姒许久，终于在瞧得她耳垂都泛出粉色后淡淡一笑。 “好啊，就当提前练习了。” “练习？” 殷景熙凑近几分，在淡淡的梅香中低声道：“就当是提前练习如何教导我们以后的孩子。” 话音落下，顾姒不仅是耳垂泛出粉色，就连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她羞恼地想要把手从对方掌中抽出来，却被殷景熙抓得更紧了些。 “放开。”她轻声说。 “不放。” 两人就像是孩童一般幼稚地对视着。 就在这时，秋水欣喜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小姐，武举的榜单出来了！” 顾姒转身，且见秋水兴高采烈地朝自己这边跑来。她来不及拍掉头上和肩上细碎的雪花，就忙着把抄来的榜单呈过来。 “小姐世子殿下，刚才有人送来了武举晋级的榜单。” 遇到正事，顾姒收敛了羞涩的气息，郑重地把榜单缓缓揭开。当她瞧见梁展羽、周宏远和小凛都出现在前十名的榜单中时，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弛了下来。 “过了。” 秋水勾着脑袋瞧了瞧，也是眉开眼笑。 “这算是双喜临门，这下小姐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从说服梁展羽参加武举开始，前后两个月的时间，顾姒都没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云傲雪即将临盆，她更是整夜整夜不敢安眠，生怕有个什么动静自己没听到会耽搁大事。 顾姒把榜单卷好递给秋水，“让盛歌拿着它去给梁先生他们报个喜，顺带从府里调两个厨子过去，给他们做一桌庆功宴。” “是！小姐，和榜单一起送来的还有这个。” 秋水又将另外一张告示拿出，顾姒只扫了一眼，神情便凝重起来。 “殿试！？” 只见那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由于百济国使者想要参观弘明武举决赛，故而皇帝下令将最后一关改成了殿试。 为了彰显弘明国国威，殿试还准予三品以上的朝臣们携带家眷们一同欣赏比赛，最后由皇帝现场评出前三甲。 “百济国……” 顾姒没来由想起之前在赛场上撞见的那两个百济国人，其中一人还是他们的王世孙。 她把告示递给殷景熙，忧心忡忡道。 “我怎么觉得这百济国的袛下是不安好心呢。”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安慰道：“无妨，武举比的是实力。” …… 七日后，殿试开场。 云傲雪还在月子当中，自然不敢出门。 而顾战决定从现在开始逐步减少顾戎在公众眼中的存在感，也并未带她。反而是顾姒一早装扮妥当，在看望过云傲雪和弟弟之后与顾战一道入宫。 一同出现的还有黎枫，他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府里背书，人都傻了。 这次好不容易听闻皇帝举办殿试，允准大臣及其家眷入宫观赛。他再也忍不住，在央求了殷景熙数日后得到了这么一个出门的机会。 第973章 入宫 黎枫今日故意将自己打扮得风流倜傥，只希望能远远看夏南晴一眼，以解相思之苦。 谁知等到了宫里，却只瞧见了夏侯爷，并未瞧见夏夫人和夏南晴。 黎枫不死心，厚着脸皮凑到了夏侯爷的跟前询问。 夏侯爷无奈又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我夫人怀有身孕，南晴自然是要在府里陪同。” 上次母女两人单独入宫，就被人给算计了。 如今夏夫人身孕一事曝光，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错，像皇宫这样处处暗藏危机的地方，她是打死也敢来了。 得知夏南晴居然留在了家里，黎枫整个人瞬间泄了气。 夏侯爷看着他这般失望的模样，就像是瞧见了自家府里没能吃到骨头的狗儿一般，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夏侯爷动了恻隐之心，抬手轻轻拍了拍黎枫的肩膀。 “行了，你好好考。等过了初试，我让人摆宴给你庆功。” 一听这话，原本垂头丧气的黎枫一下子又有了精神。 “真哒！？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见到南晴了……哎！”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黎彦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教训过黎枫之后，十分尴尬地向夏侯爷拱手致歉。 “犬子无状，惊扰侯爷了。” 夏侯爷再不满黎枫的莽撞，看在黎彦希的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况且他只是觉得黎枫有些孩子气，并非真心讨厌他。 故而面对黎彦希的致歉时，夏侯爷只好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 两人正说着，就瞧见顾战带着顾姒踏入殿门。 顾战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云傲雪生下儿子的事情并未刻意隐瞒，故而如今整个上流的贵族圈子里都已经知道了此事。 黎彦希与夏侯爷对视一眼，双双笑着冲顾战拱手道贺。 “恭喜崇武将军再添一子。” “恭喜将军喜得麟儿。” 顾战这两日也甚是高兴，带着满满的笑意接受了众人的贺喜。 这边恭维之声不断，那边黎枫却悄悄拽了顾姒的衣袖，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塞给她。 “恭喜你得了弟弟。” “多谢了。” 顾姒笑着接过，却没想到荷包如此之重，直接从她手里滑落了下去。就在两人都吓了一跳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及时抓住了荷包。 “景熙？” “世子殿下。” 瞧见殷景熙出现，顾姒眉眼中都泛出光彩来。 殷景熙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拧眉问黎枫。 “这么重，里面装了什么？” 黎枫挺了挺胸脯，自豪道：“当然是金子了！我叫人打了一块纯金的麒麟送给顾姒的弟弟，以后叫他拿着当玩具。” “……” 顾姒嘴角一抽，不知说什么才好。 纯金的麒麟连她一只手都差点没拿住，小孩子怎么可能徒手玩耍。 不过她并未把这话说出口，仍旧仔细将荷包收了起来。 “好啊，那等我弟弟长大了，叫他来黎府找你玩。” 黎枫没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反而笑嘻嘻点头。 “可以啊，我小时候骑的竹马到现在都舍不得扔。到时候让你弟弟来，我带他玩带兵打仗！” 第974章 嘲讽 直到殿试即将开始，众人才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顾姒提前看了名单，只有前面几轮考试均取得第一的，才有资格参加殿试。如此计算下来不过区区十人。 很幸运的是，她看中的人争气得紧，三个都进了。 当沈公公的唱和声响起时，皇帝终于穿着龙袍姗姗来迟。紧随其后的，还有穿着百济国服饰的使者们。 顾姒躲在顾战宽厚的身躯之后，悄悄用抬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瞧见了胥晤的身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帝抬了抬手，带着得意之色向胥晤介绍道。 “胥晤袛下，这些便是我们弘明国的肱股之臣们。” 胥晤视线一一扫过众人，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姒只觉得他脸上的笑意虚假又刻意，令人不适。 当胥晤无意间看到顾姒的时候，视线陡然停顿住了。他故意虚眯起眼睛勾了勾唇，模样猥琐。这也让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 “弘明国果真是国泰民安，人人都有福相。” 此话一出，有的大臣们赞赞自喜，有的却挑起了眉梢。 弘明国三品以上的大臣们大多都上了年纪，人年岁一大，自然会有些发福。胥晤刚才那话看似是在吹捧众人，实际仔细品味却又有种嘲讽之意在其中。 而黎枫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偷窥顾姒的行为，忙冲着不远处的殷景熙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百济国的那臭小子干嘛老盯着顾姒笑？” 然而他的眉毛胡子都快扭成一团了，殷景熙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反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黎彦希恨铁不成钢地踹了黎枫一脚。 “老实些！” 最后的殿试由兵部尚书主持，他在征得皇帝同意后，宣布让参加殿试的十位勇士上场。 咚咚咚！ 殿外传来击鼓的声音，瞬间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潮澎湃。 当这十位勇士穿着统一的服饰站在大殿上的时候，光是那气势就足够震慑人心。尤其里面有几位武者的模样格外端正硬朗，甚至引得皇帝都多看了两眼。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个人整齐划一地跪在皇帝面前。 瞧着这些全弘明国最勇猛的男子诚服于自己，皇帝从心底里生出浓浓的喜悦之情。 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定能培养出新的一批能人武将。到时候让这些人顶替先帝时期留下来的那些旧臣们，如此他便可以夜夜安枕了。 兵部尚书瞧着吉时已到，便拱手向皇帝请旨。 “殿试开始，请皇上出题！” “且慢。” 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只见胥晤突然站起身来，眯着他那双狐狸眼朝皇帝躬身施礼。 “在考试开始前，我有一样宝物想要呈送给皇上。” 一听对方竟然要当着众朝臣们的面给自己进献宝物，皇帝立刻眉开眼笑。 “哈哈哈，袛下有心了。” 皇帝一挥手，沈公公便行至胥晤跟前，弓腰伸出了双手。 然而胥晤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份宝物十分特殊，需要我们百济国最强壮的勇士亲自呈上。” 刚说完，就听到有人发出惊呼声。 “快看，那是什么！？” 第975章 龙蛋 顾姒顺着众人的视线一起转头，且瞧见一个身高十尺的彪形壮汉正朝着殿门大步而来。 这样冷的天气，对方却只穿了裤子，上身光着膀子，遒劲的肌肉一块块鼓起来十分显眼。而那男子的一手捧着一块通身莹白的玉石，满布横肉的面颊憋得通红。 顾姒打量了那玉石一番，那样的大小，至少重达百斤。 “我滴乖乖，那人的胳膊只怕是比我的大腿还粗。” 黎枫一声惊呼，引来胥晤的哈哈大笑。 “不错！他便是我们百济国的第一勇士，崔顺实！” 说话间，崔顺实已经迈入了大殿，众人也终于看清了他手中之物的模样。 那两块玉石外表光滑，毫无雕刻的痕迹，通身上下就像是煮熟了的鸡蛋一样，滑不溜手。 见到此景，便有大臣忍不住发笑。 “胥晤袛下这是什么意思？送给我们两只鸟蛋不成？” “乱讲，什么鸟能生这么大的蛋，明明是鸡蛋！” “哈哈哈！” 咚——咚！ 两声巨响，瞬间打断了众人的嘲笑。 崔顺实把两块巨石直接扔在了大殿正中央，随即恭顺地跪在地上给胥晤行了大礼。 听了对方叽叽咕咕的鸟语，有人疑惑地问道。 “他在说什么？” 胥晤噙着冷笑开口，“我的勇士是在说，希望各位大人们不要妄言，以免激怒了神灵，否则上天就要收回这龙蛋里的赐福了。” “龙蛋！？”皇帝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滚圆，“你说这是龙蛋？” “不错！这两枚龙蛋里分别藏有苍龙和凤凰，只要皇上亲手将它们对准阳光，便可观测到龙凤腾飞的奇景。” 沈公公经不住赞叹，“皇上，若龙蛋里正能瞧见龙凤，那便是上天赐下的祥瑞之兆啊。” 此话一出皇帝便有些坐不住，他太想得到上天的承认，故而想要迫不及待地看到这样的赐福和祥瑞。 然而听到这样的话，之前嘲笑这两块玉石是鸟蛋的大臣们一下子紧张起来。万一皇帝没能看到祥瑞之兆，那会不会怪罪他们冲撞了神灵，才导致奇景不再？ 眼看这些大臣们慌慌张张地擦着额角的汗水，胥晤嘴角便挂着的冷笑更甚。 而顾姒却是不屑地低哼一声。 “昭昭为何嗤笑？” 顾战就坐在顾姒身边，他耳聪目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顾姒的笑声。 顾姒微微偏过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刚才那莽汉不过是在给胥晤行礼而已，根本没说什么龙蛋一事。胥晤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嘲笑他的大臣们下不来台。” 顾战闻言果然蹙起了眉梢，他扫了一眼胥晤阴险的面相。 “此人不是善茬。” 在沈公公的搀扶之下，皇帝行至玉石之前。 他想看看玉石之中究竟有没有龙凤，但玉石却放在地上。他若是想看，便只有蹲下身子，甚至需要匍匐在地上才能观赏。 作为一国一君，自然不可能做出如此有违身份之事。 于是皇帝对胥晤道：“可否让你的勇士替朕把龙蛋举起？” 第976章 惊扰 皇帝开口，没有人敢拒绝。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随着皇帝一起看龙蛋的时候，胥晤却说了一句令众人惊掉下巴的话。 “那可不行。” 此话一出，皇帝立刻变了脸色。 “为何不行？” 胥晤解释：“龙蛋乃是天赐灵物，只有皇上独自扶着它，将真龙之气注入龙蛋之中，才能观赏到龙凤齐飞的景象。若是让我们的勇士帮忙提起龙蛋，他身上的污浊之气就会冲撞龙气，龙蛋可就不灵了。” 听完了这话，皇帝虽然心中不满，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略一思忖后，他挽起了衣袖，准备亲自动手。 沈公公在旁看得心里直打鼓，“皇上当心啊，这龙蛋瞧着重的很，您可别闪了腰。” “闭嘴！” 皇帝呵斥一声，觉得沈公公这么说完全是在瞧不起他，让他在百济国人的面前丢了面子。 沈公公被瞪得不敢说话，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而皇帝逞能。 皇帝撸起衣袖，两只手死死抱住那“龙蛋”，周围的大臣们纷纷给他鼓劲。 然而片刻之后皇帝的脸色憋得通红，胳膊和腿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发抖。但那枚“龙蛋”却始终没有被挪动半分。 看热闹的大臣们也逐渐没了声音，一个个尴尬地脚趾头抓地。 黎枫不忍直视地别开脸，冲着不远处的顾姒和殷景熙挤眉弄眼，然后又被黎彦希隐晦地踹了一脚。 “嘭！” 黎枫原本就不是什么坐得住的人，刚才为了观察“龙蛋”，整个人身子前倾，屁股悬悬地挂在了椅子上。 突然被黎彦希这么一踹，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响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同时也惊扰了皇帝，他顺势松了手站起身来，不满地瞪向黎枫。 黎彦希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来压着黎枫的后脖颈磕头。 “皇上恕罪！” 黎枫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也跟着俯首。 瞧出皇帝心生不满，内相宋天睿便沉声斥责道。 “皇上正在将龙气注入龙蛋之中，黎公子突然出声惊扰，这可是大不敬。”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对宋天睿趋炎附势的大臣们跟着附和。 “是啊，万一得罪了龙蛋里的神灵，待会儿显示不出祥瑞之景可怎么好。” “我瞧着刚才皇上都快把龙蛋抱起来了，若不是黎尚书的公子打断，现在说不定已经能看到祥瑞景象了。” 皇帝越听越觉得气恼，伸手对着黎枫狠狠一点。 然而不等他开口训斥治罪，黎枫就抢先一步高举双臂呼道。 “皇上圣明，您怎么知道草民并非刻意惊扰，而是想告知皇上快速看到这祥瑞景象的方法？” 皇帝训斥之言卡在嗓子眼儿，转了一圈后又咽了回去。 “你有什么办法？” 黎枫正要开口，却被黎彦希瞪着眼警告。 “枫儿，不可胡言。” 这里可是金殿之上，又当着这么多的大臣和百济国使节，一旦行差踏错，就算是他这个工部尚书也救不了黎枫。 黎枫咽了口唾沫，拱手解释道：“草民在想，刚才胥晤袛下只说了这龙蛋需要皇上亲自注入龙气才能看到祥瑞之景，却没有说非要皇上亲自把它抱起来才能看。依草民之见，何不找来一个桌子，让人把龙蛋放在桌子上，再由皇上亲自扶着不就好了。” 第977章 办法 谁知话音落下，却被胥晤反驳。 “不行不行，我说过了，这龙蛋若是被旁人触碰，污浊之气便会与龙气冲撞。” 黎枫翻了个白眼，“那刚才这两枚龙蛋又是怎么被带进金殿的？难道是我看错了，它刚才不是被人抱进来的，而是自己飞进来的？” 听完这话后顾姒忍不住发笑，她转头对顾战调侃道。 “也许是我们弘明国的人碰不得这龙蛋，但百济国的人却无妨。” 这话引来不少正直的大臣赞同。 “是啊，要说触碰，最先触碰的人不是胥晤袛下带来的什么勇士吗？” “他们的人可以随便抱，我们的人却是碰都不准碰，这是哪来的道理？” 甚至还有人质疑起了胥晤说话的真实性。 “这该不会是诓骗我们的？其实这两个石头就是普通玉石，根本没有什么祥瑞之兆。” 皇帝听完了这些言论，看向胥晤的眼神已经充满了不悦。 “胥晤袛下，你这龙蛋外人究竟是碰得还是碰不得？” 胥晤自己也知道言语之中的漏洞被人抓到，眼尾抽出两下之后才又解释道。 “碰还是可以碰得，只是不能与皇上同时触碰，以免龙蛋之内的灵气冲突。” 黎枫故意追问，“这么说来，是可以找人把它搬到桌上，再由皇上来观赏的，对？” 胥晤：“……也可以这么说。” 黎枫拍了一下手掌，跪也不跪了，直接起身踱步到了皇帝跟前。 “皇上，如此说来草民的办法还是可行的。既然这龙蛋刚才是由这位姓崔的勇士抱进来的，那不如现在也交由他再把龙蛋搬起来放在桌上好了。” 有了台阶下，皇帝心中刚才对黎枫生出的那些不满立刻又消散了。他点了点头，转身对崔顺实下令。 “来人，抬张桌子来，你把龙蛋放在桌上。” 然而面对他的命令，崔顺实却是岿然不动，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皇帝吃瘪，再次恼怒地看向胥晤。 “此人为何不听从朕的号令？” 胥晤笑呵呵道：“皇上息怒，我们的勇士不会弘明国语，待在下与他聊聊。” 随即两人当着弘明国满朝文武的面切换回百济语说了两句，崔顺实听完胥晤的话后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然后冲皇帝摇了摇头。 “他在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我们勇士说他刚才把两枚龙蛋抱进来，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力气。皇上若是想观赏龙蛋的话，不如换弘明国的勇士出手帮忙。” 皇帝扫了一眼崔顺实壮硕高大的身躯和肌肉凸起的手臂，随即冷笑了一声。 堂下的大臣们此刻也逐渐回过味来，看出了胥晤今日并非是想真的进献什么宝物，而是想借机炫耀自己的勇士，顺带挑衅一下他们弘明国的国威。 然而即便知道对方的奸计，但皇帝也是没办法拒绝。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若是当众看到龙蛋中的祥瑞之景，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可就保不住了。 “既如此，那就让我们的禁军侍卫把这两个龙蛋抱上桌。崔勇士刚才辛苦了，你就好好站在一旁看着。” 第978章 丢人 听出皇帝说话的口气中带上了怒意和不耐，沈公公不敢耽搁，连忙冲守在殿内的几个侍卫招手。 “过来，你也过来，快把这两枚龙蛋抱上桌。” “是。” 两名侍卫挽起衣袖上前，一人选定了一枚“龙蛋”。 能在宫里当上侍卫的，无论是体格还是力量武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瞧着崔顺实刚才一个人就抱了两个“龙蛋”入殿，两名侍卫便没觉得这玩意儿有多沉，谁知等到上手之后却是脸色大变。 “嘿！” 两人喉咙里发出闷哼之声，随即开始发力。然而等到他们和刚才的皇帝一样面庞涨得通红，那龙蛋却是没有离地半分。 皇帝在一旁看得揪心，沉声催促道。 “用力！你倒是用力啊！” 嘭——！ 其中一名侍卫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到摔了个狗吃屎。 此番景象立刻引来百济国使团的哈哈大笑，崔顺实的笑声更是沉闷中带着十足的穿透力，在整个大殿中回响不断。 “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另外一名侍卫也红着脸跪在地上，“启禀皇上，这龙蛋过于光滑了，微臣稍一使力它就会滚走，实在是……请皇上恕罪！” 皇帝气恼不已，恨不得一脚把两人踹翻，又怕如此行径会惹来胥晤更加嚣张的嘲笑。 最后还是宋天睿出面帮皇帝找了个台阶。 “依本相所见，你们就是平日里疏于训练，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黎枫眼珠转了转，又出了个主意。 “不如现在地上铺一层布，再把这龙蛋滚到布上，如此便好施力了。” 一旁的大臣们纷纷附和。 “好主意！” “黎公子这个办法好啊。” “两个抱不动，四个人总能抬得动。” 听了这话，皇帝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许，就在他准备下令去办的时候，胥晤再次开口。 “四个人也未免太夸张了。我们百济国的勇士一个人都能拿两个，弘明国乃是尚武大国，皇宫之中更是高手云集，难道连两个龙蛋都抱不起吗？” 此话的挑衅意味太过强烈，皇帝就算是想装没听懂都不行了。 大臣们也沉了脸色，或是尴尬或是气恼地吵嚷起来。 “只要能拿起来不就行了，管我们用几个人呢？” “就是！那个崔顺实身高十尺，力量自然比寻常人更大些，他能拿得起来不是正常的吗？” 面的众人愤慨的指责，胥晤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 “哎，看来是在下送的这个礼物不好。可是在下也没想到，堂堂弘明国居然连一个能拿起龙蛋的人找不出来。要不皇上就别看了，等到什么时候找到了这么个能抱起龙蛋之人再看也不迟。” 被如此嘲讽，皇帝能咽的下这口气就怪了。他当即发了怒，把金殿之上所有的禁军侍卫统统叫了过来。 “你们一个个给朕试，谁能将龙蛋抱起，朕重重有赏！” 如此好好的武举殿试现场便出现了这样一道奇景。 禁军侍卫们排着队来抱蛋，一个撸起衣袖踌躇满志地上前，却又垂头丧气里离开。等到足足三十余人的侍卫都失败后，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朕是养了一群废物不成？竟是连一个能为朕分忧的人都没有！” 第979章 献策 “请皇上恕罪！” 侍卫们跪成一片求饶，光是这场景就足以领胥晤等人偷笑不已了。 “要不这样，皇上派人给我们的勇士上一桌好酒好菜，说不定等他吃饱喝足力气恢复了，便能帮皇上将这龙蛋抱起来。皇上意下如何？” 这两枚龙蛋就放在金殿的正中央，就算皇帝此刻暂时不观赏它，也会影响接下来的武举殿试。 就在皇帝尴尬且羞恼地下不来台时，顾姒缓缓起身福礼。 “皇上，臣女有一计策，不知当不当讲。” 瞧见顾姒出头，大臣们神色各异。 宋天睿率先开口，“既然不知当不当讲，那还是别讲了，以免又和某些人出得馊主意一样，没用且又丢人。” 他说这话的同时又看向黎枫，俨然是把两人一起给骂了。 宋天睿身为内相，自然是寻常人不敢招惹的。但这其中却不包括被讽刺的黎枫和顾姒二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当即一唱一和地回击道。 “我们的主意不管有没有效，都是想为皇上分忧。内相大人倒是聪明得紧，怎么却从头至尾只知道说风凉话。况且顾小姐的主意都还没说呢，内相大人怎么又能肯定没有效果？” 顾姒闻言也淡淡一笑，“黎公子此话不错，事在人为，就怕有些不作为还满口嘲讽。” “嘭！” 宋天睿恼羞成怒地拍了下案几，巨大的闷响之声听得皇帝都直皱眉头。 “黄口小儿，目无尊卑！金殿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不言的顾战和黎彦希两人也变了脸色。 “内相大人如此声色俱厉地训斥犬子，下官倒是想问一问，犬子究竟哪一句话说得不对了？” 顾战也沉声质问道：“姒儿坐下！既然内相大人执意阻止你献策，那你又何必去操那份闲心，总归丢人的也不是你。” “你，你们……” 宋天睿被两人联合起来呛声，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无奈之下只能向皇帝诉苦。 “皇上，微臣也是替您着想啊！” 谁知一向站在宋天睿这一边的皇帝今日却也转了态度，龙蛋不被人抬走，他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 若是顾姒和黎枫出的主意能成功，他自然高兴；就算不成功，他也能顺势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然而宋天睿这么一捣乱，反倒让他下不来台。 皇帝紧抿着唇瓣瞪了对方一眼，“既然内相不赞同黎枫和顾姒二人的主意，不如你来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皇上？” 宋天睿噎住，不可置信地盯着皇帝。然而当他发现皇帝眼眸深处的不满和杀气时，却又赶忙转变了态度。 “是微臣莽撞了，请皇上恕罪。” 皇帝冷哼一声，再次把目光投向顾姒。 “既然顾小姐有心替朕分忧，那就说说看，究竟有什么办法能移动这龙蛋？” 顾姒先是扫了宋天睿一眼，见对方不敢再造次，这才浅笑着起身。 “既然今日是武举的殿试，皇上何不把这个出头机会让给这些参赛的武者们呢？他们都是我们弘明国未来的栋梁之才，说不定就能挑出一两个为君分忧的栋梁之才。” 第980章 自荐 面对顾姒的提议，皇帝拧着眉头看向今日参加殿试的十位武者。 这些人能够进入到殿试这一关，自然都是出类拔萃者，但此刻却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开玩笑，连已经当上宫内禁军侍卫的前辈们都拿不起这两个龙蛋，他们这些初出茅庐者怎么可能拿得起。况且这件事居然还要跟殿试的成绩挂钩，亏顾姒想得出来。 瞧着这些人唯恐不及的懦弱模样，皇帝是越看越生气。然而当他的目光从一名身材瘦弱矮小的少年身上扫过的时候，对方那自信且跃跃欲试的眼神却瞬间吸引了他。 “你……” 皇帝刚开了个口，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就抢先一步单膝跪地，学着大人模样向皇帝拱手道。 “启禀皇上，草民愿一试，还请皇上恩准。” “你！？” 皇帝惊诧地看着少年的身量，将他从头到脚来回审视了不止一次。 其他人也万分诧异地看着他，窃窃私语不断传入少年耳中。 “这么个瘦弱的少年，居然也是殿试人选之一？” “不可能，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我瞧着这小孩儿比我儿子还小些，怎么可能进入武举的前十名，是不是搞错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这位武者名叫苏小凛，乃是目前为止武举成绩进入前十之人。您别看他瘦小，可他的力气大着呢。” “哦？”皇帝质疑地看着小凛，“你能抱起这两枚龙蛋？” 小凛揉了下鼻子，笑呵呵道：“不就是两个破石头嘛，比这更大更重的石锁我都能轻松举起。” “放肆！这可是我们百济国的宝物，你竟然说是破石头！” 百济国的使者不满地呵斥小凛，却被清冽从容的女声打断。 “这石头是宝还是废物，取决于它是否能够被我们皇上鉴赏。”顾姒替小凛圆场，“若它能释放出祥瑞之景取悦皇上，才算它有价值。若是只能徒惹咱们皇上不悦，那它再珍贵也是个废物，当场砸了也不为过。” “说得好！” “顾小姐此话有理！”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顾姒的话迎来众人的附和赞美，就连皇帝都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苏小凛是，只要你能抱得起这龙蛋，朕亲封你为殿试前三甲之一。” 此话一出，之前一个个不敢接受挑战的武者们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那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该试上一试！ 小凛大喜过望，走上前来扭了扭手腕，然后与往常一样一件件脱下了身上的衣衫。 在看到他露出一声纤弱的身材以及用绷带紧紧缠绕着的胳膊时，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崔顺实爆发出惊天的大笑。 “哈哈哈！…………￥” 小凛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 百济国的使节忍着笑翻译，“我们的勇士说，如果你都能把这两枚龙蛋举起来，他愿意倒立着从这里走出皇宫。” 说完这话，整个使团连带着胥晤都发出嚣张的嘲笑。 第981章 打赌 小凛双手叉腰，指着崔顺实说道：“这算什么赌约，有本事等小爷我举起这龙蛋后，你现场倒立拉屎！” “噗嗤！” “哈哈哈……” 小凛的话引来现场一片大笑。 顾姒和殷景熙悄悄对视一眼，唇边也忍不住泛出笑意。 就连皇帝在短暂地愣神后都抿起了唇角，直到胥晤和百济国其他使节们的脸色臭得都不能看了，他这才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句。 “胡言乱语，崔勇士乃是百济国第一勇士，怎么能当众做出如此不雅之事呢？” 胥晤回过神来，眯眯眼虚得更小了些。 “弘明国有个词叫做‘大言不惭’。你现在说这些狠话，就不怕待会儿被打脸吗？” 小凛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打脸的？我这么瘦小，还没成年，能够打进前十靠的都是运气。” 小凛指着崔顺实，甚至站过去和对方比了比身高。 “他身高十尺，胳膊比我的腰都粗，而且还是你们百济国的第一勇士。我要是输给了他，岂不是正常的吗？我要是赢了，那才是打脸呢！哦，对了，到时候就不是打我的脸，而是打你你你你你们的脸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胥晤和使节们的脸上一一指过，气得对方差点直接炸了肺。 “皇上，你们弘明国的武者就是这般粗俗的吗？” 小凛也是乡间长大的孩子，野惯了，也嚣张惯了。皇帝要脸，不敢直接指着胥晤骂。他却无所谓，反正仗着脸皮厚，被骂了骂回来就是了。 皇帝噙着淡淡的笑意瞪了小凛一眼，沉声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怕输，那就别耽搁了，赶紧把这龙蛋替朕举起来。” “是！” 小凛再次拱手，随即当着众人的面一点点拆下了胳膊上的绷带。当那泛着青紫色的皮肤显露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露出嫌恶的目光。 然而小凛早就习惯了这样带有歧视和恶意的眼神，他现在已经可以毫不避讳地亮出自己曾经的伤痕，也证明他走出了那一段灰暗的阴影。 小凛踱步到“龙蛋”前，双手抱着它试探性地往上抬了一下。然而那龙蛋只是稍微离开了地面一瞬，便又落了回去。 “哎呀！” “刚才都离地了，就差一点点。” “太可惜了。” 在周围人一片叹息声中，胥晤得意洋洋地嘲讽道。 “我就说嘛，像他这么一个小屁孩儿，怎么可能举得起起起……”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结巴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只见小凛突然又试了一次，那枚“龙蛋”毫无征兆地的就被抱了起来。 然而还没让人来得及欢呼赞叹，小凛竟然又松了左手胳膊，只单单用右手就把那龙蛋抱在怀里。 “我举啦，成功啦，怎么办？” 他一边冲胥晤挑了挑下巴，一边故意用贱兮兮的口音说道。 此刻大臣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欢呼。 “举起来了！” “真的举起来了，太厉害了。” “他居然成功了。” 第982章 奇景 皇帝眼睛一亮，眼中放出的光都能点燃烛火。 “你，你真的举得动。” 小凛刚才故意死皮赖脸地说那些话来气恼百济国人，他都以为是对方只是想出一口气而已。 没想到小凛这么个瘦弱的身躯，居然真的把禁军侍卫们都抱不动的龙蛋给轻轻松松地举起来了。 小凛不仅举了，还抱着“龙蛋”大摇大摆地在金殿上走了一圈。所到之处大臣们无不欢呼雀跃，气氛热闹又搞笑。 最后还是沈公公怕他把“龙蛋”摔了，这才强行让他把宝贝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桌子上。 放好一个之后，小凛又故技重施，把另外一个“龙蛋”也举了起来。他抱着“龙蛋”故意绕着崔顺实走了一圈，才把宝贝放在桌上。 如此，两枚“龙蛋”都已就位，只等着皇帝亲眼见证奇迹了。 恰好今日阳光甚好，外面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殿内，刚巧落在桌子摆放的位置。而两枚龙蛋在阳光的照射下，果然如同胥晤所言那般，呈现出晶莹的半透明状态。 皇帝深吸一口气，双手轻柔且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两枚“龙蛋”。 顾姒瞧得仔细，对方那双略显苍老的手轻微颤抖着，光是这么瞧着都能感受出皇帝此刻内心的忐忑与紧张。 她垂下眼眸冷冷勾了勾唇角，弑父杀君夺来的皇位，即便是坐在了龙椅上也是日夜不得安枕。 放眼整个京都城，只怕再没有人会比皇帝自己更渴望得到上天的认可了。 就皇帝的双手抚上龙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瞪大了双眼，谁都不想错过龙凤腾飞的神奇景象。 然而片刻之后，大家除了看到一个被阳光照射得发光的“龙蛋”外，并没有瞧见什么特殊的奇景。 皇帝心中咯噔一跳，赶紧又凑近了些。 这时他终于瞧见在所为的龙蛋里面各有一条酷似龙和凤的柳裂。在阳光的照耀下，光线从柳裂之中穿出来，就会倒映在桌面上形成龙凤的形状。 在看到“龙凤”后，皇帝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为了在朝臣和百济人面前保住威严，他故意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果真是奇景，奇景啊！” 又好奇且胆大的朝臣问道：“皇上可是看到龙凤腾飞的奇观了？” 皇帝抿着唇点了点头，“不错，朕刚才凑近一瞧，果真发现这龙蛋之中各有一条龙凤。不过这只有在朕靠近观赏的情况下，它们才会显露出来，寻常人等不可随意观之。” 胥晤此刻也暂时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故意夸张地卖弄道。 “不错，这便是我们百济国精心挑选出来的宝贝！像这样浑然天成的宝贝，百年，不，千年万年都难得出一件。今日赠与皇上，代表我们百济国祝愿弘明国河清海晏，凤翥龙翔。” “好！哈哈哈！”皇帝一拍巴掌，“朕对胥晤袛下赠送的这份宝物很是心仪。” 见到如此场景，大臣们不管信或者不信，都纷纷点头附和。 “原来如此。” “这龙蛋真是神奇。” “可不是，只有吸收了皇上的真龙之气才会显像，真真是个宝贝。” 宋天睿更是拍马屁道：“这龙蛋吸收了皇上的真龙之气，能彰显出龙凤呈祥的奇景。微臣建议将此宝物传阅前朝后宫，也好让众人都能得到皇上真龙之气的庇佑。” 皇帝巴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自己才是真龙天子，听得宋天睿的建议，当即抚掌赞同。 “还是内相言之有理。沈公公，等待会儿殿试一结束，便将这宝物传阅后宫。” “是。” 第983章 举荐 折腾了如此之久，殿试终于能开始了。 不过按照刚才的承诺，小凛举起了“龙蛋”，皇帝就该信守承诺将他定为前三甲的其中一名。 “苏小凛，你觉得以你这样出众的资质，应当得状元还是探花，或者是第三名榜眼？” 因为小凛重创了百济国的使节，在关键时刻挽回了弘明国的颜面，故而皇帝对他格外欣赏，甚至将前三名的位置摆出来仍有他挑选。 这样的待遇，让所有的参赛者们都红了眼。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小凛肯定会选状元的时候，他却选了榜眼。 “回皇上，草民资质有限，只能拿个第三名。” “哈哈哈！像你这样小小年纪便力大无穷赢过百济国第一勇士的，还谦虚说自己资质有限。你这样可让百济国的崔勇士情何以堪啊。” 皇帝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百济国的使节们吃了苍蝇的难受模样。 果然，对方嘴角抽搐了片刻之后，便有人忍不住反呛。 “他不过是力气大了一些，光是这样还当不了勇士。” 小凛双手叉腰，不服气地说道。 “我不仅力气大，还跑得快。” 谁知听得此话，使节却不屑地瞥了瞥嘴。 “还有呢？能参加武举考试，力气和奔跑都是最基础的要求，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小凛毫不避讳地白了对方一眼，挺着胸脯道。 “我是只有力气和腿脚，但我的两个哥哥却能力出众。” “你的两个哥哥？”皇帝好奇地追问，“你还有哥哥，那他们可曾来参加考试？” 小凛立刻回身走到梁展羽和周宏远身边介绍道。 “启禀皇上，这便是我的两位哥哥，梁展羽和周宏远。” 听到这两个名字，现场的不少大臣们一下子就惊呼起来。 “梁展羽和周宏远？” “我知道，他们便是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残废武者。” “不得了，原来他们都进了殿试了吗？” 堂下的吵闹声传入皇帝耳中，再次引起他的兴趣。 “王爱卿，你刚才再说什么？” 被点到名的大臣忙起身拱手，“回皇上，自从武举开始之际，微臣已经数次听过梁展羽、周宏远以及苏小凛这三人的名字。” “哦？原来王爱卿早就知道他们天资过人？” “非也。”王大人笑着摸了摸胡须，“微臣之所以听过他们的名字，是因为听说他们三人曾经都是残疾之人，但如今却成了享誉京都的大英雄。” “残疾！？” 皇帝目露惊诧，他再次看向小凛暴露在空气中的那条黑紫色的胳膊，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苏小凛，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草民这条胳膊以前是废的，多亏了贵人相助，这才脱胎换骨。” 皇帝惊诧不已，“世间竟然有这等奇迹？” “不只是我，还有我梁大哥和周大哥，他们以前也饱受残疾之苦。不过他们现在也都治好了腿脚，成为了身负异能之人。他们是比百济国第一勇士更厉害的武者！” 第984章 比试 胥晤闻言不满地反驳，“笑话。残废之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我百济国的第一勇士。” “怎么，你不信？那刚才是谁抱起了你们勇士抱不起的龙蛋？”小凛说着用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傲娇的小模样惹人发笑。 “谁说我们勇士抱不起？” “嘿？”小凛夸张地瞪大眼，伸手指了指胥晤又指了指崔顺实，“呐，大家刚才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你们自己说这个大个子的力气用完了抱不起龙蛋，才让我们的人出马的。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你们百济国人的嘴里究竟哪一句是真话？” “你！” 胥晤被呛得满脸通红，舌头都要打结。 “总之，别以为你抱起了龙蛋，就能与我们第一勇士相提并论了。能够被评为勇士，光靠力气是远远不够的。” “嘁！”小凛不屑地挥手，“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哥哥们除了力气什么都不会呢？” 胥晤眯眼，“那你可敢与我打赌？” “赌就赌，我有什么不敢的。” “哼，若是你的两个哥哥能比得过我的勇士，那我便亲口承认他们的能力。但若是他们输了……” 胥晤说着转头看向皇帝，“那就请皇上立刻赶他们出宫，剥夺他们入朝为官的资格，如何？”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议论纷纷。 “哪有这样打赌的。” “是啊，就算比不过他们第一勇士，也不见得我们的人就差了。” “况且如何选举也轮不到他来管。” 就在嗡嗡的吵闹声中，顾姒侧头与顾战低语了两句，随后顾战曲指扣响了案桌，哆哆的响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胥晤袛下这赌不公平。” 胥晤不解，“怎么不公了？” 顾战起身向皇帝拱手，“若是我们的武者赢了，胥晤袛下只是口头承认他们的能力而已，一点实质性的赏赐都没有。但若是百济国的勇士赢了，我们的武者却要被当众赶出皇宫，还一辈子不能如朝为官。两者孰轻孰重，这还需要我说吗？” 此话一出，黎枫跳着脚附和。 “就是，胥晤袛下这是想站谁便宜呢。” 就连小凛自己也插着腰翻着白眼，“你又不是我们弘明国的君主，你承认有什么用，谁稀罕。” 最后一句话取悦了皇帝的龙心，他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 “苏小凛说的不错，既然要比，就该公平公正。这样，凡是参加殿试者，都可与百济国勇士比赛，谁若是能赢得最漂亮，朕就封他进前三甲，如何？” 此话一出，武者们瞬间兴奋起来。 刚才小凛一出场就拿了个榜眼，如今前三甲只剩两个名额，大家自然都是想要尽全力争一争的。 皇帝金口玉言，圣旨一出，众人立刻忙活起来。 “胥晤袛下，你想怎么比？” “都可以，你们弘明国的武者都会些什么？”这口气狂妄的，似乎无论皇帝提出什么比赛方式，崔顺实都一定会赢一样。 皇帝转头看向梁展羽等人，“你们想怎么比？” 梁展羽和周宏远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容且沉稳地笑了笑。 “既然对方是客人，那咱们自然是要让着他们些。这样，崔勇士最擅长的是什么，咱们就比什么。” 周宏远颔首：“我同意。” 第985章 布防 百济国的使节将这番话翻译给了崔顺实，他听完后横眉怒目地走到梁展羽和周宏远的跟前，用铁石一般的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 梁展羽挑眉，“他说什么？” 使节翻译道：“我们的勇士说，他听说你以前是个残疾人，为了公平起见，无论比什么，他都让你一招。” 崔顺实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引得梁展羽和周宏远气恼，只要失去了理智，无论比什么都要先落下乘。 但他太小看梁振英和周宏远的心里承受能力了，他们从小听到的更过分的话多得是了，这么一两句不痛不痒的，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眼看两人非但不气恼，反而用看透一切的而眼神盯着自己，崔顺实自己也尴尬的有些恼羞成怒。 皇帝坐会龙椅上问稳胥晤，“袛下可想好了先比什么？” 胥晤想了想，决定先给弘明国这边的人一个下马威。 “实不相瞒，我们勇士有一个常人都没有的特技，那就是超强的记忆力。” 大臣们闻言再次议论起来。 “记忆力？” “记忆力强又能怎么样？难道要当场背武经？” 见到众人的疑惑，胥晤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过目不忘在战场上也是十分重要的本领，能够快速记住敌军的布局，以此帮助主帅制定战术。而我们的崔顺实勇士便是这么一位过目不忘之人。” “那胥晤袛下是想让你们的勇士和我们的武者怎么比？要不朕派人寻几本书来，同时让他们记忆？” “哈哈哈，不必这样麻烦。”胥晤摆手，“既然到了皇宫，那不如就利用现成的环境进行比试。” “如何比？” “皇上可让你们的武者从金殿走到宫门口再走回来，然后和我们的崔勇士比一比谁更能记得清这一路的布防和人数。” 皇帝挑眉，“那你们的勇士呢？” 胥晤得意洋洋道：“既然说好了让你们一招，我们的崔勇士自然不会随行。不过以他的记忆力，现在就能画出从入宫到金殿的所有布防。”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一个异国人能够张口说出自己皇宫里的布防，这对于任何君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顾姒却惊诧地抬头，目光灼灼地落在了崔顺实的身上。 比记忆？这不巧了嘛。 若是比其他的，她可能还会有些担心，但若要比这个，她可是不怕的。 顾姒看向周宏远，在对方的注视下隐晦地点了点头。 皇帝犹豫了许久，终于松口答应。 “好，朕也想瞧一瞧，这世间是否真有如此能人异士。为了公平起见，胥晤袛下不妨也选取一人，与这些武者们一同从这里走到宫门口再走回来。” “可以。” 胥晤自信地一笑，随手就从自己的队伍里点了一人出来。 “你去跟着。” “是。” 皇帝一声令下，参加殿试的十个人里，七个都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而留下来的三人里，除了已经定下名次的小凛外，另外两人便是梁展羽和周宏远。 见他们驻足不走，胥晤挑衅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第986章 绘 皇帝也皱着眉询问。 “你们两人为何不参加比赛？” 周宏远上前两步拱手道：“启禀皇上，草民不用再走一遍，也能画得出宫中布防。” “什么？你也会？” “是，草民从小便善于观察，刚才从入宫到金殿，所路过的每一座宫殿以及布防都记在了脑子里。” 皇帝将信将疑地盯着周宏远，“你确定？” 周宏远垂首，“草民不敢欺君。” 皇帝不置可否，只将目光又转向一旁的梁展羽。 “那你呢？他说自己不用再走一趟也能记得住布防，你也是？” 梁展羽笑了笑，俊朗且刚毅的面容让人不自觉生出信任感。 “回皇上的话，草民之所以不去，是因为没必要。”他说着看向周宏远，“我这位兄弟一定能赢，没人能比得过，草民也是如此。” 见到梁展羽对周宏远如此自信，皇帝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起来。 “哦？既然如此，那你就与百济国的勇士比上一比。朕倒是很期待，你们二人究竟谁能技高一筹。” 在皇帝的安排下，立刻就有宫人摆上了木桌以及笔墨纸砚。 崔顺实和周宏远背对背而站，两人同时落笔，将从皇宫入口到金殿这一路的示意图以及布防人数一一画在宣纸之上。 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崔顺实画得很快，仿佛整个弘明国皇宫的地形已经印在了脑子里。 相比之下周宏远画得虽然慢一些，却更精细，每画出一道宫门，他都会用朱笔在上面圈出红点，代表正在执勤的禁军。 崔顺实率先停笔，极其自负地将画出的舆图展示给众人。 光是扫上一眼，皇帝的脸色就黑成了锅底。 其他的大臣们也都好奇地凑上前观察。 “哎呀，真的画出来了。” “不可思议，老夫每日走这条路上朝，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是啊，这条路谁不是天天走，但咱们谁会去关注每一道门有几个禁军值守。” 胥晤听完这些话得意地夸赞崔顺实，“不亏是我们百济国的第一勇士，无论体格还是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出众。” 片刻之后，周宏远也停了笔。他先是将舆图举起来吹了吹，这才从容不迫地向众人展示出来。 “启禀皇上，这便是草民所画得布防，还请皇上过目。” 一看到周宏远的作品，之前还对崔顺实赞叹不已的大臣们立刻调转身来，把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这是你画得？” “这样的手法，竟是不输给宫中的画师嘛！” “瞧瞧这宫门，还有旁边的殿宇，简直惟妙惟肖！” 就连皇帝和胥晤二人看了，第一时间都被镇住。 周宏远所绘制的手法与崔顺实不同，他更像是将整个皇宫的场景装进了画里，让人生出身临其境之感。 皇帝先是愣了许久，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胥晤袛下，论画技，我们的这位武者可就比你们的勇士强多了。” 胥晤撇拉皮嘴，“光画得好还不够，主要得看布防是否准确。” 第987章 取胜 两张舆图被放在一起互相比较，每一道宫门的人数和布防都一一对照着数下来。 让人惊叹的是，数到倒竖第二道门的时候，两个人的人数都还保持着一致。 之前一直对周宏远嗤之以鼻的胥晤此刻也是额间渗出汗水。 崔顺实刚才已经输给了小凛一轮，这此若是连记忆力也比不过对方，那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就在胥晤心痛忐忑不安之际，两人绘制的舆图终于出现了差别。 “十八。” “二十三。” “诶？不一样了？” 差异的出现意味着这是输赢的分叉路，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就连一向自信满满的胥晤也悄悄咽了口唾沫，切换回百济语询问崔顺实。 “你保证能赢？” 崔顺实拍着胸脯颔首，“袛下放心，在下的记忆绝不会错。” 与此同时小凛也紧张地看向周宏远。 “哥？” 周宏远淡淡一笑，习惯性地揉了揉小凛的头发。 “别担心。” 对于差异的判定，自然是要交给熟知宫中布防之人。 兵部尚书站出来，仔细观察了两幅舆图之后，将周宏远画得这幅举起来。 “启禀皇上，周宏远所绘之图为正确。” 此话一出，胥晤一下子叫嚷起来。 “不可能！我们的勇士说了，他绝不会记错。” 其他使节也跟着争辩，“崔顺实至今所绘舆图不下百张，从没有一张出过错。” “兵部尚书该不会是看着他是你们弘明国人的份上，就偏袒徇私。” 兵部尚书气结，单膝跪地向皇帝喊冤。 “皇上，这宫中布防乃是微臣与其他几位兵部重臣一起设置的，每一道门防微臣都了然于心。况且微臣为官数十载，是个什么样的人品，皇上也该清楚。微臣是绝不会偏袒徇私的！” 皇帝亲自上前将兵部尚书扶起来，“刘大人快快请起。刘大人的话，朕自然是相信的。” 胥晤却不依不饶，“可单凭嘴上这么一说，如何能作为凭证？” 小凛不服气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非要闹着比，输了又不敢认。” 正说着，之前从金殿出发前往宫门口的参赛者终于回来了。 沈公公出门的时候领着这些身强体壮的汉子，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搀扶着，一副快要累趴下的模样。 “启禀皇上，武者皆已带回。” 皇帝此刻并不关心这些武者，而是对沈公公发问。 “一路走来，你可做了标记？” 沈公公颔首，将自己画的布防草图呈上。 “这是奴才与百济国使节一起做的图，还请皇上查阅。” 皇帝展开草图，大臣们都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须臾之后皇帝抿着唇，神色严厉地质问沈公公和对方使节。 “你们确定这图没画错？” 沈公公吓了一跳，忙躬身道：“每一道宫门奴才都是再三确认之后才落笔的，绝不会错。” 那使节也颔首，“不会错。” 瞧见皇帝这么问，胥晤还以为是崔顺实赢了，整个人嚣张的气焰又要从头顶上喷出来。 谁知下一刻，皇帝却把草图丢到胥晤面前。 “袛下，你的人又输了。” 第988章 无耻 “什么！？” 胥晤不可置信地把草图捡起来，仔仔细细用手指头戳着纸上的小点数了三次，每次都二十三。 “怎么可能？！” 崔顺实通过其他使节的翻译知道自己出了错，也是满面不愿相信的模样。 “我不可能出错！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清楚地记得，那道门只有十八人值守。就算是我眼花看错了，也不可能错过那么多。” 就连监督画图的使节自己也都懵怔了许久。 “照理说按照布防的习惯，每道宫门的两侧应该是由相同数目的禁军值守才对，怎么会成单数呢？” 听得此话，兵部尚书呵呵一笑。 他正要开口，却见一直低调沉稳的周宏远抢先开口。 “因为你只看到了明哨，却没数暗哨。” 就在这话落下的瞬间，兵部尚书满含欣赏地看了周宏远一眼。 “暗哨？”胥晤不解，“暗哨在哪里？” 周宏远举起手，指了指天上。 “就在宫门之上，屋檐的阴影之下。崔勇士之前入宫的时候，只留意到了站在门口执勤的禁军，却没发现头顶的五名暗哨，自然漏掉了五人。” 现场不少大臣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他们每日入宫上朝都要通过这几道宫门，却从没注意过自己的头顶上居然还有暗哨的存在。 崔顺实闻言又是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虽然听不懂，却也能从他的神态中看出是不服气。 使节翻译，“我们的勇士说了，头顶的暗哨既然是藏在了屋檐之下，你又是怎么看到的？该不会你并不是第一次进宫，所以才注意到了这些常人无法注意的点。” 听到这样赖皮的话，现场的大臣们也都不乐意了。 “说起来我们这些老臣从这道宫门下过了几十年，却也没注意到宫门之上有暗哨。” “周宏远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与他进了几次宫没关系，就是人家自己观察仔细。” “若不是周宏远此次绘制出的舆图，你们的勇士就是再走上几十遍，也是发现不了那五个暗哨的。” “胥晤袛下，你还是认输。” 胥晤咬着后槽牙，脸都涨红了还是不想松口。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人品，众人看在眼里，无不鄙夷。堂堂一个国家的王世孙都是如此，整个国度的风气又能好到哪里去。 皇帝冷眼瞧着胥晤的嘴脸，“胥晤袛下该不会还想再赛一场？如今你们的勇士已经帮朕选出了前三甲的其中两名了。要不干脆替朕把最后一位优胜者也选出来算了。” “哈哈哈……” 皇帝的话惹来大臣们一片哄笑。 胥晤非但不收敛，反而真的厚着脸皮和其他使节们商量起来。 片刻之后，其中一名使节向皇帝欠身。 “皇上，能够受到邀请帮贵国选拔高手，也是我们崔顺实勇士的福气。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最后一关不如比武艺。” 听着对方强行把死皮不要脸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黎枫捂着胸口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其他大臣也都啧啧摇头，只怕是谁都没见过比他们更无耻的使节了。 第989章 对战 既然要比武艺，那自然就是要对战了。 面对像崔顺实这丫身高十尺的庞然大物，弘明国这边的武者们难免感到忐忑。不过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能赢了这家伙，就能拿到前三甲最后一个名额。 金殿上气氛凝重又火热，众人活动身体，准备大展拳脚。 同时各式武器也被一一抬上金殿以供挑选。 “我是使剑的，我选这把宝剑。” “我练的是刀法。” “这条钢鞭归我。” “……” 武者们迫不及待地挑选着自己擅长的武器，比赛的气氛越发浓烈。 轮到梁展羽挑选的时候，杀伤性强的武器已经都被别人选走。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最后仔细斟酌后选了一副带有倒钩的铁手套。 皇帝见弘明国的武者们都准备就绪了，便向胥晤发问。 “袛下的勇士不选武器吗？” 胥晤笑道：“我们勇士善用的武器，这殿上可是没有。” 有大臣不满地呛声，“这里刀、剑、铁锤、鞭子，凡是能想到的武器皆是一应俱全，胥晤袛下还想要什么？” “我们的勇士可是比常人更加身强力壮之人，所用的武器自然也不是凡品。还请皇上允准我的人把武器抬上金殿。” 他故意加强了“抬”这个音，引得众人心中好奇。 在皇帝准奏后，便听见整齐划一的吆喝声逐渐接近。片刻之后，金殿外出现六名壮汉。他们一边喊着节拍，一边抬着一柄巨大的钢刀缓缓走来。 等瞧清那钢刀的大小，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顾战都拧紧了剑眉。 “快看，好大的刀！”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比人还好高大的钢刀。” “六个人才能抬得动的钢刀，确定举的起来吗？” 就在众人或震惊或怀疑的时候，崔顺实大步上前握住钢刀的刀柄，一声厉呵中将刀握在了手中。 “嚯！” 崔顺实原本就生得比常人更加高大，此刻再提着这么一把巨型钢刀往那一站，光是那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就令人感到窒息。 胥晤余光瞄着皇帝忧虑的神情，故意挑衅道。 “皇上，我们的勇士已经准备就绪了，你们的人谁先上？” 武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不决。 最后是一名选了剑的武者率先站出来。 “我来领教崔勇士的武艺！” 他出列后舞出一串漂亮的剑花，惹来热烈的叫好声。 崔顺实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然后冲对方勾了勾手。 武者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气势凌人。 然而就在大家睁大眼睛等着第一场精彩交锋的时候，崔顺实却将手中的钢刀“呼”地一下挥出。 硕大的钢刀掀起一阵狂风，扇得在场大臣们下意识虚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一声惨叫声响起，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武者已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发生了什么？” “我不过眨了下眼睛，他怎么就倒下了？” “竟然一招制敌！” 胥晤得意地说道：“皇上请看，这便是我们第一勇士的实力。” 第990章 杀人 就在其他人还处于懵怔中时，顾战以及顾姒父女两人却是坐直了身子。他们刚才在狂风的冲击下并没有闭眼，故而将两人交手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 武者耍着剑花冲上去与崔顺实交手，而后者直接暴力地将钢刀挥出，无需复杂的招数，直接利用绝对的力量将人拍了出去。 崔顺实打败第一位武者，嚣张地指着另外一人勾了勾手。 第二位上场的武者用的是长刀，有了前面一人的示范，他不再从正面出击，而是以灵巧的身形从侧面突袭。 “上啊！” “狠狠打他！” “斩了他的手。” 在众人的鼓励声中，第二位武者成功绕过钢刀近了崔顺实的身。 然而就在他手起刀落之际，崔顺实却以手腕格挡。 嘭——！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彻金殿，那武者的钢刀虽然斩中了崔顺实，却并未对其造成伤害。因为崔顺实的两只手腕上都各戴着一只钢制的手环。 那手环上镶嵌着各色宝石，乍眼一看还以为是装饰品，但此刻却抵挡住了刀剑的攻击。 一击不中，武者却觉得手腕都被震的发麻。就在他准备闪身推开再寻机会的时候，崔顺实的巨刀却从头顶闸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武者的全身，他下意识抬起武器格挡，却被巨大的冲击力压得跪在了地上。 轰——！ 金殿之上先是鸦雀无声了一阵，随即有惊呼声陆续传出。 “天啊，他是不是死了？” “快救人！” 刚才那惊天一斩，直接将武者手中的钢刀劈成了两截，而武者自己也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皇帝惊得双手撑在案桌上，将屁股从龙椅上抬了起来。 浓郁的血腥之气中，顾姒咬着唇瓣死死抓住了顾战的胳膊。 “混——账！” 顾战作为弘明国的第一猛将，顾姒作为上一世上过战场的女将军，两人亲眼看到异国人当着自己的面斩杀自己国家的武者，那种流淌在血液中守护同伴和驱逐敌人的使命感瞬间被激发。 顾战也是抑制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他单手扶着案桌的边缘，手指用力抠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迹。 最后那名武者是被宫人抬出去的，太医来紧急救治了一番，却也无力回天。 比赛闹出了人命，这让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 宋天睿起身质问百济使团，“胥晤袛下，你们这次来弘明究竟是为了示好，还是挑衅开战的？怎么能当着皇上的面动手杀人呢！？” 胥晤自己也没想到崔顺实会失手把人打死，略一思忖后拱手致歉。 “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这就好好教训崔顺实，让他给皇上磕头赔罪。” 说着，他转身叽叽呱呱对崔顺实说了一大堆百济语。 崔顺实听完之后先是不甘心地回了两句嘴，才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 皇帝偏头，“他在说什么？” 胥晤翻译，“崔顺实是在向皇上致歉，请皇上息怒。”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却听到一声嗤笑传来。 “胥晤袛下作为百济国人，怎么连自己国家的语言都听不懂了。” 第991章 说谎 顾姒缓缓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胥晤的谎话。 “崔顺实说的明明是‘我的主上，弘明国的废物自己武艺不精，死了也是活该’，哪一个字有道歉的含义？” 此话一出，殿上一片哗然。 “什么，对方居然这样说？” “简直放肆，刚在圣上面前杀了人，居然还毫无悔改之心。” “这么说来崔顺实跪的分明是胥晤，并非我们皇上。” 顾姒的话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胥晤和百济国使节们的身上。 胥晤心里一慌，这才想起顾姒曾经在赛场上就拆穿过他一次。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顾姒，厉声呵斥道：“你才胡说八道！你根本不懂百济国语，少在这胡言乱语！” 就在他话毕的瞬间，顾姒一串百济国语流利地脱口而出。 “闭嘴蠢货，真以为你们百济国语是什么了不得的语言吗？我自学百济语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再敢造次，就滚回你的百济国去！阿西！” “……” 顾姒说完这些，金殿之上足足安静了好一会儿。 弘明国的大臣们是被顾姒的多才多艺给镇住了，胥晤和百济国的使节们则是被她骂傻了。 直到黎枫鼓起掌来，众人才逐渐回神。 “顾，顾小姐当真会百济国语啊。” “真是人才。” “可是，她刚才说了什么？” 皇帝眯了眯眼，“顾姒，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姒把警告的视线从胥晤脸上移回来。 “启禀皇上，臣女只在劝解胥晤袛下，我们弘明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不要以为没人懂百济国语，更劝他不要犯下欺君之罪。” “你，你胡说！”胥晤也醒悟过来，气得站起身来直跺脚，“你分明是在侮辱本袛下，让本袛下滚回百济。” “哦？这么说来，袛下是承认我会百济国语，并且讲的还不错了？” “……” 胥晤噎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顾姒给耍了。 他嘴唇蠕动了几次，脸红得像是随时要炸掉。眼看自己的主子已经不行了，百济国的使节们赶紧出面帮腔。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里虽然有几个词是百济国语，但其实根本就不成体系。” “没错，我们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顾姒哼笑一声，“没关系，我们弘明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会百济国语的又不止一两个。这后宫之中便有现成的一位。” 听了顾姒的话，众人都迫不及待地追问。 “谁啊？” “谁还会百济国语？” 顾姒看向皇帝，嫣红的唇瓣轻轻勾起。 “此番回京省亲的和顺公主，不就会百济国语吗？” 皇帝眉眼一亮，大臣们闻言也都回过神来。 “对啊！我怎么把和顺公主给忘了！” “和顺公主嫁去百济国几十年了，自然是会百济国语的。” “皇上，还请皇上允准和顺公主到场！” 臣子们纷纷要求请和顺公主前来，吓得胥晤和使节们脸色白里透青。 第992章 道歉 和顺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当初为了与百济国缔结秦晋之好，才和亲远嫁百济国，成为了百济王的侧王妃。 而坐在堂上的胥晤，正是和顺公主的孙子。 照理说胥晤作为身上流淌着四分之一弘明国血统的王世孙，应该更加亲近弘明国才对。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 和顺公主是侧王妃，正真的嫡妃所出的嫡子嫡孙，可是纯正的百济国血统。 胥晤想要登上王位，这血统不纯便是最大的阻碍。为了博得如今百济王的信任和重用，他只能比嫡出的王世孙更加拼命地证明自己。 在如此长年累月的高压下，胥晤恨不得把自己身上那四分之一的弘明国血脉给抽掉。 他恨自己的出身，自然也就恨上了给他这样血统的弘明国。 光是瞧着胥晤此刻难看的神色，皇帝便猜到顾姒刚才并没有撒谎，胥晤果然是在糊弄自己。 “胥晤袛下。”皇帝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骇得胥晤打了个寒颤，“你可觉得，朕是否有必要将和顺公主请来？” 胥晤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在其他使节们的劝说下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这是他来到弘明国之后，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在想皇帝低头，虽然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妥协。 “崔顺实失手伤人，是臣下疏于管教，还请皇上责罚。” 不过是小小的威胁了一下，胥晤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就连自称都从“在下”换成了“臣下”。 瞧着胥晤低垂的头颅，皇帝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崔顺实虽然杀了人，但赛场如战场，尤其是像武举这样的比赛。 以往赛场上也不是没有闹出人命的例子，只是这次是在金殿上杀人，才格外令皇帝不满。 但要因为如此就中止比赛，说出去反倒像是弘明国的武者们胆怯了一样。 “皇上，比赛尚未结束，您看是继续观赏下去，还是……” 宋天睿询问着皇帝的意见，顺带也是给他一个台阶。 皇帝略想了想，这才下诏道：“比赛场上刀剑无眼，我们弘明国的武者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不过既然是比赛，就该点到为止。刘大人，回头你记得给刚才伤亡的武者家里送些银钱，好好安抚一番。” “是，微臣领命。” 皇帝故意晾了胥晤一会儿，才叫他起身。 “罢了，胥晤袛下也起来，记得将朕的旨意转告你们的勇士。” 胥晤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臣下遵旨。” 崔顺实虽然不愿听从弘明国皇帝的指挥，但却不敢反抗胥晤的命令。尽管不情不愿，他还是低下了头。 比赛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悄然改变。 崔顺实第一场一招制敌，第二场直接当众斩杀了武者，如此彪悍蛮横，谁还敢贸然上前挑战。 眼看大家都心有余悸的模样，梁展羽终于迈着坚定的步伐站了出来。 “在下梁展羽，请崔勇士指教。” 他抱拳行了一道充满江湖气息的拱手礼，态度从容，不卑不亢，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队友死亡的影响。 第993章 赌命 看到梁展羽站了出来，崔顺实的眉梢也明显挑了起来。 “你还要跟我比？” “比赛还没结束，当然要比。” 崔顺实用余光扫了眼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撇嘴道：“你们的人打不过我，又输不起。我赢了，你们的皇帝要生气，我不想和你们打了。” “崔顺实！” 胥晤用百济国语呵斥提醒，令对方闭了嘴。 梁展羽没了翻译，只能疑惑地看向顾姒。 “敢问顾小姐，他刚才说了什么？” 顾姒眯起了漂亮的杏眼，“他说，咱们的人输不起，输了也只会找皇上告状，他不想跟你打。” 不等他人做出反应，梁展羽便开口道。 “还请顾小姐转告崔勇士，让他待会儿务必使出全力与在下一战，不论生死如何，在下都自行承担。” 此话一出，金殿上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欣赏梁展羽的骨气，有人却觉得他是疯了。 顾姒唇角勾出清浅且美妙的弧度，“你确定？”她看了看剩下几个不敢上场的武者，故意提醒道，“别人都不敢上场对战，梁先生此刻站出来已经是勇气可嘉了，没必要再堵上性命。” 梁展羽闻言剑眉微微蹙起，“作为武者，能够代表弘明国出战，本身就是莫大的荣耀。我梁展羽宁愿战死，也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弘明国男儿都是孬种。况且，我不会输。” 这番话令全场夜雀无声，顾姒深深看了梁展羽一眼，这才把他的话翻译给了崔顺实。 后者踱步上前与梁展羽面对面，强大的胸肌几乎抵在了另外一人的身上。 “你，不可能赢！” 这句话崔顺实是用蹩脚的弘明国语说出来的，他几乎完全不会弘明国语，却把这一句说得很清楚，可见私下里专程练习过很多次。 面对这样的自负的挑衅，梁展羽既不气恼也不恐惧，反而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眼看着对方。 “我们弘明国有句话，叫做‘山外有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身为武者，原本应当除暴安良，伐罪吊民。而你却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称为‘勇士’。我会替刚才被你斩杀之人讨回公道。” 顾姒十分乐意地将这句话翻译过去，气得崔顺实额角青筋直跳。 “我要杀了你！” 梁展羽做了个请的手势，“只要你能办得到。”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 两人各自做好准备，崔顺实再次举起巨刀，表情狰狞嗜血。而梁展羽却是从容不迫地带上了钢制的手套，他眉宇间神色坚毅且镇定，隐隐显露出大将风范。 顾战瞧着梁展羽这气度，低声对顾姒赞叹道：“昭昭眼光不错，此人果真值得培养。” 顾姒反问，“爹爹不如猜一猜，梁展羽能在多少招之内制敌？” “制敌？”顾战摇了摇头，“崔顺实武力强劲，梁展羽不过初出茅庐。就算他有过人的才艺，也很难在段时间内赢得上风。依我之见，两人顶多打成平手。” “我倒是觉得，梁展羽定能大胜崔顺实。” “哦？昭昭为何如此肯定？” 顾姒对上顾战询问的目光却笑而不语，因为她就是知道，梁展羽原本就是遇强则强的武者。 第994章 反杀 连顾战都只认为梁展羽能和崔顺实打个平手，其他大臣们更是不看好他。 除去身材方面的差异不说，光是巨型大刀对战一副小小的钢制手套，强烈的对比下谁都会认为梁展羽不占优势。 甚至有未上场的武者提出要把自己的刀剑借给梁展羽，却被他拒绝。 “无妨，我有这个就行。” 他的优势不在手上，也不在武器之上，换了刀剑也没用。 作为裁判，兵部尚书刘大人再次询问二人。 “可都准备好了？” 梁展羽颔首，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崔顺实哼笑一声，冲他勾了勾手掌。 “比赛开始！” 一声令下，梁展羽如同利剑出鞘，急速地冲向对方。那身影快得来令人难以捕捉，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不等众人回神，梁展羽已经近了崔顺实的身。他绕开对方手上的巨刀，从侧面突袭扑向崔顺实。 若是还记得刚才第二位武者招数的人应该能看出来，梁展羽完全是在复刻对方的招式。 如何出招，如何近身，如何发动攻击，全都一模一样。 崔顺实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对梁展羽更加轻视了几分。居然用相同的套路来对付他，真是蠢货。 崔顺实一手横档在胸前，用以格挡梁展羽的进攻，另一只手抓着巨型钢刀呼啸斩来。 眼看悲剧又要重现，在场不少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与这些人不同，顾姒非但没觉得担心，反而瞪眼看得仔细。 只见区别与上一名武者，梁展羽不用刀剑，只用自己的右腿为武器。他一脚横扫而出，以千斤之力重重地击打在崔顺实的胳膊上。 嘭——！ 皮肉撞击在一处的闷响声传出，甚至依稀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 崔顺实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呼声。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一辆满载的马车扎过，强烈的疼痛让他恼羞成怒。 下一秒，崔顺实愤恨地将钢刀闸下，欲像之前斩首上一名武者那样把梁展羽斩于身前。 然而梁展羽却高举双手，凭借着钢制的手套托住了钢刀。 不过崔顺实钢刀斩下时的力道巨大，梁展羽并没有硬撑。他只是虚虚一拖，借着反作用力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从刀刃之下滑出。 这样一套打发完全是梁展羽临时起意自制的，没有任何套路可言。不仅看得众人傻了眼，就连崔顺实自己也是晕头转向。 不等崔顺实站稳，梁展羽调转身子又是一记突袭。他这次不用近崔顺实的身，直接旋转横踢，一脚踹在了厚实的刀身上。 崔顺实本就没站稳，此刻刀身突然受力，锋利的刀口直接调转过来对准了他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梁展羽单脚落地，不需要站稳，脚尖轻轻一点，又是一道飞身旋转横踢祭出。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将这一脚精准地补踹在了刀背上。 唰——！ 带着血气的锋利刀口以不可阻挡之势斩向崔顺实自己的腰部，霎时间血雾腾飞，惊呼与叫好声直接掀翻了金殿了屋顶。 第995章 和顺 “崔顺实！” 胥晤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刚好一股血珠飞溅而来，直接洒了他满脸。 其他几位百济国的时节也是吓坏了，胆子大的还知道叫太医，胆子小的已经腿软得出溜到了地上。 皇帝也是没想到梁展羽居然有能力反杀崔顺实，他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指尖都泛出青白色。 “血气污浊，皇上请闭眼。” 沈公公怕皇帝受惊，赶忙上前挡在他面前。然而皇帝却抬手把人推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梁展羽。 且见他在斩杀崔顺实之后并没有太激动的反应，只是吁出一口气，缓缓脱下钢制的手套扔在地上。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单膝跪地，向皇帝拱手。 “草民与百济国勇士比赛结束，请皇上裁定。” 皇帝抿了下唇，虽然没有放肆大笑，但欣喜之色却是遮挡不住。 “朕宣布，第三轮比试由我国武者梁展羽胜。” “好啊！” “我们赢了！” 一众欢呼声中，胥晤却是气得叫嚷起来。 “皇上，刚才您不是说过，比武要点到为止的吗？现在我们的勇士手下留情，却被你们的武者当场斩杀。您应该立刻治他的罪，而不是判定他胜利！” 因为过于愤怒和震惊，胥晤几乎是吼着把这几句话说出来的。 不等皇帝沉下脸来呵斥，兵部尚书刘大人便先一步开口。 “放肆！胥晤袛下，我们敬重您是百济国的王世孙，对您多方忍让，但也请您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同时黎枫也跳起来叉腰附和，“就是！你不过是为王世孙，也敢对这我们的皇帝大呼小叫，真的反了天了！父亲，这种行为按照咱们弘明国法典，应当如何论罪啊？” 黎彦希难得没有斥责黎枫莽撞，反而顺着他的话回道。 “对圣上言语无状，自然是重罪。” “你，你们……” 胥晤被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都在发抖。他的属下也吓坏了，将他拽回了椅子上。 “袛下别说了。” “这里是弘明，不是百济，咱们不能惹恼了皇上。” 胥晤一个头两个大，“可崔顺实是我父王的贴身护卫，我这次出门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借出。若是父王知道崔顺实死在了弘明国，我可怎么向他交代。” “这……” “不行，父王知道一定会震怒，我担待不起，只能把罪名推到弘明人头上。” 胥晤和百济国使节们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顾姒隐约听了个大概，抢在对方向梁展羽发难前站了出来。 “胥晤袛下，在这场比赛开始之前，我们的武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战只为各国的名誉，不论生死。还希望胥晤袛下能够遵守承诺，不要牵连他人。” 顾姒说着话时，不咸不淡地看了黎枫一眼，后者立刻意会。 “既然都是事先说好了，自然不能反悔。难道只许你们百济国的人斩杀我们弘明武者，就不许我们弘明武者技艺高强斩杀你们百济勇士？胥晤袛下，你们百济国人都是这样霸道输不起的吗？” “输”这个字刺激着胥晤的心脏，他没忍住再次咆哮。 “我们死的可是百济国第一勇士，你们死的不过是个寻常武者，这能一样？” “都是爹妈生的，有何不同？” 这次反驳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崇武将军顾战。 他作为军中将领，对任何士兵都是一视同仁。无论你是出身富贵世家还是贫寒家庭，只要到了军中，都是一样的士兵。 只见顾战嘭地拍了下案桌起身，声音不大，却震慑人心。 “崔顺实能成为百济国第一勇士，凭借自己过硬的武艺才换来了这样的荣誉。我们的武者能将他斩于刀下，凭的也是出众的实力。既然大家都是以武艺对决，崔顺实自己实力不济落败，便没有资格喊冤。” 武者的世界，强者为遵，弱是原罪。 胥晤此刻已经被反驳得找不到借口张嘴了。但让他哑巴吃黄连，把这颗苦果咽下去，他也是不愿意的。 “就算是我们的人实力不济，但他毕竟是客人。今日比武，也是为了替你们弘明国选拔武举前三甲的人选。” 听到他这样说，现场的人都要忍不住冷笑出声了。 见过耍无赖的，没见过这样耍无赖的。明明刚才还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现在却又卖起惨来。 不过胥晤这样一说，皇帝反而有些不好接话了。 毕竟百济国使团此番是为了护送和顺公主回京省亲才前来弘明，对方百济王还特意赠送了珍贵的龙蛋。如今崔顺实死在金殿上，的确不好向对方交代。 胥晤说着干脆单膝跪地，咬着后槽牙恳求道：“臣下所求不多，只请皇上以弘明国法典判处凶手。”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炸了锅。 按照弘明国法典，杀人是要偿命的。若是王公贵族，尚且想办法通融。但梁展羽此刻还是一介白衣，论起罪来，定逃不过斩首之刑。 “不行！” 顾姒第一个开口反对，“皇上，切莫说这场比赛之前双方就以口头签下生死状。退一万步，皇上之前可是金口玉言承诺，谁能打败崔顺实，就要封他做武状元的！如今梁展羽已经胜了，还请皇上信守承诺。” 一听梁展羽有可能会被当成杀人犯，小凛和周宏远也急了，二人接连跪下替他求饶。 “皇上，武场既战场，偶尔发生伤人之事也是常见。还请皇上念在梁展羽过人的天赋上，饶过他这一次。” 小凛更是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皇上，刚才明明是姓崔的先杀人，我梁大哥这是除暴安良。为什么要反过来罚他啊？这不公平！” 两波人马各持己见，吵得皇帝头疼不已。 他的确惜才，也很欣赏梁展羽的能力。但为了维护一个武者就要牺牲掉弘明国和百济国之间的关系，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皇帝拧着眉头深深看了梁展羽一眼，对方处于风口浪尖，却安静地跪在地上，面上并无惶恐之色。这样的人才若是日后多加锻炼，定能大有作为。 就在皇帝万分纠结之时，一道苍老的女声从殿外传入。 “输了就是输了。胥晤，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众人顺着声源回首，且见一名年迈的妇人由宫女搀扶着缓缓而入。 她虽然说着弘明国语，身上却穿着百济国的服侍，眉宇间竟是与胥晤有几分相似之处。 顾姒愣了一瞬，便认出此人身份。 “和顺姑母怎么来了？” 见到此人，稳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竟然都起身相迎。 殿上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参见和顺公主。” 这位年迈的妇人正是远嫁百济国的和顺公主，当今圣上的姑母。 尽管行动不便，和顺公主还是坚持给皇帝福身施礼。 “给皇上请安。臣妇在太后娘娘宫中小坐的时候听人提及胥晤闯了大祸，这便匆匆赶来。胥晤性格顽劣，惹得皇上不悦，还请皇上恕罪。” 原来是金殿上的消息传到了太后耳里，这才引得和顺公主及时赶来收场。 顾姒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开过口的殷景熙。 且见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返回殿内，默默地在殷景熙身后站好，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恰好此刻他抬眸向顾姒看来，两人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又各自别开脸。 皇帝虽然对和顺公主起身相迎，却没有彻底走近，两人依旧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说话。 “和顺姑母就不要客气了。来人，赐座。” 沈公公忙亲自抬来椅子，扶着和顺公主坐下。 和顺公主转头扫了一眼惨死殿上的崔顺实，眉头只是稍微皱了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能够在异国他乡独挡一面几十载的女子，都不是平凡人。 “混账，还不过来。” 虽然此话没有明确叫出人名，但众人都听出她在叫谁。 胥晤惨白着脸色上前，他一见到和顺，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了下来。 “祖母。” 和顺看着胥晤，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威慑和严厉。 “说，这是怎么回事？” 胥晤战战兢兢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本是想博得和顺公主的同情，却没想到反而惹来她的一同斥责。 “简直就是胡闹！崔顺实是你父王特意叮嘱护送我回京的护卫，你却让他献什么宝，还比什么武。”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这一切都是胥晤自作聪明，咎由自取。 胥晤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扒着和顺公主的膝盖求饶道。 “祖母，崔顺实死了，父王一定震怒。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和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皇上。 “臣妇听说，皇上金口玉言，要封赢过崔顺实的人为武状元。”、 “朕，确实说过此话。” “此人何在？可否容臣妇一观？” 听得和顺公主的请求，皇帝直接冲沈公公挑了挑下巴。 紧接着便见沈公公带着梁展羽过来，低声在他身边提醒道。 “这位是先帝胞妹和顺公主，快给公主请安。” 梁展羽撩起衣袍跪下，“见过和顺公主！” 和顺见他眼神清明正直，态度不卑不亢，心中便已有了决断。 “是个好儿郎。” 说着转头看向皇帝，“我弘明国人才济济，臣妇恭喜皇上喜得状元郎！” “祖母！？”胥晤闻言猛地抬头，“他可是杀了崔顺实！” “住口！”和顺公主一个眼神就让他闭嘴，“崔顺实分明是马匹失足跌落了悬崖，死在了进京的半路上。” “……” 胥晤张了张嘴，被和顺公主的话给镇住了。 而守在一旁的宋天睿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和顺公主说得对，百济国与弘明国乃是世代友好的邦交邻里。这样的关系，不该存在任何瑕疵。” 和顺公主颔首，随即将犀利的目光投向百济国的其他使节们。 “若是大王知道你们撺掇崔顺实与人比武致死，会如何惩罚你们？” 这几个使节一听这话便吓得魂不附体，忙跪在地上求饶。 “还请和顺公主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 聪明的已经回过神来，把她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微臣只知道崔顺实是马匹失足从悬崖上跌落摔死的，不知道他曾经和人比武。” “啊，对！对！是摔死的，不是比武。” 见这些人终于懂事，皇帝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和顺姑母辛苦了，朕派人送您回去休息。” 皇帝环视了一圈，最后选了个嘴不待见的人来做这差事。 “景熙，你来送和顺姑母回后宫，顺带将龙蛋带去给太后鉴赏鉴赏。” 片刻后殷景熙领着和顺公主离场，皇帝也终于宣布了武举最终的结果。 苏小凛为探花，周宏远为榜眼，而梁展羽亲斩崔顺实，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看到自己选拔出来的人终于博得功名，顾姒也充满成就感。 与此同时，护送和顺公主返回后宫的殷景熙也终于将龙蛋带到了太后跟前。 瞧着这两个圆滚滚，滑不溜手的的石头，太后满脸疑惑。 “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和顺公主笑眯眯解释：“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是百济国大王千挑万选进贡给皇上的礼物，说是其中装有龙凤腾飞的祥瑞之景。” “哦？”太后好奇地走近了些，“天下竟有这样神奇的物件？” 眼看太后伸手去触碰放在桌上的“龙蛋”，守在一旁的殷景熙怕她扶不稳，便下意识替她拖住了“龙蛋”的底部。 恰好此刻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一龙一凤两道光影骤然从“龙蛋”中迸发出来将殷景熙笼罩。 在这样神奇的光影之中，殷景熙缓缓抬起了眉眼。 那一瞬间，和顺公主脱口喊了句“皇兄”，而太后则是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过两人都不是平凡女子，短暂的失态之后，两人都很快醒悟过来。 和顺公主捂住自己嘴，太后则是下意识看向白瑾，让她立刻把在闲杂的宫人们都给谴退了出去。 第996章 警醒 片刻之后光影消退，一切又都恢复到了寻常的模样。 太后拉过殷景熙的手，把他带到了自己身边。 “明秋。” 明秋是和顺公主原本的闺名，“和顺”的封号是在远嫁百济国和亲之际才封的。而她的闺名，也只有像太后这样身份的人才能这么喊。 对上太后充满担忧的眼神，和顺公主叹了口气。 “太后放心，我刚才什么都没瞧见。” 太后抓着殷景熙的手紧了又松，最后拍着他的手背道：“你也累了，今日早些回府休息。” “是，孙儿先告辞了，请皇祖母与皇姑奶奶早些休息。” 从龙凤光影出现到现在，殷景熙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反应。只是在转身离开宫殿之前，他用余光深深地看了那“龙蛋”一眼。 等人走后，太后这才脱力地坐回到椅子上。 “白瑾，你去查查今日在殿内当值的都是那些人。刚才发生的事情，要确保他们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是。” 白瑾身为太后身边的大姑姑，自然明白她对殷景熙这个孙儿有多重视，也知道当今圣上的猜疑心有多重。若是让他知道殷景熙刚好站在了龙凤的光影之下，定会大发雷霆。 尽管太后吃斋念佛多年，但为了保护殷景熙，哪怕是破戒把今日当值的宫人都杖毙了也在所不惜。 瞧着白瑾退出殿外，和顺公主这才坐到了太后身边。 她们两人一个是先帝的胞妹，一个是先帝的妻子。在和顺出嫁之前，两人也有过齐心扶持先帝的时候。 “太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呷了口茶水，“你我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是不能讲的？” 和顺回头看了眼放置在桌上的“龙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我听说，这玉石中的龙凤奇景是要在吸收了正统的龙气之后才会被激发。可刚才，龙凤的光影却罩在了景熙的身上。” “……” 茶水在太后的嗓子眼儿转了好几圈才咽下去。她放下杯子，眼神中透出疑惑与震惊。 “这，这不过是传说，岂能当真。” 和顺却摇头，“我亲眼见过，在回弘明之前，百济国大王曾抚摸过这玉石，当时也都有龙凤奇景出现。可换了寻常大臣抚摸，那奇景却是怎么都激发不了。” 太后听得心惊胆战，“可熙儿只是世子……” 和顺公主握住太后的手，低声问道：“当年我在百济国收到了皇兄薨逝的消息，说是恒宇逼宫弑父弑君。我当时便不相信，恒宇这孩子从小虽然腿残，心却坚强正直。我……” “好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后把手抽了出来，捂着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的心脏。 和顺公主抿紧了唇瓣，低声提醒：“太后可别忘了，当初我皇兄可是一直看好瑞王的。” “别再说了。”太后急切地打断她的话，“我的吟琪已经没了，恒宇也在那场骚乱中死于非命。如今弘明国全靠珏轩一人撑着，我能怎么办？” 和顺公主也站起身来，“可太后还有景熙呢，他可是瑞王的儿子。” “那又能如何？难不成让皇帝立熙儿为太子，把皇位传给他？” 和顺公主走近太后跟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 “我知道太后嫂嫂心里难受，但你也别忘了，当初我，你，皇兄三人在丛慧寺求的签。” 此话一出，太后身躯猛然震了震。 三十前年，她与先帝带着尚未出嫁的和顺公主前往丛慧寺，装作普通百姓求了一签。 那是一个下下签，上面写着“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等字样。 当时丛慧寺的主持便替他们解签，警告他们要防范贼人，以免家业亲人被害。 先帝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两声，将签弃掉。并且自信地告诉方丈，他家庭和睦，子女也都相亲，更没有什么贼人敢打他家业的主意。 可事实证明，先帝以及他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死在那场宫变里，唯一剩下的三皇子成了当今的皇帝。 想到当年签上的惊醒，太后只觉得如坠冰窖。 “怎，怎么可能……” 她跌坐回椅子上，两只手握在一起止不住地颤抖着。 其实早在和顺公主提出这个疑问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样的设想太过残酷，她已经失去了夫君和两个儿子，不想在把“贼人”的可能性套在仅剩的儿子身上。 可和顺公主的提醒，却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年那场宫变中丝丝缕缕的蛛丝马迹，皇帝当时各种反常的举动，以及这么多年来他对待殷景熙的冰冷防范的态度，都在此刻汇聚起来呈现在太后面前。 和顺公主走到“龙蛋”前站定，“这玉石是有灵性的，太后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请来皇上再测试一番。” 太后闻言抬眸，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那两枚玉石上。 翌日一早，皇帝刚下朝就被请到了太后宫里。 此时和顺公主不在，殿内只有太后独自一人守着那两枚“龙蛋”出神。 “母后找朕有事？” 听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太后收敛了一下神色，再转身时已经带上了得体的笑容。“皇上来了，你来的正好，哀家正研究这宝物呢。” 皇帝视线落到“龙蛋”上，神色有些微妙。 “太后可喜欢这东西？” “喜欢！当然喜欢。这后宫中啊，女人多，阴气也重。哀家一向浅眠多梦，吃了再多的药都没用。谁知这龙蛋昨日送过来，哀家却睡得格外踏实。想必定是它吸收了皇上的真龙之气，驱散了这殿内的阴气，庇佑了哀家。” 太后这两句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中，惹来皇帝哈哈两声大笑。 “既然母后这样喜欢这宝物，那就让它多在这放几日。” 太后也跟着笑了笑，“那怎么好，如此宝物，自该让后宫妃嫔们都开开眼，哀家怎能独享。” “这有什么。” 皇帝并不当回事，他让人观赏这“龙蛋”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提醒众人他才是上天认定的真龙天子。 如今太后金口玉言说他的真龙之气能驱散宫中的阴气，这可比单纯的观赏宝物更令人信服。 “无妨，没有什么比母后的身体康健更重要。” 话说到这，太后踱步走到其中一枚“龙蛋”站定。 “那要不这样，反正这宝物是一对。其中一块暂且留在哀家这里，另外一块则命人送去皇后中宫，也好让妃嫔们每日去请安的时候有机会沾沾龙气。皇帝意下如何？” “好，那就按照母后的意思办。” 现在皇帝龙心大悦，无论太后怎么说，他都不会拒绝。 太后看准时机，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 “既然这样，皇帝再离开之前再多摸两下这宝物，也好让真龙之气留存得更久些。” 能够被人需要，也让皇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走上前来将手覆在了“龙蛋”上。 在太后的精心安排下，这“龙蛋”原本就是放在靠近窗边的案桌上供人欣赏。此刻窗户打开，阳光正好洒在上面。 若是真如同和顺公主所言，这宝物只有在真龙天子的手下才会显现出龙凤腾峰的祥瑞景象，那皇帝触碰之后是否有光影出现，就代表皇帝的是否为天定之人。 太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宝物，心脏跳动得厉害。 而皇帝却浑然不知，手掌轻柔地抚摸着“龙蛋”，神色怡然自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皇帝将手从宝物上拿开，都没有任何神奇的现象发生。 太后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如同屋檐上的积雪一般，为了不引起皇帝的怀疑，她只能转过身子借着咳嗽的动作遮住了面颊。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皇帝的思路，他收回视线，走过来扶住太后的胳膊。 “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摆手，“无妨无妨，可能是风有些大。” 皇帝这才注意到一直稀开的窗户。 “白瑾姑姑也是，明知母后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叫人把窗户打开。” “是哀家刚才觉得闷得慌。” 说话间白瑾嬷嬷走进殿内，闻言赶忙把窗户给合上。 “都是奴婢的疏忽，还请皇上，太后恕罪。” 白瑾是宫里的老人了，身份非寻常宫人可比，皇帝即便心生不满顶多也就是嘴上教训两句，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见白瑾认了错就要扶着太后去寝殿休息，皇帝便也提出了告辞。 等到人走之后，太后再也撑不住，直接抓着白瑾的手滑坐到了地上。 “太后！” 太后死死握着白瑾的手腕，整个人像是喘不过气来，“白瑾，哀家刚才亲眼看到了。” “太后看到了什么？” “皇帝触碰了那宝物，却没有光影显露出来。” “……” 白瑾一阵沉默。 最近这一两日，关于“龙蛋”的传闻传遍了后宫，人人都知道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从龙蛋里看到了祥瑞之兆。 但如今太后却说皇帝没能召唤出龙凤奇景，反倒是昨日殷景熙随手一摸那宝物，就有奇异的光影呈现出来。 “太后，会不会是您看错了？也许，也许是刚才皇帝所站的角度不对。” 白瑾试图安慰太后，却无济于事。 “哀家看得清楚，皇帝摸了那宝物许久，却都没有任何变化。白瑾，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在示警？” “太后！” 白瑾壮着胆子打断了太后的猜疑，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 “太后别想了，总归如今只有一位皇帝，多思无益。奴婢扶您进内殿躺下休息一会儿，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片刻之后，太后虽然躺在了暖和的床上，但心中却依旧慌乱如麻。 她曾经不敢怀疑，现在却不得不多想。 如今当今皇帝当真并非天定之人，那当年的宫变的真相究竟是如何的？ 是谁杀了先帝？是谁派人将当年的大皇子当街斩首？又是谁杀了瑞王，放火烧了瑞王府？ 一连串的问题像野兽的利爪一样撕扯着太后的神经，让她头疼欲裂。 而就在太后的寝殿门外，伺候了太后一辈子的白瑾嬷嬷此刻也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如筛。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透过门缝望向太后的睡榻，就在那床板的夹层里，至今还藏着一封先帝的传位诏书！ 那诏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先帝将皇位传于二皇子殷吟琪，由他继承大统。而大皇子殷恒宇和三皇子殷珏轩分别被封为恒王与景王，且有各自的封地。 只是没想到，殷珏轩野心勃勃发动了宫变，不仅弑君弑父，还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两个皇兄。 当时大皇子殷恒宇带着诏书与年幼的殷景熙出逃皇宫，又以血肉之躯将追兵引开。 在万分艰险之际，他将这封带血的诏书托付给了一位江湖上认识的友人，请对方趁乱把诏书送回皇宫，交到太后的手上。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诏书被殷恒宇带出宫藏起来，谁又能想到他会把东西又送回宫内。 殷恒宇原本是期望太后能在拿到诏书后拨乱反正，将皇位从殷珏轩的手中夺回来，交付到殷景熙的手上。 可谁知当时局势混乱，拿到诏书的不是太后本人，而是贴身宫女白瑾。 白瑾在看过诏书之后心头大震，第一时间去找太后，却在途中无意间撞见了殷珏轩吩咐侍卫搜宫。 小到宫女太监，大到宫妃，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搜查。但凡是遇上可疑人物，都以谋反罪斩立决。 当侍卫询问太后宫中是否也需要搜查的时候，殷珏轩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叮嘱侍卫，一旦太后怀疑他的大统资格，不必手软，直接将其处死。 反正最后无论是弑君还是杀母，这些罪名都会落到大皇子殷恒宇的头上。 白瑾虽然窥见了真相，但为了太后的安全，她不敢说出来，而是将诏书悄悄藏在了太后的床板夹缝之中。 其后宫变结束，殷珏轩坐上了皇位，太后在痛失夫君和两位儿子之后大病了一场。那藏在床板之间的诏书也一直保留了下来，直到今日。 第997章 送考 回忆至此，白瑾双手死死捂住口鼻，流露出些许压抑的痛苦之声。 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不起死去的先帝，对不起含冤而死的大皇子，更对不起瑞王和如今原本应当继承大统的殷景熙。 但她却不敢说，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武举结束，梁展羽、周宏远、小凛三人包揽了前三甲，在全京都城的百姓们都为他们欢呼之际，京郊的别院内也成了欢乐的海洋。 众人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还特意请来了顾姒和殷景熙二人。 “多亏了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的再造之恩，否则梁某此刻还是个一事无成的瘸子。请二位恩人受梁某一拜。”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此刻梁展羽却是真心实意地跪在顾姒和殷景熙的面前。 “日后不论梁某身在何处，都不会忘怀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的大恩大德。” 周宏远与小凛也向二人俯首，“以后但凡有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用得着的地方，我们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我小凛这条命就是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给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继续当牛做马地报答你们。” 瞧着三人臣服的身影，顾姒满意地勾起了嘴角，随即从盛歌手里接过了一个木匣子递给他们。 “这是我与是世子殿下送给你们的贺礼，打开看看。” 梁展羽接过，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地契，还有上千两的银票。 “这！这也太贵重了，在下不敢接受！” 顾姒打断他的话，“你先别着急拒绝，这银子不单单是给你的，而是给你们在座所有人的。” “如今你们三人都已有了功名，不日便会受封离京赴任。但还有一些相亲们的病没有治好，需要继续留在京都一些日子。世子殿下将这座别院的地契赠与你们，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甚至可以将沛州的家人接到京都来。” “还有这些银两，除了给你们赴任的途中使用，还可以拿回去分给家乡的相亲们。我问过魏梨姑娘了，她说你们大多数人出生时便患有残疾，极有可能是与村庄所在地的水土有关。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将整个村落迁居到别处，在多置办一些良田与房舍。” 听完顾姒的话，不仅梁展羽等人红了眼，全体的沛州乡亲们都感动地哽咽起来。 “顾小姐真是活菩萨！” “我们走大运了，居然遇上了顾小姐和世子殿下这样的好人。” “小的们无以为报，只把自己这条贱命抵给顾小姐和世子殿下。” 梁展羽深吸一口气压下鼻间的酸意，把那匣子往顾姒手边送了送。 “即便如此，这些银子也太多了。” 顾思却笑道：“无妨，总归是我从五皇子手中赌来的。也亏了你们自己争气，才赢来这么多。至于剩下的……”顾姒说着望向魏梨，“就当做魏姑娘的嫁妆好了。” “嫁妆？” “什么嫁妆？” 众人懵怔之际，魏梨却是红了脸。 自从梁展羽赢得比赛归来，当天就向她求了亲。 她已经决定要嫁给梁展羽为妻了。 顾姒从衣袖中又掏出一叠用红纸包起的银票，轻轻放在了木匣之上。 “在梁先生离京之前，我准备替你与魏姑娘置办一场婚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欢呼起来。 难得梁展羽都红了脸，他转头看了一眼满目羞怯的魏梨，重重地点头。 “那婚宴当日，还请顾小姐和世子殿下务必赏光！” 梁展羽这边抱得美人归，黎枫那边却还在苦苦挣扎。 武举一结束，文试立刻就被提上了日程。 被拒在永昌王府足足背了一个月的书，黎枫总算是有了些长进。 就像是殷景熙所说的那般，黎枫不是真的傻，只是闲散惯了。再加上黎彦希为了打消皇帝的猜忌，故意把他教导成了这个样子，才显得黎枫不学无术。 好在龙生龙凤生凤，黎彦希能坐上工部尚书，黎枫的资质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经过殷景熙一个月的训练，黎枫现在不说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至少最基础的东西能答得上来。 文试和武试相同，第一关都是初试：测明经与法典。 开考当日，黎枫天没亮就醒了。 为了缓解紧张和压力，他愣是顶着寒风在院子里背了半个时辰的书。等他冻得流鼻涕了，这才被殷景熙提着脖颈拖回屋子里。 “平日里三催四请才起身，今日倒是醒得早。”殷景熙放下茶杯，不咸不淡地觑了他一眼。 黎枫苦着脸，“我这不是紧张吗？想着早点起来，也好再多看一眼书。” “临时抱佛脚，不如平日里每天早起一刻钟。” “道理我都懂，但就是做不到啊。”黎枫吸着鼻涕趴在饭桌上，“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这么多年雷打不动每天早上起来练剑，不是人……” 最后一句话引来殷景熙一记轻飘飘的眼神，吓得黎枫赶忙抬手护着脑袋。 殷景熙见状，唇瓣中透出不屑的笑声。 “今日初试，我不会打你。” 黎枫嘿嘿一笑，这才把胳膊放了下来。 “那就好。” 谁知紧接着殷景熙又补了一句，“等你考完了再说。” “……” 等准备妥当，殷景熙这才用永昌王府的马车把黎枫送往考场。 许是起的太早，这会儿黎枫的精力用光了。再加上马车上暖和，他竟是捧着书打起瞌睡来。 瞧着黎枫鸡啄米似得，殷景熙干脆也闭了眼小憩。 与武试不同，文试的现场严肃不少，不仅不许人围观，还是全封闭的考场。 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车夫便提醒道。 “世子殿下，前面是崇武将军府的马车。” 黎枫闻言瞬间清醒过来，“嗖”地一下把头探了出去。 “顾姒到了？那夏南晴是不是也在？”说罢便急不可待地跳出去，“景熙你先叫个人替我去排队，我过去看看！” “小姐，黎公子过来了。” 经过盛歌的提醒，顾姒的手便被人抓住了。 夏南晴又羞又怯又紧张又忐忑，精致清秀的眉眼都皱了起来。 “你放心，黎枫苦读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没问题的。” 说着她便当着夏南晴的面缓缓挑开了车帘。 两人远远便瞧见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跑来，炙热的呼吸飘散到空中，升腾出的白雾模糊了对方面容。 但夏南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黎枫。 此刻黎枫哼哧哼哧地跑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却在瞧见车厢内的夏南晴时，整个人都放出光来。 “南晴。” 两人已有许久没见，此刻互相注视着，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黎枫咽了口唾沫，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向对方。 夏南晴还没开口，眼睛却已经红了。 黎枫见状也哽咽了起来，他别过脸，快速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看到对方掉眼泪，夏南晴反而不想哭了。 “喂，你伤心个什么劲？” 黎枫吸了吸鼻子，模样委屈巴巴甚是可怜。 “不知道，看到你哭，我就难受。” 夏南晴破涕为笑，“真是个傻子。”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荷包从车厢中飞出来，直接砸到了黎枫的怀里。 “拿好了，你敢在考场里打瞌睡，我就打爆你的头。” 黎枫在接住荷包的瞬间，便有一股熟悉且冲鼻的香味飘散出来。这枚荷包和顾姒上次转交给他的一样，都是夏南晴亲手做的，里面装满了提神醒脑的药材。 黎枫嘿嘿一笑，珍重地把荷包揣进了自己的衣襟中。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等我高中了，就带着圣旨去你家提亲。” 夏南晴羞红了脸，咬着唇瓣欲言又止。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黎枫搓了搓冻红的手心准备进场。就在他转身之际，夏南晴却突然说了三个字。 “我等你！” 黎枫身躯一震，却并没有回头。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才止住了沸腾的血液。 “你等着！” 他豪气冲天地说了这么一句，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考场。 等到他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夏南晴的泪珠子这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与武举相比，文试的竞争更大。 毕竟想要摆脱阶级的束缚，考取功名是最直接的办法。 天下寒门学子十年苦读，为得就是这一天！ 足足将近一千名的学子参加初试，却只录取三百人。 也就是每三个人里面就要淘汰两个，这样大的压力，让所有人的头上都像是高悬了一把利刃。 在接受过严格的盘查后，黎枫捧着自己的笔墨找到了自己的隔间。 隔间很小，入口既是出口。里面除了放置一张桌椅外，还在角落中设置了小床和恭桶，桌面上有备用的笔墨纸砚。 考试要进行整整三天，在这三天内，参加考试的学子不能离开这隔间半步。累了就在小床上休息，饭点时还会有人送来清水和干粮。 考场中央有一座三层楼的高塔，四面都是窗户，主考官便会在上面坐镇监督。上百名监考官轮流在考场内值守，一旦抓到作弊的，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随着吉时到来，监考官将明经与明法的卷子一一分发下去。 黎枫拿到卷子后闭着眼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才虚眯着去看题。 卷子足足有两丈长，但大部分都是空白的。不过这并不代表题目少，只是需要学子门自己把熟记的知识默写下来。 这是殷景熙交给他的办法，在动笔之前先把所有的试卷都看一遍，大致了解试题的难度，做到心里有底。 考试时间有限，先做自己有把握的，剩下的时间再去研究那些拿不准的。 谁知这么快速地浏览下来，黎枫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得轻松。这些题不说都能答得上来，但大部分都是殷景熙逼着他背过的。 日头升起又落下，学子们考得头脑发晕，直到考试的最后一日，黎枫已经把但凡能答得上来的题目都写了一遍。 就在他纠结着其中一道明法题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考场上时不时就会路过监考官，黎枫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次传来的脚步声格外繁杂，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群。 就在黎枫准备提笔之际，一道阴影投下来落在他的试卷上。 黎枫抬头，且见主考官宋天睿正带着一群监考官出来巡场，正巧走到了黎枫的隔间门口。 两人目光相交，宋天睿冲他微微一笑。 作为看到熟人时的条件反射，黎枫下意识就要张口。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出第一个音节之时，站在宋天睿身后的一名监考官突然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咳咳！” 黎枫骤然回神，随即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好悬！ 作为考场的规矩，任何考生不得在考试途中与人交谈，尤其是监考官。 倘若刚才那名监考官没有咳嗽，黎枫又下意识喊出了宋天睿名讳的话，那他当场就会被算成作弊。 眼看黎枫并没有上当，宋天睿阴沉地扫了一眼刚才咳嗽的监考官。那人出自工部，是黎彦希的同僚。他刚才及时提醒黎枫不要犯规，也算是买了黎彦希一个人情。 眼看奸计没能得逞，宋天睿也懒得再逗留，直接带着人离开。 这一吓，却是将考得浑浑噩噩的黎枫给吓醒了。他擦了把冷汗，赶紧把剩下的题给答上。 等到出考场，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 近千名学子被憋了三日，一出考场便如同归林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考得好的欢天喜地，考得差的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黎枫被挤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跌倒在地上。就在他迷失在人群中时，却被一只手摁住了肩膀。 “景熙！？” 黎枫看到熟悉的人，差点没激动哭了。 “哇！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可告诉你，那考场的隔间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们居然把床和恭桶放在一起，我睡觉都能闻到那个味儿！还有那干粮，每天就发一块烙饼，我家牛都不吃那玩意儿，简直太难吃了！你快带我回家，我要沐浴，我要吃东西……” 第998章 晋级 看到黎枫生龙活虎的样子，原本还有些担忧的殷景熙便放下心来。 “看来考得不错。” 黎枫嘿嘿一笑，抓着脑袋道：“那当然，我好歹是你训练出来的，总不能太差。” 殷景熙觑了他一眼，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 “回府再说。” 等到两人返回永昌王府的时候，顾姒已经等候多时了。一看到黎枫，她立刻紧张地迎了上去，结果还没开口，就被黎枫这邋遢的模样给惊住了。 三日没沐浴，黎枫头发乱糟糟的，胡须也长出来了，再加上连续用脑，简直是身心俱疲。 除了出考场那一小会儿的兴奋外，黎枫此刻连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即便是见了顾姒，也是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顾小姐，你来了。” 顾姒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忍着笑说道：“亏得没让南晴看到你这模样。” 一听到“夏南晴”的名字，黎枫原本耷拉着的眼睛嗖地一下瞪得滚圆滚圆。 “什么，南晴也在？她在哪？” 这句话刚说完，他却又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不不不！我还没沐浴更衣呢，你让她再等等，我先去洗洗！” 瞧着黎枫落荒而逃的背影，顾姒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该让南晴来看看他这傻样。” 两人坐在大厅中一边喝茶一边等待黎枫，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后者终于打着哈欠出现。 “我好饿啊，有什么吃的没有？” 殷景熙一个眼神，便有小厮去将早就备好的晚膳摆上来。 光是看着这满桌丰富的菜肴，闻着浓郁的香味，黎枫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他坐在桌边捧着碗，眼泪巴巴地看向顾姒。 “顾小姐你不知道，考场上一日只给我们发一个饼，还是烤过的那种，邦邦硬。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自己吃广聚轩的鸡腿，和我们幻璃坊的燕窝粥。” 顾姒听后哭笑不得，“人家做梦都想着怎么答题，你倒好，光想着吃。黎公子，你这考得究竟怎么样啊？我明日也好去夏府回个话。” 黎枫啃了一大口鸡腿肉，拍着胸脯道：“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景熙吗？我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顾姒回眸看了一眼殷景熙的俊颜，难得不客气地附和。 “那倒是。” 两人目光交融，气氛缱绻。 黎枫感觉手中的鸡腿它突然就不香了。 “对了，你在考试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顾姒话锋一转，突然发问。 黎枫咽了嘴里的肉，傻愣愣地反问。 “什么不寻常？” “比如，有没有发现有人作弊？或者，有没有注意到哪些人是太子党还是三皇子党的？” 之前的武举尚且涉及有皇子们党派的斗争，文试更是不可避免。 顾姒之前派人留心过殷琉焕那边的动静，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学聪明了，这次至少在考试前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透露出来。 “没有……” 黎枫喝了口汤，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才继续说道。 “我一进场就缩在自己的隔间里答题，那——么的长的卷子，写了整整三天才写完，哪里来的机会观察别人。” 正说着，他突然想起在考场上遇见宋天睿的事情。 “哦对了！你们知道吗，内相这次是主考官！我在考场上突然看到他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殷景熙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一点在考试前我就告诉过你了。” 黎枫一愣，“啊？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顾姒无语，这个黎枫除了偶尔正常，大多数时候都是傻乎乎的。作为考生连自己主考官都不知道，也是没谁了。 原本以为话题要就此打住的时候，黎枫却又补充了一句。 “当时考试都要结束了，内相突然带着好多监考官过来巡场。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我一抬头，就发现他竟然在对我笑。宋天睿，他对我笑！当时我那心脏就不好了，差一点就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还好有个监考官突然嗓子痒咳嗽了两声，我这才想起考场的规矩。” 黎枫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膛一边说，“我若是真喊了他的名字，考试资格就没了。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若是因此丢了资格，那可真是冤死了。” 顾姒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内相这是故意的。” 殷景熙虽然没开口，但脸色却是很不好。 黎枫若是进了前三甲，皇帝就必须履行承诺将夏南晴嫁给他。那么容嫔想让夏南晴代替文雅公主去和亲的计划就不得不搁浅。 为此，殷琉焕定会想尽办法刁难黎枫。 宋天睿这次的行为不过是试水而已，即便黎枫没有中招，接下来指不定还有多少坑在等着他跳。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的侍卫走进厅来，恭敬地跪在了殷景熙的跟前。 “启禀主子，都打听到了。” 黎枫还在胡吃海塞，闻言也只是口齿不清问道。 “打听？打听什么？” 侍卫回道：“这次参考的一共九百余人，其中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扶持了近二百人，五皇子殿下那边也有近五十人。三位殿下早就联合起来与考官打过招呼，他们的人都会顺利晋级。” “什么！？” 黎枫被侍卫的话惊得手里的鸡腿都掉了，他顾不得继续吃东西，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总共才录取三百人，他们就要保送二百五十个？！还是联起手来保送！那我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和剩下的七百多人抢五十个名额？” 黎枫掰着手指头算啊算，最后顶着一脸要快哭出来的神情看向殷景熙。 “景熙……” 殷景熙却是并不怎么意外的模样，毕竟这又不是第一次科考了，以前他们便形成了这种作弊的模式。只是以前黎枫没有参加，对方再怎么胡来他也不会去管。 看殷景熙并不着急，顾姒却有些坐不住了。 “世子殿下，咱们需不需要替黎公子想想办法？” “黎枫是工部尚书之子，并非寻常寒门。监考官们既然收了太子和三皇子等人的恩惠，要保这么多人晋级又不敢太兴师动众，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殷景熙看向黎枫，“你可有注意到，考场一共封为多少区域？你所在区域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黎枫被这么一问，才想起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 “考场一共分为五个片区，每个片区有两百个隔间。我所在的地方……我知道了，我考试的时候，一直都能问到一股幽幽的麝香味道！” “麝香？”顾姒挑起眉梢，“考场上怎么会有麝香？难道是……” “是墨汁的香味。”殷景熙替两人解惑，“好的砚台会加入麝香、熊胆、冰片等名贵的药材。所以闻起来会有淡淡的香味。但这种砚台价格昂贵，可不是寻常寒门学子所能使用的。既然黎枫说自己所在的考场片区一直充斥着这种味道，便可推断出他所在的片区的考生们都不是寻常出身。” 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考场也分三六九等，虽然隔间内的设施一样，但坐的人却不同。而黎枫身份特殊，在入考场的时候就被分到了“富人区”。 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以及殷琉焕想要保送的人太多，监考官们为了方便行事，干脆就把这样的“富人学子”划分到相同的区域之中。 到时候先把这些区域的考卷划分到了“晋级”的范围内，再从剩下的区域内挑选出真正的有才之士。 黎枫咽了口唾沫，“这么说起来，我是安全了？” 殷景熙淡淡看了他一眼，“可以这么说。” 黎枫闻言瞬间就高兴了，感觉自己又能多吃下两碗饭。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背得这么辛苦做什么。反正混在太子党和三皇子党的考生里面，怎么都是能晋级的。” 谁知话刚说完，就收到了殷景熙的眼神警告。 他赶忙闭了嘴，讪笑着替自己找补道。 “不过考试嘛，当然是要凭自己的实力。像这种偷奸耍滑的办法，我是不屑去用的！” 用完晚膳，黎枫早早就回房休息了，大厅中只剩下顾姒与殷景熙二人。 “殷哥哥刚才是在安慰黎公子？” 虽然殷景熙说黎枫暂时安全了，但顾姒从他细枝末节的神态中还是读出了担忧之色。 “宋天睿盯着他呢，即便这一场过关，下一场也未必。” 顾姒颔首，“说的是。不过下一场考得是黎公子最擅长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第二场考试是从三百里取一百，竞争更加激烈。即便是太子和三皇子以及殷琉焕的人也不得不互相撕咬。 殷景熙皱眉，总觉得宋天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黎枫。 “希望如此。” 按照传统，第一场初试考明经和明法，到了第二场的时候考的就该是明字和明算了。 顾名思义，“明字”是考验学子的书法技艺，“明算”则是考算数逻辑。 一名学子从启蒙到上考场，十年寒窗苦读，除了记住书中的知识外，最为注重的便是练习自己的字体了。 字如其人，是一个人的门面。 而“明算”却成为了大多数学子很难迈过的坎儿。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技术和头脑来练习算数的，甚至很多人认为拨着算盘计算是商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士农工商，像他们这样寒窗哭读的学子们都是希望有朝一日入市为官，又怎么会愿意去学商人的东西。 而黎枫却正好相反，他从小被黎彦希教育成了一个名“碌碌无为”的人，却在经商上极有天赋。 就像是之前开设的幻璃坊时候，黎枫凭借一己之力把冰玉湖附近的酒楼都给盘了下来。 一开始也有很多人不看好他，认为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胡搞，是个败家玩意儿。却不想他当真把幻璃坊做起来了，还做成了家喻户晓的酒楼。 在一群只知道读死书的考生中，黎枫的算数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出挑。只要不出太大的偏差，顾姒对他晋级还是很有信心的。 第一轮的放榜是在三日后。 正如顾姒和殷景熙所料那般，黎枫顺利通过了第一轮的测验。 这下可把他得意坏了，就连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 “来人啊，把小爷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好，小爷我要回府！” 之前黎彦希把黎枫的东西打包好了送到永昌王府来，放话说只要黎枫过不了初试就不让他回家。 现在初试成绩下来了，黎枫便准备“衣锦还乡”，好好去他家老爷子面前嘚瑟嘚瑟。 谁知刚准备出门，却被殷景熙的侍卫给架了回来。 “干什么？你们做什么？” “黎公子，世子殿下说了，你今日的字还没练呢，不能出门。” 黎枫大怒，胡子眉毛都要瞪到头顶上去。 “今日放榜，我是要回自己府上报喜的！” 谁知话音落下，却见殷景熙和顾姒并肩走来。 “不必了，你晋级之事我一早就派人通知了黎大人。” “景熙？”黎枫一看到殷景熙，赶忙热情地迎上去，“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爹了？他什么反应？是不是高兴坏了？有没有哭？” 顾姒掩唇失笑，“黎大人的确是高兴坏了，还特意让人给你送了贺礼过来。” “什么贺礼？在哪儿？” 刚说着，便瞧见黎府的管家出现在眼前。 “给公子请安。” “呀，贺管家也来了。听说我爹给我带了礼物，快给我看看。” “是。” 贺管家一拍手，便有两名小厮合力抬着一个大筐走了上来。 黎枫迫不及待去看，却见框中竟然装的要么是字帖，要么是幻璃坊这两个月的账本。 “这，这是什么？” 贺管家解释，“老爷说了，公子的字就像是狗爬出来的一样。为了让您第二场考试能轻松些，老爷特意把家里的名帖都翻出来给您送来。让您务必每日练够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他是想把我的手写断吗？”黎枫脑袋都大了，“那这些账本又是怎么回事？” 第999章 倒数 贺管家笑得更殷勤了，“这些账本自然是少爷备考期间，幻璃坊的收支了。少爷不在，老爷暂时找了人替您代管幻璃坊，但这账本还是得少爷亲自来看。正好这复试要考明算，老爷便把账本送来给少爷过目，以免少爷长时间不看账本手生。” 听到这里，黎枫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 “那，那我还是得回府看望我娘。我娘许久不见我，肯定想我了。” “夫人最近的确有些郁郁寡欢。” 黎枫眼睛一亮，“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娘肯定是想我想得病了。来人，准备马车，小爷我这就回府。” 谁知贺管家却解释道：“少爷误会了，夫人心情不好并非因为思念少爷，而是听说少爷的表哥又新添了一个儿子。夫人说自己也到了当婆婆的年纪，奈何少爷至今尚未娶亲，让她很是忧心。” 黎枫：“……” 顾姒忍笑忍得肩头都在微微耸动，干脆躲到了殷景熙的身后，以免被恼羞成怒的黎枫给看到。 “行！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黎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贺管家，“那你回去告诉那老头子，让他赶紧把彩礼备好。等考完，小爷我就给他带个儿媳妇回去！” 打发走了贺管家，黎枫也没有了想要出去嘚瑟的心情。这么多账本和字帖堆在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景熙，我要死了。我爹这是要谋杀亲儿！” 殷景熙全然不理会他的哼唧，直接把有黎彦希送来的字帖摆在他面前。 “黎大人让你每日练三个时辰的字。”说着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晚膳前我再来检查，这爹纸若是写不完……” 黎枫望着他威严的眼神咽了口唾沫，“要怎样？” “那就不许吃饭。” “嗷！” 黎枫抗议了许久，最终还是抵不过殷景熙的一个眼神。 顾姒在一旁看热闹，等殷景熙出了书房，这才清了清嗓子，把一封空白的书信放在了桌上。 “干什么？”黎枫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姒解释，“这是京都城内最近流行起来的花签纸，据说有情人之间用这种纸来传信，就能终成眷属。” 黎枫虽然还趴在桌子上，但明显耳朵已经支棱起来了。 顾姒继续道：“不知道黎公子有没有兴趣，亲自写一封书信送给南晴。等到以后老了儿孙绕膝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也是别有一番情意在里面。” 黎枫被她说得意动，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那你说，我写个什么好？” “不拒写什么，只要心意真诚就行。只是这书信是要保留许多年的，黎公子下笔之前，要不要先把自己的字练练？” 黎枫手指捏着花签纸摸索了一会儿，珍稀地把它收到了抽屉里。 “那，那就等我练好字再给南晴写。” 搞定了黎枫练字的问题，顾姒悄然退出书房。谁知刚一出门，就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捞到了怀中。 “原来京都城最近流行花签纸，昭昭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顾姒闻到殷景熙身上淡淡的竹叶轻响，耳朵不禁染上了一层粉色。 “我那都是蒙黎公子的，没有这回事。” “那信纸……” “是我之前与南晴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做的。” 殷景熙垂眸盯着顾姒洁白如玉的面容，眼神深邃含光。 “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收到包含心意的书信。” 顾姒手掌撑在殷景熙的胸膛上，纤长且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像只振翅蝴蝶。 “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刚说完，盈盈一握的腰肢就被掐了一下。 顾姒怕痒地挣扎出来，笑着冲殷景熙吐了吐舌头。 谢管家原本想来过来汇报事情，远远瞧见两人打闹的模样，便又悄然退下了。等走到无人之地，他干脆合十双手朝着天空的方向拜了拜。 “王爷，王妃，你们二位在天上若是能瞧见，也能安心了。咱们殿下现在也有人陪着，不会孤单了。” 又过十日，第二轮考试如期举行。 黎枫这次比初试时更加自信，背着自己的小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考场。 在他进去之前，殷景熙再次提醒。 “每日做完的考卷记得收起来，最好能贴身保管。晚上睡觉时留个心眼，别睡死了。” 黎枫点头点头再点头，“你放心，我又不傻。” 殷景熙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终于挥手放人。 有了前一轮考试的经验，黎枫这次放松了许多。在进场的时候还哼着小曲，神色自信又淡然。 与上一轮考试的位置不同，这一轮的隔间安排，是按照上一轮的成绩来排列的。 成绩越好的学子，隔间越靠前。 黎枫一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挂着“柳燕俊”名字的隔间。 正好此时柳燕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正在整理自己带的笔墨。 “柳兄！” 黎枫难得在考场上遇到认识的人，他抱着自己的包袱小跑过去，脸上得意的笑容都要溢出来。 柳燕俊认出黎枫，也是儒雅地拱手施礼。 “黎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 黎枫热情地看着柳燕俊，眼睛里全是羡慕之色。 “早就听闻柳公子回来参加这次春闱，没想到真能在考场上遇见你。你可真是厉害，居然坐第一间！不愧是我们弘明国的大才子啊！” 柳燕俊笑得和善又亲切，“大才子不敢当。反倒是黎公子，敢于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与皇上打赌，才是勇气与智慧的担当。柳某自愧不如。” “哪里那里……” 黎枫被柳燕俊这位公认的大才子夸赞了两句，屁股上的尾巴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要不是时间紧迫，他真是恨不得拉着柳燕俊聊上三天三夜，自己是如何用功读书的。 “时间差不多了，黎公子还是快些找到自己的隔间。” “好，那就等考完了这场，咱们再一起庆功。到时候我在幻璃坊摆一桌酒席，你可一定得来。” 柳燕俊失笑，对于黎枫这种大咧咧爽朗的性子，他倒是不讨厌。 “那柳某就等着黎公子的邀约。” 挥别了柳燕俊，黎枫只觉得踌躇满志。连当朝第一大才子都夸奖了他，那他肯定是没问题的。 谁知顺着隔间数下来，黎枫只觉得眼睛都看花了，却一直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一百五十六，一百五十七……怎么还没到我的隔间啊？我这究竟是多少名？” 此时已经有监考官在催促了，“还没有找到自己隔间的考生赶快抓紧时间！” 黎枫加快速度，当他数到二百名的时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等数到二百五十名的时候，整个人的肩膀都塌了下来。 这时一名巡场的监考官走过来质问：“你做什么还在这里徘徊？为何不回到自己的隔间？” 黎枫眼神游离，“我，我还没找到……” “姓名？” “黎枫。” “黎枫？” 监考官拧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你的隔间在最后面，还要继续往后走。” “还要往后？”黎枫俨然面子上挂不住，他犟嘴道，“我上一场考得很好的，怎么可能还要往后走。” 监考官咋舌，催促道：“还有一刻钟，所有考生都必须归位。你再不入场，当心被取消考试资格。” 听到这样的威胁，黎枫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赶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往最后一个片区的隔间跑去。 “二百九十，二百九十一……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 直到走到考场的尽头，终于在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口看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的木牌。 寒风吹过，“黎枫”二字便哒哒哒地撞击在隔间的门板上，像极了他此刻想要撞墙的绝望心情。 “三百！？怎么可能是三百！？” 他一直以为自己上一场发挥得极好，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以最后一名晋级到了复试。 正巧隔壁隔间的考生也刚到，他把黎枫抓狂的模样收入眼里，忍不住嗤笑地讽刺道。 “哟，这不是尚书府的黎公子吗？怎么你也来参加科举？” 听到响动，另外三个隔间里也有人探出头来。 “你们不知道吗？黎公子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迎娶心仪的安康公主，这才发奋读书跑来参加考试的。” “哎，只可惜我听说安康公主并不想嫁给黎公子，还把他从夏侯府轰出来了。还说什么，考不到状元就不嫁。” 此话一出，四周登时传出一片哄笑声。 “要我说，这安康公主也是不识趣。咱们黎公子多好啊，当爹有才华，当儿子有钱花。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是那些书呆子能比得上啊。” “让我瞧瞧，黎公子这是坐在哪一间？呀，怎么是三百名？” “三百名也挺好，你不想想，黎公子这才准备了多久，你我准备了多久。能考到三百名，已经是踩了狗屎运了！” “哈哈哈……” 着这些人的故意取笑声中，黎枫气得浑身发抖。 “住口！你们竟敢讥讽小爷！” 他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即便是偶尔被人教训，也都是黎彦希恨铁不成钢，或者是殷景熙善意的提醒。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地痞流氓似的恶意挑衅，还在这种孤立无缘的情况下。 见到黎枫急眼，这三个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走出自己的隔间，将黎枫给围住。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 黎枫拧眉，“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可是考场！” “考场又如何？你坐的位置如此靠后，就算监考官现在跑着过来，也的好一会儿去了。等他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眼看这些人居然想撸袖子打人，黎枫这才慌了神。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救命啊，救命！” 就在这些人揪着黎枫的衣襟把人提起来的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倏然自众人身后靠近。 啪！ 嘭！ 嗒！ 不过几息的时间，那三个人便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黎枫心头一颤，下意识抱着自己的脑袋求饶。 “别打脸啊别打脸，我考完试还要去娶老婆的。” “黎公子。” 醇厚的嗓音响起，黎枫虚眯着睁开一只眼睛，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殷景熙府上的一名侍卫。 “吴祥？你怎么在这？” 吴祥拱手，“主子怕黎公子在考场上遇到意外，特意派属下前来照应。” 原来是殷景熙怕殷琉焕和宋天睿玩阴的，趁着黎枫孤立无援之际要了他的性命，这才特意安排了这么一个侍卫进来保护他的安全。 黎枫：“那你是怎么进来的？翻墙？这考场的墙可高的很，四周还有官兵把守。” 眼看黎枫四下张望，吴祥这才解释道。 “属下是考进来的。” 黎枫张望的动作一顿，“你，你是考进来的？那你的位置……” 吴祥往前指了指，“就在二百九十五号。” 黎枫闻言嘴角一抽再抽，最后干脆不想说话了。 他拼死拼活才进了这一轮，没想到吴祥不过是王府的一名侍卫，居然也能和自己一起考试，成绩还在自己前面几位。 他不想活了。 眼看着开始时间快到了，吴祥手脚麻利地把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扔回了自己的隔间里。 “黎公子快准备，考试期间若是遇上什么急事，可以吩咐属下。” 哐哐——！ 随着锣声响起，复试终于开始。 考生们纷纷提笔，或自信满满或小心谨慎地挥毫泼墨，力求将自己的书法展现出来。 而黎枫在经受了排名的打击后又被人嘲笑羞辱了一通，整个人的心态都不好了。他坐在椅子上调整了许久，这才按照之前殷景熙给他制定的计划，一笔一划认真仔细地默写了一贴黄庭经。 他书法基础不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尤其与自己的父亲黎彦希那一手好字相比，尝尝被人取笑他的字是狗啃出来的。 为了扬长避短，殷景熙让他老老实实将楷体的黄庭经练了又练。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毕竟他这一场考试的优势是在后期的明算部分。 第1000章 被坑 明算的试卷不多，但却从简到难跨度很大。为得就是尽可能将学子们的差距体现出来。 写完了黄庭经，黎枫把字小心翼翼卷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绢缸中，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进入他擅长的明算部分。 为了方便答题，每个考生都会提前自己准备一个算盘，同时考场上还会置办一个备用的。 黎枫展开试卷，噼噼啪啪的拨珠声随即响了起来。 他算得极快，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答了不少题。正巧这个时候主考官再次来巡场，一眼就瞧见了黎枫娴熟的动作。 其中两名监考官小声交流道。 “看来这一次的考试也是人才济济啊。” “不错，我刚才路过第一名柳燕俊的隔间时特意留心看了一眼，他那明算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不过相比起来，这位的速度倒是更快些。” 听到两人的嘀咕声，宋天睿一记冷眼扫向黎枫。 明明坐在最后一个隔间里答题，但他那熟练的手法却是将前面的大多数人都给比了下去。 宋天睿不知黎枫书法技艺如何，但光是瞧着他明算时的自信模样，便觉得碍眼得很。 他收回目光，隐晦地看向黎枫隔壁几个隔间。 其中正在考试的学子对上宋天睿意有所指的目光，同样隐晦地点了点头。 他们可都是殷琉焕扶持的人，这次既然排在了黎枫的隔间附近，自然就被分派了特殊的任务。 黎枫想要安安生生完成考试，看来是不可能了。 天色渐暗，黎枫抱着算盘拨了一下午，若不是被腹中的饥饿感打断了思路，还能继续答下去。 他算完这道题，把答案写在试卷上，这才撑着懒腰起身。 “累死了。” 长时间用脑之后人会特别容易疲累，再加上天气寒冷，黎枫吸溜着鼻子躺在了隔间里的小床上。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黎枫才被饿醒。 他刚一睁眼，就遇上考官带人来送饼，一想到那饼的滋味，黎枫就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号，这是你的干粮。” 黎枫坐在小床上揉了揉脑袋，“请放在桌上，我一会儿就吃。” 考官也不管他，把饼扔下就走了。 黎枫又裹着被子发了片刻呆，直到肚子饿得不行了，这才去把饼抓过来啃。谁知这一口下去，差点没把牙给崩坏了。 这饼不仅又冷又硬，而且还散发出一股酸味。 “呸！这什么玩意儿？” 黎枫把嘴里的冰渣吐掉，爬起身把桌上的油灯点燃。 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那饼像是被放置了好几年，坚硬的像块石头。 黎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想骂又不敢吭声。奈何刚才送饭的考官已经走远了，他现在再叫也叫不回来，而且还会因为违反规定被取消资格。 黎枫气恼地直哼哼，这上一轮考试时干粮本来就已经难吃得要死来了，没想到这一次的更难吃，直接没办法入口。 可他已经饿得肚子一直咕咕叫，隔间里除了这饼就只有凉水。若是不吃点东西，晚上定会又冷又饿无法入眠。 黎枫不傻，殷景熙早就提醒过他让他当心宋天睿的阴招，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下作，在吃食上动手脚。 一怒之下，黎枫把那比石头还硬的饼子直接扔了出去。 见到饼子咕噜噜滚了老远，四周的隔间中却同时传出嗤嗤的讥笑声。 这下黎枫更加确定是有人故意整他。 “哼！笑笑！等小爷我得了状元，看你们还怎么笑得出来。” 他气恼地把自己白日里答过的试卷收起来放在了床头边上，直接蒙着被子睡觉。 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夜深，寒风呼啸着在考场中肆虐横行。 即便是把被子裹得紧紧的，黎枫还是被冻得直哆嗦。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身后的墙面传来一道巨大的响声。 咚——！ “谁！？” 黎枫豁然惊醒，差点没从床上滚到地上去。他还以为是有人闯入了他的隔间行凶呢。 然而当他四下搜寻后，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闯进来，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考生所住的隔间都是临时用木板打造的，虽然刻意加厚了木板以达到隔绝声音的效果，但若是用力击打的话难免还是会有声音出现。 刚才那一声巨响，应该是隔壁的人用力踢踹的。 但人在睡觉的时候，能踢出这么大的力道？摆明了这隔壁的人是想惊醒黎枫，不让他安心睡觉罢了。 黎枫怒火中烧，想要骂人却不得不顾及考场的规矩，最后只能嘟嘟囔囔咒骂了两句继续睡。 然而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是一声闷响出现。 这次黎枫可气坏了，他腾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直接飞起一脚踹在墙壁上。 “让你吓我！让你吓我！大家都别睡了！” 谁知就在这时，两名手提油灯的监考官听到动静过来巡场，一眼就看到了气急败坏站在床上蹦跶的黎枫。 “三百号，你在干什么！？” 黎枫打了个激灵，刚想控诉隔壁的恶性，却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报告监考官，我们都睡着了，三百号却一直用脚踹墙，搞得我们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黎枫眼珠子都瞪大了，扯着嗓子反驳。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先踹墙……” “三百号！你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其他考生。你若不想考，现在就可以离场！” “我！他！明明是他先踹的墙。”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再让我听到你发出动静，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面对凶神恶煞的监考官，黎枫又气又恼又憋屈。 他闭着眼在心中默念了好几声“夏南晴”的名字，这才把这口恶气给忍了下去。 等到值夜的两名监考官离开之后，黎枫裹着被子重新躺下。但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他不仅没有了睡意，腹中的饥饿感也再次袭来，让他备受折磨。 又冷又饿，这让锦衣玉食的黎枫很是难以忍受。 直到天色渐亮，他才迷迷糊糊陷入昏睡当中。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隔间门口。 淅淅索索，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原本就前面的黎枫。他在迷糊中睁眼，骤然看到有黑影都留在自己的隔间门口，当即吓得一声尖叫。 “谁！？” 那黑影见他醒了，立刻掉头就跑。 黎枫翻身弹起来就想追出去，却在踏出隔间的瞬间被人给一把推了回来。 “别出来！” “吴祥？” 殷景熙安排的侍卫也听到了动静，他的任务是确保黎枫在考试期间不会遭人暗算。此刻他快速将黎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在确保他没有受伤后便收回了眼神。 但刚才那一声呵斥已经惊醒了隔壁的考生，此刻对方从被窝中坐起身来，幸灾乐祸地大骂道。 “三百号你完了！你又闹出了动静，待会儿监考官一过来我就会揭发你！” 正如此人所言，监考官在听到响动的第一时间已经在过来查看的路上。若是让他们发现吴祥擅自离开隔间和黎枫见面说话，那么两个人都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但现在吴祥要重新回到自己的隔间中，不但会被隔壁的考生看到，时间上也是来不及了。 眼看监考官的身影已经出现，吴祥直接闪身冲进了隔壁的隔间中。 那考生正裹着被子看热闹，倏然看到吴祥盛气凌人地冲进来，登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你干什么！？” 吴祥二话不说，直接一拳轰在了对方的脸上。 “让你半夜踹墙！让你欺负黎公子！让你说风凉话！” 对方再受了殷琉焕的指使刁难黎枫，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此刻被殷景熙府上的侍卫按在床上揍，没几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爹妈来了都不认得。 监考官匆匆赶来的时候，便将吴祥和那考生当场堵在了隔间里面。 “住手！” “你们在干什么？” “快把他们拉开。”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监考官气急败坏地把两人都给轰出了考场，两人的成绩自然也都作废。 不过好在黎枫安全地留下来了，隔壁讨人厌的臭东西也被清理带走。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黎枫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想睡也都睡不着了。他干脆揉了把脸起身，想着赶紧把题做完，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谁知当他坐回书桌旁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摆放着的算盘断成了两截。上面一颗颗圆润的算珠滚落得满桌都是。 “我，我的算盘！” 他惊慌失措地把算珠一颗颗捡起来，但却已无济于事。那算盘像是被人大力折断的，即便拿去修理，工匠也只怕会建议他直接换一个。 而且不仅他自带的算盘坏了，就连备用的算盘也被人破坏。 想起之前睡梦中看到的那个黑影，黎枫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 “一定是那个龟孙！” 与此同时他也十分庆幸自己听了殷景熙的警告，将头一日写到一半的试卷收起来放在了床头边上。 若是仍由试卷摊放在书桌上，那他现在损坏的就不仅仅是算盘了。 只是接下来的题目越来越复杂，没有算盘无法完成，无奈之下黎枫只能再次请来了监考官，希望对方能再拿一个备用的算盘给自己。 谁知对方在听后却无情地拒绝了。 “你自己的东西没保管好，损坏了也该自己负责。” 黎枫：“不是，这东西是半夜被人破坏的。我当时在睡觉，等发现的时候东西已经坏了。” “那又如何？总归是你自己的责任。” 对方这样推诿的态度让黎枫很火大，他忍不住斥责道：“那考场上总是有监考官的？我的东西被人损坏，难道不该监考官负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就在黎枫和监考官呛声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在闹什么？” 监考官转身一看，立刻恭敬且谄媚地弯下腰。 “主考官大人。” 原来是内相宋天睿带着其他监考官又来巡场了。 黎枫心中咯噔一跳，殷景熙和顾姒已经再三嘱咐他别和宋天睿当面发成龃龉。 这里是宋天睿的主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考生。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把柄，也会被对方抓住放大。 忍一时海阔天空，一切都要以他与夏南晴的婚事为先。等出了考场，再想办法找回来也不迟。 如此思考，黎枫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形。 “给主考官大人见礼。” 宋天睿扫了黎枫一眼，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发生了何事？考生在考场内不得吵闹，你不懂这规矩？” 黎枫赶忙拱手道：“启禀主考官大人，学生并非无理吵闹，只是在向这位监考官大人反应情况。” “哦？什么情况？” “启禀大人，有人趁着学生昨晚熟睡之际破坏了学生的算盘。”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那负责值夜的监考官脸上立刻渗出冷汗，“主考官大人明鉴，昨晚属下们一直守在这片区，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众多的监考官中不乏有认识黎枫的，此刻听他这么说，便耐心建议道。 “每个隔间都会有备用的算盘，这个坏了，换成备用的就好了。” 谁知黎枫闻言却苦了脸，“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学生备用的算盘也被人折断了。” 看着他拿出两把损坏的算盘，宋天睿却是不屑地哼笑一声。 “考场纪律严明，每人都在监考官严密的监视之下考试，谁敢冒着杀头之罪半夜出来破坏你的算盘。即便是坏了也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你自己把它斩断的。” 黎枫刚想反驳，宋天睿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即便有人真有胆量离开隔间，也都在第一时间被轰出考场。就像你隔壁的二百九十九号，还有二百九十五号。” 宋天睿在说这话时故意扫了黎枫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只要他在多说一句，那他也会沦落到与二百九十九和二百九十五号相同的下场。 黎枫噎住，一张俊颜因为气恼而涨红。 第1001章 高烧 一盘呵斥和警告之后，宋天睿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抱着胳膊冷眼看着黎枫，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其身后那位与黎彦希私交不错的监考官甚是紧张，生怕黎枫少年轻狂，一时忍不住顶撞了宋天睿，就会被判定触犯了考场规则。 好在黎枫虽然气恼，但理智尚存。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辱负重地冲宋天睿拱手道：“学生知道了，多谢主考官大人提点。” 瞧着黎枫居然没有像往常那般气得跳脚发怒，宋天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望和错愕。 黎枫没有错过这一细节，登时更加庆幸自己保持了冷静。 他当着众人的面拉开椅子坐好，把剩下没写完的卷子展开。 “学生要继续考试了。” 潜台词便是你们没事就赶紧走，别耽误小爷了。 宋天睿幽深的眼神觑了黎枫好几眼，最终冷哼着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等到一众人彻底离开，黎枫才愤怒地把毛笔拍在桌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你们欺负小爷，以后有你们求着小爷的时候。” 生了会儿闷气，黎枫还是重新收拾好了心情继续答题。 好在他昨天动作快，把三分之二的题都做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一虽然题量不多，但却是重中之重。 思虑片刻之后，黎枫把剩下多余的纸张都翻找了出来。他可是号称“京都小算王”的人，没有了算盘还能用心算！ 大不了每道题分成几个部分，一个部分一个部分地算好记录下来，最后再合在一起。 一旦进入状态，黎枫便摒除了周围的杂念。就连宋天睿后来又派人来悄悄打探过他一次，都没有发现。 直到天色渐暗，标志着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黎枫才总算回过神来。 “考试时间到，考生停笔，全体离开隔间。” 此刻的他手脚都已经冻得麻木了，肠胃因为饥饿而抽痛，就连脑袋也因为吹多了冷风嗡嗡作响。 就连从隔间里走出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差点因为手脚不协调而摔倒。 等黎枫离开考场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落雪花。 寒冷的天气早早就吹得众人缩在家里不敢出门，除了从考场中出来的学子外，大家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殷景熙坐在马车上，一眼就看到了走出考场的黎枫。就当他准备叫车夫把马车驶过去的时候，却见黎枫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黎公子怎么样了？” 瞧见陈太医从黎枫的房间里出来，顾姒赶忙上前询问。 陈太医：“顾小姐和世子殿下请放心，黎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再加上两日没有进食，才会体力不支晕倒。老夫已经留了药方，只等黎公子醒来之后给他服下，不日便可痊愈。” 正说着，一名侍卫走上前来，单膝跪在了殷景熙的跟前。 “属下参见主子。” 看殷景熙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陈太医便主动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等人一走，殷景熙这才沉下脸色看着侍卫。 “说，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这侍卫正是陪同黎枫考试的吴祥。 他跪在地上，把考试当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地禀告给了殷景熙。 “属下无能，当时情况紧急，只能把欺负黎公子的考生带离考场。至于后来的事情，属下便不知道了。” 从吴祥汇报开始，顾姒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这些考生胆敢在考场上刁难黎枫，若说没有人暗中吩咐，鬼才相信。” 吴祥补充道：“而且那几个人刚巧就在黎公子的旁边，属下大胆推测，黎公子的隔间位置定是一早就泄露出去了。” “又是殷琉焕！”顾姒咬牙。 嘎吱一声轻响，屋内伺候的丫鬟推门而出。 “启禀世子殿下，黎公子他醒了。” 顾姒与殷景熙对视一眼，一起进屋查看他的病情。 “黎公子，你还好？” 瞧着黎枫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顾姒心中难免有些替他和夏南晴的婚事忧心。 殷景熙把刚熬好的鸡丝粥递给他，“我听侍卫说，你饿了两天肚子。先喝一碗白粥养养胃。” 黎枫并不去接殷景熙手里的粥，反而垂着眼皮靠在床头上，很是消沉的模样。 “我完了。” 此话一出，顾姒就止不住心脏猛跳了两下。 “怎么了？” 黎枫抿唇，“我，我没考好。” 顾姒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放缓语气地安慰，“不会的。就算明字考得一般，但明算却是你的长项不是吗？” 黎枫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如果算盘没坏的话，那的确是。” 这话引得顾姒与殷景熙对视一眼。 “什么意思，你的算盘中途坏了？考场上不是还会准备备用的算盘吗？” 黎枫被问得红了眼，他吸了吸鼻子，这才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发现的时候，两个算盘都坏了，可监考官却不愿意把备用的算盘借给我。后来宋天睿也来了，他说都是因为我自己没有看管好自己的东西，还说那两个算盘指不定都是我自己弄坏的。总之，后面的题都是我自己心算的，没有多大把握。” 听完这话，顾姒不由地攥紧了手绢。 这场明算原本该是黎枫的优势所在，但他却在又冷又饿且没有工具的情况完成了考试。 这样出来的成绩，真的能保证晋级吗？ 同样感到恼火的还有殷景熙，他千防万防，甚至把自己的侍卫都特意安排进去与黎枫一同考试，还是没能防住对方的暗算。 如果黎枫真的没能晋级的话，他不排除会用点别的办法来抵制这场春闱。比如把太子以及三皇子，殷琉焕等人作弊的消息放出去，煽动考生闹事等等。 不过真的这样做，又会将许多无辜学子的性命与前途牵扯进来。 需要谨慎行事。 黎枫虽然醒了，但因为心事重重，当天晚上又发起了高烧。 得知黎枫生病的消息，黎彦希专程带着黎夫人过来探望过一番。黎夫人抓着黎枫的手哭肿了眼睛，说是想把人带回家去好好将养，去被黎彦希严正拒绝。 “现在正是考验他的时候。” 黎夫人擦着眼泪央求，“可枫儿都病了，太医都说他需要静养。” “不过是风寒而已，战场上的士兵断了手脚也要继续作战，否则就会沦为别人的刀下魂。”黎彦希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黎枫，“枫儿已经成年了，不能每次遇到事情就躲在父母朋友的身后。这考场便是他的战场，这次他若是不能扛过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夏南晴便是在黎彦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抵达的，她由顾姒陪着站在房门外，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咚咚。” 丫鬟敲门而入，低声对屋内的黎彦希和黎夫人说道。 “启禀黎大人黎夫人，安康公主来了。” “安康公主？” 黎夫人擦眼泪的动作一顿，略显惊诧地看向黎彦希。后者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上次说什么来着，看来咱们枫儿未见得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黎夫人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快请安康公主进来。” 顾姒推开房门，带着夏南晴悄声而入。 “给黎大人，黎夫人请安。” 夏南晴规矩福身，并没有因为自己现在是公主的身份就拿乔。 而黎彦希与黎夫人赶忙侧身避开，同时回礼。 “微臣，臣妇参见安康公主。” 眼看两人竟是要行大礼，夏南晴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两位都是南晴的长辈，可使不得。” “公主，礼不能废。” “黎大人折煞晚辈了！” 夏南晴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愣是没让二人见礼。 黎彦希和黎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满意之色。 夏南晴回退半步，目光止不住地往内室方向看去。 “晚辈得知黎公子高烧不退，特意送了些药材过来。不知，可方便与黎公子一见？” 说完这话夏南晴便涨红了面颊。 之前她发火把上门提亲的黎枫扫地出门，后来又导致黎枫因为自己与皇帝打赌，如今却又要当着别人父母的面提出与黎枫想见。 她很怕黎彦希和黎夫人会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对她生出不满，更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窘迫与不安。 可黎彦希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反而笑呵呵道：“多谢安康公主对犬子的关怀，枫儿此时还在内室昏睡，安康公主这边请。” 夏南晴松了一口气，这才与顾姒一道放轻脚步进入内室。 正如黎彦希所言那般，黎枫还陷入昏睡之中，脸颊烧得通红，额头上放着冰凉的巾子降温。 一看到黎枫这孱弱的模样，夏南晴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那泪珠子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沾湿了衣襟。 夏南晴抽咽了两下，用手绢擦了擦眼。 悄悄躲在后面观察的黎夫人见到她这般真诚伤感的模样，心里也是对夏南晴一百个满意。 顾姒替夏南晴顺了顺气，低声说道：“你坐下与黎公子说说话，我先出去转转。” 顾姒退出内室，冲偷看的黎夫人眨了眨眼。 “夫人，前厅备好了茶点，晚辈陪您过去用些。” 黎夫人一边叹气一边握了顾姒的手，“不必了，既然有你还有世子殿下照应着，我和枫儿他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年关将近，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们就不打扰了。” 瞧黎夫人这态度，顾姒便知道她是接受了夏南晴这个儿媳妇，不由得为他们两人感到高兴。 “那我送夫人出去。” 这边黎彦希带着黎夫人离开的同时，夏南晴轻柔地握住了黎枫的手。 因为高烧的缘故，黎枫的体温很高。当他触碰到夏南晴略显冰凉的手掌时，下意识将其紧紧抓住。 夏南晴一惊，立马抬头去看黎枫，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清醒。 “黎枫？” 见对方暂时没有苏醒的迹象，夏南晴难过地垂下了头。 “听顾姒说，你这次考试受了许多委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这般为难。” “这些日子，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我都看到了，也记在了心里。听说你病了，我昨晚一夜未眠，想了许多。你当初能顶着压力来我家提亲，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你与皇帝打赌的结果，我其实并不在意。” 她抿了抿唇，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刚好滴在了黎枫的手背上。他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两下，夏南晴却因为擦眼泪的动作刚好错过了。 “即便有朝一日我真的要代替文雅公主去北凉和亲，也没什么。不就是北凉蛮子吗，我夏南晴才不怕。只要你能好好的，顾姒还有世子殿下他们都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可不行。”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惊得夏南晴豁然抬眸。 “黎枫，你，你醒了？我去叫大夫！” 夏南晴刚一起身，手腕却被人拽住。她一时没站稳，直接向前摔去，压在了黎枫的身上。 “嗯！” 黎枫一声闷哼，似乎被砸的不轻。 夏南晴吓了一跳，连忙手掌撑住床铺想要起身，可纤细的腰肢却被人紧紧箍住。 “不许走！”黎枫艰难地喘息了两声，哑着嗓子说道，“不准离开，更不准嫁给什么北凉人。你，是我的。” 这话宛如一片羽毛，轻轻扫弄着夏南晴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又如同千斤巨石，砸得她晕头转向。 “你，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黎枫也不再顾忌，坦然地将自己的心剖开来展示给夏南晴。 “我说，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夏南晴还维持着趴在黎枫身上的别扭姿势，听到这话后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涌出。她干脆放弃形象，隔着被褥抱着黎枫哭了个痛快。 等情绪都倾泻完毕了，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然而夏南晴羞涩地等了半晌，却没有等来黎枫的下文。 她忍不住红着脸反问，“你怎么不说话？” 耳边传来黎枫粗重的喘气，随即夏南晴感觉到腰背的部分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南晴，你可以先起来吗？我要喘不过气了。” 夏南晴闻言赶忙撑起身子，这才发现黎枫居然被压得脸色涨红，一副要快晕过去的模样。 她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干脆隔着被子重重打了对方一下。 “真是个呆子！” 听闻黎枫醒了，殷景熙便派人送了清粥小菜过来。 这次由夏南晴亲自给他喂饭，黎枫也不敢挑剔粥里肉少味道清淡，乖乖地吃了个干净。就连苦涩的汤药也是半点不剩，甚至要在夏南晴勉强装出一副“这点苦算什么”的大男子模样。 第1002章 张榜 自从黎枫和夏南晴互诉衷肠后，他的病很快就好转起来，同时令人忧心的第二轮晋级榜单也开始公示。 这日黎枫刚喝了药，顾姒和殷景熙就带着榜单来了他的房间。 “黎公子，上一轮考试的成绩下来了。” 黎枫刚把药碗放下，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出，出来了？你们看了没？” 顾姒摇头，把卷好的榜单递给他。 “还是你先看。” 黎枫却连连摆手，同时身体下意识往后躲。 “不行不行，还是你们看，我承受不来的。” 可顾姒并没有收回手，只把那榜单又往前送了送。 黎枫犹豫了片刻，咬着牙抹了把脸。 “算了！死就死！大不了小爷我带着夏南晴私奔，我就不信了，以小爷我做生意的天赋，离了京都就不能活了？” 他将榜单接过，咬着后槽牙将其展开。 按照晋级的规则，复试总共参考三百人，只有前一百人有资格进入最后一轮。 黎枫咽了口唾沫从一名看起，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柳燕俊的名字。想到当初自己在考场上承诺要在幻璃坊宴请柳燕俊的事情，黎枫就忍不住羞红了脸。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要让我过啊！” 等他几乎把能想到的神仙都念叨了个遍，黎枫这才继续往下看。 前十名，肯定是没有的。 前三十名，机会也不大。 前五十名，能进算是踩了狗屎运了。 前七十名，如果当初算盘没坏的话，倒是有机会搏一搏的。 等黎枫看到第九十名还没发现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感觉心脏像是被浸入了深海之中。 压抑、痛苦、羞辱等复杂情绪几乎要把他撕碎。 他干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要带着夏南晴私奔到哪个地方去才能躲过皇帝的搜查。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却意外地在榜单的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九十九名，黎枫。 黎枫揉了揉眼睛，又甩了甩脑袋，生怕自己是因为执念太重而生出了幻想。 可当他再定睛一看，自己的名字还在第九十九名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还了阳，沉浸在深海的心脏嗖地一下子飞上天！ “我，我过了？我过了！” 黎枫欣喜若狂地把榜单指给顾姒和殷景熙看，却发现两人一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好哇，原来你们早就知道。” 顾姒失笑，“恭喜黎公子，顺利进入到了文试的最后一轮。” 就连一直严格要求他的殷景熙都难得点头赞扬。 “做得好。” 黎枫得到两人的鼓励，却一下子绷不住哭了起来。 “啊！我过了，真的过了！太难了，我太难了！” 看到他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顾姒却没有打断或者安慰，反而心中甚是感慨。 为了夏南晴，黎枫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快速成长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个能抗事的男子汉了。即便他偶尔会露出小孩子的一面，也不会再影响他的心智。 等哭够了，黎枫自己主动问道。 “最后一轮是策论，我以前策论最是糟糕，要怎么样才能快速提高呢？” 顾姒见状微微一笑，“关于这件事，我和世子殿下决定给你找个最优秀的夫子，进行突击恶补。” 黎枫歪头：“？？？” 就在晋级榜单出炉的头一天晚上，殷琉焕府上的一名暗卫悄悄溜出了城。 这些日子殷景熙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给黎枫的教导上面，干脆把自己最得力的贴身侍卫影申和影卯派去盯着殷琉焕。 此刻二人发现五皇子府有动静，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经过追踪，影卯和影申发现殷琉焕的人悄悄来到了京都城外的一座山庄当中。 那山庄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别的人家，戒备却十分严密，甚至设有鸣哨暗哨轮流执勤。 影申抬头看了眼即将暗下来的天色，“你回去禀告主子，我先潜进去打探一番。” 影卯颔首，“好，那你小心。” 影卯骑马回城，影申则是等到天黑之后凭借绝妙的轻功潜入山庄里。 他虽然是男子，但踩在屋顶上飞奔的时候身姿却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影申就找到了山庄的主院。 虽然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辰，但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员往来不断。 影申将身体倒挂在房梁上，捅破窗户纸往里瞧，发现屋内聚集了至少二十余名书生，却很安静。 每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他们不是在翻阅古籍，就是在奋笔疾书着。 影申看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催促道。 “这次策论的题目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距离最后一轮考试还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大家都抓紧些，务必要在这个期间内做出像样的策论。只要有人做出的策论能进前十的，五殿下赏金五十两；若是能进前三甲者，赏金百两！” “是！” 这些人齐声回答，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奋笔疾书。 影申看明白了，原来这些读书人都是殷琉焕召集起来的抢手。 他们提前得知了策论的题目，在考试之前就找人写好。然后由参考者全文背诵下来，到了考场上直接誊写出来就好。 太子党和三皇子党虽然也在第一轮考试的时候保送了不少自己的人晋级。但到了第二轮考试，大部分人还是靠的实力竞争。 而到了最后一轮考试，那才是风云际会。尤其是那些能够进入到最后一关的寒门学子们，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这些皇子党安插的人手再多，想要脱颖而出，没有一点真本事也是不可能的。 但殷琉焕却是个例外，他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到了宋天睿的支持，而宋天睿正巧是皇帝钦点的主考官。 提前知道了策论的题目，殷琉焕扶持的人想要胜出的几率就高了不止一倍。 这也是他这次春闱的杀手锏。 在这个寒冬的深夜，殷景熙披着外衫听完了影卯的汇报。 “主子，那山庄很是古怪，定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请主子示下！” 殷景熙侧眸望出窗外，就在他院子另外一角的厢房内，昏暗的灯光尚未熄灭，那是黎枫还在用功苦读。 殷景熙眯了眯眼，冷声吩咐道：“探查清楚，若发现对方手中有策论的考题，想办法弄过来。” “是。” 其实在听影卯禀报时，殷景熙就已经猜到了那山庄的辛秘。 毕竟今日皇上才与几位负责出题的大臣们选定了策论的选题，晚上殷琉焕的人就离京了。 时间点卡得这样巧，让人很难不怀疑。 既然殷琉焕不讲武德，那他便没必要给对方留面子。 第1003章 考题 凌晨，不少奋笔疾书的书生已经熬不住了。他们有的结伴回自己的厢房休息，有的还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继续翻阅古籍，试图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策论来一鸣惊人。 影卯返回山庄，将殷景熙的命令传达给了影申。 二人合计一番，悄然跟上了一名独自返回厢房的书生，将一粒迷烟丸点燃扔进了对方的厢房内。等到对方彻底熟睡后，再溜进去偷走了他的衣衫。 影申摇身一变，化妆成了那书生的模样，片刻后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返回主院。 进屋的时候盘查并不严格，负责值守的侍卫只看了影申腰间挂着的名牌，便放他入内；可等到出门的时候，却将其拦下搜身。 “站住，把手抬起来。” 影申脚步顿住，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膊。 一直躲在屋顶上的影卯紧张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一旦对方侍卫发现了影申的身份，他就会立刻出手将其制住。 不过那侍卫搜查了一番，却摆了摆手让影申离开了。 等两人踏着晨光离开山庄后，影卯才松了口气。 “你把考题藏在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影申狡黠一笑，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在这。” …… 翌日。 顾姒乘车来到了柳府，但她这次拜访并非为了叙旧，而是把黎枫以及他的一堆书本打包也带了过来。 “顾小姐这边请，我们公子一早就备好了茶点等候多时了。” “多谢。” 两人抵达茶室的时候，柳燕俊竟是在室外的寒风中站着。他一身青衣，外面罩了一件白狐狸毛的披风，清淡优雅好似屹立雪中的苍竹。 “顾小姐，黎公子。” 柳燕俊收回接雪的掌心，笑吟吟冲二人颔首。 顾姒盈盈一拜，绛红色的披风在雪花的衬托下更显火红惹眼。 “冒昧叨扰，多谢柳公子接见。” 柳燕俊伸手虚扶了一把，眼中那热切的光竟是比天色还要明亮几分。 “哪里的话，顾小姐任何时候来，柳某都是欢迎之至的。” 看着柳燕俊这样热情地对待顾姒，作为殷景熙的好友，黎枫当即警戒起来。只见他一下子窜出来挤到了顾姒和柳燕俊的中间，一脸笑容地握住了柳燕俊的手腕。 “柳公子，咱们又见面了，果然是缘分啊！” 柳燕俊视线被挡，笑意也收敛了不少。 “恭喜黎公子晋级最后一轮考试。” “同喜同喜，咱们一起努力，争取都金榜题名。” 顾姒笑着打断黎枫，“柳公子从初试到现在，一直都是以第一的成绩晋级的，金榜题名指日可待。黎公子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说着她转向柳燕俊，表明了自己今日的来意。 “柳公子，接下来几日，黎公子就拜托你了。” “顾小姐放心，柳某一定严格要求黎公子。” 原来今日前来，是在和殷景熙商议过后，决定将黎枫暂时交给柳燕俊指导。 柳燕俊的在策论方面优势明显，随手一篇文章便能名动京都。顾姒希望黎枫能得到对方的指导，学会做策论的技巧。 第1004章 作弊 三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柳燕俊就已经提点了黎枫好几个在做策论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顾姒端着茶杯安静地听着，心里对柳燕俊才华的认知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等到二人聊得差不多了，她才将一封信拿出来放在桌上。 “说得再多不如实际做一次，我这正好有一题，二位可有兴趣看看？” “哦？顾小姐竟然提前备好的题目，看来是想考验一下我们二人。” 柳燕俊笑着接过信封，然而就在他修长的手指摸到其中的信纸时，顾姒却淡淡补充了一句。 “此题乃是这次春闱考试的题目。” 话音一落，柳燕俊抽取信纸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豁然抬眸，眼里皆是震惊之色。 “顾小姐是在开玩笑？” 就连黎枫傻了眼，拿在手里的糕点掉落在衣襟处，一路滚落到了地板上。 顾姒浅浅一笑，“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柳燕俊抿了抿唇瓣，把那抽出到一半的信纸又塞了回去。 “春闱试题乃是机密，顾小姐如何得知？” “是啊，这题都是皇帝亲定的，顾小姐怎么可能打听得来。哦，我知道了！”黎枫神神秘秘地转了转眼睛，“最近外面的确有人在贩卖考题，不过那些都是江湖骗子，哪能当真。顾小姐莫不是被那些人给蒙了？” 听到黎枫的分析，柳燕俊这才松了口气。 “不错，那些不过是市井混混的谎言，顾小姐还是不要轻信得好。” 面对两人的质疑，顾姒勾唇笑得清浅。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让人目瞪口呆。 “这的确是策论试题，如假包换。” “顾小姐！” 柳燕俊加重声调唤了顾姒一声，同时快速地环顾四周。在确定厅内没有闲杂人等这才重新将视线落回顾姒身上。 “顾小姐，泄露春闱试题可是杀头的重罪！你！” “这！这真是试题？”黎枫眼睛瞪得滚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乖乖，你是怎么把试题搞到手的，不是说除了皇上外就只有内相知道……” 话说到这，黎枫恍然大悟。 “难道是内相？不对啊，他和咱们一向处于对立面，即便是知道了试题，也不可能告诉咱们才对。” 顾姒赞许地看了黎枫一眼，“不满二位，为了从内相大人手中弄到这春闱的试题，我可花了不少功夫。只要看了这题目，二位便能提前做好准备，确保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怎么样？要看吗？”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柳燕俊豁然起身。他拧着眉梢将信封放回案桌上，满眼的不可置信。 “每一次春闱都是天下学子翘首以盼的盛会，更是他们十年寒窗的唯一出路。顾小姐你这样做，与断了他们的生路有什么区别？！” 眼看柳燕俊居然对顾姒发火，黎枫也咽了口唾沫。他伸手摸了摸那装着题目的信封，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我觉得柳公子说得对，虽然我很想进入前三甲，把夏南晴娶回家。但我也想赢得坦荡，这种作弊的行为，我是不会做的。” 第1005章 帮忙 听了二人的谴责，顾姒却是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 “我知道了。不过这试题今日拿出来，二位却是非看不可。” 柳燕俊痛心疾首地看着顾姒，因为太过气恼，连眼眶都有些泛红。 “顾小姐若是希望我能教黎公子做策论的方法，我定当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但若是想让我替他作弊，提前写好文章，那请恕柳某不能从命。” 顾姒也站起身来，亲自将那信纸抽出展开。 “柳公子说得极对，提前泄露考题不仅是杀头的重罪，更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亵渎和不公。正是因为如此，柳公子才需要看它一眼，好为天下的学子们讨回公道。” 柳燕俊听得云里雾里，但在对上顾姒清澈坦荡的双眼时，那失望愤怒等复杂情绪都在这一刻清空。 “顾小姐的意思是……” “这试题是从内相大人手里漏出去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皇子已经得到了消息。为了杜绝作弊一事，我想请柳公子将这考题公布出去，好让皇上不得不临时改题，以此为天下学子谋个公平公正。” 这话引来黎枫的嗷嗷直叫，“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顾小姐怎么可能会鼓动我们作弊。” 顾姒笑而不语，当她再次把试题展示在柳燕俊面前时，对方这次终于没有再拒绝。柳燕俊接过考题，愧疚之色都要从眼底溢出来。 “抱歉，我不该怀疑顾小姐。” “无妨。柳公子怀瑾握瑜，人品贵重，自然做不出来偷看考题一事。” 柳燕俊垂下眼眸，脸颊因为受到了顾姒的赞美而不自觉透出了些许粉色。 “那顾小姐想让在下怎么做？就算咱们提前知道了考题，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扩散出去？” “当然可以，不过却要选对地方。”顾姒转头去问黎枫，“黎公子可知最近明伦堂很是热闹？” “明伦堂？啊对！自从春闱开始，明伦堂每日都会聚集大量天南海北来的学子。他们在那里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每日还会互相出题考验，以应对接下来的考试。” 听完黎枫的话，柳燕俊心中已经明白了顾姒的意思。 “顾小姐是想让我想办法把这考题悄悄投给考生们。” “不错。” 黎枫疑惑，“可就算是有人知道了，也有可能只是意外，毕竟大家现在都在猜测最后的考题是什么。” 顾姒闻言含笑看向柳燕俊，“这便是我今日前来寻柳公子帮忙的缘由了。若是柳公子刚巧路过明伦堂，再由此题做篇策论，不知会不会引得京都学子们纷纷效仿？” 柳燕俊被顾姒亮晶晶的杏眼这么盯着，心跳砰砰加快。 “顾小姐就这么相信柳某的能力？” “若说京都有谁能一文动天下，那非柳公子莫属了。若是柳公子都不行，那我真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办到。” 柳燕俊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就连喉头也止不住滚了滚。 “既如此，那柳某只能全力以赴，才不枉费顾小姐的期待。” 第1006章 明伦堂 明伦堂。 柳燕俊的马车刚行至书院门口，突然车轱辘出了问题。 无奈之下，车夫只能请柳燕俊先行下车。 只是柳燕俊名气太大，刚一露面，就被进出明伦堂的书生们认了出来。 “快看，是柳公子！” “当真是柳公子。” “柳公子！” 不过须臾的功夫，柳燕俊和黎枫就被一群书生们围得密不透风。 “柳公子可是来明伦堂观赏辩论的？” “太好了！柳公子高才，定能有独到的见解。正巧今日辩论尚未开始，柳公子快里面请。” 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柳燕俊却是淡淡一笑。 “诸位误会了，在下原本是陪同黎公子前去文昌路买些古籍，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地。谁知马车出了些问题，这才不得不稍作等候。” 各位学子们看到正在围着马车团团转的车夫，热情不减反增。 “既然马车坏了，那便是天意。柳公子都站在门口了，不如进去一观。” “是啊，从春闱开始至今，柳公子还没来过咱们明伦堂。大家早就听闻柳公子学富五车，博闻强识，佩服得不得了。今日能亲眼见到柳公子，大家一定很高兴。” 恰好这时车夫愁眉不展地前来禀告，“公子，这车轮怕是得换了才能用。小人这就回府叫人来修理，恐怕得耽误好一阵功夫了。” 一听这话，众人更兴奋了。 见到大家都这么热情，柳公子无奈地转头去看黎枫。 “黎公子若是不着急，那我们不如去明伦堂参观片刻。” 黎枫揉了揉鼻子，“都行。” 如此，柳燕俊众星拱月似的被人簇拥进了明伦堂。光是一路面，就引得学子们欢呼尖叫，差点没把书院的屋顶给掀翻。 柳燕俊笑着一一与人见礼，清秀俊雅的形象轻松收获了不少学子的好感。当他抵达明伦堂内的青云院时，一眼就注意到了放置在高台上的木箱。 “这是……” 见他疑惑，马上就有学子站出来解释。 “柳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日日都齐聚在明伦堂内探讨策论，那木箱中放置的都是大家自己揣摩有可能与考题相关的论题。每日抽出三个出来，大家一起做答。” “原路如此。” 柳燕俊落在那木箱上的视线沉了沉，果然与顾姒之前调查的情况一致。 “既然柳公子再次，不如就请柳公子替我们抽取今日的论题，如何？”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柳公子，请！” 柳燕俊推拒不过，只能走上了高台。 “那柳某就越俎代庖，替各位抽一抽今日的论题。” 之前他将修长的胳膊探入木箱之中，眉头轻皱像是在摸索着。实际上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柳燕俊却是将早就藏在衣袖中的纸团捏在了手中。 “就这个。” 他将胳膊收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徐徐展开纸团，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圣学传心！ “这题不难。” “的确是不难，我之前也看过不少类似的论题。” 就在众人各抒己见之时，柳燕俊却是突然开口。 “柳某倒是认为，此题难度颇大。” 第1007章 漏题 此话顿时引来一众学子的质疑。 “为何？” “柳公子可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柳燕俊目光环顾众人，最后落回到手中的字条上。 “各位可想过，这‘圣’究竟指代何人？是从古至今的饱读诗书的圣贤，还是修仙得道的高人，亦或者是顺应天意的九五之尊？” 此话一出，原本吵嚷的学子们都安静下来。 柳燕俊继续解释，“每人心中的‘圣’不同，做论的方向便不同。诸位可有想过，究竟是什么方向的策论，才是考官们想要看到的？” 柳燕俊的话引得众人深思，片刻之后更有人大胆邀请。 “还是柳公子思路开阔，既然这样，可否请柳公子为我们大家做论一篇，也好给我们大家做个榜样。” 面对学子们闹哄哄的请求，柳燕俊转头与黎枫对视一眼。 “那柳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一篇策论便新鲜出炉。 学子们聚精会神地围聚上前，一边阅读一边赞叹连连。而柳燕俊则是在留下这篇其实早就精心准备了两日的策论后潇洒地离去。 不过半日时间，这篇惊艳众人的锦绣文章就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大家茶前饭后的谈资。 而皇帝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距离最后的开考不过三日时间。 宋天睿跪在御书房内，额头上满是冷汗。其身后与宋天睿一起参加了考题讨论的官员们也是两股战战，惴惴不安。 “这篇文章，尔等都看了？” 宋天睿作为内相，率先开口。 “回皇上的话，微臣与诸位大人们已经瞧过了。”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觉得如何？” 宋天睿咽了口唾沫，“此篇文章角度新颖，观点犀利且文笔细腻，是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不错，若是放在考场上，朕定要钦点做此篇文章的考生为状元。”皇帝说着强调一变，犀利的目光像是能喷出火来，“但这却是在开考之前！有没有人能告诉朕，为什么考试尚未开始，考题却已经泄露坊间！？”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以宋天睿打头的官员们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地求饶。 “皇上息怒！” “息怒？” 皇帝冷哼一声，想把手中的文章摔在这些人的脸上，却又看在这精彩内容的份上没舍得。最后干脆将案桌上一块上好的砚台砸到宋天睿跟前。 “大考将近，考题却泄露了出去。你们让朕如何安心，如何息怒？” 宋天睿咽了口唾沫，决定把责任推卸出去。 “皇上，根据微臣的调查，做此文章者正是柳尚书的公子柳燕俊。依微臣之见，当将柳燕俊传至宫中仔细审问。” 皇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怀疑柳燕俊？” “既然文章是他做的，定与他脱离不开关系。” “柳燕俊是傻子吗？”皇帝下意识出言回护，“他也是参加此次春闱的考生之一，若是他得知了考题，为何不私下里藏起来，而是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他有罪？” 第1008章 换题 皇帝驳斥了宋天睿的观点，这才冲一旁伺候的沈公公使了个眼色。 沈公公上前一步替他解释道：“经过调查，柳公子之所以会做此篇文章，是因为前两日路过明伦堂的时候受到邀学子们的邀请。” 见皇帝一心要维护柳燕俊，立刻就有官员顺势附和。 “这么说起来，那这都是巧合，考题并非柳公子泄露。” “既然不是柳公子，那会是谁？” “我等从陛下上次选定考题之后，便一直恪守规矩留在府中，从不与人谈论有关考试的任何事情。” “我也是，为了保证自己做梦的时候不会说梦话，我甚至搬到了书房去住。” 眼看这些臣子们一个个都在奋力地自证清白，皇帝不耐地打断了他们。 “行了！关于考题泄露一事，朕会派人追查下去。但如今更加重要的，是重新选定考题。” 提到此事，宋天睿心中禁不住咯噔一跳。若是临时换题，那殷琉焕那边准备了这么些日子的策论可就没用了。 “皇上想要换题？可还有三日便要开考了，时间上来不及啊。” 皇帝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似乎并不着急。 “时间上是很仓促，不过好在当初朕选定第一个考题的时候，原本心中就有一个备选方案。” 宋天睿缩放在衣袖中的手攥紧成拳，“不知皇上想以什么考题作为备选？” 皇帝正要开口，一名跪着的官员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这样反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被点到名的刘姓官员解释道：“微臣在想，之前的考题泄露尚且未查明缘由，实在令人惶恐不安。为了确保考试的绝对公平，以及自证清白，微臣想不如暂且不听这考题的内容。总归等到开考当日，皇上自会命人将考题送去考场。微臣要做的，不过是替皇上守住考场的纪律，确保挑选出来的每一位学子都是真才实学之人。” 他这一番话倒是启发了皇帝，总归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与其现在说出口不如留到开考当日再公布，如此反而能确保考题不会再次泄露。 “刘大人此言有理，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在短暂的思忖后纷纷附和了刘大人的观点。泄露考题可是杀头的重罪，既然皇帝已经有了绝对，那他们自然不愿再淌这趟浑水。 “臣等附议！” 皇帝满意颔首，最终把视线落在宋天睿身上。 “内相，你以为呢？” 宋天睿此刻只觉得进退维谷，不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眼看宋天睿迟迟不开口，皇帝便眯起了眼睛。 “内相？” “启禀皇上，刘大人的建议虽好，但实施起来却是有些麻烦。开考当日考生众多，要想第一时间把考题呈现在每个人的面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听得此话，刘大人却是再次拱手。 “关于这一点，微臣有一计。在考场上为了观察各位考生的动向，我等监考官都会轮番登上明远楼巡视。既然明远楼上能看到诸位考生，那么考生们也能看到明远楼上的情况。既然如此，不如将考题提前写在绸布上，等到开考之时从明远楼将绸布坠下。如此大家就能同时知道考题的内容了。” 皇帝闻言忍不住抚掌，“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 既然皇帝都开口了，宋天睿再想反驳已无用，只能咬着牙露出一抹违心的笑容。 “皇上圣明。” 从宫里出来，宋天睿登上马车便吩咐自己的暗卫。 “此事甚是蹊跷，你赶紧去给五殿下送个信，就说考题已变，让他马上把山庄里的书生们都打发了！” 第1009章 终考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殷琉焕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 “内相大人也是始料未及，刚从宫里出来就立刻让属下给五殿下送信。” 殷琉焕抹了把脸，不甘心地追问。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内相大人乃是此次春闱文试的主考官，他应该能劝得动父皇才是。” 暗卫站在一旁，低垂的眼眸中神色不变。 “考题泄露一事已经让皇上震怒，若是再一味劝阻，只会引火烧身。我们大人为了五殿下已经铤而走险，还请五殿下也体谅一下我们大人的苦楚。” 殷琉焕被这番话挤兑得脸色涨红。的确，要不是他再三肯请，宋天睿是绝不会冒着性命之危将考题泄露给他。 只是这一切原本都准备妥当了，怎么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故。 “那可有查清楚，考题究竟是谁泄露的？” 暗卫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捻，目光幽幽地回视了一眼殷琉焕。 “我们大人说的，他只将考题告诉了殿下，还请殿下仔细肃清手下。” “……” 殷琉焕咬着牙沉吟了片刻，最终将反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最后一轮考试如期而至。 在一个大雪天里，黎枫再次踏上了征程。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当他进入倒数倒数第一的隔间时，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虽然过关斩将来到了最终决赛，但他这样的实力，真的能进前三甲吗？ 就在黎枫忐忑不安的时候，明远楼上响起了密集的鼓声。 众人考生同时抬头，且瞧见一副巨大的绸布从明远楼上垂下，清晰地显现出几个大字——筹饷养新兵。 乍眼一看到这个考题，不少学子都倒抽一口凉气。 这题有两个重点，一个是筹饷，一个是养兵。要想把两个方面都把控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全场除了柳燕俊这样的天才，只看了一眼便可以落笔外，其他人都皱眉深吸起来。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黎枫。 他在看到这个考题后便僵住了，脑子里哗啦啦走马灯似地闪过了最近半年发生的诸多事情。 宋天睿高站在明远楼注视着考生们的动向，当他瞧见傻愣着一动不动的黎枫时，不屑地轻嗤出声。 “蠢货就是蠢货，再好的运气在实力面前都是一文不值。” 刘大人从宋天睿身后经过时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发呆的黎枫，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次的题看似简单，实际需要考虑的方面很多。况且不论是筹饷还是养兵，这都是非常复杂的论题。即便是交给他们这些已经在朝为官的人来解决，也未必能想出完美的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策论只有一日的时间，直到送午膳的人停在黎枫隔间的门口，他这才回过神来。 “第一百号，吃饭了。” 一个白色的饼子落在桌上，那声响听着竟是比砚台还硬三分。 黎枫骤然回神，这才注意到竟然已经到了午时。他一拍脑门，赶紧把宣纸摊开，开始磨墨。 第1010章 下笔 像天赋异禀如柳燕俊的，此刻文章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速度一般的也都至少写了三分之一。 唯有黎枫，现在才开始磨墨，实在是让人担心。 天气严寒，宋天睿回到带有火盆的屋内宽坐。 “那小子进度如何了？” 负责斟茶的人是宋天睿的心腹，闻言笑眯眯地汇报道：“大人放心，下官刚才刚巡完场回来，黎枫那小子还在磨墨呢。” “刚开始磨墨？”宋天睿从鼻腔中哼出鄙夷的声调，“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看到是未必。黎彦希好歹也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没想到生养个儿子却是草包。” “可不是。依下官之见，他最终能赶在天黑前把文章做出来就不错了。若想博得功名，只怕还得回去再读个几年书。” 这话总算让宋天睿心里舒坦了不少，其实他心里也正在为殷琉焕选拔出来的考生捏了一把汗。 没有了考题，那便是裸考。 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日暮西斜，黎枫根本没啃中午发的硬饼子，而是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着。他用了整整半日的时间思考，等到真正动笔的时候，第一次有了手跟不上脑子的感觉。 以前写篇策论无异于要了他的命，这段时间跟着柳燕俊学了不少做策论的技巧，倒是飞速进步。 而真正让他如有神助的都还不是考试技巧，而是这考题本身。 这筹饷一事古往今来都是从底层农民收起。收得多了，民怨沸腾；收得少了，国库空虚。 如何筹饷，可是一门大学问。 至于养兵一事，不仅涉及到军事，更牵涉朝局，甚至弘明国与周边国度的关系等诸多因素。 能够写好这个题材的考生，本身就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 因为只需稍微深沉一些的利益牵扯，就足够淘汰一大批考生。除非你原本就深谙朝局动向，否则一下笔就可能无意间得罪某个党派。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其他考生们都已经停笔封卷，唯有黎枫还在奋笔疾书着。 眼看着倒计时的香烛即将燃尽，与黎彦希交好的刘大人不仅攥紧了拳头。 快啊，在写快些！ 铛——！ 一声锣响，考试时间到。 “停笔！收卷！” 监考官上前之时，黎枫恰好将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 等他浑浑噩噩走出考场的时候，额上的汗水尚且没有消退。 “黎公子，考得如何？” 直到柳燕俊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枫这才从那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柳公子，你也出来了。” “正是。今日的考题颇有些难度，不知黎公子作答得可顺利？” 面对柳燕俊的关心，黎枫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篇策论都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写的，观点颇为新颖。若要让他自己评价，那肯定是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只是经过了前面两轮的打击，黎枫的自信已经被磨平了。万一说了大话，最后却没能高中，那岂不是徒增笑柄。 第1011章 等待 犹豫了片刻，黎枫揉了揉满是汗水的脑袋。 “我觉得还行，差不多能想到的都写出来了。这些日子多谢柳公子的指点，你教我的那些技巧我也都涌上了。” 看黎枫自我评价不高，柳燕俊便不再多问，只柔声安慰道。 “黎公子能一路过关斩将进入最后一轮考试，已经是很优秀了。我相信天道酬勤，黎公子一定能心想事成。” 所有考试结束，接下来便是折磨人的等待过程。 相比起坐在家里干等着，黎枫甚至觉得那些被殷景熙敲着脑袋背书的日子更让人心里踏实。 这会儿没人逼着他念书了，他每日早上反倒是能早早起来捧着书看几眼，只是经常看着看着便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黎夫人看着黎枫这般心神不宁，自己也跟着紧张。 “你说，这皇榜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黎彦希喝了口热茶，摸索了一下手上的扳指。 “还得等些日子。这最后一轮策论神卷流程极为严格，为了杜绝通过辨认字迹舞弊的可能，会将所有考生的卷子内容全部誊写一遍。然后进行第一轮筛选，从一百份里面选取五十份，再由所有的考官集体讨论，选出最后十份呈给皇上钦定。” “这么麻烦。”黎夫人不由得叹气，“那咱们枫儿岂不是还要提心吊胆许久。” 黎彦希却是露出笑意，“这小子，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如今也该让他知道功名利禄来得多么不易。” 不仅黎府这边忐忑不安，就连顾姒每日起来第一件事也都是关心黎枫的情况。 “怎么样，黎府和永昌王府可有消息了？” 盛歌摇头，“暂且没有。” 看着顾姒眉头不展，盛歌只能安慰道。 “小姐请放宽心，黎公子已经尽力而为了，老天爷看在他这般勤勉的份上，定会让他高中。” 顾姒叹气，“若是论实力，我倒是没那么揪心。可只要一想到宋天睿是主考官，黎枫的卷子最后要落在他的手上，我就怎么都心静不下来。” “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咱们的人打探不到，五殿下那边肯定也打探不到，这样才公平。” 顾姒撑着下巴不说话。 盛歌又道：“小姐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就去看看小少爷。昨日小姐晚上过后没去映蓉院，小少爷因为想念小姐，吵嚷了许久都不肯睡呢。” 说到这位新添的弟弟，顾姒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他还这般小，除了吃就是睡，哪里会想着别的。” 话虽这般说，但顾姒却已经叫来秋水给自己更衣出门。 十日后，皇榜终于张出来。 按照弘明国的规矩，最后参加考试的学子共有一百名，除了最后进入殿试的十人，剩下的九十人都会按照成绩的高低依次罗列在皇榜上。 而进入殿试的十人，则是会收到一樽绑上红绸的红玉锦鲤，寓意着鲤跃龙门。 “少爷，皇榜放出来了！” 小厮跌跌撞撞跑进厅中，巨大的嗓门差点吓得黎夫人摔了手里的茶杯。 “如何？” 黎枫豁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嘭地一下翻到在地上。 第1012章 前十 小厮殷勤地将誊写好的榜单呈上。 “请少爷过目。” 黎枫激动地伸出手，快要触碰到榜单的时候却又紧急收回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水。 黎彦希和黎夫人也围上来，一家三口都莫名的紧张。 榜单缓缓展开，黎枫先是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当他的确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时心脏便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黎夫人眼睛都看花了，忙拍着黎彦希的胳膊问。 “为怎么没看到枫儿的名字？” 黎彦希也是心脏砰砰直跳，“我也没看到。”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一个充满希望的念头从心头升起。 黎枫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猜测道：“爹，娘，会不会是……” 话还没说出口，又听见一阵院内传来一阵欣喜若狂的喊声。 “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少爷的文章进了前十名，宫里给咱们少爷送来了红玉锦鲤呢！” 穿着绛红色锦袍的内管送来了锦鲤玉雕，嘴里一个劲儿地往外蹦着吉祥话。 “黎公子青年才俊，真真是虎父无犬子，黎大人后继有人了。” 内管先是把黎彦希和黎枫父子二人都吹捧了一遍，这才贴心地提示道。 “这最后金榜的名次是要等到殿试时由皇上钦定，到时候皇上会随机提几个问题，考验考生们是否能对答如流，这两日黎公子便可准备起来了。哎哟，奴才也是多嘴了，黎大人便是状元出身，这些小事哪里需要奴才来提醒。” 黎彦希却是忙谦虚地摆手，“哪里，公公乃是一番好意，犬子一向懵懂，到时候入宫时还请公公多加照应。”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几锭金元宝塞到了对方衣袖中。 “这可使不得。” “这天寒地冻的，公公跑一趟着实辛苦，这点碎银子权当给公公买些热茶喝。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内管得了赏银，脸上都笑出花来。 “请黎大人和黎公子放心，三日后咱家会准时派马车来接。” 与此同时，崇武将军府的顾姒和永昌王府的殷景熙也同时收到了消息。 “真的进了前十？” 顾姒把弟弟送回到云傲雪的怀里，高兴地站了起来。 盛歌也满面微笑，“宫里已经派人送去了红锦鲤，错不了。” 云傲雪闻言也接连道了几声阿弥陀佛。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下咱们也不用替安康公主提心吊胆了。” 三日后，黎枫英姿勃发地站在了金殿上。 在沈公公的唱和声中，皇帝缓缓登上了王座。然而当他垂眸看到跪在脚下的黎枫时，瞳孔明显瞪圆了几分。 亏的是他当了十几年的帝王，还有几分定力，这才将惊诧之色勉强压住。 与皇帝同样震惊的还有宋天睿，他当日可是亲眼看到黎枫直到午时才开始磨墨的。 照理说在这种状态下写出的文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得了前十的，但黎枫此刻确实又稳稳地站在了金殿上。 一定是有什么蹊跷之处。 “平身。” 皇帝叫起之后，宋天睿便亲自将前十的卷子呈上了御案。 “这些便是进入前十的文章，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随手翻了一篇。 其实这些文章他已经提前看过多次了，今日殿试的目的，便是要当面就着这些文章考验一番这些学子们。 第1013章 进三 十份卷子，被分成了两摞。 其中的三份被事先单独挑选了出来，若是不出意外，这三份试卷的主人就该是前三甲。 黎枫咽着唾沫收回视线，紧张地悄悄将手心的薄汗擦在衣摆处。 皇帝余光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心中难免生出轻视之意。 能够进入前十又如何，按照黎枫这性子和能力，估计也就是踩了狗屎运。想必他的文章也是这七份当众最差的一个。 皇帝这般想着，东挑西选地捡出一份他自以为相对不那么优秀的文章出来。 宋天睿极有眼力地接过，当着众人的面念出了文章的题目。 “这份文章，是谁人所书？” 不过一秒钟的功夫，便有人站了出来。尽管极力克制，但那人脸上还是展露出不可抑制的欣喜之色。 “回禀皇上，此文章乃是小人所书。” 一看这文章不是黎枫写的，皇帝还略显诧异。不过他很快回神，就着文章问了几个问题。 那考生许是第一次面见天颜，有些紧张，虽然这些问题已经熟记于心，但在表达的时候却还是说错了好几个地方。 皇帝听完之后并未做点评，只默默又选了一份是试卷出来。 又是一名考生出列，只可惜依旧不是黎枫。 皇帝又接连选了几份卷子出来也都不是黎枫所写。 接触到皇帝略显烦躁的目光，宋天睿试探性提议道。 “剩下几份试卷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皇上不如将考生们一起叫上来作答？” 这单独接受询问虽然压力大，但也容易出彩。混迹在众人中一同作答，反而容易被他人抢了机会和风头。 皇帝满意颔首，将剩下四份卷子一起展开。经过宋天睿的询问，四名考生齐齐上前叩拜。 皇帝目光以此扫过，随即愣住。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七份卷子都在这了，剩下的最后三份可是他精心挑选出来，作为前三甲的预备文章。 难不成，黎枫真有本事进前三？！ 皇帝不可置信，利刃般的目光落在黎枫身上许久。 而黎枫此刻却是不知皇帝心思，在没叫到自己名字之前，都乖乖微垂着脑袋反复思考着对方可能提出的疑问。 “皇上。皇上可是嗓子干了？奴才给皇上换杯热茶来。” 许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皇帝开口，沈公公只能找了个借口以示提醒。 皇帝回神，淡淡地应了一声。 等他心神不宁地将这四个考生都考验了一番，皇帝终于翻开了那三份最优秀的文章。 直到此刻，他都还在坚信黎枫不可能有能力进入前三甲。 皇帝照旧先选择了优势相对弱那一篇文章。然而即便如此，站出来的人依旧不是黎枫。 皇帝心浮气躁，不祥的预感让他如鲠在喉，只能三言两语结束了提问。 此刻场上唯二没有接受提问的，只剩下黎枫和柳燕俊二人。 以柳燕俊的才华，被选为状元也并不稀奇。但一向不学无术的黎枫又凭什么与才华横溢的柳燕俊比肩而立？ 第1014章 怀疑 皇帝只觉得自己心态要崩，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这才继续把试卷递给宋天睿。 随着题目被念出口，黎枫终于出列。他拢了拢衣袖，郑重且谦恭地施礼。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皇帝现在只觉得自己夭寿。 他低头看了眼试卷的内容，又抬眸看了看黎枫。 “这文章是你所做？” 黎枫拱手，“正是草民。” 皇帝剑眉倒竖，眼底的怀疑之色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朕记得你是在决定参加此次春闱之前才开始用功的，这么短的日子，你是如何做到站在这金殿上参加殿试？” 黎枫张了张嘴，神情不免有些疑惑。 皇帝这些问题与他的文章没有丝毫关系，反而从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质疑。 “回皇上的话，草民这些日子一直都有用功苦读。” 皇帝把试卷放下，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在永昌王府，由殷景熙替你指导？” 黎枫这些日子的动向皇帝自然清楚，只是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对方有进入前三甲的实力，这才放任自流。 黎枫只当听不出皇帝话里的嘲讽，恭敬答道：“正是，世子殿下博闻强记，对草民帮助很大。” 听得此话，宋天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世子殿下的确神通广大，不过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你教导得这般厉害，应该还用了些别的什么手段？黎枫，你可愿与在座的学子们分享一下自己备考的经验？” 黎枫闻言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若皇帝只是夹枪带棒的嘲讽，那宋天睿的话便是露骨的质疑了。 黎枫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对方宋天睿阴沉的目光。 “草民不知内相大人所为的‘别的手段’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备考除了寒窗苦读之外，还有什么是草民不知道的捷径？” 宋天睿被反呛一声，已然浮现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作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黎枫的试卷之所以能呈现在御案之上，都全靠了他的筛选。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全然不看好的黎枫，居然被皇帝选为了前三甲的备选人。 如此纰漏居然出自自己之手，宋天睿便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哼。”他一声冷哼，“这倒是说不准了，毕竟世子殿下身份特殊，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途径替你押题。” “你！” 眼看宋天睿栽赃陷害的意图越发明显，一道身影越过黎枫，跪在了金殿的中央。 “草民柳燕俊，叩见皇上。” 皇帝的思路被打断，只能先将视线投向柳燕俊。 “怎么了？燕俊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相比起对待黎枫的冷厉和怀疑，皇帝与柳燕俊说话的腔调明显温和了不少。 柳燕俊叩首，随即将清冷的目光转向宋天睿。 “关于内相大人的提问，草民可以回答。” 不知为何，宋天睿只觉得心脏咯噔一跳。 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柳燕俊直接开口道：“内相大人质疑世子殿下用了别的手段帮助黎公子备考，这一点草民可以为证。的确如此！” 第1015章 为证 “啊？” “怎么会？” 殿上剩下的八名学子忍不住纷纷发出惊呼声。 柳燕俊可是所有考生心目中的神，他都这么说了，岂不是证明黎枫当真有作弊的嫌疑。 宋天睿眼睛一亮，“皇上！” 可还没等他高兴劲儿上头，却又听柳燕俊补充道。 “世子殿下在最后大考前特意将黎枫交由草民辅导，这便是世子殿下的手段。” “什么！？” 宋天睿一度以为自己耳鸣了，才会听到柳燕俊刚才的那番话。 此刻反倒是皇帝最先回过神来，他眉头紧锁，严肃地询问柳燕俊。 “你刚才说，是你辅导了黎枫？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不敢欺君。草民与黎公子互相学习探讨，应世子殿下请求，草民将做策论的一些心得告知了黎公子。黎公子学以致用，文章的水平突飞猛进。” 皇帝哑口无言，他赶紧将剩下的两份试卷进行对比，果然发现无论是写作风格还是写作技巧上，都有不少相似之处。 皇帝欣赏柳燕俊的策论，自然也无可避免地对与他风格相似的文章青眼有加。 眼看柳燕俊替黎枫正名，皇帝也不好再质疑，否则连同他看好的柳燕俊也难免被牵连其中。 可这并不代表皇帝承认了黎枫的实力。 “既然是由柳燕俊替你辅导，那朕便相信黎枫定是进步显着。那么你可否告诉朕，这利用商人筹饷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眼看皇帝终于开始询问与文章相关的问题，黎枫先是感激地看了柳燕俊一眼，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 “启禀皇上，其实这个想法草民通过自身的感触想出来的。想必皇上也知道，草民之前经营过不少生意，其中京郊的幻璃坊便是草民一手创建起来的。正是因为如此，草民才深知商人对于地位低下的苦恼。” “所为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是最低的，但与此同时他们创造出的财富却是远远高于农民与工匠等行业。既然商人想提升自己的地位，而国库又需要有人提供银两。那为何不将二者结合起来，以所赠银两的数目来为商人重新评定身份地位。” 听完黎枫的分析，不仅在场的考生们纷纷点头附和，就连皇帝也是有几分错愕。他之前有多看不起满身铜臭的黎枫，此刻就有多惊诧。 然而在众人的附和声中，却总有不同的声音。 宋天睿一声轻斥，“商人自古就不受重视，是因为他们只重利益，而轻仁义。若是仅凭捐几个银两就提高他们的身份，那日后岂不是人人都去从商，无人再钻研四书五经了？” “内相大人以为从商是这般简单的事情吗？不通大义之人，又怎么可能将生意做到家财万贯这种程度？况且内相大人越是担心商人重利轻情义，就越该想办法杜绝这种情况。若是能按照捐赠银两的数额赐予这些商人们‘州商’甚至‘国商’的名头，草民相信他们定会更加心系弘明，争相为皇上分忧。” 第1016章 惊艳 黎枫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愣是把宋天睿说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伶牙俐齿的口才，竟是让宋天睿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皇帝轻咳两声，将黎枫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同时也算是替宋天睿解了围。 “筹饷一事尚且说得过去，那养兵呢？你为何会想到让商人来替国家养兵？” 黎枫再次解释道：“草民是联想到了我弘明国与北凉国的谈判。之前北凉使团同意与我弘明互开关口通商，但军队的驻扎又是一笔不少的开支。” 光是听到这里，皇帝就止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与北凉国互通关口的事情一直是压在他心里的一件大事。若是不能好好解决军饷的问题，那他便不敢轻易长期地派兵驻守。 黎枫继续道：“草民想，反正在通关后会有不少商人前去经商，他们定会聘请镖局或者护卫进行押运护送。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直接组建一支专门护送商人出关的军队。商人承担军饷开支，军队负责其安全，岂不是两全齐美。” “而且商人们去了，说不定会拖家带口，或者直接与当地北凉人通婚。如此将我弘明国的人口和文化带到北凉，一步步通化北凉人，日积月累，那些认同我弘明国文化的北凉人也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士兵。”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金殿上变得鸦雀无声。 若不是顾念着这些精彩绝伦的言论是出自黎枫之口，皇帝真是要忍不住替他鼓掌叫好了。 这样新奇的角度且富有创意的建议，简直完美地替皇帝解决了北凉边境驻兵的苦恼。 眼看皇帝久久没有开口，刚才还一副慷慨激昂的黎枫此刻有止不住心虚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抒发政见，也不知说得对不对好不好。 反倒是柳燕俊悄悄向他投来一抹赞许的目光。 “黎公子说得极好！” 皇帝再次揉了揉额角，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 别人不清楚，但宋天睿却是一眼就看出皇帝此刻纠结的心态。 一旦黎枫真的拿到前三甲的名额，那按照约定，他就能迎娶夏南晴为妻。那皇帝就失去了制约夏侯府最好的手段。 略一思索，宋天睿向皇上拱手。 “皇上，黎枫刚才言论精彩，让微臣叹为观止。不过微臣还有一个疑问，想要与黎枫探讨一下。” 对上宋天睿的目光，皇帝欣然允准。 “内相且问便是。” “谢皇上。” 得了圣令，宋天睿缓缓踱步来到黎枫跟前，尽管还没开口，那一肚子的坏水味儿就已经传得四处都是了。 “若是没记错，当日考试的时候，你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在走神，直到午时过后才开始动笔。” 黎枫蹙眉，“我那不是走神，而是思考。” 宋天睿勾唇，“不管你当时在干什么，我只有一个疑问，短短半日时间，你当真有这个速度将这么精彩的一片文章写出来？” 黎枫气恼地后脑勺都在嗡嗡作响，若不是顾虑着此刻暴打宋天睿会失去考试资格，他真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内相大人究竟什么意思？” 第1017章 复审 宋天睿看向皇帝，“皇上，微臣请求将誊写的试卷与黎枫原本的试卷进行对比，已求绝对的公正。” 这便是怀疑他原试卷的内容与誊写试卷上的内容不符。 一旦如此，那黎枫不仅会被按照作弊论处，就连负责誊写试卷的官员们也要受罚。就算是作为主考官的宋天睿云，也逃脱不了管理无方的罪名。 宋天睿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让黎枫感到了莫大的羞辱。他虽然喜欢耍些小聪明，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皇上，草民附议内相大人的要求！”黎枫衣袍一撩，郑重地跪在了金殿上，“草民虽然只是一介白衣，但从小接受父亲教诲，自认人品端正。为了不辱没先祖名声，草民请求皇上同意对卷审核！” 眼看黎枫如此笃定，皇帝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不复审的话，宋天睿云也是下不来台。 “罢了，既然你们二人都要求复审，那朕就准了。来人，把原试卷呈上来。” “是。” 不过须臾时间，原本用烛蜡封存在竹筒中的试卷被一一取出，按照编号，黎枫的原试卷被找了出来。 看到那卷子上狗刨似的字体，皇帝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是说不出口。 “嗯……” “皇上？”宋天睿投去询问的目光。 皇帝沉吟了一声，直接把试卷交给他。 “你自己看。” 一番仔细的对比之后，宋天睿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但他为了找回面子，还是强硬指出了一处缺陷。 “皇上，所为字如其人。这春闱的第二场考试当中，分明就有明字一项。但看着试卷上的字体，实在是难以辨认。微臣很是怀疑，黎枫是如何通过第二轮考试的。” 听得这牵强的指责，黎枫再也无法忍耐。 “草民若是有得罪内相大人之处，大人不妨直接指出来，草民道歉便是。若是内相大人实在气不过，草民也可请家父家母已经外祖等出面致歉。但请大人高抬贵手，别在这殿试上故意挑刺草民了。” 黎枫说完这话，竟是满含热泪地向宋天睿行了一记对皇帝才施的叩拜大礼。 那委屈的模样，真真是令人心疼。 毕竟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宋天睿对黎枫的态度可以用刁难来形容。堂堂内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非要与一介白衣书生过不去？ 虽然不敢当堂议论，但众位考生们看向宋天睿的眼神已经颇为意味深长。 宋天睿自己也是羞愤恼怒，他先是侧过身避开黎枫的理解，这才急切地向皇帝分辩。 “皇上，微臣提出这些疑问也是为了考试的公平公正，并非刻意刁难，更与私人恩怨无关啊皇上！” 皇帝将两人的话分别收入耳中，只觉得烦躁得很。 尤其是黎枫刚才提到的家人们，他们要么是弘明国的肱股之臣，要么是贵族后代，更是曾经辅佐过先皇的能臣。 就算皇帝忌惮老牌世家，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尤其是在这天下读书人的代表们面前。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那天下人岂不会议论弘明国的君臣之情淡漠凉薄？ 第1018章 有功 思忖了半晌，皇帝还是决定要面子。 “好了，内相身为主考官，自然是要对天下学子们负责，多问两句也是无可厚非。” 只需三言两语，皇帝就将这场对峙的烈火熄灭，同时也给了宋天睿一个台阶下。 “不过内相说得并非没有道理。黎枫，你这字的确是写得不怎么样。内相觉得，这名次是否也该受此影响降一降？” 宋天睿立刻接收到了皇帝的暗示，“那是当然！明知这试卷是要呈给皇上御览，却鬼画桃符，这便是大不敬。” 一听这话，黎枫整个人就慌了。他好不容易才站在这金殿上接受殿试的考验，怎么甘心因为几个字而名落孙山。 “皇上！” “内相大人这话未免有失公允。” 就在黎枫着急替争辩的时候，柳燕俊再次开口盖过了他的声音。 “草民以为，这春闱第二轮测试既然安排过名字，而黎公子也通过了考验，便证明他的字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因为最后一轮策论中花费了太多时间思考，这才耽误了时间。” 说着，他突然转向皇帝。 “启禀皇上，草民认为黎公子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柳燕俊与宋天睿完全相反的态度引得皇帝眉梢紧蹙。 “你这话是何意啊？” 柳燕俊噙着淡淡的笑意解释道：“启禀皇上，黎公子能想出如此惊才绝艳的文章，为弘明国与北凉开设关口提出实质性的建议，已经是他的贡献了。” “草民以为幸亏黎公子不拘小节坚持在短短半日时间内将文章写完，才得以让其呈现在皇上的御案之上。若是真的像内相大人所言那般瞻前顾后，一字一句都追求完美，那势必会来不及完成文章。” “如此，岂不是埋没了人才，令我弘明国失去了招贤揽士的机会。故而，草民以为黎公子光是写出这样的文章，便已经是有功于弘明国了。” 宋天睿听完之后却是脸色涨红，“简直荒谬！皇上，您可千万别听他们二人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难道内相大人是想否认这篇文章中的观点？”柳燕俊目光犀利且又不失沉稳，看得宋天睿莫名心悸，“那日后我弘明国在与北凉交涉关口的事务中，内相大人可会用到黎公子提出的建议？” “这！” 这个问题宛如一把利刃插在了宋天睿的心窝子上。 黎枫的观点新颖且又实用，看皇帝单独将其拿出来，多半是有采用的意思。他既不敢代表皇帝拒绝，又不甘心承认其观点精妙。 就在宋天睿被呛得无法反驳期间，皇帝心里却已经做出了让步。 黎枫的观点他是肯定要用的，既然要用，那势必得给对方一些甜头，否则便是自己打脸。 况且想要拿捏夏侯府，还有许多别的办法。大不了等夏夫人这胎生下来，把那孩子抱到宫里来养也是一样。 与其强行夺了黎枫的功名，同时得罪夏侯府和黎府，不如给他们一个恩典，从此也好让这两家谨记隆恩。 第1019章 探花 “黎枫，你的文章虽然精彩，但书写潦草。不过朕念在你坚持不懈且勤奋有加的份上，特赐你为这次春闱的探花探花郎。”皇帝说话间将那试卷递给宋天睿，“内相，你替朕将红袍赐给黎枫。” “皇上！” 宋天睿不解且不甘，但在接触到皇帝警告的眼神后，还是乖乖咽下了这口气。 “皇上圣明！” 他深吸一口气，将试卷与探花郎的红袍和腰带等物一并端到了黎枫面前。 “探花郎，恭喜了。” 黎枫看着眼前红艳艳的衣物，还有些回不过神。要不是柳燕俊轻咳一声以示提醒，他还不知要出神到何时。 “多谢皇上隆恩！” 眼看黎枫乖乖跪在了脚下，皇帝心中那抹不满才得以安抚。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玉质佛珠，又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 “除此之外，朕知道你心系安康公主，有意将其许配给你为妻。” 此话一出，黎枫立刻抬起头来，眸底迸发出强烈的期盼。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谢恩，皇帝却又眯着眼补充道。 “不过安康公主不仅是夏侯的掌上明珠，更是容嫔的义女。你若是想娶安康公主为妻，还得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迎公主过门。万万不可再像上次那般鲁莽，坏了夏侯府的名声。” 明明是黎枫和夏南晴两厢情愿，皇帝故意从中作梗。 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一下变成了黎枫的不对。就连之前皇帝不允准二人的婚事，也变成了维护夏侯府的尊严。 不过这些小事，黎枫已经无暇追究了。他现在一心只有夏南晴，忍不住往前跪行了两步。 “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一心一意对待安康公主！” “嗯。” 皇帝点了点头，算是将此事翻篇。 黎枫心愿得偿，整个人如同踩在了云朵上。 所为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黎枫一口气占了两样，自然是该他得意的。 至于后来皇帝是如何向柳燕俊提问，又是如何封了状元和榜眼的，他都没什么印象。 直到走出皇宫看到探花郎的仪仗，黎枫总算有了些真实感。 “我，我真当上探花了？” 柳燕俊听闻此话忍不住失笑，走上前来冲他拱手。 “恭喜黎公子得偿所愿。” 黎枫使劲甩了甩头，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不禁热泪盈眶。 “柳公子，这次，这次多谢你！” 若无柳燕俊鼎力相助，他只怕非但得不到这探花郎的身份，还会被宋天睿构陷入狱。 黎枫握着柳燕俊的双手，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待亲兄弟。 “柳兄你于我有大恩，简直就是我的亲兄弟！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黎枫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推辞。” 柳燕俊平日里面对的都是些懂规矩讲礼数的斯文人，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维持中立的立场，他且不敢与任何人深交。这次通过春闱一事结交到黎枫这般稍微有些憨且充满江湖义气的人，反而心生好感。 “黎兄客气了，日后在下少不了会与黎兄一同共事，到时候还请黎兄多指教。” 第1020章 高中 “状元郎，探花郎，仪仗已经准备妥当，还请二位上马游街了。” 宫人的提醒打断了两人执手相看的状态。 黎枫突然灵机一动，“你说要游街？” 宫人笑着解释，“所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按照惯例，得前三甲的大人们都可骑马游街，得万人恭喜。” 黎枫眼中放出光来，一把抓住了那宫人的手腕。 “那我可否带着仪仗先去一趟夏侯府？” “这……” 宫人被他的要求弄得头晕，“这按照以往的旧例，游街的路线都是从皇宫出去，三位大人按照三条不同的路线绕城一周。状元郎走北面；榜眼走西面，而探花郎的路线则是在东边。” “可夏侯府是在北边！” 夏侯府既然被封了候，那便与皇家沾亲带故，自然要住在正北方，与皇宫同一朝向。反倒是像崇武将军府这样的武将府邸，按照风水规划，被分置到了皇宫的南边。 一想到这，柳燕俊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虽说是旧例如此，但礼部并无明文规定必须如此。黎公子是接了皇上的圣旨前去夏侯府提亲，自然该走北边。若是黎兄不介意的话，在下愿与你的路线换一换。” “当真！？” “吉时已到，还请黎兄动身。” 眼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私下里就把游城的线路给换了，宫人尽管惶恐却又不敢反驳，只能着急忙慌地去把仪仗队伍换过来。 这些日后可都是要入朝为官的大人物，他可得罪不起。 于是片刻之后，黎枫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朝着夏侯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 与此同时，夏南晴也在夏侯爷和夏夫人的陪同下站在自家的府邸门前苦苦等候。 她知道以柳燕俊的才华一定会高中状元，然后骑着高头大马从北街穿城而过。故而她才会迫不及待守在门口，只希望能早些见到柳燕俊，好问一问黎枫的情况。 片刻之后，吹吹打打的乐声由远及近，一抹抹喜庆的红色仪仗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了。” 夏南晴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丝绢。即便是问上一问，她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万一黎枫没能进入前三甲，那她要怎么办？ 是否真的要像之前约好的那样，干脆连夜私奔离开京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 或者认命嫁去北凉，当个和亲公主。 就在夏南晴脑袋被纷繁复杂的情绪灌满的时候，仪仗队已经逐渐接近。 耳边尽是嘈杂且热闹的欢呼声，夏南晴依稀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似乎是在冲自己招手。 “南晴！夏南晴！” 夏南晴不禁揉了揉眼，“我是不是看错了，那骑马的怎么有点像黎枫？” 夏侯爷噎住，随即反驳道。 “那怎么可能！黎枫那小子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至于把柳燕俊比下去当状元。” 谁知刚说完，夏夫人就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别说，我也觉得那坐在马上的人模样长得像黎枫。” 夏侯爷噎住，也虚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就在这时，那身披红袍的男子突然加快的速度，将身后的仪仗远远甩开朝着夏侯府疾行而来。 即便沿途周遭拥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依旧遮挡不了对方高大的身躯。 黎枫一路狂奔，明亮的瞳孔里倒映出夏南晴越发清晰的身影。 当他的马儿停在夏侯府大门口的时候，不仅是夏南晴，就连夏侯爷和夏夫人也都傻了眼。 黎枫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他不顾世人眼光，几个大步冲上前一把将夏南晴抱进怀中。 直到此刻，听到两人震天响的心跳声，他这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南晴，我中了探花郎，我来娶你了。” 第1021章 提亲 夏南晴被黎枫紧紧搂在怀里，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得不真实。 直到夏侯爷急吼吼地上前把两人分开。 “黎枫，你怎么会在这？” 黎枫深吸一口气，郑重且恭敬地向夏侯爷施礼。 “晚辈不负夏侯爷期望，顺利考入了前三甲，成为了探花郎。” “探花郎！？你，你当真得了功名。” 并非夏侯爷不愿相信黎枫，只是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难于登天之事，但黎枫就是做到了。 夏夫人也十分激动，“黎公子都穿着探花郎的衣衫呢，这还能有假。只是，这北街原本是状元郎游城的路线，怎么换成了你过来？” 说起这件事，黎枫红着脸颊望向夏南晴。 “是晚辈擅自与状元郎换了游城路线，晚辈想早点将这好消息告知南晴。” 两人视线交汇，无需言语便已经擦出了大片大片粉色的花火。 夏侯爷看在眼里，心里百感交集。 “咳咳！那真是恭喜探花郎了，只是这游城还没结束，你不好下马的？” 按照旧例，凡是中了前三甲的考生可是要骑着马游城一圈再返回皇宫的。黎枫扇子换了路线，还停在了他们夏侯府的门口，也不知会不会引来皇帝的责备。 黎枫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成长了不少，闻弦知雅地意会了夏侯爷的意思。 他爽朗一笑，“夏侯爷不必忧心，晚辈今日急着赶过来还为了一事。” “哦？” 说话间被落在后面的仪仗终于走近，黎枫回转身从仪仗官的手中接过了代表探花郎身份的文书以及他所做的文章，恭敬地呈到了夏侯爷的跟前。 眼看着黎枫居然一撩衣袍朝自己跪下来，夏侯爷和夏夫人赶忙上前搀扶。 “黎枫你这是做什么？” “探花郎，这可使不得，你快起来。” 他这么一跪，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们更是激动地涌上前来。霎时间整个夏侯府门口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黎枫朗声道：“皇上在册封晚辈为探花郎的时候，便金口玉言将安康公主赐给晚辈为妻。晚辈身无长物，愿趁此吉日以文书相赠，请求夏侯爷同意将安康公主下嫁给晚辈。晚辈发誓会以性命护安康公主一生周全平安，还请夏侯爷、夏夫人成全！” 此话一出，夏南晴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夏侯爷抽气，“皇上，当真答应了！？” 这次不用黎枫重复，仪仗官就笑眯眯上前冲夏侯爷拱手了。 “恭喜夏侯爷，夏侯夫人，喜得良婿！” 夏侯爷和夏夫人对视一眼，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意外之喜。 黎枫瞪着一双期盼的狗狗眼，再次把手中的文书往夏侯爷跟前送了送。 “侯爷。” 夏侯爷目光落在金灿灿的文书上，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少。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这才双手郑重地握住了黎枫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黎公子快快请起！” 夏侯爷手心中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衫传递到黎枫的身上，两代人在这一瞬间完成了交接。 第1022章 冲动 就在黎枫喜得佳人的时候，柳燕俊的仪仗队也来到了南街上。 顾姒听到秋水的提醒，这才拢了披风快速走到府邸门口。早在仪仗队出发游城之前，她便已经提前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黎枫中了探花郎。 秋水也甚是兴奋，“小姐，待会儿黎公子就该从咱们这条街路过是不是？探花郎是不是该骑很高的马？” “是。”顾姒满面遮掩不住的笑意，都是替黎枫和夏南晴高兴，“对了，世子殿下呢？他怎么还不出来？” “将军还拉着世子殿下下棋呢，说是马上走完了这盘棋就出来。” 一想到今早殷景熙过府时，自家老爹那高兴劲儿，顾姒心底止不住溢出些甜味。 “罢了，难得世子殿下过府一趟，且让他与爹爹多待会儿。” 正说着，远远便瞧见一片红艳艳的仪仗队缓缓接近。 “小姐，是黎公子的队伍到了。哎呀，人太多了，看不到呢。” 耳边全是百姓们欢呼的声音，漫天的花瓣伴随着红纸撒下来，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顾姒踮起脚尖试图看的更远些，且瞧见那仪仗队竟是隔着拥挤的人群停了下来。 秋水疑惑，“怎么停了？” 顾姒却是拉了她的手，“走！” 两人刚从将军府门口的台阶上走下来，人群便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顾姒巧笑倩兮地抬眸，嗓音轻快且充满喜悦。 “黎公子，恭喜……” 话刚出口人却愣住了。 顾姒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对上柳燕俊含笑的俊颜。 “柳公子，怎么是你！？” 柳燕俊抿唇一笑，好似暖风过境，吹出了一片春意。 “黎公子中了探花郎，与在下换了游城的路线，径直去夏侯府提亲去了。” 听得此话，顾姒先是惊诧地瞪圆了杏眼，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偷笑出声。 “真不愧是黎公子的作风。” 瞧着春日的阳光金子似的洒在顾姒白皙的面容上，将她原本就精致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光。 许是为了给黎枫贺喜，顾姒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枣红色绣白鹤的披风，此刻站在阳光下就像是盛开的春花，美得格外动人心魄。 柳燕俊瞳孔里倒映出顾姒的身影，眼神不由地深沉了几分。不知为何，他此刻脑海中浮现出之前黎枫欣喜若狂去向夏南晴提亲的身影。 如果他也能凭借这状元的身份向顾姒表明心意的话，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受？ “顾小姐，我……” “昭昭，怎么不等我就先出门了。” 一道低沉的熟悉男音传来，引得顾姒和柳燕俊同时转头。 “世子殿下。” 殷景熙信步而来，黑色缎面滚金边的衣衫衬得他身形颀长高挺。光是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身上撒发出的王者之气就足以震慑得不少人低下了头颅。 殷景熙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将一个手炉塞到了顾姒掌中。 “手炉都不拿就跑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面对他这样宠溺的语气，顾姒不禁红了脸颊。 “知道了，多谢世子殿下。” 等和顾姒说完了话，殷景熙这才把目光投向柳燕俊。 “恭喜柳公子高中状元。” 第1023章 邸报 被这么一打岔，柳燕俊刚才澎湃的心绪已经缓和了下来。 他目光在殷景熙和顾姒之间游转了两圈，突然又觉得今日的眼光有些过于刺目了。 “世子殿下怎么在崇武将军府？” “原本是来替黎枫贺喜的，不过能巧遇柳公子，也很是欣喜。”柳燕俊说着看向顾姒，“对不对，昭昭。” 顾姒连忙点头，“正是如此，恭喜柳公子了！” 同样是精致俏丽的容颜，但那明媚的笑容却是因为另外的人而展现。 柳燕俊喉头滚动，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状元郎。”仪仗官适时上前打断了柳燕俊的沉思，催促道，“咱们游完城还得回宫呢，您看是不是可以继续前行了？” 听得此话，顾姒主动拉着殷景熙往后退了两步。 “那就不打扰柳公子了，等过两日让黎枫做东，到时候再替柳公子好好庆祝一番。” 柳燕俊漂亮的眼眸垂下，唇角弯出得体的弧度。 “多谢顾小姐。” …… 春闱彻底告一段落，黎枫得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差，被塞到工部由黎彦希管着。而他与夏南晴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黎府和夏侯府为了防止皇帝再次变卦，以最快的速度给两人交换了庚帖定了亲。 与此同时梁展羽以及周宏远，苏小凛也都被分配到了同一处军营中效力，不日便启程离京。 顾姒参加完了梁展羽和魏梨的婚事，亲自送他们出城。 草长莺飞之际，所有事情都有了最好的结局，顾姒也可以安心留在府中陪着刚出生的弟弟。 “小姐，这是最新的邸报。将军和少爷都看过了，叫属下给您拿来。” 盛歌走进屋，先是拍干净了肩上的细密雨点，这才把邸报递到顾姒手边。 顾姒正拿着拨浪鼓逗弟弟，直接吩咐道。 “你念，我听着呢。” 盛歌便展开邸报一目十行地看了，“小姐，北凉那边人回信了，说是北凉王同意了我们提出的进贡要求。再过些时日，耶律齐就该带着贡品来朝了。” 顾姒转动拨浪鼓的手一顿，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擅自离京的北凉圣女。漫长的冬季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活下来。 “耶律齐返朝，皇上定会趁机提出和亲一事。你最近密切注意着雨泽庵的动静，把文雅给我盯紧了。” “是。” 拨浪鼓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姒笑着在弟弟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北凉人要来给我们弘明国进贡啦，不过野狼终究是畜生，老实不了多久。我们小瀚儿要快快长大，好压得他们不得翻身。” 正如同顾姒猜想的那般，这边北凉国的消息刚传回京都，容嫔和文雅就坐在不住了。 黎枫得了探花郎，成功让皇帝松口赐婚，如此让对方代替文雅嫁去北凉和亲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一想到耶律齐再来回京都之时便是文雅离京之际，容嫔就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这日春意正浓，容嫔却坐在自己的珍雪殿里愁眉不展。 “焕儿怎么还没到？” 宫女低垂着脑袋，“五殿下最近事务繁忙，许是被什么政务绊住了，娘娘再耐心等等。” 第1024章 客人 直到天色渐黑，容嫔总算盼来了心心念念的儿子。 “焕儿！” 殷琉焕一出现，就被容嫔急切地抓去了内殿。关上殿门，容嫔急不可待地追问起来。 “你可与你父皇谈过了？北凉和亲一事，可有转机？” 自从夏南晴与黎枫定亲，容嫔便日日不得安枕，她的计划失败，只能寄希望与殷琉焕能帮文雅摆脱和亲的命运。 奈何殷琉焕已经被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根本不想再在文雅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母亲，你也知道的，这次春闱出了大岔子，我的人没一个进了前十。这些日子我为了给他们寻个好差事，已经是精疲力竭。况且文雅又不是明日就要嫁去北凉，不如等我安顿了这些人再去跟父皇提。” “那怎么行！”容嫔尖叫起来，面容因为惊怒而扭曲变形，“那可是你妹妹，唯一的妹妹。她若是被选去北凉和亲，你的脸上也没有光彩。” 殷琉焕嘴角一抽，“她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让我脸上有光了？” “你说什么！？” 眼看容嫔要发飙，殷琉焕赶忙顺毛安抚。 “再有月余文雅就该从雨泽庵里出来了，不如等她回京之后，我再想办法去向父皇求情，可以吗？” 容嫔虽然心中着急，但也只能听从殷琉焕的安排。 “那你多注意着时机，若是有机会就早点提。” “知道了。” 答应了容嫔，殷琉焕便心烦气躁地离开了后宫，背影决绝脚步仓促。 …… 时间一晃，两个月转瞬即逝。 此时已经是草长莺飞之际，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平静祥和的日子，永昌王府却迎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世子殿下，您可要救救我们兄妹两啊！” 一名男子跪在正厅中，眼眶泛红，神色痛苦中透出愤恨，平白破坏了端正俊秀的面相。 而在他身边还跪着一名衣着淡薄裙衫的女子。此女子模样清秀，一双眼睛像是注满了一汪清泉，灵动且清澈。即便是长途跋涉为她染上了一层疲倦，却也依旧不减颜色。 这二人正是从万州而来的白氏兄妹，白立君和白云曦。 谢管家看着这对兄妹，低声对殷景熙解释道。 “主子，白大人以前曾是睿王的属下。就在十五年前那场大祸后，白大人便被贬出京，去了万州做知府。” 听得谢管家的解释，白立君便从衣襟中掏出几份老旧的信件。 “这些信件便是当年家父与睿王殿下往来的凭证，还请世子殿下过目。” “还有这枚玉坠。” 白云曦解开衣领处的第一颗纽扣，当着众人的面将一枚平安扣的玉坠子从衣服里扯了出来。 “这坠子乃是当年睿王殿下赠给家父的，小女子一直保留至今。” 就在她企图将这尚且带着体温的玉坠子递给殷景熙的时候，却被谢管家及时拦下。 “白小姐给老奴就好。” 这玉坠子上面不仅带着体温，更带有少女特殊的体香。别说是触碰了，就是看一眼都不合规矩。 谢管家左手接了玉坠，右手接了信，这才退回到殷景熙跟前。 “主子请。” 第1025章 别院 殷景熙无视了那坠子，直接打开泛黄的老信纸。从上面的字迹来看，的确是出自睿王之手。而且从称呼中可以看出，当年这位白大人与睿王私交甚好。 合上信纸，殷景熙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到两人身上。 “所以，白大人是被新上任的知府曹奕的家人所害。” “正是如此！家父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绝不会作出贪墨之事。” 殷景熙挑眉，“那从白府搜出的那些银两……” “都是曹家人做的！他们为了让曹奕上位，竟是花重金买通了我们府上的小厮，趁着我等不注意的时候将知府银库中的银两搬到了我们府上。恰好那时京都派遣的巡抚抵达万州，那曹家便状告我父亲贪墨银两，鱼肉百姓。” 说到这，白立君便忍不住哽咽起来。 白云曦吸了吸气继续替他补充道：“后来巡抚大人当众搜出了银两，将我父亲打入牢中。谁知我父亲还没等到上堂接受审判，就惨死狱中。一开始我等并不明白曹家为何要陷害我们白府，直到曹奕返回万州顶替我父亲成为了新的知府，我们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白立君拱手，“这些日子我与妹妹已经收集了不少曹家作恶的证据，只求世子殿下能帮我们将其呈给皇上，为父亲翻案！” 白云曦也垂泪，“还请世子殿下替我们兄妹两人主持公道！” 殷景熙眼眸低垂静静听完二人的陈述，“既然你们证据齐全，那本世子便不会坐视不理。”他说着转头看了眼谢管家，后者立刻垂头。 “主子有何吩咐？” “将白公子和白小姐安置在南街的别院。” “是。” 白立君闻言刚想磕头致谢，白云曦却是突然轻呼出声。 “别院？” 殷景熙转头看她，手指轻柔地摸索着衣摆。 谢管家见状立刻解释道：“白小姐放心，虽说是别院，但与王府相隔并不远。而且别院也是常年有人清扫管理的，定不会委屈了白小姐。” 白云曦柳眉蹙起，噙着满眼的泪珠子缓缓抬头。 “世子殿下误会了，云曦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哪里还敢嫌弃这些。云曦只是担心，那曹奕的手下还会找机会暗杀我与哥哥。” 明明是谢管家在问话，但白云曦却对着殷景熙作答，顺理成章地把话题抛给对方。 谢管家见状只是轻轻抿了下唇瓣，神色依旧。 殷景熙：“暗杀？” 眼看殷景熙接了自己的话题，白云曦赶忙解释。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我与哥哥一路进京，那曹家人便一路派人拦截暗杀。幸亏哥哥还有一身武艺，否则我们二人早就惨死途中，哪里还有运气见到殿下……”说着竟是又哭了起来。 殷景熙深深看了白云曦一眼，再次对谢管家吩咐。 “多派一些护卫过去照看。” “是。” 白云曦啜泣的声音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殷景熙居然还是不愿意将他们留在王府吗？ 难道他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啊……” 白云曦武者胸口，突然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第1026章 留下 “曦儿！” 原本跪在一旁的白立君吓坏了，马上抱着白云曦的身子紧张地呼唤。 “曦儿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白云曦靠在白立君的怀里，神情凄苦。 “哥哥，我好疼。” 白云曦从小体弱多病，其父与白立君将其视为掌中宝，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此时白大人已经被人所害，作为唯一的亲人，白立君更是万分重视这唯一的妹妹。 一看白云曦心疾发作，白立君真是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办？药在途中已经吃完了！世子殿下，求您救救我妹妹！” 对上白立君仓皇求助的而眼神，殷景熙只得让人去请府里的大夫来给白云曦问诊。 一番折腾，白云曦如愿以偿地躺在了王府的客房中。 “大夫，我妹妹身子如何？” 大夫将白云曦的手腕轻轻放回被子里，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道。 “不必担心，白小姐只是一路辛劳过度，才会引得旧疾发作。待老夫开个方子，安心静养几日便可无愈。” “劳烦大夫了。” 说话间白云曦睁开眼，主动向白立君伸出手。 “哥哥。” “曦儿！”白立君立刻上前握住了白云曦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瞧着白立君如此担忧的神色，白云曦心底难免升起一丝内疚，她原本并没有什么大碍，装病无非是想顺势留在永昌王府而已。 “哥哥别担心，曦儿没事。” 正说着，谢管家也走了进来。 “呀，白小姐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一看到谢管家，白云曦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之色。 “多谢世子殿下的关心，曦儿好多了，只是胸闷气紧得很，手脚没什么力气。” 听到她这番回答，那大夫赶忙殷勤地开口。 “白小姐不必忧心，” 谢管家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又是这样，明明是他在提问，白云曦却故意感谢殷景熙。搞得好像殷景熙很是担心她一般。 真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在王府伺候了几十年，最是会观察人心。这位白小姐从进入王府看到殷景熙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好笑的是她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既然白小姐已经好转了，那老奴就安排车辆将二位送往别院。” 白立君起身致谢，白云曦却咬着唇瓣一脸委屈地看着谢管家。 “云曦并非无心叨扰，只是此刻身体尚且酸软乏力，可否请谢管家再宽恕一些时日？” 不知这白云曦小姐是不是水做的，随时说着话就能落下泪来。 而作为妹控的白立君见状登时心疼得不得了，也忍不住向谢管家求情。 “还请谢管家让我妹妹再躺一躺，我怕她身子撑不住。” 谢管家多看了白云曦一眼，随即露出得体的微笑。 “当然可以，那白小姐好好休息，老奴暂且退下了。” 等到人一走，白云曦却是直接坐了起来。 “曦儿你怎么起身了，大夫说你需要静养。” 白云曦却是掩嘴微微一笑，“不妨事，一直在床上躺着反倒不利于身体恢复，哥哥不如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第1027章 怨念 “啊？”白立君有些费解，“不好，我们毕竟是借助在别人府上，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正是因为在别人府上，才要尽快熟悉地形。否则等我下次发病，你可知该从那条路出府找大夫是最近的？” 白云曦这么说，白立君立刻没话反驳。 “既然曦儿想走走，那哥哥就陪你。” 两刻钟后，白云曦在白立君的陪同下已经走到了永昌王府的花园里。 她停下步子端详着眼前一盆开得正好的海棠，心中满是酸涩。 “曦儿怎么不走了？” 见她突然停下，白立君也停了下来。 白云曦指着开得正艳的海棠问道：“哥哥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府上也种了许多海棠。一到春夏，那花红艳艳地开在墙头，何其美丽。” 白立君想起往事，脸上也是一片惆怅。 “是啊，海棠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话。父亲为了然海棠花开得更好些，每年都会亲自打理。” 白云曦眼中泛出泪光，手指紧紧地揪紧丝绢。 “当年若不是被睿王的事情牵连，父亲也不至于被贬出京，母亲也就不会客死他乡。” “曦儿！” 白立君一把捂住白云曦的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震惊之色。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白云曦掰开他的手，恼怒地哼道：“难道不是吗？想当年以父亲的功绩，足以让他安稳地留在京都做官。况且父亲与睿王私交甚好，怎么可能会勾结他人谋害睿王。这京都的贵人们真是好不讲道理，无凭无据就把父亲贬低出京。” “好了！”白立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并且低声的警告道，“不管如何，咱们现在寄人篱下，还仰仗着世子殿下替父亲报仇。刚才的话切莫再说出口！” 白云曦撇撇嘴，“我也就是说给哥哥听听，毕竟除了哥哥，曦儿哪里还有别的亲人。” 她这么一说，白立君马上又心软下来，轻柔地握住了白云曦的手。 白云曦默默看着那簇海棠花咬牙，永昌王府已经欠他们白府良多，只有让她留在殷景熙身边做个世子妃，那才公平！ 就在兄妹二人藏在花坛后说着体己话的时候，两名侍女端着新鲜的差点匆匆路过。 因为花团锦簇又有灌木遮挡，两人竟是没有看到还有两名客人。 “走快些，不然茶点就凉了。” “知道。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听闻是世子殿下特意派人去蜀州采回来给顾小姐的。” “可不是。从京都前去蜀州路途遥远，为了能让顾小姐喝上第一口新茶，世子殿下冬日里就派人去蜀州等着了。” “顾小姐可是咱们世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两名侍女一边说话一边走开了，留在原地的白云曦却是脸色发白。 “顾小姐？什么顾小姐？” 她喃喃自语着，就连指甲下意识收紧掐疼了白立君都没注意。 “曦儿？你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好，可是累了？” 白云曦回神，仓皇地摇了摇头。 “哥哥，我想去那边走走。” “还要走？可那边看着像是花厅，咱们还是原路返回的好。” “那就从花厅绕回去。” 抵不住白云曦的撒娇，白立君还是带着她绕去了花厅的方向。两人刚靠近，就瞧见殷景熙与一名身侧纤长婀娜的女子并肩而行。 “妹妹，世子殿下好像是在会客，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白云曦就将他甩在身后，径直朝着两人迎了上去。 “曦儿给世子殿下请安，多谢世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突如其来的娇俏女声吓了顾姒一跳，她顺着声源看过去，且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妙龄女子正端端地朝殷景熙福身。 第1028章 请安 就在顾姒看过去的瞬间，白云曦也缓缓抬头，两人视线交汇到一处。 因着衣着单薄，白云曦的身子看起来便要比这个时节的女子们更加轻盈些。在加上她原本面相就清秀可人，又有这样凄楚可怜的身世，更是惹人怜惜。 然而这些放在顾姒面前，却如同孔雀遇上凤凰，无论是样貌、气质都被顾姒绝对碾压。 “这位是……” 顾姒眉梢轻挑，直接看向殷景熙。 “这位是万州知府白大人之女。”说着殷景熙微沉了脸色，“白小姐不是病重？怎么又能起身了？” 不等白云曦回答，白立君就急忙上前解释。 “刚才大夫给曦儿瞧过了，说她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我们兄妹二人感念世子殿下恩德，特意前来感谢。” 白立君自知白云曦突然现身打扰了殷景熙会客是很不妥的行为，只能如此替她找补圆场。 听得这话，顾姒便收回了眼神。 “早知世子殿下今日有客，我就改日再过来了。” 殷景熙却道：“不妨事，反正白小姐和白公子也是来告辞的。” 他一句话，便堵得白云曦脸红心涨。 她过来请安是为了看一看殷景熙身边的女子是谁，可不是来告辞的。然而当她再次注意到顾姒的穿着时，却被刺激地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春寒料峭，气温突然又有一些回落。 顾姒原本只着了软银轻罗百合裙，来到王府后殷景熙怕她着凉，便把自己身上的玄色滚金边的披风给顾姒披上。 玄色与浅色的裙衫碰撞在一处，让原本娇俏可人的顾姒平添了几分英姿。而且那玄色的披风一看就是殷景熙的，无形间彰显出了两人紧密的关系。 再仔细端详顾姒的样貌，五官精致到令人惊艳的程度。气质乍眼一看淡如水，自细品却能感受到那种不可亵渎威严。即便是与殷景熙这样的神仙人物站在一处，也丝毫不落下乘。 白云曦忍不住心惊，这究竟是哪家的千金！？ 眼看白云曦直愣愣地盯着顾姒出神，白立君心惊胆战地扯了下她的衣袖。 “抱歉，我妹妹她身子有些不适。” 顾姒勾唇一笑，“既然身子不适，那还是不要在外面吹风了。来人，送白小姐和白公子回去。” “是。” 得到吩咐，立刻便有小厮上前。 “白小姐，白公子，这边请。” 白云曦被搀扶着起身，心中震撼更甚。 这个顾小姐居然能随口使唤王府的奴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拽回到了厢房中。 小厮笑意盈盈地提醒，“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白小姐和白公子什么时候收拾好就吩咐一声，小人给二人带路。” “多谢。” 白立君回到屋中，便瞧见白云曦正把刚收拾妥当的衣服又拿了出来，还把厚实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曦儿你这是干什么？”他赶忙上前阻止，“好不容易收好的，你怎么就翻乱了？” 白云曦抬眸，又是一脸眼泪汪汪。 “哥哥，我冷，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1029章 走动 白云曦眼泪还没落下来，白立君就慌了。 “曦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白云曦抬手撑着额头闭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回来的路上就冷得心口疼。” “那你快别站着了，先躺下来。” 一番折腾，白云曦再次躺会被窝里。 “哥哥，我还是起来。世子殿下不是要安排我们去别院吗，我们还是不要耽搁了。” 可刚说完，她又孱弱地咳嗽了好几声。 白立君看得直皱眉，“你这个样子怎么走得了。我再去和谢管家商量一下，你且安心躺着。” 看着白立君匆匆出门，白云曦随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一改之前柔弱的模样，眼神变得格外阴沉。 “想让我走，没这么容易。” 与此同时另一边，顾姒正坐在花厅里听殷景熙谈论这白氏兄妹二人的情况。 “白氏兄妹所提到的曹奕，正是五皇子的手下。” “五皇子？” 顾姒拧眉，“如果没记错，他的手下在这次春闱考试中连一个挤进前十的都没有。这个曹奕凭什么取代白大人担任万州的新知府？” 殷景熙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姒一眼，“若都以才干定官职的话，那这朝局也不至于污浊一片。” 顾姒抽气，“殷哥哥的意思是，曹奕这官职来路有问题。”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拍了怕手把侍卫叫来。 “派人去趟万州。” 无需交代的太清楚，侍卫便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这就安排。” 曹奕是柳燕俊的人，而曹家栽赃陷害白大人的时候，曹奕尚且没有参加春闱。但他们却已经提前知道曹奕能够替代白大人成为下一任的知府。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那就怪了。 侍卫前脚走，谢管家后脚就跟了进来。 “启禀殿下，白小姐的心疾又犯了，刚才白公子找到老奴，肯定老奴允准他们再留一晚。” 殷景熙闻言神色不变，但眼眸却是微微垂下。 谢管家作为他的亲近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殷景熙心里的不悦。 “要不，老奴想办法回绝了他们。” 顾姒却失笑，“那哪行。白小姐的父亲曾经与睿王殿下是故交，如今又家道中落被人陷害。这好不容易才来到京都找世子殿下求助，我们又怎么好把人家赶出去。” 谢管家只以为顾姒是单纯可怜那白云曦，便忍不住多嘴提醒道。 “顾小姐心存善念，但老奴瞧着那白云曦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心疾可是不得了的大病，犯了一次就得难受许多日子。哪有像她那般，一日犯个好几次，还能有力气在花园里散步的。” 听完谢管家的话，顾姒原本想调侃殷景熙两句，谁知念头刚起突然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 “等等，你说那白小姐的全名叫什么？” 谢管家：“回顾小姐的话，那白小姐名曰云曦，其兄长名曰立君。” 顾姒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猛然收紧，“那万州的前任知府是……” “白浩轩。”殷景熙说完便询问道，“怎么，昭昭可是听闻过此人？” 顾姒没说话，但心脏却突突狂跳不止。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殷景熙正是因为替一位姓白的官员翻案，反而遭了殷琉焕的道。 第1030章 回忆 之前顾姒一直在和殷景熙讨论曹奕和殷琉焕的事情，并未将重点放在白氏兄妹身上。 此刻她无意间听到谢管家提及这二人的全名，这才猛然想起曾经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上一世白氏兄妹也来找过殷景熙求助，那时殷琉焕已经势强，一度能与太子和三皇子比肩，朝局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白氏兄妹入京后的行踪很快暴露，被殷琉焕派人盯上。 而白云曦对殷景熙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竟是不顾其叮嘱擅自躲开了侍卫，离开别院企图与殷景熙制造巧遇。 谁知途中却被殷琉焕的属下抓获，并且以其性命要挟了白立君，让他交出曹奕买官卖官并且残害白皓轩的证据。 而后殷琉焕更是利用白氏兄妹设下陷阱，将假的证据交给殷景熙。等到殷景熙在皇帝面前控告殷琉焕的时候，再让白立君翻供。 如此，殷景熙因为陷害皇子而被原本就忌惮他的皇帝惩戒，一度不得不离开京都数年之久。 想到这里，顾姒的眉心被人轻轻点了一下。 “在想什么？” 顾姒回神，且瞧见殷景熙正忧心地看着自己。 她立刻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白氏兄妹一家的冤案关系到五皇子殿下，那咱们应该好好将他们保护起来才好。不过白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留在王府对世子殿下声誉有碍。” 听她这么说，殷景熙嘴角弯出清浅的弧度。 “这是自然。” 谢管家见顾姒终于升出警惕心，也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贴心人，可不能被那白云曦给气跑了。 “殿下，这件事就交给老奴去办。” “嗯。” 殷景熙自然是相信谢管家的办事能力，挥了挥手便由得他离开。 顾姒瞧着谢管家精神抖擞的模样，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我怎么瞧着谢管家不太喜欢那白小姐。” 殷景熙不予评论，只道：“谢管家以前是父王身边最得力的属下，他看人一向很准。” 顾姒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 “对了，白氏兄妹既然是来请你翻案的，那他们手中是否有证据。” “白立君说是掌握了一些证据，不过并未交给我看。” 顾姒眼珠转了转，“那些证据，世子殿下最好能亲自保管。白氏兄妹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人骗了去可就糟了。” 上一世便是白云曦自己犯蠢才被人活捉，这一世她定要牢牢把人看住了，无论是人还是证物就不会再让殷琉焕夺去。 殷景熙颔首，“昭昭说得对。” 晚膳过后，天色渐黑。 白云曦瞧着丫鬟掌灯，心中总算踏实了下来。 然而没等她高兴多久，谢管家带着丫鬟给白云曦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白小姐身子不适，大夫特意给您开了些汤药，白小姐趁热喝了。” 白云曦从小身子孱弱，吃药也是家常便饭，但当她端到这碗黑漆漆的汤药时却是被其浓郁冲鼻的苦味激得紧皱了眉头。 “好臭！” 谢管家微微一笑，“良药苦口。” 一旁守着的白立君也附和，“是啊，曦儿刚才不还说心口疼，快把药喝了。” 第1031章 喝药 白云曦噎住，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她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天啊，这药怎么这么苦！？这和我以往喝的药味道都不一样。” 谢管家眯眼，“是吗？许是大夫用了什么新方子。” 白云曦不悦地拧紧了眉梢，“方子里都是些什么药？可否给我看看？” “白小姐这是怀疑大夫的医术水平吗？你放心，大夫是我们世子殿下亲自找来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谢管家把殷景熙搬出来，登时把白云曦的话给堵了回去。 对方若坚持要看药方，那便是不信任殷景熙。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她还有什么立场请殷景熙替白皓轩翻案。 白立君把一小盘蜜饯端到了床前，“曦儿且忍一忍，喝完了药就吃口糖。” 白云曦犹豫了片刻，只能哑巴吃黄连地把药喝了。 忍着强烈的恶心，她一口气塞了好几个蜜饯到嘴里含着，但那股子苦味却像是在嘴里生了根一般，久久不能消除。 看着白云曦难受地五官都扭曲了，谢管家这才满意地冲丫鬟使了个眼色，把药碗收了回去。 “那老奴就不打扰白小姐休息了，寅时的时候还会有丫鬟送药过来，白小姐可要记得喝。” 白云曦惊大了眼，“寅时？那不还是半夜吗？” 谢管家作恍然大悟状，“忘了告诉白小姐，这药每日饮六次，每隔两个时辰就得喝一次。” “什么？哪里有这样喝药的？会不会是大夫搞错了！？” 谢管家笑容不变，“怎么会，这可是世子殿下特意为白小姐找来的大夫。白小姐放心，只要您还住在王府内，这药就一日六次不会断。” “……” 待到谢管家带着丫鬟离开，白云曦这才恼怒地砸了两下床板。她并不傻，哪里听不出谢管家威胁的口气。 “哥哥，我们走。” 白立君刚帮她把火盆里的木炭点上，闻言诧异地抬头。 “走？走去哪儿？” 白云曦没好气，“自然是去别院了。” “可是，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正好世子殿下请了大夫来为你精心调治，不如等养些日子再搬过去。” 白云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住下去，指不定那谢管家还会用什么恶毒的法子来整她。 反正她已经搭上殷景熙这条线了，来日方长，不着急于这一两日。 “我觉得我身子好多了，咱们日后还有许多需要叨扰世子殿下的地方，现在还是尽量不要太过麻烦别人的好。” 片刻之后，白云曦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前往别院的马车。然而正当她通过离开王府的时候，却突然透过扬起的车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白云曦用纤长的手指勾起车帘，便瞧见顾姒站在王府的正门口，而刚才还对自己阴阳怪气的谢管家此刻却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对方跟前。 一看到这个场景，白云曦的眼中便喷出火来。 她就知道！ 肯定是这个顾小姐吩咐谢管家给她喝那些苦得要命的汤药，故意把她逼走！ 第1032章 离府 许是她的怨念太深，顾姒若有所感地朝她的方向望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白云曦下意识调整气势想让自己显得更加强势些，顾姒却已经轻飘飘收回了视线，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这更加刺激了白云曦的自尊心，她咬着唇瓣重重摔了车帘，自动将顾姒刚才的行为认定为了挑衅。 瞧着顾姒走神，谢管家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正从角门方向离开的白氏兄妹。 谢管家笑着解释，“白小姐喝了药，突然就觉得身子好转了许多，这不，连夜就赶往别院去了。” 顾姒诧异之中却又觉得理应如此，谢管家毕竟是王府的老人，对付白云曦这么个乳臭未乾的丫头，岂不是信手拈来。 “辛苦谢管家了。” “哪里，老奴还是受了世子殿下的叮嘱，忌讳外人留宿。” 这永昌王府里除了顾姒留宿过外，再也没别人拥有过这样的特权。谢管家故意这么说，也是为了替自家主子表明心意。 顾姒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便抿着唇笑了笑。 谢管家：“对了，最近春光正好，府内的玉兰花就要开了。顾小姐若是得空，还请来府里坐坐，说不定能看上这玉兰盛开的景象。” “好啊，那我一定常来。” …… 白氏兄妹的到来并没有给顾姒的生活带来太多的变化。 在殷景熙的关照下，这两人一直待在别院中没有出门。倒是顾姒几日后接到传话，说王府已经收到了曹家的资料。 顾姒乘车前往王府，她抵达正厅的时候，正巧碰上侍卫在向殷景熙回话。看到她来了，殷景熙也不叫停，反而让人从头说起。 “那曹奕在这次春闱中得了五十七名，勉强混了个二甲传胪。曹家在万州原本是商户人家，却跋扈的很，多有欺男霸女的恶行传出。” 顾姒闻言便蹙起了眉梢，“这不又是一个尉家吗？” 殷景熙评价，“曹家倒是比尉家更可恶，不仅欺压百姓，连朝廷命官都敢陷害。” 侍卫继续补充道：“不仅如此，曹家早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就搭上了五皇子，斥重金替他预定下了万州知府这么个官职。” “买官卖官？五皇子真是好手段。”顾姒冷笑了片刻又问道，“可寻到了证据？” “听闻白大人被冤枉时，白氏兄妹倒是收集了一些线索。不过等到曹奕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火烧了白府。只希望这兄妹二人把证据都带在了身上。” 顾姒文雅看向殷景熙，“看来咱们得请白氏兄妹来王府走一趟了。” 白云曦听闻殷景熙派人来接她和白立君去王府的时候还甚是高兴，但当她进门后看到与殷景熙并肩而坐的顾姒时，脸上的笑意便瞬间垮了下来。 “给世子殿下请安。” 白立君恭敬施礼，顺带拉了下还在发愣的白云曦。 等两人见过礼，殷景熙这才开口。 “上次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 白立君一听崇武将军府的名号，就不由得一震。 “原来是顾将军的千金，在下白立君，给顾小姐请安。” “白公子也是官家后嗣，不必如此客气。” 顾姒虚虚一抬手，随即把视线落到白云曦身上。后者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白云曦抽气，“你，你竟然是战神的女儿！？” 顾姒浅笑着挑起眉梢，“白小姐看起来似乎很是惊讶？怎么，难道我长得不像是崇武将军府的人？” “怎么会！我们兄妹二人一向仰慕崇武将军，定是妹妹知道顾小姐是将军之女太过高兴了。还请顾小姐不要介意。”白立君说着又拽了白云曦一下，低声提醒，“曦儿，快给顾小姐行礼！” 第1033章 拒绝 白云曦仓皇收回视线，随即捂着胸闷闷哼一声。这次不是她惺惺作态，而是真的觉得心脏抽痛。 她知道京都城里多贵人，但做梦也没想到一来就会碰上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这样显赫尊贵的身份，的确是她比不上的。 “白小姐没事？”顾姒瞧着她痛苦的脸色，故作柔声地关心了两句，“听闻白小姐身子不太好，上次也是在给世子殿下请安之后就犯病了。看来白小姐身娇体弱，不适合行礼。来人，扶着白小姐坐下说话。” “是。” 顾姒的话绵里藏针，听得白云曦涨红了脸。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顾姒直接开门见山地谈及正事。 “今日请二位过来，是想就曹奕加害白大人一事与二位商议一下。” 白立君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关心白云曦了，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世子殿下可是有眉目了？” 殷景熙不置可否，“曹奕乃是五皇子的手下，他能替代白大人成为万州新知府，也是五皇子的意思。” 白立君脸上血色唰的一下退了个干净，“五，五皇子殿下！？”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是曹家在作怪，哪里想过居然还能牵扯到皇子身上。若是如此，那曹家陷害他父亲一事，难不成也是五皇子授意的？ 顾姒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浅呷了一口，“白大人被害一事蹊跷之处甚多，为了能够找出真凶，二位最好能先把证据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白立君咽了口唾沫，刚想点头同意却被一旁的白云曦抢先截断了话题。 “证据不在我们身上。” 顾姒挑眉，“哦？” 白云曦缓过刚才那一阵心悸，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不过她看向顾姒的眼神却是透出十足的戒备。 “我们兄妹二人一路颠簸赶来京都，途中曾多次遭到曹家的拦截暗杀。为了确保证据不会被夺，我们将证据一分为二交给不同的镖局押送入京。” 顾姒眯了眯眼，“白小姐很是谨慎。那可否请白小姐去镖局把证据拿回来给我们看看？” “并非小女不愿，只是这镖局途中还有别的任务需要完成，暂时还未入京。” “原来是这样，那白小姐就不担心曹家的人劫镖，把证据强行抢了去？” “不担心！”白云曦说着抬眸直勾勾对上顾姒的眼睛，神情似笑非笑，“我和哥哥在入京的途中遇上了一能工巧匠，特意请他给我们打造了两个蛊匣。” 顾姒皱眉，“蛊匣？那是何物？” 白云曦勾唇，“顾名思义，那匣子里放入了苗疆特有的蛊虫。若是有人想强行撬开匣子拿走证据，势必会被毒物咬伤。除非有我和哥哥的鲜血作为引子先行喂饱了蛊虫，否则谁也拿不走证据。”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将视线落在顾姒身上，仿佛无声的警告。 顾姒无视了白云曦的挑衅，只转头看向殷景熙。 “这么说来，只有等白小姐的证据入京了，咱们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在此之前还是让咱们的人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殷景熙颔首以示同意。 第1034章 白莲 这话听得白立君心中发慌，他恨不得立刻就给父亲翻案，一刻钟都不想多等。 但白云曦刚才明明说了证据不在手上，若他此刻告诉对方证据就在自己怀里的话，那岂不是自己打脸。 搞不好还会引来殷景熙的震怒，认为他们是在故意欺瞒。 就在白立君心思百转，急得额角渗汗时。有小厮进入厅内向殷景熙禀告道。 “启禀世子殿下，我们的眼线发现曹家的人已经入京了。” 听完小厮的禀告，殷景熙脸色便沉了下来。而白立君和白云曦则是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曹家的人！？” 白云曦捂着胸闷，作势快要晕倒。 “这么快？他们肯定是来暗杀我们的。” 白立君担忧地看着殷景熙，“世子殿下，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殷景熙没开口，顾姒却是柔声安慰。 “白公子不必担忧，你们有世子殿下庇佑，谁敢对你们出手。不过为了安全着想，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在别院内好生待着，千万别出门，以免被曹家或是五皇子的人发现了踪迹。” 白云曦眼珠一转，“既然曹家的人都找到京都了，那我和哥哥待会儿是不是不好离府了？不知世子殿下可否收留我们兄妹几日？” 顾姒闻言，精致的杏眼眯成了细缝。 这个白云曦，果然是想方设法缠着殷景熙。 对上白云曦期盼的眼神，殷景熙却是直接开口拒绝。 “不必，你们乘坐的是我王府马车，没人敢怀疑。” 眼看白云曦不死心地还想再找借口，顾姒干脆直接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 “我知道白小姐害怕，不过白小姐尚且还是一名闺中少女，为了你的声誉着想，还是不要留宿在外男府上比较好。” 白云曦没想到顾姒会说得这般露骨，脸色一下就涨红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着急着想要替自己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干脆使出绝招，憋出了一汪眼泪。 “顾小姐实在是误会曦儿了，曦儿只是想担心曹家人找上门来，并没有要玷污世子殿下的心思。既然顾小姐不允准曦儿留在王府，那曦儿就算是冒着性命危险也是要离开的。” 好好的话从白云曦的嘴里说出来，立刻变了味儿。 白立君一看她掉眼泪就心疼得不得了，“曦儿别哭，世子殿下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他不会怪你的。” 眼看着白云曦这装腔作势的姿态，顾姒非但不生气，反而笑意吟吟地解释起来。 “白小姐还让我不要误会，我看白小姐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着白大人尸骨未寒，想请人过两日去别院替白大人超度亡魂。而王府树大招风，反而不方便行事。” 顾姒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是为了白小姐和白公子着想，才会如此提议。谁想到竟是让白小姐急得掉了眼泪。都怪我多事，白小姐既然如此想留在王府，那还是与世子殿下商议。” 这话说得白云曦差点没仰倒过去，她若是再哭，那非但没了道理，反倒会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声。 第1035章 邀请 白云曦还傻愣着，白立君却是既欣喜又内疚地道歉。 “多谢顾小姐替家父着想。我们曦儿胆小且心思敏感，并非故意曲解顾小姐的一番好意，还请顾小姐恕罪。” 顾姒勾唇，目光中透着慈爱看向白云曦。 “哪里的话。白小姐年纪尚轻，又遭逢如此变故，才会心神不稳。我又怎么会与她计较。等过两年白小姐长大了，自然明白谁是真心为她好。” 白云曦被噎得心口胀痛，咬破了嘴里的软肉。直到她尝到一股子血腥味的时候，才突然灵光一闪。 “原来顾小姐都是为了曦儿着想，曦儿还误会了顾小姐，真是不应该。曦儿会谨遵世子殿下的吩咐，乖乖留在别院不乱跑。不过再过两日便是曦儿的生辰，为了感谢世子殿下的收留，曦儿斗胆请世子殿下前往别院一聚。” 殷景熙剑眉微微蹙起，并不开口。 白立君却是耐心地哄劝道：“曦儿，现在这个时节，咱们还是不要张扬过寿了。” “不过是吃顿便饭罢了，哪里就张扬了。况且咱们受了世子殿下如此大的恩惠，自然要回报才好。” 就在白氏兄妹争执不下时，顾姒却是替殷景熙开口同意。 “白小姐生辰可是重要的日子，的确是该好好庆贺一下的。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和世子定下一同到访。” 白云曦心脏咯噔一跳，目光灼灼地抬头。她故意当着顾姒的面只邀请殷景熙，便是想借此机会引得对方生气失态。 谁知顾姒心理这般强大，竟是忍下了这口气，还恬着脸要一起来参加寿宴。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她也不好改口，只能摆出凄楚可怜的神色看向殷景熙。 “世子殿下……” 殷景熙根本不看她，只微微侧眸对顾姒一笑。 “既然昭昭想去，那本世子就陪你去。” 是因为顾姒想去他才去的，与白云曦本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这话无异于给了白云曦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胸闷气紧。 从王府出来，白云曦已经觉得气没消。 而白立君则是严肃地凝眸质问道：“曦儿，刚才你为何要撒谎？我们明明身上带着证据，为什么不呈给世子殿下？” “若只是给世子殿下看，我自然就拿出来了。只是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件事明明与那顾小姐没干系，她做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白立君依旧不解，“世子殿下既然请了顾小姐过来一同商议，说明顾小姐是值得信赖之人。况且我瞧着世子殿下与顾小姐说话时目露爱慕，两人应该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你不该单独防备着顾小姐。” 白云曦抽气，只觉得心梗得不行。 她刚才没被顾姒气死，现在也要被耿直的白立君给气死了。 “我不管！总之这些证据关乎着父亲的案子，除了世子殿下我谁也不信。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私底下把证据交出去，尤其是顾姒。听到了没有？” 面对白云曦这般刁蛮任性的要求，白立君下意识想要反驳。但白云曦像是料准了他的态度，在其张口之前捂着胸口呼痛起来。 “你，你若是不答应，那便是要气死我。” 白立君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 “好好好，哥哥都听你的。” 第1036章 对比 就在白氏兄妹离开王府之后，殷景熙才向顾姒发问。 “你刚才为何要答应白云曦去别院？” 顾姒狡黠一笑，“如果没猜错，那些证据应该就在他们兄妹二人身上。只是白云曦防备着我，才不愿意拿出来。” 殷景熙颔首，这一点他也看出来了。 “他们既然不愿交出证据，那我们也不必替他们着急。” “那可不行。曹家的人已经入京了，想必很快五皇子就会四处搜查白氏兄妹的线索。他们当日来王府时并没有避人耳目，这事瞒不住太久。我瞧着白云曦也不是什么稳妥的性子，为了以防万一，这证据必须由我们亲自掌控。” 殷景熙勾唇，“那昭昭想怎么办？” 顾姒身子前倾，娇嫩的唇瓣花儿似得绽放开来。 “世子殿下可还记得吟月堂？他们家临摹的手法可是一绝，只要能让白立君把证据拿出来给吟月堂的女掌柜看一眼，她定能做出一份极为相似的赝品出来。” 吟月堂三个字引得殷景熙多看了顾姒两眼，“可以，不过昭昭如何确定白立君会心甘情愿把证据交出来？” 顾姒伸手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殷景熙的肩头。 “那就要看世子殿下的魅力够不够大了。” 三日后，殷景熙与顾姒一道前往别院。 刚入府，白云曦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来。当她发现入府的只有永昌王府这一辆马车时，心头不由得窃喜了一会儿。 真是太好了，看来殷景熙没把顾姒那个烦人精给带来。 车帘挑开，一道人影从车内钻出。 白云曦立刻福身请安，动作端庄标准，像是练过几百次一样。 “给世子殿下请安。” “白小姐不必客气。” 清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震得白云曦心头颤抖。她猛地抬头，这才发现竟然是顾姒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春日的阳光洒在顾姒的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令人不可直视。 白云曦被慌的头晕，眼睛因为直视阳光而泛出些许泪水。 她今日生辰，又为了能够让殷景熙眼前一亮，故意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裙衫。这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健康的血色，与往日里素净如莲的打扮大相径庭。 白云曦知道自己如今手头紧，并没有刻意追求金银珠宝的富贵打扮，而是折了一串春日里俏丽的海棠花别在发间，别有一番野趣灵动的风味。 身上裙衫虽然是旧款，但好在存放妥当，并无老旧的痕迹。裙摆处还额外用丝线亲手绣上了小巧的海棠花瓣，走动起来甚是精致惹眼。 若只是单看的话，光是白云曦的模样还是很能唬住一些人的。但在顾姒面前，她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 与白云曦的打扮截然相反，顾姒今日并未穿得过于艳丽，反而选了一条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锦衣长裙。盈盈细腰由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束缚，更显窈窕身段。 秋水怕顾姒着凉，出门前又替她披上了一件浅紫色的披风。 如此搭配起来，看似简单，却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赶巧的是顾姒今日也没多戴繁复的头饰，只让秋水别了一支白银镶东珠的簪子在发间。 那珠子乃是当初宫里赏赐的物件，足有鸽子蛋的大小。 简约却不简陋，足以衬得上崇武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一红一白，一个追求春光烂漫，一个将就沉稳大气不张扬。 如此两相比较之下，白云曦简直就像是乡下刚入城，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完败！ 恰逢这时殷景熙从车厢中出来，他只是淡淡扫了白云曦一眼，便忙着去牵顾姒的手。 “下车当心。” 第1037章 盛云 瞧着殷景熙细致周到地牵着顾姒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白云曦的心脏就像是泡进了酸水中，酸得咕嘟冒泡。 不过她可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白云曦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了心态，当她扬起笑容再次朝殷景熙迎去的时候，却又被另一道身影给拦住了。 “哇，原来这就是王府别院，可真是气派呢。” 这声音如同黄鹂般宛转细腻，又像是带着细密的小勾子一般听得人心头发痒。 白云曦脚步一顿，这才发现不知从何处又蹦出了个女子，恰好挡在了她和殷景熙之间。 恰好这时白立君走上前来给殷景熙与顾姒见礼，当他目光落在这名女子身上的时候，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这位姑娘是……” 听到白立君提问，红衣女子这才转身看来。她略略扫了白立君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白云曦的身上。 不知为何，白云曦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此女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戒备甚至几分嘲讽。 女子微微一福身，姿态随意慵懒却风情万种。 “见过白公子，在下盛云。” 和白云曦一样，盛云今日也是穿着了一身红裙。 不过盛云却是不怕春寒，早早选了一件抹胸拖地烟笼梅花长裙，外面只罩了一层金色的纱衣。胸前以一枚又红又艳的宝石项链做点缀，更显得肌肤白皙如玉。 与以往相同，盛云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用水红色的面纱遮住口鼻。只留出用胭脂勾过的媚眼，和精致秀气的黛眉。 盛云自我介绍之后冲白立君勾唇一笑，后者的脸颊腾地飞上两抹绯红。 顾姒笑着上前与盛云并肩而立，“盛云姑娘乃是我与世子殿下的好友。对了，这位就是之前与你提过的白公子和白小姐。今日是白小姐的生辰，咱们一起过府，也好替白小姐热闹热闹。” 听完顾姒的介绍，白云曦心中暗骂顾姒多事，并且下意识把她们两人归成了一类。 然而白立君对上盛云的眼睛，却感觉心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怎么会，盛歌小姐是顾小姐与世子殿下的朋友，那便是在下的朋友。盛歌小姐能来给小妹做寿，是小妹的福气。” 白云曦被这话呛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她抱怨地瞪了白立君一眼。 “哥哥！” 只可惜白立君此刻完全被盛歌给迷住了，完全没注意到白云曦的眼神。 “曦儿怎么了？” 白云曦心头一梗，“没什么，外面风大，咱们还是快请世子殿下屋里坐。” 白立君总算回过神来，“啊对！世子殿下，顾小姐，盛歌小姐，屋里请。”他伸出胳膊，眼神却是一直没从盛歌身上挪开。 殷景熙不置可否，直接带着顾姒先行。 白云曦随即抬步跟上，看准时机想要装出一副不小心崴脚跌倒的样子扑到殷景熙的怀里去。 谁知刚想行动，耳边却突然传出了“哎哟”的惊呼声。 只见盛歌突然快步往前一栽，硬生生把白云曦从殷景熙的身边撞开。 第1038章 身份 白云曦吓了一跳，全靠白立君扶着才没摔跤。等她再抬头的时候，且发现盛歌已经取代了自己站在了殷景熙的身边。 众人停下，盛歌先是拍了拍胸脯才开口致歉。 “对不住，我刚才没站稳摔了一下，没撞坏白小姐？” 她在说这话时语调平稳，丝毫没有后怕的感觉，摆明了是装的。 白云曦心中窝火，正想手捧胸口作西施装卖卖惨，却听到白立君先一步替她开口。 “不妨事的。这条小路上多石子，盛歌小姐且请小心。” 盛歌莞尔一笑，上挑的眼睛里像是溢出光来。 “多谢白公子提醒。” 白云曦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撕了盛云的假面具，并且昭告众人她是装的。奈何她没有证据，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就在白云曦以为此事到此为止的时候，盛云却是意味深长地冲她挑了挑眉毛，无声地挑衅道。 哦豁！你的招数我都看透了，你还能怎么办？ 白云曦气得倒抽一口凉气，精致描过的五官扭曲变形。 她只觉得这个盛云竟是比顾姒还难缠，不搞定此人，她今日只怕是别想近殷景熙的身了。 片刻之后，五人坐在了正厅中。 殷景熙当仁不让地带着顾姒坐了主位。 白云曦和白立君坐其右手之下，盛云则是坐在其对面不徐不疾地整理着水红的裙摆。 瞧着自家哥哥眼珠子都黏在盛云身上了，白云曦心中闷气难消。 “盛云姑娘气质出众，又能与顾小姐成为闺中密友，一定也是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 见其打听自己的身份，盛云非但不慌张，反而勾唇一笑。 “不是啊，我是吟月堂的掌柜的，不是什么官家小姐。” “吟月堂？” 白云曦愣住，她刚入京都不久，哪里听说过什么吟月堂。 盛云便耐心介绍道：“我们吟月堂是做古玩生意的铺子，同时也为文人学子们提供一些笔墨纸砚，古籍书画之类的东西。白小姐和白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吟月堂看看。” 一听盛云居然是个抛头露面的商女，白云曦立刻将其轻视了三分。她还以为对方是哪家的千金，却没想到身份如此低微。 同时她心中更是燃起了不甘的熊熊烈火，盛云一介商女都可以与殷景熙成为朋友，她好歹是知府嫡女出身，自然更有资格站在殷景熙身边。 白云曦呷了口茶水，故意感叹道：“这世道行商难，即便是男子也颇为不易。盛云姑娘作为一介女流却要抛头露面与人周旋，想来定是很辛苦？” 盛云瞧出白云曦眼里的不屑，但她却并不在意，反而垂眸挽了挽胸前的碎发。 “这世间容易得到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我倒是觉得与其在深宅中当朵没见识且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不如在阳光下活成自由的鼠尾草。” 白云曦被呛得一口老血哽在胸腔里。 她一向自诩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今日碰上了盛云，却是一直被对方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1039章 敬酒 白立君听不出两位女子之间夹枪带棒的对呛，反而鼓掌附和盛云刚才的言论。 “盛云姑娘才貌双全且性情爽朗，的确是大多数深宅女子不可企及的。” 盛云冲他眨了眨眼，“是吗？盛云倒是很羡慕白公子这般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 “姑娘气质也很出众。” “盛云的吟月堂里前些日子正好入了几本古籍，白公子有空可以来瞧瞧。” 白立君接到邀请心花怒放，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只要得空，在下一定登门叨扰。” 眼看盛云都要把白立君哄得五迷三道了，白云曦赶紧出声打断。 “哥哥，时辰不早了，咱们叫侍女传菜。” 白立君这才不舍地将视线从盛云身上挪开。 “也好，盛云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饿了。来人，传菜。” 说是为白云曦贺寿举办的宴席，但菜色却是清淡简约。 开席前白云曦先满含热泪地将一杯酒水洒在地上，告慰白皓轩的在天之灵。 顾姒听了一会儿那些虚伪做作的言语便垂下了眼眸，白云曦若真是孝顺，便不会在白皓轩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做什么寿了。 “曦儿别伤心了，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白云曦接过白立君递上来的手绢，眉眼又弯出一抹弧度。 “哥哥说的对，一定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着咱们，咱们才能寻到世子殿下。这第二杯酒，曦儿想敬世子殿下。” 只见她重新斟酒起身，遥遥朝殷景熙举杯。 “多谢世子殿下收留相助，殿下的大恩大德曦儿没齿难忘。” 然而白云曦的胳膊举得再高，殷景熙却也是半分不会动的。眼见气氛逐渐尴尬，白云曦面子就快挂不住的时候，顾姒这才徐徐开口。 “白小姐实在不必客气，令尊当年既然与睿王是旧识，世子殿下即便是看在令尊的份上，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 换句话说，殷景熙收留你并非因为你这个人，而是看在你爹认识睿王的面子上才这么做。 白云曦尴尬地脚趾头都快把地给挖穿了，这时盛云笑着举杯起身。 “顾小姐说得没错，我倒是以为白小姐最该感谢的人不是世子殿下，而是拼了性命护你入京都的白公子。” 白立君听到盛云突然提到自己，脸色不由地红了几分。 “曦儿是我唯一的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盛云却摇了摇手指，“话不是这么说的，天下有兄弟姐妹的人何其多，但在危急之时又有多少会为了对方连性命都不顾？白公子一路护持白小姐入京都，可见人品高尚，心地善良。” 盛云说着再次看向白云曦，“白小姐难道不该敬自己兄长一杯吗？” 白云曦被这几句话架着下不来台，只能勉强挂着笑容冲白立君拱手。 “那曦儿就敬哥哥一杯，多谢哥哥一路上舍命相互。” 白立君甚是感动，当即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妹妹放心，只要哥哥还在一日，便会一日护你周全。” 第1040章 戏耍 辛辣的酒水刺激得白云曦蹙起眉梢，然而还没等她放下酒杯，盛云却再次开口。 “刚才我听到白小姐提及令尊，不由得心生感慨。遥想当年家父撒手人还，只留下我一人独立于这人世间浮浮沉沉。也不知是熬过了多少个日夜，才勉强振作。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忍不住泪湿衣襟。” 她说着便以衣袖掩面抽泣了两声，模样可怜动人。 白立君见状立刻起身迎上来，下意识想要把自己的手绢递给盛云，伸手一摸空才想起之前已经给了白云曦。 “原来盛云姑娘也……哎，盛云姑娘别难过了，虽然姑娘孑然一身，但令尊令堂在天上一定会挂念着姑娘的。” 盛云被劝慰了两声，才慢慢收住眼泪。 “白公子说得对，尽管盛云没有了亲人，还至少还有白公子和白小姐这样的真心朋友。” 白立君点头如捣蒜，“正是如此！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向在下开口。只要在下能帮上忙的，定不会推辞。” “既然这样，那盛云定要敬白公子和白小姐一杯。” 白云曦心脏咯噔一跳，还没等她开口拒绝，白立君便替她重新斟满了酒水。 “曦儿，难得咱们刚入京都就能认识盛云姑娘这样真性情的朋友，咱们一同敬盛云姑娘一杯。” “……” 于是乎白云曦还没回过神来，第二杯酒水就已经下肚了。 瞧着盛云把这两人哄得团团转，坐在首位上的顾姒勾了勾唇角。 盛云一边饮酒一边用余光注视着白云曦的动静，在对方放下酒杯的同时上前一步。 “白小姐真是好酒量！这第三杯，盛云便恭祝二位此番入京得偿所愿，事事如意。” 说罢根本不给白云曦拒绝的机会，直接先一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云曦想要拒绝却找不到理由，只能将求助的视线抛向白立君。然而白立君此刻全副心思都落在盛云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到白云曦的感受。 眼看这酒实在是推脱不过，白云曦只能咬牙又饮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原本就没什么酒量的白云曦已经是头脑发晕，脸颊发烫。她知道自己已经快醉了，为了防止在殷景熙面前失态，只能暂时放弃敬酒的计划，乖乖坐回到位置上去。 之后的酒席间盛云不断挑起话题哄白立君与自己对饮，并且但凡发现白云曦有迹象冲殷景熙作妖，她就立刻把话题套到白云曦身上，三言两语逼得她不得不再饮。 反倒是殷景熙与顾姒二人，一边观赏着盛云戏耍白云曦，一边清净地用了午膳。 酒席结束，白云曦已经是昏昏沉沉。 等她喝了醒酒汤清醒过来后，这才意外地发现厅内只剩下盛云和顾姒，殷景熙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世子殿下哪里去了？” 听到她提问，负责伺候的丫鬟便及时回道。 “世子殿下刚才说饮了酒有些头晕，便去了院子里吹风。” 说到这，盛云突然接嘴。 “说起来世子殿下也去了好一会儿了，会不会是迷了路？顾小姐，外面风大，不如您去请世子殿下回来？” 顾姒颔首，“你说得对。来人，取我的披风过来。” “不必了！” 白云曦抢在顾姒之前站起身来，语气中透出压抑不住地兴奋和焦急。 “顾小姐也是第一次来别院，对路线不熟，还是我去？” 顾姒挑眉看着她，“可白小姐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酒，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厅中休息得好。” “我没事，待会儿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顾姒越是阻止，白云曦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况且别开这些人与殷景熙单独相处，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不给顾姒反对的机会，白云曦说完这话便抬脚离开了大厅。 顾姒与盛云相视一笑，眸光幽深。 第1041章 示好 白云曦前脚刚走，盛云后脚就来到了白立君的身边。 “白公子，你可还好？” 白立君已经喝得半醉，抬眸间瞧见盛云正近距离冲着自己笑，更是身酥腿软不辨东西。 “我，我很好。多谢盛云姑娘关心。” 盛云眯眼勾唇，神色魅惑勾人。 “既然白公子还清醒着，那不知能否替顾小姐解惑？” “顾小姐？” 白立君懵懵懂懂地转头看向顾姒，且见后者也从主位上走了过来，笑容温婉地望着自己。 “白公子，上次你和白小姐说关于曹家的证据尚且没有入京，不方便交给我们观看。那不知这会儿东西可收到了？若是收到了，可否拿出来让我等先瞧上一瞧？” 白立君此刻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顾姒的意思。他尚且记得之前白云曦让自己发誓要提防顾姒，于是挣扎着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对不住，那镖局尚且还有几日才到京都。等东西到了，在下一定在第一时间送去王府给世子殿下过目。” 是给世子殿下，而非顾姒。 顾姒如此聪慧，一听便明白了白立君的意思。但她并没有气恼，反而笑意吟吟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最近几日我与世子殿下正商议着想要以白大人的案子试探一下五皇子的态度。若是有证据在手的话，想来办事定会更方便些。” 她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像是全然没看到白立君迫不及待想要追问的眼神，直接转了话题。 “对了，白小姐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几度心疾发作，不知来了别院可还翻过病？” 白立君心思还在白皓轩的案子上，闻言并没过脑子，下意识摇头。 “托顾小姐的福，小妹身体康健了不少。” “那就好。想必是白小姐前些日子刚入京都，尚且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才会导致犯病。我让人备了一些调理的药材，还希望白公子替白小姐收下。” 顾姒说着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侍女端着一盘盘精致摆放的药材进厅。寻常治疗心疾的药材尚且不提，光是人参鹿茸等补气血的珍贵药材就多达好几盘。不仅有药材，顾姒还让人为白云曦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衣料和首饰。 这些贵重的东西放在白立君的眼前，瞬间让他的酒醒了三分。 “这，这也太贵重了！” “不贵重。”顾姒起身随手拿起一根百年老参，“暂且不提白氏一族与永昌王府的旧交，光是白大人自己便是令人敬佩的好官。我与世子殿下得知白大人被曹家所害，也是日夜不得安枕，只想快些查到五皇子操纵曹家的证据，将其绳之以法！” “不过在此之前，我与世子殿下更加在意的是保证白公子和白小姐的安全。当日听闻白小姐患有心疾，我便开始着人替白小姐收集药材，希望白小姐可以早日痊愈。” 顾姒话音落下，盛云就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顾小姐人品贵重，难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白公子，有顾小姐帮忙，白大人的案子肯定能很快平反的。” 第1042章 证据 白立君脑袋本就晕晕乎乎，听了这番言论更是气血翻涌，心肠都跟着发软发烫。与此同时强烈的内疚之感涌上心头，让他迅速打消了继续欺瞒顾姒的打算。 只见白立君深吸一口气，伸手从衣袖深处摸出一个不到一寸宽的方形木匣。 “不瞒顾小姐，在下身上便有曹家害人的证据。” 瞧见对方终于把证据亮出来了，顾姒与盛云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可白公子刚才不是说镖局尚且没有入京吗？” 白立君脸色一红，拱手告罪。 “小妹的证据的确还没入京，不过在下的这一半却是已经拿到了。顾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现在就打开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有了证据，咱们也好快些破了白大人的案子。” 顾姒说着便冲厅内的丫鬟下令。 “去，把世子殿下请回来，就说白公子有正事与我们相商。对了，再去泡一壶浓茶来给白公子醒酒。” “是。” 若是白立君心底还有一两分迟疑的话，在见到顾姒派人请殷景熙回来的行为时便彻底粉碎了。 盛云好奇地去摸那木匣，却被白立君阻止。 “别碰！” 盛云作出害怕的模样，“为什么不能碰？” 白立君解释道：“这木匣中放有蛊虫，要等在下以血喂食之后才能开启。” “真的？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精巧的机关。白公子可否演示给我们看看？” 眼看盛云如此好奇，白立君便没有等到殷景熙回来之后再开启木匣，而是提前咬破了食指，当着顾姒和盛云的面将血珠滴在几枚细小的气孔上。 血珠大于气孔，一直浮在表面。 但过了不到几息时间，便被什么东西吸食干净。 盛云惊呼出声，“呀！血不见了！是不是被蛊虫吸走了？” 白立君颔首，又挤了几滴血上去。等到蛊虫吸饱了，他才小心翼翼将木匣的盖子打开。 顾姒拧眉看去，只见狭长精巧的木匣中果然趴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千足虫。光是瞧着那艳丽的色彩和密密麻麻的手脚，就让人浑身发寒。 白立君拾起案几上的竹筷，小心翼翼避开吃饱喝足的蛊虫将一小捆卷起来的纸夹了出来。 “顾小姐，盛云姑娘请看，这便是我们收集的关于曹家勾结家丁陷害家父的往来书信。还有曹奕写信回曹家，让曹家人在派人买通狱卒暗杀家父的证据。” 顾姒将卷起来的信纸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内容。 “这字体我会找人细查，以确定是否为曹奕亲手所书。” 白立君起身拱手，“那便拜托顾小姐了！” 正巧此时侍女按照顾姒的吩咐重新返回厅中，将一杯浓浓的茶水端到白立君跟前。 “请白公子用茶。” 白立君此刻心情激动，哪里喝得下茶水，接过之后便随手放在了案几上。 顾姒见状也不多言，只淡淡看了盛云一眼。后者便知趣地将那杯热茶端起来递到白立君的唇边。 “白公子脸还红着，不如喝口茶压压酒劲。” 第1043章 伪造 对上盛云精致魅惑且又充满神秘色彩的脸，白立君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尚且还没回过神来，手已经将茶杯都已经送到嘴边了。 一口浓茶入腹，只觉得温暖又熨帖。 然而没过一会儿，白立君却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了几分，好似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酒劲又上来了。 “白公子这是怎么了？” 瞧着白立君手指抵住额角，盛云关切的声音及时响起。 “不知道，就是觉得头晕得很。” “定是那酒后劲大，白公子再多喝两口浓茶，再闭眼休息一会儿。等到世子殿下和白小姐回来了，我们再叫你。” “好。” 白立君对盛云言听计从，咕嘟几下喝光了茶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彻底睡死了过去。 “白公子？白公子？” 顾姒伸手在白立君眼前晃了晃，见对方没有了反应这才冲盛云颔首，并且把证据放在了她面前。 “接下来还要辛苦盛云姑娘了。” 盛云风情万种地挽了挽发丝，将信纸接了过去。 “好说，一切都是为了生意。” 她打了个响指，厅外便走进一个同样蒙面的男子。 “此人擅长刻章，待会儿我临摹字迹的时候，他便会现场把曹奕的私章雕刻出来。” 顾姒瞧见两封书信上便盖有两种不同的印章，不由得有些担心时间不够。 但盛云却是但笑不语，只冲她眨眼。 顾姒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便没再多问，直接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的台面搬上来，且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接下来只见盛云在仔细端详过那几封书信后，挽起衣袖露出洁白莹润的皓腕，将信中的内容一一誊写到了新的纸张上。 顾姒早知盛云有“鬼手”的称号，但她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样神奇的技巧。 不过是短暂地端详了几眼，盛云便能完美地将信中的字迹复刻出来。若不是墨迹未干，顾姒都要怀疑这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封书信都被誊写完毕。此时印章也雕刻完毕，鲜红的印泥涂抹上去，在落款处分毫不差地留下痕迹。 盛云为了追求逼真，还将信纸放在烛火下微微烘烤。 如此不仅能让墨迹快速干透，还能让纸张泛黄发旧，同时让印章和纸张的颜色更加接近真迹的状态。 等一切做完，厅外刚巧出现了一道身影。 殷景熙抬步而入的同时，正巧看见盛云将以假乱真的信纸交到顾姒手上。 顾姒笑着冲他招手，“世子殿下刚才不在真是可惜了，没能瞧见盛云姑娘巧夺天工的技艺。” 殷景熙唇角勾了勾，意味深长地瞥了盛云一眼。 “是吗？那下次有机会，本世子定要现场见识一下。” 盛云忍住内心的吐槽，端端福身。 “那还请世子殿下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了。” 顾姒把真的证据收好，再把伪造的证据卷出折痕，如此即便待会儿白立君和白云曦看了也一时分不出真假。 “来人，去告诉白小姐，世子殿下已经安然返回正厅了。请她也早些回来。” 第1044章 质问 一刻钟后，白云曦气急败坏地回到了正厅。正当她憋出眼泪想要冲殷景熙撒娇卖惨的时候，却发现顾姒正拿着什么东西与殷景熙凑在一起看的认真。 当她走近几步，才发现顾姒跟前的桌上竟然摆放着属于白立君保管的木匣。而顾姒手里拿着的信纸正是曹家作恶的证据之一。 “你在看什么！？” 一声焦急的惊叫声打断了顾姒的思路，她疑惑着抬头，这才看到白云曦已经回来了。 “白小姐总算回来了，外面可冷？快过来坐坐。” 白云曦甚至来不及关心殷景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是下意识地想要质问白立君，谁知却瞧见白立君歪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你，你居然偷我哥哥的证据！” 顾姒挑眉，“白小姐误会了，这证据可是白公子自己拿出来的。” 白云曦气恼地浑身发抖，就在她想要冲上前来从顾姒手里把东西夺走的时候，顾姒却先一步轻飘飘地把几张信纸递到了殷景熙的怀里。 白云曦上前的脚步一顿，她不过是介意顾姒背着自己看了证据，却没胆子命令殷景熙把东西交出来。 郁闷之下，她只能先把白立君叫醒。 “哥哥！哥哥！” 在刺耳的呼唤下，白立君终于悠悠转醒。 “我睡着了？” 白云曦急得直拽他的衣袖，“哥哥，你怎么把证据交出去了？是不是她们两个趁你酒醉的时候偷偷拿走的？”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盛云不满地质问。 “白小姐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贼一样。” 见到盛云发怒，白立君马上不迷糊了，甚至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曦儿，不得胡言！” 他先是呵斥了白云曦两句，这才转身向顾姒和盛云拱手道歉。 “小妹年少不更事，多有得罪。” “哥哥！？” 白云曦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却被白立君严厉的眼神制止。白立君一向对她溺爱，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瞪过她。 白云曦一时傻了眼，把想好的质问之词忘之脑后。 白立君拉着她的胳膊沉声命令道：“那证据是我交给顾小姐和世子殿下的，匣子也是我自己打开的。只是后来我酒劲上头，才不小心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顾小姐和盛云姑娘都是好心想要帮我们翻案，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不快向她们道歉！” “你让我给她们道歉？”白云曦眼睛瞪得滚圆，“你居然为了外人凶我！？” “曦儿！” 眼看两兄妹就要当众吵起来，顾姒清冽的嗓音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罢了。既然白小姐不愿将证据分享，那我们便不看了。” 她轻柔地将两张信纸叠好，重新卷起来放回了木匣中。 “物归原主。” 看顾姒这般通情达理，白立君更是觉得白云曦任性不懂事。 “顾小姐和盛云姑娘恕罪，我这妹妹从小教养惯坏了，经常做事说话不分轻重。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白立君说完这话，便郑重地九十度躬身以示歉意。 而从入府以来就一直没正眼瞧过白云曦的殷景熙，这时却突然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白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应当知道什么叫做礼仪仁孝。” 第1045章 负气 白云曦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殷景熙这话，便是要斥责她不懂礼义廉耻了？ 白云曦自诩自己为文臣之后，一向自视甚高，却没想到今日竟会被心仪的男子如此评价。 她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眼中的泪花止不住地涌出来。 “难道曦儿在世子殿下眼中，竟是这样的人吗？” 殷景熙眸色更冷，“本世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顾小姐与本世子为至交知己，你侮辱顾小姐便是在侮辱本世子。” 白云曦瞳孔颤抖不止，全然没想到殷景熙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更让她伤心的是，换做以前白立君定会出言相帮，绝不会坐视他人让自己受委屈。而此刻白立君非但不帮她说话，反而以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曦儿，不得胡搅蛮缠！” 白云曦一时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竟是哭着从厅内跑了出去。 “曦儿！” 白立君追了两步，却被盛云给拦下。 “白小姐性子急躁，白公子此刻追上去只会让她更加气恼，不如给些时间让她冷静一下比较好。” 听得这话，白立君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曦儿真是被我和父亲惯坏了！” 顾姒噙着笑意起身，亲自把木匣子递给白立君。 “所为血脉亲人，便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在府里也常与兄长拌嘴，回头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白公子不必忧心，说不定一会儿白小姐就主动来向你认错了。” 白立君接过木匣，只觉得尴尬又丢脸。 “不说她了，刚才顾小姐和世子殿下可看过证据了？” “看过了，回头我与世子殿下再好好商议一番，找个机会仔细查查曹家底细。” “那就辛苦二位了。” “对了。”顾姒再次提醒，“曹家人最近动作频繁，已经在拿着你们兄妹二人的画像四处打探了。这些日子你们千万别离开这别院，若是有什么情况，可让下人前去王府知会一声。” 白立君对顾姒已经完全放下戒心，闻言恭敬地拱手。 “是，在下一定谨记顾小姐叮嘱。” 白云曦夺门而出，撇下一屋子的客人，这生辰宴自然是不欢而散。然而还没等殷景熙离府，她却又后悔了。 看着掌中自己花了几个日夜绣好的荷包，白云曦不甘心地咬紧了唇瓣。殷景熙难得才来别院一次，她居然没忍住脾气发了火。 都怪顾姒和盛云那两个妖精，定是她们两人联起手来故意引诱自己在殷景熙面前出丑。 不行，她费心绣好的荷包还没送出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让殷景熙离开。 思及此，白云曦立刻高声喊道。 “来人！” 守在们啊我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白小姐有何吩咐？” “世子殿下可还在厅中？” “宴席结束，世子殿下便说要带着顾小姐回去了，这会儿应该快登马车了。” 一听这话，白云曦二话不说起身追了出去。 就在她步履匆忙赶到别院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车夫驾着永昌王府的马车而来。 “世子……” 第1046章 搜寻 白云曦刚开口，却被盛云打断。 “那今日盛云就先走一步了，不打扰世子殿下和顾小姐回府。” 只见盛云微微一福身，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随即殷景熙主动牵了顾姒的手，扶着她的胳膊登上马车。 “先回王府？” 顾姒摇头，“我还是直接回将军府，顺儿皮得很，我怕娘亲一人哄不住他。” 殷景熙闻言略微勾起唇角，“再过些日子便是顺儿的百日宴，昭昭可要提前随我去丛慧寺给顺儿求平安符？” 顾姒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后日，可好？” “那我便等着殷哥哥来接我了。” 白云曦沉默地看着永昌王府的马车离去，手中的荷包被她尖利的指甲扣出了道道划痕。 “好个顾姒！口口声声吓唬我们，让我们不敢出门，自己却一天到晚缠着世子殿下。” 白云曦目送着马车远去，眼珠却是转个不停，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与此同时，殷琉焕也在府里接待着客人。 “殿下，咱们的人都在京都城里搜寻多日，这都快把地皮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找到白氏兄妹的踪迹。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殷琉焕阴沉的眉眼郁郁地扫了说话人一眼，“曹奕现在已经是万州的知府，却连一对兄妹都抓不住。本殿下培养的是一头猪不成？” 说话之人立刻跪地求饶，“殿下息怒！我们大人在上任之后立刻下令毁掉了白氏的宅院，派人追缉白氏兄妹。却不想那两人早有预谋，提前逃离了万州。不过小人可以确定，白氏兄妹就躲在这京都城中。” 殷琉焕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柔地点戳着酸胀发痛的额角。 “京都城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白氏兄妹手中又有曹奕暗杀白皓轩的证据，若是落在他人手中……” 想到这，殷琉焕的眼神骤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气。 “找不到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有人故意把白氏兄妹藏起来了；第二，他们之前入京不过是虚晃一枪，实际躲在京都附近静待时机。” “那殿下的意思是，咱们要扩大搜索范围？” 殷琉焕眉头蹙起，“这些日子你们搜查京都，已经惊动了太子和三皇子他们。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白皓轩的案子有蹊跷，那我们就更别想找到白氏兄妹了。叫你的人先停止搜查，暂且退出京都城，从附近的农户山庄查起。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不要翻过。” “是！” 三日后，顾姒与殷景熙一同前往丛慧寺。 一路上春光烂漫，花团锦簇，风光甚好。 与此同时白云曦偷来了府中小厮的男装，又将易容用的小胡须贴在脸上，趁着白立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别院。 她一路入京，便是用了这样的法子装成白立君的弟弟蒙混过关。这次她用同样的办法溜出府，租了辆马车径直往丛慧寺赶去。 哒哒哒…… 白云曦瞧着远远被她甩在身后的京都城，自负地勾起了唇角。 “这不就出来了吗？哪有什么危险。” 她说着将早已准备好了的包袱拿出来，躲在马车中换回了熟悉的女装。 第1047章 跟踪 咚——！ 顾姒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听到了寺庙里传出的悠扬钟声。她前脚刚与殷景熙步入寺庙，白云曦的马车后脚便到了。 “白公子，丛慧寺已到，可以下车了。” 车夫停下车，却意外地发现从自己车内出来的公子变成了小姐。 “诶！？白公子，啊不，白小姐……” 白云曦优雅地挽了下发丝，将一锭银子放在车夫手中。 “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不顾车夫惊诧疑惑的目光，白云曦步履轻盈地走进丛慧寺的大门。 却不知就在她进门之时，守在寺庙门口乞讨的乞丐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等她的身影消失，乞丐又将一张画像从怀里抽出来看了几眼，随后收起讨钱的饭碗，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 片刻之后，乞丐在丛慧寺附近的树林旁与两名男子见面。 “你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画中人？” 乞丐点头如捣蒜，“大爷放心，小人看得真真的，就是这画里的女子。而且小人才听到那车夫叫她白小姐。” 男子眸光一凛，“此人现在何处？” 乞丐但笑不语，只将手探出去索要财物，直到一锭银子入手，他这才欣喜若狂地说道。 “那女子就在丛慧寺里，刚进去不久。” 两名男子对视一眼，“你去通知主子，我派人入寺去寻。” “是！” 原来这些都是殷景熙的手下，他们在京都城内寻了白氏兄妹许久都没有线索，只能扩大搜索范围。 没想到这刚改变策略，就有了效果。 此刻白云曦尚且不知大难临头，还迷迷糊糊地在偌大的丛慧寺里瞎转悠。 “敢问这位师傅，可曾瞧见过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 僧人并没有直接告知，而是疑惑地看着她。 “施主是……” “我是……”话还没出口，白云曦却是眼珠一转，眼前的僧人分明对她抱有戒心，那她不妨换种说法，“我是崇武将军府的侍女，刚才替我家小姐回马车上取了些东西，这会儿有些不辨方向。” 一听对方是崇武将军府的侍女，僧人这才放下了戒心。 “世子殿下和顾小姐往天王殿的方向去了，施主可从这条路过去。” “多谢！” 白云曦二话不说追了上去，然而等她慌慌张张抵达天王的时候，却又听僧人说殷景熙和顾姒已经去了后面的大雄宝殿。可等她到了大雄宝殿，殷景熙和顾姒又去了法堂。 白云曦一路追过来，走得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溜着戏耍的猴子一般。 但摸着怀中重新绣好的荷包和装着曹氏害人证据的木匣，白云曦决定一定要想个办法单独见殷景熙一面。 她坚信之前是因为顾姒在场捣乱，殷景熙才会看不到她的好。只要让她找到机会与殷景熙单独相处，对方一定能被自己的姿色和可怜的身世打动。 与此同时，站在法堂门口的殷景熙将刚才求来的平安交到顾姒手中。 “你先去上次休息的小院坐坐，我一会儿再来寻你。” 顾姒疑惑，“里面是法堂，世子是要去听经？” 第1048章 劫匪 殷景熙也不瞒她，让人将给顾顺百日宴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一件丝绸做的红色小衣。 顾姒一看就明白其中含义。 按照他们弘明国的说法，小孩子魂虚体弱，容易早夭。但若是能穿上在佛堂里受过佛法熏陶的衣衫的话，便能平安长大。 寻常百姓家会在小孩子满白日的时候将其小衣拿到寺庙里来，让其沾染上香火气，以祈求小孩平安。 而殷景熙身份贵重，能进入丛慧寺不对外人开放的法堂。他这是想亲自带着给顾顺准备的小衣入内，请僧人们为这件小衣诵经祈福。 顾姒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世子殿下有心了！不如，我随你一同入内。” 殷景熙却拒绝，“丛慧寺法堂不得入女子。你先去小院等候，我随后便来。” 顾姒知道殷景熙是一片好心，便没再拒绝。 两人刚分开没多久，白云曦就找到了法堂之外，然而值守的僧人不等她入内便将人拦下。 “此院内乃是寺庙法堂，不对外开放，还请施主止步。” “不对外开放？” 白云曦疑惑，可她刚才分明听人说殷景熙来了法堂。她先是踮起脚往内张望了几眼，随后才用之前的借口打探道。 “这位小师傅，我是崇武将军府顾姒小姐的侍女，敢问二位可曾看到过我家小姐？” 僧人拧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指向顾姒刚才离开的方向。 “施主原来是顾小姐的侍女，寺庙的东北角设有茶室，顾小姐已经过去了。” “多谢。” 白云曦微微福身，噙着一抹假笑离去。 茶室？ 这下总算让她找到了！ 可白云曦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路问询而来，在确定了殷景熙和顾姒方位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曹家人得知她入了寺庙，立刻派人入内搜寻。原本以为需要花些力气才能在芸芸的香客中把人找到，谁知画像一出手马上就有人替他们指点方向。 “你们要找这个姑娘啊？我刚才瞧见过，她往那边走了，也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得到香客的指引，曹家人很快追上。就在白云曦抵达茶室所在的小院外时，两人终于发现了她的踪影。 “是不是她？” “正是！趁着四下里没人，快动手！” 白云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挺直腰板走进小院。就在她一双眼睛四下搜寻着殷景熙的身影时，刚才那两人已经冲了上来。 “世子殿下？” 话刚出口，白云曦就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唔！” 两名男子制服了白云曦，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地准备把人弄走。可刚一转身，却见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手持长剑拦住了去路。 “把人放下。” 影卯抱着胳膊，冷冷地注视着两名劫匪。 他原本是受了殷景熙的命令随行保护顾姒的，却没想到还能在寺庙里碰上劫匪抓人。 两名劫匪对视一眼，嚣张地恐吓道。 “少管闲事，否则大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影卯眉梢一挑，目光从两名劫匪移到白云曦的脸上。他之前随同殷景熙去过别院，一眼就认出了白云曦的身份。 这下影卯更不可能放人离开了。 无需多言，锋利的剑刃出鞘，不过眨眼的功夫，两名劫匪就倒在了地上。 他这边一动手，待在屋内的盛歌和顾姒立刻听到了动静。 “怎么回事？” 顾姒推门而出，瞧着院内的景象直皱眉。 影卯将剑入鞘，“顾小姐，白氏来了。” “白氏？” 顾姒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她走近一看，立刻火冒三丈。 “这个白云曦，可真会给我找事！” 第1049章 误会 影卯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而盛歌则是上前将两名劫匪检查了一番。 “小姐，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是练家子。” “是曹家的人。” 顾姒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白云曦不顾叮嘱擅自离开别院，不被曹家的人发现才是怪事。 盛歌：“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顾姒恼怒地瞪了白云曦一眼，“先把她给我抬进屋里去，这两个捆起来扔进后山。” “是。” 一番折腾后，白云曦被挪到了寺庙茶室之内。 顾姒恼怒她不听命令擅自离府，于是也没客气，直接让盛歌把白云曦扔在了冰冷的地上。 于是乎白云曦悠悠转醒的时候，还没睁眼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冰凉，且浑身发麻，膝盖与手肘多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小姐，可要派人去请世子殿下过来？” “不必了。立刻准备马车，我要带白云曦回城。” “小姐不等世子殿下了吗？” 白云曦悄悄将眼睛虚开一条缝，正好瞧见顾姒眉头紧锁着与盛歌说话的样子。 “白云曦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她坐世子的马车回去，更不能让别人发现她与世子有往来。” 顾姒只要一想起上一世白云曦因为自己犯蠢而连累了殷景熙，就恨不得在她的脖子上栓根铁链子锁起来才安心。 盛歌也不喜白云曦的做派，忍不住抱怨道。 “这个白小姐心思复杂得很，属下看得出来她是对世子殿下存了非分之想。要不，属下直接给她下点儿药毒傻了算了，一了百了。” 顾姒知道盛歌说得是气话，便也没训斥她，反而哂笑着附和了两句。 “真毒傻了谁来揭发曹家？” “不是还有白立君吗？留一个听话的足够了。” 顾姒摆了摆手打断盛歌的话，“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去把马车备好，立刻回城。” 盛歌转身出门去准备车辆，而刚才她与顾姒的这番话落在白云曦的耳中却被解读出了另外的意味。 她原本就嫉妒顾姒可以亲近殷景熙，现在听完这些话，更是坚定地认为顾姒是故意不让她与殷景熙见面，甚至想谋害她的性命以达到独霸殷景熙的目的。 白云曦撑着胳膊坐起身来，一脸愤慨地瞪向顾姒。 “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听到声响，顾姒倏然转身。 “你醒了？”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怕我见到世子殿下分走了你的宠爱，才故意将我敲晕，还想谋害我的性命！顾姒，你真是蛇蝎心肠！” 顾姒一口气闷在胸口好几息才吐出来，随即便是被白云曦古怪的思路给气笑了。 “你可真是……聪慧机敏。” 白云曦没听出话中的讽刺之意，反而十分自豪于自己的推断。 “世子殿下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这种坏女人蒙骗。我要见世子殿下，揭发你的真面目！” 白云曦说着便起身向离开小屋，谁知顾姒却先一步闪身将她拦住。 “你不能出去。” “怎么，现在害怕了？知道把柄落在别人手上是什么滋味了？” 第1050章 警告 顾姒忍住额角的突突跳动，耐着性子跟对方解释道。 “你知不知道曹家的人已经找到你了？刚才若不是我的人出手，你现在已经被曹家的人抓走了。我分明叮嘱过你不许离开别院，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你算什么东西？”白云曦嚣张地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神越发不敬，“我看你也不过是靠了几分姿色才勾引了世子殿下，等我向世子殿下揭穿你的恶毒心肠，看你还怎么嚣张。” 说完这些，白云曦竟是企图推开顾姒夺门而出，谁知刚一出手就感觉一阵剧痛袭来。 只见顾姒抓住她的胳膊一拧一推，便把白云曦给摔在了地上。 “啊！” 白云曦摔了个屁墩，疼得她眼中泛泪。 “你竟敢对我动手。” “为什么不敢？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过世的白大人才骄纵跋扈。你要记清楚，这里是京都不是万州；你是罪臣之女，不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是看在世子殿下的份上给你几分颜面，你既不要，那我便也不必对你客气。” 顾姒直接学着白云曦刚才的句式，原封不动地把话还了回去。 “哦对了，我还得提醒你，这天子脚下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以你这般姿色……” 顾姒垂眸看了白云曦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只怕是想靠外貌勾引世子殿下也是不行的。我劝你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不介意真的把你毒傻。” 顾姒两世为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性情已经收敛了不少。她原本不欲和白云曦起口舌之争，但对方实在是太过可恶，不骂她两句都对不起她这白莲花的做派。 “你！” 白云曦被气得胸口抽痛，咬牙切齿。她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自己的身份样貌，顾姒却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就在白云曦羞愤地想要和顾姒决一死战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眼看有人来了，白云曦立刻收起了狰狞丑陋的神态，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只可惜进门的是去而复返的盛歌，并非白云曦心心念念的殷景熙。 盛歌推门而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白云曦一面挂着眼泪一面指责顾姒恶毒。 “这是在唱哪出？” 顾姒冷嗤一声，“白小姐戏瘾又犯了。” 眼看来者不是殷景熙，白云曦立刻收住了眼泪。 “世子殿下呢！？我要见世子殿下！” 盛歌被她尖利的嗓音刺激地头皮发紧，“你再吵，我把你丢去后山喂狼。” 白云曦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挺起胸膛。 “你敢！我可是官宦之女。况且我手里有曹家作恶的证据。我知道世子殿下向用它给五皇子定罪，一旦我死了，你们就永远拿不到证据了！世子殿下知道了，肯定也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顾姒眼神唰一下阴沉了下来，“想不到，你还是有些脑子的。所以，你是想用这曹家的证据作为交换条件，让世子殿下收你为侍妾？” 第1051章 回城 白云曦不置可否，只倔强地扬起下巴。 “我父亲与睿王乃是知己，若是没有当年那场巨变，我定是从小便与世子殿下相识相知之人。哪怕是等到以后世子殿下替我父亲翻了案子，我也是要以身相许的。” 这番话说出口，顾姒尚且没有表现出气恼之意，盛歌却是忍不住上前赏了白云曦一个嘴巴子。 “不知羞耻的东西！世子殿下岂是你这种人能够肖想的！” 白云曦被打得惊叫着跌坐在地，脸颊迅速浮现出一片红肿之色。 她又惊又怒地质问盛歌，“你！你一个低贱的下人，居然也敢打我。我定要告诉世子殿下，让他狠狠罚你！” 盛歌收回手，自信且嘲讽地瞥了她一眼。 “你放心，世子殿下罚谁都不可能罚我。” “为何？” “就因为我是顾小姐的侍卫，世子殿下爱屋及乌，便不会罚我。倒是你，敢对我们家小姐出言不逊，小心被世子殿下下令割了舌头。” 盛歌一边说一边向白云曦亮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锋利的寒光让人背脊一凉。 “顺便告诉你，我割舌头最有经验，说不定到时候世子殿下就会让我替你处理一下那总是说错话的东西。” 白云曦被那锋利的匕首吓得瑟瑟发抖，心口也隐隐疼起来。 顾姒只当盛歌是在吓唬对方，见差不多了便问道。 “马车可备好了？” “备好了。这家伙原本就是租了辆马车出的城。现在马车还停在寺庙外，属下已经将其买下，车夫也打发走了。” “那就好，即刻出发。” 一看顾姒下令要把自己带走，白云曦仓皇惊恐地抱住了一旁的桌腿子。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要见世子殿下！” 盛歌捏着拳头走过来，眼神犀利。 “那可由不得你。” 手起拳落，白云曦又被敲晕了过去。 一刻钟后，顾姒坐上了朴素的马车。 车厢内空间狭窄，白云曦就随意扔在地板上。盛歌与影卯二人充当车夫，驾着马车迅速往城里赶。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把白云曦送回别院，才能避免上一世的错误再次发生。 可就在顾姒乘着马车回城的途中，殷琉焕已经收到了眼线的消息。 “你说白氏在丛慧寺！？” “正是如此！曹家的人已经入寺去寻了，属下怕白氏还有帮手，这才赶紧回来禀告殿下。” 殷景熙豁然起身，眸底皆是嗜血的寒光。 “立刻派人增员！定要将白氏拿下！”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 对方刚一转身，殷景熙却又把人叫住。他突然想起来，今日正是容嫔出宫去雨泽庵将文雅接回去的日子。 而雨泽庵与丛慧寺都在一个方向，这让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殷景熙沉声吩咐，“你把府兵都调出去，在丛慧寺回京都的途中设卡搜查。” 属下一听这话吓了一跳，“殿下，府兵都调出城可是大动作，万一引得太子和三皇子那边的注意……” 第1052章 关卡 殷琉焕满目皆是算计之色，“今日本殿下的母妃要接文雅回城，你可以此为借口沿途布防。就说是为了迎接文雅公主回城，同时确保母妃与文雅的安全才特意这么做。” “殿下高明！” 殷景熙大手一挥，“去。” 哒哒哒…… 顾姒许久没坐过这样简陋的马车了，只觉得一身的骨头都膈得发麻。且这车规格低，车轱辘也小，跑起来不仅颠簸还速度缓慢。 若是换作将军府或者永昌王府的马车，此时都到京都城门口了，而他们却还有三分之一的路上没走完。 就在顾姒闭着眼小憩都静不下心来的时候，前方还传来一阵嘈杂的呵斥声。 “所有来往的马车都停下接受检查！” 顾姒猛地睁眼，同时盛歌紧急挑开车帘向她禀报道。 “小姐，前方有人设卡。” “怎么回事？” 影卯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下，“盛歌在此守护小姐，属下去打探一番。” 就在影卯打探情报的期间内，马车后方也传来严厉的呵斥声。 “前方的马车速速让道！” 顾姒挑开车帘向后看去，竟是瞧见了熟悉的皇室马车，而那马车的车身上还雕刻着反复的兰花标志。 这是文雅的用车！ 顾姒心头猛地一跳，迅速把车帘放了下来。 “文雅怎会在此？” 随着文雅马车的出现，那些设卡的人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给容嫔娘娘和文雅公主请安！” 车帘被人挑开，车厢中露出容嫔惊讶的神情。 “本公认的你，你是焕儿身边的人。” 领头的侍卫恭敬地垂头，“启禀娘娘，五殿下得知娘娘今日要迎公主回城，特意派遣属下前来护驾。” “是吗？” 容嫔喜笑颜开，她因为文雅之事已经与殷琉焕起了多次争执，没想到对方还会特意派人来接她们母女两人。 果然是自己的好儿子。 车厢内坐着的文雅也很是欢喜，她抱着容嫔的胳膊笑得格外得意。 “母妃您看，皇兄还是很疼我的。” “那是当然，你们是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皇兄不疼你疼谁？” 容嫔一边慈爱地摸着文雅的发丝一边向车外看去，却发现请安的侍卫有些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卷起来握在手里的纸张，像是什么人的画像。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侍卫一惊，略作犹豫之后将画像呈上，并且压低声音解释道。 “娘娘，这是一名罪臣之女，此人手中有些东西是殿下需要的，故而……” 容嫔一听就明白了，感情殷琉焕派人迎接她是假，搜查这名女子才是真。 收起画像，容嫔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侍卫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她问道。 “人可抓到了？” “尚未。” 容嫔把画像递还给侍卫，“那你们且去忙，本宫自己带了侍卫，就不用你们护送回城了。” 侍卫没想到容嫔这般好说话，还有些惊讶。 文雅却是失落又气恼地嘟嘴，“母妃！” “你皇兄既然大费周章地寻找此人，说明她很重要。文雅，你要体谅你皇兄。” 文雅还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屈服与容嫔训斥的眼神之下。 侍卫拱手，“多谢娘娘体谅，属下这就叫人放行。” 此时盛歌已经将按照要求将马车挪到了路边上停着，而顾姒也把白云曦塞到了凳子下面用布挡着。只等文雅的马车走远了，再想个办法蒙混过卡。 可就在两辆马车交错而过之际，文雅却负气起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便认出了盛歌的身份。 “咦？那不是顾姒的女侍卫吗？” 第1053章 巧遇 文雅此话一出，坐在车内的容嫔下意识睁大了双眸。 “顾姒”这两字就像是一把刀，能够精准且迅速地刺中容嫔的心脏，勾起内心深处的恼恨之意。 “顾姒的侍卫？” 容嫔凑上前来顺着文雅的视线看过去，只依稀瞄见盛歌侧颜的轮廓，以及那辆老旧朴素的马车。 “你莫不是看错了？” 文雅却一口咬定，“绝不会错！” 她多次与顾姒交手，自然是对顾姒身边这个身手矫健的女侍卫印象深刻。 见文雅这般笃定，容嫔略一思忖之后便叫停了马车。 “停！” 文雅掀开车帘钻出来，站在车辕上虚眯着双眼注视着盛歌。与此同时盛歌也注意到了文雅的视线，心中暗呼一声糟糕，赶忙微微侧身避开对方的打量。 文雅见状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同时也生出浓浓的疑惑与好奇。盛歌负责驾车，那车内坐的人有是谁？ “这不是顾小姐的侍卫吗？你们家小姐呢？” 文雅冷不丁地开口，宛如一盆冷水泼在了盛歌身上。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能深吸一口气拱手。 “草民给文雅公主请安！” 她说话时尽量将嗓音放大了些，好以此提醒车内的顾姒早做准备。 文雅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一眼就瞧出了这门道，于是眉梢挑起，冲她身后的车厢扬了扬下巴。 “顾姒，本宫与母妃在此，你怎么不过来见礼？还懂不懂礼仪尊卑了？” 话音落下，一只胳膊便从深蓝色的车帘后探了出来。随着布帘的开启，顾姒那精致且明媚的容颜出现在文雅眼前。 “小姐当心。” 盛歌搀扶着顾姒下了马车，主仆二人踱步上前见礼。 “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外遇上容嫔娘娘与文雅公主，臣女有礼了。” 文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姒，心中气血翻涌得厉害。她在雨泽庵住了这么些日子，每日吃不好睡不香，整个人消瘦憔悴了不少。 反观顾姒，不过两三个月不见，整个人的气场却变得更加沉稳大气了。即便是此刻福身在文雅和容嫔的面前，那骨子里的气度却也是不输给对方的。 文雅尚且心绪难平，面露妒恨；容嫔却冷静了下来，一脸怀疑地看着顾姒。 “顾小姐贵为崇武将军府的嫡女，怎会乘着这么一辆小破车出行？” 顾姒顺着容嫔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那老旧的马车，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多谢娘娘牵挂，臣女原本也是坐着府内的马车去丛慧寺上香的。谁知抵达丛慧寺的时候马车出了些问题，为了在天黑前赶回城，臣女只得临时换了辆普通的马车。” 顾姒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只手悄悄地背到了身后，隐晦地冲不远处的影卯摆了摆手。 文雅和容嫔尚且能认出盛歌是她的人，定也能认出影卯是殷景熙的贴身护卫。若是让她们发现影卯与自己随行，定会生出更多猜忌之心。 就在顾姒和文雅以及容嫔斗智斗勇的时候，原本被藏在车厢中的白云曦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054章 求救 因着顾姒亲自押送白云曦回城，故而在车内时只将她敲晕，并未用绳索捆绑。 此时白云曦一醒，下意识想要弃车逃跑。谁知刚将车帘掀开一条小缝，便瞧见了文雅与顾姒对峙的场景。 文雅妒恨顾姒，即便是听了她的解释还是忍不住想要嘲讽两句。 “原来是马车坏了。本宫还以为是崇武将军府衰败了呢，连一辆好的马车都拿不出手。”文雅的态度阴阳怪气，“怎么样，要不要本宫送你一程？” 然而顾姒在面对她的挑衅时却是毫无波澜，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若是换在平日，顾姒可能还会会呛两句，但现在白云曦还藏在车内，她只想赶紧把这对烦人的母子打发了，一面露馅儿。 顾姒微微福身，态度不卑不亢。 “公主今日结束在雨泽庵的修行回宫，还得去向皇上请安，臣女不敢耽误公主正事。” 这话既是给对方台阶下，又是隐晦的警告。示意文雅最好还是老实些，别刚从雨泽庵出来就惹事。 雨泽庵这段经历简直就是文雅的黑历史，她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恼地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哼！说起来本宫当初去雨泽庵修行，也有你的一份助力。你放心，本宫会记得你这份情谊，来日必定百倍奉还。” 顾姒垂眸，掩去眉宇间的不耐之色。 “臣女恭送公主，娘娘。” 文雅一甩衣袖，转头便呵斥了车夫一句。 “还愣着做什么，启程回宫！” “是。” 眼看着马车重新启动，顾姒和盛歌高悬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地。谁知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两人身后蹿了出来。 “公主救命！娘娘救命！” “！！！” 顾姒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下意识伸手去抓那身影，却捞了个空。 “盛歌！” 在顾姒的疾斥声中，盛歌闪身上前一把擒住白云曦的肩膀，将其重重压在了地上。 虽然两人动作已经极其迅速，但坐在马车上的文雅和容嫔还是注意到了这一场景。 文雅停下转身进车厢的动作，目光犀利地望向来者。只见对方竟是一名穿着白色裙衫的柔弱女子，此刻正被盛歌反剪着双手压在地上，神情仓皇且痛苦。 “放肆！什么人，竟敢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 白云曦忍着疼痛惊声呼叫：“公主救命啊，顾姒要杀我！” 话音落下，现场死一样的寂静。 文雅眼睛倏然瞪得滚圆，就连原本已经坐回去的容嫔也再次掀开了车帘。 “你说什么？顾姒要杀你？” 白云曦还想开口再言，却被盛歌一把捂了嘴，只能徒劳地发出呜呜声。 顾姒额角突突直跳，赶忙福身解释。 “公主息怒，此人乃是臣女的侍女。因为偷盗被臣女抓住，原本带想带回府去再行惩戒，却不想她却胆大包天惊扰了公主和娘娘。盛歌，还不快把人敲晕了押回车上。” “是。” “且慢！” 一声傲慢的嗓音传来，容嫔眼神灼热地落在白云曦的侧颜上，嘴角挂着冷笑。 “你，抬起头来。” 第1055章 要人 顾姒咽了口唾沫，压抑住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的心脏再次开口。 “府中贱婢粗鄙不堪，岂敢污了娘娘眼睛。盛歌，把人带走。” “把人留下。” 容嫔与顾姒的指令同时出口，且截然相反。 盛歌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对方没有放人的打算，容嫔便沉下脸质问顾姒。 “怎么，顾小姐听不懂本宫的话？还是说，你崇武将军小姐的身份高贵，不把本宫这个嫔位的娘娘放在眼里？” 顾姒深吸一口气，“臣女不敢。只是这贱婢谎话连篇，臣女怕她言语冲撞了娘娘。” “虽说此人是你府上的侍女，但好歹是一条人命。既然她开口向本宫求救，本宫便不会袖手旁观，仍由你草菅人命。” 容嫔一句话将顾姒的理由堵了回去，同时还给她扣上了一顶苛责下人的帽子。 “本宫再说一次，将此女放开。” 气氛凝重且僵持着，远远避开的影卯甚至悄悄地摸到了别在腰间的匕首，想着干脆冒充劫匪冲出来把白云曦抢走算了。 就在他准备行动的时候，顾姒却浅笑着福了福身。 “娘娘有令，臣女岂敢不从。” 她踱步上前来到白云曦的身边，亲自弯腰扶住了对方的胳膊。 “起来。”借着身躯遮挡的角度，顾姒低声且快速地警告道，“容嫔乃是五皇子的生母，你别犯傻。” 然而白云曦对上顾姒告诫的眼神，却是不以为然。 “你以为我会信你？” 她坚信顾姒是在蒙骗她，这天大地大，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就在半途碰上五皇子的生母和胞妹。 在何况她在在寺庙中亲耳听到盛歌建议顾姒将自己毒傻，如今无论顾姒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 再者，文雅公主和容嫔一看就和顾姒不对付。所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况且对方身份尊滚，只要她们开口，顾姒不得不放自己离开。 思及此，白云曦强行从盛歌手中挣脱束缚，并且迫不及待地跑向容嫔所在的马车。 “娘娘救命！草民并非顾姒的侍女，更没有偷她的东西。” 顾姒恼怒地想要开口呵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白云曦的名字一旦出口，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容嫔透过车窗垂眸看着白云曦的面容，在脑海中将她与刚才画像关联上了。既然此女是殷琉焕想方设法都要找到的人，那她自然是不会再还给顾姒。 容嫔莞尔一笑，装出一副慈善的模样。 “好孩子别怕，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顾小姐？” 白云曦略一思忖，临时编了个谎话。 “启禀娘娘，草民云曦，方才原本是去丛慧寺上香的。因对寺庙内的路况不熟悉，无意间冲撞了正在小院里休息的顾小姐。顾小姐大怒，扬言要将草民带回府里加以严惩。草民惶恐，还请娘娘救命！” 容嫔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白云曦，“原来是这样。” 顾姒听着白云曦破绽百出的谎言，心中暗骂蠢货！ 第1056章 犯蠢 “你放心，今日你遇到了本宫，本宫便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容嫔纡尊降贵地摸了摸白云曦的头顶，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姒，“来人，扶云曦姑娘上车，本宫要亲自护送她回城。” 顾姒拧眉上前一步，但反驳的话却是长了倒钩一般挂在嗓子眼儿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言多必失！ 她现在只希望容嫔只是因为想和自己唱反调才一时兴起带走了白云曦，等到了京都城便会腻烦地将其扔下。 而白云曦至今尚且不知死亡之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还十分挑衅地冲顾姒哼了一声。 “恭送娘娘。” 顾姒忍着怒火看着白云曦被人带走，随后便叫影卯返回丛慧寺给殷景熙传信，自己和盛歌则是拆了马车前的马儿，绕近路返回京都城。 两人抵达京都后过府不入，径直去了王府别院。还没等顾姒从马背上下来，管事就哭丧着脸跑来告状。 “顾小姐，大事不好了！白小姐不见了！” 顾姒拽紧缰绳，稳住马儿的步伐。 “白立君何在！？” 一说这个，管事更是要哭出来。 “白公子得知白小姐不知行踪，焦急地出门查找。” “什么！？我不是叮嘱过你们，不许让白氏兄妹出门吗？” “小人拦了，但却拦不住啊！白公子说白小姐是他唯一的亲人，白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也不活了。” 顾姒反手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朱红的大门。沉闷的响声不仅彰显了她此刻愤怒的心情，更是令人胆敢心惊。 上一世正是因为白云曦的愚蠢才给了殷琉焕可乘之机。这一次她千防万防，却还是没能防住这漏洞。 管事瞧着顾姒这般气恼，小心翼翼地禀告道。 “不过顾小姐请放心，小人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这京都城说大也不大，想必很快就能把人找到。” 顾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等浮躁的情绪沉淀下来后才对管事下令。 “之前派出去了多少人，全部给我叫回来。记清楚了，这府里从来没有留过什么白氏兄妹！” 对上顾姒威严的眼神，管事的甚至不敢询问原因，膝盖一软便直接噗通跪地。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做！” 顾姒又对盛歌道：“你带人盯着容嫔的马车，一旦白云曦下车，立刻将人带回！” “是！” 顾姒不让王府别院的人出去搜寻白氏兄妹，就是怕暴露殷景熙曾经与他们接触。而她自己则是快马加鞭来到吟月堂，请了盛云来替她做这件事。 “白云曦被容嫔抢走了？！”盛云吓得差点把手中茶杯摔在地上。 顾姒想起这件事就气得脑仁疼，“先不说这个，白立君为了寻白云曦离开了别院。盛云姑娘可否派人替我将其寻回？” 盛云心脏狂跳，她是殷景熙的手下，自然明白白氏兄妹的意义。 “世子殿下可知道此事？” “我已经派人通知。”顾姒说着自责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该将白云曦藏在寺庙中。” 盛云上前轻柔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顾小姐也不知半路会遇上容嫔，何须自责。你放心，我就是挖地三尺也会把白立君找出来！” 第1057章 入宫 就在顾姒寻盛云帮忙的时候，容嫔的马车终于徐徐抵达京都。 白云曦挑开车帘瞧着熟悉的街景，笑着冲容嫔和文雅致谢。 “多谢娘娘和公主送草民回城，二位的大恩大德草民永生难忘。不敢耽搁娘娘与公主形成，草民在此下车便可。” 一直坐在车上闭眼小憩的容嫔闻言缓缓睁眼，眸底的精光像是利刃一般射了出来。 “那怎么行，顾姒此人心肠歹毒，定会再找机会对云曦姑娘下毒手。为了保险起见，云曦姑娘还是跟着本宫回宫去。” “回宫？”白云曦舌桥不下，“不，不必麻烦了。草民身份低微，岂敢入宫。” “这有什么，你既然今日撞见了本宫，便说明你我二人有缘。正好文雅在宫里一人住着也闷得很，你去了，也好与她做个伴。” 白云曦惶恐且懵怔，她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容嫔会提出这种要求。 文雅也向她投去不解的眼神，却见赌坊隐晦地冲她眨了几下眼睛。文雅会意，便附和着颔首。 “母妃说的对极了，顾姒这人最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你既然惹恼了她，她是定不会放过你的。与其回家等死，不如跟着我们回宫住些日子。等风头过了，我和母妃再送你回去。” 眼看着拐道回别院的路口已经过去，白云曦急得额上开始冒汗。 “可是，草民家中还有亲人等待，若是不回……” “这有什么。”容嫔沉声打断她的话，“你家住哪里？还有些什么人？你一并告诉本宫，本宫将他们接进宫来就好了。” “……” 白云曦哑然，她哪里敢说自己住在永昌王府的别院，说了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不，不用了。娘娘和公主既然亲自送草民回城，想必那顾姒稍微有些眼色，也不敢再打草民的主意。”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文雅倏然翻脸。 “你这人可真不知趣。本宫与母妃好心好意救你脱离顾姒的魔抓，还请你入宫小住。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诿。怎么，你也和那顾姒一样，瞧不起我们母女不成？” “草民不敢！” 白云曦呲溜一下从软垫上跪到了地上，眼底的惶恐惊惧之色是怎么都掩不住了。 “草民自知身份低贱，别说是入宫了，就是今日与娘娘和公主同乘一车都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文雅冷哼一声，并不理会白云曦的吹捧。 “既然知道自己身份低贱，就该老老实实听从本宫和母妃的安排。” “……” 白云曦嘴唇蠕动了两下，此刻却是有再多的不情愿也是不敢说出口了。 容嫔和文雅不叫起，她便一直跪在车厢里稀里糊涂地入了皇宫。直到膝盖酸麻胀痛得无法忍耐时，才听到太监的唱和声。 “恭迎文雅公主回宫！” 车帘掀开，气派的宫殿映入眼帘。 等到容嫔和文雅相继下车，随即没好气地斥责道。 “还愣着做什么，要本宫请你不成？” 第1058章 要人 白云曦屁滚尿流地下了马车，随即被宫人带去了厢房休息。 文雅瞧着她瑟缩的背影，这才不屑地哼了一声。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母妃就算是为了给顾姒没脸，也没必要把她带进宫来？” 容嫔拉着文雅的手，“你就没看出来她是谁吗？” “她？”文雅愣住，“谁啊？不就是一介庶人吗？” “傻孩子，此人便是你皇兄设卡所寻之女。” “什么！？” 文雅瞠目，回头朝白云曦所去的方向又看了好几眼。 “那个云曦就是我皇兄要找之人？皇兄找她做什么？” 容嫔眸色微沉，“等你皇兄来了就知道了。” 不到半个时辰，殷琉焕果然匆匆入宫。 “母妃，儿臣听闻您半途带走了白云曦！她人在哪儿？”尚且来不及行礼，殷琉焕便急切地问出了心中疑惑。 容嫔放下茶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你妹妹今日回宫，你见了也不关心两句，倒是一心惦记着外人。” 坐在一旁的文雅起身行礼，“给皇兄请安。” 殷琉焕知道文雅的婚事是容嫔放不下的心病，在彻底解决这件事之前，他只得耐着性子哄容嫔高兴才行。更何况如今白云曦在容嫔手里，他更得说话小心。 思及此，殷琉焕暂且将心中的焦虑压下，恭顺地向容嫔躬身。 “儿臣见过母妃。妹妹回来了，一路可辛苦？” “辛苦倒也不至于，就在半途遇见了恼人的顾姒，心情不太舒畅。不过好在母妃机智，从顾姒手里抢了个人过来，倒也解了不少气闷。” “什么，白云曦之前是在顾姒手中！？”殷琉焕闻言更是心急如焚，“此人何在！？” 文雅眼珠一转，“皇兄这么惦念着那女子，该不会是看上了她的美貌，要把人接回府里去当皇妃？” “胡说些什么！” 殷琉焕下意识呵斥文雅，却在瞄见容嫔护短的神色后赶紧收敛了脾气。他先是沉吟了一下，干脆走到容嫔身边坐下。 “母妃既然想知道，那儿臣就实话实说了。那女子的父亲乃是万州前一任知府白皓轩，而如今万州的知府已经换成了儿臣的人曹奕。曹奕为夺万州知府这一职位，派人暗杀了白皓轩。此女入京，便是要告御状的。” “什么！？” 容嫔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快速思忖了片刻，大致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之前你的侍卫说那女子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难不成是……” “白云曦手中有曹奕暗杀白皓轩的证据。” 容嫔闻言后背唰的渗出一层冷汗，“幸亏我半途将她抢了过来，否则那女子落入顾姒手中，岂不是要坏大事。” “母妃机智过人，帮了儿臣一个大忙。”殷琉焕赶紧拍容嫔的马屁，“还请母妃将此女交给儿臣，儿臣还有大用。” 容嫔刚想开口叫人去传白云曦，话到嘴边却是又收了回来。 “焕儿想如何处置这女子？可是要杀了灭口？” 殷琉焕眉眼一冷，“此女并非独自一人入京，她还有个兄长同行。光杀她一人不够，还得把他们兄妹二人一网打尽才行。” 第1059章 身份 文雅在一旁提醒道：“这个白云曦是我和母妃从顾姒手中抢过来的，这么说来，那她的兄长会不会也在顾姒手中？” 容嫔咬牙，“崇武将军府一直与焕儿过不去，这次顾姒窝藏罪臣之女，定是想借此事威胁焕儿的地位。” 殷琉焕同样磨牙凿齿，“好个顾姒！我说之前把京都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找不到白氏兄妹的踪迹，原来是被她藏起来了。” “不对啊，当时这个白云曦可是从顾姒的马车上跳下来，主动向我和母妃求救的。如此说来，她与顾姒并非一路人。” 文雅适时的提醒让容嫔豁然醒悟。 “对啊，白云曦当时大喊顾姒要杀她，求本宫救她性命。” 殷琉焕也很是错愕，“竟然如此？” “那她们究竟是关系好还是不好？”文雅有些糊涂了，“如果顾姒是想借白云曦害我皇兄，又怎么会杀她呢？难不成是拿到了曹家杀害白氏的证据，就不想留着证人了？” 母子三人商量了好半晌也得不出结论，只能暂且安耐住心中疑惑，决定先把白云曦叫出来问个清楚。 “待会儿母妃见机行事，务必要让白云曦对我们产生信任。” “本宫知道。” 白云曦自从抵达珍雪殿开始就紧张得脚趾抓地，她不敢乱走乱跑，只能规矩地坐在厢房里。直到腿脚都麻了，才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云曦姑娘，容嫔娘娘请您去前殿说话。” 白云曦心里忐忑不安，连带着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娘娘找我做什么？” “这奴婢哪里知道，不过娘娘刚才传话的时候瞧着心情不错，云曦姑娘不必紧张。” 白云曦被宫女带着来到前殿，刚一入门就听到了容嫔浅浅的笑声。 “焕儿真会说笑。” 她不敢乱瞄，只得跟着宫女一同站在门口。 “启禀娘娘，云曦姑娘带来了。” 容嫔笑声一收，不着痕迹地与殷琉焕以及文雅交换了一记眼神。 “来了？快过来坐。” 白云曦不敢反抗，全程垂着脑袋走了进去。她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规矩方面还是很周全的。 容嫔将她走路的姿态看在眼里，竟是不自觉将她与身边的文雅进行比较。 文雅奖状嗤笑一声，揶揄道：“傻愣着做什么，这是本宫的皇兄，还不快过来请安。” 经她这么一提醒，白云曦这才看到殿内还坐着一名陌生男子。 此人身材颀长，模样精致得能与女人相比，只是神色阴郁恐怖，不敢令人直视。 白云曦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福身行礼，“草民见过殿下。” 殷琉焕眯着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才噙着冷笑开口。 “不愧是万州知府的女儿，果然是知书达理且姿色出众。” “咚！” 白云曦豁然抬头，心脏差点因为殷琉焕的这句话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原本准备行礼的动作卡在半空中，变得不伦不类。 见她这般惶恐，容嫔却是笑得更加温和。 “焕儿这是吓到白小姐了。”她说着冲白云曦招手，“好孩子，别害怕，坐到我身边来。” 第1060章 心疾 白云曦哪里还敢坐，一心都思考着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殷琉焕光是看她一眼就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思，于是饶有兴致道：“你可知我是谁？” 白云曦懵怔，“殿下是，容嫔娘娘的皇子。” 殷琉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容嫔和文雅也拿出手绢捂住嘴窃笑不止。 白云曦被三人笑得越发惶恐，膝盖抖得稳不住身子。 等到笑够了，殷琉焕这才将身体前倾几分，眼神灼热地盯着白云曦。 “你连本殿下是谁都不认识，又怎么知道我本性是好是坏呢？” 白云曦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草民听不懂。” 殷琉焕叹了口气，“记住了，本殿下便是当今的五皇子，殷琉焕。”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白云曦终于稳不住身形，噗通一声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模样过分阴柔精致的男子，却仿佛瞧见了索命的阎王。 “你，你是……” 白云曦脑海中迅速闪过顾姒白日里警告的话，“容嫔乃是五皇子的生母，你别犯傻。” 她当时一心认定顾姒是想骗她，哪里想到居然是真的。 杀害她父亲的曹奕是五皇子的人，她如今落到对方手中，岂不是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一阵剧烈的心绞痛传来。 “啊！” 白云曦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呼吸困难。 见她这般痛苦，文雅吓得跳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吓疯了？” 容嫔沉声打断，“不对，她这是心疾的症状。” “心疾！？”殷琉焕并不知白云曦有这病，但为了拿到曹奕的证据，暂时不能看着白云曦死，“来人，快传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地折腾，白云曦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偌大的宫殿里只放了一盏油灯，空旷得令人心慌。 就在这时，两名宫女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白小姐醒了？太好了，快去通知娘娘和殿下。” “是。” 白云曦惊恐地坐起身来，噙着满眼的泪珠子挪到了床榻的最里侧。 “你，你别过来！” 宫女放下汤药劝道：“白小姐不必害怕，你刚才在前殿犯了心疾，是我们娘娘和殿下好心请来了太医将你救活的。这是太医留下汤药，你快喝了。” 白云曦啪地一声将碗打翻，“你们已经害死了我的父亲，现在又想来害我吗!？” 容嫔与殷琉焕走进殿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这一场景。 “白小姐这话说的可不对，白大人是死于畏罪自杀，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呢？” 见到容嫔到来，送药的宫女赶忙跪下行礼。 “参加娘娘，参见殿下。” 容嫔先是看了看缩在床角的白云曦，又垂眸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片。 “起来，再去给白小姐热一碗药来。” “是。” 等到宫女一走，容嫔便坐到了床沿边上。 “白小姐这般防备本宫，可是因为白大人贪污的案子？” 第1061章 策反 白云曦见她捅开天窗说亮话，干脆也不哭了，直接冲着对方咆哮。 “没错！你们派人害死来我父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容嫔转头与殷琉焕对视一眼，随即作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本宫就知道，白小姐是误会了咱们。” 殷琉焕附和着开口，“白小姐究竟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怎么会认为白大人的案子与我们有关呢？” 白云曦抽噎着指责，“难道不是你们派曹奕杀了我父亲！？” “怎么会！？”殷琉焕摊手，“本殿下与白大人并无恩怨，为什么要派人去杀他？” “世子殿下说了，是你想让曹奕替代我父亲去做万州的知府，所以才杀了他！” “世子殿下？” 殷琉焕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神色也变得扭曲起来。 白云曦自知失言，但也无暇顾及这些。她此刻面对杀父仇人，只恨不得亲自替白皓轩报仇。 殷琉焕却是并不将她的武力值放在眼里，甚至凑得更近了两分。 “原来白小姐是听了殷景熙此人的谎言，才这般害怕本殿下。你被骗了，本殿下与白大人的案子没有丝毫关系，更不可能派人杀他。” 容嫔也跟着点头，“是啊，我们焕儿最是礼贤下士，尤其对德高望重的老臣们，更是格外尊敬。白小姐可别再继续被人骗了。” 白云曦听得两人的解释，却并不相信。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殷琉焕反问，“那你又为什么相信殷景熙呢？” “我父亲曾经是睿王是旧识，他自然没有理由骗我！” “原来如此。”殷琉焕在心里将属下骂了一通，这样重要的线索居然都没查到，害得他凭白忧心了这些日子，“不过那都是老一辈的交情了，你与殷景熙又没有关系，他为什么不会骗你？” “世子殿下不是这种人！” 殷琉焕见白云曦对殷景熙居然这般信任，不由得心头窝火。 “呵，就算殷景熙不骗你，顾姒呢？她难道就不会骗你吗？本殿下可是听说，是你主动向母妃求救，说顾姒要杀你的。” “我……”白云曦哑然。 殷琉焕趁机追问，“顾姒为什么杀你？” 白云曦嘴唇蠕动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顾姒不让我见世子殿下，她想独霸世子殿下。” “这就对了！”容嫔一拍巴掌，“顾姒这人嫉妒心重得很，她不愿你留在殷景熙的跟前，才会故意误导你，还想杀了你。” 白云曦咬唇，“可就算顾姒蛇蝎心肠，世子殿下也不会害我。” “怎么不会？殷景熙已经被此女迷了心窍了，自然是顾姒说什么他就怎么做。” “……” 容嫔见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只得拿出杀手锏。 “白小姐，我们倘若真是杀害白大人的凶手，此刻见了你是不是也该痛下杀手？既如此，刚才你心疾发作的时候我们就该袖手旁观才对，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救你呢？” “这……” “还有，你知不知道，顾姒曾经十分仰慕本宫的焕儿？”容嫔一句话惊得白云曦瞪圆了眼睛。 容嫔继续胡编乱造，“顾姒一心想嫁给焕儿，只可惜本宫与焕儿都瞧不上她的人品和做派。顾姒正是因为求而不得才记恨上了本宫和焕儿，处处与我们作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编出是我们派曹奕谋害白大人的谎话。” “顾姒曾经仰慕五皇子殿下，怎么会这样！？”白云曦诧异，“那我父亲的事情……” 殷琉焕适时开口承诺，“你们兄妹二人都被顾姒骗了。不过你放心，此事涉及本殿下的名声，即便是为了我自己，本殿下也会派人将白大人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赶紧通知你的兄长，让他远离顾姒和殷景熙，以免继续上当。” 第1062章 义女 白云曦被容嫔和殷琉焕母子二人哄得晕头转向。 殷琉焕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一拍大腿，装作无意地感叹道。 “那曹奕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打着本殿下的旗号招摇撞骗，还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本殿下定会将他的恶性公之于众！” 容嫔附和，“焕儿定要严惩那曹奕！” “不过要想治他的罪，本殿下还得拿到他作奸犯科的证据才行。”殷琉焕凑近白云曦，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柔和些，“白小姐前来京都告状，一定是已经掌握了曹奕害人的证据。若是方便，可否借给本殿下一观？” 对上殷琉焕的目光，白云曦原本昏沉的头脑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她这一路入京数次遭受曹家人的追杀，这证据既是她的催命符也是她的护身符。就算殷琉焕巧言令色，她也不会单纯到直接把证据交出来。 白云曦咽了口唾沫，垂着眼睛小声道。 “证据，都在哥哥那里。” 殷琉焕拧眉，“你说的是你那兄长，白立君？” “正是。” 一听证据不在白云曦身上，殷琉焕差点气恼地捶穿床板。 “那你兄长现在何处！？” “就在京都城内。” “立刻把他找来！” 白云曦被殷琉焕急躁的模样吓了一跳，再次红着眼睛蜷缩到了床角处。 容嫔轻咳一声，殷琉焕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变得凶恶的态度。 容嫔安慰道：“白小姐不必害怕，我们也是怕你兄长继续受人蒙骗。总归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你大可请白公子现身，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云曦沉默了半晌，随即端正地跪在了床上向两人磕头。 “此番草民落入顾姒手中，多谢容嫔娘娘救命之恩。若是不与娘娘相遇，草民尚且还被顾姒蒙在鼓里。既然娘娘与五殿下想看曹奕加害我父亲的证据，那不如先行放草民出宫，待到草民与兄长汇合，定会将娘娘和五殿下的意思悉数转告。” 一听白云曦想走，殷琉焕焦急的心态更是压抑不住。 白立君多在殷景熙手上停留一日，那自己替曹奕买官的事情就多了一分暴露的可能。 “你既然知道殷景熙和顾姒是在蒙骗你，又何必还要回去？不如直接告诉本殿下你兄长的住所，本殿下派人去把他接来便是了。” 白云曦咬唇，“草民与兄长入京途中多次遭到曹氏暗杀，再加上顾姒的误导，兄长已对殿下误会深重。若没有草民亲自出面解释，兄长定不会相信他人之言。况且草民身份地位卑贱，也不能一直留在宫中叨扰。五殿下不如先行放草民出宫，等草民与兄长解释清楚了，再带着证据来投靠五殿下。” 眼看自己说了那么多，白云曦还是想出宫，殷景熙的忍耐力已经即将告罄。 就在这时容嫔却突然勾唇一笑，伸手握住了白云曦的胳膊。 “白小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出宫无异于重回虎口，我们又岂能看着你以身犯险。要不这样，本宫瞧着你眉目舒朗，又知书达理，有意收你为义女。如此，你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本宫身边了。你看如何？” 第1063章 得意 “什么！？”白云曦惊愕失色，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容嫔却是笑意不变地重复了一次，“本宫有意收你为义女，让你留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白云曦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又生出几分窃喜，只弱弱地问道。 “娘娘这是为何？” 容嫔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不敢轻易相信他人。本宫与焕儿帮你调查曹奕的案子，一来是为了给白大人平反，二来也是为了证明我们自己的清白。你要清楚，如今我们才是一条战线上的盟友，只有我们东仇敌忾，才能查清白大人遇害的真相，将罪人绳之於法。本宫收你为义女，也是想让你明白本宫的诚意与苦心。” 容嫔说完这番话，便对殷琉焕使了个眼色。 “焕儿，白小姐身世这般可怜，又牵扯到了曹奕的案子里。本宫想将她留在身边与文雅做个伴，你应当不会反对？” 殷琉焕默然，放在膝上的手指却是缓缓攥紧。 自从让夏南晴代替文雅去北凉和亲的计划破灭，容嫔已经缠着自己商议过许多次文雅婚事的问题。 此时容嫔突然提出收白云曦为义女，此举不仅是在想办法取得对方的信任，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提醒甚是威胁自己与她合作。 要想利用白云曦帮曹奕摆平这个案子，那就让白云曦成为第二个夏南晴！ 殷琉焕快速地与容嫔对了一眼，便迅速调整出了欢喜的表情。 “怎么会，母妃这个主意甚好。况且文雅在宫里一直说自己闷得很，如今有了姐妹相伴，想来也会高兴的。” 容嫔闻言笑意更甚，“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本宫便去回禀皇后娘娘。” 白云曦见对方把话说得如此敞亮，反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直到容嫔和殷琉焕离开许久，内殿恢复原本的寂静，她这才慢慢地醒过神来。 容嫔不仅要替她追查父亲的案子，还要收她为义女。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正想着，便见之前送药的宫女去而复返。 “公主请用药。” 白云曦瞳孔一缩，“你叫我什么？” 宫女把药放下，恭敬地跪在地上给白云曦磕了个响头。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娘娘已经吩咐下去了，即日起您便是这珍雪殿里第二位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宫女把药碗呈上，喜气洋洋道：“这药可是公主殿下沉睡时，太医亲自调配的，用的都是京都城里最贵明的药材。公主殿下快请用。” 白云曦垂眸看向黑漆漆的汤药，这次没有了排斥了心理，反而伸手将药碗接了过去。 汤药中倒映出她自己的面容，虽然神色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着。 …… 就在白云曦留在珍雪殿里安睡之际，盛云的人总算将白立君给带回了王府。 “曦儿还没找到，你们抓我回来做什么？” 白立君还想离开，却被盛云犀利的眼神一瞪。 “白云曦已经被容嫔带走了，你是找不回来的。” “容嫔？” 第1064章 质问 “容嫔乃是当今五皇子的生母。” 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引得白立君与盛云同时回头。 只见顾姒与殷景熙二人并肩而来，脸上的神情是白立君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威严。 白立君先是思忖了一下，这才明白顾姒话里的意思。他眼眶一红，快步上前跪在地上。 “曦儿这是被五殿下抓走了？还请顾小姐和世子殿下救救她！” 顾姒垂眸看着白立君焦急疲惫的模样，眼里却是不带一丝温度。 “我可救不了她，白小姐是自愿跟着容嫔娘娘走的。” “什么？”白立君傻眼，“怎么会呢？” “白小姐神通广大，连容嫔娘娘这样的大佛都攀得上，又怎么会愿意回到这区区的别院来。”顾姒今日被白云曦气得不轻，忍不住回呛了白立君一句。 殷景熙随即沉声质问，“你可知白云曦今日擅自离府，跟踪本殿下与顾小姐去了城外的丛慧寺？” 白立君咽了口唾沫不敢接话。他早在发现白云曦不见之后，便第一时间去检查了她的行李。果不其然，那套路上女扮男装的衣服不见了踪影。 “曦儿她，为什么要跟踪世子和顾小计？” 盛云踱步过来，巧笑倩兮地回道：“自然是因为白小姐她心意世子殿下，同时妒恨顾小姐，才会做出跟踪世子殿下的荒唐行径了。” 白立君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退了个干净，身子因为尴尬与愤怒而止不住微颤着。 “胡说！曦儿最是知书达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顾姒眯眼，神色更冷了几分。 “那白公子来告诉我，若是不因为妒恨，白小姐为何一直将曹奕害人的证据藏着掖着，就是不愿拿出来？” “我……”白立君哑然失声，好半晌才找到借口，“那，那只是因为曦儿她为人谨慎。” 话音落下，便瞧见盛歌抓着一包衣服，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摔在了白立君的跟前。 “谨慎？白公子说着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小姐已经再三叮嘱这京都城内外都是曹家的人，让你们不要离开别院。白小姐但凡知道这谨慎二字是如何写的，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丛慧寺里。” 看着白云曦女扮男装时所用的衣服，白立君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曦儿！这是曦儿的衣服！” 盛歌抱着胳膊，脸色竟是比顾姒还难看几分。 “你知不知道今日白小姐刚现身丛慧寺，就被曹家的人发现了。若不是我们小姐当机立断出手相救，白小姐当时就会被人掳走。结果倒好，白小姐非但不感谢我们小姐的救命之恩，还反咬一口说我们小姐要害她。甚至宁愿跟着容嫔走也不愿与我们同行回城。” 听完盛歌的职责，白立君已经是连跪姿都稳不住了，尴尬且又羞愤地跌坐在了地上。 “曦儿，她，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眼看敲打了白立君，顾姒这才与殷景熙绕过他坐到了椅子上。 “如今人白小姐已经被容嫔接到了宫里，想让对方放人，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在对方拿到证据之前，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顾姒说着看向殷景熙，“世子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第1065章 攻心 对于白云曦这种又愚蠢又白眼狼行为，殷景熙原本是不想再做理会的。只是曹奕作奸犯科的另外一半证据还在她手中，就不得不想办法救她出来。 “五皇子得了白云曦，定会想办法再寻你的踪迹。说不定，还会用白云曦的性命作为要挟让你交出证据。” 殷景熙一边说这话一边看向白立君，“倘若真如同我所言，你准备怎么办？” 白立君沉默了一瞬，随即沙哑着嗓子开口。 “倘若，当真如此。那我，那我宁愿把证据交出去，换得曦儿平安回来。” 盛云闻言气恼地冲上去揪住了他的衣襟，“白云曦自己犯蠢跑到敌营之中，你还要为她交出证据？” “她是我妹妹！”白立君奋力将盛歌推开，眼睛因为激动而变得赤红，“她若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若是把证据交出去，白大人的案子就别想翻了。不仅如此，白云曦落在了五皇子的手中，她定会扛不住压力把我们小姐和世子殿下都供出去。到时候既没有物证又没有人证，一旦五皇子发难，我们小姐和世子要如何反击？” 这也是顾姒最气恼的原因，殷景熙原本是好意收留白氏兄妹，却没想到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 白立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看向殷景熙，却见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气恼，只淡然地注视着自己。 白立君被他看得无地自容，只能咬着牙再次叩首。 “自从家父死在狱中，曦儿便是在下唯一的亲人。若是，若是曦儿没了，那在下即便是翻了父亲的案子，下半辈子也是不得安心。还请世子殿下体谅！” 只见白立君不断咚咚磕头，额头上很快红肿一片。 殷景熙捻了捻手指，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行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殿下也不好强行替你做主。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回房休息。等到五皇子那边有了新的动作，咱们再做打算。” 白立君没想到殷景熙居然这般通情达理，心中的内疚之意更甚。 只是等到他颤巍巍地被下人搀扶着离开大厅之后，盛歌却是满心不忿地嘟囔。 “小姐和世子这般放他离开，难道不怕他叛变吗？” 顾姒喝了口热茶，原本脸上的恼意便消散无踪。 “你说的我们又如何不知？只是我与世子殿下已经商议过了。白云曦被抓，白立君势必坐立不安。强留是留不住的，反而会成为隐患。除非他自己想通了，死心塌地地留下来为我们作证。” 瞧着顾姒狡黠的目光，盛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小姐和世子早就想好了。” 顾姒笑着吩咐，“你去送一套金丝软甲给白立君，就说五皇子极有可能会派遣此刻前来暗杀，让他即便是入睡也穿上软甲。还有，从明日起，你便与影卯二人一同暗中跟踪白立君。若是见到他私下与白云曦见面也不要惊动，只需确保他还有一口气就行。” “属下遵命！” 第1066章 哄骗 翌日，容嫔果真按照约定去向皇后回禀了想要收白云曦为义女的事情。 因着白云曦只是一介庶民，故而她只能得到一个容嫔义女的头衔，并不能和当初的夏南晴一般得到皇帝的承认和封赏，成为记录在皇嗣玉蝶上的公主。 不过这对于容嫔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工具人而已。 皇后没有阻止，却在容嫔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 “容嫔，凡事强求不得。” 容嫔心中咯噔一跳，“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回到珍雪殿，容嫔便热情地拉住了白云曦的双手。 “好孩子，皇后已经同意了本宫的提议，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宫另外一个女儿了。” 话音落下，整个珍雪殿内的宫女太监们统统跪下朝白云曦磕头行礼。 “参见云曦公主！” 白云曦被这一声声“公主”的呼声喊得飘飘然，像是踩在了云端上，之前对于容嫔的戒心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容嫔娘娘……” “怎么还叫娘娘？应该改口称本宫为母妃才对。” “母妃！” 白云曦娘亲走得早，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由白浩然独自抚养长大。在她喊出“母妃”二字的瞬间，心中的酸楚之意汹涌而出，裹挟着泪珠子扑簌落下。 “诶，真是本宫的好孩子。” 容嫔温柔地摸了白云曦的发丝，将她搂入了怀中。 只是在白云曦看不到的角度，容嫔嘴角勾出的笑意却显露出几分不纯粹的讥讽和得意。 “云曦，如今你已经是公主了，这等好消息也该告诉你兄长才是。” 白云曦擦了擦泪珠子，恭顺地点头。 “母妃说的是，我那兄长至今还被顾姒蒙骗，我得去告诉他真相！” “等等！”容嫔将她拉住，“顾姒奸诈狡猾，你若是独自一人前往，本宫怕你非但带不走你的兄长，还会被顾姒派人扣下。” “那母妃说该怎么办？” 容嫔想起昨晚殷琉焕的提议，笑着说道：“不如你先休书一封，约你的兄长出来见面。到时候本宫再让焕儿亲自护送你去接他。” 白云曦微微福身，“还是母妃思虑周全，就按照母妃说得做。” 容嫔对她的谦顺十分满意，“你皇兄和皇姐知道本宫收你为义女的事情，特意派人送了许多贺礼过来。待会儿等你写了信，咱们就去瞧瞧究竟是些什么好东西。” 当天午时刚过，一支飞箭上绑着白云曦的书信被钉在了王府别院的大门上。 顾姒和殷景熙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去查看。 二人抵达别院的时候，正巧碰上白立君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哪儿去？” 白立君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顾姒和殷景熙。他先是错愕地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尴尬之色。 “顾小姐，世子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顾姒打量着他的神色，声音温柔道：“听闻宫里送来了有关白小姐的消息，我便与世子殿下赶过来看看。白小姐还好？可曾被容嫔和五皇子刁难？” 第1067章 辞行 白立君舔了几下唇瓣，又咽了口唾沫，这才拱手道。 “多谢顾小姐挂念小妹的安危，刚才在下的确收到了曦儿的来信，信中说她没有性命之忧，并且约好在下申时在城外的十里亭见面。” 顾姒挑眉，“你就这么赴约，不怕是对方设下的陷阱？” 白立君当即摇头，“不会！在下曾经与曦儿约好了，若是不小心走散，或者遇到曹家人的偷袭，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便去城外的十里亭相会。如果曦儿她是被胁迫的，一定会选择别的地点见面，怎么会专程提到十里亭这个地方。” 顾姒颔首，“有道理，那可否请白公子把白小姐所送的书信给我们一观？” 白立君缩了缩胳膊，犹豫之色十分明显。 “这……” “怎么？不方便？” 白立君咬着唇里的软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从衣袖深处取出来信。 顾姒伸手接过，麻利地展开信纸看了起来。就在她与殷景熙阅读其中内容的时候，白立君却尴尬地低下了头。 “原来我与世子殿下在白小姐眼中，都是骗子；杀害白大人的幕后真凶反倒成了她的恩人。” 顾姒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笑着将其还给了白立君。 “对于这封信，白公子有什么看法？” 这信里前一半的内容是在斥责顾姒如何奸诈，后一半则是大肆夸赞了容嫔和五皇子的仁义，并且告诉白立君容嫔已经收她为义女，甚至要替他们翻案的事情。 白立君后背渗出一层层冷汗，只能避而不谈：“不管曦儿说的是真是假，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她的安全。” “你只身赴会，就不怕落入五皇子的圈套？”顾姒上前一步，气势凌厉地看着对方，“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建议你将曹氏作恶的证据留下。若事生变，我与世子至少还能以此作为与五皇子谈判的筹码，救回你们兄妹二人。” 白立君拧着眉梢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排斥提防顾姒。他怕顾姒强行将他困住，不让他们兄妹团聚。 “不必了？曦儿也说了，容嫔娘娘已经收了曦儿为义女，此事连皇后娘娘也是同意了的。既然如此，她总不可能害了我与曦儿性命。” 他说完这番话后，顾姒久久没有开口。就在白立君自己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时，终于听到一声轻叹。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与世子殿下也只能祝你好运。” 顾姒后退两步，回到殷景熙的身边。 “不过你一旦从这府邸离开，我和世子便与你们兄妹再无瓜葛。从此无论前途如何艰险，也只能由你们自己去承担。” 白立君心脏狂跳不止，总觉得顾姒这番话说得他好像是去赴死似的。但想着白云曦都已经成了容嫔的义女了，对方应当不至于痛下杀手。 “这些日子叨扰了，在下多谢世子殿下与顾小姐的收留。” 就在白立君的身影消失之后，殷景熙打了个响指，随即影卯与盛歌便鬼魅似地出现在眼前。 “盯紧了。” “是。” 第1068章 赴约 白立君坐着马车出城，一路上数次掀开车帘往后查看，生怕殷景熙和顾姒会派人跟踪。直到走在了城外寂静的官道上，瞧着身后廖无人烟的道路时，白立君这才叹了口气。 “世子殿下倘若不想放我走，直接将我拘禁不久好了。我也是，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就在白立君深感自责时，十里亭已经依稀出现在眼前。 “吁。” 马车徐徐停下，白立君还没下车，便听到刀剑出鞘与车夫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唰——！ 一股殷红浓稠的血迹喷在车帘上，将原本浅色的布帘染成了血红色。 白立君原本想要掀开车帘的手骤然收回，并且吓得惊叫出声。 “啊！” “车内可是白立君白公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白立君却是颤抖如筛，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他怕自己一张口，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没有得到相应，外面的人并没有耐心等候。只见寒光一闪，染上血迹的车帘就一分为二。 一名黑色男子探头看进来，正要对上白立君惊惧的眼神。 “白公子，我们殿下等候多时了，请。” 白立君是被粗鲁地拖下马车的，他尚且没弄清对方的身份，就已经踉跄着跪在了地上。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回答他的是一双黑绸绣有金丝祥云的鞋面。此鞋用料讲究，做工繁复，眼看就非等闲人等可以驾驭。 白立君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张阴柔俊美的男子面容。 “白公子，咱们总算见面了，本殿下找得你好苦。” 而就在这人身后站着的，正是一路追杀他们的曹家侍卫。 “嘶！你，你是……” “哦对了，是该介绍一下。本殿下乃是当朝五皇子，容嫔乃是本殿下生母，也是你妹妹白云曦的母妃。如此算起来，你也该唤本殿下一声皇兄才对。” “！！！” 白立君心头大震，“你，你就是……五殿下！” 殷琉焕笑得甚是欢喜，伸手拍了拍白立君的脸颊。 “怎么，见到本殿下，你不高兴？” 白立君又不傻，如今这情况，他如何能看不出自己上了对方的当。他忍着心中的惶恐询问道。 “曦儿呢？我妹妹呢！？” “云曦公主？”殷琉焕转头去看身后的侍卫，“问你话呢，云曦公主呢？” 那侍卫噙着冷笑拱手，“白公子放心，云曦公主在宫里陪着容嫔娘娘呢，她好得很！” 对方越是说白云曦安好，白立君就越是心慌。 “你们把曦儿怎么样了！？” “嘘。”殷琉焕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都说了，白云曦现在好得很。本殿下的母妃刚收了她为义女，此刻她正高兴着呢。不过接下来她还能不能继续高兴下去，就要看你如何做的。” 白立君心尖都在颤抖，“你们想怎么样？” “本殿下听说，你入京后便与殷景熙以及顾姒密谋，要状告曹氏一族与本殿下谋害白皓轩？这罪名若是坐实了，那本殿下可少不了被父皇责罚。如此，本殿下的新皇妹云曦公主也会跟着遭殃。白公子，你作为云曦公主的亲兄长，应当不会忍心看着她遭罪把？” 第1069章 威胁 白立君怒瞪着殷琉焕，眼底充血。 “原来你们诓骗我妹妹当什么公主，就是为了以此作为要挟！” “这一家人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要挟呢？”殷琉焕笑得阴险，“本殿下有个提议，不知你觉得如何。你把曹奕犯案的证据交出来，本殿下给你千金以作补偿。从此你拿着钱逍遥自在，白云曦就留在宫里做她的公主。怎么样？” “呸！”白立君想也不想便啐了殷琉焕一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曹氏不死，我绝不罢休。” 殷琉焕笑意凝固在脸上，神色瞬间切换为嗜血阴沉。 与此同时身后的曹家侍卫上前甩了白立君一个耳光，并且恶狠狠地威胁道。 “别他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曹氏一族的证据交出来，否则……”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仅你活不了，你妹妹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白立君身子颤抖如筛，却非因为自己怕死，而是气恼殷琉焕欺骗白云曦。 “容嫔已经收了我妹妹为义女，她现在是公主，你们岂敢害她！？” “呵。” 殷琉焕先是一声嗤笑，随即转化为猖狂的大笑。等他笑够了，才擦了擦眼泪看向白立君。 “谁说要她的性命，就必须得本殿下亲自出手？生病、暴毙、落水、中毒，本殿下有上百种方式让她生不如死。你想先看哪一种？” “你！卑鄙！” 白立君豁然起身冲向殷琉焕，却被侍卫一脚踹飞出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捂着胸口，额角青筋凸起，只觉得肺腑里气血翻涌得厉害。 殷琉焕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本殿下再问最后一次，证据在哪儿？你若是执意不愿交出来，今晚便是白云曦的死期。” 白立君匍匐在地，手指狠狠地攥紧了地上的黄土。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早知如此他便该牢牢盯紧了白云曦，更不该怀疑顾姒和殷景熙的好意。 “我数十个数。” “十。” “九。” “……” 头顶传来殷琉焕无情的倒数声，白立君闭上眼，任由悔恨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 “三。” “二。” 刀剑出鞘的金属声传入耳中，曹家的侍卫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武器。 “你得向我保证，只要证据交给你，你便放了我和我妹妹自由！”白立君猛然睁开眼，猩红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殷琉焕。 殷琉焕倒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蹲下身子，兴奋地朝白立君伸出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立君抬手与他击掌为誓，污泥混杂着血迹染黑了殷琉焕的掌心。 “你若食言，我即便是化作厉鬼也会日夜纠缠，直到拖着你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殷琉焕不喜白立君这样的眼神，但他却忍着没有别开眼。 “证据何在？” 白立君摸向自己怀中，将一块小巧的木匣子取出。 “这便是曹氏一族陷害我父亲的罪证。五皇子，如今你已拿到证据，还请信守承诺，放了我……呃！” 话音尚且还没落下，曹家侍卫的剑便已经刺入了白立君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殷琉焕，浓稠的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第1070章 蛊虫 咚——！ 白立君倒地，致死都没有瞑目。 那侍卫扔下长剑，迫不及待地跪下向殷琉焕伸出双手。 “多亏了殿下机智！” 殷琉焕原本想亲自打开这木匣，但瞧见曹家的人这般急不可待，便直接把木匣丢到了对方怀中。 “收好了，这次可别再丢了。” “是。” 那侍卫激动得脸色涨红，拿到证据，他便是立了大功了。等回了万州，曹奕定会重金赏赐。 然而就在他将木匣盖子打开的瞬间，一条彩色的蜈蚣飞射而出，凶狠地扑咬在了此人脸上。 “啊！” 侍卫一声惨叫，随即倒地痛苦地翻滚着。 站在一旁观的殷琉焕吓了一跳，蹬蹬蹬地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什，什么东西！？” 随行的其他侍卫也一拥而上，将殷琉焕护在人墙之后。 “殿下！是条有毒的蜈蚣！” “蜈蚣？” 殷琉焕心惊胆战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且见曹家的侍卫已经身亡，脸上留下一道骇人的坑洞。而就在他身边，一条巨大的蜈蚣快速向他们爬来，似乎是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殿下当心！” “退！” “都退开！” 侍卫们都吓坏了，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虫子。 一时间殷琉焕被人推搡着左躲右闪，不时便能看到那蜈蚣蹿起来钻进侍卫的衣襟袖口里，不一会儿那人便抽搐着倒地身亡。 “妈的，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快，给本殿下杀了这玩意儿！” 侍卫们心里害怕，却不敢不执行殷琉焕的命令。然而那蜈蚣不是人，并不与他们比武艺，而是遁地而行，一不小心就不见了踪影。 然而等到众人以为它已经离开之际，它再从某个草丛里蹿出来咬人。眼看随行的十余个侍卫死得只剩下不到五人，殷琉焕这才害怕了。 眼看着那蜈蚣又咬死一人，殷琉焕发狠地抓过一名侍卫挡在身前，自己转身就跑。 “啊！” 惨叫声在身后响起，殷琉焕被同伴的尸体绊住摔了个狗吃屎。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白立君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吓得一个激灵，翻身滚到了一旁。 这时蜈蚣已经淅淅索索向他爬了过来，殷琉焕腿软地站不起身来，手里又没有武器，只能随手把之前刺杀白立君的长剑从他身下抽了出来。 一股鲜血洒出，刚好落在了蜈蚣前进的路上。 “畜生！你敢再进一步，本殿下定将你剁个稀巴烂！” 话音落下，那蜈蚣果然不再前行，它蠕动着身子匍匐在血迹之上，咕咕地吸吮个不停。 殷琉焕见状傻了眼，一时间竟是忘记了逃走。 “殿下，殿下快跑啊！” “快跑！” 仅存的两名侍卫绕过来将他扶起，拖着他赶紧退到了安全范围。 三人躲在马车之后注视着那蜈蚣，只见它吸吮了白立君的鲜血之后便不再发狂，而是淅淅索索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中不见了身影。 “走，走了？” “好像是走了。” 殷琉焕强行把两名侍卫推出去，“去看看清楚！” 第1071章 布置 两名侍卫战战兢兢上前查看了一番，在确定那蜈蚣已经离开之后，殷琉焕才走了回去。 他这次不敢直接用手触碰那木匣，而是用剑将它挑了起来。 “好个白立君，竟是把证据与毒虫装在一起，分明就是想谋害本殿下的性命！” 瞧着满地的尸首，仅剩的两名侍卫惊魂不定。 “殿下，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殷琉焕把木匣里卷起来的信纸用手绢包起来带走，盒子则是扔回到地上。 “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 殷琉焕咬了咬牙，“先把这些人的尸首都藏起来，再驾车绕回到原路上去。” “是！” 侍卫们的尸首很快被清除干净，而白立君的尸首却被故意留了下来。 殷琉焕登上马车，匆忙地驶离了十里亭。 就在他的马车消失之后，盛歌与影卯迅速现身。他们一人负责探查白立君的脉搏，一人负责撕开他胸前的衣衫查看伤势。 “穿着小姐送的金丝软甲，没伤到心肺。” 同时盛歌也勾起唇角，“还剩一口气。走，抬回去！” 片刻之后，另外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十里亭。白云曦坐在车内，正拿着镜子整理着仪容。 得知她今日要来见白立君，容嫔特意为她选了一身新衣，还让自己的宫女替她打扮了一番。她活到这么大，还没穿过这样华贵的料子，更没有戴过如此名贵的首饰。 白云曦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她现在成了公主，容嫔和殷琉焕还要替她查清父亲的案子。这简直比留在王府别院里受顾姒的磋磨好太多！ 一想到顾姒，白云曦就恨得牙痒痒。 当初在丛慧寺，要不是她激灵攀上了容嫔，说不定早就死在了顾姒手中。以后等她有了权势，定会让顾姒好看！ 刚想到这，马车却是猛地停了下来。 车夫惶恐的声音想起，“呀！好多血！” 白云曦拧着眉头掀开车帘看出去，且见十里亭前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滩血迹。当她再看清楚地上遗留的木匣时，手中握着的镜子“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上。 白云曦踉跄着冲下马车，飞奔到了血迹之前。 “这木匣，这木匣是哥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四下张望着，大声呼唤白立君的名字。 然而四周的树林间除了偶尔有鸟鸣声响起，并无他人回应。 白云曦跌坐在地上，抱着木匣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咕噜噜的车轮声由远及近，殷琉焕的马车正快速驶来。 “怎么回事！？”他不等马车停稳就急切地跳了下来，“云曦怎么哭了？” 白云曦看到殷琉焕出现，哭得更加厉害。 “皇兄，我哥哥他不见了！” 殷琉焕原本已经做好了再次瞧见白立君尸首的准备，然而当他发现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时，整个人都懵怔在了原地。 “不见了？人呢！？” 白云曦正处于惶恐之中，竟是没发现殷琉焕古怪的神态。 “这是我哥哥随身携带的东西，里面装的便是曹家害我父亲的证据。如今木匣空空如也，我哥哥也也不见了踪影，会不会是遭到了曹家人的偷袭暗杀？！” 第1072章 崩溃 白云曦惊慌失措地自言自语着，说着竟是要去报官。 “曹家狗贼，我定要他们为我哥哥偿命！” 殷琉焕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不可！” “为什么？”白云曦眼泪啪嗒落下来滴在木匣中，“如今我哥哥下落不明，曹家人如此穷凶极恶，我不如和他们拼了。” “也未必就是曹家人做的！” 殷琉焕打断她的话，迅速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他原本是想把白立君的尸首留在原地，让白云曦看到之后惊惧绝望。自己再趁机加以安抚，获取她的信任。 谁知道他离开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白立君的尸首就不见了。 难不成是那有毒的蜈蚣爬回来，把尸体吃了？ 殷琉焕绞尽脑汁思索着，突然将视线落在白云曦怀中的木匣上。 “这玩意儿……” 白云曦眼泪婆娑道：“这就是盛放证据的木匣，我哥哥为了防止曹家人偷盗证据，事先安放了有毒的蛊虫在这木匣中。可如今木匣已经打开，蛊虫和证据都不翼而飞，连我哥哥都不见了踪影。曹家狗贼逼我到如此境地，我势必将其彻底铲除！” “原来是蛊虫，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殷琉焕轻咳一声，“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曹家人抓走了你哥哥？” “不是曹家，那还能有谁？” 殷琉焕目光重新落回那木匣上，问道：“你说这盒子里装的有蛊虫，若是曹家人擅自打开，定会死得很惨？” “那是当然！”白云曦咬牙切齿，“那蛊虫可是剧毒的蜈蚣，若事先没有我哥哥的鲜血作为引子，它可是会发狂大开杀戒的。” 想到自己刚才九死一生的精力，殷琉焕恨不得白立君挫骨扬灰。 “可现在木匣打开了，蛊虫也不见踪影，说不定是你哥哥自己主动打开的。” 白云曦拧眉，“绝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也许你哥哥见到的人，是他信得过的。也许，他今日并非独自一人来赴会。” 听了殷琉焕的说法，白云曦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当日顾姒趁着白立君醉酒时，打开木匣查看证据的模样。 “我知道了！” 她豁然起身，纤长的手指将木匣死死攥紧。 “一定是顾姒！只有她和世子殿下才知道这木匣的秘密，一定是她打伤了我哥哥，用他的血开启了木匣！” 殷琉焕一把擒住白云曦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令对方痛呼出声。 “你说什么，顾姒和殷景熙知道这木匣的机关！” 白云曦忍着痛点头，“有一次我哥哥醉酒，顾姒哄着我哥哥说出了这个秘密。” “那他们可曾见过其中的证据？！” 殷琉焕的神情太过骇人，吓得白云曦又落下几滴眼泪。她只怕自己说出真相，殷琉焕会突然发狂把自己的胳膊拧断。 “没，没有的。” “你确定？” 白云曦咬着唇瓣点头，“确定。顾姒倒是一直想让我们把证据交出来，但我不信她，便再三叮嘱哥哥把木匣藏好。” 殷琉焕与白云曦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将她松开。 “那就好。” 第1073章 疑心 “好在哪里？”白云曦不懂殷琉焕的思维，“如果是顾姒掳走了我哥哥，那证据就落在了她的手中。这样岂不是对皇兄很不利？” 殷琉焕眼珠一转，顺着她的话附和。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让顾姒和殷景熙把你兄长和证据都交出来。” “要怎么做！？”白云曦一心想要救白立君，不自觉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很简单，只要你愿意作证，说顾姒手中的证据都是假的。是顾姒和殷景熙胁迫你兄长做的伪证！只有人证物证都是去了作用，顾姒和殷景熙才会放了你兄长。” “伪证？”白云曦倒抽了一口凉气，“可那些都是真的证据。若我昧着良心说这些都是假的，那曹家那边……” “曹家交给本殿下，定不会让他们凭白害了白大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殷琉焕强行打断白云曦的话头，警告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顾姒和殷景熙利用曹奕的事诬告本殿下，那你作为本殿下的皇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白云曦哑然，同时对于殷琉焕的畏惧之意再次涌上心头。她能从对方的态度中察觉出一丝端倪，却又始终抓不住那关键的线索。 “听到了没有！” 殷琉焕一声厉呵，吓得白云曦赶紧低头。 “是，云曦知道了。” “好，现在回宫去，老实待在珍雪殿哪儿也不准去。” 白云曦还想开口请他寻找白立君的下落，却在对上殷琉焕那嗜血的眸子时将话咽了回去。 就在她被侍卫护送着返回马车时，却无疑见看到了殷琉焕衣服的下摆和靴子上有些许血迹。 她心头猛地突突跳了好几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十里亭外血迹的位置。 如果没记错，殷琉焕出现之后一直是站在她身后的，根本没有踩到带血的土壤。而殷琉焕衣衫下摆处的血渍却是已经干了，变成了暗红色。 如此说来，殷琉焕身上的血渍是他抵达十里亭前就染上的。 这个想法如同一根银针深埋在了白云曦的内心深处，让她坐立难安。 …… 永昌王府。 “启禀主子，属下已经将白立君救出，安置在了城外的一间农舍中。”影卯单膝跪地，将自己与盛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述出来。 听完他的话，顾姒垂头将掌心的茶杯转了转。 “五皇子真是好深的心机。他以为白立君死了，还故意将他的尸首留下。这是想让白云曦看见之后崩溃，从此只能依靠他和容嫔。” 盛歌气不愤地补充道：“更可恶是他们还商量着要让白云曦说谎，否认那木匣中证据的真实性。” “是嘛。” 顾姒眯了眯眼，上一世是殷琉焕利用白云曦威胁白立君撒谎。这一世直接跳过了白立君，让白云曦出面。 好在她提前把证据掉包了，否则还真是要处于被动境地。 影卯拱手，“主子若是觉得为难，属下可夜闯皇宫，将白小姐带出来。” “不必了。”殷景熙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白云曦信任容嫔，就让她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倒是白立君，让陈太医悄悄给他看看，务必不能让他死了。” “属下遵命！” 第1074章 苏醒 三日后，白立君是在一阵敲锣打鼓的吵闹声中醒来的。 他刚一睁眼，便觉得头晕目眩，同时胸口处传来令他不可承受的痛楚。 “嘶——！” 可怕的往事涌入脑海之中，惊得白立君豁然起身，却在牵连到身上的伤口时颓然地倒了回去。 恰好这时有人推门而入，随即轻柔的女声传入耳中。 “哟，醒了？” 白立君脸色惨白地转头看过去，眼睛倏然瞪得滚圆。 “盛，盛云姑娘？” 只见盛云款款而来，将盛满了药物的托盘放在床上。她也懒得多言，直接动手掀了白立君身上的被子。 凉风灌进来，白立君冷得一哆嗦。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赤裸着身子，没穿任何衣物。 “盛云姑娘！” 见他想躲，盛云却是单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别动，小心伤口又撕裂了。” 白立君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甚至于都没注意到盛云异于寻常女子的强大手劲。 “我，我的伤……是五皇子！是他动手杀我，还抢走了曹家的证据。嘶——！” 盛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下却是灵巧麻利地将绷带拆开，换上新的药物。 “伤口愈合得不错，再过几日便可结痂了。” 白立君挨过这阵疼痛，顶着满头大汗抓住了盛云的手腕。 “盛云姑娘，是你救了我？” “不是。”盛云干脆利落地否认，顺带把手抽了回来，“是顾小姐和世子殿下派人救了你。” “什么！？” 盛云起身，把染满血迹的绷带扔回托盘上。 “你离开王府别院单独赴会五皇子，被他刺了一剑。若不是顾小姐有先见之明提前送了你一件金丝软甲，你此刻已经去见阎王了。” 白立君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觉得荒谬可笑。 他自负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却不想遭了殷琉焕的埋伏，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在下错了！五皇子与曹奕是一伙的，他们抓走了曦儿，用她的性命威胁我。盛云姑娘，我要见顾小姐和世子殿下！” “见他们做什么？”盛云挑眉，“当初离开王府的时候如此决绝，现在又想厚着脸皮回去求他们帮你？” “……” 白立君被盛云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且无地自容，嘴唇蠕动了好几下都发不出声音。 就在盛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听到白立君低浅的啜泣声。 “之前，是在下糊涂，居然轻信他人误解了顾小姐和世子殿下。在下愿以死谢罪！只要殿下和顾小姐能原谅在下，救救曦儿。” “来不及了。” 盛云行至门槛的脚步微顿，她抬头朝院子外的方向望去，敲锣打鼓的声音越发接近。 “北凉国的使团已经入京了。” 此时就在京都城的大街上，以耶律齐为首的北凉国使团再次回到京都城。 这次他们不仅自己来，更是按照约定带来了数目庞大的贡品。光是运载贡品的马车就从城外排到了皇宫门口，场面甚是恢弘壮观。 第1075章 出宫 皇帝对于耶律齐的到来充满了期待，这次的宫宴办得格外的热闹。 顾姒在府中陪伴云傲雪和弟弟顾顺，没有与顾战一起入宫。但这并不妨碍她收到殷景熙传出来的第一手消息。 “皇上还是提出了和亲？”云傲雪一边哄着顾顺睡觉，一边低声询问着。 顾姒将看过的消息放在烛火上烧掉，眉梢挑出一抹嘲讽的角度。 “皇上这是年纪大了，不愿在自己继位时再见浩劫。” “昭昭慎言。” 顾姒耸了下肩，替云傲雪将怀中熟睡的顾顺放回到了他自己的小床上。 “只可惜皇上打的主意，注定要因为容嫔而落空。” 云傲雪叹气，最近这几日得知北凉使团马上就要入京了，容嫔便将新收了个义女的消息放了出来。 百姓们尚且不知其中关窍，但京都城内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容嫔这是又给自己的女儿选了个替代品。 珍雪殿。 容嫔正将白云曦按在铜镜前，亲自替她带上内务府刚送过来的珍贵的首饰。 “咱们云曦皮肤白嫩，戴这种东珠制成的簪子最是大气。” 类似的东西白云曦曾经见顾姒用过，当时她一心想以纯真无暇为特点引起殷景熙的注意，却被大气华贵的顾姒瞬间碾压。 此刻瞧着铜镜中同样雍容华贵的自己，白云曦心中感慨万千。 若是能富贵逼人，谁又想装什么山野烂漫呢。 “多谢母妃的赏赐。” 容嫔笑弯了眼，“母女之间说什么谢。这几日京都城里热闹得很，你还没见过北凉人？今晚就让你皇兄带着你出宫看看热闹。” 白云曦惊了惊，“我能出宫了？母妃之前不是一直叮嘱我不要随意走动吗？” “那是你自己别乱跑，有你皇兄领着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便见文雅也走了过来。 “妹妹可换好装了？” 白云曦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文雅亲切地摁住了。 “呀，这衣服你穿着可真好看。” “多谢姐姐夸赞。妹妹姿色普通，比不得姐姐百分之一。” 文雅听了白云曦的吹捧，心中得意得很，但脸上却故意做出谦逊之色。 “哪里，妹妹年轻底子也好，自然是更出挑的。” 容嫔打断两人的话，“时间差不多了，文雅你是姐姐，待会儿出宫后可一定记得照顾好妹妹。” 母女两人背着白云曦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 “文雅知道，母妃就放心。” 白云曦稀里糊涂被文雅和殷琉焕带出宫，天真地以为两人真的是带她散心长长见识而已。 谁知没一会儿，马车就驶到了瑾萱阁内。 “这里好漂亮啊，没想到京都城内居然还有这种地方。”白云曦一边挑着车帘往外张望，一边感叹道。 文雅瞧着她这副没见识的模样捂嘴嗤笑。 “别着急，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东西呢。” 此时瑾萱阁的一间别院内，耶律齐正与自己的手下饮酒。瞧着他独自一人喝闷酒也不说话，便有人凑上前询问。 “殿下这是不高兴？可是因为弘明国皇帝提出和亲之事？” 耶律齐“嘭”地一声将酒杯放下，“娶个弘明国女人回去当王妃，换你能高兴得起来？” 第1076章 送礼 见耶律齐发火，随行的侍从讪笑着安慰。 “其实殿下也不必太过闹心，不就是个娶个女人回去嘛。等到了北凉，他弘明皇帝还能管得着？等过个一两年，生个病什么的也就死了。” 耶律齐回头看了那说话的侍从一眼，冷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说得对，管他是什么公主，进了我北凉国的地界，就是我北凉国说了算。” 两人正闲聊着，便见到有小厮小跑着过来禀告。 “殿下，弘明国的五皇子到了，说是想见您。” 耶律齐吞咽的动作微顿了顿，“这昨日在宫宴上才见过，他又来做什么？” 侍从猜想，“难不成是因为听闻我们再次寻欢作乐，专程过来警告殿下的？” “哼！” 耶律齐嘭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面上，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本殿下也是看在他们皇帝老儿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娶他什么劳什子公主的。这人还没入门呢，就想对本殿下指手画脚，管东关西？他人在哪儿？” “回殿下，就在院中。” 耶律齐把小厮猛地推开，大步冲出去找殷琉焕要说法。谁知走进院中，却瞧见殷琉焕笑意吟吟地朝自己拱手施礼。 “耶律殿下，又见面了。” 被夜里的寒风一吹，耶律齐这上头的酒劲也泄了三成。他甩了甩头，定睛注视着对方。 “五皇子找我找到这来了，该不会是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在这喝酒，专程来兴师问罪的？” “怎会！”殷琉焕赶紧否认，“耶律殿下也是堂堂的北凉皇子，身份如此尊贵，找几个女子伺候也是理所当然。” 听他这么说，耶律齐心中的不悦才稍微缓解了几分。 “这贡品给送了，和亲之事我也答应了。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殷琉焕走近些，低垂眼眸道：“我今日深夜叨扰殿下，正是为了我皇妹和亲一事。殿下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要送她去北凉和亲，不仅我舍不得，我母妃也是万分不舍。” 耶律齐嗤笑以对，“怎么着，你想反悔？那找我没用，得去找你们的皇帝商量。” “反悔也不至于。”殷琉焕摇了摇头，“只是在我皇妹离京之前，我想再送两个侍女给殿下。这些都是又聪明又美艳的女子，等到了北凉，她们不仅能伺候我皇妹，还能为殿下增添几分风趣。” 耶律齐警惕地盯着殷琉焕，“你要送女子给我？” “所为美人配英雄，总归殿下都是要娶我弘明国的公主，再多带两个侍女回去也是无妨的，不是吗？”殷琉焕说着朝不远处的别院一指，“正巧，我今日知道殿下在此饮酒，便事先寻了一人过来。殿下不如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满意，我改日再去多物色几个给殿下送来。” 听了殷琉焕的话，耶律齐反倒是笑了。 “听闻文雅公主可是个烈性子，她知道你送女人给我，能不闹？” “文雅虽然有些任性，但大事上还是分的清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与殿下好，她又岂能吵闹反对。” 第1077章 灌酒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见殷琉焕的神色不似作假，耶律齐这才点了点头。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又在屋内瞧着衣着暴露的舞姬跳了许久，早已有些心头发痒。既然殷琉焕亲自送侍女上门伺候，那又如何有不收的道理。 “既如此，那就劳烦五皇子带路。” “请！” 就在殷琉焕引着耶律齐往别处的小院去时，文雅正劝着白云曦饮酒。 “来尝尝，这可是瑾萱阁里最甘醇的酒。” 文雅将一杯斟满了酒水的杯子送到白云曦的唇边，对方赶忙双手接过。 “多谢姐姐，只是皇兄还没回来，咱们就先喝酒，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皇兄一会儿就来了，咱们先喝着。” 白云曦闻了闻酒水的味道，只觉得刺鼻的酒味里似乎还参杂着些许苦味，于是将酒杯举到唇边又放了下来。 “妹妹不会饮酒，要不，我还是以茶代水敬姐姐一杯。” 眼看白云曦不上当，文雅心里已经是焦急得很。万一待会儿殷琉焕把耶律齐带来了，白云曦还清醒着，那场面可是不好收拾。 一想到这，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是不是我给你脸了？” 白云曦心脏咯噔一跳，“姐姐？” “什么姐姐？我可是正统的皇室血脉，你有什么资格与我称姐道妹。”文雅豁然起身，居高临下怒视着白云曦，“前几日在宫里的时候便是如此，母妃高兴赏你酒吃，你却推诿说自己身子不好不能饮酒。母妃心软，听信了你的鬼话。今日难得出宫散心，你还是这般装腔拿调。” 白云曦被文雅突如其来的翻脸吓坏了，赶紧福身致歉。 “姐姐息怒，妹妹患有心疾，您是知道的。并非妹妹刻意推脱，只是妹妹的身子的确是不能饮酒。” “一杯都喝不得？”文雅冷笑着望着她，“我就还不信了，这么清淡的酒，喝一杯你这心疾就犯了？” “我……” 白云曦原本还想争辩，但在对上文雅颐指气使的眼神时，却是莫名把话咽了回去。她不过是容嫔义女，并非亲生，注定不可能像文雅那般有资本任性发脾气。 就算容嫔知道文雅出言训斥了自己，顶多也就是责备两句，不可能真的责罚文雅。正如同她的父兄一般，哪怕是自己做了再大的错事，他们也舍不得打骂。 思忖了一瞬，白云曦噙着眼泪举起了酒杯。 “文雅公主别生气了，云曦这就连饮三杯，为公主助兴。” 看着她当真连续喝了三杯酒，文雅这才重新展露笑颜。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只要你听话，我和母妃还有皇兄都是不会亏待你的。” 白云曦酒量本就不行，这一口气急饮了三杯，立刻就觉得有些头寻目眩起来。她感觉脸颊被文雅拍了两下。等抬眸看过去的时候，且见对方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公主，云曦觉得头有些晕。” “晕吗？可能是你刚才酒喝得急了，进到里屋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文雅扶住白云曦的身子，不顾她的反对直接把人往内室拖去。 第1078章 美人 “耶律殿下，就是这里了。”殷琉焕指着前方亮着灯的小院道，“我为殿下精心挑选的侍女就在屋内等候，殿下请。” “就在里面？” “就在里面。” “那好。”耶律齐咧嘴一笑，“既然是五皇子的好意，那我就笑纳了。” 眼看耶律齐醉醺醺地推门而入，文雅才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都布置妥当了？” 文雅抱起胳膊，“皇兄放心，对付一个白云曦而已，皇妹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殷琉焕眯着眼颔首，“那就好，等过了今晚，全京都城的人都会知道耶律齐睡了母妃的义女。到时候就算是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白云曦八抬大轿地娶回家。” 文雅同样眼睛冒光，“如此我也算是彻底脱身了。” 在这兄妹俩的算计之下，耶律齐来到了精心布置的温柔乡。 当他推门进入内室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浑身只着纱衣，安静躺在床上安睡的白云曦。 原本与北凉国相比，弘明国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皙细腻，模样也是更加温婉精致。更何况枕上恩，被底亲，丁香笑吐兰麝喷，灯下看佳人。 耶律齐昏昏沉沉地走上前，只觉得自己来到了神仙洞府，闲游在阆苑瑶池之间。 正当他迫不及待开始脱衣解带之际，却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两下。耶律齐疑惑转头，随即脖子上就是一痛，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片刻之后，守在屋外的殷琉焕与文雅二人便瞧见屋内的烛火熄灭了。 殷琉焕原本还想走近些听听动静，却被文雅红着脸拽住。 “好了，别看了。耶律齐是我们亲眼看着走进去的，不会有什么差错。” 有女眷在身边，殷琉焕也觉得不太方便，随即带着人转身离去。 过了片刻，原本熄了灯的屋子里又重新燃起了烛火。 紧闭的房门从内开启，穿着一身黑色劲衣的盛歌走了出来。 “小姐？” 哗啦一声，顾姒从屋顶上翻身而下。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迅速退进屋内。 “白云曦安置在内室中，耶律齐被我敲晕了。” 顾姒颔首，朝里屋走去的过程中顺手拿了壶茶水。 她一进门就把冰冷茶水兜头浇在了耶律齐的头顶，丝毫不在意对方尊贵的皇子身份。 “啊！” 耶律齐一个激灵后转醒，睁眼就被面前坐着的顾姒吓了一跳。 “你！” “嘘。” 顾姒一团麻布塞过来直接堵了耶律齐的嘴，同时盛歌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耶律殿下若是要喊叫，那你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耶律齐瞬间吓清醒了，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见他乖顺地配合自己，顾姒这才把他嘴里的麻布取下。 “殿下，又见面了。” 耶律齐兽性已消，此刻正警惕地看着顾姒。 “你想做什么？暗杀本殿下？” “错，我是来救殿下的。” “救我？”耶律齐原本想冷笑，却在顾姒警告的目光中把勾起的嘴角又扯了回来，“本殿下好得很，不需要你救。” 顾姒后仰靠在椅背上，下巴冲着他身后大床上的白云曦指了指。 “殿下现在是好得很，但等你睡了床上那人，可就好不起来了。” 第1079章 提醒 耶律齐立刻紧拧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殿下可知殷琉焕进献给你的女子是什么人物？” “不就是寻常的侍女吗？” 耶律齐说着回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白云曦，对方模样精致温柔，怎么看都是上乘货色。 贵族子弟们用女子作为礼物互相赠送取悦，也是寻常手段，难不成这个女子身份有什么特殊？ 顾姒勾唇一笑，“此女名曰白云曦，父亲乃是上一任万州知府，后因贪污受贿被褫夺官职。” “那又如何？”顾姒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节奏明明很舒缓，却看得耶律齐心情沉重，“我管她父亲以前是做什么的，但她现在是你们五皇子送给我的礼物。” “耶律殿下若是知道此女现在的父亲是谁，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顾姒敲击膝盖的手指一停，同时清冽的嗓音徐徐传来，“此女如今乃是容嫔义女。严格算起来，她的父亲便是当今皇上。” “！！！” 耶律齐瞳孔猛然缩起，“你说什么？她是……” “你该知道，皇帝希望你和容嫔的女儿文雅公主和亲，原本是想巩固弘明国与北凉国如今修好的局面。可容嫔除了五皇子，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一旦文雅公主嫁去了北凉，天高皇帝远，指不定过两年就病死了。到时候容嫔想找座坟哭上一哭都是不能。” 听得顾姒此言，耶律齐尴尬的脖子都红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姒并不理会，自顾自说道。 “所以对于容嫔来说，如果能让人代替文雅公主嫁去北凉和亲是最好的计策。既能保住她自己的女儿，又能顺了皇帝的心意。” 耶律齐听到这，自然也明白了顾姒的来意。 “我说殷琉焕怎么这么好心，平白无故送一个女子给我发泄。原来是想狸猫换太子，用个罪臣之女糊弄我。”他说着又看向顾姒，“那你呢？顾小姐深夜来访，故意打断我的好事，是想阻止这个白什么女子代替文雅嫁给我和亲？” “我是来提醒殿下，不要被容嫔和殷琉焕玩弄于股掌之间。” 耶律齐想了想，拳头缓缓攥紧又松开。 尽管心中思虑万千，但在脸上却是丝毫不显。他虽然痛恨殷琉焕的算计，却并不代表他愿意和顾姒站在一条战线上。 “那又如何？总归是要娶一个回去的，况且你刚才也说了，反正回到北凉指不定过个一两年就病死了，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又有什么要紧？” 顾姒挑眉，语气也变得沉了些。 “看来耶律殿下没看明白如今的局势。白云曦虽然是个假公主，但好歹顶着容嫔义女的头衔。殿下平白无故夺了人家清白，在道义上首先就落了下乘。到时候皇帝知道了，指不定顺势而为让殿下多赔一座城池给弘明国以示道歉也不是没可能。” 耶律齐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休想！” “况且我听闻，北凉国国内的皇位之争也很是紧张。若是耶律殿下的其他兄弟们知道你娶了个弘明国王妃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北凉国王跟前说些什么风言风语。万一让国王以为你因为美人计被我们弘明国收买，那可就糟糕了。” 第1080章 讲理 耶律齐听完顾姒的分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哼，都说我们北凉人比狼还要凶残，我看你们弘明国的人才是狡猾得像狐狸！” 顾姒不置可否，“不管是狐狸还是狼，只要利益相同时就是朋友。不是吗？” “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明日一早，殷琉焕定会大肆宣扬你轻薄了白云曦。到时候你先别忙着反驳，等到了皇帝面前再否认。我的人会适时现身质疑白云曦的身份，殿下便可顺势将此门亲事推掉。” 耶律齐反问，“如果明日五皇子来验身怎么办？” 顾姒一个眼神，盛歌便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 当着耶律齐的面，她走到床边，将其中的药水倒出来涂抹到了白云曦手腕内侧的守宫砂上面。 那红色的守宫砂便如同遇水的染料一般化开。 顾姒解释，“此药水可暂时隐去白云曦的守宫砂，等到五个时辰之后，守宫砂又会再次显现出来。哦，顺便告诉你一声，文雅公主也非处子之身。殿下可以此做做文章。” 耶律齐深深地看了顾姒一眼，邪恶地舔了下唇瓣。 “如果弘明国的女子都像你这般聪慧，本殿下倒是不介意多娶几个回去。” 听闻这话后顾姒尚且没做声，盛歌却重新将匕首架在耶律齐的脖颈上。 “放肆！” 感觉到凉飕飕的刀刃划拉着自己的皮肤，耶律齐的坏笑凝固在嘴角。 “开个玩笑罢了，顾小姐不至于生气。” “怎么会。”顾姒坐直了身子，呵气如兰道，“如果耶律殿下多娶几个像我这般的女子回北凉，用不着十年，整个北凉国都要随我们弘明姓了。” “……” 瞧着耶律齐瞬间阴沉下去脸色，顾姒也学着他的口气说道。 “开个玩笑罢了，耶律殿下不至于生气。” “呵。” 顾姒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裙角，“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她说着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白云曦，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告辞。” …… 就在顾姒和耶律齐达成协议的同时，柳府的马车正孤独地行走在京都城的北街主道上。 “公子今日真是辛苦了，这么晚才回府，夫人知道定要心疼坏了。”车夫一边赶车一边絮絮叨叨着，嘴角挂着笑容。 随即车内传来清朗温柔的男音，“我如今既已入朝为官，自然要尽心办事。” 柳燕俊淡淡回了一句，便闭上眼小憩起来。 夜已深，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人烟。一主一仆偶尔闲聊两句，气氛如同这春日的气温一般温馨。 就在车辆即将抵达柳府之际，突然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前方道路上。 车夫吓了一跳，赶忙勒停了马车。 “前方何人？” 坐在车厢中的柳燕俊也倏然睁眼，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车内可是柳燕俊柳大人？” 柳燕俊挑开车帘看出去，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眼便认出对方乃是殷景熙身边的侍卫，影申。 “可是世子殿下寻我有事？” 影申并不惊奇于柳燕俊认识自己，而是上前拱手道。 “给柳大人请安，我们世子殿下在前方的酒肆中等候大人多时了，还请大人移步。” 第1081章 帮忙（1） 夜已深，酒肆原本早已关门闭户。但柳燕俊在进门之后，却发现昏暗的内堂之中独独有一油灯还未熄灭。 殷景熙独自一人坐在这陋室之中自饮自酌，在灯光下时隐时现的俊朗面容可烛陋室。 “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柳燕俊上前见礼，随即便见殷景熙亲自斟了一杯酒放在自己面前。 “柳大人不必客气，坐。” 两人面对面而坐，柳燕俊开门见山道。 “不知这么晚了，世子殿下特意在这小小的酒肆之中等候在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殷景熙放下酒杯的同时将一叠信件递给柳燕俊。 “我是来请柳大人帮个忙。” “哦？” 柳燕俊接过，光是瞧着这些信件上的署名便是心头一跳。 “这是……” “万州新任知府向当今五皇子殿下购买官职的往来书信。” 柳燕俊吸了口气，当即将书信反扣在了桌上。 “下官不过是礼部的一名侍郎而已，只怕是帮不了世子殿下。” “买官卖官一事的确不该由礼部来管，但北凉国皇子与我弘明公主联姻一事，总该由礼部来负责。” “世子殿下此话何意啊？难不成这两件事之间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殷景熙也不卖关子，直接挑明道。 “这次容嫔娘娘选定出来代替文雅公主去和亲的女子，便是这前任万州知府白皓轩的女儿。一个罪臣之女，却代表我弘明国皇嗣和亲，是否有些不妥？” 柳燕俊瞳孔猛然缩了缩，“世子殿下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殷琉焕敲了敲桌面，站在其身后的影申便将白云曦与白立君兄妹二人从入京开始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清楚。 柳燕俊听得心头发颤，眉梢拧起之后就没松开过。 “所以，顾小姐也参与了此事。” 殷景熙直言不讳，“容嫔便是从昭昭手中抢走了白云曦。” 柳燕俊沉吟了一声，忍不住埋怨道。 “此事涉及朝堂争斗，世子殿下不该将顾小姐牵扯其中。” “柳大人也知道此事涉及朝堂争斗，又与五皇子殿下关系颇深。以崇武将军府与五皇子的宿怨，二者有朝一日定要分出个高下。” 柳燕俊哑然，正如殷景熙所言，崇武将军府和五皇子已经是水火不容的两派，总有一日要分出个高下。 而这次曹奕谋害白皓轩一案，正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若是换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对五皇子发起重击。 但从情理上来讲，柳燕俊还是希望顾姒能够如同寻常女子一般留在府中看书赏花，不要掺和到男人的争斗中来。 尽管郁闷，但柳燕俊还是松了口。 “那世子殿下希望下官怎么做？” “就在今天晚上，五皇子已经将白云曦献给了耶律齐，等到明日一早，皇上便会知道此事。” “什么！？五皇子他怎么能这么做！” 平白无故利用女子的贞操来设局，这与禽兽有和分别。 柳燕俊激动地站起身子，却在对上殷景熙那沉着的眼眸时又冷静了下来。 “看来世子殿下已经有了对策。” 第1082章 帮忙（2） “耶律齐那边，昭昭会搞定。” 一听这话，柳燕俊便急了。 “你让顾小姐去见那野狼似的北凉皇子？你就不怕她遭遇不测吗？” 殷景熙却是不急，“耶律齐算不上野狼，昭昭也不是茕茕白兔。她既然提出要办此事，便是她有这个能力。” “知我者，世子也。” 突如其来的清冽嗓音让柳燕俊心头一颤，他猛地转头看向酒肆的大门，且见顾姒正抱着胳膊轻轻靠在门板上，也不知是听了多久。 瞧着屋里的两人都向自己看过来，顾姒这才整理了衣衫跨进内堂。 “柳大人，这么晚了还耽误您回府休息的时间，还请恕罪。” 顾姒微微福身，却被柳燕俊及时制止。 “顾小姐不必多礼。” 顾姒行了礼，这才坐到二人身边。 殷景熙替她斟酒，“都敲定了？” 其实他这句话并非为自己而问，而是在替柳燕俊问。 果不其然，顾姒好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耶律殿下又不傻，知道其中的陷阱，又怎么会往下跳呢。他已经答应我不碰白云曦，更不会娶她回北凉。” 柳燕俊又是惊讶又是好奇，“顾小姐是如何说服耶律殿下的？” “这有什么难。”顾姒笑着小酌了一口清酒，“无非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听话就打一顿。” “咳咳咳！” 柳燕俊被自己呛住了，“顾，顾小姐。” 顾姒失笑，“开个玩笑，其实我就是把匕首架在耶律齐的脖子上跟他讲了讲道理。他其实原本也不想娶什么弘明公主回去，自然会顺势而为。” 柳燕俊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姒，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这酒杯之中，又辛又辣又品出几分酸楚。 顾姒与殷景熙之间默契十足，且互相信任，这绝非一朝一夕的相处就能磨炼出来的。 瞧着两人亲密的互动，柳燕俊苦笑着饮下杯中酒。 “所以二位究竟想让下官做什么？” 顾姒正色，“五皇子买卖官职，无视我弘明国的法度，此乃重罪！我知道柳公子如今挂职礼部，不方便插手这吏部的事务。故而明日柳公子只需鼓动礼部的大臣们进言皇上，请他详查白云曦的身份便可。至于其他，我与世子殿下会令想办法。” “好。就算是为了弘明国，此事我也会尽力而为。” …… 翌日清晨，白云曦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她刚一睁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沉重得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样。更令她感到古怪的，是身边传来的呼噜声。 白云曦拧着眉头侧眸，随即看到了一名陌生的男子睡在自己身侧。 “啊——！” 惊叫声响彻了整个小院。 站在屋外敲门的文雅听到响动，不由地浮现出窃喜之色。 “云曦，云曦你没事？” 她啪啪敲着门，同时冲身后的婆子下令。 “云曦公主只怕是出事了，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在一阵巨响声中，白云曦惊慌失措地裹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她因为太过紧张害怕，甚至连衣衫都忘了穿。 于是文雅公主带人硬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白云曦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床下，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而耶律齐更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第1083章 抓奸 “天啊，白云曦，你，你居然与男子苟合？” 文雅先发制人地斥责声传来，总算震得白云曦回过神。她瞧着床上的陌生男子，眼泪断了线一般落下来。 “不，不是的！我，我不是认识这个人。文雅公主，你听我解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跟我解释什么。” 白云曦低头，这才瞧见肩头和胳膊上四处散落的吻痕。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一向恪守男女之道。 就算是心中仰慕殷景熙，之前也只是想办法多与对方说两句话而已。如今一觉醒来失了贞操，这还让她怎么活。 就在白云曦哑口无言之际，耶律齐终于嘟嘟囔囔地睁眼。 “都在吵什么，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文雅。 “哟，这不是文雅公主吗，你这还没过门呢，就紧赶着来伺候本殿下起身了？” 他知道按照弘明国的习俗，女子在出嫁后每日清晨是要伺候夫君起身的，于是故意这么说着激怒文雅。 果不其然，文雅一听这话便炸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这厮，明明答应了我父皇要娶我过门，这还不到一日就与其他女人睡在了一处！” 耶律齐揉了揉头发，毫无悔过之心的笑了笑。 “这女人原本就是你昨晚和你皇兄一起送给我的，我又怎么好拒绝。” 此话一出，坐在地上的白云曦豁然睁大了眼。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耶律齐重复，“怎么，你不知道？五皇子说你是文雅公主的侍女，以后是要跟着文雅公主一起和亲去我北凉的，所以才提前送给我享用。” “简直一派胡言！”文雅心中一慌，赶紧辩解道，“耶律齐，你可知她是我母妃新收的义女。昨晚我见她醉酒，便将其安置在此屋中休息，没想到你居然趁其不备夺了她的清白。你必须对她负责！” 耶律齐眯起眼睛，径直掀开被褥走下床来。 他下身没着片缕，却就这么大咧咧地将物件亮在外面。 白云曦一声惊叫捂住了眼睛，文雅也是慌乱地别开了身子。 “你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看见我的未婚妻吃醋了，要好好哄哄。”耶律齐走过来，伸手擒住文雅的手腕，“这么害羞做什么，反正等你过了门，日日都能瞧见。还是说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与她一样的待遇？” 耶律齐故意说些流氓话来刺激文雅，果然让她暴跳如雷。 “你，放肆！我可是堂堂的弘明国公主，岂容你如此侮辱。”文雅挣脱开来，指着耶律齐大骂，“你背着本宫与其他女人偷情，不配与本宫成亲，本宫会向父皇禀明此事，取消婚约！” 瞧见文雅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耶律齐干脆做了个“请”的手势。 文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等到了门口却突然身子一顿，回头狠狠瞪了白云曦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还想留下来继续伺候他吗？” 随行的婆子听了这话，赶紧将还在犯傻的白云曦给架着拖了出去。 第1084章 哄骗 珍雪殿。 白云曦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两只眼睛通红得和兔子也没什么分别。 “母妃，我真的没有勾引耶律殿下，请您相信我！” 容嫔一脸苦恼地看着她，“光是本宫相信你有什么用，这么多人亲眼瞧见你与那耶律殿下睡在一张床上，你这浑身上下还带着如此明显的痕迹，连守宫砂都消失了，难不成还能抵赖不成？” 容嫔一边叹气一边上前扶住白云曦的胳膊，“如今为了保全你的名声唯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耶律殿下娶你为妻，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一听此话，白云曦的脸就青了三分。 “母妃的意思是……” “正好皇上有意让耶律殿下娶一名我们弘明国的公主回去和亲，你看……” “那怎么行！”白云曦立刻挣脱了容嫔的手，惊恐万分地摇头，“北凉可是偏远苦寒之地，我若嫁过去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容嫔抿了下唇瓣，心道若不是因为如此，倒也不必大费周章让你顶替文雅去做这事。然后她面上却是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这说得什么话，你若是同意和亲，那便是以弘明国公主的身份出嫁。别的不说，光是陪嫁的侍女和侍卫就有不少人，谁敢要你的命？况且耶律齐可是北凉国王位的继承人之一，一旦他登上王位，你便是王妃！这样的荣耀，可是多少女子想也想不来的。” 尽管容嫔说得天花乱坠，白云曦还是紧咬着牙关不松口。 “我与那耶律殿下并无男女之情，如何能结为夫妻？何况按照皇上的意思，原本是想让文雅出嫁和亲的。还请母妃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正说着，珍雪殿的殿门被人推开，文雅公主一脸冷漠地走了进来。 “若是不想嫁给那耶律齐，你昨晚又何必勾引人家。” 一瞧见文雅，白云曦心脏就猛地抽动了两下。昨晚正是因为文雅的灌酒，她才会醉的不省人事，连如何失身的都没有印象。 文雅对上白云曦仇恨的目光，不由得嘲讽一笑。 “你这么瞧着本宫做什么，难道本宫说的不对？” “昨晚我醉酒，是文雅公主将我安置在房中休息的。敢问公主是何时离去？又下榻在何处？期间可曾派侍女替我值夜？” 白云曦不傻，即便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内眷，夜晚入寝时也是有丫鬟负责守夜的。她如今贵为容嫔义女，怎么可能连这种基本的待遇都没有。 若是有人值夜，那耶律齐半夜起了歹心潜入她的房间时，为何无人反抗提醒？ 面对白云曦的质疑，文雅额角处的青筋因为紧张而突突抽动。 “你这是在审讯本宫？” “云曦不敢，但事关云曦声誉，自然想要问个清楚明白。还请文雅公主如何告知。” “你！” 文雅语塞，眼神也略显心虚漂浮。 “哼！昨日你醉酒之后，我便将你留在屋内休息，自己与皇兄去了隔间赏月。再后来本宫和皇兄也都因为贪杯醉倒，哪里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耶律齐入的门。” 第1085章 反驳 这样粗糙的解释，白云曦自然不会相信。她瞧着文雅闪躲的眼神，再结合事发时耶律齐说得那番话，心中突然萌生出大胆的猜测。 “母妃与文雅公主都觉得，云曦该嫁给耶律殿下？” 容嫔与文雅对视一眼，母女二人同时开口。 “当然要嫁！” “你失了贞洁，不嫁又能怎么办？” 白云曦垂下眼眸，缓缓攥紧了双手。 “可云曦毕竟只是母妃义女，这样的身份怎么够代表弘明和亲。” 容嫔见她松口，还以为她想开了，立刻表态道。 “只要你同意，本宫自会向皇上请旨封你为正式的公主。” 白云曦咬了咬牙，恭敬地朝容嫔俯身行了大礼。 “云曦知道母妃都是为我考量，但云曦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冒领弘明公主身份。母妃不如让云曦作为文雅公主的侍女，陪嫁前往北凉和亲。云曦定会伺候好公主，不让她受委屈。” 此话一出，容嫔与文雅皆是脸色大变。 尤其是文雅，她昨晚与殷琉焕联合起来哄骗耶律齐与白云曦发生关系时，用的就是这样一套说辞。 没想到白云曦竟会抓住此漏洞反将自己一军。 “既然是和亲，一名公主前往足以。你已经是我母妃义女，又与耶律齐有了肌肤之亲，这和亲一事自然该由你承担。” “文雅！” 容嫔打断文雅冲动之言，责备地瞪了她一眼。 “你妹妹突逢巨变，自然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准备，你要耐心安抚才是。” 文雅接受到容嫔的暗示，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然而为时已晚，白云曦已经通过测试猜中了这母女二人的奸计。她压抑住狂跳的心脏，脑海中迅速地寻找着推脱的对策。 “母妃，文雅公主，云曦入京原本是为了替父亲翻案。可如今父亲尸骨未寒，按照弘明国的习俗，云曦应该替他守孝三年才对。还有皇兄分明说了会替云曦惩治曹家，云曦若去了北凉，又如何替父亲沉冤昭雪！？” 听她这般争辩，文雅再次止不住上火心急。 “说这么多，你无非就是不想去北凉和亲。” 白云曦也咬牙坚持，“不看到父亲的案子重审，云曦绝不会离开京都半步！” “这可由不得你！”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珍雪殿的殿门再次被人开启。 这次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计划的主谋者，殷琉焕。他一迈进来，周身自带的阴沉气质就让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白云曦对上他那毒蛇一般的眼睛，不由得四肢发寒，后背汗毛倒竖。 “皇兄？” 殷琉焕踱步过来，笑眯眯地注视着白云曦脖颈上留下的红色吻痕。 “云曦，皇兄劝你一句，正是为了你父亲的案子着想，你才该老老实实嫁给耶律齐。毕竟嫁了他，你便是北凉国的王妃，到时候无论是身份还是权利都远高于现在。想要替你父亲翻案，岂不是更加容易。” “可，可和亲的婚礼是要到了北凉才能举行。到时候即便我成了北凉的王妃，天高路远，又怎么可能插手弘明国的国事。” 第1086章 威胁 见她不上当，殷琉焕也颇为苦恼地咋舌一声。 “那要不这样，你乖乖去和亲，皇兄这边找到机会，定会替你追查清楚曹家的事情。如何？” “可皇兄手上并无曹氏作恶的证据，兄长也生死不知。若我再离开弘明，到时候人证物证皆无，曹氏如何伏法？” 话音刚落下，白云曦的下巴就被殷琉焕掐住了。她被迫仓皇抬头，且见对方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模样狰狞嗜血。 “我再说最后一次，去和亲。否则，你父亲的案子永远别想查清楚了。就连你那倒霉哥哥，你也永远别想见到。” 白云曦蓄满雾气的眼眸中瞬间迸射出恍然大悟的精光，嘴唇也因为激动与恼怒而不断颤抖着。 “你，你们果然是在骗我！” 殷琉焕先是拍了拍她的脸颊，随即从衣袖中拿出几封书信。 “看看这是什么？” “证据！怎么会……” 白云曦的话刚开了个头就止住了，她牙床发着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当初在十里亭外看到的那摊血迹和空空的木匣无疑是白立君留下的，她原本以为是顾姒派人偷袭了她哥哥，带走了证据。 可现在证据出现在殷琉焕的手中，那岂不是说明白立君也在对方手上。 “混蛋，你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白云曦激动地扑上去想要抢夺证据，却被殷琉焕一掌掀翻在地。 “我说过了，想见你哥哥，想给你父亲翻案，就乖乖听话去和亲。否则……” 说着，他竟是当着白云曦的面将其中一半的书信撕了个粉碎。 “你，还有你哥哥，便是这个下场。” “！！！” 白云曦踉跄着爬过来去捡那些碎掉的书信，这可是他们当初冒着性命危险收集而来。一旦这些东西没了，那曹奕就再也不可能伏法了。 “不！别撕了，我嫁，我嫁还不行吗？” 见她终于松口，殷琉焕这才把剩下的信叠起来揣回了衣袖中。 “早这么听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咚咚——！” 殿门响起，外面传来容嫔大宫女听云的声音。 “娘娘，五殿下，皇上召见白姑娘。” 容嫔快速地扫了白云曦一眼，随即下令。 “来人，给云曦公主更衣。” …… 片刻之后白云曦坐在了盛满温水的浴桶中时，尚且没从这打击里回过神来。 她以为自己成了容嫔的义女，便可从此高枕无忧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曾想这里并非什么人间仙境，而是虎穴，是阎罗殿。 就在白云曦抽噎着又要掉眼泪的时候，负责伺候沐浴的宫女便厉声催促起来。 “洗好了没有？洗好了就快起来，皇上还等着召见呢，耽搁了时辰小心你的脑袋！” 白云曦眼泪被这句话吼得憋了回去，悬在眼眶上将落不落。 “你，你怎么这样与我说话？” 宫女瞥了她一眼，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我不这么跟你说话，怎么跟你说话？不知检点，不守妇道，像你这样的女子原本就该浸猪笼。” 第1087章 否认 白云曦一口气哽在胸口处，差点没被气死。 “放肆！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这和耶律齐的事情原本应当是机密才对，为何这些宫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宫女瞧着她极其败坏的模样，更是嚣张地嗤笑出声。 “云曦公主恐怕还不知道？今日一早，你霸占文雅公主的未婚夫的事情便传得满京都城都知道了。况且，奴婢不用听谁说，光是看着你这一身的痕迹就快恶心吐了。” 白云曦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胸口处传来一阵绞痛。 谁知那宫女见状非但不施救，反而抱着胳膊不耐地踹了一脚浴盆。 “少在这装模作样了，洗好了就赶紧起来，别耽误了正事。” 白云曦气得两眼一翻，直接晕在了浴盆中。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殷琉焕正一脸阴沉地盯着她，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白云曦豁然起身，惊恐地往马车的角落缩去。 这时殷琉焕伸出手来，将一枚黑色药丸递给她。 “吃了。” 白云曦战战兢兢，“这是什么？” “你刚才心疾发作，是母妃及时为你服了药才救了你一条命。待会儿要面圣，为了防止你再此晕倒，提前先吃药。” 将她不动，殷琉焕冷声提醒。 “还想不想见你哥哥了？” 白云曦浑身发冷，颤颤巍巍地从殷琉焕的手中将药接了过去。 殷琉焕怕她耍花招，干脆伸手卡住了她的下巴，强行将那枚药丸塞入口中。 “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金殿到了，待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殷琉焕说完这话便率先掀开车帘出去。 …… “启禀皇上，五皇子殿下与白姑娘到了。” 皇帝扫了一眼正老神在在坐着喝茶的耶律齐，冲沈公公抬了抬下巴。 “把人叫进来。” 殷琉焕大步而入，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白云曦从没见过皇上，之前在来京都的途中倒是无数次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站在金殿上替白皓轩沉冤昭雪，却没想到如今见到皇帝，却是因为要代替文雅嫁去北凉和亲。 世事无常！ 见白云曦傻愣着不行礼，殷琉焕拧着眉头低斥出声。 “还不快跪下！” 白云曦回神，眼泪倒是先于膝盖落地。 “草民，叩见皇上。” 殷琉焕叩首介绍道：“启禀父皇，此女名曰白云曦，是母妃前些日子收的义女。”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注视着白云曦落泪，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委屈才会如此，不由地眯起眼睛看了耶律齐一眼。 “耶律殿下，你昨晚临幸的女子，可是此人啊？” 耶律齐终于停止了喝茶的动作，不紧不慢地将视线移向殷琉焕和白云曦。 “呵。原来是你啊。” 他放下茶杯，朝皇帝一拱手。 “回皇上的话，本殿下昨晚的确由此女服侍就寝。” 殷琉焕闻言大喜，然而正当他开口想要肯请皇帝将白云曦许配给耶律齐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改口。 “不过本殿下只是让她伺候更衣，并未临幸于她。” 第1088章 赐婚 耶律齐的话如重石入水，登时激起千层浪。 “耶律殿下开什么玩笑！？今日一早你是从我义妹的床上醒来的，据宫人描述，当时你们二人皆是未着寸缕。”殷琉焕目光如炬地瞪着耶律齐，那神情好似当真是在为白云曦鸣不平，“女子清白何其珍贵，殿下贵为北凉皇子，该不会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说完这些，殷琉焕直接向皇帝拱手。 “父皇，白云曦虽然只是我母妃义女，但好歹也可被人尊称一声公主。耶律殿下不顾礼仪占了白云曦的身子，是否该给个交代？” 他气势汹汹，似乎并不担心对方说出昨晚自己欺瞒白云曦身份一事。毕竟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并无其他人证。只要他不承认，耶律齐便是哑巴吃黄连。 皇帝沉默不语，余光在殷琉焕与耶律齐身上来回转悠。他既没有承认白云曦的身份，也没有反驳殷琉焕的言辞。无非是在坐上观虎斗，先瞧瞧局势的发展。 耶律齐也知道殷琉焕准备耍赖，于是眯起灰蓝色的眼睛，“敢问五皇子想要本殿下如何交代？” “自然是以正妻之礼，迎娶我义妹回北凉。还有，我义妹受了委屈，耶律殿下是否也该多备些彩礼以作补偿？本殿下听闻，北凉培育出了可日行百里的良驹。不如送上一两匹到京都来，供我义妹赏玩。” 北凉不似弘明国这般土地肥沃，反而地势多戈壁，若想远行只能靠马匹承载。 能够日行百里的良驹，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若是能让北凉送上这么一两匹来弘明国作为种马繁殖，那日后弘明战马的品质也可大幅度提升。 听到这里，皇帝眼睛骤然放出光彩。 他知道殷琉焕是想用白云曦代替文雅去和亲，这原本并不附和他的意愿，但如果能以此为借口让北凉送来良驹，那倒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嗯，焕儿此话倒是有理。毕竟是容妃的义女，合该也叫朕一声父皇。朕总不能瞧着自己的女儿凭白受了委屈。” 见皇帝松口承认白云曦的身份，殷琉焕心中大喜。 “父皇说得极是！还请父皇下旨，将白云曦赐给耶律殿下！” “且慢。”耶律齐打断他的话，“这事情都还没说清楚，五皇子就这么着急把人往本殿下怀里推，就不怕是乌龙一场？” 殷琉焕哼道：“白云曦身上皆是耶律殿下留下的痕迹，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耶律齐转眸看向白云曦，唇瓣勾出嘲讽的弧度。 “我们北凉男儿一向敢作敢当，若是真的做了，认了也无妨。只是这白小姐，本殿下昨晚不过是让她伺候着更衣而已，并未发生别的事情，如何能莫名其妙娶她过门。”他说着身子前倾几分，目光迥然地盯着殷琉焕，“本殿下心中只有文雅公主一人，怎可能朝三暮四。” 殷琉焕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耶律殿下果真是想赖账！” “怎么，难道五皇子不信本殿下对文雅公主的真心？既如此，那便请皇上为这位白小姐验身好了。验过，便知本殿下并未撒谎。” 第1089章 处子 耶律齐这般要求，下一子便将了殷琉焕一军。 他想让白云曦代替文雅和亲，就势必让耶律齐承认和白云曦发生了关系。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只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殷琉焕凝眸注视着跪在身边瑟瑟发抖的白云曦，虽然回宫之后容嫔并未给她验身，但根据文雅对捉奸的描述，以及白云曦身上四处遍布的吻痕看来，她定是失身无疑。 “好啊，既然耶律殿下这般要求，那我们就验一验。” 皇帝一个眼神，沈公公便寻来了几名经验老道的嬷嬷，将白云曦带去了偏厅。 随着衣衫的褪去，白云曦身上密布的吻痕全部显现出来，负责验身的嬷嬷们随即向她投来嘲讽的目光。 白云曦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像只毫无尊严的牲畜一般受人摆布。不由得心中恨毒了殷琉焕、文雅以及容嫔母子三人。 若不是他们算计，她堂堂知府的女儿，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白小姐，请您躺下，奴婢们要验身了。” 白云曦忍着屈辱依言照做，片刻之后却听见几个嬷嬷嘀咕的声音。 “奇怪，真是奇怪。”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白小姐，还请您把胳膊伸出来。” 白云曦闭上眼伸出手，任由对方检查自己的肌肤。 “处子膜还在，守宫砂也尚存，应当是没有破身才对。” 此话一出口，白云曦豁然从软塌上弹了起来。她顾不得穿上衣服，便激动地查看自己的胳膊。 只见原本消失不见的守宫砂不知何时又显现出来，而且毫无破损，完好如初。 “怎么会这样？我还是处子之身？” 见其自言自语，嬷嬷神色也很是古怪。 “敢问白小姐，你与那北凉人同床共枕之后，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白云曦眼中泛泪，“我光是想着与陌生人有了肌肤之亲，便觉得痛彻心扉，身体上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几个嬷嬷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回到金殿上，殷琉焕细心地观察着白云曦的神情。见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且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如筛，便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结果对自己有利。却不知白云曦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羞耻或者害怕，而是庆幸与后怕。 皇帝沉声询问，“结果如何？” 那领头的嬷嬷跪地禀报，“回皇上的话，经过奴婢几人的验证，白小姐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既如此，还请父皇……什么？！”殷琉焕话说到一半骤然卡住，不可置信地质问嬷嬷，“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五皇子殿下，白小姐还是处子之身。” “胡说八道！白云曦分明已经与耶律齐有了肌肤之亲，怎么可能还是处子？！一定是你搞错了。” 嬷嬷赶紧替自己争辩，“皇上，奴婢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差了，这点小事，绝不会看错。况且与奴婢一起给白小姐验身的，还有另外三名嬷嬷呢。她们也可作为证明。” 皇帝凌厉的视线一扫，另外三人也赶忙伏地保证自己没有看错。 “皇上，白小姐的守宫砂尚在，身子也无缺憾，的确是处子无疑啊。” 第1090章 反击 “什么！？守宫砂还在？” 殷琉焕一听这话便急了，竟是不顾礼仪，粗鲁起擒住白云曦的胳膊，将其衣袖撸起。 只见白嫩纤长的手臂上红艳艳的守宫砂好好得待在那，显眼得不能再显眼了。 “怎么会这样？母妃分明验过，说你守宫砂已经没了。” 白云曦自己也搞不清楚，但并不妨碍她如释重负。 “当时局势混乱，只怕是母妃看错了。” “哈哈哈！”耶律齐狂笑三声，打断了二人谈话，“我刚才便已经说过了，这位白小姐过不是伺候我就寝而已，并无其他杂乱关系。这下皇上该信了。” 耶律齐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殷琉焕，其眸底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得倾泻而出。 想算计我？ 门都没有！ 殷琉焕深吸一口气，指着白云曦的鼻尖质问。 “可你分明说过，自己与耶律殿下情投意合，自愿嫁给耶律殿下赴北凉和亲。可有此事？” 白云曦好不容易回暖了几分的心脏再次如坠冰窖，她傻愣着瞧着殷琉焕，嗓子像是堵了石子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眼看她不吭声，殷琉焕虚眯着眼睛再次提醒。 “你上次与母妃闲聊时说过，第一次瞧见耶律殿下的时候发现他与你过世的兄长有几分挂相。还说殿下才华横溢，人品贵重，只愿嫁与殿下为妻，终生不弃不离。” 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兄长白立君，白云曦的脸上的血色一层层退尽。为了保住白立君的性命，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忍着眼泪跪在了地上。 “是，的确如此。” 殷琉焕松了口气，“父皇，即便白云曦还是处子之身，但好歹是与耶律殿下同床共枕过了。且二人起身时皆是未着寸缕，宫人都可为证。按理，耶律殿下还是应当对白云曦负责。” “哼！”耶律齐突然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五皇子这是想强买强卖了？本殿下已经证明，与这白小姐并无男女之情。况且按照皇上的圣旨，本殿下是该娶文雅公主回北凉才对。五皇子却不依不饶让这白氏女子代替，难不成是舍不得文雅公主，想阻止和亲？既如此，那和亲之事便就此作废。” 话一出口，皇帝的脸色骤然变了。 “和亲圣旨已下，岂能收回！” 耶律齐拱手，“在下并非刻意违背皇上圣旨，只是五皇子再三力阻和亲，在下无能为力只能顺从。还请皇上收回圣旨！” 殷琉焕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罪名，当即跪地恳求。 “父皇，儿臣并无此意啊！只是白云曦已经与耶律殿下一整夜都同床而眠，这论谁看了都会认为二人有过露水恩情……” 谁知刚说到这，耶律齐便沉声打断。 “若是有了露水恩情，那本殿下就更不能娶她了！按照我们北凉国的习俗，凡是皇子大婚，新娘都得事先接受巫师的检测。若大婚的女子并非处子，那便是藐视王室，藐视天神！按照习俗须得就地放血，以向王室以及天神谢罪！” 第1091章 验身 耶律齐话音落下，整个金殿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这下不仅殷琉焕不吭声了，就连皇帝也是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还是皇帝清了清嗓子开口。 “耶律殿下刚才说，北凉国女子大婚之前还要接受巫师的检查？” “这是当然！” 殷琉焕不信，“可我分明听闻，你们北凉国男女可随意成亲合离再重新组建成家。甚至还有女子与丈夫合离之后再嫁给原丈夫叔父的事情。” “我北凉国民众稀少，为了保证人口，我父王才规定男女之间不论年龄，不论辈分，只要是单身者都可随意通婚。但这种习俗也只是存在于民间，适用于寻常百姓。我们耶律一族好歹是王室，自然要确保迎娶的每一名女子都抱有绝对的纯贞。” 耶律齐一边解释着，一边用余光审视着皇帝与殷琉焕的神色。 果然，这二人在听闻了这些言论之后神情难看得先是吃了苍蝇。这足以证明顾姒昨晚所言非虚，这文雅公主已经失去了贞操。 耶律齐心中恨恨，好个狗皇帝，居然想丢个破鞋给他穿。 皇帝心中万分纠结，文雅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了。尽管他下令让众臣向北凉使团隐瞒此事，但若是北凉国当真要在大婚之前验身，文雅这秘密还是藏不住。 到时候非但和亲不成，文雅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万一北凉国王认为弘明是故意羞辱他们，搞不好还会将得来不易的和局破坏。 看来，这和亲一事，还得让白云曦去做。 至少她好歹保有处子之身。 “耶律殿下稍安勿躁，这和亲之事是定不能废的，只是这和亲的人选，倒是可以再议。” 正说着，沈公公斗胆上前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上，礼部的尚书柳大人与侍郎柳燕俊求见。” 皇帝此刻只想赶紧敲定这和亲的人选，哪里有心思见礼部的人。 “没看见朕在接待耶律殿下吗？礼部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报内相便可。” 沈公公垂眸拱手，“皇上，不仅柳大人与柳侍郎求见，就连北凉使团的使者们也在殿外等候。” “什么？”皇帝眉头蹙起，“北凉的使者们也来了？” “是。他们一同前来，说是要与皇上商议这和亲一事。” 皇帝转眸看向跪在殿上的殷琉焕与白云曦，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不祥预感。 “既然是使者求见，那便传。” “是。” 不过须臾功夫，北凉的使者们便气势汹汹地踏入金殿。反观柳晨鼎与柳燕俊父子二人，一路进殿一路好言向对方劝慰着，态度甚是谦卑。 “我等给皇上请安。” 柳晨鼎与柳燕俊也跪地施礼。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对上使者们怒意未消的面容，皇帝直接询问柳晨鼎。 “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招惹了北凉的使者们？” 柳晨鼎叹了口气，这才拱手娓娓道来。 “启禀皇上，使者们之所以气恼，是因为听闻了昨晚耶律殿下与一白氏女子同房之事。他们以为白氏女子身份低微，趁着耶律殿下醉酒之际行勾引之道，乃是诋毁了耶律殿下。” 第1092章 流言 不等皇帝开口，殷琉焕就先一步按耐不住反驳。 “这男女之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白氏身为女子，又是我母妃的义女，身份并不低微。况且如今人人皆知她与耶律殿下有过一夜恩情，怎么看来都是她比较吃亏才对。” 谁知此话一出，却换来使者们的冷笑连连。 “倘若昨晚与我们殿下睡在一处的是文雅公主，那我等倒也不必如此愤慨。只是这白氏，即便如今是容嫔娘娘的义女，但本质上却是最臣之女！如此身份，就是给我们殿下提鞋都不配，还敢爬床勾引，实在可恶！” “嗡——！” 殷琉焕脑子一声响，只觉得天灵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白云曦的身份他严格保密，这些北凉人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是殷景熙和顾姒那边在作乱？ 还没等他思虑清楚，就听耶律齐厉声呵斥。 “好哇！原来此女乃是罪臣之女，如此身份还妄图嫁给本殿下，以王妃身份回北凉。” “什么？此女要嫁殿下？可是与殿下和亲之人不是文雅公主吗？” 耶律齐冷笑着对自己的使者解释，“五皇子一口咬定本殿下与此女有了关系，非要让本殿下娶她回国。” “那怎么行！” “是啊。殿下好歹是我北凉王室，就算要娶，也该娶正经的弘明公主。此女不过是罪臣之女，岂能污我北凉王室血脉！” “皇上若是要换人，那请恕我等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使者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嚷嚷起来，局势瞬间乱作一团。 皇帝被吵得脑袋发晕，赶紧悄声吩咐沈公公。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内相入宫！” “是。” 北凉使团先发制人，一来就震懵了殷琉焕，让他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胡说八道，我这义妹就是寻常女子，哪里是什么罪臣之女。尔等不要听风就是雨，胡乱污蔑他人。” “哼！这话又不是我们说的，而是你们京都城的百姓们口口相传而出。我们也是听了这话之后才决议入宫向皇上讨个说法。” “口口相传！？”殷琉焕心头一震，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怎么会这样？” 就在柳燕俊心头大乱之际，柳燕俊却是垂首立于殿上，掩去了眸底那一缕冷色。 此事乃是顾姒安排的。 殷琉焕为了让白云曦顺利代替文雅嫁给耶律齐，一早就派人四处散播他们有了男女之情的消息。 顾姒顺势而为，不仅扩散了这个消息，顺带还把白云曦的身份散播出去。 让京都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北凉国的皇子要娶他们弘明国的罪臣之女回去当王妃，好让所有人知道耶律齐是个冤大头。 这消息传入北凉使团的耳中，自然引得对方大怒，不管不顾地找上门来对质。 皇帝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坊间流言多有不实之处，各位使者们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却见柳晨鼎拱手道。 “启禀皇上，这件事只怕并非流言蜚语这般简单。这白小姐的身份，恐有待查实。” 第1093章 户籍 皇帝蹙眉，“此话何意啊？” “臣今日与柳侍郎刚到礼部，便收到一封密信。” “密信？其中写了什么？” 柳晨鼎一边说一边将信从自己衣袖中拿出，“启禀皇上，这信中所附之物乃是万州白皓轩白氏一族的户籍。” “户籍？！” 皇帝与殷琉焕异口同声，只不过前者的语气里满是好奇，后者的语气中却透出紧张。 皇帝深深看了殷琉焕一眼，直接伸出手来。 “呈上来让朕看看。” “是。” 柳晨鼎把东西送上，顺带解释道：“根据户籍上所显示，这白皓轩家中仅存三人，分别为二十五岁的长子白立君，以及刚及笄没多久的长女白云曦。” “白云曦，那不就是她吗？”耶律齐踱步到白云曦跟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是叫这个名字？” 白云曦咽了咽唾沫，并未否认。 耶律齐又转向殷琉焕，这次他说话的口气更加强硬了些。 “这户籍都找到了，五皇子还有什么话说？” 殷琉焕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但面上却是绷住不肯承认。 “万州距离京都少说也有几百里路，这户籍是什么人送来的都尚且没查明白，谁知道是不是作假。” 谁知柳晨鼎却道：“微臣一开始也有此担心，故而立刻请了户部的官员进行比对。经过审查，这户籍上的官府印章正是万州知府衙门的印章，不会有错。” 殷琉焕：“……” 皇帝沉吟一声，将户籍资料“啪”地一声扔在了案桌上。 “说，此女究竟是谁？” 皇帝一发火，白云曦就有些稳不住了，若非殷琉焕一直以眼神警告，她只怕立刻就要心态崩溃，将事实经过交代清楚。 见白云曦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却还是不讲，从入殿之后一直没开过口的柳燕俊此刻却是踱步上前，温柔地顿下来与其平视。 “这位白小姐，你分明是前任知府大人的家眷，为何要假扮他人身份企图嫁给北凉的耶律殿下？你可知，此举乃是欺君？并且，是欺了弘明与北凉两国的君？” 白云曦作为官宦之后，自然明白欺君会有什么下场。 经过柳燕俊这么一吓，她哪里还绷得住，眼泪扑簌往下落。 “我，我没有想欺君，我都是被逼的！” “白云曦！” 殷琉焕厉声呵斥，想要上前去拽她的胳膊，却被柳燕俊侧身挡了挡。 “微臣知道五皇子殿下气恼白小姐的欺瞒，不过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皇上还耶律殿下还等着听白小姐的解释呢。” 柳燕俊越是不徐不疾，以礼相待，越是显得殷琉焕气急败坏。 皇帝本就有意将柳燕俊当做心腹培养，在这对比之下更是瞧不上殷琉焕的气度。 “你先退下，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皇帝开口，殷琉焕只能咬着牙退到一旁。不过他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悄悄冲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使眼色，让他去搬救兵。 没哟了阻碍，白云曦这才跪行了两步，声泪俱下地央求道。 “皇上，民女的确是前任万州知府白皓轩的女儿，白云曦。” 皇帝眯起眼睛，“你既然是白氏后人，为何出现在京都之中？还冒充他人身份进入后宫，成为了容嫔义女？” 第1094章 伸冤 皇帝一开口，便扣了一顶罪名在白云曦的头上。如此即便耶律齐讨要说法，他也能顺势把责任推到白云曦头上去。 反正对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命不值钱。 白云曦惶恐摇头，“不是的，民女没有欺瞒容嫔娘娘，是娘娘说要替申冤昭雪，才将民女带回了后宫。” “申冤昭雪？伸什么冤？昭什么雪？” “皇上！家父是被冤枉的啊，曹奕为了抢夺万州知府的官职，竟是派人陷害家父，还将他残忍地谋杀在黑牢之中。民女一路从万州奔赴京都，原本就是来告御状啊！还请皇上严查曹奕，还家父一个公道！” 白云曦终于鼓足勇气将心中冤屈说出了口，此刻她只觉得郁结心中的闷气终于一吐为快，浑身都轻松了。 只不过她虽然轻松了，皇帝的神色却是越发凝重。 白云曦所言之事乃是朝廷内务，如今北凉使团尚且在场，此等家丑岂能外扬。 “住口！万州知府白氏的案子朕是听内相禀报过的。白皓轩贪墨敛财，人证物证俱全。此案乃是朕派往万州的巡抚亲自办理，绝不会有错。” 白云曦心脏往下沉，赶紧解释道。 “不是的，那些银两都是曹奕准备的。他买通府中的小厮提前安置在库房之内，并非家父所收敛。民女有证据，有证据的！” “证据何在？” “就在，就在五皇子殿下的手中！” “什么！？” 白云曦一张口，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了殷琉焕。 耶律齐用舌头定了定腮帮，阴阳怪气地质问道：“好哇！原来五皇子一早就知道这白云曦的身份有问题，却还一直谏言皇上将此女派往北凉和亲。五皇子，你这是觉得我们北凉人都是傻子，随你哄骗不成？” “就是！” “太过分了！” “皇上，你们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行。” 北凉使团一闹起来，皇帝的脸色也是兜不住地往下沉。他包含威严的目光落在殷琉焕身上，如置千斤。 “老五，你说！” 殷琉焕“噗通”一声跪地，“父皇千万别听此女胡说，儿臣在今日之前根本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更没有什么证据在手。” 白云曦一听这话便急了，顾不得殷琉焕警告的眼神，急赤白脸地指责追问。 “五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那证据分明是你拿了去，说是要替我报仇的！” “你住口！”殷琉焕强硬地打断她的话，“你这白眼狼，亏得我母妃好心好意救你回宫，没想到你却一直隐瞒身份哄骗我们，现在还编出这些谎话欺君！” 眼看两人竟然当堂吵了起来，皇上更是气恼不已。他一拍案桌，巨大的响声吓得两人同时一抖。 “都给朕住口！” 就在所有人都寒蝉若禁之时，沈公公却是顶着满头的冷汗再次上前禀告。 “皇上，刚才有侍卫来报，说是宫门外有人击鼓鸣冤。” “什么东西？” “诶，据说有一名男子，自称姓白，乃是万州知府白皓轩之子。此人自带状书与打鼓，跪在宫门口喊冤呢。” 第1095章 谏言 “什么？”白云曦乍耳一听沈公公的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公公说谁在击鼓鸣冤？” 沈公公重复，“一位白姓公子，也自称是白皓轩之后。” 白云曦倒抽一口凉气，倏然转头去看殷琉焕。 “你不是说我哥哥在你手上吗？他怎么会……” 殷琉焕听闻此消息，也是手脚发麻，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他之前分明一剑刺死了白立君的，对方不可能还活着。 但若是死了，当初的尸首却为何不翼而飞？ 难不成，他当真还活着！？ 白立君当街击鼓鸣冤的消息如同惊雷砸在殷琉焕的头上，把他整个人都给炸懵了。 不过他懵了，皇帝却还清醒着。 瞧着北凉使团的这些人聚在一起淅淅索索议论个不停，他这做当皇帝的颜面都找不到地方安置。 他咬了咬牙，不悦地瞪了沈公公一眼。 “朕的皇宫乃是菜市吗，什么人都能来闹上一闹。还不快命人把闹事者抓走！” “是。” “且慢！” 柳燕俊急切地打断了皇帝的诏令。 他知道皇帝好颜面，不欲在北凉人面前丢人。但今日入宫之行乃是顾姒托付，他必须得想办法说服皇帝。 柳燕俊上前两步，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诚恳些。 “皇上，微臣有几句话，想单独说于皇上。” 皇帝颇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说什么？今天带了这么多外人来闹，是嫌朕过的太舒坦？” 柳燕俊惶恐地躬身行礼，低声解释道。 “皇上息怒，微臣本也不欲如此。只是今日一早，这些北凉使团的人就堵在礼部门口大吵大闹，非要请皇上给他们一个交代。微臣若是不管，只怕他们会做出更加偏激的事情来。况且和亲一事关乎弘明国的颜面，更关乎皇上颜面，微臣为了弘明国为了皇上，也不敢退缩。” 柳燕俊本就长得好，再加上这诚惶诚恐的神情，皇帝心里原本的火气也就消散了大半。他其实心中清楚此事不怪柳燕俊，于是招手让他走近了些。 “罢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燕俊行至皇帝跟前，先是回头看了眼耶律齐一行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云曦，这才缓缓开口。 “敢问皇上，可是想将这白小姐嫁给耶律殿下？” 皇帝垂下眼眸，隐晦地点了点头。 柳燕俊低声道：“那微臣建议皇上，还是将白皓轩的案子查一查比较好。白皓轩若是被判定有罪，那白小姐便是最臣之女，即便如今被容嫔娘娘收为义女，照样名不正言不顺。可若是能证明白皓轩无罪，那北凉人便没有了反驳的理由。到时候皇上再封白小姐为正经公主，此事便可顺当推行。” 皇帝抿唇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柳燕俊的建议。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抬眸望过去，目光以此从耶律齐转向白云曦，最后定格在殷琉焕的身上。 “沈公公。” “奴才在。” “摆驾，朕要亲自出宫瞧瞧，究竟是谁有胆子告御状。” 第1096章 告御状 宫门口。 白立君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一张张写满了曹奕作恶的状纸被他撒得漫天飞舞。 上百人聚集在他周围，对着白立君指指点点。 “快看！告御状呢！” “真是有够大胆的，居然敢在宫门口跪着喊冤。” “这公子模样瞧着还挺清秀，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后嗣。” 等着人围聚得差不多了，白立君这才满含热泪的开口。 “诸位，诸位！在下姓白，名立君，乃是万州人士。今日跪在这宫门口击鼓鸣冤，是想为家父讨个公道。” 此时盛云已经乔装打扮混在了人群之中，她闻言便开口接下白立君的话。 “哦？那你父亲有什么冤屈？” 白立君哽咽一声，“家父名曰白皓轩，乃是上一任的万州知府。在职十数年，家父一向奉公廉洁，两袖清风，在万州深受百姓爱戴。” “可就在数月前，万州曹氏一族看上了这知府的官职。他们为了让此次参加科考的曹奕上任，竟是买通了我府中的小厮构陷我父亲贪墨银两。我父亲被捕入狱，原本还想着自证清白，却不想当天晚上就被人害死在了狱中。” “诸位！在下与小妹一路从万州入京告状，沿途竟然还被曹氏一族屡次暗杀。如今小妹被曹氏的人捉去，生死未卜。你们说，像这样的贪官污吏，是否该告！？” 白立君一席话，引得百姓们义愤填膺。 “太可恶了！” “这样的贪官就该凌迟处死。”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大奸大恶之人！真是气煞我也！” 与此同时，街角停放着的马车上，顾姒正挑开车帘默默注视着宫门口的动向。 “殷哥哥，你觉得皇上什么时候会出来？” 坐在她身后的殷景熙将一枚棋子落在盘中，“不慌，人还没到齐。” 正说着，原本围聚起来的人群突然被强行打散。 “让开！内相大人驾到，都快点闪开！” 百姓们在一阵阵惊恐的呼声中四下散开，好不容易围聚的人群瞬间走了大半。看热闹虽然过瘾，但小命更是要紧。 白立君回头，且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自己身后。其中一名穿着朝服的男子拧眉看着自己，眸底的杀气一览无余。 “大胆刁民，竟敢在皇宫门口吵闹不休，此乃藐视皇权。来人，将此人拿下！” “是！” 宫门口执勤的侍卫一得到宋天睿的命令，立刻冲上来将白立君围住。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动手之际，却又听到两道呵斥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住手！” “内相大人且慢。” 只见自宫门口的东西方，各自驶来一辆皇室规格的马车。 宋天睿光是扫了一眼，便是一阵心慌，赶紧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行礼。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两辆马车相继停下，太子与三皇子同时从车里走出。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白立君。 太子率先开口，“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天睿解释道：“太子殿下，此人在皇宫门口闹事。微臣奉旨入宫恰好撞见，便想着将其赶走。” 第1097章 抢人 “哦？闹事？”太子踱步上前，瞧着白立君这一身孝衣的装扮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披麻戴孝跪在宫门前喊冤啊？” 白立君挣脱侍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您，您是太子殿下？” 太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却透出充满算计的笑意。 “不错，孤便是当朝的太子。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开口道来。” 白立君欣喜若狂，立刻向太子咳了个响头。 “启禀太子殿下，草民白立君，家父乃是万州知府白皓轩，于数月前被曹奕一家所害。还请太子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住口！” 宋天睿一看白立君居然巴结上太子，只觉得大事不妙。尽管太子和三皇子都未曾下令叫他起身，宋天睿云还是匆忙地上前制止。 “太子殿下莫要听此人胡扯，白皓轩一案乃是皇上派遣的巡抚亲自查办的，绝不会错。” 宋天睿企图搬出皇帝，以劝退太子。 谁知太子还没开口反驳，三皇子却是站了出来。 “虽说是父皇派遣的巡抚督办，但我怎么记得，那白皓轩是还没审理就死在了牢中。” “不错，孤也对此案有些印象。”太子接话，“既然连审都没审，那又如何能断定此案不会出现偏差？孤以为，还是应当给这位白公子一个申述的机会才对。” 眼看太子与三皇子都为这白立君说话，宋天睿心中慌乱更甚。 这白皓轩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府，且当初还是被贬出京的官员，无党无派，没有任何背景。况且他的案子是在万州发生的，当时的巡抚在结案后将卷宗带回京都归档，伺候便在无人问津。 此事究竟为何会惊动太子和三皇子这两尊大神？ 而且看模样，太子与三皇子还争着抢着要替白立君伸冤。 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天睿搞不懂局势，顾姒同样心生疑惑。 “太子和三皇子来了，他们怎么会……”她转身对上殷景熙淡然的神情，突然间了悟，“是你通知的他们？” 殷景熙将最后一子落下，棋盘上局面胜负已定。 “曹奕与五皇子勾结的证据已经到手，我将其分为两部分，分别送到了太子和三皇子的门徒手中。” 顾姒点了点头，但却又拧眉。 “可即便如此，太子和三皇子也未必需要亲自现身，毕竟这白皓轩又不是他们门下的官吏。难道，是想借机把自己的人推上万州知府的位置？”她想了想，又自我否定了这个答案，“还是不对劲，一个知府而已，太子和三皇子还未必瞧得上眼。” 见顾姒百思不得其解，殷景熙笑道。 “昭昭想知道？” “当然！” 追查曹奕与殷琉焕勾结证据的事情一直都是殷景熙的暗卫在做。 顾姒虽然知道证据已经到手了，却还没来得及询问殷景熙是如何处置的。她以为殷景熙会把证据交给白立君，让他献给皇帝。 不过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似乎殷景熙找到了更加巧妙的办法。 第1098章 面圣 殷景熙放下棋子，身子微微前倾了几分，把脸颊凑到了顾姒面前。 顾姒疑惑着微微后仰，似乎没理解他的行为。 “这是做什么？” 殷景熙垂眸不语，脸颊却是又往前凑了两分。 顾姒猛然回过神来，一阵热气蒸腾而上熏红了脖颈。 就在前两日，黎枫那厮在置办婚事的间隙跑来永昌王府看望殷景熙，顺带炫耀了自己和夏南晴现在的亲密关系。 黎枫说自己带夏南晴出城踏青，然后趁着美人高兴时偷得香吻一枚。 这原本是小两口之间的私密事，不该与外人道。只可惜黎枫那厮是个大嘴巴，又从没把殷景熙和顾姒看作外人，便在的得意之下炫耀了出来。 殷景熙听闻之后倒是没做评价，只让谢管家把人给赶了出去，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起来攀比之心。 面对殷景熙这样出人意料的“幼稚”行为，顾姒觉得既好笑又可爱。她忍着羞意清了清嗓子，凑上前快速地啄了一下对方的俊颜。 殷景熙只觉得脸颊像是被羽毛轻柔地扫过，带着些许春风般的柔和暖意以及淡淡的香气。 等他回头时，且见顾姒已经羞红着脸颊躲到了一旁，眼眸低垂着紧盯着自己的裙摆。 殷景熙淡淡一笑，伸手从顾姒的粉色的耳垂上温柔刮过。 偷香有什么好得意的，他的昭昭主动献吻，那才是万金不换的惬意舒心。 “太子与三皇子手里的证据各有一半，只有两份证据合二为一，幕后真凶的身份才会显现。” 说到正事，顾姒顾不上羞怯，赶紧思考着殷景熙的话。 “所以，你故意误导了太子和三皇子，让他们以为对方是幕后真凶。买卖官职可是重罪，为了扳倒对方，太子和三皇子定会死磕到底。” “不错。” 正如同殷景熙所期望的那般，此时的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双方都想将白立君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并且坚定地认为对方此时出现是想抢夺人证物证。 就在双方对峙之际，皇帝的銮驾终于抵达。 “皇上驾到！” 一声唱和之后，围聚在宫门口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全都诚惶诚恐地跪地请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天睿撩起衣袍行礼，脑子却在快速地思考着。 皇帝亲自出宫，定是因为听到了白立君告御状的风声。只是不知道皇帝对此案究竟是什么态度。 銮驾停稳，禁军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宫门口围了起来。 当宫人们挑开玉珠串的车帘，显露出皇帝的身影时，太子与三皇子同时上前迎接。 “恭迎父皇！” 皇帝瞧见二人，下车的动作便顿了一瞬。 “太子，老三，你们二人为何在此啊？” 太子先开口，“儿臣原本便是入宫向父皇请安的，正巧路过宫门口的时候，瞧见有人在告御状。” 皇帝又问三皇子，“那你呢？也是正巧入宫请安？” 三皇子拱手，“非也，儿臣正是因为听闻了有人告御状，才特意前来查看。若是告状之人真有冤屈，儿臣义不容辞替父皇分忧；若是刁民闹事，那儿臣更是不能坐视不理。” 第1099章 重聚 皇帝深深看了看两人，这才问道。 “告状之人何在？” 话毕，便见宋天睿疾步上前，“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请看，那披麻戴孝的男子便是告状之人。” 白立君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远远便跪在地上磕头。 “草民白立君，叩见皇上！” 皇帝正要开口询问他的冤情，却听到一声惊喜交加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哥哥！” 只见白云曦不顾殷琉焕的警告，一阵风似地奔上前去。 “哥哥！真的是你，你没死！” 白立君再次见到白云曦，也是激动得眼眶泛泪。 “曦儿，曦儿你没事？” “我没事，倒是哥哥，你，你不是被五皇子带走了吗？” 说起五皇子，白立君这才注意到站在皇帝身后不远处的殷琉焕。骤然见到曾经对自己下毒手的仇人，白立君气血翻涌，目露恨意。 “五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殷琉焕咬着后槽牙上前，警惕地打量着白立君。 皇帝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视，“老五，你认识此人？” 殷琉焕当即否认，“不认识。不过对方既然自称是白云曦的兄长，说定在什么地方有过一面之缘。” 白立君知道自己无凭无据，即便说出对方曾经刺杀自己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反倒是让局势更加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忍下恼恨之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草民的妹妹曾去寺庙进香，回程途中被容嫔娘娘强行带走。草民知道此事后心急如焚，但又无法入宫，只得前往五皇子府要人。不过五殿下事务繁忙，非但不接见草民，还让人将草民从府里赶了出来，不让我们兄妹相见。” “哦？”皇帝意味深长地瞥了殷琉焕一眼，“老五，可有此事啊？” 殷琉焕被皇帝看得手脚发软，赶忙申辩道。 “父皇莫要听信此人谗言，儿臣从未听说过有白氏上门求见。” 太子瞧着殷琉焕这慌乱的模样，心中生疑，但想着他的母妃容嫔好歹已经归顺了皇后，故而还是想着替他解一解围。 “父皇，刚才白公子也说了，五弟事务繁忙，未见得就能及时知晓此事。说不定是五弟府上的奴才们自作主张没有通传，才造成了误会。” 皇帝默不作声，只淡淡颔首示意众人继续。 殷琉焕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感谢太子的解围，却又听对方开次开口。 “不过孤疑惑的是，你既然是来京都告御状的，为何不直接去京都衙门击鼓鸣冤？” 白立君牵着白云曦的手，目光灼灼地落在殷琉焕的身上。 “因为草民相信五殿下会信守承诺，替草民的父亲沉冤昭雪，故而将曹氏作恶的证据交付给了殿下。却不想殿下拿到东西之后却翻脸不认人，还扣下了小妹，逼她嫁给北凉人和亲。”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不知情的官员及百姓们纷纷发出错愕的惊呼声，知情者如柳燕俊等人只是冷眼相待，如宋天睿者则是暗自心慌。 第1100章 冤情 “胡说八道！” 殷琉焕神色慌乱地斥责道，“本殿下与母妃好心好意收留你妹妹，却不想你们二人如此白眼狼，非但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反咬一口。说，究竟是谁教唆你们如此诬陷本殿下？” 白立君咬牙，“是否诬陷，五殿下自己心里清楚。” 殷琉焕：“你！” “五弟，别着急呀。” 三皇子这时突然站了出来，学着刚才太子那般拍了拍殷琉焕的肩膀。秉承着凡是太子想要保全的都是需要打压的心态，三皇子似笑非笑地开口。 “这白氏兄妹不过是小小的知府子女，而你则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若非真有其事，他们又怎敢平白无故地构陷于你呢。依三哥看，你若是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乖乖地拿出来。这证据可是要呈给父皇过目的，你还是别藏了。” 三皇子一开口，直接就给殷琉焕扣了顶帽子。 殷琉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死咬着不仅改口。 “三哥这话说的，难不成是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吗？谁知道他们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污蔑于我。说不定当初这白云曦主动找到我母妃求救一事，就是他们的阴谋。” 三皇子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有道理，也许这白家小姐是知道容嫔娘娘还缺个女儿，才上赶着来巴结。” 此话引来现场不少官员的嗤笑嘲讽。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容嫔打的什么主意，三皇子这话可谓是诛心了。 殷琉焕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见状烦躁地道了一声“住口”，这才重新审视着这对白氏兄妹。 “白立君，你口口声声称要告御状，如今朕就在这，你有什么话就说。” 白立君再次行了大礼，这才朗声将冤情道来。 “启禀皇上，曹奕与其族人买通了草民府中小厮，悄悄将数箱银两放置在白府的仓库中。等到皇上派遣的巡抚大人抵达万州时，那曹氏又去揭发家父，导致家父喊冤入狱。” “皇上，家父一向清正廉洁，在万州的口碑是极好的。此事只需随便一查，便知漏洞百出。可就在家父入狱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人下毒谋害。这才导致家父含冤而死，曹氏趁虚而入霸占了这万州知府一职。” 白立君声泪俱下地控诉，听得四周的百姓们莫不心生同情。 “太惨了。” “是啊，实在是太惨了。” “亏得他们兄妹两人千里迢迢入京都告御状，否则这冤案岂不是再无昭雪之日。” 白立君挂着满脸的泪珠接连叩首，“还请皇上重审此案，还家父一个公道啊！” 皇帝在听闻了这番言论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当即质问道。 “内相，此案你怎么看？” 宋天睿一个激灵，赶忙上前进言：“皇上，此案案情并不复杂，巡抚又是皇上信得过的官员，处理这小小的贪墨案还不至于出错。依臣之见，光凭白氏的一面之词，不足以重审此案。” 第1101章 阻挠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审？” 宋天睿拱手，“皇上日理万机，每天光是操劳这天下事便已是分身乏术，又何须为了这等小事烦忧。那白皓轩不过是小小知府，若是因为白氏兄妹在这宫门前闹事，皇上就同意亲审此案。此事传出去岂不是引得人人效仿，到时候皇上也不必做别的，每日守在这宫门口审案就是了。” “荒谬。” 皇帝淡淡斥责一声，但神态之中却是有了犹豫之色。 宋天睿见状趁胜追击，“况且此事涉及五皇子殿下，皇上哪怕是顾忌皇家颜面，也请将此案交给大理寺来办。莫要让天下人看了笑话才是。” 皇帝最是好面子，眼看宋天睿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要哄得皇帝放弃审案，柳燕俊赶忙走上前来。 “皇上，内相言之有理，但却不适用于眼下情况。如今百姓们都知道此案牵扯到五皇子殿下，皇上若是不查便退，岂不是更引人猜想？与其如此，不如查个清楚明白，也好还五皇子殿下一个清白。” 宋天睿暗道一声不好，沉声呵斥道：“柳侍郎是礼部的官，似乎不该插手这刑部的事情。还是说，柳侍郎觉得留在礼部屈才了，想去刑部再挂个职？” 柳燕俊不卑不亢地反击，“内相大人说笑了，下官正是因为在礼部任职，才不得不进言皇上。此案涉及白氏一族的名声，更关乎弘明国与北凉国和亲大事。”他说着将余光瞥向身后，低声提醒道，“皇上，耶律殿下还在后面看着呢。” 听柳燕俊这么一说，皇帝神情又是一变。 宋天睿还欲再言，却被皇帝抬手阻止。 “罢了，既然朕已经坐在这，便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柳侍郎，你且将白氏带上来，朕有话要仔细问他。” “是。” 柳燕俊上前将白氏兄妹扶起来，柔声安慰道：“二位别怕，皇上有些话要问，你们如实道来便可。” “多，多谢。” 白立君牵着白云曦走上前来，只觉得短短几步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不过只要一想到为父亲喊冤的机会近在咫尺，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又何妨！ 白立君拉着白云曦跪在銮驾之前。 “皇上。” 皇帝凝眸注视着二人，眼神算不上和善。 “你可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若是你有半字虚言，朕便以欺君之罪将你斩首。” 白立君咽了口唾沫，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鬓角滚落下来。 “草民知道，草民无悔！” “好。既然你状告曹奕谋害你父亲，那你可有证据？” 白云曦心下一慌，“可证据都被五皇子拿走了。” 皇帝缄默不言。 宋天睿哼道：“好一招空手套白狼。皇上，臣看这两人就是胡言乱语，企图编造些莫须有的证据来蒙混过关。” 一旁的殷琉焕眯了眯眼，心中好不得意。 证据就在他身上，但只要他咬死了不认，这白氏兄妹就束手无策。只要曹奕不死，此案便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第1102章 验证 皇帝耐心耗尽，“这么说来，你们根本没有证据。” “我……” “有！” 白立君与白云曦同时开口，前者心慌意乱，后者却是笃定泰山。 “哥哥？” 白立君冲白云曦咧了咧嘴，“别慌，哥哥有办法。” 他转头去看殷琉焕，在对方自负的目光中勾起了唇角。 “那曹氏一族在万州盘踞多年，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曹奕为了扳倒草民的父亲，曾与曹氏一族多有书信往来，草民与小妹在与曹氏周旋过程中还收集了不少证据，肯请皇上过目。” 此话引得殷琉焕脸色大变，他原本以为白立君当初给他的证据便是全部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私藏了一部分。 白立君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恭敬地举过头顶。 “这些都是曹奕在参加春闱之前与来家往来的书信，其中明确写明了无论考得如何，都能得到万州知府这一职务。还详细教唆了家人如何勾结我白府的小厮。何时私藏银两；何时向巡抚举报；何时又暗杀家父于牢中。桩桩件件，皆有凭证！” 白立君掷地有声，每多说一个字，眼睛就多赤红一分。等到话毕之时，一双满含泪花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如血。 皇帝粗略将信翻看了一遍，随即转手递给了宋天睿和柳燕俊二人。宋天睿观看的时候故意侧过身，将信展露给身后的殷琉焕。 一瞧见这信上的内容，殷琉焕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这与他当初从白立君手中缴获的书信一模一样。 可他手里的那份，今日才被他撕了个粉碎，这怎么又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白立君手中？ 一定有假！ “父皇！” 殷琉焕忍不住质疑，“儿臣以为这证据是假。” 皇帝挑眉，“为何？” “因为……”他开口说了两个字便卡住。 虽然他笃定这信是假，却是不敢说出缘由。 白立君有恃无恐地与其对视，“五皇子慎言，此证据乃是草民随身携带，片刻不敢离身。五皇子凭什么说证物为假？难不成殿下见过真的？” 殷琉焕咬牙切齿，“父皇，这天下善书者众多，仅凭几封书信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宋天睿打量着殷琉焕的神情，试探性问道：“五皇子是觉得，这信是仿的？” “是真是假，验过方知。” 两人隐晦地用眼神交流了一瞬，宋天睿随即向皇帝建议。 “五殿下所言也并非无理，皇上不如派人把曹奕的文书找出来以做比对。” 皇帝颔首，“来人，通知吏部将曹奕曾经的文书送来。” “是。” 有人胆大包天地在宫门口告御状，皇帝还出宫亲自审问，整个京都城的官员们都夹紧了尾巴。 吏部一接到命令，立刻带着曹奕相关的文书匆匆赶来。 宋天睿亲自将数封书信放在一起对比，柳燕俊放心不下，也主动上前帮忙。 皇帝：“如何？” 宋天睿越看心情越是沉重，最终在柳燕俊严密地注视下只能点头承认。 “回皇上，这信，的确是出自曹奕之手。” “什么！？”殷琉焕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白立君再次叩首，“草民不敢欺君。” 第1103章 惊驾 皇帝鼻息沉重地吁了口气，“这么说来，这白皓轩果真是被曹奕所害。” 白立君与白云曦双双叩首。 “请皇上替家父做主！” 皇帝冷哼道：“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这些小手段，内相，你替朕拟旨，即刻褫夺万州知府曹奕的职务！曹氏一族尽数收押审问，务必查清其中细节，还白氏公道！” “谢皇上！” “皇上圣明！” 宋天睿余光瞥了殷琉焕一眼，万般无奈地领旨。 “臣遵旨。” 白皓轩的冤案重审，白氏兄妹皆喜极而泣。 就在皇帝以为翻了白皓轩的案子，就能名正言顺把白云曦嫁给耶律齐的时候，三皇子却是站了出来。 “父皇，关于白皓轩一案，儿臣还有疑问。” 皇帝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骤然绷紧，“怎么？老三还有什么疑惑？” 三皇子隐晦地瞥了眼太子和殷琉焕，冷冷一笑。 “儿臣刚才听白公子提及，说那曹奕在春闱结束之前便通知家中，说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得到万州知府一职。父皇不觉得奇怪吗？难不成那曹奕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如何能提前派人陷害白大人，为自己腾位置。” 皇帝闻言眸色一冷，“你的意思是……” “儿臣认为，是有人提前向那曹奕许诺了知府一职，才引得他对白大人起了杀心。” “嘶——！” “不会，居然是这样的。” “这么说来，这案子还和春闱有所关联。” 这春闱刚过去没多久，不少学子尚且在京都城中逗留。就在这现场便有不少学子围观，他们一听到这样的话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吵嚷起来。 “这官职都是通过最后的科考成绩来定的，曹奕提前知道自己能当知府，难不成也提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名？” “我看分明是有人作弊！” “请皇上明察！” “请皇上明察啊！” 学子们一吵起来，现场便逐渐混乱。 惊呼声扰得銮驾中的马匹心烦气躁，频频踱步。坐在车上的皇帝只觉得股下颠簸不已，差点从车上摔落。 宋天睿见状当即大呵起来，“护驾，护驾！” “退后！” “全部退后！” 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禁军当即拔出腰间长剑斥退闹事的学子。 奈何这些读书人将公平正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面对森寒的刀刃非但不退反而一拥而上，差点酿出祸事。 眼看局势失控，柳燕俊当机立断站了出来。 “各位，各位还请冷静。在下柳燕俊，乃是此次春闱科考的状元。诸位若是认识在下，便请冷静听我一言。” 见到柳燕俊喊话，原本义愤填膺的学子们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柳公子的大名，我等自然知晓。不知柳公子有何话要说？” 柳燕俊一一朝众人拱手，“在下不才，也参加了此次春闱科考。幸得皇上垂青，才得以封为状元，得了如今礼部侍郎一官职。咱们皇上惜才爱才，绝不会容忍科举舞弊一事发生。皇上在此，定会查明此事。各位还请稍安勿躁，莫要惊了圣驾。” 第1104章 案中案 有了柳燕俊的安抚，那些激动的学子们也都不再大吵大闹。銮驾中的马儿不被噪音所扰，终于在车夫的控制下平静下来。 皇帝把着车驾的扶手松了口气，十分满地地冲柳燕俊点了点头。 宋天睿在焦虑、紧张的情绪中还夹杂了几分嫉妒。 “皇上，这宫外实在是太危险了，还请皇上速速回宫！这处交由臣来处理。” 刚说完，柳燕俊却上前谏言。 “皇上，学子们为曹奕舞弊义愤填膺，若是传出去，势必会引得天下读书人质疑我弘明科举不公。还请皇上就势查清此案，还天下一个公道。” “柳侍郎！你没看见这宫外的局势吗？万一待会儿那些学子们又闹起来伤了皇上，你如何担待得起？” 正说着，礼部尚书柳晨鼎也走上前来。 “内相大人多虑了，这些学子气恼也只会正对作弊之人。皇上拨云见天，天下人见了歌颂都来不及，如何会闹事？” “你……” “好了，都给朕住口。” 皇帝打断三人对质，将视线落在提出此事的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心中咯噔一跳，赶忙跪下请罪。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提出质疑，却不想引得学子们惊了圣驾。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眸子微挑，余光又扫向太子。 这三皇子与太子都是无利不起早之人，今日同时现身宫门口，只怕目的并不单纯。三皇子力谏追查曹奕，难不成这曹奕是太子门下？ “太子。” “儿臣在。” “你以为朕是否该追查此案啊？” 太子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竟是难得与三皇子的意见达成一致。 “儿臣以为，的确该查！这曹奕祸害一方，如今又触怒了天下读书人，此等毒瘤便该拔出干净。”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时间倒是看不出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既如此，那便查查。” 太子闻言大喜，抢在三皇子之前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启禀父皇，其实儿臣今日入宫，正是因为曹奕一事。儿臣数日前收到举报，曹奕在春闱期间曾与某位皇子私下接触，且有打量的金钱往来。” 皇帝眉头一拧，“竟有此事？” 三皇子紧随其后开口，“父皇，儿臣也有事禀告！儿臣数日前也收到举报，春闱期间京中有皇子明码标价买卖官职！” “什么！？” 皇帝被这两人的话气恼得血气上涌，若不是沈公公一直请他息怒，只怕当即就要“伏尸百万”了。 “老三，你说话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三皇子同样从怀里掏出书信一叠，恭敬呈到皇帝面前，“请父皇过目！” 两份证据同时现世，殷琉焕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股战战。他心惊胆战地去看皇帝的脸色，却正好对上一双凌冽的寒光。 “朕道你为何三番五次阻挠朕追查曹氏陷害白皓轩一案，原来这曹奕竟是你的门徒。老五，你可真是出息了。” 皇帝话音落下，太子与三皇子同时露出惊诧之色。 “什么？曹奕是老五的人？” “居然是你？” 第1105章 戳穿 “父皇，儿臣冤枉啊！” 殷琉焕仓皇间跪地求饶，明明还没入夏，但他的额头上的热汗已经顺着鬓角往下滚落了。 皇帝怒斥，“证据在此，你还不承认！？”说着便将一叠书信劈头盖脸地砸到了殷琉焕的身上。 殷琉焕捧着证物，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太子与三皇子同时收到的书信合二为一，原原本本地还原了曹奕巴结殷琉焕，并且胆大包天花钱向他买官的全过程。 不过这曹奕也不是简单人物，不仅有野心有胆量，更是做事谨慎。 在他写给殷琉焕的这些书信中，没有一封具体提到了殷琉焕的名号或者称谓，全是以“殿下”指代对方身份。 故而太子和三皇子最初在拿到这些信件的时候，才会下意识会将这“殿下”带入成对方。 若不是这信中无意间提到的一个信息暴露了殷琉焕，只怕众人至今都还回不过神。 三皇子将散落在地上的信捡起来弹了弹，“老五，你可真行。要不是我与太子殿下的证据合二为一，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他将两封信纸展开，分别指着上面的内容道。 “这封是本殿下收到的，其中曹奕称遣人送了一批最新的首饰过府，其中的金鸾凤钗是特意孝敬宫里娘娘的。各位大人都知道，这宫里凡是上了嫔位的，都可簪金鸾凤钗，只不过嫔位只能戴五尾凤，妃位可戴七尾凤，皇后娘娘则可戴九尾凤。” “当初本殿下在看到这信的时候倒是没放在心上，只当是曹奕的一次普通行贿，直到此刻。” 三皇子抖了抖另外一封太子提供的书信。 “这封信是曹奕写给‘殿下’问安的，原本也没什么问题，只可惜他最后提了一句，待到娘娘恢复妃位，会再送上新的凤钗以示庆贺。这宫里被贬斥了位分，又可戴凤钗的娘娘，除了容嫔娘娘，不知还有哪位？” 听得三皇子的分析，在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这信便是曹奕写给五皇子的了。” “真是百密一疏啊，尽管这般小心了，却还是露出了马脚。” 眼看殷琉焕心神大乱，三皇子却是笑意吟吟地蹲下了身子。 “老五，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做这买卖官职的勾当。你知不知这是什么罪？”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滚落，殷琉焕整张脸已经毫无血色可言，嘴唇也因为惶恐而不断颤抖着。 “冤枉，我冤枉……” “冤枉？你到此刻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来人！”皇帝盛怒之下狠狠一拍銮驾的扶手，恨不得自己冲下来踹殷琉焕一脚，“将此逆子给朕拿下！” 可就在侍卫动手之际，一道尖利的嗓音自身后的宫门内传了出来。 “皇上且慢！” 众人齐齐回头，且瞧见容嫔匆忙地从自己的轿辇上下来。 “皇上，皇上你这是冤枉焕儿了！” 容嫔提着裙摆急赤白脸地奔过来，引得众人再次热议。 “容嫔？” “容嫔娘娘怎么来了？” 第1106章 狡辩 见到容嫔无诏而来，皇帝心中的怒火瞬间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你来做什么？” 之前在金殿上，殷琉焕便派人去给容嫔通风报信，当她得知有人在宫门口告御状后，直觉大事不妙，这才带人从匆匆赶来。 容嫔梨花带雨地跪在皇帝面前，一边伸手将殷琉焕护在身后一边央求道：“皇上息怒啊，焕儿他从小胆子就小，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怒火中烧，“放肆！” 看到归顺皇后的容嫔居然敢不顾性命地要回护殷琉焕，三皇子心中生出一股杀意。 “容嫔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父皇正在审案，您这么不管不顾地拦在宫门口，这不是让父皇在百姓面前难堪吗？” 此话一出，高高在上的皇帝果然神色更加不愉。 “来人，把容嫔给朕拉开！” “是。”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容嫔的胳膊，强行将人拖开。 眼看殷琉焕就要陷入危局，宋天睿却故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诶？奇怪。” 他就站在皇帝金銮之下，自然立刻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内相这是怎么了？” 宋天睿装出一副刚回过神来的模样，拿着这些证物说道。 “微臣突然发现，这些所谓的证物全都是曹奕写给五皇子的信，却没有五皇子回复的信件。如此看来，可否认为这曹奕不过是一厢情愿，其实五皇子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天睿转身向殷琉焕使了个眼色。 “五殿下，您说呢？” 殷琉焕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跪行着往前爬了两步。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那曹奕之前的确有联系过儿臣，想斥重金请儿臣替他安排官职。但儿臣怎么敢做出此等有背朝纲之事，当即断然拒绝。至于那些礼物，儿臣也是没有收的啊！” 殷琉焕在宋天睿云的提醒下急中生智，一口气否决了这些指控。 反正这信中只提到了一个五尾凤钗，容嫔首饰众多，光是不同形制的五尾凤钗就有好几个。哪怕是皇帝追查起来，也难以判断哪个就是曹奕所送。 而平日里曹奕送的最多的礼物则是银票，银票上又没写名字，他也是不怕查证的。 殷琉焕说完这些，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皇帝盯着他那惶恐不安的眼睛审视了几秒，这才疑惑地开口。 “是吗？你没有收曹奕的礼？” 殷琉焕喉头滚动，浑身颤抖如筛。 “儿臣，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父皇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儿臣的府邸搜查。” 宋天睿再次开口，“皇上，看来这事还得仔细调查清楚，不如转交给大理寺来办。”那大理寺里有他的门徒，等案子移过去，自然有办法为殷琉焕脱身。 就在宋殷二人想方设法金蝉脱壳之际，白立君却是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启禀皇上，微臣有一物献上，也许能对此案有帮助。” “嗯？”皇帝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冷光，“你要献上什么？” 第1107章 佛牌 白立君咽了口唾沫，“我们兄妹二人入京都时各自携带了一部分曹氏作恶的证据。草民所携的证物已经奉上，小妹身上还有一物。” 他冲白云曦点了点头，后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将套在手腕上的一只木镯子取下。 “启，启禀皇上，草民有一单据藏在这木镯子里。” 看到那毫不起眼的木镯子，容嫔与殷琉焕的眼珠都要瞪得滚落出来。当初他们接白云曦入宫的时候，也曾仔细将她搜身。 容嫔甚至亲自拿着那木镯摆弄过，见没有特殊之处便想随手扔掉。可白云曦却说那是父亲白皓轩给自己打造的，虽然不值钱却是个念想，请容嫔还给了她。 容嫔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她是万万没想到证据会藏在那小小的木镯之中。 皇帝好奇，“哦？这木镯里还能藏东西？” 白云曦点头，随即咬破了手指将几滴血液挤在了木镯的浮雕花纹上。不过瞬息的功夫，那血液便渗入到了花纹内里。 白云曦双手以相反的方向用力拧动手镯，“啪”的一声脆响后，木镯竟是断成了两截。 一条黑色的虫子从木镯中爬了出来，很快便展开双翼飞走了。 皇帝看得瞠目结舌，“那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那是草民为了防止证据被歹人抢走，特意设置的毒虫机关。” “毒虫！？” 一听虫子有毒，殷琉焕立刻紧张起来。他可还记得差点被五色蜈蚣杀死的事情。 “快，快跑啊！那虫子会杀人！” 在他紧张地呼喊声中，禁军们也纷纷拔出腰间的刀刃，回护到了金銮附近。坐在金銮之上的皇帝也抬起胳膊横在了眼前。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白立君深深看了殷琉焕一眼，拱手解释道：“皇上不必担心，那虫子刚才吸了小妹的血，不会发动攻击。” 白云曦双手托着一截卷起来的信纸奉上。 “这便是曹奕的账单了。期初民女并不知道其中内容代表着什么，可刚才听闻了五皇子的所作所为，民女这才知道了此物的意义。” 皇帝不敢亲自去拿，柳燕俊便上前代为查看。 “启禀皇上，这账单上详细地罗列了曹奕之前赠送给五皇子的礼物。除了三万两银票之外，还有绫罗绸缎五十匹，包括五尾凤钗的首饰若干，咦……” 念着念着，柳燕俊突然顿住。 皇帝黑着脸问，“又怎么了？” 柳燕俊指着那账单道：“这上面写，曾赠与五皇子血玉制成的莲花形制佛牌一枚。” 他说着转头看向容嫔，容嫔刚才因为奔跑的缘故，原本贴身挂着的项链颠簸了出来，正是一枚血色的莲花佛牌。 柳燕俊这么一看，也引得众人齐齐回头。 容嫔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衫一般，紧张与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 “皇，皇上……”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佛牌之上，眼眸划过一丝嗜血的杀意。 “容嫔，你的佛牌是哪里来的？” 第1108章 顶罪 咚——！ 容嫔膝盖发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皇，皇上……” “朕再问你一次，佛牌，是哪里来的？” 容嫔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看向殷琉焕。 她这么一动，皇帝当即质问。 “老五，你现在还有何话说？刚才还敢狡辩称自己没有收受曹奕的行贿，如今你母妃脖子上戴着的东西便在曹奕的账单之上，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受礼吗！？” 一声怒喝，吓得殷琉焕差点尿裤子。 他狼狈地匍匐在地，声泪俱下地磕头。 “儿臣冤枉，父皇饶命！” 皇帝深吸一口气，“来人，将此逆子打入……” “是臣妾做的！” 容嫔尖利的嗓音打断了皇帝的命令。 她跌坐在地上，双眼通红如血，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皇上，焕儿他没有撒谎。那些礼不是他收的，而是臣妾代他收的。” “什么？” 容嫔攥紧了拳头，全然不顾指甲戳破了柔嫩的掌心。她深深看了殷琉焕一眼，唇角勾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焕儿，母妃不是故意的。只是母妃自从被贬之后，在宫中如履薄冰，就连那些奴才们也敢踩在母妃头上作威作福。再加上你妹妹多次闯祸，母妃更是需要钱财打点，这才迫不得已受了曹奕的贿赂。” 殷琉焕心头大震，那银子分明是自己收的，容嫔居然抢着顶了这罪名。 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母，母妃……” “皇上！”容嫔端正跪好，向皇帝磕了个响头，“您可还记得之前您恩准臣妾出宫去探望在雨泽庵修行的文雅？臣妾便是在那几次的过程中巧遇了曹奕，最后没能顶住对方的诱惑，收受了银钱。这血玉的佛牌，也是他当时进献给臣妾的。” “母妃！”殷琉焕跪行上前抓住容嫔手，眼泪啪嗒落在地上扬起细密的灰尘，“母妃您为何……” 为何要替我顶罪？ 尽管后面半句没说出口，但容嫔却是看懂了他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殷琉焕的发丝。 “傻孩子，母妃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收受这些银子，也是想着能补贴你一些。谁知那曹奕却是个蠢货，居然还留着这么一张单据。” 远处的街角，顾姒坐在车里拧紧了眉梢。 “没想到容嫔居然敢出面顶罪。你说，皇上会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殷景熙也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只怕是会信的，皇帝最是好颜面，相比起自己的妃嫔犯错，儿子的忤逆更是令他丢人。” “可容嫔的话漏洞百出，只需将曹奕从万州传唤回京审问一番便可不攻自破。” “皇帝不会。”殷景熙清冷的嗓音打破了顾姒的期待，“闹剧已然接近尾声，他现在只想快些收场。” 就在殷景熙说出这番话之后，便见皇帝指着容嫔怒斥。 “大胆容嫔，竟敢干涉朝政、勾结外臣售卖官职！朕今日若是不重重罚你，岂不是对不起天下人！来人，即刻褫夺容嫔位分，打入冷宫！” “父皇！” 殷琉焕还欲求情，容嫔却是欣然叩首接受了这个结果。 “臣妾愧对皇上信任，臣妾遵旨！” 第1109章 易城 自从容嫔被打入冷宫，整个京都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皇上心情不佳，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人人自危。就连太子和三皇子都收敛了不少，毕竟谁都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触皇帝的霉头。 时光悄然流逝，就在崇武将军府低调地替顾顺办了百日宴后，天气便也逐渐热了起来。 这日顾姒换上清亮的夏衣，与云傲雪一同坐在院子里逗顾顺吃桃儿，便见顾戎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 “兄长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不高兴？” 顾戎叹了口气，“昭昭有所不知，最近南边不太平。” “不太平？” 顾姒与云傲雪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到底怎么了？” 顾戎顺手将刚收到的邸报递给二人，“丹云国起了内乱，他们的老皇帝死了，两个皇子争夺皇位，打得是不可开交。” 云傲雪余光粗略扫过，淡淡道：“一个小小的丹云国而已，再乱还能威胁到我们弘明不成？” 顾戎咋舌，“若只是他们自己内乱也就算了。只可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部分流民涌入到了我弘明的边境，搞得人心惶惶。” 云傲雪皱眉思索了一阵，“若是没记错，靠近丹云国的边境应该是……” “易城。” 顾姒开口接过云傲雪的话头，拿着邸报的手指缓缓收紧。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上一世的信息，让她脸色有些难看。 顾戎瞧着她的神情竟是比自己还紧张几分，不由得失笑。 “昭昭别怕，易城距离京都甚远，就算是遭受些许战乱殃及，也影响不到咱们这里来。” 顾姒咬唇，“皇上现在是怎么个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既然流民侵扰，那便要派兵驱逐的。” “驱逐流民？”云傲雪嘶了一声，“那可不是什么讨喜的好差事。” 虽然驱逐的是丹云国的流民，但这样的行为难免会被人冠上不仁残忍的名号。想来朝中不会有人主动去做这件事。 顾姒：“皇上准备让谁去？” “不知道，只怕还得商议一段时间。” 顾姒将邸报收起，心里却是乱的很。 她记得这上一世丹云国也曾陷入内乱，这看似与弘明国并无太大干系的事件，最后却差点让弘明国陷入危局。 原因便是丹云国的流民在涌入弘明边境之后突然爆发了天花！ 这重病瞬间蔓延开来，导致易城百姓几乎死绝。 …… 怀着沉重的心情，顾姒在晚膳之后前往书房找到了顾战。 “咚咚。” 顾战抬头，便瞧见顾姒正端着一碗小米粥站在书房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爹爹。” “昭昭？怎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顾姒进屋，将小米粥放在书桌上。 “我看您晚膳也没用几口，给您送些夜宵过来。” 顾战放下手中的文书，欣慰地拍了拍顾姒肩膀。 “还是昭昭贴心啊。” 顾姒趁着顾战喝粥的空隙，弯腰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文书。顾战倒也没想避着她，便也没阻挡。 “爹爹，这是什么？” “最近丹云国不太平，皇上想派兵前去边境镇压，但却烦恼着究竟选哪位皇子领兵。” 第1110章 提醒 顾姒垂眸，上一世皇帝首先是派遣了太子前去，后来军中出现了天花病症，太子吓得屁滚尿流地缩在易城中不敢出来。 皇帝无法，只得又让三皇子带兵去支援。 谁知三皇子半路上遭到流民冲击，不少士兵也患上了天花。等到了易城时，不仅兵力损失了大半，还没能控制住北上的流民。 皇帝得知此事后大怒。 这时殷琉焕出面，主动请缨。 他带着军队一路南下，但凡看到流民或者患病之人便直接斩杀，以残暴的方式强行控制住了病情的蔓延。 正是经过了此事，殷琉焕才一跃而起，成为了能够与太子和三皇子分庭抗礼的新起之秀。 收起回忆，顾姒笑着问道。 “既然是皇子出兵，那势必会选有经验的将领随行。爹爹以为，皇上会让谁去？” 顾战喝下最后一口粥，把碗放下。 “昭昭是想问，爹爹会不会去？” 顾姒不置可否，“那爹爹会去吗？” 顾战沉吟了一瞬才开口，“爹爹身为武将，若是边境有战乱，本该义不容辞站出来。但如今情况，只怕是皇上不会放爹爹出京都。” 听到这话，顾姒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顾战又道：“不过爹爹虽然不能出京都，但朝堂上有才干的武将也不少。爹爹准备推举施带兵。啊，他就是……” “施瑞冬，爹爹曾经账下的副将，如今广顺军的将领。” 顾战话音顿住，诧异却又惊喜地看着顾姒。 “不错，施将军如今就带着广顺军驻扎在南边，可解易城之困。” 顾姒笑了笑，随即委婉地提醒道。 “爹爹，那丹云国在弘明以南，现已提前入夏且到了雨季。” “嗯？那又如何？” “女儿听说，南方多瘴气，尤其是在雨季的时候，很多人都容易生病。爹爹要不要写封信提醒一下施将军，让他在前往易城之前多备些药材。” 顾战闻言哈哈笑了两声，“你且放心，施将军常年带着广顺军在南方驻扎，这些事情岂会不知？” 顾姒想想再劝，却被顾战起身把住了肩膀。 “行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回房休息。走，爹爹送你出去。” 从顾战的书房出来，顾姒闷头往自己的觅云院走去。随行的秋水见她心事重重，便小声询问。 “小姐这是怎么了？瞧着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顾姒揪紧了手帕不说话。 她虽然知道丹云国的流民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天花，却照样无法阻止。就算她告诉世人她是重生之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世人也只会将她当成疯子，无人理会。 “罢了，是祸躲不过。” 顾姒叹了口气，决定暂时将此事抛在脑后。 …… 然而就在第二日，事情却朝不可预料的趋势转变。 早起的顾姒正对镜梳妆，秋水便慌慌张张地从院子里跑了进来。 “小姐！宫里出大事了！” “怎么？” “皇后，皇后娘娘给娴妃娘娘下毒，害得娴妃娘娘卧床不起。皇上大怒，将皇后娘娘幽禁中宫了！” 第1111章 求情 “什么！？” 顾姒大惊，手中的木梳直接脱手落在了地上。 “皇后给娴妃娘娘下毒？这怎么可能！？” 正如同顾姒不相信一样，太子也坚决不相信此事。他此刻正跪在御书房的门口，声泪俱下地替皇后求情。 “父皇，冤枉啊父皇！母后她乃是一国之母，向来慈悲，从没有苛待过后宫的妃嫔们，怎么可能对娴妃娘娘下毒呢。父皇，其中一定有误会啊！” 皇帝正在批改折子，却被太子的声音扰得头疼不已。 “沈公公，你出去告诉太子，娴妃是在皇后宫里中的毒，当时又有安嫔为人证，那盘没用完的糕点里面的确验出有毒。人证物证具在，娴妃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朕只是让皇后禁足中宫，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他若是再胡闹下去，朕便将他一起责罚！” “是。” 沈公公战战兢兢出来，一眼便瞧见太子跪在地上嚎哭。他叹了口气，将皇帝的旨意原原本本转达给太子。 “殿下，皇上日理万机本就操劳不已，皇后娘娘这事又有安嫔为证，难以辩驳。您再闹下去也不会改变局势，反而让皇上为难。太子殿下，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先回去。” 正说着，且见两名身着官服之人大步而来。 “沈公公，我等请见皇上，还劳烦您通传一声。” “原来是李大人和周大人，二位请稍等，老奴这便进去通传。”沈公公说着还不忘叮嘱地看了太子最后一眼，“太子殿下，快起身。” 等沈公公一走，这李周二人才向太子行礼。 “原来是太子殿下。” “这地砖冷寒，殿下跪在地上做什么？” 此二人都是三皇子的手下，平日里在朝堂上没少给太子下绊子。 此刻对上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太子这下也不需要人劝了，自己便撑着膝盖起身。 “孤来此自然是求见父皇的，你们过来又是做什么？” 李周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呵呵发笑。 “最近南方混乱，皇上忧心不已，我等今日前来便是替皇上分忧的。” 太子一听这话眉头就拧了起来，“怎么，难不成老三想带兵前去易城？” “殿下说笑了，娴妃娘娘中了皇后娘娘下的毒，尚且卧床不起。三皇子和六皇子心存孝道，日日守在床边伺候，如何有空带兵南下。” 太子被二人的话刺激得面色涨红，“胡说八道，母后才不会做出那种事！分明是那娴妃诬陷！” 眼看太子急了，李大人得逞一笑。 “看来太子殿下是不满皇上的处置了？” “孤……” “咳咳咳！” 就在太子忍不住要发怒之际，沈公公却以一阵轻咳声打断了双方对话。 “周大人，李大人，皇上有请。” 周李对视一眼，这才从容不迫地与太子擦肩而过，直接入了御书房。 太子气恼得浑身发抖，倔脾气上头，再次撩起衣袍跪在了地上。 沈公公头大，“殿下，您怎么又跪下了？” 太子咬牙，“今日父皇不见孤，孤就一直跪在这。” 第1112章 领兵 两刻钟后，李大人与周大人相继从御书房中出来。二人路过太子跟前时还故意停顿了片刻。 就在太子竖起浑身的尖刺准备迎敌之际，沈公公却请他入内。 “太子殿下，皇上有请。” 太子立刻将李周二人抛之脑后，跟着沈公公进了屋。 如今什么都没有比给皇后洗涮冤屈更要紧的了。 然而当他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皇帝就先一步说道。 “最近丹云国不太平，太子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太子以为皇帝召见他，是要与他谈论皇后受罚一事，却不想突然问及政事。原本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太子喘了两口气才道。 “丹云国国土不及弘明三分之一，即便是有些动乱也不会危急我弘明。” 皇帝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便带兵去一趟易城，把丹云的流民们驱逐出境。” 太子愣住，“什么？” 皇帝不满他的反应，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太子回神，赶忙拱手道：“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为母后给娴妃娘娘下毒一事。母后她……” “够了。” 皇帝呵斥一声，随即将批改过的奏章“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刚才李大人和周大人向朕举荐，让你来带兵前去易城驱散流民。朕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易城遥远，你又是国之储君，不必去那种地方吃苦。但朕现在觉得，你就是欠苦吃！” 皇帝说着便气不愤地站起身来，“你母后向娴妃下毒一事证据确凿，就算是为了平息后宫议论，朕也得作出表示。你非但不体谅朕，反而跪在殿外吵闹不休，真是让朕失望！” 太子被呵斥得懵了，还没从李周二人举荐自己去易城之事上回过神来，就听到皇帝的驱逐令。 “下去，明日早朝时，朕会宣布由你带兵南下。你回去准备准备，随时准备离京。” 太子从御书房出来，整个人都傻了。等他浑浑噩噩回到东宫，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父皇要派遣孤去易城？那怎么行！母后尚且在中宫禁足，孤一旦离京，那老三老六他们还不得翻了天！”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赶紧派人去把支持自己的二皇子殷泽叫来商议。 “什么，父皇竟有此意？”二皇子也是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 太子拍桌，“还不是老三出的主意！要不是他派遣进言，父皇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把孤派遣离京。老二，你快帮孤想想办法。” 二皇子捧着热茶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太子殿下有难，身为臣弟本该义不容辞出手相助。只可惜臣弟这身子，咳咳咳……” 太子一听他咳得惊天动地便觉得心焦，忙叫人送上止咳的药茶。 “算了，你从小身子就弱，孤还不至于推你出去挡灾。不过你一向聪慧，定要替孤想个完全的法子！” 二皇子喝了口药茶润了润嗓，突然灵光一闪。 “说到挡灾，臣弟倒是想到一人。” “谁！？” “老五，殷琉焕！” 第1113章 游说 “他？”太子心存疑虑，“容嫔如今已被关在了冷宫中，父皇也彻底厌弃了老五，他能有什么用？” 二皇子勾唇，“正是因为如此，老五没有了别的出路，只能依附于太子。他如今唯一的用处，便是他那皇子的身份了。只要他能够主动向父皇请缨，前去易城平乱，太子殿下不如赏他一口饭吃。” 太子闻言眼底生出希望，立刻对自己的幕僚下令。 “你去一趟老五府上，务必将孤的意思传达给他。” “等等。”二皇子把幕僚叫住，又仔细叮嘱了一句，“去的时候注意隐藏行踪，不要惊动了三皇子那边的人。” “是。” …… 太子的幕僚抵达五皇子府的时候，殷琉焕正在一个人饮酒。 如今容嫔被困与冷宫之中；文雅恶名在外，恐怕无法再通过联姻为殷琉焕壮大势力；皇帝也已经对他彻底失望。 殷琉焕提着酒壶，直接嘴叼着壶口把酒水灌入口中。 “殿下！殿下，您怎么还在饮酒啊。” 管家进屋来通传，却正好瞧见殷琉焕买醉的场景。他上前劝阻，却被殷琉焕抬手挡开。 “滚开，别管我。” 管家欲哭无泪，“殿下别喝了，太子殿下的人求见。” 殷琉焕喝酒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管家低声道：“是太子殿下的幕僚卢先生，说是奉太子之命与殿下商议要事。” “太子？找我议事？”殷琉焕只觉得好笑，便哈哈笑出声来，“我现在可是过街的老鼠，人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太子怎会在这个时候见我。” “五殿下此话差矣。” 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引得殷琉焕与管家同时回头。 “哎呀，卢先生。” 管家看到对方不经过通禀便直接入内，气恼的同时却又不敢斥责。谁让殷琉焕现在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就连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说话也不硬气。 “卢先生？” 殷琉焕顶着一张醉醺醺的脸看向对方，只觉得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太子也来了？” 他说着就势跪坐起来，朝着没人的大门叩首。 “臣弟，叩见太子殿下……” 看他醉得这般糊涂，卢先生便对管家下令。 “去给你们殿下熬些醒酒汤来。” “是。” 然而等醒酒汤端上桌，殷琉焕却是怎么都不肯喝。 “滚开，本殿下不喝这玩意儿，只喝酒！” 卢先生耐心耗尽，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你们都下去，我与五殿下聊聊。” 等到下人一走，卢先生却是沉了脸，直接摁住殷琉焕的脑袋，将一碗醒酒汤给强行灌了下去。 “咳咳咳……” “殿下现在可清醒些了？” 殷琉焕被刺激的辛辣给呛得清醒了三分，终于看清眼前站着的人真的是太子的手下。 “卢先生？你怎么来了？” “在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与五殿下商议丹云国流民入境之事。” “什么？” 殷琉焕最近整日在府里买醉，醉得昏天暗地，根本不知道丹云国发生了什么。 卢先生便耐着性子将最近的朝局变动一一告诉了他。 第1114章 效忠 殷琉焕听完之后勾唇一笑，“我如今就是个废人，先生跟我说这些能有什么用。” “五殿下自暴自弃，无非是因为容嫔娘娘荣光不再。但即便如此，殿下也并非全无出路，只要您尽心竭力为太子殿下办事，等到太子登基之日，五殿下照样风光不减。” 殷琉焕愣住，混沌的脑子开始缓慢地运转起来。 “为太子殿下办事……” “是啊，原本容嫔娘娘就已归顺了皇后娘娘，只要五殿下也忠心为太子殿下分忧，又何愁容嫔娘娘没有从冷宫中出来的一天呢。” 殷琉焕心思一动，“太子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见他同意，卢先生赶紧将太子和二皇子商议好的计划透露给殷琉焕。 “如今局势五殿下也该清楚，太子殿下一旦离京，三皇子势必作乱。故而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走的，但皇上又需要一名皇子出面平息叛乱，所以……” “所以我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殷琉焕翻了个身仰靠在软垫上，脸上虽然还残存着醉酒的红晕，但眼神已经清明了不少。 “不错。皇上虽然恼了五殿下，但殿下若是能办好这件差事，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五殿下美言。” 殷琉焕握着酒杯的手指猛然收紧，曾几何时他还踌躇满志想与太子和三皇子一争高下，如今却要靠对方施舍方能苟延残喘。 “哈哈哈哈！” 殷琉焕仰天大笑，眼角滚落几滴泪珠。 “好！我答应便是。” 卢先生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早朝，五殿下务必在皇上开口之前主动请缨。” …… 翌日，当大臣们发现殷琉焕居然也出现在早朝上时，皆是神色各异。 或好奇、或鄙夷、或嘲讽。 然而殷琉焕却是视若无睹，垂着眼眸站在大殿上等着皇帝驾临。 宋天睿作为内相最后一个入殿，在瞄到殷琉焕的背影时也不由得放慢了些脚步。 就在容嫔刚刚被打入冷宫的那几日，殷琉焕倒是派遣去他府上求救了好几次。但他每次都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接见。 几次之后，殷琉焕便自己放弃了。 毕竟他自己也该明白，以他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再争皇位。 “皇上驾到！” 在沈公公的唱和声中众臣归位行礼。 皇帝刚一入座，便瞧见了殷琉焕。他眉头微拧，随即将视线移开。 “众爱卿平身，今日早朝，朕想再与各位商议一下丹云国内乱一事。关于这带兵平乱，各位爱卿可还有建议啊？” 皇帝刚起了个头，昨日入宫请见的李大人就再次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建议请太子殿下领兵……” “父皇，儿臣请缨领兵南下。”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殷琉焕就提高声音打断了李大人的话。 他这一开口，整个大殿上骤然安静下来。 朝臣们或是惊诧地看着殷琉焕，或是小心翼翼窥探着皇帝的神色。 果不其然，皇帝光是听他说话，神色便很是不愉。 “老五，你刚才说什么？” 第1115章 祸事 殷琉焕撩起衣袍跪地，“启禀父皇，这丹云国地处弘明之南，乃是山峦叠嶂的小国。而受到流民冲击的易城也是地势险峻，民风野蛮之地。” “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怎能以身犯险。若是半途被流民匪患冲撞，岂不糟糕。而如今娴妃娘娘还在病中，三哥与六弟自然要守在床前尽孝。二哥一向身子孱弱，四哥也从无带兵经验。如此算下来，只有儿臣带兵前往最为合适。” “还请父皇允准儿臣前往易城平乱！” 殷琉焕清晰明了地将局势分析了一遍，最后恭敬地跪在地上等候皇帝指令。 三皇子手下的李大人和周大人闻言心中咯噔一跳，赶紧站出来反对。 “微臣以为，正是因为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才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皇上分忧。” “是啊，太子殿下带兵南下，路上自然有官兵保护，又怎会畏惧流民匪患。” 殷琉焕冷哼一声，阴霾的眸子像毒蛇一般盯向这二人。 “光凭你们二人刚才那些话，就足以斩首示众！” 李周二人大骇。 “五殿下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等刚才所言有什么不对之处？” 殷琉焕伸手指着两人鼻子朗声呵斥，“不管有没有人保护，让储君陷入危局便是不对！说，你们二人献上这般荒谬的谏言，究竟是何居心！” 他在说这话时神情阴郁中透出骇人的疯狂，让人不寒而栗。 官场上都讲求说话做事留三分，但殷琉焕现在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敢不要脸不要命，但李周二人却是不能。只见李周二人被殷琉焕呵斥得面无血色，又是惊恐又是恼怒地跪下来辩解。 “五殿下，你怎么能如此怀疑微臣。微臣，微臣也是想为皇上分忧。” “皇上，微臣绝无对太子殿下不敬之心啊。请皇上明察！” 大殿上三皇子党派的官员们被突然杀出来的殷琉焕给镇住了，反倒是太子一党的人赶紧出面解围。 “启禀皇上，微臣倒是觉得五殿下此言有理。易城山高路远，匪患流民横行，实在不适合让太子殿下前往。” “微臣支持五皇子领兵南下，驱逐流民。”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殷琉焕再次拱手请命，“儿臣愿替太子殿下领兵南下，请父皇恩准！” 皇帝鹰一般尖锐的目光依次从李周二人转到殷琉焕身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关键时刻，从进殿开始便一直没开过口的宋天睿却是眼珠一转，站了出来。 “皇上，微臣有话想问五殿下。若是五殿下能回答得上来微臣的问题，皇上再考虑同意五殿下的请求也不迟。” 皇帝对上宋天睿别有深意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内相请问。” 宋天睿施礼，随即转身面向殷琉焕。 二人的视线刚接触到一起，便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宋天睿与殷琉焕合作已有数年之久，之前因为容嫔一事，宋天睿对于殷琉焕的请求避而不见，内心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即便如今殷琉焕已然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但作为老搭档，他还是愿意再卖对方一个人情。 第1116章 推举 宋天睿：“五殿下，易城路途遥远不说，那丹云国来的流民也是野蛮难训。您这一去，不知会遇上何种危险，又何时方能归来。就算一切顺利，这驱逐流民一事本身传扬出去也是什么值得称颂的好名声。即便如此，您也执意要请命前往吗？” 殷琉焕神情坚定，眸底倒是闪现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杀气。 “儿臣，愿往！” 宋天睿得了他的答案，转眸去看皇帝。 “皇上，您看……” 皇帝眯了眯眼，倒是极浅地哼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殷琉焕这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反倒是对了他的胃口。若是一开始殷琉焕就有这般魄力的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过为时已晚，说什么都是白搭。 “既然五皇子执意想为朕和太子分忧，那朕就准了你的请求。” 殷琉焕闻言大喜，当即磕了个响头。 “谢父皇！” 李周二人还想开口再争取争取，却被皇帝一个冷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太子大大松了口气，忍不住欣喜地看了身边的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却是没笑，反而若有所思地望着殷琉焕。 宋天睿：“皇上，这领兵之人倒是定了，那随军的将领，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皇帝注视着堂下的武将们，这些人要么年事已高，要么不愿接这种苦差事，早早低下了脑袋。 唯有顾战一直挺拔身躯站在那，宛如一颗不会被压垮的雪松。 注意到皇帝的目光，顾战供手出列。 “启禀皇上，微臣想要推举一人。” “哦？崇武将军想推举谁？” “广顺军将领，施瑞冬。” 皇帝沉吟了片刻，“朕记得，这施瑞冬以前便是崇武将军帐下出身，勇猛善斗。” “正是。施瑞冬不仅英勇且足智多谋，若是由他担任副将协同五殿下前往易城，定能顺利清除流民。” 皇帝垂眸瞧着手腕上戴着的珠串，试探道：“朕还以为，崇武将军会想要自己出兵。” 顾战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又松开。 “皇上若是需要，微臣愿往。” “哈哈哈，易城不过是小小弹丸之地，那些流民也不是什么大军，哪里需要崇武将军亲自前往。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宋天睿笑着附和，“皇上所言极是，对付几个流民匪患，哪里需要崇武将军出面。” 顾战听了皇帝这话也不啃声，但也没再提自己愿意领兵一事。反倒是殷琉焕勾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狞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父皇，既然这次是由儿臣领兵，可否让儿臣也举荐一人？” 皇帝挑眉，“你想举荐谁？” 殷琉焕扭头去看顾战刚毅的侧颜，“儿臣以为，崇武将军的长子顾戎最为合适。” “什么！？” 顾战与皇帝同时露出诧异之色。 想到顾戎的秘密，顾战心脏猛跳了两下。 “五皇子说笑了，犬子年纪尚轻且没有单独带兵的经验，只怕是没有能力保护殿下安全。” 殷琉焕却道：“所为虎父无犬子，顾小郎常年跟随将军在西北抵御北凉人，这作战经验只怕是比寻常留守都城的将军们更加丰富。”他说着转头去看皇帝，“父皇以为呢？” 第1117章 圣旨 皇帝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脑子却是转得飞快。 他之前一直提防着顾战，不想让他再领兵出征，以免累积更大的功勋。但殷琉焕的话却是让他开拓了全新的思路。 顾戎年纪尚轻，比顾战这个老姜更容易把控。且这次的差事不仅艰苦，还容易引起非议。 想要驱逐流民，势必会产生冲突。 一旦刀口对向了百姓，即便那不是弘明国的人，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等回头再找几个人散播些流言蜚语，那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制造出顾戎的把柄，以此拿捏住崇武将军府。 想到这，皇帝看向殷琉焕的眼神都要和善了许多。没想到他这么一事无成的废柴儿子，偶尔还是有些作用的。 “老五说得对，顾戎毕竟从小跟随崇武将军操练，他的本事，朕知道。” “可是……” “崇武将军不必谦虚，这年轻一辈的小将都是需要机会才能成长起来。朕心意已决，就让顾戎为五皇子副将，一同前往易城。” 顾战心头大乱，哑着嗓子半晌发不出声音。 见他呆站着不领旨，宋天睿便冷着眼质问道。 “崇武将军神情凝重，难不成是不满皇上的命令？” 顾战回神，连忙跪地。 “微臣不敢，微臣领旨谢恩！” …… 飞阳殿。 朝堂上局势几经反转，三皇子与六皇子兄弟二人却是一无所知，还守在床边伺候着娴妃。 三皇子这边刚亲自喂了娴妃喝了药，六皇子便把切好的水果送到娴妃唇边。 “母妃快吃些果子，压压苦味。” 娴妃就着三皇子的手叼住一片苹果，紧蹙的眉梢这才松了下来。 “你们二人这般孝顺，本宫这苦也算没白受。” 三皇子替娴妃掖了掖被角，眼里尽是心疼。 “等到太子一出京都，母妃便可服下解药了。这几日，还要委屈母妃继续在这飞阳殿里躺着。” 娴妃闻言垂眸，眼底非但没有郁色，反而满是得意。 “这次能让皇后吃瘪，这毒药喝得也算是值得。你们是没瞧见，皇上斥责皇后的时候她那委屈却又说不出口的表情，真是够解气的！” 六皇子攥拳，“那太子无论是才智还是手腕，都远远不及我三哥。凭什么他能当太子，我三哥却只是普通皇子。母妃放心，这次只待太子离京，儿子便辅佐三哥将他羽翼一一剪除！” 三皇子闻言甚是得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同胞弟弟的脑袋。 就在这母子三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房门却响了。 六皇子眼睛一亮，“算着时辰，也该下朝了。” 三皇子整理衣襟端坐于椅子上，这才叫人进屋说话。 “什么事？” “启禀娴妃娘娘、三殿下、六殿下，皇上已经下了早朝，这领兵去易城的事情也定了。” 六皇子忍不住道：“父皇是不是让太子前往？什么时候出发？给他派多少兵马？” 小太监额头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叩首。 “不，不是太子殿下。是，是五殿下与崇武将军的长子顾戎领兵南下。” “什么！？” “谁？” 第1118章 意外 三皇子与六皇子皆是一愣，娴妃则是难受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 六皇子起身替娴妃顺气，三皇子却是一把拎住了那传话小太监的衣襟。 “你再说一遍，是谁领兵？” “皇，皇上原本是想让太子殿下去的，但中途五殿下突然主动请缨抢了差事。” 三皇子咬牙切齿，“那李婓与周旭二人是废物不成？老五出来捣乱，他们为何不阻止？” 小太监都快哭了，哆哆嗦嗦解释。 “李周二位大人也反驳了，但五殿下甚是凶恶，直言二位大人的谏言是别有居心，妄图将一国储君至于危险之地。二位大人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质疑，自然不敢再说话。” “废物！” 三皇子用力把小太监扔出去，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躺在床上的娴妃喘过气来，同样神色凝重。 “如今容嫔都已进了冷宫了，那殷琉焕居然还在朝堂上蹦跶。” 六皇子也是气愤不已，“五皇兄这是想干什么？” “是太子！” 三皇子搓了搓后槽牙，“容嫔入冷宫前就是皇后的一条狗，老五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肯定也是受了太子的命令。” 娴妃西施捧心，“那现在要怎么办？” 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将浑身暴动的戾气压了下去。 “太子不用离京，皇后只怕是过不了几日也会放出来。母妃还是早些喝下解药，咱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 就在三皇子因为殷琉焕横插一刀的行为而恼怒之际，圣旨也送到了崇武将军府。 顾姒闻言直接摔了手里的茶杯，还被滚烫的茶水伤了手。 “小姐！” 秋水吓坏了，赶紧捧着顾姒的手指查看伤势。 原本纤长白嫩的手指上此刻却鼓起了一个大水泡，看着就令人心疼。 “小姐可别动，奴婢这就去找秦大夫要些烫伤的膏药。” 然而她还没动，顾姒却急匆匆地起身往屋外跑。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顾姒一路狂奔，等她抵达映蓉院的时候，传旨的太监已经离开，院子里的奴仆也被谴退，只剩下顾战与云傲雪满面愁容地坐在屋子里头。 而顾戎则是拿着圣旨站在两人面前说话。 “父亲，母亲你们别担心，不就是去驱逐几个流民嘛。这差事不难，我不会有事的。” 顾战却直叹气，“自从有了顺儿，我便一直将你拘在这府中，就是不想让你抛头露面。等时间长了，再找个借口替你脱身。却不想皇上突然下了这样一道圣旨。一旦你领旨，不管能够完成任务，都是要入仕了。” 云傲雪眼中泛出冷光，“都是娘亲的错，娘若是能早些生下顺儿，便也不用让你受这些罪。” “娘亲，您千万别这么说。” 一看云傲雪掉眼泪，顾战心里也万分难受。 十余年前弘明国的朝局更加纷繁复杂，恰逢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宫里宫外都要搜捕叛变弑君的余孽。 若不是为了保住崇武将军，他和云傲雪也不会狠心地将顾戎装成男孩儿。 眼看双亲都唉声叹气，站在院中的顾姒也是万分难受。她吸了吸鼻子，挺胸抬头地走了进去。 “爹娘别担心，我陪长姐前去易城。” 第1119章 同行 “昭昭？”顾戎惊诧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顾姒进屋之后直接转身关了房门，“爹娘，我陪长姐去易城。” “胡闹！” 顾战想都不想便饰扣否决了她的提议，“你长姐是奉了皇命去驱逐流民的，你如何去得？” “扮作随从，扮作军士，总能想到办法。” “昭昭，不可胡言。”这次连云傲雪也出声反对，“那军中全是些粗狂男子，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 “可娘亲也是女子，长姐也是女子，你们都能在军营待的下去，我也行。”顾姒说着挺直了胸膛，“况且我虽是女子，却并不弱。之前爹娘也看到了，我的功夫足以打败北凉的圣女，对付几个流民也不在话下。” 云傲雪见她不肯罢休，秀眉都快拧到一处去了。 “胡闹！我和你长姐之所以能在军中，是因为带兵的便是你父亲。这次可是五皇子带兵，他若是知道你混入军队，岂能容你。” 顾姒也急了，直言道：“正是因为五皇子带兵，我才更要跟着长姐前去。那五皇子阴险狠毒，且恨极了我们崇武将军府，肯定会给长姐使绊子。到时候长姐一边要应付流民，一边还要防止五皇子的陷害，岂不是分身乏术。我去了，至少能保住长姐性命。” “那也不行！” 这次说话的不是顾战和云傲雪，而是顾戎自己。她伸手搭在顾姒肩头，一双英气的眉眼严肃地看向对方眸中。 “我从小跟随父亲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杀过人，躺过尸堆，也喝过血吃过生肉。但你不同！你自幼留在京都，即便自学了武艺，但也不足以适应军队里的生活。” “我可以！” 顾姒又急又恼，恨不得把自己上一世带兵驱逐北凉人的事情说出口。然而话到了嘴边，还是被理智地压了回去。 顾戎搭在顾姒肩膀上的手下滑，顺势牵住了她的手。然而就在姐妹两人双手触碰的同时，顾姒却发出了“嘶”的一声轻响。 即便她极力忍住了，但顾戎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端倪。 “怎么了？” “没事。” 顾姒想抽回手，却被顾戎捉住。纤长的手指露出来，红肿的水泡一览无余。 “这是怎么搞得？怎么烫了这么大个泡？” 顾姒咬唇挣脱开来，将手指藏回到了衣袖中。 “就是茶水烫了一下，没关系。”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瞧着顾戎急急忙忙离开，顾姒心里更加酸楚。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易城因为流民带来的天花几乎死绝，她就恨不得撕了这圣旨。 就在顾姒胡思乱想之际，云傲雪起身走到她身边，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丝。 “昭昭，爹娘都知道你是心疼你长姐，不愿看到她一个人带兵去那么远的地方。爹娘也何尝不担心呢？可这是圣旨，咱们不可违背。” 顾姒还是不服气，“我悄悄跟去，绝不会被发现的。” 云傲雪却笑着牵起了她那受伤的手。 “刚才你也瞧见了，光是被水烫一下，你长姐就着急忙慌地去找药。若是在行军途中你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被流民冲撞，那你长姐岂不得急得跳脚？到时候你让你长姐如何有心思带兵？” 第1120章 辞行 云傲雪的话宛如当头一棒，敲得顾姒哑口无言。 见她灵动的眼眸中蓄起雾气，云傲雪赶紧将她搂入怀里。 “昭昭乖，爹娘会派遣武艺最高强的侍卫保护你长姐，绝不让她遇到危险。” 回到觅云院，顾姒直接将自己反锁在了屋中。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跟随顾戎去易城的计划，反而信念越发坚定。 顾戎已经为崇武将军府付出了太多，不能再让她继续做出牺牲。 而且顾姒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易城之行只怕会危机重重。在这世上只有她知道易城会有天花流行，能帮到顾戎做好防范的也只有她一人。 易城的局势混乱，出兵刻不容缓。 按照皇帝的要求，顾戎需在十日后便领兵出发。 这几日顾战一直陪同顾戎往返于京都郊外的军营里点兵，忙得脚不沾地。而顾姒同样日日早出晚归，不见踪影。 她悄悄采买了一辆马车，寄存在一家客栈之中。随后每日便带着盛歌采买各种出远门的必需品。 “马车、佩剑、干粮、男装、药品……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瞧着顾姒清点着行李，盛歌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姐，咱们明日就该出发了，您当真不和将军夫人说一声吗？” 顾姒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说了我还能走？” 盛歌咬了下唇瓣，“那世子殿下呢？您这去易城至少得好几个月，也不跟他说一声吗？” 此话一出，顾姒的动作果然停顿了片刻。 “我……” 盛歌踱步上前，“小姐，属下能理解您瞒着将军和夫人。但世子殿下一向是最支持您的，您也要瞒着他吗？” 顾姒神情纠结，精致的秀眉微微蹙起。她只怕殷景熙会像顾战和云傲雪那样，一听到她要跟着顾戎去易城就急得跳脚。 但一想到殷景熙失望担心的模样，顾姒就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罢了，你去永昌王府送个信，就说我待会儿过去用晚膳。” “是！” 傍晚，顾姒踏着西斜的阳光来到永昌王府。 听说她要过来，谢管家一早就命人备好了宴席。 “世子殿下呢？” 谢管家笑吟吟道：“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顾小姐请随我来。” 等顾姒抵达内院时，且见宴席竟是摆在了院子里。 最近气温温暖却不炎热，伴随着傍晚的习习凉风用膳，果然是最享受不过的事情。 而殷景熙此刻则是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背对着坐在石凳上独饮独酌。 他平日里多着玄色这样的稳重颜色的衣衫，偶尔换上白色锦衣，反而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殷景熙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唯有西斜的日光与不远处葱郁的桃熟胆敢在衣衫上留下些许斑驳的树影。 顾姒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 想到今日一别两人便要分隔许久，竟是忍不住眼角有些微微湿润。 等顾姒回神时，谢管家不知何时已经退出院门，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她与殷景熙二人。 “咳咳。” 一声轻咳，顾姒整理好了表情缓步上前。 “殷哥哥久等了。” 第1121章 藏娇 殷景熙闻声回眸，清亮的目光温和地落在顾姒身上。 “昭昭。” 顾姒心头一颤，原本走向石凳的脚步一转，直接来到了殷景熙的身边。 “殷哥哥怎么突然穿白衣？” 殷景熙不答反问，“昭昭可喜欢？” 顾姒脸颊微红，若是换做平时，她顶多羞赧地笑一笑，但此刻却是大胆地颔首赞美。 “喜欢，殷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殷景熙眉梢微挑，随即握住了顾姒的手。 “明日你兄长便要启程，你不在家里陪她，怎么过来了？” 顾姒别开眼睛，舔了下唇瓣。 “兄长和爹爹还在军营，只怕是今晚都不得回府。等明日一早大军开拔时我再去送她。” 殷景熙瞧着顾姒略显心虚的表情，但笑不语。 “不说这些了，你饿了，我来给你布菜。”顾姒绕开这个话题，转身坐到了殷景熙对面。 两人享受着精致的菜肴，偶尔闲聊两句，气氛倒是温馨得很。 顾姒瞧着晚膳用得差不多了，这才望着葱郁的桃树开口。 “桃花都快谢了，想来桃花酒也该酿好了。” “昭昭想饮酒？” 顾姒一边悄悄摸着衣袖中藏着的药瓶，一边笑得灿烂。 “今日心情好，想请世子殿下对酌两杯，不知道殿下可否赏脸啊？” 殷景熙勾唇，随即命人送了酒上来。 两人对饮了一杯，顾姒随即摇头。 “不对。” “怎么不对？” “光有桃花酒还不够，还得有桃花应景。只可惜天气一热，桃花都已凋谢，只能以桃子代之。”顾姒伸出纤长的皓腕，遥遥一指殷景熙身后的桃树，“殷哥哥可否替昭昭寻两枚青桃下酒？” 听到这样的要求，殷景熙毫无犹豫地起身。 然而就在他专心寻找青桃的时候，顾姒却将藏在袖中的药瓶拿了出来。白色的粉末落入殷景熙的酒杯中，很快融化。 片刻之后，殷景熙握着两个青色的小桃子坐了回来。 “还未成熟，但果香倒是清爽宜人。” “多谢。” 顾姒珍惜地接过，捧在手心端详了许久。就在她走神之际，耳边却传来殷景熙温柔的嗓音。 “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 顾姒回神，随即脸颊羞红。 “殷哥哥在说什么？” 殷景熙举杯，“我在想，干脆也给咱们昭昭修座金屋子，把你藏起来。” 白玉制成的杯子靠在唇瓣上，晶莹的酒液顺势滑入口中。 殷景熙抿下杯中酒，随即又笑了起来。 “不过以昭昭的性子，只怕是再造是个金笼子也是关不住你的，是吗？” 顾姒亲眼瞧着他喝了酒，一颗心也像是浸没在了酒水里，又酸又甜，还有几分青桃的香味。 她垂下眼眸，手指轻柔地摸索了一下自己的酒杯。 “殷哥哥，我要去易城。” 殷景熙沉默不语，但神色却是十分平静的。 顾姒不敢看他，干脆低着头一股脑说道：“我担心兄长会被五皇子刁难，还有易城流民众多，只怕会惹出乱子。我得去易城帮他！” 第1122章 保重 顾姒说完这话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等着殷景熙的反驳和训斥。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传来声响。 顾姒等了半天，那高悬的心脏非但没有落地，反倒像是被人用绳子绑着悬在了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去窥探殷景熙的神色。只见对方一手撑着额角，一手端着酒杯，正细细品味着杯中佳酿。 “殷哥哥，我说，我要跟着我长姐去易城了。今日过来，便是向你告别。” 顾姒重复了一遍，殷景熙终于放下了酒杯。 清冽的眸子幽幽望过来，像是一波寒潭，又像是一壶沸水。 “什么时候走？”殷景熙语气平静。 见对方居然这样冷静，顾姒反而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 “明，明日随兄长的大军一同出发。” “那明日我去送你。” “啊？” 顾姒惊诧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景熙却是伸过手来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怎么，不愿我来送你？” “殷哥哥，你就不反对吗？我可是要随兄长去易城。” “我倒是想反对，可你会听吗？” “……” 见顾姒沉默，殷景熙便换了个问题。 “为什么告诉我？” 顾姒垂眸咬唇，心虚地解释道：“我怕自己突然走了，殷哥哥会担心。此去易城，山高路远，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我想在离京之前，再来见你一面。希望……” 她话还没说完，殷景熙却是枕着手臂歪倒在了石桌上。 此刻夕阳沉入地平线，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院子里没有下人伺候，四周就变得格外安静。 瞧着殷景熙安宁的睡颜，顾姒不忍打扰，便轻柔地俯身吻在了殷景熙的唇瓣上。 睡梦中的人没有丝毫反应，顾姒却是万分不舍，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了殷景熙的脸颊上。 “希望殷哥哥保重，等我回来。” 眼见天黑，谢管家带着丫鬟送来烛火照明。 然而等他进入内院时，却发现石桌前已然没有了顾姒的身影，只剩下殷景熙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沉默不言。 “主子，顾小姐呢……” 殷景熙垂眸端详着手中的酒杯，许久才开口。 “走了。” “走了？”夏管家疑惑不已，“可老奴一直在院门外伺候，并未瞧见顾小姐离去啊。” 殷景熙闻言勾起唇角，目光从酒杯移到了远处的院墙上。 顾姒下药的动作并不熟练，也许是因为下药的对象是熟悉的人，所以才有些犹豫不决。 殷景熙看破却不说破，只趁着顾姒拿着青桃发呆时悄悄将酒水倒在了地上。而在他装睡的时候，顾姒却是留下轻轻一吻，然后翻墙离开。 看着桌面上不见踪影的两枚青桃，殷景熙悠悠地叹了口气。 “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这一杯酒下去，只怕是得睡上个一天一夜。” 谢管家看出他心情不太好，便极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殷景熙才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衫。 “影申，影卯。” “属下在。” 两道身影鬼魅似地落在了殷景熙的身后。 “明日跟着昭昭，务必护她安全。” “属下遵命。” 第1123章 阻止 翌日清晨，顾戎便领着军队从京都出发。 因为有皇子亲自领兵，百姓们问询都来夹道欢送，一时间场面甚是热闹。 云傲雪抱着顾顺站在城门附近的茶肆楼上，望着远去的军队感慨。 “希望戎儿这一趟能一切顺利。” 顾战负手而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昭昭为何不来？” 云傲雪失笑，“她呀，知道戎儿今日出发，昨晚哭了一宿，只怕是眼睛都睁不开。许是怕戎儿瞧了担心，便让秋水禀告说她不来送行了。” 顾战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昭昭重情。” “是啊。” 就在顾战和云傲雪二人望着离去的“儿子”叹息时，顾姒的马车已悄然通过了城门，顺着大军离去的方向进发。 在顾姒的要求下，盛歌同她一样换上了男装。 两名英姿飒爽的小郎君一路南下，很快远离了京都地界。等到顾战和云傲雪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寻不到她们的身影。 “小姐，干粮快吃完了，到了下一个城镇，咱们得补充些物资了。” 顾姒接过盛歌递过来烤热的饼，顺带着抬头看了眼天色。 “出来已经半个月了，希望爹娘已经消了气。” 盛歌嚼着饼不吭声，心里却是默默祈祷着这次完成了任务回京，顾战和云傲雪不会把她剥皮抽筋。 其实就在顾姒离京的当日下午，顾战就想派人去把她追回来。 然而殷景熙却是突然出现将他拦下，“将军放心，昭昭身边有我派遣的暗卫保护，不会有事。” 云傲雪急得眼睛都红了，“那也不成啊，昭昭毕竟是个弱女子，万一遇上流民潮要怎么办？不行，必须把她给我找回来！” 殷景熙并不反驳长辈的话，只是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 “然后呢？” 云傲雪：“什么？” “把人寻回来，她就不会再跑了吗？昭昭铁了心要跟去易城帮顾戎，以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即便中途被寻了回来只怕还会找别的机会逃跑。” 殷景熙一席话将急得跳脚的云傲雪和顾战说得愣住。 “那，那就让她在外面胡闹不成？” 殷景熙勾唇，“我的暗卫会随行留下记号，将军和云姨若是放心不下，可选几个信得过的侍卫跟着记号找过去。” 顾战狠狠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云傲雪的后背。 “算了，堵不如疏。昭昭这孩子瞧着软，其实内心极倔强。况且戎儿的确也需要人帮衬，我再选几个人追上去就是了。” 云傲雪捶了捶胸口，“也只能如此了，希望昭昭在路上不会出什么事。” …… 又是半个月过去，顾姒与盛歌二人终于抵达易城附近。 马车徐徐前行着，车轮压过碎石子的路面发出独特的响声。顾姒坐在马车中翻看着临行前准备的一大摞医书，将有天花的治疗方案都查了个遍。 “行行好，行行好……” “给点儿吃的。” “饿，好饿啊。” 路边不断传来的乞讨声打断了顾姒的思路，她卷着书本挑开车帘，一眼便瞧见了沿途的流民们。 第1124章 遇袭（1） “盛歌。” “小姐？” 顾姒清浅的嗓音自车厢内徐徐传出，“这几日路上遇见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盛歌明白她的弦外之音，下意识提高了防范。 “小姐放心，明日就能到易城，等进了城咱们就安全了。” 正说着，前方路边两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看到她们的马车，默默拿起了手里的棍棒站起身来。 盛歌二话不说直接将佩剑取下，“哐堂”一声磕在了车辕上。 那两名男子见状立刻面露畏惧之意，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顾姒戒备凝神地关注着车外的情况，等到车辆安全通过才收回了视线。 哒哒的马蹄声有序地传入耳中，车厢里挂着的长剑随着这节奏规律地摇晃着。 这是顾姒出发前特意准备了武器，就是为了防止途中遇上个别流民土匪什么的。却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倒是顺畅得很，连个找茬的地痞也没瞧见。 到了晚上，两人将马车停在林中一处空旷的地界，生了一堆篝火取暖。 顾姒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说道：“盛歌，今晚你去马车上睡。” “那怎么行。”盛歌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今日途中遇到了那么多流民，属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正是因为你白日里精神紧绷，晚上才该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天的路要赶，你想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睡觉吗？” 盛歌说不过顾姒，却又放心不下。 “那，那属下就睡两个时辰。到了下半夜就来换班。” “行。” 这一路辛苦，顾姒又只带了盛歌一个属下出门，晚上两人轮换着守夜已经成了常态。 这晚等到盛歌进马车躺下，顾姒便原地打坐闭眼小憩。 子时刚过，树林间便发出沙沙的响声，以及几道鸟儿的鸣叫。 紧接着跟前的火光爆了两下，顾姒虽然闭着眼，但手却摸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沙沙的响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什么野兽在悄然靠近。 嗷呜——！ 突如其来的一声狼嚎惊醒了沉睡中的盛歌，她翻身而起掀开车帘之际，正好瞧见顾姒利刃出鞘时带起的寒光。 一头黑狼出其不意地从灌木中冲出，朝着顾姒的方向飞扑而来。它的血盆大口中涎水滴落，尖利的獠牙竟是比手掌还要长三分。 “小姐当心！” 盛歌一声惊呼，随即翻身跃出车外。 这时顾姒灵巧地避开黑狼的正面突袭，侧身一刀斩向对方背脊。 刀刃划过黑狼身躯，却是意外地擦出一串火花。 仔细一看，却见那黑狼的身上竟然穿着一件铁甲衫。这可是士兵行军作战时常用的防御装备，没想到此刻却出现在一头狼的身上。 除非是这狼成精了，否则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姒眉眼眯起，沉声提醒盛歌，“小心，这狼是有人豢养的。” 话毕，黑狼掉过头再次扑来。它似乎知道顾姒手里有武器，于是直接扑向看似更加柔弱些的盛歌。 盛歌冷笑一声，自裤腿上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迎面而上。 “别小瞧人了。” 第1125章 遇袭（2） 盛歌虽然以寻常侍卫的身份留在顾姒身边，但她实际却是殷景熙的暗卫出身。能够从上百人的队伍里脱颖而出，身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见她利用匕首格挡住黑狼的獠牙，随即胆大心细地抓住了对方的一只前爪，狠厉地往火堆掷去。 嘭——！ 霎时间火光冲天，那黑狼皮毛被火燎燃，惊得嗷呜直叫。 顾姒颇为诧异地看了盛歌一眼，突然心生一记。 “那狼身上有护甲，用刀砍不动，得用火！” 她说着便用长剑挑向火堆，以烧红的炭火击打黑狼。黑狼畏火，当即开始后撤。 盛歌会意，立刻捡了一支顶端燃着火的木棍去追黑狼。 顾姒怕她在树林里走丢，赶紧喊道：“别追了！” 谁知话音刚落，却见盛歌一个急刹停了下来，然后以十分戒备的姿态缓缓后退。 顾姒蹙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十余名男子从林子的不同方向走出。 这些人头发凌乱，不修边幅，但身上的衣衫却是完好无损，甚至有的人还穿着林罗绸缎。只是这些华贵的衣衫却是与他们身上的匪徒气质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用黑布蒙了一只眼睛，手里牵着和手臂一样粗细的铁链。在哐堂的声响中，他竟是牵着刚才偷袭她们的黑狼走了出来。 “黑爷！” “黑爷，看马车的样子，应该就是他们了。” 顾姒扫了一眼便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丹云国来的流民，他们豢养黑狼攻击往来旅客，以抢夺他人钱财食物为生。 而她们白日里从官道上经过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所以他们才会跟踪偷袭。 顾姒掂了掂手里的佩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还说这一路顺畅得很，没想到临近易城门口却遇上了土匪。” 说话间盛歌已经退了回来，神色戒备地护在顾姒跟前。 “小姐别怕，属下不会让您有事的。” 独眼龙先是啐了一口唾沫，随即牵着黑狼走上前来。 “刚才就是你们打了黑爷我的狼？” 盛歌匕首横在胸前，冲对方挑了挑下巴。 “是又如何？” 那独眼龙脸上的横肉抖了几抖，轻蔑地注视着盛歌。 “老子人称黑爷，是这里的老大。这狼是老子养的，是这里的老二。你们两个臭小子不要命了，居然敢打黑爷我的狼。识相的就乖乖留下你们的马车，再跪下来给老子的狼磕三个响头。黑爷我就饶你们一命。” 盛歌蹙着眉头等对方喷完粪，这才不耐地伸手掏了掏耳朵。 “哪儿来的土巴狗一直狂吠？” 独眼龙大怒，将手里的铁链攥得哐堂直响。 “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把这两个臭小子拿下！” “是！” 霎时间十余名流民手持武器冲了上来，想以车轮战的方式剿灭他们二人。 盛歌看出对方企图，率先一步冲了上去，手起刀落便斩了两个流民的首级。将合围的阵型撕出一道豁口。 “小姐快走！” 第1126章 支援 听到盛歌的喊声，独眼龙瞬间将视线投向了顾姒。借着黯淡下去的篝火，他这才惊觉顾姒居然是个容貌精致的小娇娘。 “哟！？原来是个娘们儿。” 独眼龙猥琐地舔了舔唇瓣，指着顾姒威胁道：“小娘子，只要你乖乖放下武器投降，跟着黑爷我混。我保证让你们吃香喝辣，怎么样？” 顾姒眉梢一挑，语气中透出刺骨的杀意。 “是吗？那我现在就想吃狼肉，你把它杀了。” 独眼龙嘴角的笑意僵住，恼怒地皱起了鼻子。 “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黑爷我今晚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服软。”说话间独眼龙弯下腰松开了黑狼脖子上的铁链，“去！把那娘们儿给我叼回来！” 铁链落地，黑狼应声冲了过来。 顾姒后退半步将长剑横在胸前，作出防御姿态。她之前已经和黑狼交过手，熟悉了那黑狼的路数。 就在黑狼扑上来的瞬间，顾姒以剑格挡，顺便脚尖一碾一挑，将火堆里旁一枚通红的木炭踢到了黑狼脸上。 “嗷呜！” 黑狼被击中眼睛，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然而就在顾姒与黑狼周旋的时候，那独眼龙却是悄悄地拿出了一架小巧的十字弩，将箭头瞄准了顾姒。 嗖——！ 利箭趁着夜色飞出，直击顾姒后背心。 这一箭若是射中，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自林间快速飞来。 嘭——！ 金属的撞击声敲打着顾姒的耳膜，她踹开黑狼回头一看，且见一柄长剑从眼前划过，精准地格挡住了独眼龙放的冷箭。 “谁！？” 独眼龙大惊失色，紧张地四下张望着。 就在这时两道黑色的身影从密林间飞跃而出，于瞬息间斩了他的首级。腥红的鲜血洒在地上，像是只在夜晚才会盛放的鬼魅花朵。 一道尖利的口哨声响起，原本寂静的密林中再次传来沙沙的响动。 顾姒戒备地绷紧了神经，“遭了，该不会是黑吃黑？” 片刻之后果然另有十数名男子闯入营地，只是这些人并没有对顾姒和盛歌发动攻击，而是将刀剑对准了之前的流民。 有了支援，盛歌的压力陡然轻了不少，两名蒙面的黑衣人则是冲到顾姒身边，合力钳制住了攻击顾姒的黑狼。 有了外力的帮助，顾姒终于喘了口气。可她瞧着黑衣人的身手和招数，总觉得十分熟悉。 恰逢黑狼调转身躯向她咬来，黑衣人闪过来护在了顾姒身前。 “顾小姐当心。” 听到声音，顾姒瞳孔猛地放大。 “影申！？” 黑衣人一剑刺中黑狼脖颈，凭借蛮力拧断了它的颈骨。随着黑狼的倒下，其他流民也被盛歌斩于刀下。 顾姒用力一挥甩掉剑刃上的血迹，同时沉声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 影申与影卯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揭下脸上的布巾单膝跪地。 “属下救护来迟，请顾小姐恕罪。” 与此同时十余名衣着统一的侍卫也一齐跪地请安。顾姒这才看清，他们都是崇武将军府的人。 “属下见过顾小姐。” 顾姒踱步上前，“你们一直跟着我？” 影申轻咳一声解释道：“是主子和将军担心顾小姐的安全，所以派遣我们一路暗中保护。” 第1127章 保护 四处散落的尸首和浓郁冲鼻的血腥味刺激着顾姒的大脑，让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 “都起来，换个地方说话。” 两刻钟后，新的营地上升起了篝火。 顾姒一边小口喝着竹筒里的清水，一边打量着影申和影卯二人。 “你们什么时候出的城？” “就在顾小姐随着大军出发那日。” “咳咳咳……” 顾姒被水呛到，咳得眼睛都红了。 她当初给殷景熙下的迷药足够让他昏睡个一两日，影申和影卯怎么可能第二日就跟着自己出城。 除非殷景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许是瞧出了顾姒的疑惑，影申摸了摸鼻梁解释道。 “顾小姐与主子告别那日，其实主子并未醉酒。” 顾姒擦嘴的动作一顿，神情甚是古怪尴尬。 “世子殿下没喝醉！？你们都看到了！？” 影申影卯不吭声，默认了顾姒的猜想。 “呵……” 顾姒放下手里的竹筒，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大笨蛋。居然如此天真地以为殷景熙会中自己的迷药，还趁着对方“昏睡”之际说了那么肉麻的多话。 但顾姒想不通，殷景熙既然知道自己要走，为什么不拦？为什么还要假装醉酒？ “世子派你们出发之前，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影申摇头，“那倒是没有。” “没有？” “主子知道顾小姐悄悄出城便是不想有人跟着，特意叮嘱属下只在暗中保护即可。直到刚才顾小姐遇上流民突袭，属下这才迫不得已现身。” 影卯怕顾姒误会殷景熙的好意，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主子一片真心，还望顾小姐不要生他的气。” 顾姒心中既酸涩又感动，“不会。世子是为我好，我怎会恼他。” 听完影申和影卯的解释，顾姒这才明白殷景熙的用心。只怕这一路上她以为的顺畅，都是殷景熙提前派人为自己打点好的。 自己想做的事，他从不反对。 即便是关心和担忧也只是悄然放在暗处，不让自己有心理负担。 顾姒转头去看篝火，直到眼中蓄起淡淡的雾气被热浪烤干了这才重新回过头来。 “那我爹娘呢？他们可有什么交代？” “将军说，他相信顾小姐的聪明才智，但请小姐务必小心行事。” “我知道了。”顾姒看向易城方向，“为了防止流民反扑，今晚你们与将军府的侍卫们轮流戒备，天一亮就出发入城。” “是。” …… 翌日天亮，顾姒的马车踏着熹微的晨光重新走上了官道。这次有了十余人的护卫团随行左右，即便途中偶尔有心怀不轨的流民起了歹念，也是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直到夕阳西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易城。 “小姐，咱们是要住客栈吗？” 顾姒挑开车帘看了眼简陋的客栈，拧着眉摇头。 “若是只有咱们两人，这客栈住也就住了。只是咱们现在人这么多，住在客栈里未免太过招摇。影卯。” “属下在。” “你带两个人去附近看看，可有闲置的民宅租赁或者出售。影申，你组织大家暂时在这客栈落个脚，等影卯的消息。” “是。” 第1128章 杀人 正如同顾姒的猜想那般，当他们十余人一起踏入客栈时，整个大堂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许是最近流民侵扰得厉害，这里的百姓们和往来的旅商们都对陌生人十分警惕。 影申走在前方开道，以高大的身躯与威慑力十足的佩剑格挡了这些人的视线。 “小姐请坐。” 顾姒与盛歌一起入座，店小二战战兢兢上前询问。 “几位客官这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盛歌沉声吩咐，“送些可口的饭菜上来。” “好，好的。各位客官请稍等。” 顾姒若有所思地瞧着店小二两股战战地转身，开口把人叫住。 “等等，我问你，最近可有朝廷的军队抵达易城？” 此话一出，四周的气氛骤然又紧张了三分。 店小二看着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刀，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颤抖。 “各位官爷饶命啊，小人从出生就在这易城里，可不是什么流民，更没有做任何恶事啊。” 顾姒被他古怪的态度搞得糊涂，便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什么官爷，只是一群负责押送货物来易城的镖客。” 听她这么一说，店小二那惶恐的态度终于消散了些。 这时掌柜的也问询赶了过来，忙拽着店小二退了两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各位镖爷上菜。” “是，是，小的这就去。” 等着店小二走了，掌柜的才恭敬地给顾姒等人拱手作揖。 “各位大爷不好意思，我这个伙计就是胆子太小了，怠慢了各位大爷。” 顾姒挑眉，“掌柜的，你们为何如此畏惧生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掌柜的瞧着顾姒等人好似没有恶意，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各位大爷是刚到咱们易城？” “是。” “哎呀，这最近丹云国不太平，不少流民越过边境涌入我弘明国内。若只是讨饭逃命的也就罢了，只恨那些流民们还占山为王，对往来旅商们烧杀抢掠，搞得大家是人心惶惶。” 顾姒想起昨夜遇上的那波流民，深以为然。 盛歌追问，“可我们瞧着也不像流民啊，你们为什么怕我们？就因为我们带着刀？” 那掌柜的支吾了片刻，像是有难言之隐，最后四下张望了许久才凑近身子悄声道。 “这位年轻公子刚才不是在问有没有朝廷军队抵达易城吗？有！人还不少。但这军队倒是比流民还可怕三分，一来就杀了不少人。” “杀人？！”顾姒大惊，“杀的是作恶的流民？” “若只是杀流民，大家也不会这么害怕了。只是那顾家军不问身份，只要在城外看到落单之人便一律斩杀，连同财务一并缴获。这不，大家最近都怕急了，没人敢随意出城。。” “不可能！” 盛歌下意识火冒三丈，就连崇武将军府的侍卫们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顾家军可是出了名的军纪严明，怎么可能做出杀害百姓抢夺财务之事。” 掌柜的被众人吓了一跳，差点没跪下来求饶。 第1129章 发丧 顾姒拦住盛歌，并且将过分激动的将军府侍卫们呵斥退下。 “掌柜的别怕，我们四处走镖，听闻了不少有关顾家军的传言。你仔细跟我们说说，他们是怎么杀人的。” “哎呀，不敢说不敢说，百姓怎敢议论官府。总之各位镖爷们千万小心，别单独出城就是了。” 心事重重地吃完了一顿饭，影卯终于带着探查的侍卫回来。 “启禀小姐，城南有一处宽敞的民宅，之前是一户商人居住。自从流民开始入城，那商户就举家搬走了。属下瞧着那房子不错，便买了下来。” 顾姒拿着长剑起身，“辛苦了，大家走。” 长夜漫漫，顾姒却是翻过去覆过来地睡不着。 掌柜的话就像是一根刺哽在了胸口，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绝不相信顾戎会毫无差别地击杀百姓，其中定有隐情。 盛歌起夜时瞧见顾姒房里的灯还亮着，便上前敲门。 “小姐还没睡？” 听到盛歌的声音，顾姒干脆翻身而起给她开门。 “睡不着。” “小姐可是还在想客栈掌柜的话？” 顾姒颔首，“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明日你与影申一道去探查一番，务必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属下明白。” 虽然睡得晚，但顾姒天一亮便醒了。 心里压着事，实在是难以安枕。 顾姒推开房门，在南方潮湿闷热的气候中深吸了一口气。 “影卯。” “属下在。” 一道黑影鬼魅地从屋顶上落下，单膝跪在了顾姒跟前。 “今日你带一队人马摸排一下易城，记录清楚这里的药铺的分布，再按照这个药方尽量囤积药材。” 影卯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二话不说地拱手领命。 交代完了任务，顾姒却并没有闲着，而是回屋继续研究医书。她不清楚天花什么时候会爆发，须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做足准备。 然而就在她专心看书的时候，却听到院外依稀传来吵闹唢呐声。 顾姒本就有些头疼，听到这响动更是静不下心，干脆放下书本走出来看个究竟。 “发生了何事？” 负责值守的侍卫解释，“属下刚才出门看了一眼，是城里有人发丧。” 边境局势混乱，之前涌入了不少作恶的流民，顾姒只当是有人受了流民的侵害才失去性命。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侍卫却又补充了一句。 “那人死得甚是蹊跷，像是中了毒一般。” 顾姒调转的脚步又挪了回来，“中毒？” “是啊，听闻那死者脸上身上都起了不少水泡，死相十分古怪。” “咚——！” 顾姒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砸在地上的声音。 “浑身都起了水泡？你确定？” 侍卫被她激动的神情吓了一跳，“属下也只是听闻，小姐这是怎么了？” “带我去看看！” “什么？” “我说带我去看看尸首！” 顾姒换了衣衫，领着一队护卫悄然出了城。 他们一路跟着发丧的队伍来到了郊外的树林间，耐心等着棺椁下葬之后才现身。 看着地上新堆起来的坟包，顾姒沉声下令。 “挖！” 第1130章 天花 一行人顶着炎炎烈日把刚埋下去的棺椁又挖了出来。 眼看有侍卫想直接伸手去摸那棺椁，顾姒连忙将人制止。 “等等，别用手直接触碰。” 她先是从怀中取出面纱戴上，又套上了一层麻布制成的手套之后，这才亲自跳下深坑。 见顾姒亲自用佩剑将棺椁一点点撬开，侍卫们想要帮忙却被她阻止。 “你们站远些，别被尸气冲了脸。” 伴随嘎吱一声闷响，棺椁被顾姒撬开。尸体显露出来，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浑身都起了白色的水泡。 顾姒一路都在研读医书，只瞧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天花。 “嘶——！”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宛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 “原来这天花这么早就已经存在了。” “小姐，这尸首可是中毒死的，您别靠的太近，快上来。”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顾姒将佩剑抽了出来。棺盖落下，将那尸首重新盖住。 顾姒借力跃出深坑，把身上的手套和面纱全都取下来扔掉。 “留两个人把坑埋上，剩下的赶紧随我回城。” “是。” 天花已经出现，她须得尽快搞清楚那死者是哪一户人家，最好能想办法给军营里的顾戎送个信。 就在顾姒回府后不久，盛歌和影卯也回来了。 刚一入门，盛歌就迫不及待禀告道：“小姐，属下打听清楚了。杀害百姓的根本不是顾少爷，而是五皇子的人。” “他们是七日前抵达易城的，当时顾少爷留下五皇子在军营里休息，自己带人去排查流民的情况。结果五皇子趁着顾少爷不在的时候带着自己的人杀了易城附近的流民立威，打的还是顾家军的名号。” 顾姒听完这话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顾家军可是他爹一手带出来的威武之师，想来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殷琉焕心肠歹毒，居然想借此机会败坏顾家军的名声。如此就算顾戎成功清缴了流民，这消息传回京都城，照样能让她吃瘪。 “我兄长呢？她可知道了此事？” 影申道：“自然是知道了，顾少爷在听闻消息之后立刻带兵回营，不仅阻止了五皇子的人继续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还以军法处置了一名吕姓的参军。” 顾姒抿唇，“吕参军是五皇子的人，这杀人的主意定是他出的。” “小姐说得不错，这吕参军被顾少爷罚了五十军棍，可还没打到一半就被五皇子强硬将人带走了。现在军中人人都知顾少爷和五皇子发生了矛盾，气氛紧张得很。” 顾姒心里将殷琉焕连同其父母都问候了八百遍，这才压下了火气说正事。 “你们二人听好了，我今日在城里发现有人得了天花。不过这里的大夫许是没见过这种病症，竟是没认出来。” 顾姒的话惊得盛歌和影申目眦尽裂。 “什么？！” “天花？那可是要人命的病！” 顾姒颔首，“不错，是天花无疑。从明日起，大家做好防护。还有，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务必要让百姓们引起重视。” 第1131章 屯药 盛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小姐，您确定是天花吗？会不会别的什么病？” 影申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天花可是烈性病，且传染力极强。一旦一人染上，这全城恐怕都……” 说到这，影申当机立断道：“盛歌，你立刻去准备车马，我们马上护送顾小姐回京都。” “是！” 就在盛歌转身的瞬间，胳膊却被人给擒住了。 顾姒看着两人，神情严肃且平静。 “兄长还在此处，我是不会走的。” 盛歌急道：“可这是天花啊！搞不好会死人的！” “我知道。”顾姒松开手，视线望向城外大营所在的方向，“天花一旦产生，很快就会传播出去。兄长虽会带兵作战，却不善应付这种情况。再加上五皇子心怀不轨，定会趁机发难于兄长。我这次来易城，便是要助兄长一臂之力。” “可是……” 盛歌理解顾姒的想法，但心里仍旧焦急。 “可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如何向崇武将军府交代？如何向世子殿下交代？” 顾姒淡淡一笑，拍了拍盛歌的肩膀。 “你放心，应对策略我一想好。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定能救下易城百姓。” 正说着，院外再次传来嘈杂的声响。 影申走出去瞧见影卯正引着侍卫们将一辆辆装满了货物的板车运进府内，不由得心生好奇。 “影卯，你这是弄了些什么玩意儿回来？” “是我让他去收集的药材。”顾姒紧随其后，解答了影申的疑问，“这些都是治疗天花的药材。” “天花？什么意思？”影卯一脸懵怔地看向自己的孪生兄弟，“谁得了天花？” 影申觉得古怪，“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影卯转了转眼珠，最后惊奇地望向顾姒，“难道顾小姐一早就知道这里会爆发天花，所以才提前命令属下去收集药材？” 瞧着三人都齐齐盯着自己，顾姒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总之事情就是如此，这两日你们也别乱跑了，好生待在府里按照药方将这些药材一一分类配好，随时准备启用。还有，影申你替我跑一趟大营，将这枚簪子送给兄长。” 盛歌与影申还有影卯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众人都看出顾姒是铁了心不会离开，只能祈祷这天花不要传播得太快。 就在顾姒屯购药材的同时，军营内的顾戎还在为殷琉焕而烦忧。 按照约定，他们本该在此刻商议驱逐流民的对策，然而一屋子的参将们都已集结完毕，却迟迟不见殷琉焕的踪影。 “五殿下在干什么？为何还不来参加会议？” “报！”一名士兵匆匆进账，“启禀顾副将，五殿下说他身子不适，今日的会议就不参加了。” “不参加了？”顾戎拧着站起身来。 前几日殷琉焕还气势汹汹地带人击杀流民，怎么真到了商议对策的时候又身子不适了？ 顾戎眼珠一转，对于殷琉焕的鬼话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五殿下哪里不适？可招了军医诊治？” 士兵摇头，“五殿下说他就是累着了，需要休息。这驱逐流民一事，就全权交给顾副将了。” 第1132章 会议 听了士兵的禀报，这营帐内的参将们都止不住地窃窃私语起来。 有埋怨殷琉焕不负责的，有关心殷琉焕身体状况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顾戎放眼环视了众人一眼，眉峰蹙起都能夹住纸片。 “肃静！既然五殿下身子不适，那就多派几个军医去他帐子里问诊。还有负责伺候五殿下的那些侍从，从明日起每天早晚来向本副将汇报五殿下的身体情况。” 此话一出，便立刻遭到殷琉焕属下的反对。 “五殿下奔波千里，又不似顾副将这般身强体壮，稍微有些水土不服也是正常。顾副将如此心急火燎地催促着五殿下，连殿下身边伺候的人都要约束，未免也太强势了些。” 顾戎一记眼刀飞向刚才说话之人，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次出发前，顾战特意叮嘱，殷琉焕身边除了自己的属下外，更有调遣了两名脑子灵活的参军随行。 一位姓吕，正是前几日因为虐杀百姓而被自己打了军棍之人。另一位姓刘，正是眼前这位留着小胡须的男子。 然而军营里并不全是殷琉焕的人，顾战可是精心替顾戎挑选几位经验丰富的属下。 眼看刘参军发难，身材魁梧的张校尉站了出来。 “咱们大老远从京都赶来易城，原本就是为了清除流民，还易城太平的。这可是抵达易城后第一次会议，五皇子就称病不来，传出去岂不是影响军中士气？” “影响士气？”刘参军冷哼了一声，“前几日五殿下驱逐流民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强行打断。这真追究起来，影响士气的罪名该扣在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放肆！”顾戎大怒，忍不住重重拍了下身前的案桌，“那日被杀的人当中不少都是易城的百姓，你好意思说这不问青红皂白提刀就砍的行为叫驱逐？” “那些人暗中勾结流民，给易城百姓带来了隐患，难道这些人不该伏诛吗？五殿下这是正义之举！” 顾戎被刘参军气恼得额角突突直跳，恨不得直接以殷琉焕的方式将此人给“驱逐”出军营。 眼看顾戎被呛得还不了口，另一名吴副尉却是浅笑着接过了话头。 “刘参军误会了，其实顾副将也是担心五殿下。毕竟这驱逐流民可是皇上交给五殿下的任务，若是因为身子不适而耽误了正事，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你我了都担待不起啊。” “你！” 刘参军倒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吴副尉居然会抬出皇帝来压自己，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吴副尉说完便向顾戎拱手，“副将，既然五殿下身子不适，那不如将会议推迟些。” 顾戎接受到吴副尉眼神的提示，就势点头。 “说的不错，这军中会议不能没有五殿下。通知下去，让军医抓紧时间给五殿下医治。什么时候五殿下身子好转了，什么时候开始清理流民。” “是！” 刘参军黑着脸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暗自给多管闲事的吴副尉记下了一笔。竟敢有胆子威胁五殿下，日后定会让他好看！ 第1133章 请见 会议没能如期举行，各位参将们各自返回各自的营帐等待消息。 顾戎这边刚坐下，却又接到了一个消息。 “启禀顾副将，营外有一百姓请见。” “百姓？”顾戎蹙眉，“易城的百姓？” “正是。” 顾戎一听这话还以为是有人因为殷琉焕前几日的滥杀无辜而来讨公道。她虽然气恼殷琉焕的行为，但对方毕竟是皇子，自己有责任护其安全。 略一思考，顾戎便拒绝了这个请求。 “我还有事要忙，不见。” “是。” 眼看士兵转身离开，顾戎却又把人叫住。 “等等。你出去问清楚对方是想做什么，若是因为五殿下前几日的事情来哭闹的，便送些银两给那人以示补偿。” “是。” 然而那士兵出去了一会儿却又转了回来，顾戎一看他便心头一哽。 “怎么又回来了？可是那百姓不愿接受银钱补偿？” 士兵跪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袱。 “顾副将，那男子的确不要银子，反倒送了一样东西给属下，让属下务必交给副将您。” 顾戎眉头蹙得更紧，“什么东西？” 他伸手接过，三两下拆开了油纸包。只见其中紧紧包裹的竟然是支金钗，而这金钗的样式，却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因为这是她亲手送给顾姒的礼物。 顾戎再次起身，神情竟是比之前与刘参军争执时还要紧张几分。 “送东西的人呢？快带他来见我。” “属下这就去将他带进来。” “算了！”顾戎迫不及待地打断士兵，“一来一去太费时间，我亲自去见他。” 顾戎这边刚从自己的营帐离开，殷琉焕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 就在刚才会议解散后，刘参军就去向殷琉焕告状。此刻看到营帐里没人，他便恼怒地质问守卫。 “顾副将呢？” “启禀殿下，刘参军，顾副将刚才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离开了？去了哪里？” “往军营大门的方向去了。” 刘参军不甘心道：“五殿下，我看那顾戎就是知道您一定会找他算账，才灰溜溜地跑了。他就是不敢与您当面对质！” 殷琉焕却是眉梢挑起，“不会，顾戎性子耿直，敢说敢当。这样，你跟上去看一下顾戎去了哪里。” 军营大门。 影申正负手而立，即便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衫，但他周身散发出那生人勿近的冷厉气场却是连寻常士兵也比不上的。 瞧见顾戎现身，影申快步迎了上去。 “见过顾副将。” “你，你不是……” “小人正是顾副将初来易城时遇见的百姓。当日多谢顾副将搭救，小人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今日斗胆前来军营请顾副将入城一叙，是想感谢副将的救命之恩。” 影申常年跟随殷景熙身边，他知道顾戎定会认出自己，于是趁着对方开口之前将话头截下。 顾戎虽然性格直爽，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她一看影申隐瞒了身份便猜到对方是忌惮人多眼杂。 “哈哈哈，这位小郎君客气了。正好，本副将来了易城之后还没好好了解过这里的百姓，今日便随你入城走一趟，感受一下这边塞民风。” 第1134章 见面 照理说副将出行必须有侍卫陪同，但顾戎却是执意留下了侍卫，独自一人随着影申走了。 两人刚骑马离开大营，顾戎就忍不住询问。 “影申，你不是世子殿下的贴身护卫吗？怎么会出现在易城？难不成世子殿下来了？” 影申深深看了顾戎一眼，“顾副将，待会儿无论小人说什么，都请您保持冷静。” 顾戎被他这么瞧着，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你究竟要说什么？” 影申抿了抿唇瓣，这才徐徐开口。 “顾副将，其实顾小姐就在城内。” “吁！” 顾戎猛地拽住缰绳，马儿大力嘶鸣一声抬高了前蹄。 “你说什么？谁在城内？” 影申同样停下步伐，耐着性子解释。 “是顾小姐担心顾副将受五皇子的刁难，才不放心地跟来了易城。不过这事崇武将军和世子殿下都是知晓的，还派遣了不少侍卫随行。” 顾戎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反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父亲和世子也知道这事，那他们还同意让昭昭千里迢迢跑来易城？他们怎么想的！？” 影申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神情，“顾副将，顾小姐有重要的情报想要通知副将，还请您快些入城。” 顾戎心情复杂地喘了口气，再次打马前行，只是这次比之前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随着影申抵达府邸，顾戎一进门就瞧见了满院子的将军府护卫们。 这些人发现顾戎，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行礼。 “见过少爷！” “给少爷请安！” 瞧见这么多熟悉的面容，顾戎竟然有些回家的错觉。 正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女声幽幽传来。 “兄长。” 顾戎猛然转身，便瞧见顾姒巧笑倩兮地朝自己走来。 “昭昭！”顾戎快走上前一把将顾姒抱住，“你怎么来了？” 顾戎的手劲有些大，顾姒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却没把人推开。直到顾戎情绪平复下来了，顾姒这才主动牵了她的手。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怕你被五皇子给欺负了去。” 说到殷琉焕，顾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好好的，说他做什么。” 顾姒失笑，牵着顾戎的手往主屋走去。 “我都听说了，五殿下打着咱们顾家军的旗号杀了不少无辜的百姓。” “连你也知道了，看来咱们顾家军的名声都被五殿下败光了。” “别着急，兄长不是亲自带人制止了五殿下吗？如今大军初来乍到，百姓们都还不熟悉咱们。所为日久见人心，等过段时日，大家自然能看出谁好谁歹。” 听完顾姒的安慰，顾戎果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顾姒却转身关了房门，同时脸上的笑意也消散无踪。 “长姐，其实我今日冒险把你引来，是有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此事关系道整个易城百姓的性命，还请你务必要相信我。” 一看顾姒如此严肃，顾戎也跟着绷直了背脊。 “昭昭，究竟怎么了？” 顾姒深吸一口气，“长姐，丹云国的流民带来了天花，易城已经有百姓因为这病丧命了。” “！！！” 第1135章 办法 顾戎脸上的笑容僵住，神情看上去便有些古怪。 顾姒牵着顾戎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这却是我亲眼所见。就在昨日有一男子被亲属带去城外下葬，他死前浑身长满了白色的水泡，这正是天花的症状。” 顾戎还是觉得难以理解，“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们的亲属为何不隐瞒不报？” “易城地处偏僻，我派人查过了，城中竟只有三家医馆，其中两家还都只卖药不诊病。我想正是因为如此，大夫才没能认出此症便是天花。” 顾戎一听便慌了，“这天花可是要死人的，我得立刻回营将此事告知众人。” “等等！”顾姒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此事先别说出去！” “为何？” “如今长姐刚来易城，流民尚且未曾肃清。再加上五皇子败坏了我们顾家军的名号，若是这时再由长姐传出天花一事，只怕会引得百姓恐慌。到时候慌乱的百姓一旦逃离易城，那极有可能将此病带往别处。” “昭昭说的对！”顾戎醍醐灌顶，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可天花已经出现了，总得有所应对？” “当然。长姐若是信得过我，便请听我一言。” “我当然信你，昭昭快讲。” 对上顾戎焦躁的眼神，顾姒伸出三根手指，“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做好三件事，第一：封闭易城，除非有长姐的允准，否则谁也不许进出。第二：即日起囤积药材，由军队掌控。以免百姓在得知此事后发生哄抢，造成不必要的混乱。第三：清理河道，务必保证从丹云国流向易城的水源保持干净。” 听完顾姒说的三点要求，顾戎慌张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和。 灾难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所措。只要有方法应对，心里便有了底。 顾戎握紧了顾姒的手，“昭昭，这次辛亏有你在，否则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多谢你。” “长姐说什么呢，我这次来易城原本就是为了帮你。咱们姐妹二人同心同德，定能保住易城。” 交代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顾姒又将顾戎带去了府邸的仓库。当顾戎看到满屋子堆放的药材之后，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昭昭，你早就开始行动了。” 顾姒勾唇，“我查阅了天花治疗的各种方案，这屋子里都是按照药方所采购的药材。只是易城不像京都繁华，能找到的药材也有限。兄长还得继续派人寻找囤积。” “我知道。”顾戎激动地上前轻抚着一袋袋码放整齐的布包，感觉自己手下触碰的是不单单是药，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既然要继续囤积药材，那总不能一直放在你这。回头我命人找个更宽敞的地方将这些药材存放起来。” 顾姒有些迟疑，想亲自管理这些药材。但瞧着顾戎信誓旦旦，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好，那就辛苦兄长了。对了，兄长回营之后暂且别把这天花的消息告诉五皇子。” 顾戎眼珠转了转，“昭昭认为五殿下会干扰我们行动？” “不怕一万惧怕万一，一旦他走漏了消息，引起百姓恐慌就不好了。” “昭昭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第1136章 封城 “你可看清楚了？顾戎进城究竟做了什么？”殷琉焕坐在椅子上，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 刘参军拱手，“启禀殿下，那顾戎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马儿骑得飞快。属下尽力追赶，还是没能查清他的行踪。” 敲击桌面的声响骤然停住，殷琉焕不满地瞪向对方。 “没用的东西。” “是，属下无用。”刘参军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不过属下虽然没能追上顾戎，却是找到了当时负责给他传信的士兵。经过询问，那士兵交代说顾戎当时是因为收到了一支金钗才匆匆离去的。” “金钗？” “正是如此。”刘参军笑得格外猥琐，“殿下，您说这顾戎该不会在易城金屋藏娇？” “哦！？”殷琉焕的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若真是如此……” 刘参军接话，“那顾戎便是触犯了军令，殿下可以此重重参奏他一本，请皇上治他的罪！” 殷琉焕阴险地舔了下干燥的唇瓣，“那你就把顾戎给我盯好了，务必查出他究竟是去见了哪个小娇娘。” “是！” 隔日，顾戎再次前往易城，只是这次并非他一人同行，还调遣了一整队的士兵。 刘参军按照殷琉焕的要求去继续跟踪，然而刚到易城大门口便被人拦下。 “放肆，不认得老子是谁吗？” 负责执勤的士兵面色不改。 “刘参军恕罪，顾副将说了，既今日起没有他的允准，谁也不准随意进出易城。” “什么？”刘参军惊诧地瞪大眼，“顾戎这是要封城？他凭什么这么做？” “顾副将交代，之前因为有流民入侵导致了城内百姓遭殃。为了百姓的安全着想，进出者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刘参军气恼不已，“就连本参军也不能进？” 士兵拱手，“还请参军莫要为难小人。” 望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刘参军恨恨地一甩衣袖。 “罢了！这事本参军自会向五殿下禀报！” 三日后，顾戎刚处理完易城的事务返回军营，便在军营大门口遇见了吴副尉的人。 “顾副将！” 顾戎翻身下马，随意地将马鞭扔给那人。 “做什么？” “副将，吴副尉让小人来给您传个信，五殿下召集了各位参将们，正在营帐中等您呢。” 顾戎眯起眼眸，直觉殷琉焕又是想搞事。 “我知道了。” 她快步走向自己的营帐，还没入内便已经听到了争吵声。 “顾副将交代了，封城是因为怕流民入城扰民。” “即便如此，这么大的动作那也该请示五殿下一声？顾副将独断专行，是不是也太没把五殿下放在眼中了。” 顾戎负手站在营帐门口，隔着厚重的布帘听里面的对话。 刚才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想必正是之前被自己军法处置过的吕参军。 才挨了二十军棍就躺了十几日下不来床，这种人也好意思打着他们顾家军的名号为非作歹。 想到这，顾戎沉下脸来掀开了帐帘。 “正是因为本副将关心五殿下的身体，这才不愿事事打扰。” 第1137章 造谣 瞧见顾戎现身，张校尉与吴副尉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参见顾副将！” 两人齐齐行礼，动作整齐充满魄力，与懒散怠慢的吕刘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戎一挥手把人叫起，随即大步走到吕参军面前站定。 “不过是封城而已，比起吕参军带兵清缴流民，这算不上什么大动作。怎么，吕参军这是认为本副将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还是说，你认为本副将就该当个傀儡，凡事还得禀告给你这个小小的参军？” 顾戎一边说话，一边搭上了吕参军肩膀且不断发力。 不过只使了三成力，对方便疼得脸都白了。一双麻杆细的腿直打颤，好似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张校尉最是看不惯这种靠关系上位，还颐指气使想要外行指挥内行做事的人。 一看吕参军吃瘪，他便忍不住哼笑起来。 “依我看吕参军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是上次的军棍没打够。” 一说到这事，吕参军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坐在主位上的殷琉焕也是拧紧了眉梢。 “顾戎，你从进帐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给本殿下行礼呢。” 他这么一开口，总算是解救了吕参军。 顾戎收回手，忍着恶心冲殷琉焕拱手。 “末将参见五殿下，不知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殷琉焕哼道：“想不好也不成了，本殿下再病下去，身边伺候的亲兵们都要被你统统问责一遍了。” 顾戎同样皮笑肉不笑，“殿下不必客气，那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哦？既然顾副将这般尽责，为何又会做出在城中金屋藏娇一事呢？” 话音落下，整个营帐中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张校尉和吴副尉两人，皆是震惊非常。 殷琉焕狞笑道：“据本殿下所知，顾副将之所以封城并非是为了防止流民入城扰民，只是想给自己豢养外室扯张遮羞布。” 顾戎大怒，“胡言乱语！是谁在造谣！” “造谣？恐怕确有其事，否则为何每次只有顾副将你自己可以进出易城，从不带他人同行？” 刘参军补充道：“前几日顾副将突然前往易城，听说正是因为接到了一名女子送来的金钗。那该不会是顾副将悄悄送给别人的定情信物？” 吕参军哼笑，“顾副将真是风流人物，即便是到了这等偏远之地，竟然也也有佳人不远千里追来。好福气，好福气啊！只是不知佳人究竟是京都的哪位歌姬？还是沿途偶遇的孤苦伶人？” “放肆！” 顾戎大怒，腰间佩剑瞬息间出鞘架在了吕参军的脖子上。 帐中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殷琉焕拍案厉呵。 “顾戎，你想干什么？” 吴副尉也是心头一紧，赶紧上前把住了顾戎的胳膊。 “副将息怒，莫要意气用事。” 顾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但只要一想到这些人用臭嘴侮辱顾姒，她就压不住体内的暴虐之气。 顾戎深吸一口气，冷声警告道：“你再敢胡说半个字，本副将今日就以清除流民的方式将你清除出军营。” 第1138章 监视 吕参军原本就伤势未愈，再被顾戎周身冷厉的杀气一震，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眼看着自己的人倒在地上，殷琉焕恼羞成怒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放肆！这吕参军好歹是本殿下亲自挑选入营的，来去岂由你说了算！？” 顾戎也拧着眉头怼了回去，“五殿下，这里是军营，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办。吕参军上次蛊惑您滥杀百姓一事，就足以杀头了。五殿下若是执意维护此等败类，别说是末将了，只怕外面的一干将士们也是不会服气。” 这军营不比朝堂，一切都以武力值来衡量。 这吕刘二人原本就是借着殷琉焕的关系空降至此，还如此不服管教，顾家军们自然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殷琉焕与吕刘二人更是着急着想要立威，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殷琉焕冷眼瞧着顾戎，眼底是形容不出的阴郁邪恶。 “哼，顾副将好大的官威啊。既如此，那你且说说看，这军中究竟是本殿下的职位高，还是你顾戎的职位高？” 顾戎抿唇，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即便不想承认，但她还是不得不回答。 “殿下是主将，自然是殿下职位高。” “好。”殷琉焕重新坐会到椅子上，趾高气昂地问道，“那本殿下现在就命令说清楚，为什么要封城？每次入城是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他说着身子前倾的几分，眼神更加犀利，“为什么派人在城外四处寻找草药，甚至不惜去别的城镇采买？” 易城之中草药的存量有限，但好在此处位于南方多山之地，气候温暖湿润适合草药的生长。 顾戎在顾姒的建议之下这才派遣了一队人马进山寻药，顺便摸排附近流民的分布情况。 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她暗中进行的，连最信任的张校尉和吴副尉都没有告知。听到殷琉焕的质问，顾戎瞳孔缩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五殿下派人监视我？” “本殿下只是关心顾副将做错事，这怎么能算监视呢？”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张校尉也忍不住急脾气上前询问。 “顾副将，您为何要派人封城，又为何要寻药啊？可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吗？” 顾戎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对上殷琉焕的视线。 “既然五殿下想知道，那末将也就直言了。丹云国入境的流民携带了天花，已经感染了少量的易城百姓。我之所以下令封城，便是不让带病之人将病情散播出去。” 话音落下，营帐中纷纷传来众人的抽气声。 其中反应最大的却是刘参军，他原本站在顾戎身边，闻言却是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甚至夸张地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天，天，天花！？五殿下，这可是要死人的病啊！” 殷琉焕在短暂的惊诧后很快定下神来，“顾戎，如此紧急之事你竟敢隐瞒不报！若不是本殿下今日执意追问，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第1139章 分歧 面对殷琉焕的谴责，顾戎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此事是在三日前发现的，当时末将也想第一时间禀告给殿下，只可惜殿下以休养为由不许任何人靠近您的营帐。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末将只能暂时隐瞒此事，独自安排易城的布防。” 虽然顾戎有解释，但像此等大事还是应当第一时间上报给朝廷，请皇帝下令处置。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顾戎却将此事隐瞒不报。 倘若殷琉焕执意认定顾戎失职的话，只怕事情将会很难控制。 一想到此，机敏的吴副尉立刻撩起衣袍向顾戎单膝跪地。 “顾副将辛苦了，没想到副将您在五殿下病中之时一人承担了这么多！您这又是封城又是寻药的，居然还要被小人误会，实在令人心疼。” “你，你说谁是小人！？” 刘参军气急败坏地质问，却换来吴副尉轻蔑一瞥。 “参军也不必气恼，末将知道您也是被吕参军所蛊惑，才会误会我们顾副将。现在既然误会解开了，五殿下的身子也好了，接下来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定能顺利控制住易城的局势。” “你……” 刘参军即便巧舌如簧，却也说不过吴副尉。 “够了。”殷琉焕出声喝退了刘参军，一双眸子毒蛇一般缠在顾戎身上，“既然顾副将一早就知道这易城里出了天花，那除了封城和寻找药材之外，可还准备了其他应对之策？” 既然话都说开了，顾戎也不必隐瞒。 毕竟人命关天，在大义面前她必须暂时放下与殷琉焕之间的矛盾。 “启禀五殿下，末将还加派人手清理易城附近的河道，确保自丹云国流经我弘明的水源不受污染。接下来还会让军医入城替患病的百姓们诊治。” 张校尉与吴副尉闻言都纷纷点头赞同，然而殷琉焕却是皱眉反对。 “清理河道？真是笑话！天花既然是流民带来的，清理河道又有什么用？” “天花虽是流民带来的，但他们在边境附近总得饮水洗澡？前两日我甚至看到有死去流民的尸首浮在河面上随波逐流。若是不清理河道确保水源干净，那这天花还会不断地扩散。” 张校尉颔首，“末将以为顾副将说得对，这河水不仅要流经易城，还会流向我弘明国的其他城镇。若是不清理干净，还会有更多人要遭殃。” 殷琉焕一拍桌面，指着顾戎骂道：“愚蠢！你以为这样做是在救人，实际却是饮鸩止渴，无济于事。流民不绝，天花不止。只有杀光那些入境的流民，这病才能止住。” 一听他这话的意思，顾戎便剑眉蹙起。 “怎么，五殿下还想继续带人屠杀流民吗？” “难道不该？”殷琉焕张开双臂，指着易城方向道，“之前那些沿途的流民们占山为王，又杀了多少我弘明国的百姓。如今他们更是带来了天花，带来了死亡！若是不肃清这些祸患，如何保得住易城的百姓？” “可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将丹云国的流民谴退出境，并非大肆屠杀！” “他们如今已经威胁到整个易城的安全，甚至连你我在内也随时有可能染上天花重症。不杀他们，难道要等易城的人死光了，好敞开城门等流民入驻吗？” 第1140章 威胁 两人僵持不下，营帐内的局势再次胶着起来。 顾戎坚持，“总之，我不同意屠杀流民。” 殷琉焕也不愿退让，“既然父皇将此差事交给了本殿下，那要怎么做，也该本殿下说了算。顾副将，你只需遵从本殿下的命令就行了。” 眼看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吴副尉适时建议道。 “五殿下，顾副将，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案，大家都是为了保护易城百姓。既然大家今日商量不出结果，不如改日再议。” 见吴副尉想缓和局势，刘参军狗仗人势地呛声道：“吴副尉什么意思？五殿下心意已决，你难道想违抗上峰的命令不成！？” 面对刘参军的挑衅，吴副尉却并没有恼怒，只是看向他的眼神略比平时深沉了些。 “末将岂敢违抗五殿下命令，末将正是为了五殿下考量才会这般谏言。” “哦？为本殿下考量？”殷琉焕嘲讽一笑，“那你且说说，都为本殿下考量了什么？” 顾戎担忧地看向吴副尉，不想让他也无端受到殷琉焕等人的抨击。然而吴副尉却是隐晦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殿下，我们如今虽身处易城，但却也是在丹云国边境。离我们最近的丹云国城镇，车程也不过七八日。近日来丹云国的两位皇子因争夺皇位打的是不可开交。若是让他们知道殿下您在易城大肆屠杀他们丹云国的流民，很难保证对方不会为了提升自己在百姓中的声誉而对咱们出兵。” 此话一出，殷琉焕果然脸色大变，嚣张跋扈的刘参军更是吓得一哆嗦。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丹云国的人敢对本殿下出手？” 刘参军咽了口唾沫壮胆，这才反驳道：“不，不可能！丹云国的两位皇子自己内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咱们出兵。” 此时顾戎已经明白了吴副尉的意图，黑着脸哼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次咱们来易城之带了区区三千士兵，那丹云国的皇子手下怎么也有个几万人。对方若真是执意要拿五殿下的人头立威，末将可是束手无策。” 吴副尉笑容温和，说的话却是十分犀利。 “五殿下若执意要屠杀流民，末将领命便是。但前提是，殿下要赌得起。” 顾戎与吴副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竟是堵得殷琉焕哑口无言。尽管不甘心，但他还是暂时压下了屠杀流民的打算。 “哼！顾副将连这样的借口都搬出来了，本殿下若是再执意清缴流民，只怕今晚就要遭到丹云国人的暗杀了。”他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罢了，此事隔日再议。刘参军，我们走。” 瞧着殷琉焕灰溜溜地离去，顾戎紧蹙的眉头却仍旧没有放松。她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两人。 “张校尉，吴副尉，今日多亏了你们帮衬。” 张校尉拱手，“顾副将哪里话，我等本就是顾家军出身，此次又奉崇武将军之命协助顾副将带兵，自当尽心竭力。况且……”他说着不屑地看向营帐外的方向，“我老张最是看不惯有人欺压百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第1141章 奸计 吴副尉拍了拍张校尉的肩膀，“张校尉也别太跟五殿下对着干了，他好歹是皇子。” 眼看对方要急言反驳，吴副尉又补充来一句。 “依我看五殿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与顾副将一味地反驳他，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会引得五殿下更加强势。有时候换种思路，说不定能有奇效。” 顾戎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副尉一眼，颔首赞同道：“难怪父亲一直夸赞吴副尉机智勇猛。若是昭昭在，肯定也会说和你一样的话。” 吴副尉浅笑，“顾副将说得可是顾大小姐？我等虽身在军营，但也听闻了不少有关顾大小姐的传闻。” 张校尉：“是啊，听说顾大小姐不仅继承了崇武将军的身手，还机智过人，巾帼不让须！” 说起自己的妹妹，顾戎心里的郁闷立刻烟消云散。 “是，昭昭的确是又聪慧又能干。不瞒两位，其实这次封城、囤药以及清理河道的主意，都是昭昭替我想的。” “什么？” “顾副将此话何意啊？” 顾戎抿了抿唇瓣，“之前那吕参军说我接到金钗后匆匆入城去见一名女子，他说得不错。只是我并非在城中金屋藏娇，而是得知昭昭也悄悄跟来了易城。” 张校尉与吴副尉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大惊失色。 吴副将担忧，“顾大小姐居然也在易城？这，这若是让五殿下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做文章了。” “我知晓，所以我才刻意瞒下此事。不过二位长辈都是父亲信得过的人，又是从小看着我顾戎长大的，我理当如实告知。” 张校尉闻言却是不如吴副将那般担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顾大小姐能够千里迢迢来到易城与顾副将相汇，又能帮忙出了这么多好主意，可见顾大小姐正如传闻中那般聪慧果敢。老吴你也别怕，有咱们在，定能护得顾大小姐安全！” 顾戎向二人拱手，“此事还请两位替我保密。” 张校尉和吴副尉忙回礼，“顾副将放心！” …… 这边殷琉焕返回自己的营帐，却是气恼地接连踹翻了两张椅凳。 “来人，磨墨！” 刘参军见他铺纸要写信，忙上前询问。 “五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本殿下自然是要将这天花一事禀告给父皇，请他降罪于顾戎！” “殿下息怒。”刘参军一听这话便连忙阻止，“殿下请听属下一言。” 殷琉焕放下纸笔，不耐地盯着他。 “你又想说什么？难不成让本殿下忍了今日这口恶气？” “殿下乃是皇子，身份高贵，那顾戎说白了就是乡野村夫出身，不过是懂些武艺罢了，有什么资格让殿下忍让。” “那你还拦着我。” 刘参军眼珠一转，“可比起写信回京都状告顾戎，属下有个更好的法子。” “哦？快说来听听。” “殿下以为，顾戎所言的三个方法中哪个最是关键？” 殷琉焕皱眉思索，“你是说封城、囤药和清理河道？那自然是囤药更加关键，有了药就能治好天花。” 第1142章 暴动（1） “不错，既然如此，那殿下不如与顾戎谈个条件，让他带人去清理河道，咱们自己接管囤药的差事。清理河道可是高风险的行为，指不定半途就会遇上一两个患了病的流民。到时候那顾戎的兵生了病，还得调转头来请殿下给药医治。” “好主意！”殷琉焕眯起阴郁的眼睛，满肚子的坏水都在冒泡，“既然如此，那不如做的更绝些。” 一看殷琉焕这眼神，刘参军就知道对方有了新想法。 “殿下可是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哼，他既然这么想保住那群流民的性命，那本殿下就让他知道这么做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明日奉本殿下之命进城去，找到那些药藏在哪里，然后想个办法把它们都偷走藏起来。” 刘参军绿豆大小的眼睛中放出邪恶的精光，“是！殿下英明！” …… 就在上一次争执之后，殷琉焕便待在自己的营帐中没再出来，也没有再提过屠杀流民一事。 顾戎暂且放下心来，亲自带着吴副尉一同去清理河道。 然而平静日子没过几日，就在顾戎这边任务快要完成的时候，突然有士兵来报，称易城百姓发生了暴乱。 “报！顾副将，易城出事了！” 顾戎压着腰间的佩剑大步而来，“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满脸汗水，神色也十分慌张。 “启禀副将，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易城的百姓们知道了天花一事。现在他们都吵嚷着要出城逃命，全都堵在城门口呢。” “什么！？”顾戎火冒三丈，“是哪个狗东西嘴巴不严实！” 吴副尉安慰道：“顾副将先别慌，这天花一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暴露。既然大家现在知道了，咱们好好安抚便是。况且咱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百姓们知道了便不会再恐慌。” 谁知说到这事，士兵更是神色愧疚。 “启禀副将，咱们囤积在城中的药材也不见了。” “！！！” 这下连吴副尉也不能淡定了，他一把拎住士兵的衣襟。 “你说什么，什么东西不见了？” “咱们存放在城中仓库里的药材，昨晚突然不翼而飞了。弟兄们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 顾戎抽气，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不是让你们日夜看守的吗？” “弟兄们谨遵副将命令，片刻都没离开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昨晚刘参军亲自入城，以五殿下的名义将负责看守仓库的弟兄们叫去训话。” 顾戎闻言大怒，咬牙切齿道：“肯定是姓刘的派人搞的鬼！我这就去宰了这狗东西！” 吴副尉快走两步将人拦下。 “顾副将稍安勿躁！” 顾戎怒发冲冠，灵敏地绕开对方继续前行。 吴副尉只得跟在身后苦口婆心地规劝，“顾副将这样怒气冲冲地去找刘参军质问，他也不会承认的啊。况且这事无凭无据，五殿下定会阻挠替刘参军开脱。” “轮谁开脱都没用！姓刘的狗东西前脚把咱们人叫走，药材马上就被盗了。除了他还会是谁！？” “即便如此，那也不是证据。顾副将，如今药材下落不明，您若是杀了刘参军除了增加与五殿下之间的矛盾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还请听末将一言，暂且将药材丢失一事秘而不发，暗中寻找。” 顾戎被吴副尉拦下，即便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意难平。她气恼地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怒不可遏地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刺入泥土之中。 “狗刘，若是易城百姓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取你首级祭天！” 第1143章 暴动（2） 易城。 顾姒正在屋内研习医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响声。其中不仅有男人呼救的声音，更有妇孺的哭喊。 顾姒眼皮突突直跳，直觉大事不妙。 “盛歌！盛歌！” 呼唤了好几声，盛歌才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姐，城里突然乱起来了。大家都慌张地往城门口涌去，好像事情不对劲！” 顾姒将手中医书扔下，立刻起身走出府门。影申和影卯也听到动静跟了上来。 正如盛歌所言那般，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往城门口集结，其中不少人还拖儿带女，身上背着硕大的包袱。 顾姒一个眼神，盛歌便上前随手拦下一名女子。 “敢问这位大姐，你们都在跑什么？” 那女子满脸慌张，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们还不知道吗，城里出了天花！你们再不跑，就得死在城里了。跑，都快跑。” 说完这话，女子便挣脱了盛歌的手，快步往城门口跑去。 顾姒柳眉紧蹙，立刻对影申下令。 “你去寻兄长的士兵，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属下领命。” “盛歌，影卯，你们两且随我来。” 顾姒心急火燎地往城门方向赶去，隔着大老远就听到百姓们愤怒绝望的哭嚎声。 “放我出去！” “官老爷，就请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想死！” “我要出去，我不想死在这！” 百姓们互相拥挤着，人浪一般不断往城门口涌去。 盛歌和影卯一左一右护住顾姒，即便这样还是被挤得东倒西歪。 “不行啊小姐，这里实在是太乱了，咱们还是先退回去。” 顾姒咬牙，“再等等，事情闹这么大，兄长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 正说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顾戎带着近五十人的队伍疾驰而来，“来人，将城门口给我堵住了！今日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 “是！” 新增的士兵赶到，极大程度地缓解了原先守卫的压力。 百姓们瞧着这么多带着刀的士兵出现，吓得后退了十数丈。然而他们并没有放弃出城的想法，反而继续堵在路上不愿退散。 甚至有人高举胳膊质问顾戎。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对啊，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是不是想让我们这些人都死在这里。”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逃命！” 在百姓的斥责声中，顾戎大步登上城楼。当她俯视着这易城内惶恐不安的百姓们时，好似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 尽管她是从京都而来，但在这一刻，城下的百姓们便是与她生死相连的亲人。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保住这些人的性命。 顾戎深吸一口气，将双手平举。尽管一句话都还没说，但那周身坚定的气场却是很快让现场的百姓们安静下来。 顾姒抬起头，仰望着顾戎刚毅的面容。 “乡亲们，我乃顾家军副将，顾戎！我知道大家现在很害怕，不想因为患上天花死去，所以急不可待地想要逃离这座城镇。但我想说，你们不能走，也不用走！因为我顾戎定会保住你们的性命！” 第1144章 安抚 顾戎辅以内力将这番话喊了出来，余音萦绕在城门上空久久不散。 百姓们心头震撼，一时间皆被顾戎的气势所震慑。 顾姒仰视着顾戎，只觉得自豪又感动。即便是女扮男装又如何，他们顾家子女就没有孬种！ 然而就在这时，几个不和谐的声音蹿了出来。 “你保护我们，你拿什么保护我们？” “就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把我们关在这只是不想让我们把天花带去别的城镇，根本就不是为我们着想。” “关在这只能等死！” 这几个声音一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百姓们再次躁动起来。 不少妇孺又开始哭嚎，“大人我求求您了，您就让我们出去。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啊。” “是啊，我儿子还这么小，若是患上天花可还怎么能活。” 顾戎剑眉蹙起，搭在城楼上的手指猛然扣紧。 “众位乡亲以为我把大家留在易城是想害你们？” “难道不是吗？” “错！大错特错！”顾戎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留下你们，的确是不希望你们把天花带去其他城镇，同时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得到最好的救治。” “我且问你们，离开了这道城门，你们准备去哪儿？北上去最近的齐城？向东投靠玟州的亲戚？” “一旦离开易城，你们和外面那些流民有什么区别？带着一身疾病背井离乡，其他城镇的百姓真的会放你们入城吗？你们怕死，他们不怕吗？” 顾戎的话掷地有声，接连几个问题直接把百姓们问得哑口无言。 有年轻的男子梗着脖子反驳，“那，那也总比留在易城等死强。” 顾戎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此人，一记眼刀就势飞出。 “谁说留下会死？早在发现天花之日起，本副将便下令封城，清查各户人口，但凡是发现身体异常者都被带去了城北隔离。”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百姓恍然大悟地惊呼起来。 “难怪之前有官兵来我家清查人口。” “我也是。” “啊？那我隔壁老张家的儿子就被带走了，难道他是得了天花？” 顾戎朗声安抚，“大家不用怕！城中凡是出现了天花病情的患者本副将都已将他们带走。不仅如此，本副将更是让军医收集了十数种医治天花的办法，正在对这些患者全力救治。就连城外联通丹云国的河道，本副将也亲自带人清理。” “我做这些，就是为了尽全力保护在场的每一名乡亲，不让你们受到天花的威胁。” 听完这些，惶惶不安的百姓们终于安心了不少。 “这么说来，我们留在城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总比出去讨饭强。” 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拄着拐杖开口，“我这个老婆子在易城住了一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况且有顾副将在，我看大家也未必会死。” “是啊是啊。” “出了这道城门，大家就成了流民了。” 一位小孩拉着母亲的衣袖哭道：“娘，我不想走，我不想当流民，我们回家。” 第1145章 共存亡 盛歌低声赞叹，“小姐，您看顾少爷真厉害！这么快就安抚了百姓。” 顾姒勾唇，心中涌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不依不饶地跳了出来。 “等一下！刚才的那些话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天花有多难治。易城人口不多，但也有近六千人。若大家真是得了天花，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大夫和药材？” “不错！目前患上天花的人已经有二十余户了，城里却只有三家药铺。万一军营里的人也得了天花，到时候你是先救你的兵还是先救我们？” 就在这话出口的瞬间，顾姒的眼神就变得犀利起来。 “兄长排查患者一直都是秘密进行，这几个人怎么知道一共有多少户得了病？” 她这么一说，影卯立刻反应过来。 “小姐是说他们不是寻常百姓。” 顾姒杏眼眯起，口气森冷道：“去，让他们闭嘴。” “是！” 影卯转身潜入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带头闹事的这几个身后。 那名穿着寻常百姓衣衫的男子还在叫嚣：“要想让我们相信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也与我们一起……” 不等他把话说完，影卯就点了他的穴道。 男子身形僵住，宛如一尊雕塑。 人群中的同伴等了半天没等来后半句，疑惑地转头看来，却见此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同伴无法，只能自己把后半句补充完整。 “除非你也留在易城，否则我们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人山人海，影卯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第二个内鬼身后，却也没能在他开口之前将其阻止。 百姓们窃窃私语，时不时向顾戎投去询问且怀疑的目光。 而立于城楼之上的顾戎听到这样的要求后却并没有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大家以为我顾戎从京都千里迢迢来易城是为了什么？本副将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易城清除流民，保证大家的安全。” 顾戎说着将腰间佩剑拔出，直直指向天空。 “我顾戎在此发誓，流民不除，天花不消，我便一日不回京都！我顾戎连带着顾家军与大家共存亡！” 此话一出，立于城楼之下的吴副尉也随即抽出佩剑。 “与顾副将共存亡，与易城百姓共存亡！” 镇守城门的士兵们也有样学样高喊起来，霎时间整个城门口的声浪响遏行云，豪气冲天。 “与顾副将共存亡，与易城百姓共存亡！” “与顾副将共存亡，与易城百姓共存亡！” …… 顾戎亲自出马，终于安抚了暴动的百姓。 等他们逐一返回自己的家宅，顾戎这才从城楼上下来。 “顾副将！” 影申戴着一顶斗笠出现在顾戎身边，低声将其叫住。 “顾小姐很担心您，派属下来询问情况。” 顾戎正想开口，且见吴副尉也走了过来，“顾副将，百姓们都一一退回了，咱们什么时候返回军营？” 顾戎看了眼影申，又看了眼自己信任的属下，干脆下令道。 “不及，吴副尉你且随我去见昭昭。” 第1146章 营地 三人返回府邸的时候，顾姒正让人以艾草熏烤自己与盛歌以及影卯的衣衫。为了预防患上天花，凡是出过府邸的人都得严格按照这套流程消毒。 吴副将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艾草香味，并且对上顾姒那与云傲雪极其相似的容貌。 “顾小姐！？” 他大步上前行礼，“见过顾小姐，属下乃是……” “吴副尉，好久不见。” 吴副尉愣住，颇有些意外。 “顾小姐认得属下？” 顾姒勾唇，眼眸之中恍如有星辰闪耀。 “吴副将曾经来过将军府做客，若是没记错，那时您还送了我一对银制的拨浪鼓。” 吴副尉大喜，同时往事涌上心头让他有些眼眶发热。 “是啊，不过那时顾小姐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没想到您还记得属下。” “吴副尉是爹爹最信任的人之一，晚辈时常听爹爹提起你们在边关戍守的趣事，自然不会忘记。” “哈哈哈！” 顾姒适当的吹捧和示弱瞬间拉近了吴副将与自己的距离感，方便她接下来的问话。 “兄长，吴副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百姓们怎么突然就知道了天花一事？” 说起此事顾戎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五殿下，他知道了天花的存在，便让手下的刘参军偷走了咱们囤积的药材。” “什么！？”顾姒大惊失色，“药材被偷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晚！”顾戎说着挠了下脑袋，“哎！都怪我，当初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五殿下。” 吴副尉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副将呢，当时您若是不说，五殿下指不定会给您扣个什么罪名。况且他是主帅，咱们也不能一直瞒着他。” 顾姒从二人的对话中大致猜到了事情原委，心里再次将殷琉焕全家问候了个遍。 “药材是治疗天花的关键，一定要找回来。” 顾戎颔首，“我知道！” “还有，五殿下既然知道了这事，势必还会想办法鼓动百姓闹事。之前为了防止引人怀疑，患病的百姓都被集中安置在城北的空闲房舍之中。如今百姓们人心惶惶，说不定会攻击那些患者。咱们得给他们另找住处。” 顾戎烦躁地直叹气，“那要住在哪儿？总不能搬到军营里去？” 吴副尉想了想，提议道：“住军营自然是不行，不过却可以再建一个营地给他们居住，再派兵把守。” 顾姒眼睛一亮，“好主意！营地可建在易城的下游，以免污染水源。” “是。” 就在兄妹二人与吴副尉商议接下来的应对办法时，殷琉焕却是坐在自己的营帐中饮酒。 他小酌一口，脸上浮现出陶醉之色。 坐在其对面的吕参军以及刘参军同时敬酒。 “五殿下神术妙计，定能让顾戎骑虎难下，束手无策。” 刘参军附和道：“不错！只等易城的百姓们冲出城门四下逃散，殿下便出兵将他们擒住。到时候殿下将状告顾戎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回京都，皇上知道顾戎犯下此等大错，定会重罚于他！” 第1147章 浮尸 殷琉焕得意洋洋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崇武将军府屡次与本殿下为敌，是时候该让顾战那老家伙知道本殿下的厉害。” 正说着，营帐之外传来殷琉焕亲兵的请见声。 “报！易城传来消息！” “来了！”刘参军很是激动地站起身来，亲自把报信的亲兵带入营帐中，“快来给殿下好好说说，易城的百姓是怎么冲破城门，顾戎又是如何惊慌失措的。” 亲兵咽了口唾沫，“启禀殿下，百姓们并没有冲出城门，顾副将成功安抚了城内的百姓。” “什么？！”刘参军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发出了古怪的惊叫声，“你再说一遍，顾戎他怎么了？” “啪——！” 一声酒杯落地的清脆响声打断了刘参军的话，只见殷琉焕站起身来，亲自质问传话的亲兵。 “顾戎安抚了百姓？这怎么可能？” 亲兵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殿下，顾副将向百姓们发誓，说他会与大家共存亡。” “共存亡？”殷琉焕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真是可笑。堂堂崇武将军长子，居然说出这等可笑至极的承诺。” 瞧着殷琉焕自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刘参军和吕参军却是提醒吊胆。 “殿下，那，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殷琉焕笑声一收，抬手便拎住了刘参军的衣襟。 “你是参军还是本殿下是参军？这些事情本殿下都自己想了，你还留着做什么？” “是，是！属下这就想办法！” 刘吕心惊胆战地商量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结论。 “启禀殿下，我们二人商议后以为，要让皇上降罪顾戎首先得让百姓暴动。而百姓暴动的根源便是恐惧，我们要继续想办法让百姓的恐惧增加。” 吕参军上前两步拱手道：“殿下，如今顾戎囤积的药材已经在我们手中，只需要把丢失药材的事情散播出去，百姓便会怀疑顾戎的能力。” 刘参军补充，“药材不够，城内病情却不断增加，到时候顾戎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无济于事。” 殷琉焕斜眼睨着两人，嗓音阴邪，“很好，那此事便交给你们两个去办。记住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城外为患病者修建的营地已经初具规模。 在顾戎的安排下，城内患病的百姓已经陆续搬到了营地中。 易城地处南方，树木充足。为了防止有人悄悄离开营地，顾戎还派人修建了一圈高大的围栏，并且每隔十丈便有士兵日夜把手。 这日就在顾戎带着张校尉和吴副尉巡检新营地时，突然有士兵来报。 “启禀顾副将，入城的河道中又发现了五具浮尸！” 顾戎眉头拧紧，“立刻清理！” “是！” 张校尉咋舌，“怎么又有浮尸出现？不是每天都有人在河道巡逻，防止流民靠近水源的吗？” 吴副尉也觉得奇怪，“是啊，咱们的人日夜巡逻，照理说不该有这么多流民意外落水身亡才对。除非……” 顾戎转头看他，“除非什么？” “除非那些流民是从丹云国境内就死了，一路顺着河水流到我们弘明国境内。” 第1148章 偷袭 这个分析点亮了顾戎的思路，她当即下令道。 “吴副将，辛苦你带人顺着河道往丹云国的方向走一走。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捣乱。” 吴副将明白他的担忧，当即拱手领命。 “末将这就出发！” 就在顾戎怀疑有人故意屠杀流民抛尸河中的时候，刘参军正带着十余名殷琉焕的亲兵穿行于密林间。 “刘参军，在继续往南就该进入丹云国的境内了。到时候流民增多，您的安全将受到威胁。属下建议今晚就在此扎营。” 刘参军将捂在口鼻上的布巾撤下，重重地舒了口气。 “今日杀了几个流民？” “七个。” “都丢进河中了？” “是。” 刘参军哼笑，“那就好。殿下给我们的任务是十日内杀够一百人，如今还差十个。明日是最后期限，定要完成任务。” “属下遵命！” 天色渐暗，刘参军与亲兵们就地安营扎寨。 而吴副将则是带着十人小队沿着河道往上游进发。他们一路前行，时不时就能在河道中发现流民的浮尸。 “副尉，又是一女具。” “捞上来！” 片刻之后，吴副尉捂着口鼻端详着被河水泡得发胀的尸首。 “胸口处有伤口，应该是被弓箭射死的。根据发胀的程度，这具尸首应该只死了半日左右。”他说着望向河道上游，“这么说来杀人的凶手还在南边。” 士兵提醒，“副尉，再继续南下就是丹云国的地界了。咱们是弘明国的军队，擅自入内只怕不妥。” “我知道。”吴副尉也是心中纠结，“可若是查不清这尸首的来源，易城的百姓便随时可能患病。这样，大家先把兵服脱下来。今晚大家辛苦一点，连夜南下，务必要在明日天黑之前把凶手抓住。” “是！” 吴副尉亲自带着士兵们连夜跋山涉水，终于在天亮时抵达丹云国的国界。 “天亮了，大家原地修整一个时辰再出发。” 与此同时，刘参军派出去寻找流民的探子回来禀报。 “启禀刘参军，属下刚才探路的时候在北面发现了十多个流民聚集在河边。” “哦？居然有十余人之多？” 刘参军闻言大喜过望，这些日子他带人在河道附近绞杀流民，不少流民得知消息后都四下逃散。 原以为他们今日需要冒险丹云国才能凑够数量，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了十几个送死的。 刘参军猖狂大笑，“大家收拾好，即刻出发！杀了那十几个流民，殿下交代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沙沙——沙沙——！ 吴副尉坐在篝火旁闭眼小憩，便听到一阵阵细密的响声从树林中传来。常年作战的经验让他立刻意识到有敌人靠近。 吴副将陡然睁眼，冲身边坐的最近的几个士兵使眼色。 大家表面看似放松，实则手掌已经悄然握紧了怀里的匕首。 “小的们，杀了这些流民，回去领赏了！” 只听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密林中倏然跳出十余名黑衣人。 眼看对方手里的长刀即将落在自己头上，背对而坐的吴副将突然暴起，反手将匕首刺入对方胸膛之中。 第1149章 反杀 噗嗤——！ 鲜血自黑衣人的胸膛中喷涌而出。 吴副尉一脚将人踹开，紧接着向下一人发动反击。随行的士兵也亮出自己手里的武器，与黑衣人拼死搏斗起来。 藏在密林之中坐享其成的刘参军见状吓得目瞪口呆，双腿发麻。 “怎，怎么回事？” 按照他屠杀流民的经验，这些食不果腹之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绝不可能反杀身手矫健的亲兵。 与此同时，正在与黑衣人交手的吴副尉也发现了端倪。他制服了其中一名黑衣人，将匕首架在对方脖颈上。 “你们怎么会用军营里的杀招，说，你们究竟是谁的人？” 听到吴副尉的质问声，躲在密林偷窥的刘参军这才看清他的脸。 “居然是他！？” 他这么一开口，立刻引起了吴副尉的注意。 “谁！？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响亮且充满杀气的呵斥声吓得刘参军差点没跪倒在地。 就在吴副尉杀了擒获的黑衣人，准备亲自进密林将幕后黑手抓出来的时候，其中两名黑衣人却是趁乱冲进密林，抢先一步将吓傻了的刘参军带走了。 “大人快跑！” 刘参军回过神来，这时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武功，逃起命来竟是不比训练有素的亲兵们慢多少。 他一边跑一边咒骂，“妈的，怎么会遇上吴副尉？他不是该跟着顾戎搞什么营地的吗？” 正说着，一支羽箭破孔而来。 “大人当心！” “啊！” 黑衣人的提醒与刘参军的呼痛声同时响起。 只见那支羽箭冲破重重密林，精准地击中了刘参军的胳膊。 “大人！” 刘参军向前栽倒，半晌爬不起来。 无奈之下黑衣人只能跟着停下来戒备。 “遭了，他们追来了！” “一旦吴副将知道那些流民是我们杀的，肯定会斩了我们的人头。” 刘参军怕死得厉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身份暴露，对方会用何等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 他忍着钻心的疼痛撑起身子，“我是跑不动了，跟着你们也是累赘。这样，你们两人继续往前跑，我就躲在这边的草丛里面。待会儿你们甩掉了姓吴的再回来接我。” 两名亲兵对视一眼，都明白刘参军这是想他们去当诱饵。 但身为殷琉焕的亲兵，这次出行时主子特意叮嘱了要保证刘参军的安全。如今情况紧急，他们不得不听从对方的命令。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大人自己保重，我们先把追兵引开。” 就在主意定下的瞬间，追兵的身影已经显现出来。 刘参军就势一滚直接躲进了茂盛的灌木之中，而两名黑衣人则是分头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那边，快追！” 刘参军躲在草丛里不敢吭声，直到一阵阵继续的脚步相继远去之后才心惊胆战地冒出头来。 他并没有想按照约定留在原地等候亲兵回来，而是趁乱赶紧往回跑。 一个时辰后，吴副尉站在营地中，冷眸凝视着满地的黑衣人尸首。 “都在这了？” “回副尉，还少了一个。” 吴副尉拧眉，“检查他们的身体，看看有没有人中了我的羽箭。” “是！” 第1150章 流言 一番检查下来，这些黑衣人都是死于匕首的刀伤，却并没有人身上出现羽箭造成的伤口。 “吴副尉，属下瞧着这些人有些面熟，像是五殿下身边出入的亲兵。” 因着殷琉焕与顾戎关系不睦，故而即便是在军营之中，殷琉焕的营帐外也专门设了一层亲兵把守。 这种行为不仅是打脸顾戎，更引起了顾家军的不满。 吴副尉冷眸瞧着这些尸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看来之前那些流民就是他们杀的了。” 士兵追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些人带回去还给五殿下？” “还给五殿下？”吴副尉心念一动，“那自然是要还的，不过却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反杀了这些亲兵后，吴副尉便直接打道回府。 不过短短一日时间，这些尸首就顺着河水漂到了易城附近，军营里瞬间炸开了锅。 “你们听说了吗？五殿下的亲兵死了，尸体居然顺着河水漂下来了。” “怎么可能，五殿下的亲兵就算死了，也不该在河里面啊。” “还记得刚到易城时那些被杀的流民吗？都说这是鬼魂复仇，趁着半夜把五殿下的亲兵抓走偿命。” 顾戎带着张校尉刚从营帐中出来，便瞧见个士兵围聚在一起议论此事。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张校尉一声怒喝，吓得这几个士兵一哆嗦。 “见过顾副将，见过张校尉！” “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刚才在说什么闲话呢？”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顾戎浅浅一笑，“我听人说，五殿下的亲兵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河里，是因为鬼魂作祟。你们刚才可是在议论此事？” 见顾戎没有发火的征兆，几人这才放心开口。 “正是如此。” “大家都说是五殿下屠杀的那些流民的魂魄回来复仇了。” 张校尉闻言便要责骂，却被顾戎拦下。 “行了，你们都去忙。不过这种话可别在五殿下的营帐附近议论，否则被罚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几个小兵不以为然，反而撇嘴反驳。 “做都做了，还不敢让人说。” 顾戎一瞪眼，这几人才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张校尉很是不解，“顾副将刚才为何不责罚这几个兔崽子。鬼神之说若是在军中流传，可是会导致军心不稳的。” 顾戎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着殷琉焕营帐所在的方向。 “那你刚才可见到他们几个军心不稳，或者害怕了吗？” 张校尉想了想，“那倒是没有。” “这就对了。”顾戎勾唇，“流民不是我们的人杀的，就算对方的鬼魂真的回来索命，也找不到我们头上。如今该担心的是五殿下，不是我们。若是能因此震慑一下对方的杀戮之心，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张校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顾副将英明。” 就在这时，士兵来报吴副尉回营了。 顾戎看了张校尉一眼，“走，去听听吴副尉怎么说。” 第1151章 怀疑 “末将参见顾副将。” 顾戎大步走进营帐之中，随即瞧见吴副尉满身的血迹。 “可是受伤了！？” 吴副尉摆手，“不妨事，都是别人的血。” 张校尉把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定吴副尉没有受伤之后这才拉着人坐下。 “你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屠杀流民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吴副尉意味深长地望向二人，“而且我也带回来了，顾副将没查收到？” 张校尉疑惑，“在哪儿呢？什么时候送回来的？” 顾戎哼笑着开口，“吴副将说的就是那十余名五殿下的亲兵。” “正是。” 张校尉大惊，随即又大怒。 “好哇，原来是他们！我就说呢，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那么多流民，感情都是五殿下在背后的捣鬼！” 吴副尉提醒，“对了，当时我在追击这些人的时候，不小心漏掉了一个。不过那人的胳膊中了我一箭，应该会留下破绽。” 顾戎拧眉沉思了片刻，“前些日子姓刘的几乎每天都要来找我的麻烦，最近倒是安安静静留在营帐中没有出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这么说来，那日在密林中逃走的就该是刘参军了。按照脚程，他应该还没返回营地，顾副将若此刻前去搜查，定能抓他个现行。” 等到吴副将换了身干净衣服，顾戎立刻带人出发。 然而三人刚抵达殷琉焕的营帐外，就被他的亲兵拦下。 “顾副将止步！” 顾戎抱着胳膊，“去通知五殿下，就说我有事禀告。对了，把你们的两个参军一同叫来。” 此话一出，那亲兵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各位将领稍等，我这就去通禀。” 此时的营帐中，殷琉焕正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亲兵的尸首在河道中发现的事情已经传入他的耳中，如今派出去的十余名亲兵全死了，刘参军下落不明。还有那些虚妄的流言蜚语，也扰得他心神不安。 “报！” “干什么！？没看见本殿下烦着呢吗？” 亲兵战战兢兢地禀告道：“启禀殿下，顾副将带着张校尉和吴副尉来了，说是有事要与殿下商议。而且，顾副将还要求属下去将两位参军一同叫来。” “什么！？”殷琉焕心中咯噔一跳，“难道他们知道了内情？” 殷琉焕踱步的速度越发快了，在原地转了三圈之后，终于停下来询问亲兵。 “刘参军还没回来？” “没有。” “吕参军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也没有。” 殷琉焕心脏咚地一声往下沉，像是浸入了冰凉刺骨的凉水中。 “你去告诉顾戎，就说本殿下已经知道了亲兵死亡一事，正在全力调查，无暇见他。至于两名参军，就说他们都患了风寒，不宜见人。” “是。” 张校尉远远望着殷琉焕的营帐，再瞧着跟前的栅栏，心中很是不悦。 “没想到我老张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在军营中看到这样独特的景象。” 吴副尉挑眉，“营中营，五殿下这是不信我们顾家军呢。” “这都快一刻钟了，通禀需要这么久吗？”张校尉不满地瞪眼，“妈的，通禀个屁，你们几个把栅栏抬开，老子要进去！” 第1152章 硬闯 眼看张校尉发威，几个负责值守的亲兵一下子慌张起来。 “殿下没有允准，任何人不得入内。” “张校尉，还请您不要为难我等。” 就在张校尉即将恼怒地掀翻栅栏的时候，之前负责通禀的亲兵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启禀顾副将，殿下因为亲兵意外身亡一事心情烦躁，还请副将隔日再来。” 顾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我等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亲兵遇害一事。本副将认为，有一股流民正在易城附近徘徊作案。五殿下那些遇害的亲兵们应该就是遇上了这股流民才惨遭杀害。” 吴副尉补充，“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务必亲自出面主持。” 亲兵紧张得满头大汗，“可殿下已经说了，今日不见任何人。顾副将还有两位参将都请回。” 殷琉焕这般举动，更是印证了顾戎的猜想。 “既然殿下心情不好，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然而就在亲兵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顾戎却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平日里五殿下最信任的莫过于吕刘二位参军。你去把他们请出来，就说本副将有事交代。” “这……回顾副将，吕参军和刘参军这两日偶感风寒，也不宜见人。” 此话一出，顾戎与张吴二人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若是遭到质疑，那亲兵尚且寻得到借口解释。但顾戎三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冷眼看着自己，那亲兵只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就在亲兵快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吴副尉终于淡淡开口。 “最近天花蔓延速度加快，吕参军和刘参军这个时候生病，还不会是被染上天花了？” 张校尉闻言立刻激动地嚷嚷起来，“那可怎么了得！这里是军营，若是有人染上天花，岂不是要连累所有人。你给老子让开，老子要进去看个清楚！” “不行啊张校尉！殿下无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此时的营帐中，殷琉焕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外面什么情况？” 帐外值守的亲兵回道：“禀殿下，张校尉和吴副尉怀疑吕参军和刘参军不露面是因为患上了天花，正吵嚷着要进来查证呢。” “放肆！本殿下才是主帅，本殿下不允准，谁敢入内！” “可张校尉说这是为了殿下您的安全着想，不能让患了天花的人与您住得这般近。” “放肆！放肆！” 殷琉焕气得跳脚，却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眼看着张校尉掀翻了栅栏冲向主帐，一名亲兵抢在他前面钻入帐中。 “殿下，刘参军回来了！” 殷琉焕如蒙大赦，“回来了？人在哪儿？” “刘参军受了伤，正在包扎更衣。” “你赶紧去告诉他，换好了衣服立刻来本殿下这里，要快！” “是！” 就在那亲兵领命而出的同时，顾戎带人走到了主帐外。 “末将顾戎，请见五殿下。” 隔着一层厚厚的毡布，殷琉焕深深吸了一口气。等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调整好了状态后这才回应。 “进。” 第1153章 要人（1） 顾戎掀开帐帘，随即便对上了殷琉焕那对阴郁有余，正气不足的眸子。 “末将参见五殿下。” 身后的张校尉和吴副尉一同行礼。 殷琉焕冷眼看着三人，手掌紧紧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顾副将，本殿下刚才说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议。你这么带着属下大摇大摆地闯进本殿下的营帐，是想做什么？” 面对殷琉焕惯用的先发制人的伎俩，顾戎却是根本不怵。 “殿下息怒，昨日您的十余位亲兵莫名其妙死在了河道之中。尸首被泡得肿胀发臭，实在令人不忍直视。军营中传言是因为这些人曾经屠杀过流民，才会招致冤魂索命。不知殿下怎么看？” “简直一派胡言！” 殷琉焕想也不想便狠狠一拍桌案。 顾戎抬眸看过去，且发现殷琉焕掌心击打过的桌面上竟是清晰地浮现出一层汗渍。 可见殷琉焕此刻心情紧张，掌心冒汗。 顾戎收回视线，继续追问，“那倒是奇怪了。五殿下最近既没有派出亲兵追杀流民，又没有派人去易城帮忙，照理说这些亲兵留在军营之中最是安全不过，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河里？殿下就不好奇吗？” 殷琉焕死鸭子嘴硬，“哼，有什么好奇的。定是这几个人偷跑出了营区，去河里洗澡时不慎淹死了。” “可若是淹死，又怎么会从河道上游被冲下来。根据仵作的查验，这些人至少死了一日以上。” “……” 殷琉焕语塞，干脆闭嘴不言。 顾戎见状，便对吴副尉使了个眼色。 吴副尉笑眯眯地拱手道：“对了，听闻吕参军和刘参军都病倒了，不知两位参军病情可严重，军医怎么说啊？” 殷琉焕一脸戒备地盯着吴副尉，后者却是笑意不变。 所为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吴副尉入门到现在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反而以关心的口吻开启话题。 这让刻薄的殷琉焕也找不到借口发挥。 深吸一口气，殷琉焕缓缓说道：“他们只是偶感风寒，军医说没事。” “那就好，吕参军与刘参军作为五殿下的亲信，日日与殿下接触，更该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既然两位无事，还请殿下将他们请来商议一下易城的情况。” “易城不是好好的吗？上次顾副将誓与易城共存亡，百姓们都信服的很。有顾副将在，本殿下很安心。” 见殷琉焕无论如何都不愿让吕参军和刘参军二人露面，顾戎心中断定他心中有鬼。 “殿下，自从易城出事以来，殿下还没在城内露过面？末将认为殿下该偶尔现身，大家知道有殿下镇守，更能安心。不过这易城危险，不如就让吕参军和刘参军代替殿下前往。来人，去将吕刘二位参军请来。” 顾戎一声令下，营帐内外的亲兵却是岿然不动。很显然，他们根本不会听从顾戎的命令。 顾戎也不介意，反而勾唇一笑。 “殿下的亲兵们真是训练有素，吴副尉。” “末将在！” “你替殿下跑跑腿，将二位参军大人请来。” “是！” 第1154章 要人（2） 吴副尉拱手领命，立刻转身就要出营帐去寻人。 殷琉焕一颗心脏高悬，只觉得随时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就在他想要开口呵斥的瞬间，营帐的毡帘却是被人从外面掀开，刘参军的身影显现出来。 吴副尉与刘参军面对面站着，两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前者是惊奇刘参军什么时候回来的，后者却是被吴副尉打怕了，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 “刘参军！”看到对方及时赶到，殷琉焕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的风寒可好些了？顾副将正想派人去请你呢，你倒是自己过来了。” 刘参军愣了一瞬，随即领悟到殷琉焕的提醒。他尴尬地哈哈一笑，小心翼翼地侧身绕开吴副尉走进营帐中。 “多谢殿下关怀，属下今日觉得好多了。” 顾戎与吴副尉对视一眼，对于刘参军的怀疑并没有就此减弱。 吴副尉想起自己射出的那一箭，一边说话一边试探性地靠近对方。 “刘参军，听闻你最近几日闭门不出是因为风寒？” “正是，正是。” “当真只是风寒？若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可千万别瞒着。毕竟现在时期特殊，你又与五殿下住得近，可万万不能马虎。” 刘参军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吴副尉多虑了，我就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不敢连累殿下。” 吴副尉目光尖锐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眯眯地一掌拍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那就好。” “嗯！” 伤口被压住，刘参军当即发出一声闷哼。 吴副尉眉梢一挑，非但没有挪开手，反而增大了手上的力道。 “刘参军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再找个军医来瞧瞧？” “不，不必。”刘参军忍住钻心的疼痛，硬撑着没把胳膊抽回去。 他知道吴副尉这是在怀疑他，一旦这时暴露，对方定会对他的伤势刨根究底，到时候他们的计划可就瞒不住了。 张校尉也发现了刘参军的异状，只见其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张校尉踱步上前勾住刘参军的肩膀，以一副极亲密的姿态把人箍住，实际却是将自己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 “刘参军还是身体太虚弱了，这还没说两句话就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看来是缺乏操练。这样，从明日起我老张负责带着你练练体格，保证不出一个月就让你和外面的士兵一样强壮。怎么样？” 刘参军只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晕倒了，原本胳膊上的伤口就被吴副尉捏在掌心，此刻又承担了张校尉的体重，简直堪比炼狱。 就在他眼睛发花，脑子嗡嗡作响的时候，营帐之外传来士兵紧张的呼唤声。 “顾副将，顾副将！易城出事了，还请您立刻前去查看！” 顾戎神经一紧，立刻从看好戏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几大步走出了营帐。只见自己的士兵被远远拦截在了栅栏之外，神色极为慌张。 第1155章 入城 “发生了何事？” 士兵一看到顾戎现身，当即不顾拦截翻过了栅栏疾步跑来。 “顾副将，易城的百姓们又闹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紧随其后走出营帐的张校尉火冒三丈，“上次顾副将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他们又在闹什么？” 士兵忐忑地看了顾戎一眼，低声解释道：“不知是谁造谣，说副将您把囤积的药材都运出了易城留着自己用。现在百姓们闹着要亲眼看看药材，否则就要冲出城自己去寻活路。” “胡闹！” 顾戎一声厉呵，随即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药材自从被人偷走之后，至今未曾寻回。若是待会儿对峙起来，她还真没办法让百姓们信服。 就在顾戎心烦气躁之际，殷琉焕带着刘参军踱步而出。 “这是怎么了？本殿下好像听闻，易城的百姓又暴动了？” 顾戎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森冷道：“不过是几个人造谣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殷琉焕似笑非笑，“顾副将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行的端做得正，流言蜚语便会不攻自破。” “五殿下说的是，末将受教了。” 顾戎收回目光，对身边人下令。 “备马，立刻入城。” 瞧着顾戎带着一干人等快步离开的身影，刘参军捂着胳膊啐了口唾沫。 “妈的，什么东西！” 殷琉焕冷笑，“易城的百姓们再次暴动，看来是吕参军那边得手了。你去准备一下，带人到城门外等着。一旦有人冲出城门，立刻将其制服！” “是！殿下放心，属下就算是为了给自己报仇，也定要挫挫顾戎的锐气。” …… 易城内。 顾姒坐在石桌边，手里紧紧握着茶杯，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 片刻之后盛歌快步跑进院内。 “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百姓们都知道药材已经不在城里的事情。只不过他们并不清楚药材是被人偷走了，而是冤枉顾少爷把药材带走自己享用。” 正说着，影申也大步而来。 “小姐，顾少爷入城了，正在城楼上安抚民众。” “可有效？” “这……”影申露出为难的表情，“百姓们说除非亲眼看到药材还在城中，否则不会相信顾少爷的话，还说要冲破城门自寻生路。” 盛歌气不愤道：“小姐，这肯定又是五殿下的奸计。” 顾姒杏眼微眯，眸底浮动的冷厉光芒宛如锋芒利刃。 “除了他，谁还会知道城中药材被盗。” “那现在要怎么办？没有药材，百姓们不会相信顾少爷。” 顾姒豁然起身，脑子迅速运转起来。 “我们府邸里还有多少药材？” 盛歌想了想，“当初顾少爷执意给咱们留了三大袋的药材，小姐是想把我们的药材拿出去解顾少爷的燃眉之急吗？” 不等顾姒开口，影申当即站出来反对。 “不行啊小姐，咱们府邸里人数不少，每日出门回来有需要药材熏制衣衫。况且这城里的天花病情越发严重，留下这些药材是为了以防万一。况且就咱们这三袋药材也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啊。” 第1156章 逼迫 听了影申的话，顾姒陷入沉思。 她知道仅仅几袋的药材是远远不够让百姓们安心的，但有总比没有强。 如今顾戎正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必须出面帮忙！ “影申，盛歌，去找些空的布袋，再把府邸里的人都给我叫来！” 片刻之后，顾战派遣来保护顾姒的侍卫们都整整齐齐站在了院中。 顾姒指着空空如也的布袋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兄长正在遭受百姓的质问，我们得帮她。你们听我命令，将泥土装进这些口袋里面，装得越满越好。” 有侍卫担忧，“可泥土始终不比药材，万一那些刁民要求打开验货怎么办？” 顾姒抿唇，随即指向左手边放置的三个布袋。 “这里面是兄长留给我们的药材，你们将泥土装好之后，再把药材细密地铺在封口处。务必不能让人瞧出袋子里面其实是泥土。” 此话一出，侍卫们皆是眼前一亮。 “顾小姐好计谋！” “那还说什么，大家都动起来。” “赶紧把药材装好送去城门口给顾少爷解围！” 一刻钟后，二十余袋“药材”被放置在了板车上。 影申带着人紧急押运着这些物资前往城门口。顾姒也换了男装，还在自己嘴角贴上了两撇小胡子，这才带着盛歌悄悄跟在后面。 一行人抵达城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有人质问顾戎。 “顾副将，你说这些空话都没用。现在我们大家最担心的就是药材不够，除非你把东西亮出来给我们看看，否则我们大家都不会安心。” “是啊，看不到东西，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立于城楼上的顾戎急得后背冒汗，撑在城墙上的手汗浸湿了墙壁。 张校尉和吴副尉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也是着急揪心。 “妈的，那药材被偷了也不是顾副将的错，干脆告诉他们算了。” “不可。”吴副尉拦下冲动的张校尉，“百姓们本就人心惶惶，此时让他们知道真相只会加剧恐慌的蔓延。” 顾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易城灼热潮湿的空气竟是比北方冬日里最凌冽的寒风还要穿心戳肠。 城楼下的百姓们等得急了，其中有几个刺头开始挑事。 “顾副将不肯把药材拿出来给我们看，是不是因为这些药材根本就不在城里了？” “我看是做贼心虚！偷了我们城里的药材，拿去军营里自己享用。还说什么要与我们共存亡，真是笑话！” “把药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张校尉被这些言辞激得额角青筋直跳，一把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 “妈的，谁敢胡言乱语，老子砍了他！” 就在局势万分紧急之时，顾姒戴着斗笠悄然登上了城楼。 “顾副将！”一名士兵小跑过来低声耳语道，“那边有个人拿着您给的令牌求见。” 顾戎一看对方手里的令牌就眼睛一亮，这是他前些日子专门交给顾姒的令牌，就是为了紧急时刻能让她出入军营。 “人在哪儿！？” 第1157章 解困 “人在哪儿？”顾戎一把擒住那士兵的手腕，神情格外激动。 “属下不敢让他靠近，便命他在石阶转角处等候。”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顾戎就已经急吼吼地冲了出去。 城楼下的百姓们瞧见顾戎突然转身跑了，纷纷露出惊诧之色。 “怎么走了？” “是不是拿不出药材，就要跑路了？” “不能让他走，大家快把城门堵住。今日药材拿不出来，谁也别想离开易城。” 眼看局势恶化，为了防止有百姓趁乱冲出城门，张校尉和吴副尉赶忙指挥士兵们加固防守。 此时顾戎冲到石阶转角处，一眼就认出了乔装打扮的顾姒。 “昭昭！” “兄长！” “现在情况这么乱，你怎么来了？” 顾姒来不及解释，直接命人把准备好的“药材”搬了上来。 “这是我准备的，你先拿去应急。” 口袋打开，满满当当的药材便显露出来。 “城楼下还有二十余袋，应该暂时够安抚百姓了。” 顾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药材？难道是失窃的都寻回来了？” 顾姒不说话，只将手伸进口袋深处抓了一把泥土出来。 “这！？” “一共二十五袋，除了印有红色印章的那袋全是药材外，其他的袋子里只有表面一层是药材，里面的都是泥土。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现在只能这样应付过去了。” 顾戎恍然大悟，随即生出浓浓的钦佩之情。 “昭昭，辛亏有你在！” 一炷香后，顾戎重新站在了城楼上。 这次有了顾姒的帮忙，她心里立刻有了底气，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大家安静！” 一声充满了内力的喊声倾泻而出，宛如猛龙出世，瞬间让城楼下的百姓们闭嘴。 “这药材是治病的根本，照理说是不应该拿出来给你们看的。但既然有人故意挑唆，制造流言，那今日本副将就让你们看个清楚明白。” 伴随着顾戎的声音，一辆辆板车被推到了城门两侧。每一辆板车至少有六个士兵手持大刀严密戒备，决不许生人靠近半分。 瞧着这些板车上堆叠的布袋，百姓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居然拿出来了。” “还真有药材，刚才是谁说药材都被运出城了？” “虽然算不上多，但好歹有这么些，应该够用了？” 眼看百姓们这般反应，混迹在人群里的吕参军眉头都要皱到天上去了。 “顾戎手里居然还有药材？不对！肯定是假的！” 他一个颜色，身边的就有伪装成寻常百姓的男子嚷嚷起来。 “捆得这般严实，谁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就是，打开给大家伙看看！” “打开看看！” 一片嘈杂的叫嚣声中，顾姒悄悄将头上的斗笠掀开了些。她冷眼关注着人群，很快捕捉到了这几个闹事者的身影。 “从刚才开始一直找茬的就是这几个戴着兜帽人。影申，影卯，你们二人带些兄弟混进去，务必给我抓两个活口。” “属下遵命！” 第1158章 混乱 顾戎意料到有人会这么说，她只冷哼一声，随即亲自下令。 “吴副尉，去拆开一袋给乡亲们看看。” 吴副尉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于是从容不迫地走到板车前，看似随意实际却是精心挑选到了盖有红色印章的布袋。 “这些药材都是我们副将初到易城时命人四处收集的，为得就是保证大家都能有药吃。照理说这样珍贵的东西不该随随便便拿出来展示，但既然大家对我们顾副将的误会这么深，那我今日就拆开给大家伙看看。” 随着话音落下，吴副尉拆开了袋子上的绳索。满满当当的药材显露出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吴副尉伸手抓了一大把药材高高举起，亲自走到百姓跟前给他们查验。与此同时负责看守的士兵们也纷纷解开了其他布袋，将里面的药材展现出来。 百姓们一眼望过去，每一个布袋里都装满了药材，令人安心。 “大家都看看，顾副将是不是在骗人。你们也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三天两头这般闹腾，对不对得起顾副将的一番苦心！” 吴副尉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被质问的百姓们多多少少都露出尴尬且内疚的神情。 “对不住，是我们误会顾副将了。” “抱歉，我们只是太害怕了，还请顾副将恕罪。” 立于城楼上的顾戎听到百姓们熙熙攘攘的致歉声，原本充斥在心尖的火气又消了下去。 说白了大家也都是恐惧死亡而已，谁都没错。 “乡亲们，大家不要害怕，要相信我们顾家军。我顾戎说过，誓与大家共存亡，便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如今天花还在肆虐，大家这样聚集在一起很危险，还请乡亲们各自返回家中。” “好，我们听顾副将的。” “既然药材都在，那大家都散了，别围在这里添堵了。” 看着众人依次往回走，顾戎重重舒了口气，顾姒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而隐匿在人群里的吕参军却是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该死的顾戎，糊弄得了别人却糊弄不了我。来人，按计划行事！” 一声令下，围聚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便将戴在头上的兜帽掀开来，露出脸上密密麻麻的水泡。 这是吕参军最后的招数，寻来几个人易容成得了天花的样子。倘若顾戎控制住了局势，他便利用这些人恐吓百姓，把他们强行赶出城去！ “啊！天花！” “快看，这个人得了天花，他脸上有水泡！” “这个人也得了天花，还有那个人！” 一声声惊叫打破了和谐的气氛，原本就心情紧张的百姓们闻言一下子慌乱起来。 顾戎刚想从城楼上下来，就瞧见数名男子顶着一张满是水泡的脸驱赶着百姓们往城门口的方向涌动。 “跑！快跑啊！” “别过来，不要过来啊……” “快把城门打开，放我们出去！” 顾戎目眦尽裂，脑袋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锤，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糟了！” 第1159章 开门 那几个伪装成得了天花的男子一路乱跑，不停驱赶着周遭的百姓。 “传给你，也传给你。” “一起死！大家一起去死！” 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张校尉再次拔出腰间的利刃。 “妈的，我杀了他们！” “不可！”吴副尉一把将人拉住，“你现在当着百姓的面杀了人，百姓便不会再信任顾家军，那顾副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张校尉气得脖颈涨红，“那要怎么办？” “只能把人打晕，不能让他们害了百姓。” 然而话虽这么说，但大批的民众涌上来，把身强体壮的两人挤得东倒西歪。 顾戎从城楼上冲下来，正好瞧见一名妇女抱着孩子摔在地上。而她身后的百姓们为了逃命，愣是不顾他们的性命，直接从两人身上踏过。 “该死！” 顾戎想也不想，立刻飞身扑了上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那母子二人。然而她的后背与胳膊却被奔跑的百姓们狠狠踩在脚下。 “嗯！” 闷哼的声响堵在嗓子眼儿里。 顾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受到巨大的拉扯，疼得她生不如死。 而远远关注着局势的顾姒在看到顾戎被卷进人群之中后，也是骇得魂飞魄散。 “兄长？兄长？！” 她不顾危险地想要冲上去救人，却被盛歌一把死死抱住。 “小姐，太危险了，不能去！” “放开我，兄长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与此同时张校尉也发现了这边的险情，一听说顾戎被卷入了踩踏之中，原本就是暴脾气的他此刻的忍耐值到达了极限。 他一把掀开堵在跟前的百姓，朗声下令道。 “开城门！” 吴副尉大惊，“老张，不能开！” “再不开门，顾副将就要被人踩死了！” “可若是开了门，百姓们岂不是四下奔逃。” “逃了找回来就是了，顾副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向崇武将军交代！？” “可是……” 眼看吴副尉犹豫不决，身为其上峰的张校尉直接拍板。 “妈的，只要能救顾副将，再大的罪名老子也扛了。来人，开城门！” 一声令下，原本关闭严实的城门终于发出沉重的声响。 不过短短数息的时间，百姓们就疯了一般冲将出去。 眼看大功告成，吕参军露出得逞的笑容。 “成了，成了！” 他吹了声口哨，示意属下跟着自己趁乱撤退。然而顾姒却是亲自夺了盛歌腰间的匕首上前，将最近的一名“患者”踹翻在地。 “啊！” 那人一声痛呼后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发现脖颈上不知何时被架上了一柄匕首。 “老实点儿！不然我立刻结果了你的狗命！” 与此同时影申和影卯也终于从混乱的人群中抽出身来，接二连三地制服了好几名闹事者。 吕参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属下被人擒获，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他不会武功，无法救人。况且百姓们已经逃得差不多了，他再继续留下定会暴露身份。 略微思考后，吕参军毅然决然舍弃了这些属下，自己夹着尾巴逃出城去。 第1160章 受伤 “兄长，兄长！” 顾姒心急火燎地在搜寻着顾戎的身影，终于在一处店铺的门口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顾戎。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且见顾戎已经昏厥过去，一身将服满是脚印，嘴角还挂着鲜血。 “兄长！” 顾姒身子还没来得及蹲下，眼泪却先一步落在了地上。她战战兢兢伸出手，却是不敢触碰顾戎的身子。 一炷香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却满脸血污地躺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打击让顾姒无法接受。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一世家人陆续传来的死讯，一颗心像是浸在了油锅里，备受煎熬。 张校尉、吴副尉、盛歌、影申等人陆续赶了过来，大家一看到顾戎这幅模样都被吓得不轻。 “顾副将！” “天啊，怎么会这样？” “军医，军医在哪里？” 顾姒颤抖着双手，试探性去探了探顾戎的鼻息。当她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时，高悬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地面。 “兄长，兄长？你醒醒，你别吓我！” 顾姒轻拍着顾戎的脸颊，其他部位却是半点不敢碰，生怕自己一个用力过猛会触到顾戎的伤口。 隔了好一会儿，顾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咳……” 她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股血迹顺着嘴角留下。 顾姒心疼得直哆嗦，恨不得替顾戎承受了这份痛楚。 “兄长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顾戎看到顾姒满脸的泪痕，艰难地伸手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 “昭昭，别怕。” 就在说完这话之后，她又再次晕了过去。 “兄长！？” 顾姒刚要哭出声，却骤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和马蹄声。 众人齐齐回首，且见之前原本逃出去的百姓们此刻却又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刘参军和吕参军两人一路带着亲兵用马鞭抽打着奔跑的百姓，将他们全部往城内驱赶。 数十丈外，殷琉焕高高骑在马上注视着这一盛景，颇为得意。 “五殿下有令，凡是擅自从易城逃脱者，杀无赦！” 张校尉闻言豁然起身，周身的杀气抑制不住地往外渗透。 “又是那两个狗东西！老吴，你守着顾副将，老子去把那两个东西擒来！” 不等人阻拦，张校尉就逆着人群大步往吕刘二人走去。 刘参军远远就瞧见了张校尉，但他非但不减速，反而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那马儿嘶鸣一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在接连冲撞了三四个百姓之中，最终冲到了张校尉的跟前。 眼看马儿就要把张校尉给撞飞出去，远远瞧着的吴副尉和顾姒等人纷纷发出惊呼声。 “老张小心！” “快闪开！”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张校尉原地一转同时利刃出鞘。马儿的身躯擦着他的胳膊冲出去，泛着寒光的剑刃则是擦着马身自下而上划过。 噌——！ 刘参军面色狰狞，原本想借着这乱局干脆把张校尉给撞伤，然而人撞没撞到还没看清，自己身下的马鞍却是一松。 还没等刘参军回过神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他只感觉一股大力作用在腰带上，整个人就从马背上侧翻下来。 第1161章 杀人 吕参军骑着马跟进城的时候，恰好看见张校尉提着刘参军的腰带，把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拽下来灌在地上的恐怖场景。 刘参军后背着地，当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撞击地面时骨骼碎裂发出的声音令人胆寒。 “啊！”吕参军被吓得当场惊叫出声。 张校尉闻声抬头看去，一双赤红的眼眸里泛出汹涌的杀气。 吕参军不敢前行，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跑。 就在张校尉还想追击之时，吴副尉及时赶来将人拦下。 “老张！别追了！” “放开，老子今日定要杀了吕刘两个狗杂种。” 吴副尉却是不放手，他知道张校尉发起火来可不会顾忌殷琉焕是不是皇子，只能转移视线道。 “顾副将人不行了，咱们得赶紧去找军医救治！” 张校尉闻言果然脚步顿住，他先回头看了一眼倒在顾姒怀里的顾戎，然后又看了一眼早已骑马逃出城的吕参军，这才咬着一口白牙恶狠狠啐道。 “狗杂种，老子迟早杀了你！” 吴副尉见他收起了手里的武器，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蹲下身子检查刘参军的情况，却发现对方的脊背已经撞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吴副尉焦头烂额地叹了口气，把对方的尸首摆放得更安详些，只希望待会儿殷琉见了不要过分责罚张校尉才好。 这边顾姒还抱着顾戎掉眼泪，盛歌怎么劝都劝不住。 “小姐别伤心了，顾少爷虽然受了些伤，但都不致命，养一养就好了。” 正说着，张校尉和吴副尉都折返回来。 “顾小姐，请把顾副将交给我们。” 张校尉主动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后背亮出来。吴副尉则是要去把昏迷的顾戎接过来带走。 顾姒咬住唇瓣，搂着顾戎的手却是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盛歌见状低声劝慰道：“小姐放心，军营里的大夫都很厉害的，肯定能治好顾少爷。” 影申影卯二人全程站在顾姒身边戒备，闻言也提醒道。 “小姐，五殿下马上就要入城了，为了防止您的身份暴露，咱们也该撤离了。” 吴副尉看着顾姒哭红的眼睛，心里也极其难受。他单膝跪地，郑重地保证道。 “还请顾小姐放心，我和老张就是拼死也会护顾副将周全。” 这边张校尉和吴副尉刚背起昏迷中的顾戎，那边殷琉焕就带着人进了城。 盛歌搀扶着顾姒退到街角，默默注视着局势。 只见殷琉焕骑着高头大马停在了刘参军的尸首前，阴郁的眸子里凝聚着浓浓的怨毒之色。 吕参军：“五殿下，刘参军死了，属下亲眼看见是张校尉杀了他！” 殷琉焕闻言，阴邪的视线射向张校尉。而当他瞧见对方背上满身血污的顾戎时，却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还真是意外之喜。” 殷琉焕出现，张校尉和吴副尉赶紧上前见礼。 “参见五殿下！” “殿下怎么来了？” 一旁的吕参军呛声，“若不是五殿下及时带人赶到，那群刁民就该出城逃走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敢把患了病的百姓放出城。” 第1162章 追查 面对吕参军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问，张校尉忍无可忍地骂了回去。 “你算个什么鸟东西，也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信不信老子一剑挑了你！” 此话一出，殷琉焕的眼神就眯了起来。 “老张！”吴副尉心惊胆战地低声提醒，“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哼！” 殷琉焕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尸首，却并不慌着追究，而是冲着张校尉身后的顾戎挑了挑下巴。 “他怎么了？” 吴副尉解释，“顾副将刚才为了救一对母子，被暴动的百姓踩踏受伤。我等正要送顾副将回营地救治。” “哦，受伤了。”殷琉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道，“不急，先说说刘参军的事。” 张校尉急道：“顾副将伤势严重，得立刻救治！” 吴副尉拱手，“还请五殿下允准我们二人先行将副将送回军营。” 两人越是着急，殷琉焕越是故意拖延时间。 “顾戎只是受伤，本殿下的参军却是无端殒命。也不知究竟是哪件事情更加紧急。” 吕参军接嘴道：“自然是刘参军的案子更加紧急了，堂堂参军居然死在城镇的大门口。这若是传出去，殿下您的面子往哪儿搁。” 殷琉焕颔首，“说得有理。吕参军，那就派人查查，究竟是谁杀了本殿下钦定的参军。” 吕参军应了一声，随即叫了两个亲兵过来。 “来人，去把城门合上，在将刚才在场的刁民们都抓过来，五殿下要亲自审问刘参军的案子。” 一听殷琉焕竟要这般兴师动众，张校尉直接朗声阻止。 “不必了！人是我杀的！” “老张！”吴副尉吓了一跳，连忙替他求情，“五殿下息怒，当时刘参军驾马冲撞人群，造成不少百姓受伤。张校尉也是迫不得已才将刘参军拦下，却不想刘参军马术不精自己跌落马背。” “马术不精？” 殷琉焕冷哼着遥遥一指，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只见一名亲兵牵着刘参军刚才骑的马走了回来，马背上斜斜地挂着被剑隔断的鞍座。 “那你们谁来解释一下，这断掉的马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刘参军自己临死前拽断的？” “这……” “老吴不必多说了，这人就是我杀的。”张校尉打断吴副尉，主动承认了罪名，“这刘狗屠杀流民，还将尸首置于河中，其心可诛！今日又驾马冲撞百姓，草菅人命。我老张杀他，是为民除害！” 此话一出，殷琉焕的神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流民自己落水身亡和刘参军有什么关系，张校尉说话可要讲证据。否则，即便是刘参军死了，本殿下也是要替他讨回公道的。” 张校尉梗着脖子怒视对方，丝毫不在意殷琉焕皇子身份。 “证据？刘狗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失踪，难道不是奉了五殿下之命去杀人的吗？否则那十几具亲兵的尸首是怎么冒出来的？” “放肆！” 殷琉焕一声呵斥，马鞭“啪”的一声甩在了张校尉的脸上。 尽管吴副尉及时拉着张校尉后退了半步，但粗暴的马鞭仍旧在他刚毅的下颚角留下了一条血痕。 第1163章 认罪 “老张？你没事？” 吴副尉心里着急，又怕张校尉冲动之下做出更加以下犯上的事情。到时候非但他自己性命不保，搞不好还会连累顾戎以及整个顾家军。 “五殿下息怒！老张他刚才只是口不择言，并非有意冲撞殿下！” 殷琉焕虚眯着眼睛俯视着张校尉，那眼神宛如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对方越是反抗，越是能激发出他的征服和虐待欲。 “是吗？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张校尉，你去寻处风水宝地将刘参军的尸骨收敛了，再亲自披麻戴孝替他守一个月的坟，每日三次叩拜上香忏悔你的罪行。如此，本殿下便既往不咎。” 这话一出，别说是张校尉了，就连躲在街角处暗中观察的顾姒更是紧紧咬住了唇瓣。 “狗东西！” 影申蹙眉，“五殿下这是想借机羞辱张校尉。” 盛歌却是替顾戎捏了把汗，“五殿下明知顾少爷的伤势拖不得，却一直不让行。真是坏透了！” 在殷琉焕似笑非笑的注视之下，张校尉气得抖了抖嘴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的提议。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刘狗为非作歹，倒行逆施，今日能死在我老张的手下也是他的荣幸了。要我给他披麻戴孝，呸！他下辈子转世投胎都不配给我提鞋！” 殷琉焕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有点脾气，不愧是崇武将军手下出来的兵。既如此，那本殿下便要依照军规对你进行处置了。来人，张校尉无辜杀害参军，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治，当斩！” “五殿下不可啊！”吴副尉心脏一沉，闪身挡在了张校尉的跟前，“张校尉他即便有行为不当之处，但也罪不至死！还请五殿下三思！” “本殿下心意已决，凡是求情者以同罪论处。” “殿下！” “吴副尉。”殷琉焕打断对方的求情，手里的马鞭扬起刚好落在对方肩头，“如今顾副将重伤未愈，张校尉又是戴罪之身。这整个顾家军便只有吴副尉能调动操控了，你可不要让本殿下失望啊。” “老吴。”张校尉深吸一口气，“人是我杀的，我认罪，你不必为我说话。” “可是……” 不等吴副尉再劝，张校尉再次开口。 “末将认罪，但却有一个请求。”他说着回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背上的顾戎，“顾副将身受重伤，在末将伏诛之前，想亲自护送副将回营。” 殷琉焕要紧了后槽牙，张校尉和吴副尉对于顾戎的忠诚程度令他很是嫉妒。 在他看来顾戎不过是个靠着父亲威名才站稳脚跟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赢得这些多人的信任和拥护。 “哼，既然这是你的遗愿，那本殿下就成全你。” 他拽了下马儿的缰绳，总算大发慈悲地给张校尉让出了去路。 张校尉没有半点犹豫，马上背着顾戎一路狂奔出城，生怕自己多耽误一分的时间，顾戎就多一分危险。 至于他抵达军营后面临的局面，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第1164章 入营 瞧着张校尉带着顾戎匆忙远去的背影，顾姒紧紧扣住了身边的灰墙。 “不行！不能让殷琉焕杀了张校尉。” 影申想了想，直言道：“要不属下今晚夜闯大营，把张校尉给救出来。” 顾姒略一思索便摇头否决，“张校尉不会跟你走的。一旦从军营出逃，那他就不得不一辈子背上逃犯的罪名。况且张校尉和吴副尉都是我爹爹最信任的属下，他们是忠诚的顾家军，更以这个身份为荣。若是出逃，整个顾家军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他绝不会这么做。” “那要怎么办？”盛歌着急的浑身都在冒汗，“不逃，难道要留下来等死？” 顾姒紧紧咬着嘴里的软肉，闭眼沉思，即便尝到了浓重的血腥之气也不松开。片刻之后她再睁眼，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 “夜袭大营，刺杀殷琉焕！” “什么？” “杀皇子？” 这下不仅是盛歌，就连影申和影卯二人也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可是杀了五殿下，皇上必然震怒，到时候顾少爷还有整个顾家军都得受罚。” 顾姒咽下嘴里的血气，冷冷一笑。 “不必真杀，只需让他感到害怕便可。” 盛歌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顾姒的意思。 “小姐是想引起五殿下的恐慌，让他不得不留下张校尉保护他的安全。” “不错！殷琉焕此人最是贪生怕死，此处位于丹云国的边境，他之前又杀了那么多流民。只需多几只鬼魂复仇，我就不信他不怕！” …… 当天夜里，影申影卯带着顾姒潜入到军营附近。 “小姐，您当真要入内？” 顾姒凝眸看着军中依稀的灯火，试图寻找顾戎营帐所在的方向。 “刺杀殷琉焕一事势必会引起吴副尉的警觉，没有他的配合，你们很难顺利脱身。况且，我很担心兄长的情况，在行动之前我想去看看她。” “好，那我们便护送小姐入营。” 一刻钟后，三人成功越过了军营的第一道防守。 顾姒带着影申和影卯暂时藏在一处帐篷后，低声说道。 “数三十下，就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路过，下一轮巡逻的士兵要在之后的五十个数后出现。我们要卡住这个间隙深入。” 影卯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姐以前也夜闯过军营。” “自然不曾。” “那小姐怎么会如此熟悉这军营里的布防？” 顾姒舔了下干燥的唇瓣，脑海中却是闪现出她上一世亲自带兵在北凉边境戍守时的日子。别说是军营的布防习惯了，就是每一位士兵混入人群之中她都能认得出来。 “嘘，别说话。” 在顾姒的提醒声中，第一队巡逻的士兵果然如约而至。等他们一离开，顾姒便带头闪身冲了出去。 他们一路前行，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顾戎所在的营帐。 尽管天色已经尽黑，但营帐中却还依稀有烛光闪烁，甚至能听到吴副尉和军医交谈的声音。 “怎么样了，顾副将什么时候能醒？” 军医措辞半晌才开口，“顾副将这次伤势不轻，不过我以给他用了药，想来过个一两日便能苏醒。只是他伤到了肺腑，只怕是需要长时间静养才能痊愈。” 第1165章 探视 听完大夫的诊断，吴副尉心就像落进了冰窖里。若是顾戎需要长期卧床，那顾家军该有谁来发号施令？殷琉焕会不会趁机夺权？ “你先出去。” “是。” 军医一走，吴副尉就拖了根凳子坐在床边，如今顾戎未醒，张校尉又被关在牢里，明日便要问斩，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道人影突然闪入营帐之内。 帐中有烛光，人影会清晰地投在帐子的布帘上。为了防止外面来往巡逻的士兵发现异常，顾姒冲进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吹灭了烛火。 “谁！？” 吴副尉的呵斥与拔剑声同时传来，顾姒一把握住对方比石头还坚硬的拳头。 “吴副尉，是我，顾姒！” 吴副尉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心脏狂跳起来。 “顾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顾姒松开手，“我来看看兄长，她怎么样了？” 吴副尉望了眼营帐外巡逻的士兵，又是紧张又是惊讶地拉住了顾姒的胳膊。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军营。万一被人发现，你可是会被捅成筛子的！” 顾姒不接话，转身摸黑来到床边，此时顾戎正躺在床上熟睡着，神色莫辨。 “兄长伤势严重吗？” “大夫说顾副将过两日便能苏醒，但内伤需要长时间静养方能痊愈。不说这个了，顾小姐，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回去！” 顾姒心疼地摸了摸顾戎的脸颊，“吴副尉，张校尉何在？” “这……自然是在自己的营帐中。”吴副尉怕顾姒担心冲动，只能暂时撒了谎。 然而顾姒闻言却扭头看他，灵动的杏眼在黑暗之中仍旧光彩不减。 “殷琉焕下令抓了张校尉，明日就该问斩了？吴副尉为何骗我？” “你知道了？”吴副尉心里一抽，“五殿下确实判了张校尉斩首，不过明日我会竭力阻止。” “吴副尉想如何阻止？求情？殷琉焕此人心肠狠毒，此次前来易城摆明了是想对我兄长不利，这才主动向皇帝请旨让我兄长同行。此时我兄长重伤卧床不起，张校尉又被关入军牢，在这么下去，整个顾家军只怕都要落入殷琉焕那厮手里。” “……” 吴副尉心中一团乱麻，尽管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顾姒，但嗓子却像是被糊住了一般。 顾姒摸了摸顾戎的脸颊，随即起身低声道。 “侄女今晚冒险潜入营中，除了探查兄长的伤势之外，更重要的是想救张伯伯脱困。” 吴副尉惊愕失色，“什么，你该不会想……劫狱？” “当然不是。我若是劫狱，以张伯伯的性格定不会随我离开，所以我只是想制造一些混乱，让殷琉焕感到害怕。如今这军营里除了吴伯伯您以外，便没有高手能护殷琉焕安全了。” 顾姒在说这话时刻意换了更加亲切的称呼，吴副尉听后果然信念动摇。 “只要殷琉焕意识到他需要保护，便会暂时放过张伯伯。” 听到此处，吴副尉已经明白了顾姒的心思，他在惊喜的同时也对顾姒的聪慧感到震撼。 “顾小姐，您可真不愧是崇武将军府的大小姐，不仅有顾将军的胆识，也有云夫人的智慧。您说，要怎么做，我老吴一定竭力配合。” 第1166章 索命 眼看说服了吴副尉，顾姒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影申，影卯。” 一声两下，潜伏在营帐外望风的两人鬼魅似地飘了进来。 由于对方身形太过灵巧，吴副尉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顾姒道：“影申和影卯功夫了得，我想让他们二人扮鬼去吓殷琉焕。” 说着，两人便当着吴副尉的面拿出了准备的行头。 一套亲兵的衣服，一套流民的衣服，还有一罐子的猪血。 “这衣服是……” “是我按照殷琉焕亲兵的衣服仿制的，虽然有些粗糙，但大晚上的应该也看不出来。” 看到这里，吴副尉不得不为顾姒的鬼点子折服。 “罢了，为了老张，我豁出去了。” 一炷香后，吴副尉先一步走出营帐，叫住了正在巡逻的士兵。 “你们几个过来，今晚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回副尉，一切正常。” “是吗？”吴副尉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什么人过去了。你们再去西边瞧瞧，务必保证副将安全。” “是！” 士兵们毫不不怀疑地转身走了。 吴副尉继续前进，依葫芦画瓢地遣走了周围巡逻的士兵。影申和影卯趁机朝殷琉焕所在的营帐靠近。 此时负责执勤的几个亲兵正在打瞌睡。 这原本就是在军营之中，他们的防守也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两人以高超的轻功从亲兵的头顶飞过，除了带起一阵凉风之外，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其中一名亲兵虚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周围，又歪着头继续睡了过去。 此时殷琉焕已经入睡，营帐中一片漆黑。 两人悄声潜入，轻手轻脚地将收集好的猪血拿了出来。 沙沙——沙沙—— “殿下，殿下……” 殷琉焕在睡梦中听到阴阴邪邪的调子，不由地皱紧了眉头。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那声音便停止了。 然而没隔多久，那奇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殿下，我好痛啊。” 殷琉焕猛地睁眼，正好对上一张满脸血污，翻着白眼的亲兵。对方歪着脑袋，像是脖子被人拧断了一般。 “殿下，我好痛，我好痛啊！殿下你快跑，流民的鬼魂来索命了！” 殷琉焕倒抽一口凉气，他想起身逃跑也想张口呼救，然后身体和嗓子却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在如此紧张和恐惧的情况下，他丝毫没察觉出自己其实是被人点了穴道。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黑色的身影走了出来。影申扮成的流民鬼魂手持匕首，狞笑着缓缓靠近影卯所扮的亲兵鬼魂。 在殷琉焕亲眼的见证下，亲兵跪在地上不断向流民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忏悔着。 “对不起，我不该杀你，我也是被逼的。” “谁逼你？” “他，是他！是弘明国的五殿下逼我们杀你们的。” 在亲兵的指引下，流民的鬼魂转头看向床上坐着的殷琉焕。 “你杀了我，你也该死！” 殷琉焕瞳孔倒映着那流民的鬼魂一步步靠近，冷汗顺着额角低落。然而就在匕首落下的那一瞬间，营帐之外却依稀传来了一阵沧桑的军歌声。 第1167章 有鬼 歌声浑厚苍劲，穿透力极强。 就在歌声传来的瞬间，影卯扮作的流民鬼魂动作僵住，他不再继续靠近殷琉焕，而是抱着脑袋痛苦地后退数步。 亲兵鬼魂望着营帐外感叹道：“是张校尉的声音！张校尉来了，我们有救了！” “啊——！” 张校尉的名字像是一把匕首，流民的鬼魂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恐惧地瑟瑟发抖。 “煞气，好重的煞气！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说完这话，他更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营帐。与此同时影申扮作的亲兵如有神助，拾起地上遗落的匕首追了出去。 殷琉焕说不出话，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两个鬼魂从眼前消失。 又过了估摸一刻钟的时间，殷琉焕身上的穴道解开，终于能动了。 “来，来人。来人啊！护驾！” 他这么一吼，立刻惊动了在外执勤的守卫们。 四五个亲兵拿着武器一窝蜂的冲进营帐，却见殷琉焕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浑身都在发抖。 “殿下！” “殿下您怎么了？” 殷琉焕声音微颤地问道：“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两只……”他原本想说“两只鬼”，话到嘴边却换成了说法，“有没有看到两个人从本殿下的营帐出去？” 亲兵们面面相觑。 “没有啊。” “殿下，我等一直守在外面，没有见到什么人出入。” 殷琉焕喘着粗气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抑住狂跳的心脏。他一边闭眼捏鼻梁放松情绪，一边下令道。 “去把烛火点上。” “是。” 然而随着烛火的点燃，营帐内的亲兵们却是集体发出惊恐的吼叫声。 殷琉焕原本就神经紧绷，这时再听到突兀的叫声，当即颤抖着睁开了眼。 “鬼叫什么！” “殿下，您，您快看。” 正个营帐内布满了鲜血，且布帘上写满了“报仇”“杀”“偿命”等血字。 殷琉焕只觉得脑子一晕，紧接着身下一阵湿热传来。之前他就被两只鬼魂吓得不轻，现在睁眼再看到这种场景，竟是直接尿床了。 “鬼！是刚才的那两只鬼！” 殷琉焕怛然失色，抱着被子往后缩。 亲兵们听到他的话，同样露出恐惧的神情。 “鬼？” “有鬼？” “是鬼做的！” 原本之前亲兵们尸首顺着河水冲到易城的事情就闹得人心惶惶。如今殷琉焕的营帐里又出现这些血字，大家自然更加害怕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守卫的禀告。 “殿下，吴副尉求见。” 殷琉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之前他格外嫌弃吴副尉，此刻听到他的名字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快，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吴副尉大步走进营帐。当他瞧见营帐内的血字时，眉头便高高地皱了起来。他环顾四周，随即对营帐内的几个亲兵下了驱逐令。 “你们几个，都出去！” 然而这几人并不理会，而是转头去看殷琉焕。 吴副尉拧眉，“殿下，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一听这话，殷琉焕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吴副尉的命令吗，都给我出去！” 第1168章 劝说 遣走了闲杂人等，吴副尉这才沉着脸开口。 “敢问殿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殷琉焕还没缓过劲儿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刚才在睡觉，突然惊醒过来，然后就瞧见两只鬼在营帐里走动。” 想起之前流民鬼魂拿着匕首要刺杀自己的样子，殷琉焕就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吴副尉紧拧了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殷琉焕被他看得心头更加发慌，恼羞成怒地质问道：“你看什么？” 吴副尉走近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军营里忌鬼神之说，这话末将本不该说。但……” “但什么？” 吴副尉欲言又止地张了几次口，最后拱手道：“殿下可知我等军人上阵杀敌无数，为何不怕敌人的鬼魂索命？” “为，为何？” “因为我等在战场上绞杀敌军，沐浴过鲜血，都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人。我们自身就带有浓重的煞气和尸气，所以鬼魂不敢靠近。但殿下却不同了，您随时主帅，但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再加上前些日子冤死的那些流民……” 吴副尉说到这顿住，深深地看了殷琉焕一眼。 “只怕是对方的冤魂前来索命，却不敢靠近其他人，只能选择煞气最弱的殿下。” “混账！”殷琉焕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贱民不过蝼蚁，本殿下杀了他们又如何，居然还敢来复仇。” 虽是在咒骂，但他的神情却是慌张恐惧的。 吴副尉看在眼里，等对方情绪平静一些了才继续问道。 “虽然鬼魂混入军中，但却并未伤及殿下性命，可是期间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殷琉焕突然想起听到的军歌。 “刚才谁在唱歌？” “唱歌？哦，殿下说的是张校尉。他被关在军中，知道明日便是自己的死期，有感而发随口唱了两句。”吴副尉试探性问道，“该不会是鬼魂听了张校尉的歌声之后才饶了殿下一命？” “胡说！自然是本殿下自己的凌然正气吓退了鬼魂！” 吴副尉颔首，“那就好。既然殿下无事，那末将就先告退了。不过末将有一言想提醒殿下，张校尉乃我军中一名悍将。有他坐镇，即便外面横尸遍野，殿下也可高枕无忧。” “这话不论殿下信还是不信，末将都言尽于此。告辞。” 不等殷琉焕开口挽留，吴副尉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营帐。 殷琉焕独自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才那流民鬼魂听到张校尉的歌声后的反应。 “煞气？当真那么厉害？” 返回顾戎所在的营帐，吴副尉将三套军服递给顾姒等人。 “吴伯伯，情况如何了？” “你教我说的那些我都讲给五殿下听了，至于他会不会相信，我却不敢保证。” 影卯提议，“实在不行，我待会儿再扮鬼去吓他一次，就不信他不上当。” “不可。”顾姒直言阻止，“过犹不及。殷琉焕此人一向生性多疑，同样的戏码再来一次，指不定就会被他看破。” “那……” “等等看。” 第1169章 放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就在殷琉焕遭到惊吓的两刻钟后，外面传来士兵的禀告。 “启禀吴副尉，五殿下刚才带人往牢房去了。” 顾姒和吴副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希望。 吴副尉立刻起身，“你们三个，换好了衣服随我来。” 顾姒套上士兵的衣衫，紧紧跟在吴副尉的身后走出了营帐。她和影卯还有影申装扮成随行的侍卫，一路由吴副尉亲自带着来到了牢房外。 四人进去之后，顾姒全程低垂着眼眸，竟用余光看到殷琉焕下令把张校尉放出来。 “殿下，您这是……” 殷琉焕回身撞见吴副尉，只觉得尴尬又丢脸。 他清了清嗓子，“本殿下想过了，如今流民未清，易城的局势也尚且没有稳定。即便张校尉有罪，但本殿下也愿意网开一面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吴副尉大喜，赶紧拱手施礼。 “多谢殿下！” 殷琉焕扫了一眼张校尉，故作凶恶道：“不过再让本殿下听到你那些违逆的言论，定不会像今日这般饶你。” 等到殷琉焕带人一走，吴副尉立刻上前搀扶住张校尉的身子。 “老张，你没事？” “我没事，嘶……” 看张校尉露出痛楚的神情，顾姒忙示意影申和影卯上前扶着点。 “张伯伯这是受伤了不成？” 听到熟悉的嗓音，张校尉这才惊讶地发现顾姒的身份。 “顾……” 话还没出口，却被吴副尉捂了嘴。 “老张小点儿声，顾小姐为了救你出来，可是冒了极大的危险入营的。” 张校尉拍开吴副尉的手，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老吴，这是怎么回事？” 顾姒勾唇，“有什么事回营帐再解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对啊，你被五殿下杖责了三十棍，还没上药呢。我这就背你回去！” 等一行人返回营帐，吴副尉这才把事情的前应后果告诉了张校尉。 “原来如此，难怪你之前派人过来，让我大半夜唱什么军歌。” 吴副尉笑着看向顾姒，“都是顾小姐机智过人，若没有她相助，这次你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校尉叹气摇头，“没想到我老张一辈子勇猛杀敌，到头来居然是靠这些子虚乌有的鬼神之说才保住了性命。” 见他难过，顾姒柔声安慰道。 “张伯伯不必感叹，若是我爹爹当主帅，这营中自然是军纪严明。只是这次上头派来的人心术不正，我们当差的自然是如履薄冰。不过您和吴伯伯也不用太过灰心，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咱们顾家军乃是正义之师，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便不惧一两颗老鼠屎。” “顾小姐所言极是！” 顾姒又道：“不过像今日那般当众击杀刘参军一事，张伯伯切莫再做的。殷琉焕最是好面子，您这样挑衅于他，他又岂能容你。” 张校尉不服，“难道就看着那些狗东西扬武扬威地四处害人吗？” 顾姒：“你们身份不便，这种事情以后交给我来做。” 第1170章 传信 “你！？” 张校尉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发笑。 然而当他对上顾姒那沉静似水的眼眸时，一瞬间竟有种见到顾战和云傲雪本人的错觉。 “顾小姐，你，你说真的？” 吴副尉赶忙阻止，“那怎么行！顾小姐千金之躯，怎能去做这种事情。” 顾姒眼眸半阖着，其中的冷厉精光却是无法掩盖。 “刚到易城时，吕参军便撺掇殷琉焕以我顾家军的名义四处屠杀流民，甚至连累了不少无辜的易城百姓。他这般处心积虑破坏我顾家军的名声，我又岂能容他。” 她说着抬眸去看张吴二人。 “今日姓吕的又害我兄长重伤，我更是不能放任不管。两位伯伯放心，侄女定会小心行事，尽快除了那个祸患。” …… 在军营里忙活了一整夜，天亮之后易城守卫换防。吴副尉亲自带队，领着顾姒等人返回了易城。 刚回到府邸，盛歌就迎了上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属下了。” 影卯脱下身上的兵服，“有我和影申在，你怕什么。” 盛歌白了他一眼，“影申还行，你么，还差些。” “那我功夫也比你强。” 眼看着两人斗起嘴来，顾姒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终于松了松。 “对了，昨晚让你夜审那几个亲兵，可问出些什么了？” 说到正事，盛歌也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他们的天花都是假的，是用白色的药粉点在脸上伪装了水泡。” “还有呢？” “属下还问了他们药材的藏匿地点，这几个孬种一开始还不肯说，后来属下给他们‘讲了些道理’，他们倒是吐了些东西出来。” 顾姒眼睛一亮，“药材在哪儿？” “在城外，五殿下把东西偷走以后连夜运出了城。不过这几个人也只知道是往西区了，至于具体藏在哪里却是不知。” “往西？”顾姒拧起了秀眉，“西边全是大山，难道是藏在了山里。”她说着便对盛歌下令，“你带几个侍卫去西边的山里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是！” 安排完了府里的事务，顾姒却是没有休息。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即拿出笔墨给京都传递消息。 她虽然使小聪明救出了张校尉，但顾戎却还昏迷不醒。 如今顾戎、张校尉、吴副尉三人中两个都受了伤，而易城的情况尚且不稳定，每日患上天花的百姓还在增加。 前有天花，后有殷琉焕，可谓是腹背受敌。 她得立刻通知顾战，请他找人来帮忙！ 顾姒写好信，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送回京都。这信鸽是殷景熙派影申和影卯带来的，千金难换！ 与此同时，另一封信也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从军营出发送往了京都。 “殿下放心，只要皇上收到咱们的信，定会立刻下旨撤销了顾戎的军职。到时候这顾家军就由殿下您来操纵了。”吕参军一边给殷琉焕倒茶一边拍着马屁。 殷琉焕揉了揉额角，自从收到惊吓之后，他这几日的精神都不太好。 “顾戎的情况怎么样了？” “昨日刚醒，却还不能下床。殿下，要不要属下把军医找来，趁机给顾戎再下点药。” 殷琉焕揉额角的动作一顿，他下意识想要答应，却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吴副尉说的话。 万一顾戎死了，军营中的煞气是不是又要减少许多，那到时候流民的鬼魂会不会又来复仇。 “不慌，再等等看。” “是，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第1171章 着急 又过了数日，顾姒以飞鸽传书送出的信件终于落在了顾战的手中。当顾战看到信中的内容后，立刻坐不住要入宫。 然而在他行动之前，却被云傲雪强行拦下。 “等等，你现在入宫是要做什么？” 顾战气得脖子涨红，“自然是要向皇上说明情况，请他派人前去易城增援，顺便责问五殿下滥杀无辜之罪！” 云傲雪紧紧抓住顾战胳膊，一双眼睛也是泛出杀气。 “这信是昭昭传回来的，正式的军报尚且未入宫，你现在去向皇上讨要说法，岂不是暴露了昭昭？况且以皇上的性子，倘若让他知道我们将军府居然比他更高接到易城的消息，他会怎么想？” 顾战又急又气，“那要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戎儿被五殿下刁难？” 云傲雪知道顾戎受了伤，心里一阵阵抽痛，同时更为被困在易城中的顾姒担忧。然而身为顾家的儿女，任何时候都要做好为国为民牺牲的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眼底的泪光，对顾战建议道：“如今这京都城内唯一值得我们信任的，便只有世子殿下一人。” “你是说景熙？” “依我之见不如将世子请来，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戎儿。” 顾战略一思索，立刻下令去给永昌王府送了请帖。 殷景熙在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崇武将军府，顾战来不及寒暄，直接在迎他进门的时候把信递了过去。 “熙儿，这是昭昭今早刚送回来的消息，你且看看。” 殷景熙刚看了个开头，整个人就僵住了。 “天花！？” 顾战也是面色凝重，“依昭昭所言，他们在抵达易城之前天花就已经在易城传播了。不过昭昭和戎儿已经想了办法减缓了病症的传播，只可惜药材被五殿下偷藏起来。如今情况紧急，我原本是想入宫找皇上评理，却被你云姨拦了下来。” 殷景熙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云姨做得对，此时进宫只会引起皇上的怀疑，反而让五殿下有机可趁。” “那要怎么办？要不，我们私下里派人送些药材去易城救援。” “那也不行！以我们个人的能力，送再多的药材也是杯水车薪。况且大肆收购药材还会引起皇上的注意。” 正说着，云傲雪大步走来。 “世子殿下！” “云姨。” 云傲雪瞄到他手里的信纸，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局势。 “世子，如今有两件事情最为棘手。一是戎儿的伤势，他不痊愈，五殿下便有机可趁。二是天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昭昭和戎儿就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人。” 殷景熙颔首表示同意，“云姨说得对极了，不过以信中所言，五殿下派人撺掇易城百姓暴动，想来是想借此陷害顾戎。咱们要想让皇上派人增援却又不治罪于顾戎，还得另想办法。” 顾战咬牙，“实在不行，我亲自带兵去一趟易城。” “不可！” 殷景熙打断他的话，“顾将军，这可是顾戎第一次领兵上阵。若是您带人去增援，顾戎会被如何评价？” 第1172章 天罚 听了殷景熙的分析，顾战无奈地叹了口气。 “戎儿这孩子勇猛有余，机智不足。我只担心她冲动行事，遭了五殿下的道。” 殷景熙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信纸，仿佛是想从顾姒清秀的字里行间看到那日夜思念的精致容颜。 只要一想到顾姒被困在充满了天花病患的城镇里，他这一颗心就像是悬在了刀尖上。 “将军不方便出京，不如由我去。” “世子？” 殷景熙抬头，正好迎上顾战焦急的眼神。 “我向皇上请旨，亲自带人去易城给顾家军送药。” 云傲雪和顾战对视一眼，不放心地摇了摇头。 “世子，我知你重情重义，但那易城里全是天花病患，一旦前往很可能有去无回。说句僭越的话，你是我和顾战看看着长大的，我们是真心把你当做晚辈看待。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心安。” 殷景熙敛目低眉，神情是格外的沉静坚定。 “我知道云姨是担心我，但顾戎和昭昭都在易城。局势危急，而如今朝堂上有能力有胆识顶着皇上压力帮衬崇武将军府的人不多，我算其中一个。况且我原本就是世子，由我出面，最为合适。” “可是……” “云姨放心，景熙心里有数。若是没猜错，再过几日五殿下的折子也会送进京来，在此之前我还得多做些准备。” 殷景熙强势地接下了去易城增援的任务，随后立刻前往了吟月堂。 “主子怎么来了？” 殷景熙二话不说直接把顾姒送回来的书信放在桌上。 盛云疑惑地接过，看了几眼之后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天啊，顾小姐被困在了有天花的城镇里面！” 殷景熙直言道：“过两日我会向皇帝请旨去增援，在此之前你帮我准备一下。” “什么，主子您要去易城！？”盛云接连被这两个消息给惊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殷景熙吩咐道：“皇上若是知道了易城的情况，定会责怪顾戎办事不力，没能有效镇压流民。要想救顾戎脱困，只能把责任都推到殷琉焕的头上。” 盛云深吸一口气，终于缓过劲儿来。 “主子想怎么做？” “派人四处放出流言，大肆宣扬殷琉焕滥杀无辜之事。再将天花一事说成天谴，是上天以此方式降罪于弘明，降罪于殷琉焕。” “属下遵命！” 此事非同小可，盛云当天晚上便召集了自己培养的探子，将消息放了出去。 不过一夜时间，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殷琉焕所做的恶事。 酒肆中，百姓们一边喝酒一边小声地议论着。 “你们知道吗？当今五皇子在易城大开杀戒，结果招来了天罚。” “你说的是易城百姓患上天花一事。我也听说了，五殿下杀了那么多人，可不得被上天降罪嘛。” 井水边，妇人们一边洗着果蔬一边围聚在一起八卦。 “太可怕，整整一城镇的人都被困住了。” “还不是因为五皇子滥杀无辜。” “真是造孽哦！” “只希望这病不要传到我们京都来就好。” “那可不一定。天罚！天罚！罚的就是五皇子自己。他现在在易城，这天花自然落在易城。等他回到京都，这病说不定就要跟着过来。” “呀！千万不要！” 就在妇人们嚼舌根的时候，一道身影却远远驻足在不远处默默地听着。 “殿下，最近两日这京都城里全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您看，要不要属下去查一下？” 那人影转过身来，显露出英俊的面容，正是当今的三皇子殿下殷煜淞。 “不必。不管是谁放出来，这对于本殿下来说总归是个好消息。你去添把火，务必让人把这言论传入父皇耳中。” “是！” 第1173章 人选 又三日，殷琉焕的八百里加急终于送抵京都。 隔日早朝，皇帝一脸凝重地看着殿上的王公大臣们。 “关于易城的局势，各位爱卿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话音刚落下，六皇子殷子行便站了出来。 “启禀父皇，易城的天花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而臣听闻五皇兄去了易城之后打大肆屠杀边境上的流民，甚至错杀了不少我易城的无辜百姓，这才导致天怒人怨，上天降下天花之灾。” 六皇子刚说完，四皇子也开口呼道。 “父皇，此乃天罚啊！” “胡说八道！”太子急赤白脸地打断了这两人的话，“这天花分明就是丹云国的流民带过来的，怎么会是什么天罚。父皇，您可千万别听信老四和老六的话。” “呵。”一道轻嗤声响起，三皇子殷煜淞缓缓踱步上前，“太子说这话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毕竟老五是你向父皇举荐的，如今他在边疆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还要继续替他狡辩？” 太子咬牙切齿地瞪着三皇子，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拥护太子的二皇子一边轻咳一边悠悠开口，“三弟这是误会老五了，这丹云国的流民带来了天花之症，老五杀了这些人也不过是为了杜绝病情传播。依我之见他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才是。” 听得这话，太子赶紧跟着附和。 “没错！若是不杀流民，病情如何控制得住。”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说有什么病情是需要通过杀人才能控制的。”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和二皇子，“况且太子刚一抵达易城时就下令屠杀流民，而这天花却是在杀过人之后才发生的。” 六皇子补充，“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这五哥在军营里还时常见到流民的鬼魂，就连他身边的十数名亲兵也在屠杀流民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过了两日，那些失踪亲兵的尸首却是顺着河道从丹云国的方向冲回来。敢问太子，这不是天罚是什么？” “你！” “行了，朕今日是想让你们出主意，不是叫你们互相攻击的。”皇帝沉着脸呵斥一声，镇压住了太子和三皇子两派的争论。 然而说起这天罚一事，皇帝的心情也是格外恼怒恐惧。 他只让殷琉焕去把入境的流民遣回丹云去，却不想殷琉焕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还和什么天罚车上了关系，让天下人笑话！ 皇帝恼怒之际将视线投向顾战，“崇武将军。” “臣在。”顾战知道今日逃不过皇帝的责问，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果然，皇帝立刻对他发难。 “朕让顾戎为副将协助五皇子处理流民一事，然顾戎非但没能辅佐五皇子，还令易城局势发展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顾战，你以为朕当如何定顾戎的罪？” 顾战下颌骨绷紧，皇帝这是下不来台，想让顾戎来替殷琉焕背锅了。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想起殷景熙的提醒。一旦皇帝问罪，定要顺势承认，万万不可强行辩解。 第1174章 争执 顾战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犬子资质愚钝，不堪大用，竟没能阻止五殿下屠杀流民一事，惹怒上天，招来降罪。如今犬子自己也在易城百姓的暴乱中受伤，无法再担任副将一职。微臣不敢为其辩解，只请皇上下旨撤了他副将的官职，即刻遣送回京都。” 此话一出，正个金殿上的大臣们都发出窃窃私语声。 众人不是傻子，顾戎为了救百姓而受伤，本是仁义之举。而屠杀流民一事原本就是殷琉焕惹出来的，实在不该由顾戎来担责。 再加上顾战功勋卓着，身居高位，如今这般低声下气地请罪，反而让人心生不忍，同时也未免为皇帝的举动感到寒心。 皇帝垂眸看着顾战卑躬屈膝的身影，心里却像是堵了一把火似得，灼得他又窝火又憋屈。 顾战这时请求撤了顾戎的职务，那易城便只剩下殷琉焕一人。且不说殷琉焕能不能使唤得了顾家军，光就目前的局势看来，召回顾戎却将殷琉焕留在那危局之中，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皇帝虚眯起眼睛深深看了顾战一眼，这才沉声道：“顾戎虽失职，却也不至于到撤职的程度。不过，他既有过，朕便不能不罚。” 顾战叩首，语气笃定，“犬子不配皇上宽恕，还请皇上即刻召他回京都问责！” 他再一次的请求引得皇帝内心更加多疑，一度猜忌顾战是为了保全顾戎性命，才不惜让他获罪也要从易城回京都。 皇帝心中冷哼一声，顾战越是这么想，他就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崇武将军不必再言，如今易城局势不稳，顾戎乃是除了你之外最熟悉顾家军的人选。朕相信只要他用心辅佐五皇子，定能控制住易城的局势。” “皇上！”顾战抬眸看了皇帝一眼，拱手谢恩道，“多谢皇上对犬子的信任！” 眼看对方顺从自己的意愿，皇帝这才觉得舒坦了不少。 这时三皇子适时开口，“父皇，顾副将虽有能力，但无奈受了伤。儿臣以为，当为老五再选一人前往易城支援。” 就在三皇子开口之后，六皇子立刻接话道。 “儿臣以为太子殿下当是最佳人选。” “什么！？”太子闻言大惊失色，那嗓音尖得刺耳，“那怎么行！” “为何不行？”六皇子笑着看向对方，“父皇原本就属意让太子哥哥接下去易城清除流民的差事，当初若不是太子殿下力荐五哥，也不会有今日这局面。如今五皇子被困易城，父皇担忧，百姓惶恐，合该请太子出面让局势重回正轨。” 有了六皇子打头，三皇子派的官员们纷纷拱手。 “请皇上派遣太子殿下前往易城支援。” 太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背一下子渗出冷汗。 “老三，你好狠毒的心肠！你明知那易城如今有天花，居然还出这样的馊主意！你是何居心？” 支持太子的二皇子也赶忙站了出来，“父皇，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岂能立于危险之地。还请父皇三思！” 第1175章 帮忙 面对这群互相攻击的皇子，皇帝只觉得闹心且烦躁。 他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呵斥。 “都给朕住口！如今易城局势不明，这天花随时都有可能传播开来。你们几个不想着如何为朕分忧，一天到晚就知道互相算计！咳咳咳……” 说着，皇帝竟是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咳嗽起来。 “父皇息怒！” “皇上息怒！” 殿上众人一阵惶恐，皆跪下请罪。 沈公公担忧地上前替皇帝顺着气，低声建议道：“最近两日阴雨连绵，皇上昨晚批折子批得晚了，需是受了些风寒。不如先行回宫请太医来瞧瞧。” 皇帝缓过这一阵，恼怒地瞪了太子和三皇子一眼。 “易城缺乏药材和军医，朕的确有意再派一名副将前往支援。内相。” 宋天睿赶忙应声，“微臣在。” “你且与众臣商议一下，究竟该派谁前往，明日一早给朕答复。” 宋天睿心里咯噔一跳，只觉得接了个烫手山芋。 “是，微臣遵命。” 皇帝起身一甩衣袖，便大步离开了金殿。 他这边刚走，三皇子一派和太子一派的官员便立刻围拥了上前，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内相，此事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差事，理应让太子殿下前往易城。” “放屁，易城如此危险，怎么不让三皇子去？我看你这个老东西就是心眼坏，想借此机会谋害太子殿下。” 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大臣们此刻却是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吵闹不止，谁都想借机把对方的人推下水。 然而就在人人避易城如蛇蝎的时候，有人却偏偏铁了心想靠近。 “熙儿你可想好了，哀家听说易城附近满是流民，那些人穷凶极恶，占山为王。” “孙儿知道。” 殷景熙坐在太后的对面，一边从容镇定地答着话，一边将刚削好的苹果放在盘中递给太后。 “皇祖母放心，孙儿若是前往定会带领士兵，即便遇上小股流民也不足为惧。况且那些流民为非作歹，祸害百姓，正该被驱逐处境。” 太后哪里还有心思吃水果，接过盘子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就算流民不足为惧，可那易城里住着的都是得了天花的百姓！你若是去了，便要赌上身家性命。” “顾副将已经控制住了易城的局势，并非全城百姓都得了病，还是有许多健康之人。如今他们急需药材和大夫救命，只要孙儿按时将东西送到，便能解易城之危。” “可是……”太后仍旧放心不下，但在对上殷景熙那坚定的眼神时却是说不出规劝的话，“熙儿，你这是铁了心要去易城了？” “各位皇子们身份尊贵，是万不能有损失的。放眼整个朝堂，唯有孙儿最合适。”殷景熙说着撩起衣袍跪在了太后脚下，“请皇祖母成全。” “快起来！”太后把人扶住，对于殷景熙的懂事即欣慰又伤感，“罢了，你若非要去，那皇祖母也拦不住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事成或不成，都由皇上说了算。” 殷景熙满意勾唇，“多谢皇祖母。” 第1176章 提议 晚间，就在皇帝对着易城的舆图烦恼之际，沈公公放轻脚步上前禀告。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皇帝一愣，“这么晚了，母后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听闻前朝的事情让皇上忧心了，又得知皇上今日召见了太医，怕是担心皇上身子不爽，所以特地带了汤水来探望皇上。” 听闻此话，皇帝紧绷的神情舒缓了不少，难得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那还等什么，快请太后进来。” 片刻之后，太后坐在了皇帝身边。 “这两日天气不好，皇帝要注意身子。这是温补的汤药，皇上喝一些。” 皇帝接过太后亲自递上来的瓷碗，“多谢母后。朕没事，不过朝事繁杂有些苦恼罢了。” 太后回眸看了一眼挂在御书房内的易城舆图，轻声问道：“听闻易城发生了天花？” “正是。”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不瞒皇帝，哀家前两日接连着做梦，都梦到先帝在早朝上训斥众臣的模样。” 提到先帝，皇帝喝汤的动作便是一顿。 “父皇，他说什么了？” 太后摇头，“说不什么听不清，但那模样却是极气恼的样子。哀家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为何，今日听闻了易城之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先帝他知道易城发生了天花，生气了。” 她说着看向皇帝，闲聊似地问道。 “易城局势不明，又缺少物资，皇上可要派人支援？” 皇帝一想到今日朝堂上诸位皇子争论的样子便没了胃口，将只喝了一口的汤水放下。 “自然是要支援的，只不过还没敲定合适的人选。” “几位皇子里，没有皇上看好的吗？” “他们？哼！”皇帝冷嗤一声，目露不屑，“这些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若是有朕一半的血性，也不至于如此窝囊。” 太后一听这话便猜到太子和三皇子等人定是互相推脱，再想起今日殷景熙主动请缨的模样，太后不由得再次感叹，若是当初瑞王没死的话…… 见太后走神且目露哀伤，皇帝疑惑地问道。 “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回神，浅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哀家只是在想，各位皇子身份尊贵，的确不适合前往易城那般危险的地方。不过，哀家倒是突然想到一人。” “哦？母后想起了谁？” 太后抿了抿唇瓣，轻声吐出四个字。 “永昌世子。” 皇帝的情绪有了明显的起伏，“殷景熙？母后怎会突然想起他？” 太后见皇帝眼眸里似乎浮现出些许烦躁和抵抗，便柔声解释道。 “皇帝说起几位皇子，哀家便在想除了他们看可还有别的什么皇亲国戚能够胜任。想来想去，也只有景熙一人了。他虽不是皇子，但好歹是世子。若是能由他领兵前往易城支援，定能稳住局势且彰显皇上对百姓的爱护之心。” 话音落下，皇帝却是没吭声，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后见状便不再多言，反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罢了，后宫本不得干政，哀家也只是随口一提，究竟要如何做还得皇上自己拿主意。时辰不早了，皇上且早些休息，哀家先回宫了。” 第1177章 香囊 见太后要走，皇帝这才收敛心神，差遣沈公公将人送了出去。然而等沈公公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又多出一样东西。 瞧他笑得谄媚，皇帝便问道。 “手里拿得什么？” “这不巧了嘛，奴才刚送走太后娘娘，宁妃娘娘就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沈公公上前，将托盘里的东西亮出来，“宁妃娘娘叫人带话，说最近天气反复无常，容易风寒。特地自己缝制了一个药囊送来，请皇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边。” 瞧见药囊，皇帝便想起宁妃那平和温柔的样子，突然心念一动，想去沉月殿看看。 “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就寝？” 皇帝立刻下令，“不，摆驾沉月殿。” 沈公公瞄了一眼皇帝手里握着的香囊，笑得很是隐晦。 “是。” 片刻之后，皇帝的銮驾抵达沉月殿。 接到消息的宫女惊喜不已，手脚麻利地给宁妃更衣。 “娘娘真是神机妙算，可您既然知道皇上拿到香囊后回来咱们这里，为何又要早早就寝？” 宁妃笑而不语，只催促宫女的动作麻利些。 “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刚入殿，便瞧见宁妃正端庄地向自己行礼，身上只简单地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显然是刚从被窝中出来。 “平身。” “谢皇上。”宁妃缓缓起身，精致淡雅的容貌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迷人，“皇上要过来，为何不提前叫人通传一声，臣妾也好去宫门口迎候。” 宁妃一边说话一边迎上来，眼里深处潜藏着欣喜之色。但她却并不像其他妃嫔那般大呼小叫，将喜悦之情流于表面。 宁妃永远都是沉静平和的，不论什么时候想见，都会让人感到一阵舒适和安心。 皇帝与宁妃对视，因为易城的事情焦躁了一整日的心情神奇地平复了下来。他笑了笑，住手搂住了宁妃的细腰。 “朕正准备就寝，就收到了你派人送来的香囊。” 宁妃莞尔，就势轻轻靠在了皇帝的肩头。那一头柔顺的秀发自皇帝鬓边滑落，扬起一抹淡淡的花香。 “臣妾听闻皇上近日为国事烦忧，怕皇上休息不好，这才做了个香囊送去。不知皇上可还喜欢那味道？” 说起国事，皇帝脸上的笑意不由地淡了几分。 宁妃眼观鼻鼻观心，柔柔地挽住了皇帝的胳膊。 “天色已晚，皇上且安心就寝，等明日一早起来，就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皇帝抬手摸了摸宁妃柔嫩的脸颊，“睡。” 翌日清晨，宁妃正在服侍着皇帝更衣，其宫女便端着一个托盘入内。 “娘娘，东西都备好了。” 皇帝闻言转头扫了一眼，只见宫女端着的托盘上盛放着好几种不同的草药。 “这是做什么？” 宁妃淡淡解释，“是臣妾给皇后娘娘还有后给各位姐妹们准备的一些安神草。这几日不仅皇上睡不安宁，各宫的娘娘们也是难以安枕。臣妾不才，也就只会摆弄这些药草，希望能帮到各位娘娘。” 第1178章 枕边风 听到这，皇帝难免想起太子和三皇子等人在早朝上争执的场景。 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跌倒了谷底。 “她们难以安枕？我看她们一个个的，精神可是好得很呢。要不怎么会教出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来气朕！” 见皇帝生气，宁妃赶忙安抚。 “皇上是在为派遣何人前往易城支援而烦恼？” 皇帝拧眉，“你也听说了？” 宁妃坦然地颔首，“皇上在早朝上发了好大的火，各宫都传遍了。太子和三皇子都不愿亲自前往，反倒是把差事退给对方。” “一群没骨气的东西！朕像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没什么事情能难住朕！”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是谁人都能比得上的。” 被宁妃哄了好一会儿，皇帝的怒火这才平息下来。他突然想起昨日太后的提议，随即望向身边的宁妃。 “你以为，朕该派谁去比较好？” 宁妃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怎么问起臣妾这些事情。” 皇帝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宁妃膝下无子，且在后宫中并不依附于任何一派。以她这般独善其身的性子，定能给出最中肯的建议。 “无妨，你且随口一说，朕也是随便一听，不碍事。” 宁妃犹豫了半晌，终于悠悠开口。 “既然皇上这般说了，那臣妾也就直言了。臣妾以为，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对于朝局稳定都十分重要，谁离了京都都不行。况且易城那般危险，确实也不适合让皇子们去冒险。” “是吗？”皇帝沉思了片刻，“那你以为谁去比较合适？” 宁妃又外头想了想，“皇上一开始是让五殿下去易城，这次派遣之人的身份不应比五殿下低太多。否则即便扭转了易城的危局，这传扬出去也对五殿下的声誉不利。” 被她这么一提醒，皇帝频频点头。 “你说的不错！殷琉焕虽然不靠谱，但毕竟是朕的皇子。若是随随便便被什么大臣比下去了，那皇室的面子往哪儿搁。” 瞧着皇帝这若有所思的神情，宁妃笑着问道：“看来皇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嗯，朕想让殷景熙前往，宁妃觉得如何？” “世子殿下？”宁妃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世子乃是瑞王之子，皇上的亲侄子，又和五殿下为表兄弟。此刻由他前去易城支援，最是合适不过。皇上英明！” 听着佳人的吹捧，皇帝高兴地伸手搂住了宁妃的肩膀。 “哈哈哈！那就这么办。” 皇帝一走，宁妃脸上的笑意立刻沉了下来。她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将藏在木盒中的纸条拿出来烧掉。 黑色的文字逐渐被火光吞噬，“务必让同意”等熟悉的字体也消失殆尽。 “来人。” 宫女推门入内，“娘娘有何吩咐。” 宁妃抚了下鬓角的发丝，柔声下令。 “转告世子殿下，事情已经搞定了，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宫女应了一声，麻利地退了出去。 宁妃望着窗外连绵的阴雨合十了双手祈祷：“瑞王，瑞王妃，熙儿此去困难重重，你们可千万要保佑他平安。” 第1179章 拍板 早朝。 皇帝刚坐在龙椅上，便望向了宋天睿。 “内相，昨日朕命你们讨论之事，可有结果了？” 这边话音刚落，还不等宋天睿开口，太子和三皇子的人同时出列进言。 “皇上，臣以为此次还是该由太子带队前往易城，方能彰显我弘明国威，安定民心！” “皇上，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岂能随意离开京都。尤其那丹云国境内正在内乱，万一越过边境冲撞了太子殿下，岂不是毁我弘明根本。” “老臣以为三皇子殿下身手矫健，思维敏捷，定能胜任此次前往易城的差事，为皇上分忧。” “……” 眼看殿上的众人都吵了起来，皇帝冷厉的眸子幽幽地落在宋天睿的身上。 “内相，朕给了你们一整日的时间，就讨论出了这么个结果？” 宋天睿仓皇跪地，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 “皇上息怒，微臣已经尽力调和，但实在是……是臣能力不足，请皇上责罚。” 如今殷琉焕已经不中用了，而太子与三皇子的争斗也日趋白热化。在确定好谁是值得自己下一任主子之前，宋天睿不敢轻易得罪其中任何一方。 故而在昨日的争论中，宋天睿一直秉承着谁也不得罪的态度和稀泥。 皇帝见状眉头皱紧，冷冷吐出两个字。 “无能。” 这样的评价如同一闷棍敲在了宋天睿的头上，让他心惊胆战。 宋天睿顶着满头大汗不断告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眼看一向深受皇帝器重的内相都尚且如此，刚才互相推诿的朝臣们此刻也是吓得一句话不敢多言。 皇帝享受着众人因为自己的愤怒而感到恐惧的场景，直到看得太子和三皇子等人都垂下了头，他这才缓缓开口。 “此次前去易城支援，非但需要过人的胆识，更要又能力代表皇室威严。朕思虑再三，心中已有了决断。” 宋天睿小心翼翼询问，“不知皇上想将此重任交给哪位殿下？” “殿下？”皇帝不屑地冷哼一声，目光冷厉地落在太子和三皇子身上，“既然你们都这般恐惧前往易城，那朕也不勉强了。此次的差事，朕属意于永昌王府世子殷景熙接手。” 几乎就在皇帝话音落下的瞬间，金殿上一片哗然。 太子和三皇子面面相觑，两人互相算计了许久，没想到皇帝居然直接绕过他们把差事给了外人。 朝臣们更是一头雾水。 “怎么会选到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向来不问国事，他能胜任这差事吗？” “皇上给他差事，这是要开始培养世子殿下了不成。” 就在其他人还在为皇帝的决定而惊讶时，宋天睿已经回过神来。他一直都知道皇帝对于殷景熙的忌惮，故而也猜到了此举的深意。 “皇上圣明！” 宋天睿朗声吹捧道，“各位皇子多少在京都担任了职务，岂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世子殿下却是不同，他虽没有职务却是正经的皇室后代。这时若是能亲临易城支援，到是能体现出皇上对百姓们的爱护之心。” 第1180章 准备 皇帝闻言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还是内相明白朕的苦心。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大家心中有疑惑也不敢再言。 “皇上圣明！” 皇帝勾唇，立刻对宋天睿下令。 “内相，兹事体大，就由你亲自去一趟永昌王府传旨。” “是！”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宋天睿就带着圣旨来到了永昌王府。 他一边宣读着圣旨一边心中思忖着，若是待会儿殷景熙推诿不肯接旨，他该如何教训对方。 然而让他意外的时，殷景熙二话不说爽快地接了圣旨。 “辛苦内相亲自跑一趟，谢管家，送内相回府。” 眼看殷景熙拿着圣旨转身就要走，宋天睿连忙把人叫住。 “等等！” 殷景熙脚步一顿，“内相还有何事吩咐？” 宋天睿惊诧不已地审视着殷景熙的神情，似乎想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到几分惶恐不安。然而殷景熙全程表情淡淡，并没有对皇帝的决定感到质疑或者不满。 “世子殿下，皇上这是让你去易城。” 殷景熙挑眉，“我听到了。” “那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内相希望我说什么？” “……” 见宋天睿愣住，殷景熙唇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那就劳烦内相转告皇上，臣定当竭尽全力救回五殿下。” 说罢这话，殷景熙便懒得再与宋天睿纠缠，随意将圣旨裹进衣袖中转身离去。 宋天睿盯着他的背影瞧了许久，也猜不出殷景熙此刻表现出的镇定究竟是真是假。 就在圣旨下来后不久，顾战和云傲雪双双来到永昌王府。 当谢管家引着他们来到内院时，两人这才惊讶地发现殷景熙已经把行礼都整理妥当了。 一口口箱子整齐地麻烦在院子里，小厮正在清点物品。 顾战看得正入神，且听见身后传来殷景熙的嗓音。 “崇武将军，云姨，屋里请。” “熙儿。”顾战见到殷景熙，忙指着那些木箱问道，“你竟然把东西都备好了。”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这些都是我这几日寻人制成的药丸。寻常药材体量蓬松，即便尽数带往易城，最后也未必能提炼出多少药丸。” 云傲雪听到这话很是诧异，她原本以为这些箱子里都是殷景熙为自己准备的行装，却没想到居然都是带往易城的药丸。 看这些庞大的数量，想来殷景熙早在接到顾姒传信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世子，这次前往易城的差事艰辛又危险，要辛苦你了。” “云姨放心，我一定将昭昭和顾戎平安带回来。” 顾战摸着这些装药的箱子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你。” “事态紧急，三日后便出发。”殷景熙一边解释一边劝道，“将军不必前去送行，以免被有心人看到了做文章。” 说着，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令牌交给顾战。 “将军将此物收好，若是有什么紧急消息需要传递，可带着这令牌前往文昌路的吟月堂，找他们的掌柜的帮忙。” 第1181章 送行 出发的日子很快来临，与上次殷琉焕带着士兵们出发时的热闹景象不同。这次殷景熙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士兵们离开京都，途中百姓们虽然忍不住凑上前来看热闹，但却没有当初那种豪情万丈的自信，反而人人脸上都带着质疑和担忧。 就在殷景熙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的瞬间，远处的一间酒肆楼上，两道人影正冷冷注视着他的背影。 “三哥，你说这殷景熙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这么孤身一人地离京了。他就不怕自己一去不复返吗？” 说话的正是六皇子，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凝视着大街上熙攘的人群。 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三皇子，与六皇子的悠闲相比他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你昨日是怎么跟他谈的，他为何拒绝我们的提议？” 六皇子扔了瓜子，气恼地嗤道：“我说得很明白了，他自己也明白老五是太子的人，这次差事办砸了父皇很是气恼。只要他能接受我们的提议，让我们的人扮成他的侍卫随行易城，不仅能护他安全，更能借机打压老五。到时候殷景熙挽回了局面，父皇定能高看他一眼，我们兄弟二人日后也会在朝堂上替他多说好话。” “他怎么回的？” 想起殷景熙当时说话时的表情，六皇子便眉头紧蹙。 “我也不知道殷景熙那小子怎么想的，居然直接拒绝了我的提议。还说什么他只是负责押运物资前往易城，并不想插手易城的事务。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父皇明明让他辅佐老五办差。” 三皇子拧眉思忖了一会儿，极为冷淡地哼了一声。 “殷景熙这是故意的，他知道我和太子争得厉害，一旦同意咱们的提议，便意味着他归顺于我。殷景熙这是谁都不想依附，也谁都不想得罪。” 六皇子闻言撇了撇嘴，“这可由不得他！父皇的皇位迟早是要传给皇兄你的，到时候别说是殷景熙了，整个朝野上下都得为皇兄是从。” 三皇子被六皇子这话说得心中熨帖，“罢了，殷景熙常年不涉朝政，不清楚其中的规矩。等他在易城吃了老五的亏，自然明白谁才是明主。” 这二人反复猜度着殷景熙的想法，却不知对方其实根本没有他们想得这般复杂。侵蚀殷景熙之所以拒绝了六皇子的提议，并非怕得罪他们或者太子一党，只是单纯地不屑与之为伍。 无论是这次的易城还是未来的皇位，他都有信心靠自己的能力拿下。 …… 这次前往支援的五千名士兵们仍旧是出自顾家军，虽然殷景熙不让顾战明面上与自己扯上关系，但顾战还是提前去军营里给这些士兵们下了铁令。 他让士兵们见殷景熙时如见他顾战本人，遵从殷景熙的一切调令，谁敢中途掉链子，等回到京都他定严惩不贷！ 在顾战的叮嘱下，这些士兵们全程对殷景熙毕恭毕敬。 但也有少数的士兵对于殷景熙的能力有所怀疑。认为他身为世子殿下，在京都城里娇生惯养惯了，怎么可能习惯军旅生活。 然而殷景熙却是很快凭借自己的实力征服了这些士兵。 他知道军营里是以强者为尊，于是在行军途中没有叫过一次苦，喊过一次累。 每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从不将自己的待遇特殊化。更在遇到占山为王的流民时冲在最前面，以高超的身手赢得了士兵们的敬畏之心。 故而当他们日夜兼程抵达易城时，随行的士兵们已经认定殷景熙为自己新的将领，万事服从，绝不质疑。 第1182章 迎接 吕参军：“五殿下，京都的援兵到了！” 殷琉焕闻言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人在哪儿？” “据属下来报，还有不到十里路程。” 殷琉焕脸上浮现出笑意，迫不及待下令道：“快，通知下去，本殿下要亲自去迎援兵！” 见他这般高兴，吕参军便谄媚地吹捧道。 “自从上次殿下将折子送回了京都，皇上至今没遣人回消息。这下好了，援兵抵达，定也带来了皇上的旨意。殿下且等着看顾戎被撤职后的悲惨下场！” 殷琉焕笑得阴险狰狞，“顾戎一被撤职，这顾家军便是本殿下一人说了算。也不枉费咱们忍了顾戎这么久。” 援兵抵达的消息同时也传到了顾戎的营帐中，他急迫地起身，对张校尉和吴副尉下令。 “走，快随我出营迎接！” “顾副将。”吴副尉下意识上前扶了顾戎一把，拧着眉头道，“你这内伤还没痊愈，还是在营帐里等对方前来，我和老张代表您出去迎接便是。” “那怎么行，新来的将领定会带来皇上的圣旨，我岂有在营帐里坐等的道理。” 说到这话，张校尉和吴副尉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皇上也是的，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派什么人来支援。万一又是个草包，我老张干脆直接拿刀把他给挑了，省得他进营来和姓吕的一起瞎捣乱。” “张校尉，不可胡言。” 顾戎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声，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这易城物资匮乏，再加上天花侵袭，药材又被殷琉焕派人藏了起来，故而内伤迟迟未愈。 顾戎忍着胸腔内的闷痛走出营帐，亲自带领属下出营迎接。 小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大军逐渐靠近。 殷琉焕眯着眼辨认着对方将领的模样，“你可看清楚了，骑马的是谁？” 吕参军更是将绿豆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属下看不清，但好像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殷琉焕心中疑惑，“我怎么记得太子党派中的武将们一个个都是老家伙。难道不是太子的人？” 就在殷琉焕紧张的时候，顾戎也凝神打量着来者。他眉头紧拧着，总觉得对方身形有些眼熟，却心中却下意识地否决自己的猜想。 “我瞧着怎么像……不可能。” 张校尉急得抓耳挠腮，一旦新来的将领又是太子一党的人，那他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这又什么好猜的，我老张打马上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戎一惊，忙道：“不可冲动。” 她怕张校尉此举会冲撞了新来的将领，到时候还没正式打交道，就先把人得罪了。 然而张校尉却是急性子，顾戎和吴副尉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骑着马冲了出去。殷琉焕这边蹙眉看着张校尉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殷景熙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便瞧见有人骑马飞速朝自己靠近。他拉停了马匹，身后的顾家军们随即进入戒备状态。 然而当张校尉靠近些后，便有士兵将他认了出来。 “是张校尉！” 同时张校尉也认出了殷景熙的身份，下巴和眼珠子几乎要从马背上抖落在地。 “世子殿下！怎么是您！？” 第1183章 见礼 对上张校尉惊诧的眸子，殷景熙只是淡淡一点头。 “张校尉辛苦了，皇上命本殿下带兵前来易城支援。” 说着身后便有随行的护军打马上前，“张校尉，皇上命我等跟从世子殿下前来易城运送物资。出发前崇武将军也特意叮嘱我等，见世子殿下如见将军本人。” 听得这话，张校尉大喜过望。 顾战能说出这种话，说明殷景熙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张校尉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张康，拜见世子殿下！” “张校尉请起。”殷景熙目光悠远地打量着远处的营地，“看来大家都知道援军已到。” “是！易城如今的局势已然到了不可掌控的地步，大家都心心念念盼着援军到来。末将这就去前面开道，请世子殿下入营！” 留在军营门口的众人等得心急火燎，顾戎瞧见张校尉打马回来，更是忍不住往前迎了几步。 “张校尉，可见到新来的将领了？” 殷琉焕这边的吕参军也忍不住追问，“到底是谁？” 张校尉勒住缰绳，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回副将的话，新来的将领乃是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顾戎又惊又喜，“你没看错？” 张校尉咧嘴，“末将看得真真的，来者正是世子殿下本人！” 顾戎只觉得心里高悬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地，殷景熙与他们崇武将军府关系匪浅，这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啊！ 她立刻对吴副尉下令，“快，命令三军随我上前迎接。” 相比起顾戎的欣喜，殷琉焕的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殷景熙！？怎么可能！” 吕参军也觉得不妙，额上浮出了一层冷汗。 “五殿下，这世子和顾家的关系可不简单，皇上怎么会派他过来支援？” 殷琉焕此刻也是心绪难平，他和顾姒的新仇旧怨牵扯不断，其中殷景熙没少帮着顾姒给他使绊子。 一想到皇帝居然派了殷景熙过来支援自己，殷琉焕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他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抽动着，胸膛因为气恼不断起伏。 此刻顾戎已经带着军营里的士兵们出营迎接，只留下殷琉焕和他为数不多的亲兵们等在原地。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吕参军顶不住压力询问道：“五殿下，顾戎把人都带走了，咱们要不要也上前迎接一下？” 谁知这话却引来殷景熙的一记白眼，“本殿下乃是堂堂的皇子，他殷景熙不过是世子，岂有本殿下上前迎接他的道理！？” 吕参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战战兢兢地赔不是。 “是属下说错话了，五殿下身份高贵，自然该让殷景熙前来见礼才对。” 话虽如此，但看着整个军营里只剩下自己与二十多个亲兵，殷琉焕也是止不住心里发虚。 他转头狠狠瞪了吕参军一眼，下令道：“你先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顺便让殷景熙过来给本殿下请安。” 第1184章 汇合 “啊？”吕参军忐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去？” 殷琉焕眯眼，“怎么，有什么问题？” 眼看他要发火了，吕参军不敢再耽搁，脚底抹油赶紧出发。 “是，属下这就去传五殿下的命令。” 两军交汇，大家原本同属于顾家军的兵，自然是格外热情。 顾戎打马上前，带着满面的笑意向殷景熙拱手道：“见过世子殿下！” 殷景熙颔首回礼，“顾副将辛苦了，如今易城情况如何？” 顾戎回首看了眼不远处的易城城门，好不容易松下来的一口气又提了上去。 “回世子殿下，如今城中百姓患病者甚多。我们物资严重紧缺，已经难以控制局面。” 吴副尉补充道：“就在前两日，城里又发生了一次暴动。顾副将身体不适没能及时出面调解，五殿下便带人杀了几个情绪激动的百姓，强行压制了局面。” 殷景熙一听这话眉头就拧了起来，他拽着缰绳让马儿踱步到顾戎身侧，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昭昭情况如何？” 顾戎攥紧手指，“如今易城防务被五殿下控制，我已经半个月不曾见到昭昭了。” 听得此话，殷景熙周身的气场骤然变得冷厉起来。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询问顾姒的消息时，身边却是传来一道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末将还在想到底会是谁前来支援我们五殿下，没想到竟是世子殿下。这下好了，有了世子殿下，这易城的危局可解矣！” 殷景熙顺着声源转头看去，便瞧见吕参军骑着马硬生生从人群里挤了上来。 他早已通过顾姒的书信知道了吕参军的存在，此刻见到真人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面对吕参军谄媚的笑脸，殷景熙眉眼间却尽是冰冷。 没人吭声，吕参军笑了一会儿便觉得气氛逐渐尴尬。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将求救的视线投向顾戎和张校尉吴副尉一行人。 然而在场之人皆视其如蛇蝎，大家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不语，让吕参军一人如跳梁小丑一般立于人群之中。 直到吕参军顶不住压力，汗如雨下时，殷景熙这边的护军才沉声开口。 “来者何人！？” 这一声如洪钟的质问，瞬间吓得吕参军打了个哆嗦。他腿脚一软从马背上溜了下来，没出息地跪在了地上。 “末，末将吕纪，在五殿下身边任参军一职，参见世子殿下！” 殷景熙脸上的冷厉凝结在了眼底，“你就是那个撺掇五殿下屠杀流民，引来天灾的参军。” “！！！” 殷景熙的话宛如一道利刃，冬天而降将吕参军从头到脚刺了个通透。他哑着嗓子，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世，世子殿下此话何意啊？” 殷景熙根本不欲理会，只冷冷询问道。 “驻守易城的顾家军可全员到齐？” 吕参军这才想起来自己提前过来的任务，战战兢兢提醒道：“五殿下还在军营留守，还请世子殿下前去，前去一叙。” 他现在看见殷景熙便觉得怵得慌，自己擅自将“请安”换成了“一叙”。 第1185章 圣旨 在场的人都不傻，大家一听吕参军这话，便知道殷琉焕这是想给殷景熙一个下马威。 顾戎拧眉低声提醒道：“世子殿下当心些。”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抬起手冲身后的军队打了个手势。 “前行。” 两军汇合，五千余名士兵浩浩荡荡朝军营进发，光是那升腾而起的烟尘便气势恢宏，给了殷琉焕极大的心理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子，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就在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丈时，殷景熙这才勒住马匹。 见到自己的主子就在眼前，吕参军终于找回了些许自信。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五皇子殿下再次，还请各位参军将领们下马行礼。” 这话引得顾戎、张校尉、吴副尉等人皆蹙起了眉头。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殷琉焕是血统纯正的皇子。只要他开口下令，即便再不情愿，众人也只能听命服从的份儿。 顾戎深吸一口气，松了缰绳翻身下马；张校尉和吴副尉等人也同样如此。 不过几息时间，整个顾家军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殷琉焕的面前。 然而殷琉焕并没有因此而满意，因为殷景熙仍旧岿然不动地坐在马背上。 吕参军见状沉声提醒，“世子殿下，请您下马给五皇子殿下请安。” 他特意加重了“皇子”的读音，想借此提醒殷景熙记住自己的身份。 眼看着气氛越发紧张，顾戎怕殷琉焕会仗着自己的皇子的身份给殷景熙使绊子，犹豫片刻后主动上前牵了殷景熙的缰绳。 “世子殿下，忍一时风平浪静。” 殷景熙闻言唇角勾出一抹极浅极浅的弧度，终于就势翻身下马。 不远处的殷琉焕冷眼注视着他的身影，在看到殷景熙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屈服于自己的跟前时，阴暗的心理得到了满足。 然而殷景熙虽然下了马，却并没有下跪向殷琉焕请安的准备。只见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封明黄的圣旨。 “殷琉焕接旨！” “！！！” 殷琉焕脸上的狞笑骤然僵住。 “什么？” 不等他回神，顾戎却是已经带头单膝跪地。伴随着张校尉，吴副尉等人屈膝，整个顾家军都跪在了殷景熙的身后。 不过眨眼的功夫，在场众人之中只剩下殷琉焕和吕参军二人还站着。 殷景熙敛眸看着对方，“五殿下，见圣旨如见皇帝本人。你这么站着不动，是不打算接旨呢，还是想直接抗旨不遵？” 抗旨可是杀头之罪，吕参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微臣不敢，微臣接旨！” 这下只剩下殷琉焕一人还站着，他一身的汗毛炸起，像是一头斗兽般瞪红了双眸。 “既然五殿下不愿接旨，那我就……” 就在殷景熙准备将圣旨收回袖中的瞬间，殷琉焕终于缓缓地跪了下来。 原本想以身份给殷景熙施压的自己，此刻却是跪在了殷景熙的面前。 何等讽刺！ 何等丢人！ 第1186章 褫夺 “儿臣接旨。” 殷琉焕咬着后槽牙，艰难地蹦出了这四个字。 他故意将“儿臣”两字咬得极重，便是想表明自己跪的是皇帝并非殷景熙。 殷景熙并不介意这些细节，只冷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殷琉焕屠杀流民，滥杀无辜百姓，此举天怒人怨引来上天降罪，以天花之灾惩戒示警。朕痛心疾首，决议祗顺天命，废除五皇子殷琉焕统领军队主帅之职，降为副将。主帅一职交由世子殷景熙担任，尔等需尽心辅佐不得有误。钦此。” 随着殷景熙清朗的声音落下，殷琉焕目眦尽裂。 “不可能！”他豁然起身，快走上前从殷景熙手中抢走了圣旨，“易城之乱乃是顾戎引起，父皇怎么可能降罪于我！？” 殷景熙并不与之争辩，只把圣旨让给他自己看。 殷琉焕一目十行地将圣旨看完，整个人都傻了。 “怎，怎么会这样……” 吕参军心脏咯噔猛跳，提着衣袍焦急地朝殷琉焕跪行而去。此时正巧殷琉焕拿着圣旨的胳膊颓然垂下，让吕参军得以正好窥见其中内容。 正如刚才殷景熙所宣读的那般，皇帝果然废除了殷琉焕的主帅一职，让他辅佐殷景熙接手易城。 “啊！这，这……” 他惶恐不安地抬头看了眼殷琉焕，只觉得天都塌了。 殷琉焕从巨大的打击中回神，第一个反应并非领旨谢恩，而是激动地站起来去拽殷景熙的衣领。 “不可能！父皇不可能这般对我，定是你出言蛊惑了父皇！” 以殷景熙的身手，自然是不可能被殷琉焕抓住的。只见他后退半步，便轻松地躲过了对方不安分的爪子，顺带将圣旨夺了回来。 “五殿下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命令？” 见殷琉焕居然拒绝承认殷景熙的主帅身份，随行的护军立刻压着腰间的佩剑上前。 “皇上有令，顾家军全数将士听命于世子殿下调遣，不得有误！” 顾戎与张吴等人交换了一记眼神，迫不及待地朗声应道。 “臣遵旨！” 数千名顾家军同时高声呼喊。 “听从世子殿下调遣，听从世子殿下调遣！” 事情发展成这般局面，殷琉焕是不从也不行了。圣旨当前，除非他不想留着自己的脑袋，否则只能交出主帅一职。 然而在低头之前，他却是不甘心地望向顾戎。 “当初易城百姓之所以患上天花，正是因为顾戎当断不断，对流民心慈手软，才导致病患入城。父皇就算是要罚，也该罚顾戎才对，为何单单迁怒于我？”他说着伸手指向顾戎，眼中的忌恨之情好不掩饰，“那他呢？他又该定什么罪！？” 殷景熙卷好圣旨放回衣袖中，顺带抬了抬手让顾戎起身。 “皇上所下的圣旨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天花是因为五殿下您滥杀无辜，惹怒了上天才降下的惩罚。当初顾副将竭力阻止，即便是有罪也只是辅佐不力。不似五殿下，心肠歹毒，惹得天怒人怨。” 殷景熙说着踱步上前，以极近且极具压迫力的姿态凝视着对方。 “五殿下应该庆幸，幸亏你还有个皇子的身份。否则，光是以惹怒上天之罪，就足以掉脑袋。” 第1187章 领旨 殷琉焕对上殷景熙那森冷幽深的眼眸，只觉得跌入了寒潭之中，浑身的气息和血液都不通畅了。 他知道殷景熙不似他平日里表现的那般与世无争，相反，殷景熙是个城府极深且有野心之人。 然而当此刻两人视线相交，殷琉焕才竟然地发现殷景熙那通身散发出的气势与威压，竟是让他陡然生出心寒胆战的感觉。 而从小到大唯一让他产生过这种感觉的人，只有当今皇帝一人。 想到此处，殷琉焕将一口牙齿咬出血腥之气。 “殷景熙，你好大的胆子。” “不比五殿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杀百姓，令太子难堪，令皇上恼恨。我若是五殿下，此刻巴不得将主帅之印交出，以免再惹祸上身。” “你！” 殷琉焕嗖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将剑刃架在了殷景熙的脖颈上。 就在他拔剑的瞬间，顾戎、张校尉、吴副尉、护军等人也齐齐亮出了武器。 四把剑同时对准殷琉焕的面门，阳光之下的剑刃泛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殷景熙。 “你这是在挑衅本殿下，信不信本殿下让你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殷景熙并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反而淡定地注视着对方。 “看来五殿下这是铁了心要抗旨了。” 此话一出，顾戎沉声呵斥，“军中抗旨者，当斩！五殿下，还请您即刻领旨，莫要让末将们为难。” 殷琉焕骑虎难下，此刻若是放下武器，从此便低了殷景熙一头。可若是继续僵持，他看得出顾戎一行人真的有胆量将他斩于剑下。 眼看局势危急如此，吕参军两股战战地凑到殷琉焕的跟前。 “五殿下息怒，息怒啊。这可是圣旨，咱们不得不接，否则便是死罪啊！” 殷琉焕咬牙切齿呵斥，“闭嘴！” 吕参军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殷景熙一眼，且见对方神色从容，非但不怕殷琉焕动手，反而有种好暇以整等着他犯错的感觉。 吕参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忙低声在殷琉焕耳边劝道。 “殿下当心，世子这是在故意激您呢！您若是不接旨，他正好有理由对您动手。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听得此话，殷琉焕再对上殷景熙的眼神，果真能从对方眸底瞧出了几分杀气和期待。 此刻顾家军皆汇聚与此，上万只眼睛看着，一旦他忍不住伤了殷景熙，立马就会被冠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到时候他再向众人辩解说是殷景熙故意挑衅在先，只怕也是无人肯信。 殷琉焕心中恼恨于殷景熙的同时，也生出强烈的忌惮之心。 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样敌人比魔鬼还可怕！ 眼看殷琉焕最终放下武器，顾戎等人这才跟着收剑。 殷景熙颇为遗憾地嗤了一声，再次将圣旨递给殷琉焕。 “五殿下，这次可否接旨了？” 殷琉焕单手接过圣旨，随即扔到了吕参军的怀里。 “去，把主帅之印拿给世子。” 第1188章 入城 主帅的权利能顺利过渡到殷景熙的身上，顾戎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簇拥着殷景熙回到营帐，殷琉焕觉得太过丢脸，中途领着吕参军灰溜溜地跑了。 “顾副将，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身体如何了？”殷景熙刚一坐下，就开始关心起顾戎的状况。 顾戎闷咳了两声，笑着摇头，“已经好多了。” 殷景熙自己也是习武之人，听着顾戎刚才咳嗽的声音，便知道他没说实话。 “来人，去请苏大夫过来。” “是。” 这次从京都来援，殷景熙可是做足了准备，光是随行的军医就带了近五十人。其中苏大夫是陈太医特地引荐给殷景熙的，作为他的私人大夫随行。 顾戎摆手，“不必了，我的伤我自己知道。咱们还是先说易城的情况。” 殷景熙却坚持，“不急，你身子无恙，我才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临行前他和顾战和云傲雪最后一次见面时，虽然夫妻二人没有说要让自己特意关照顾戎的话，但殷景熙看得出来他们很是担忧顾戎的身体。况且顾戎作为副将，接下来的计划都需要他帮忙完成。 苏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他刚搭上顾戎的脉搏神情便明显顿了一下。 殷景熙眉梢轻挑，“如何？” 苏大夫收了手，略显仓皇地偷瞄了顾戎一眼。 “啊……顾副将胸腔内淤积的血块尚且没有消散，要想彻底痊愈，最好辅以针灸治疗。” 谁知顾戎一听这话便开口拒绝，“针灸太麻烦了。” 苏大夫垂眸思忖了一会儿，“那就用药，回头小人开两幅药剂，顾副将先吃两日看看效果。” “多谢。” 苏大夫提着药箱退下，临走前却是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顾戎。 这时急性子的张校尉忍不住开口，“世子殿下，听说您这次带了许多药材过来，可否分一部分去易城救急？” 顾戎也道：“是啊，十几日城内的药品就已经严重不足了。五殿下又强行接管了易城的防务，如今城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 殷景熙当即下令，“张校尉。吴副尉。” “末将在。” “你们二人负责统领新到的士兵们安营扎寨，顾副将且随我前往易城探查情况，顺带将物资分发给百姓。” “是！” 军令一出，众人便雷厉风行地动起来。 殷景熙与顾戎带人迅速接管了易城的防务，重新将掌控权握在了手中。 随着城门的开启，殷景熙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顾戎紧随其后，入城后却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不过十几日不曾前来，城里原本熙攘的人群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见半个人影。 整座城镇宛如鬼城一般，萧条又充斥着浓郁的死气。 殷景熙喉头一紧，“昭昭何在！？” 顾戎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世子请随我来！” 两人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一户府邸门外。 顾戎还没翻身下马就迫不及待地嚷道：“开门！” 第1189章 喊门 “咚咚咚！” 院内的侍卫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眉头瞬间皱得老高。 “又来了！” “我去应付他们。” 两名侍卫隔着门板朗声呵斥。 “谁在外面，快走快走！” “我们这没有吃的，也没有药材。” 顾戎心里焦急，忙道：“是我顾戎，快开门！” 谁知门内的侍卫听了却是冷嗤一声，“顾戎是谁，我们不认识！赶紧走开，否则我们就叫守城的士兵来抓人了！” 顾戎闻言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赶紧开门，我要见你们小姐。”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心中戒备更深。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们这里没有女人。你再不走，当心我棍棒伺候！” “你！” 眼看门内之人居然不理会顾戎，殷景熙随即上前询问。 “你确定是这户人家？” “我来多次，定不会认错。” 殷景熙垂眸思忖一瞬，随即将小拇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亮又悠长的口哨。 原本正在院子里守卫的影申和影卯听到这声音，眼中双双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哨声……” “莫非是主子。” 两人迅速赶往府邸大门口。 影申在移动的过程中回了一记口哨，殷景熙这边听到之后勾起唇角对顾戎说。 “现在可以敲门了。” 顾戎面露不解，殷景熙却叮嘱道：“三长两短，照做便是。”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刚落下，大门便稀开了一条小缝。 影申机警地往外扫了一眼，随即看到了门外的殷景熙与顾戎。 “主子，顾副将！” 影申与影卯拉开大门，双双恭敬地跪在地上。 “属下见过主子。” 刚才不愿开门的两名将军府的侍卫也面露惊喜。 “原来真的是顾少爷，少爷快请进！” 殷景熙撩起衣袍进门，沉声道：“关门，有话屋里说。” 两人入府，顾戎迫不及待询问。 “昭昭呢？” 影申：“顾小姐在自己的屋内。主子，您什么时候抵达易城的？” 殷景熙直言，“今日方到，皇帝派我前来支援。” 影申与影卯大喜过望，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主子来了，易城便有救了。” 殷景熙：“你们刚才为何不愿开门？” 影卯解释，“主子有所不知，自从五殿下接手了易城的防务之后，便开始大肆在城里寻找我等的踪迹。” 顾戎闻言大惊，“什么，五殿下知道昭昭在城里？” “他不知道，但顾副将前些日子频繁往来易城，五殿下应该是有所猜疑，所以才会借着追查天花的借楼挨家挨户地搜查。” “那你们是怎么躲过搜查的？” “刚搬进这府邸时，顾小姐便命我等在她屋内设置了一道暗室。只要五殿下的亲兵一到，她与盛歌便躲进暗室之中。后来五殿下看搜不到人，便开始借着顾副将的身份挨家挨户地敲门，企图引我们上钩。” 听到这，顾戎忍不住破口大骂。 “好狡诈！” 影申笑了笑，“不过顾副将以前来府上时都是以兄长的身份敲门，从未自称过什么副将。故而他们当时这么一开口，我们便识破了奸计。” 第1190章 做梦 府邸不大，一行人说着便来到了内院。 影申与影卯拱手，“主子与顾副将请进，属下在院外待命。” 两人刚踏入内院，负责戒备的盛歌便翻身从屋檐上跃了下来。 当她瞧见眼前的殷景熙时，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睛。 “主，主子！？” 殷景熙眉梢一挑，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错，你主子呢？” 盛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地请安。她刚才因为太过惊讶，竟是下意识将殷景熙唤作了主子。幸好顾戎着急见顾姒，并没听出她话里的破绽。 “小姐她正在屋内配药，属下这便去通传！” 话音落下，正巧房内传来顾姒的声音。 “盛歌，你进来帮我把配好的药包拿去分给影申他们。” 盛歌想要推门而入，却被殷景熙拦下。她懂事地退到了一旁，同时向屋内的顾姒回应道。 “是，属下这就来。” 殷景熙轻轻推开房门，还没入内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草香味。 一道人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位置，将一袋袋分配好的药材倒入炉中熬制。沸水发出的咕嘟声响徐徐传来，令人心情平静。 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跟前，殷景熙反而不慌了。他缓缓踱步而入，目光仔细描摹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顾姒全神贯注盯着药罐，竟是没听出身后传来的并非是盛歌的脚步声。直到殷景熙都走到身后了，她才顺势用拿着小团扇的手指了指案桌所在的方向。 “药包就在那边，你赶紧拿去小厨房熬了分给大家。” 殷景熙没吭声，目光却是落在了顾姒修长白嫩的脖颈上。 易城气候炎热潮湿，为了凉爽，顾姒在屋内的时候便干脆将发丝都挽了起来。如此那优美的天鹅颈显露出来，白得晃人眼球。 随着团扇的轻轻摇晃，那脖颈间些许散落的发丝便轻轻摆动着，像是挠在了人的心尖上。 顾姒等了半晌没见盛歌取药，这才带着疑惑的神情回过身来。 “你怎么……” 话刚出口便随着视线一起骤然定格。 那灵动的杏眼也瞪得滚圆，水润的瞳孔中倒映出殷景熙俊朗的身姿。 顾姒倒抽一口气，身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眼看顾姒差点就要撞翻正在沸腾的药罐，殷景熙及时伸手勾住她的细腰，将人一把捞进了自己怀中。 “当心。” 顾姒往前栽倒，直接撞进了殷景熙结实的胸膛中，同时闻到了殷景熙身上独有的淡淡竹叶清香。 熟悉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将顾姒打懵了，她傻傻地趴在殷景熙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殷景熙抱着她离火炉远了些，这才低声问道。 “昭昭？” 磁性的嗓音激得顾姒莫名一抖，抓着殷景熙衣襟的手指也不自觉收紧了些。 殷景熙觉得好笑，便握着她的肩膀想要退开些看她的脸。然而顾姒在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却是倏然伸手将他整个人给抱住了。 殷景熙动作一僵，两人以前虽然也有拥抱，但都是他主动在先。而且顾姒一向恪守礼仪，每次都很羞涩。 像这般主动且又大胆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殷景熙抑制住加速的心跳，抚上了顾姒光洁的脖颈。 “昭昭怎么了？” “别说话！”顾姒急促地低斥一声将他打断，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怕一睁眼，又是在做梦。” 此话像是一把涂了蜂蜜的匕首，扎在殷景熙心里又甜又痛。他闭上眼紧紧拥住顾姒，恨不得将对方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再也不分离。 “是我，昭昭。这不是做梦，我来找你了。” 第1191章 思念 殷景熙抱着顾姒，突然感觉胸口一热。 他轻抚顾姒后背的手掌顿住，“昭昭，你哭了？” “我没有。”顾姒闷闷的嗓音从怀里传出。 这下殷景熙再也忍不住，一手把着顾姒的肩膀，一手强势地勾起了她的下巴。 “昭昭。” 顾姒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明眸红彤彤湿漉漉，鼻尖与唇瓣也都透出淡淡的粉色。 殷景熙看得一阵心神摇曳，拖着顾姒下巴的手指忍不住轻轻从那嫣红的唇瓣上划过。 “昭昭，你受苦了。” 顾姒原本止住的泪珠儿此刻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许是泪水中承受的思念太过沉重，几滴泪珠砸得殷景熙心疼痛感不已。 顾姒吸了吸鼻子，勾起一抹令人怜惜的笑容。 “殷哥哥，你怎么来了？” 殷景熙一边替她抚掉泪水一边解释，“皇帝派我前来支援。” 顾姒惊得瞪圆了眼睛，“皇上知道你与殷琉焕不睦，怎会让你来易城支援？”说着她便紧张起来，“他这是想把你也拖下水！” 见她紧张不安，殷景熙柔声安抚道：“皇帝的心思我不知，不过来易城是我自愿的。你在此受困，我岂能坐视不理。” 对上殷景熙担忧的眸子，顾姒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逃出京都时给他下药一事。一时间内疚感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再次钻到了殷景熙的怀中。 “对不起。” “怎么？” 顾姒皱起鼻子，瓮声翁气道：“之前是我太任性了，让你和爹娘担心。” 殷景熙勾唇，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无妨。你只需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我会在身后看着你。” 顾姒闻言感动地眼眶湿热，干脆将箍住殷景熙胸膛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就在气氛越发暧昧之际，一道低低的咳嗽声却从门口传来。 “昭昭，世子殿下。” 顾姒愣了一瞬，随即听出那是顾戎的声音。她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咪，一下子汗毛都炸了起来。 “呀！” 顾姒猛然收回手，从殷景熙的怀中退了出来，一张小脸红得与屋外的晚霞一般。 “兄，兄长。你怎么来了？” 顾戎捂着胸口咳了两声，随即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浅笑。 “哦，我来了许久了。只不过昭昭眼里似乎只有世子殿下，没注意我这亲哥。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顾姒被调侃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见她窘迫得交足无措，殷景熙这才好心地打岔道。 “昭昭，你的药是不是煎好了？” 顾姒这才猛然回神，“哎呀！我的药好了！” 殷景熙拉住她的胳膊，替她将滚烫的药罐端到了案桌上。 “慢慢来，我和你兄长去院子里等你。” 顾姒咬着唇瓣羞涩地点头。 一炷香后等顾姒来到院子里，且见顾戎和殷景熙已经坐在石凳上，听着影申、影卯与盛歌三人的汇报了。 “大致情况便是如此。” “五殿下接受防务后并没有按照顾副将之前那般每日清点患病的人数，反而下令把百姓们拘在了屋内不得出门。” 第1192章 商议 顾戎听得直皱眉，“没有物资补给，大家岂不是要饿肚子。” 盛歌气氛地哼了一声，“岂止是饿肚子。就算是得了病，五殿下也不许把人送去营区诊治。之前还有人死在了自己家中。” “混账！” 顾戎气恼地一拍桌子，却因为太过激动又咳嗽起来。见她咳得脸都红了，顾戎赶忙上前给她倒茶。 “兄长的伤势如何了？” 顾戎呷了口茶水润嗓，“已经好多了，不碍事。” 顾姒一边替她顺气一边看向殷景熙，“你们这次入城，殷琉焕没派人跟随吗？” “跟随？”顾戎笑着把圣旨的事情说了，“这下军中事务都由世子殿下做主，我们也不必再向之前那般憋屈了。” 顾姒不由得感到惊诧，“皇帝居然训斥了殷琉焕，他这是转性了不成？” “咳咳咳，昭昭！”顾戎被顾姒这以下犯上话吓了一跳，忙冲她挤眉弄眼。 顾姒撇了撇嘴，规矩地坐到了一旁的空位上。 殷景熙全程宠溺地看着她，柔声解释，“在你的书信送回京都之后，我便让人打死宣扬了殷琉焕屠杀流民之事，将这天花之灾说成了对于殷琉焕的天罚。百姓们怨声载道，皇帝老儿为了平息民愤只能拿殷琉焕开刀。” 顾姒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冲殷景熙束起拇指。 “世子好计策。” 一旁的顾戎却是听得呆住。他骨子里一向正派得几乎刻板，似乎从没想过为人臣子居然还可以算计皇帝。 “那现在主帅之职已经由世子接管，我们是不是可以恢复易城的秩序了？” 殷景熙颔首，“那是自然，待会儿回营后我便安排军医进驻城内，先将患病的百姓们转移出去。” 顾姒同意他的说法，但却拧着眉头提醒道。 “这次封城是吕参军的主意，此人心思歹毒，之前屠杀流民的事情就是他撺掇着殷琉焕干的。世子，咱们日后要想顺顺当当控制易城，只怕得先想个办法把这吕参军除掉。” 殷景熙脑海中浮现出吕参军今日拦截大军时的样子，心中便有了计较。 …… 就在殷景熙和顾姒等人商议接下来的防疫对策时，军营中的殷琉焕也没闲着。 他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就气急败坏地掀翻了桌上的器物。 吕参军战战兢兢看着殷琉焕发泄怒意，锁着身子尽量减少存在感，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逃过牵连。 只见殷琉焕摔完了营帐内能摔的东西，便将阴霾的视线对准吕参军。 “你，过来！” 吕参军吓坏了，当即跪在了他的脚下。 “五殿下息怒，您息怒。” “息怒？”殷琉焕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父皇居然派了殷景熙那玩意儿来易城支援，还将本殿下的主帅之职转给了他，你让本殿下如何息怒！？” 吕参军被晃得脑袋发晕，却是半点不敢反抗。 “殿下，也许皇上此举是有深意的！” “深意？什么深意？”殷琉焕恼羞成怒，一个用力把吕参军摔在了地上，“上次让本殿下写信回京都状告顾戎便是你的主意，如今父皇却降旨训斥，你如何解释！” 第1193章 强要 其实吕参军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临时编造些理由来搪塞殷琉焕。 “皇上降旨训斥也许并非坏事，反而是为了殿下好。” “放屁！” 吕参军被吼得缩了缩脖颈，“敢问殿下，易城如今的局势与咱们刚来的时候相比，是更好还是更糟？” “自然是更糟。” “那就对了！皇上故意把这混乱的局面扔给世子殿下接手，这是在心疼您啊。一旦殷景熙控制不好天花之灾，到时候他得负全责！” 听完吕参军的安抚，殷琉焕总算冷静了些许。 “但他一个区区世子，职务居然在本殿下之上，实在是令人恼火！” 吕参军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殿下无需忧心，世子虽然接了主帅一职，但您的身份始终是比他高贵的。到时候您以皇子身份对他下令，他岂能不从。” “你有什么计策？” 殷琉焕眼眸深沉地望着吕参军，像是一条随时准备好出击的毒蛇。 吕参军受不住他那过于怨毒的眼神，咽了口唾沫垂下了眼眸。 “世子殿下此番前来易城支援，依仗的除了人手之外，便是药材和粮食。按照顾戎与世子的私交来看，想让他们反目是不太可能的，那咱们只能从物资上下手了。” 殷琉焕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把殷景熙带来的物资也偷走？” “咱们上次之所以能偷走顾戎准备的药材，一来是因为药材不多，方便运输藏匿；二来是也是仗着当时的顾家军对咱们没有防备。”吕参军说到这向前跪行两步，巴巴地望着殷琉焕的下颚，“可这次世子殿下带来的物资众多，少说也有上百车。只怕是咱们的人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守卫抓住了。依属下之见，最好是光明正大地要过来。” 殷琉焕闻言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审度此事的可行程度。 “要过来？” “正是。殿下您是皇子，也是副将。只要您开口坚持要接手药物分配的任务，世子岂能不从？” 殷琉焕颔首，充满算计的眼神再次落在了吕参军的身上。 “既如此，那你便替本殿下走一趟，务必把分配物资的权利抢过来！” 吕参军心脏一沉，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而面对殷琉焕的逼迫，他却是不敢不从。 “是，属下定当照办。” 翌日。 天色刚亮，易城中便响起了一阵阵敲锣声。 士兵们手持锣鼓走街串巷，把殷景熙前来易城的消息散播出去。 “皇上有令，世子殿下携京中大夫前来易城就诊。凡是家中有病患者，皆可前往城南救治。” “世子殿下前来易城支援，带来了大量的医者和药物。” “凡是主动前去就诊的百姓，还可获得一袋米面；明知自己患病却藏匿不出者，一旦发现定会处以重刑。” 几十名士兵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城里转了三圈，终于有第一户人家率先打开了家门。 “这位军爷，之前不是不让出门的吗？现在又能出了？” 第1194章 药丸 见到有百姓露面，士兵赶紧解释。 “之前封城的命令是五皇子下的，现在的主帅已经换成了世子殿下。世子下令必须全力救治每一位患病的百姓，不放弃任何一人。大叔，你家里可有病人？有的话赶紧去城南看病，还能得粮食一袋呢！” 听了这话，那人便缩回了身子。片刻之后他再打开大门，背着自己得病的儿子往城南的药铺赶去。 有一便有二，不出半日，原本萧条的城镇又热闹起来。 殷景熙这次从京都带来了整整五十名经验丰富的大夫，此刻他们全都依次坐在大街上，给前来问诊的百姓们看诊。 为了避免被患者传染，殷景熙采用了顾姒提供的防御办法，让大夫们全都用艾草熏制过的布巾掩面。 凡是前来看病的百姓们也都登记在册，方便管理的同时也能确保每人都能领到治病的汤药。 看着长长的队伍，顾姒的眉头皱得老高。 “没想到不过半月时间，城中就增加了这么多的患者。” 盛歌也很是气愤，“都怪姓吕的狗贼给五殿下出的馊主意，还说什么封城是为了防止病情蔓延。这下好了，光是今日前来问诊的少说就是近百人，还不知有多少人自己染了病还没发作的。” 顾姒咬唇，“在这样下去，之前建好用来收容病患的营区只怕是不够用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影申却是找了过来。 “小姐，世子殿下派人送了不少药材到府上，请您回去清点。” 顾姒愣了一瞬，“药材？军中的物资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影申摇头，“军中物资都有名册记录，世子不会挪为私用。送来的都是世子自己准备的东西，放在军中怕被人惦记，还请小姐代为保管。” 顾姒闻言了然，带着盛歌急忙返回府邸查看。 刚一进门，那一排排堆在院子里的大木箱就吓了她一跳。 “这么多！” 顾姒随手打开一个，瞧见木箱里盛放的并非寻常药材，而是码放整齐的布袋，每一个布袋上都用朱笔写上了药材的名称。 她解开绳索，惊奇地发现袋子里装的居然是炼制好的药丸。 “这些……” 顾姒手里握着药丸，心脏止不住地颤抖。 有了这些已经提炼出来的药丸，便可省了大量熬制药材的时间。可以将更多病危的百姓从鬼门关里拽回来！ 影申：“世子殿下说顾小姐一直在研究治愈天花最合适的药方，每日守在屋子里熬药很是辛苦。这些药丸便留给顾小姐使用。” 原来殷景熙送来这些药丸，是因为看到她每日煎药又热又辛苦，想替她省去那繁杂耗时的工序。 虽然手里的药丸不断散发出苦涩的味道，但顾姒却觉得心中甚是甜蜜。 “我知道了，你去给世子传话，替我谢谢他的好意。” 影申笑了笑，却没有立刻领命，反而低声道。 “小姐不如自己去向世子道谢。” 顾姒心头一跳，下意识张望起来。 “世子也在城中？” 第1195章 扮相 影申：“世子在军中坐镇，不过他刚才传命于属下，让属下带小姐入营。” 顾姒担忧地拧眉，“可是，这大白天的……” 上次他们都是趁着夜色才潜入军营，这次天还大亮着，如何能入军营。 影申看出来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小姐不必担心，世子殿下派人送来了士兵的服饰。” 这便是要让她扮作小兵，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入营了。 顾姒心动的同时不由得生出紧张感，没想到殷景熙居然这般大胆。 犹豫了一瞬，想要见到殷景熙的心情还是把担忧给压了下去。小半个时候后，扮作士兵的影申与顾姒二人已经站在了军营门口。 负责执勤的士兵伸手将两人拦下。 “站住，你们二人是哪个队的，怎么单独回营了？” 即便粘了小胡子，顾姒还是略显心虚地低下头。 影申则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玄色的腰牌。 “我们都是世子殿下的亲兵，奉殿下之命回营禀报城中的情况。” 那执勤的士兵一见这东西，立刻行了个军礼。 “是，二位请。” 有了这腰牌，两人顺利来到殷景熙所在的营帐。 顾姒掀开毡布进去的时候，且见殷景熙正在查看易城的舆图。听到响动，他抬眸看过来，随即眼睛便像是涂了浆糊一般黏在了顾姒身上。 顾姒心跳加快，她虽然经常贴着小胡子在城里走动，但还是第一次当着殷景熙的面露出这般形象，不由得感到羞涩。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很怪？” 殷景熙放下舆图，冲她招手。 顾姒刚走近，便被他拉着手坐在了腿上。 “哎呀！” 顾姒先是惊呼一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你干嘛，吓我一跳。” 她一边低声询问，一边用眼神谴责始作俑者。 殷景熙好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那炙热的眼神竟是比营帐外面的日头还要毒辣三分。 顾姒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干脆伸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不许在看了。” 殷景熙失笑，捉住顾姒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没想到昭昭扮作男装也这般俊俏。” “你笑话我。” 顾姒羞恼地将小胡须摘下来，转手就贴到了殷景熙的脸上。 她原本是想看看俊朗的殷景熙贴上小胡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呆了。 虽然贴了胡须，但却并没有破坏俊朗的外貌，反而比之前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 顾姒甚至在想，这便是十几年后殷景熙该有的模样。那时候自己若是嫁了他，也许连孩子都有了。 殷景熙瞧着顾姒脸颊越来越热，不由得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昭昭在想什么？” “我……”顾姒语塞，害羞地咬住了唇瓣，“不告诉你。” “那我来猜一猜。” 殷景熙故意凑近几分，呼吸间的气息便落在了顾姒的脖颈上，“昭昭肯定是在想，等我们日后儿女成群，我也会像如今这般保持英俊。是不是？” 顾姒被猜中心事，恼羞成怒地捂了他的嘴。 “谁要跟你儿女成群。” 第1196章 求见 就在营帐内的气氛逐渐暧昧之际，吕参军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找到了殷景熙所在的营帐。 “站住！” “谁，干什么的？” 负责守卫的侍卫机警地将人拦下。 吕参军之前一直仗着自己与殷琉焕的关系在军营中横行霸道。现在殷景熙来了，接替了主帅的职位，他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 对上守卫严厉的视线，吕参军耐着性子解释。 “我乃五殿下身边的参军，今日奉殿下之命前来与世子商议军务。” “等着，我先去通禀主帅。” 顾姒刚将羞红的脸颊埋在殷景熙的脖颈中，就听到门外传来的禀告声。 “启禀主帅，吕参军求见。” 话音落下，顾姒便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从殷景熙的身上弹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快，她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将膝盖撞在了案桌上，登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殷景熙眼疾手快把人抱住，拧着眉问道：“撞痛了没有？” 顾姒“嘶”了一声，噙着泪珠推了推他的胳膊。 “我没事，你先放开。” 然而殷景熙非但不放手，反而心疼地把她打横抱起。 顾姒捂着嘴才忍住惊叫，“你，你干什么？” 主帅的营帐里布置了屏风，将就寝的床铺与办公的区域分开。 殷景熙抱着顾姒转身入了屏风后面，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他轻柔地掀起顾姒的裤腿，且见那白皙的膝盖此刻已经变得红肿。 顾姒怕他耽误正事，更怕等在外面的吕参军会有所怀疑，赶忙把裤腿拉了下来。 “我没事，你先去忙。” 殷景熙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你先在这待着，我先应付了吕参军再给你上药。” 顾姒乖乖点头，“好。” 然而就在殷景熙起身之时，顾姒突然又把人拉住。 “等等！”她撑起身子，伸手将殷景熙脸上的小胡子撕了下来，“差点忘了。” 等在营帐外的吕参军依稀听到有人对话的声音，不由得心生疑惑。 “世子殿下怎么不回话？是不是在接见别人？” 眼看他居然伸长了脖子想要透过毡帘的缝隙往里窥探，守卫当即沉下脸拔出了腰间佩剑。 “放肆！竟敢窥视主帅营帐！” 吕参军汗毛倒竖，噔噔地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营帐内终于传来殷景熙的声音。 “进来。” 守卫这才收了佩剑，把毡帘掀开。 吕参军心中恼怒，脸上却不得不立刻扬起谄媚的笑容。 “末将吕纪，参见世子殿下。” 殷景熙已经坐回到了椅子上继续查看易城的舆图，闻言也不抬头，只是不咸不淡地纠正道。 “军营里没有世子，只有将帅。” “是，末将失言。” 吕参军一进门就碰了个钉子，赶忙讪笑着道歉，同时贼眉鼠眼地观察着营帐内。只见帐中除了殷景熙之外并无他人，那刚才依稀听到的谈话声又是谁发出的？ 殷景熙余光瞄到他的行为，不满地沉声质问。 “何事？” 吕参军收敛心神，“末将今日前来是奉了五殿下的命令。之前因为物资缺乏，五殿下为了保证病情不蔓延出城，迫不得已只能封城。可如今物资充足，五殿下想亲自接受物资分配的任务，以安抚城中百姓们。” 第1197章 留下 此话一出，躲在屏风后的顾姒立刻沉下脸来。她抓紧身下的被褥，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炸起。 之前就是吕参军捣鬼，才叫人从顾戎那偷走了药材，现在他们居然又想故技重施。 吕参军不知这屏风后还有人，只带着谄媚的笑容望着殷景熙。 “主帅刚到易城，有许多军务需要接手。我们五殿下的意思是像这种分配物资的小事，由他代劳就好了。不知主帅意下如何？” 殷景熙放下手里舆图，冷淡地看了吕参军一眼。 “五殿下想亲自管理物资？” “正是。” “此次从京都运送过来的物资数量庞大，分配任务会很辛苦。” 一看殷景熙有松口的意思，吕参军赶紧保证。 “主帅请放心，末将也会全力协助五殿下做好此事。” 殷景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以，你去跟护军说一声，让他把物资的清单给你。” 吕参军闻言大喜过望，俨然没想到殷景熙这般好说话。 “多谢主帅！” 这边吕参军前脚离开，顾姒后脚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殷哥哥，你怎么把物资分配的任务交给殷琉焕了？他之前还叫人偷走了我和兄长囤积的药材，你忘了吗？” 见顾姒跛着脚走出来，殷景熙起身上前将她拥入怀里。 “怎么下地了？不是让你坐在床上等着涂药吗？” 顾姒哪里还有心思涂药，手指紧紧抓着殷景熙的胳膊。 “殷哥哥！” 殷景熙知道她着急，于是柔声解释道：“连你都知道殷琉焕心怀不轨，我岂能不知。” 顾姒不解，“那你还把分配物资的任务交给他们。” “我若不同意，他们就会死心了？”殷景熙一边说话一边将顾姒打横抱了起来，重新走回屏风后面，“殷琉焕想染指物资，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将药物占为己有。除非让他自己意识到这么做只会惹祸上身，否则很难根除他的贼心。” 顾姒见他这般笃定的模样，便猜到他已经有了计划。 “殷哥哥想怎么做？” 殷景熙把她重新放在床铺上，从一旁的木盒中拿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他用小拇指轻轻挑出一坨药膏放在掌心融化，然后轻柔地覆盖在顾姒红肿的膝盖上。 “从京都送来易城的物资都有清单，每日流出皆有记录。” “可我总放心不下，殷琉焕此人本就阴险狡诈，如今又多了个心思阴毒的吕参军，他们两人蛇鼠一窝，更难对付。” 殷景熙闻言却是弯起了嘴角，“既然昭昭这般担心我，不如留下来做个督军。” “什么？”顾姒瞪圆了杏眼，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殷景熙替她揉好了膝盖，又用没沾染到药膏的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你一人留在易城太过危险，还是留在我身边更好。” 许是对方眼神太过炙热露骨，顾姒脸颊不由地发烫。 “那怎么行，这里是军营，我是女子。” 殷景熙把落在床铺上的易容小胡须捡起来重新贴在顾姒脸上，“我瞧瞧？分明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第1198章 成亲 顾姒被他的话逗乐，“别闹，我说认真的。” 殷景熙也道：“我也是认真的。”他抓住顾姒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你可知当我得知你被困在满是天花病人的城镇里时，我是什么心情？一想到你生死未卜，我便日夜不得安枕。” 殷景熙说着话时微微低着头，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低迷，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顾姒心如刀绞，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对不起殷哥哥，是我让你担心了。” 殷景熙扯了扯唇角，“那你可同意留在我身边。” “我……”顾姒咬唇，“可是我要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士兵们不会起疑心吗？” “殷琉焕出京时尚且带了几十个亲兵，我身为世子，为何不可效仿。” “那，那我晚上可是要回易城住。” “既是本世子的亲兵，自然该留下来贴身护卫才行。” 殷景熙说着便抓着顾姒的手往后一倒，两人同时跌在了床铺上。 顾姒脸颊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忙抵住殷景熙结实的胸膛。 “那怎么成，我们，我们尚且没有……” 殷景熙原本只是逗逗她，但此刻瞧见顾姒欲言又止的娇俏模样，便忍不住想要追问。 “尚且没有什么？” 顾姒眼眸低垂，只觉得一股股热气从头顶冒出来。她攥紧了手指，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回道。 “不行的，我们尚且没有成亲呢。” 谁知就在这话落下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倏然袭来。 殷景熙抱着顾姒的细腰一滚，把她压在了身下。 充满男性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烧得顾姒脑袋晕晕乎乎。她缓缓睁眼，却猝不及防地跌入殷景熙那深邃的眼眸深处。 “昭昭刚才的话，是代表你愿意与我成亲了？” 顾姒手脚酸软，已经羞得说不出话了。 见她不答，殷景熙便俯下身子靠得更近了几分。 “昭昭不答，便是默认了。” 眼看对方的唇瓣就要落到自己脸上，顾姒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一方面想要伸手把人推开，另一方面却又想把人留下。 万般纠结中，顾姒干脆闭了眼。 殷景熙的吻很轻，像一阵春风，一片云朵。他轻柔地吻过顾姒的额头，眉眼，鼻梁，最后停在娇嫩的唇瓣上。 清冽的竹香与淡淡的花香相互交融，最终融为一体。 一吻过后，顾姒徐徐回神。 她这才发现殷景熙正温柔地望着自己，而她却是紧张地快要把对方的衣襟给抓破了。 就在这时，营帐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末将顾戎求见主帅！” 顾姒一惊，忙翻身爬了起来。 见她慌里慌张地整理着衣衫，殷景熙便柔声安抚道。 “是你兄长，不必慌乱。”说罢便冲着毡帘方向应声，“进来。” 顾戎进入营帐，却意外地发现里面没人。 正奇怪着，便瞧见殷景熙竟带着一名士兵从就寝的屏风后出来。 “主帅，你……” 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却见那小兵正红着脸冲自己吐舌头。 “兄长。” “昭昭！？” 第1199章 询问 “你怎么在这？” 顾戎一脸惊讶，连自己原本过来找殷景熙的正事都忘记了。 顾姒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唇瓣，望向身边的殷景熙。 殷景熙淡淡道：“正好，我有事与你商议。易城中患者逐渐增多，为了避免出现像上次一样封城之事，我决定将昭昭留在军营。” “那怎么行！”顾戎惊讶地张大嘴，“昭昭，昭昭她可是女子。” 说完这话，殷景熙却是深深地看了顾戎一眼。 不知为何，顾戎只觉得对方眼神颇有深意，看得她有些后背发毛。 殷景熙道：“我会让昭昭扮作我的亲兵，让她来去自由。至于营帐，就安置在你附近，你们兄妹二人有个照应。” 正巧顾姒担心顾戎的内伤，闻言忍不住动心。而且她现在也明白，殷景熙刚才说让她住在一起的话都是逗她的。 眼看顾戎还有些犹豫，顾姒便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撒娇。 “正好我担心兄长的内伤还没痊愈，以后我们住得近些，我也能监督兄长用药。” 顾戎哭笑不得，她心里知道这是违反军纪的事情，但一想到之前顾姒被困在易城中消息全无的日子，反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打通了顾戎这一关，顾姒的去留问题便就此敲定了。 殷景熙这才问道：“顾副将寻我何事？” 顾戎这才猛然想起来，“对了，我刚才听闻吕参军说五殿下要亲自接管物资分配一事，还说是主帅你同意的。” 殷景熙不置可否，“消息传得还挺快。” 顾戎急得额头冒汗，“主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把物资交给五殿下来分配？” 见她生气，顾姒忙柔声安抚。 “兄长先别着急，刚才吕参军来向世子提议接管物资分配的任务时正好我也在。世子的意思是与其让贼一直惦记着，不如让他们知难而退。” 顾戎拧眉，“那也太冒险了，这些药材和粮食可都是救命的，万一丢了……” “不会。”不等她说完，殷景熙就沉声打断，“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顾戎沉吟片刻，“主帅究竟有什么计划，不如提前告知末将。” 殷景熙走回到自己的案桌前，将早就准备好的物资清单递给顾姒。 “你们兄妹二人去一趟易城，将这物资清单以榜单的形式张贴出来。” 顾姒闻言眼睛不由得一亮，“世子是想让殷琉焕接受百姓们的监督。” “不，我是要让他骑虎难下。” …… 小半个时辰后，顾戎带着新上任的亲兵返回易城，将一张张告示贴满了城镇里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好奇地上前围观。 “大家快看啊，之前下令封城的那个五殿下要负责易城的物资调配了。” “啊？他都已经不是主帅了，怎么还管这些事情。” “不是主帅也是皇子啊。” “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难道又要缺衣少食了吗？” “我们不要五殿下分配物资，世子殿下呢，世子殿下在哪里。” 顾姒和顾戎正准备去城南看看今日义诊的情况，就瞧见士兵前来禀告。 “顾副将，百姓们看到了告示都表示不满，吵嚷着要见世子殿下。” 顾姒和顾戎对视一眼，决定去看看情况。 第1200章 告示 等她们两人赶到事发地时，正瞧见百姓们围聚在告示前面，抵触情绪十分高涨。 “我们要见世子殿下！” “我的家人就是五殿下杀死的，我绝不会要这种人分发的物资！” “不要五殿下，我们要世子！” 眼看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顾戎不得不站出来控制局面。 “乡亲们，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 百姓们认出顾戎的身份，瞬间涌上来将她围住。 “顾副将，你说过要和我们共存亡的。现在五殿下又要来祸害我们了，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顾戎心里赞同，嘴上却是不能附和。 “大家别慌，这次虽然是由五殿下负责物资调配，但流程却是极为严格的。” “无论是粮食还是药材，只要从军营里运出来，就得先经过五殿下和吕参军的签字。等到了易城，接手的书记官又要清点签字。而大家排队领取物资的时候，也得说明自己的身份和住处，再进行最后一次签字画押。” 听完解释，惶恐不安的百姓们总算心里踏实了不少。 不仅如此，顾姒更是叫人把还没张贴出来的清单带过来。 “乡亲们请看，这些便是此次世子殿下从京都带来的物资清单。为了绝对的公正透明，世子殿下让我们把清单张贴出来。每日用掉了哪些，就用朱笔划去。这样用了多少东西，还剩多少东西，大家都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楚。” 这下百姓们非但不担心，反而鼓掌叫好。 “这个办法好！” “还是世子殿下公平公正，一心为我们老百姓着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质疑的。顾副将和世子殿下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顾姒满意勾唇，让士兵把清单也连同告示一起张贴了出来。 这边物资的交接尚且还没完成，吕参军就急急忙忙赶往了殷景熙的营帐。 “主帅，主帅！末将吕纪，求见主帅！” 殷景熙刚应声，吕参军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主帅！” “吕参军，你不是去调配物资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吕参军顶着满头的热汗道：“末将正在分配物资，突然听到消息说每日申领的物资都需末将签字画押才能带出军营。” 殷景熙颔首，“正是如此，有什么问题？” 吕参军苦着脸道：“可是，末将每日军务繁忙，若是每一样物资出库都得末将签字，只怕是……” “无妨。吕参军忙不过来还有五殿下呢。” “这……”吕参军哑然，愣了好半晌才讪讪道：“此等琐事，岂能麻烦五殿下。” 嘭！ 一声闷响倏然传来，吓得吕参军差点没原地跪地。 殷景熙就势摔了手里的文书，冷眼看向对方。 “吕参军，这调配物资的任务可是你自己求去的。既然你没有这个能力，为何要大包大揽？你当军务是闹着玩的吗？” 对上殷景熙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吕参军脸色惨白，忙拱手请罪。 “是末将失言，还请主帅恕罪。” “本帅最后问你一次，这调配物资一事，你做不做得好？” “末将可以，请主帅放心。” 第1201章 清点 入夜，见到吕纪还没回来给自己回话，殷琉焕不耐地传了亲兵入帐。 “吕参军何在？” “回五殿下，吕参军还在清点从易城运来的物资呢。” 殷琉焕闻言眉头一皱，“他在清点物资？这种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何必他自己动手。” 亲兵愣了一瞬，欲言又止地看着殷琉焕。 殷琉焕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异，厉声质问道：“你想说什么？” 亲兵咽了口唾沫，“五殿下还不知道，主帅规定凡是军中的物资调配都先得通过吕参军或者殿下您的亲自签字画押才能出库。这易城每日所需的物资可不少，吕参军还在抓紧时间整理明日所需的物品呢。” 殷琉焕闻言不由地瞪圆了眼睛，“什么，需要本殿下亲自签字画押？殷景熙他凭什么这么规定！” 亲兵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主帅说，之前百姓们暴动便是因为物资分配不均引起的。为了保证局势的稳定，所有物资的出入都必须绝对的透明公开。吕参军既然主动接过了调配物资的任务，就需要他来管理。” “……混账！” 殷琉焕气恼地在营帐里原地走了好几圈，才指着亲兵的面门下令。 “走，带本殿下去见吕参军。” 等殷琉焕来到军库时，吕参军还在埋头苦写。 “黍米，三百八十七车；面粉，四百五十车……” 殷琉焕看得心火冒，“吕纪，你在做什么！？” 吕参军正在全神贯注地做记录，突然被这么一吼差点没原地去世。 “殿，殿，殿下！” 殷琉焕指着他手里的账本质问，“你在写什么鬼东西？” 见到主子，吕参军赶忙委屈地诉起苦来。 “启禀五殿下，是世子殿下让属下在此清点物资，做好明日易城的物资调配任务。” “你是参军，不是普通士兵。这种事情凭什么让你来做？你给我起来，立刻回营。” 有了殷琉焕的命令，吕参军立刻抛下了繁重枯燥的账本，跟着他走了。 负责看守军库的士兵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在两人离开之后便去向殷景熙传话。 “启禀主帅，吕参军没能完成物资的清点任务，就随同五殿下一起离开了军库。” 殷景熙坐在椅子上，顾姒则是扮成亲兵模样站在一旁负责守卫。 “无妨，随他去。” “那明日送往易城还有军中所需的物资……” “无参军签字画押，一粒米都不许发出去。” “是！” 等到士兵退下，顾姒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了殷景熙的身边。 “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吕参军了。” 殷景熙勾唇，“军纪如山。” 翌日清晨，殷琉焕是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的。 “五殿下，五殿下不好了。” 殷琉焕翻身坐起，心脏狂跳不止，凌乱的发丝因为湿热而粘在了脸上。 “吵什么！？” “五殿下，吕参军昨晚没能按时准备好今日所需的物资，军营中无法开伙，士兵们都闹起来了。主帅派人捉拿了吕参军，正要问罪呢！” 第1202章 受审 殷琉焕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吕参军跪在地上受审，四周围聚着上百名义愤填膺的士兵们。 而顾戎、张校尉和吴副尉等人也都在场，大家都等着殷景熙的宣判。 张校尉响亮的嗓音传出，“启禀主帅，吕参军违反军纪，未能按时完成自己的军务，导致军中上千士兵的作息混乱。还请主帅严惩不贷！” 他一开口，四周的士兵们同时振臂高呼。 “严惩不贷！严惩不贷！” 吕参军被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吓得魂飞魄散，涕泗横流地求饶道。 “主，主帅饶命！末将知错了！” 殷景熙注视着吕参军，瞳孔散发锋利的光芒。 “张校尉，按照军规，吕参军该当何罪？” 张校尉拱手，“吕参军偷懒怠惰，影响军队运作，甚至差点引发哗变，行为极其恶劣。按照军规，当斩！” 话音落下，吕参军脑袋嗡得一声闷响，差点没被吓得晕过去。 当初他仗着有殷琉焕撑腰，建议将张校尉斩首，却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自己也有这一天。 殷景熙：“那还等什么，行刑。” 张校尉闻言亲自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步朝吕参军走去。 吕参军瘫软在地上，蹬着两条腿想要逃离。但因为太过恐惧，除了在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外，并没有后退几步。 “等，等等！别过来，我可是五殿下指派的参军，你，你们不能杀我。” 他不提殷琉焕还好，一提起殷琉焕，张校尉周身的杀气反而更加浓郁。眼看那泛着寒光的佩剑已经高高举起，吕参军吓得闭起了眼睛。 “饶命啊！” “住手！” 吕参军的求救声和殷琉焕的制止声同时响起。 只见殷琉焕气急败坏地喝退前方挡道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吕参军的跟前。 “住手！你们想做什么？！” 张校尉见到殷琉焕眉头便皱了起来，但也暂时收起了手里的佩剑。 “五殿下？您怎么来了？” 殷琉焕气恼地脸上的肉都在抖，“本殿下若是不来，吕纪便要被你们肆意加害了。” 张校尉登时竖起了眉头，“五殿下此话差矣，这吕狗枉顾军纪，更筹违慢，此乃懈军之罪，当斩！” 殷琉焕额角突突直跳，“简直一派胡言！本殿下命令你们立刻放了吕参军！” 然而他说话后，全场却没有一人执行命令。所有人都拧着眉头看着他和吕参军，那眼神中透出明显的谴责和愤怒。 说话间吕参军终于找回了神智，哆哆嗦嗦地爬到殷琉焕的脚边。 “五殿下，五殿下救命啊！我不想死，求您救我！” 殷琉焕咬牙，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殷景熙。 “殷景熙，你没听到本殿下刚才的话吗，立刻放了吕参军。” 与殷琉焕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相比，殷景熙却是从容镇定。他只淡淡看了殷琉焕一眼，便将视线落回到吕参军的身上。 “殷副将刚才也听到了，吕参军犯了军规，按律当斩。即便他是殷副将提拔起来的，也没有枉顾军纪的权利。” 第1203章 抢人 殷景熙故意将殷琉焕称为“副将”而不是“五殿下”，便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压殷琉焕一头。 而殷琉焕在听到这样的称呼后果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破军规，本殿下看你们就是在故意刁难吕纪！他乃是参军，不是小兵，你们竟然让他大半夜的还在军库里清点什么物资。” “吕纪昨日代表殷副将主动向本帅请了调配物资的任务。如此，他也好，殷副将你也罢，都有责任依规行事。”殷景熙一边说话一边冲身边的顾姒使了个眼色。 顾姒一身士兵大半，不仅将白嫩的脸颊涂黄了些，又贴着两片小胡子，乍眼一看竟是与寻常士兵几乎没什么差别。 只见她走上前来，从衣袖中取出新制定的军规当中宣读道。 “之前易城多次百姓暴动，都是因为物资分配不均引发的。为了避免悲剧重演，主帅下令无论军中还是易城，每日所需的物资在离开军库时，都得由调配官亲自签字画押。物资运出后，接手之人也需清点签字，确保物资在运输过程中不会被人掉包克扣。” 殷琉焕越听脸色越差，殷景熙如此严格地规定，摆明了是在防范他们。而让吕参军大半夜还在清点物资，更是一种变相的刁难和打脸。 “这是什么规定？本殿下如何不知？” 顾姒轻哼，“此乃主帅的命令，无需向他人禀报。” 殷琉焕气得咬牙，“这规定本殿下之前没听过，也不同意！你们立刻把人给我放了！” 眼看殷琉焕如此蛮横不讲理，一直没吭声的殷景熙终于冷冷开口。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乃构军之罪，犯者斩之。” 他每说一个字，周身的气场就越发凌冽一分。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顾戎、张校尉、吴副尉等人齐齐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殷琉焕脸色一变，当即后退了两步。 “你们想做什么！？” 他随行的亲兵们见状马上围聚上来挡在了殷琉焕的跟前，同样亮出了武器。 “本殿下乃是皇子，你们竟敢对我不敬！” 顾戎冷声道：“殷副将，这里是军营不是京都。你既然身为副将，就应当听从主帅的命令。而不是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肆意妄为，顶撞主帅，带头破坏军纪。” “你！” 殷琉焕被呛得脸色涨红，但却不愿服软。 “放肆！顾戎，你别以为有殷景熙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警告你，本殿下总有一天是要回京都的。你若是不想被本殿下参一本，最好别这么嚣张！” 殷景熙冷眼瞧着殷琉焕，眼神中透出轻蔑。 “看来殷副将今日势必要保吕参军一命了。” 殷琉焕咬牙瞪了回去，“吕参军乃是本殿下的人，没有本殿下的命令，谁也不准动他一根毫毛。” “好。既然殷副将今日非要以皇子身份保下吕参军，那本帅就卖你这个面子。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副将还是皇子，这种事情仅此一次。若是再让本帅发现谁违反军规，即便是十个皇子站在这求情，也当斩不怠！” 第1204章 失信 接受到殷景熙的眼神，顾戎率先收起了佩剑。 张校尉和吴副尉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听从殷景熙的命令。 眼看危急解除，吕参军有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的感觉。随着他松开这口气，裆下突然一热，竟是吓尿了。 殷琉焕一边恨恨地瞪着殷景熙，一边不耐烦地呵斥吕参军。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殿下滚回去。” 吕参军却是涨红着老脸道：“殿，殿下，末将腿软。” 殷琉焕恨其不争地冲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吕参军离开。 瞧着他裆下不断滴出液体，围聚在四周看热闹的士兵们登时发出哄堂大笑。 殷琉焕又气恼又丢脸，一甩衣袖匆忙离去。 等到返回营帐，吴副尉这才放下身段大笑起来。 “老张，你可瞧见刚才吕参军的怂样了？” 张校尉先是冷笑着骂了句“孬种”，这才向殷景熙拱手。 “主帅，刚才您明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了吕纪的狗头，为什么最后要放过他？” 他这么一问，顾戎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是啊，主帅可是忌惮五殿下的身份？” 眼看两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扮作亲兵的顾姒笑着替殷景熙解释。 “顾副将误会了，主帅之所以放过吕参军并非因为忌惮五殿下的身份，而是时机未到。” “时机？”顾戎蹙眉，“什么时机？” 顾姒问道：“吕参军今日犯了众怒，若是斩了他的狗头，大家当如何？” 张校尉迫不及待开口，“自然是解气！” “不错，斩了，众人解气，此事也就翻篇了。但若是放了呢？众人又当如何？” “五殿下强行保住吕参军，大家自然愤愤不平，心中记恨。”说到这顾戎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主帅这是想利用此事故意激发众人对吕参军和五殿下的不满。” 顾姒点头附和，“正是如此。五殿下今日保全了吕参军，便是主动与整个军营为敌。今日之后，他便是孤家寡人一个，于军中再无威信可言。” “原来如此！”张校尉豁然开朗，忍不住朝殷景熙拱手，“还是主帅思虑周全，末将佩服。” 他们都是军中将领，自然明白想要领导手下的兵，威信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失了威信，便失了人心，即便手里有再大的权利也没用。 见众人理解了自己的用意，殷景熙便对张校尉下令。 “传本帅命令，革除吕参军调配物资的权利，另选负责之人接手。” “是！” “顾副将。” “末将在！” “今日易城的义诊由你亲自把控，本帅要带人去附近转转。” 顾戎领命的同时心生担忧，“主帅是要带人将易城周边的流民赶走？”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问道：“顾副将似乎不同意这么做。” “不是不同意，只是这么做收效甚微。刚到易城时，五殿下便屠杀了一大批流民。之后末将也多次将流民往境外驱逐。但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又会回来。”顾戎说着叹了口气，“说白了，他们也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第1205章 收留 殷景熙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今日本帅只是去调查附近的情况，暂且不会驱赶流民。” 顾戎拱手，“主帅仁义。” 半个时辰后，殷景熙带队离开军营，与顾姒骑着马儿并肩而行。 “主帅，前方的树林里有大量流民出没。”负责前方探路的士兵回来禀告。 顾姒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不少衣衫褴褛之人藏在茂密的树林间，悄悄窥探着他们的行踪。 等他们再靠近些，便有不少流民手持棍棒和石头站出来对他们咆哮呵斥。 “不许过来！” “弘明人走开！” 眼看这些人手持武器，殷景熙身后随行的护军立刻拔出腰间佩剑。 “放肆，竟敢对主帅无礼！” 殷景熙抬手制止了护军的行为。 同时顾姒拧眉道：“这些人似乎很害怕。” 殷景熙观察着这些流民，发现他们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仔细审度便可发觉他们眼神惊慌，拿着武器的手也在不停发抖。 而且这些人像是多日没有进食，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光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顾姒想起出发前顾戎说的话，“丹云国内乱不断，他们也是可怜人。” 殷景熙同意他的观点，“堵不如疏。流民不断，天花不绝，光是治理易城患病的百姓，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那世子的意思是……” 殷景熙深邃的目光落在这些流民身上，“本帅欲收留这些流民，治好他们的天花。” …… 等回到军营之后，顾姒第一时间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了顾戎与张校尉等人，但却遭到了张校尉的质疑。 “主帅莫不是说笑的，那天花可是流民传播而来的，大家之前都避之不及，您居然要连同他们一起治疗。” 吴副尉虽然觉得殷景熙言之有理，但难免还是会感到担忧。 “主帅仁慈，想连同流民一起解救，但这事只怕会遭到五殿下的反对。还有易城的百姓们，他们或多或少有家人或者朋友因为这天花而逝世。若是让他们知晓主帅要救流民，只怕会……” 话没说完，但大家都能想象出殷琉焕和易城百姓们闹腾的模样。 顾姒秀眉微微蹙起，心里已经开始为殷景熙的决定担忧，但殷景熙却是并不动摇。 “吴副尉误会了，本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仁慈。收留流民，是为了从根源上解决天花之症。五殿下虽然屠杀流民很是不妥，但他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流民不止，天花不灭。” 张校尉仍旧提出质疑，“那把流民赶回他们丹云国不就好了，何必非要收留？” “你们驱赶了这么长时间，可有成效？” “这……” 殷景熙屈指敲了敲桌面上的舆图，“本帅从京都前来易城时经过的这条官道附近尚且有流民落草为寇，更别说其他地方。” 他用朱笔在舆图上圈出几个地区。 “这片树林，还有这条河附近，都是流民容易聚集的场所。白日里我带人去查探时听士兵提起，你们之前已经多次驱赶过这里的流民。然流民如洪水，暂时的围堵无法解决问题。将士们一走，他们又会去而复返，甚至规模更甚。” “故而，为了易城百姓的安危，流民必须收留。” 第1206章 流民（1） 张校尉被殷景熙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主帅说得对，那末将明日便带人去把那些流民都抓来。” 吴副尉抬手拍了下张校尉的肩，纠正道：“老张，主帅是要收留流民，不是要抓他们。你这般凶巴巴的，一路面话还没说呢，就先把人吓跑了。” 张校尉抓了抓脑袋，“那你且说要怎么办？” 此时顾姒站了出来，“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 顾戎闻言蹙眉，“不行，流民都有攻击性，你去太危险了。” “不会有危险的。”顾姒打断顾戎的话，转头去看殷景熙，“只要世子殿下借我两个人。” 殷景熙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好看的唇瓣勾出极浅的弧度。 顾姒拱手，“还请世子殿下将影申和影卯二位护卫借我一用。” 自从她决定搬来军营后，影申影卯便不必贴身保护，与盛歌等人一起留在城镇里待命。 只要有他们二人跟随，顾姒的安全便不会有问题。 翌日。 天刚泛出鱼肚白，顾姒就带着人离开了军营。他们按照昨日的路线来到河流附近，找到了藏身在树林里的流民们。 影申勒住缰绳，眯起眼睛观察着树林里的情况。 “四先生，流民就在林中，可要我们前去把他们叫出来？” 顾姒的身份保密，名字自然便不能用了。为了方便他人称呼，顾姒就取了“姒”字的谐音，让人叫自己“阿四”。 不过影申与影卯为了以示尊敬，还是坚持称她为“四先生”。 这些日子顾姒时常以“四先生”的身份出现在殷景熙和顾戎身边，士兵们也早已熟悉了这位深得主帅和副将信任的四先生。 顾姒同样勒停了马匹，顺着影申的视线看了眼尚且被寂静笼罩的树林。 “去，当心些。” “是。” 为了不吓到流民们，影申孤身一人靠近树林。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干粮下马的时候，原本安静的树林里突然蹿出了五六个男子。 与之前所见的流民相似，这几个人面黄肌瘦，神情凶恶，一现身就将手里的棍棒对准了影申。 “不许靠近！” “滚开！” 影申挑眉，将自己下意识抽到一半的配剑收了回去。 “你们别怕，我不是来赶你们走的，是来给你们送干粮的。” 他一边说一边解下栓在马背上的包袱，想要把里面装好的饼分给这些人。 谁知影申表明了来意，这些流民们却是越发愤怒了。 “狡猾的弘明人，又想用这招来害我们！”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早就在这饼里下毒了。之前你们就是用这招害了我们多少兄弟姐妹，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吗？” “我们是不会上当的，滚！” 这些人的话让影申蹙起了眉头，“之前有人给过你们毒饼？” 其中一名少年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当时我们藏在树林里，你们的什么参军就带人来给我们送饼。当时我还以为遇到了好人，满心欢喜地拿了一块喂给妹妹吃。谁知我妹妹刚咽下去就开始吐血，没一会儿就断气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们早就在饼里下了毒！要不是我机智，将妹妹吐的血抹了些在自己脸上，只怕也要死在你们手上！” 第1207章 流民（2） 少年说完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下眼睛，愤恨地抽了一下影申的马匹。 “滚！再不滚，我们就动手了！” 马儿挨打受惊，嘶鸣着扬起了前蹄。 影申赶紧夹紧马腹，以高超的马术安抚了受惊的马儿。眼看流民对自己如此抵触，他也只能暂时离开。 “怎么回事？”顾姒远远瞧着影申被流民赶走，只觉得奇怪，“你不是给他们干粮了吗？他们不要？” 影申叹了口气，把之前少年说的话复述给顾姒。 “看来之前是有人用这种办法害过他们，现在这些流民们戒备心很强。” 顾姒与随行的士兵们闻言皆露出震惊又愤怒的表情。 “居然有人假扮成我们顾家军给流民下毒。” “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顾副将一直叮嘱我们不要伤及流民的性命，能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是五殿下的亲兵们！” 士兵们义愤填膺，顾姒却是回想起了一个细节。 “我听顾副将说过，之前刘参军曾带着五殿下的亲兵们悄悄进密林杀过流民。想来这些下作的手段便是刘参军用的。” 影卯气得直咬牙，“这刘参军简直猪狗不如！张校尉当时杀他是杀对了。” 影申：“流民不信任我们，看来送粮食的办法行不通。四先生，要不我们今日先回营地再作商议。” “不用。” 顾姒抿唇思忖了片刻，目光坚定地落在了眼前的树林上。 “众人原地待命，影申影卯随我步行入林。” “就我们三个进去？”影卯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四先生，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主帅若是知道，定会生气的。” 顾姒反问，“有你们两人保护，我会有危险？” 影卯：“……” 影申知道顾姒虽然外面柔弱，但性子却是极倔强的，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他率先翻身下马，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包袱扔给还在愣神中的影卯。 “跟上。” 三人弃马步行，一步步接近树林。 这次比上次好了一些，他们是在踏入树林之后才被人包围的。 “又是你！你想干什么？” 少年流民举着棍子冲上来，恼恨地瞪着顾姒一行人。 影申举起双手，示意对方自己没有武器。 “我说过了，我们今日过来是为了给你们送干粮的。” 少年呸了一声，“送干粮，你们能有这么好心？” 影卯：“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你们弘明人狡猾得很，我们如论如何都不会再上当！” 就在少年与影申影卯对话的时候，顾姒便观察着他们。 只见这群流民年龄参差不齐，且大多都显得很虚弱。眼前说话的少年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似乎是他们这群人里的主心骨。 顾姒抬手制止了无谓地解释，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顾家军主帅的亲卫，你可以叫我阿四。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见她笑容柔和亲切，虽然穿着兵服，但气场却与寻常士兵大为不同，心里的抵触情绪便消退了些。 “我叫周然。” “好的，周然，我们今日过来是代表主帅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的。我们愿意收留附近无家可归的丹云国百姓。只要你们跟我们走，便可结束这风餐露宿的日子。” 第1208章 目的 顾姒话音落下，周然与其他几个流民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顾姒继续解释：“我知道之前有人用有毒的干粮害了你们。不过我要申明的是，那些人不是我们顾家军的士兵，而是别人假扮的。我们主帅是真心诚意想要收留你们。” 听完她的话，流民们虽然短暂地错愕了一瞬，但还是不愿意相信。 “收留我们？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是啊。你们不一直都在追杀我们的吗，为什么突然又要收留我们了？” “肯定是在撒谎！”周然咬牙切齿，“说，你们有什么目的！？” 面对这些人的质疑，顾姒并没有想要隐瞒。 “你们想知道？好，我可以如实告诉你们。想来你们也发现了，你们某些人已经患上了天花。这病代表什么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明白。如今你们已经把天花带到了易城，让我们的百姓也患上了这种病。” 周然听到这，表情变得更加凶狠了些。 “所以你们为了消灭天花，就带人四处屠杀我们这些丹云国的百姓！” 顾姒解释道：“之前是有人想要故意想破坏我们顾家军的名声，才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但如今我们主帅仁慈，决定一视同仁救治丹云国的百姓。只有大家的病都治好了，这天花才能彻底消失。”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必这么快相信我，我今日过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消息，顺便表示诚意。” 顾姒说着解开了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饼来。她没有直接把东西递给对方，而是送入自己口中啃了一口。 “这饼我也吃了，没毒。” 顾姒啃了一口，便将饼放了回去，又拿了下一个出来。 影申和影卯明白了她的意图，便一起帮忙啃饼。 等到所有饼都被他们咬过一口后，顾姒这才把包袱轻轻放在了地上。 “你们考虑一下，留在树林里朝不保夕，又有天花肆虐，可能今日闭上眼睛便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但如果跟我们回去，尚且有一线生机。” 周然震惊地看着顾姒，像是看到了怪物。 而顾姒却是温柔一笑，杏眸中透出明媚的光彩。 “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日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再来，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顾姒离开之后，流民们半信半疑地将地上的干粮捡了起来。 “这群弘明人说的是真的？” “他们真的愿意收留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 “可是，我们是丹云国的人，他们是弘明国的兵，真的能相信他们吗？” 众人虽然纠结怀疑，但却抵不过腹中的馋虫肆虐。 手里的饼是早上刚烤好的，面粉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这对于他们这些每日靠吃野菜度日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佳肴。 “这饼好香！” “刚才那几个人都啃过的，应该是没毒的？” “管他呢，有毒我也吃了。” 说罢便有一人忍不住大口啃了起来。 周然原本想要阻止，但自己的肚子却发出了咕咕的响声。 第1209章 送饼 正在啃干粮的流民把其中两块饼塞给周然，劝道：“小然，这饼没毒，你快吃点！” 周然拿着饼，却是怎么都下不去口。 他的妹妹就是死在弘明人的手中，他绝不会再相信任何弘明人说的话。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剩下几个流民已经欢天喜地地把干粮拿去树林深处与家人朋友分享去了。 大家都饥饿难耐，骤然看到这样好的面饼，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骤然瞧着大家这般欢喜，周然紧紧攥住手里的面饼，转身往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他来到一条小溪旁。 “王大哥，朱夫人，小斐？” 周然叫了几声，便见一名男子拄着木棍从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他脸色惨白，一边走路一边捂着腹部，像是受了严重的外伤。 “是小然啊，什么事？” 周然见到对方立刻迎了上去，“王大哥，你还好？” 男子摇了摇头，停下来靠在树干上喘气。 “我还好。不是说了嘛，小斐患上了天花，让你别来找我们了。” 周然沉默了一瞬，从怀里掏出了刚才拿到的两块面饼。 “我找到些吃的，王大哥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给朱夫人还有小斐吃。” 王大哥拿到面饼极为震惊，“这饼是哪里来的？” “是弘明国的士兵送来的。” 周然抓了抓脑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刚讲完，便瞧见一名女子抱着怀里的婴儿走了过来。 “是小然来了。” 周然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登时就红了脸。 “朱夫人，您还好？” 女子莞尔一笑，虽然身上脏乱，但神态却是从容镇定，甚至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寻常人等无法比及的贵气和威严。 “多谢关心，我很好。” “夫人！”一看到女子现身，王姓男子就恭敬地低下了头，“夫人怎么出来了，万一被那群人发现……” 朱夫人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里的面饼。 “我刚才依稀听闻，弘明国的人想要收留我们这些从丹云国来的流民？” 周然点头，“正是如此。他们还送了些干粮过来，还说让我们仔细考虑。哦，这些干粮我们都试过了，没毒。夫人和王大哥都用些。” 朱夫人主动接过一个面饼，小小地咬了一口。 “是新鲜的面饼，送饼的人有心了。” 她将饼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王大哥，剩下的一整个还给了周然。 “你也饿着，快吃些。” “我不吃。”周然咽了口唾沫，却倔强地别开了脸，“弘明国人害死了我妹妹，我不会吃他们的东西。” 朱夫人闻言露出一丝哭笑，“小然，恨也好爱也罢，首先得活下去才有这个资格。你妹妹在天上看着你，定不会希望你这般饿死。” 周然被说得愣住，朱夫人再次把饼递给他，这次他没有拒绝。 等到周然拿着那块饼离开，朱夫人才抱着怀中的婴儿坐了下来。 “王侍卫，弘明国的主帅愿意收留我们这些人，你怎么看？” 王侍卫心中咯噔一跳，“王妃，您该不会是想带着小世子去弘明国人的军营！？” 第1210章 皇妃 朱夫人抬手挽了下鬓边的发丝，柔声道：“不是说过了吗，在外面要称我为朱夫人。” 此女子正是丹云国大皇子殿下的王妃，朱汐汐。她怀里的孩子则是她与大皇子唯一的儿子。而负责保护她们母子的男子，则是王府的护卫王勤。 就在数月前，丹云国的皇帝驾崩，原本应当由她的夫君，也就是丹云国大皇子上官凌登基继位的。但二皇子上官景却突然发动兵变，欲图争夺皇位。 大皇子上官凌为人宽厚，性格纯良，从小就被定为了皇位继承人。而二皇子上官景却城府极深，表面上对大皇子恭顺，私底下却暗中勾结了朝中不少大臣。 待到老皇帝驾崩之后立刻发动了兵变，瞬间令丹云国陷入内乱之中。 而朱汐汐作为大皇子的王妃，则是在内乱时遭到了二皇子上官景的追杀。身死存亡之际，王勤带领十几个暗卫护送着王妃母子逃离了都城。 他们原本是想摆脱二皇子的追兵后，找机会返回都城与大皇子的军队会和的。谁知二皇子的追兵十分凶猛，逼得他们一路北上。 最后朱汐汐急中生智带着侍卫们扮作流民一路北上，终于在抵达丹云国和弘明边境时把追兵甩掉。 但这时朱汐汐身边也只剩下王勤一名侍卫，且还身负重伤。而襁褓中的小世子也染上了天花绝症，连日高烧不退。 听到朱汐汐的提醒，王勤赶忙拱手请罪。 “属下失言，请王……夫人恕罪。但弘明国军营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那些人图谋不轨，对您和小少爷动手……” 朱汐汐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孩子，一路逃命至此，她吃了不少苦头。怀里的儿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但如今孩子得了天花，眼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了，若是孩子没了，她也没有颜面再回都城见大皇子殿下。 “小斐坚持不住了。”朱夫人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面颊，眼泪啪嗒落下，“咱们躲在这树林中虽然能摆脱上官景的追兵，但没有药材和粮食，小斐撑不了太久。除非接受弘明国的收留，小斐还能有一线生机。” 看到连日高烧不退的小世子，王勤也是心急火燎。 虽然局势艰难，但朱汐汐只伤心了一小会儿就止住了眼泪。作为王妃，她不允许自己软弱。 “王勤，刚才小然说明日弘明国的人还会来发饼。” “他是这么说的。” 朱汐汐咬紧了唇瓣，“那明日这个时候，咱们去会会那些弘明人。” …… 隔日清晨。 顾姒再次带着影申影卯等人来到树林。 这次他们还没靠近，便已经有不少流民集结在树林外等候。 影卯见状咧嘴一笑，“四先生说得不错，他们果然来了。看来今日有望劝说他们跟咱们回营。” 顾姒远远看了一眼，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 影卯一开始还不明白顾姒为什么这么说，但等他们走得近了，才发现等在树林边的流民们个个目露凶光，竟是比拦路打劫的匪徒还要凶恶三分。 第1211章 抢劫 “来了！” “大家快看，弘明的士兵又来了！” 流民们看到顾姒等人到来很是激动，有些人甚至迫不及待迎了上来。但他们虽然兴奋，但手里的武器却是没放下来。 一个两个，不过眨眼的功夫，树林里已经涌出了近三十余名流民。 影申瞧着形势不对劲，立刻下令戒备。 “保护四先生！” 眼看他们停在不远处不再上前，流民们举着棍棒嚷嚷道。 “昨天的干粮就是你们送来的？” 影申朗声应答，“正是！” 流民又问，“听周然说，你们今日也是来送干粮的？” “不错！” 听到肯定的回答，流民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既然是来送干粮的，那你们还不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不错，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拿出来，拿出来！” 这些流民们日夜遭受着饥饿的折磨，有的运气好，昨日从周然手里分到了零星半点的面饼，没分到的人则是期盼着今日能抢到一口吃食。 在死亡面前，一切道德底线都将被打破。 于是乎顾姒落在他们眼里并非救命的恩人，而是移动的粮仓。 但凡放粮得慢了，就是有罪！ 眼见这些流民如此嚣张又无礼，影卯登时沉下脸来。 “放肆！就你们这个态度还想让我们给你们吃的。” 有些流民饿狠了，脾气变得很是暴躁。被影卯这么一吼，穷凶极恶的本质便显露了出来。 “你们到底给不给粮食！？” “再不把干粮交出来，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大家上，把东西抢过来。” 就在流民们高举着武器冲上来的瞬间，顾姒沉声对众人下令。 “拿下！” 影申影卯二人率先拔出腰间佩剑飞身而上，出手就制服了领头的几个闹事者。随行的士兵们也不甘示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近三十余人的流民尽数打倒。 就在顾姒这边大获全胜时，周然气喘吁吁地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住手！住手！” 他涨红着脸跑过来，却被影申用剑顶住了咽喉。 “站住。” 周然脚步一顿，眼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弘明国人不怀好意！昨日还假惺惺给我们发饼，今日就露出真面目要杀人了。” 影卯被他的话气得翻了个白眼，“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分明是你们的人想要打劫！” “那也是你们昨日承诺了要给我们粮食。你们若是守信，就该把粮食交出来！” “你！” “影卯。” 顾姒淡淡开口，制止了两人的争执。她一夹马腹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然。 “照你这么说，是我们一开始给粮食给错了。” “……”周然被问得一阵语塞，僵硬了半晌才梗着脖子开口，“总之是你们弘明人失言。” 顾姒嘴角掠过一丝嘲笑，“看来你真是饿傻了。我昨日来的时候说得很清楚，给你们粮食是想展现出我们的诚意，让你们明白顾家军是真心想要收留你们，不是平白无故送给你们的。” 第1212章 接受 顾姒一边说一边取下捆在马背上的干粮包袱，当众扔到了周然的怀里。 “跟我们回去，不仅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还能得到有效的救治。今天谁跟我走，马上就能得到这一切。不愿意去的人，这包粮食也能暂时救你们的命。” “今日是我第二次来送干粮，明日我还回来，但却是最后一次。事不过三，我给你们三次机会，明日之后顾家军将不再接受丹云国百姓，留下来的人最终也会被顾家军驱逐出境。这里是弘明国的地界，不是你们四处撒野的地方。今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有谁胆敢拦路打劫，定斩不饶！” 顾姒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威严十足，瞬间震慑住了在场众人。 尤其是马下的周然，他昨日见证了顾姒的温柔亲和，今日再看到她这般威严的一面，不由得心生畏惧和臣服。 说完这些话，顾姒冲影申抬了抬下巴。 影申收了佩剑，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门问道：“都听清楚了？跟着我们走，有饭吃有地方住，还能治病。有谁愿意跟我们走？” 现场一片寂静，刚才被打趴下的流民们都纷纷站了起来，但却犹豫不决不敢再靠近顾家军。 顾姒坐在马背上默默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见没人愿意出声，便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 “把我今日的话转达给你们的同伴，明日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来。或者你们当中有谁提前改变心意的，也可直接去顾家军的营地找我。” 就在顾姒准备打马离开的前一瞬，一道悠悠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四先生请留步。” 顾姒拉绳的动作一顿，寻声转头。 只见一名女子抱着一名婴儿从树林中走出来，身边还跟了个拄着拐杖的男子。 周然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去，“朱夫人，王大哥！你们怎么出来了？” 与周然殷勤的态度截然相反，四周的流民们一看到他们，却是惊慌失措地远远避开。 “是那个得了病的孩子。” “大家快散开，别靠近他们！” 朱汐汐先是对周然点了点头，随后抱着孩子坚定地走向顾姒。 “四先生，你刚才说只要我们愿意跟你回去，你就能治好我们的病？” 顾姒有些诧异，没想到第一个勇敢站出来和自己说话的居然是个年轻女子。而且这女子五官清秀端正，且气质沉稳大气，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既然不同。 顾姒极快地打量了女子一番，随即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那婴儿虽然有襁褓裹住，却依旧能看到脸上的水痘。 而且从流民们的态度来看，正是因为这孩子得了病，所以他们母子才会被人排斥。 “但凡是愿意接受管制的丹云国百姓，都将得到医者的救治。不过天花这病很是凶险，我不能保证每一个接受治疗的人都能痊愈。” 顾姒说话的时候，朱汐汐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见顾姒眼神清澈不似撒谎，朱汐汐这才露出浅浅的微笑。 “如此便足够了。只要四先生能救我儿子，我愿意接受你们的管制。” 第1213章 识破 有一便有二，朱汐汐和王勤刚答应接受顾家军的管制，便有犹豫不决的流民也站了出来。 “我，我也想跟着你们走。” “我好饿，是不是去了就能有吃的？” “这树林里又热又潮，还满是蚊虫。我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顾姒带着足足五十余人的流民返回了营地，这比她预料中的人数还要多。 “这片营区是特意划分给你们居住的，等所有人检查完毕，患了天花的病人会被单独分到患病的营区接受治疗。” 顾姒大致介绍完了营区的分布，又亲自带着朱汐汐和王勤来到了他们的营帐外。 “这是你们夫妻的帐子，里面有粮食和水，你们先用一些。待会儿我会让大夫先来给你们孩子看病。” 见顾姒误会了他们的关系，王勤赶紧解释。 “这是我家夫人，我只是个侍卫。” 顾姒愣了一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原来如此，那夫人就住隔壁这间。你们挨得近一些，也好互相照顾。哦，对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朱汐汐微微福身，虽然衣衫褴褛，但仪态却是端庄大方。 “鄙人姓朱，四先生唤我一声朱夫人便可。” 顾姒默默地把朱汐汐的动作看在眼里，“那朱夫人请暂且休息，待会儿就会有大夫前来给你孩子问诊。” “多谢四先生。” 等到顾姒一走，朱汐汐便带着孩子进入营帐休息。见她要倒水喝，王勤却抢先一步自己灌了一口。 朱汐汐扫了眼顾姒远去的背影，柔声道：“王侍卫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在水里下毒。” “还是小心些好。” “他们若是要杀我们，早在树林里就该动手，何必非要抓到军营里来杀。”朱汐汐一边分析一边勾起唇角，“而且这位四先生主动提出让大夫先给小斐看病，可见是个心善的姑娘。” “姑，姑娘！？”王勤大惊失色，“刚才那个小胡子居然是个女的？” 朱汐汐垂下眼眸，“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刚才阳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我却意外发现了她有耳洞。” 王勤目瞪口呆，“弘明国的军营中居然混入了女子，这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死罪。” “所以，这四先生应当是顾家军主帅信任之人。否则她不会在军营中来去自如，更不会代表主帅前来招安。”朱汐汐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叮嘱王勤，“总之这件事暂且保密，若是他们心怀不轨，便用此事作为要挟逃命。” 王勤郑重地颔首，“是！一切都听夫人安排！” 朱汐汐是临近午时抵达的军营，待到午膳过后，顾姒便亲自带人过来给孩子看病。 “苏大夫，这孩子这么小，能治吗？” 顾姒一边瞧着苏大夫把脉一边关切地询问。 瞧着这么小的孩子受罪，谁都会不忍心。 朱汐汐攥紧手指，同样担忧地望着对方，“大夫，我儿子他已经连续高烧三日了，求您救救他！” 苏大夫沉吟了一阵，“这孩子虽然患了天花，但好在情况不算太坏。我们已经研制了好几种不同的药方进行治疗，我先选一副最温和的给他试试。” 第1214章 反对 一听孩子有救，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顾姒提醒，“朱夫人，您的孩子得了天花，按照规定是该去到另外一个营区居住。不过这孩子太小了，你只怕也得跟着去照顾才行。” 朱汐汐紧了紧怀中的孩子，“这是自然，我是他母亲，孩子当然应该由我来照料。” 王勤也站了出来，“我也去！夫人一人前去别的营区，我不放心。” 顾姒闻言却是蹙起了眉梢，“你也去？可你没病。” “我要照顾我家夫人和少爷！” 王勤神情坚定且焦急，仿佛只要遭到拒绝就要翻脸似的。 顾姒将王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瞧出对方是个练家子且身手应该不差。像在这样的乱世中还能如此忠心护主，要么朱夫人对他有极大的恩情，要么就是朱夫人的身份特殊。 顾姒更倾向于后者。 “我可以同意让你跟去照料朱夫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营区里住的都是患病之人。你若是进去了，就不能随意出来。” 王勤毫不犹豫保证，“除非我家少爷病治好了，否则我是不会出来的。” 见他这般坚定，顾姒也不再勉强。 “好，那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 就在流民们入住营区的当日下午，得到消息的殷琉焕便带着吕参军找上门来。 “殷景熙你是不是疯了？那些流民可都是丹云国的人，你做什么要把他们带来我们的营区？” 殷景熙正在写今日传回京都的书信，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 “因为五殿下亲口说过，要想彻底治好天花，除非将流民清理干净。但皇上并不赞同五殿下杀戮的法子，本帅只好把流民都召集起来，连同他们一起医治。” 殷琉焕咬牙切齿，“易城如今的粮食和药品都是我们辛辛苦苦从京都带来的，岂能白白送给那些流民享用。” 殷景熙放下笔，冷厉的眸子中透出几分戏谑。 “五殿下说错了，粮食和药品是我带来的，不是我们。至于那些流民，不收留他们，日后花费在治疗上的钱财只会更多。” 殷琉焕气得噎住，涨红着一张脸猛拍了拍案桌。 “本殿下也是这军中的副将，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正说着，同样身为副将的顾戎正巧带着顾姒请见。 “启禀主帅，今日前来投奔的流民已经安顿妥善。新的营区也在抓紧建设，最快十日后便能完成。” “顾戎？”殷琉焕一见她就气恼不已，“你来得正好，赶紧把那群流民赶出去！否则我……” “那只怕是不行。”顾戎不等他说完便沉声拒绝，“这是主帅的命令，末将不过是个区区副将，岂能违抗军令。” 同样职位是副将的殷琉焕气得眼皮直跳，冲身边的吕参军使眼色。 吕参军转了转眼珠，“可是这些流民之前做了不少打家劫舍之事，易城的百姓们也不会同意收留他们的。” 听闻这话，亲兵打扮的顾姒开口顶了回去。 “收留这些流民也是为了彻底断绝天花的传播，保证易城百姓们的安全。但凡有是非观的人，都知道这是好事。还请五殿下遵守主帅的命令，不要再做不利于易城安定的事情。” “你们！”殷琉焕被顾姒和顾戎姐妹二人怼得七窍生烟，“好好好！你们用弘明国的粮食供养作乱的流民，此乃叛国！本殿下会写信回京都，将此事告知父皇！” 面对他的威胁，殷景熙却并不惧怕，反而端起手边的茶杯送客。 殷琉焕猛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顾戎和顾姒一眼。 第1215章 杀人 “五殿下，五殿下您息怒，息怒啊。” 从殷景熙的营帐中出来，吕参军就一路小跑着跟在殷琉焕的身后。 这些日子作为主帅的殷景熙动作不断，搞得殷琉焕火冒三丈，连带着他这种跟班也跟着受罪。 正这般想着，走在前面的殷琉焕倏然停下，出其不意地回身甩了吕参军一个巴掌。 “混账东西！刚才殷景熙如此挑衅本殿下，你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吕参军被打得侧过脸，嘴里泛出淡淡的血腥味。但他却不敢反抗，只能忍着屈辱和疼痛拱手。 “殿下息怒，主帅此举太过突然，且容些时间让属下仔细思考应对之策。” 殷琉焕阴郁地眼神笼罩在他身上，像是乌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 “好，那本殿下就给你一日时间想办法。明日你若再拿不出像样的法子，就别当什么参军了，本殿下直接送你去关病人的营区守门。” …… 等到第二天，顾姒又带了近百人的流民回到营区。 这样的数量让顾戎和张校尉等人大跌眼镜。之前他们花了许多心思驱赶流民，原本以为藏在树林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 众多的流民来到营地，立刻引起了易城百姓们的注意。 为了安抚民心，殷景熙第一时间让顾戎去做了思想工作，告知百姓们收留流民是为了彻底根治天花，请大家配合。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心生仇恨，尤其是之前因为天花失去亲人的百姓们。 吕参军见状心念一动，立刻去向殷琉焕禀报。 “五殿下！” 他进入营帐的时候殷琉焕正在饮酒，扑面而来便是一阵浓郁的酒臭味。 吕参军皱眉耸了耸鼻子，很快又恢复原状。 “五殿下，主帅又命人带了近百人的流民回来。” 殷琉焕闻言放下酒杯，醉醺醺地看了过来。那双原本就阴郁的眼睛因为醉酒的缘故泛出血色，像是隐藏在黑暗中准备伏击猎物的野兽一般令人胆寒。 “所以呢？吕参军可想好了要如何替本殿下分忧？” 吕参军咽了口唾沫，“末将想到了一个主意，这天花之症原本就是流民们带来的，如今他们入住营区，易城的百姓们多少心中会有隔阂。五殿下要让主帅的计划失败，挑起百姓和流民之间的矛盾便足以。” 殷琉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他双手撑着案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手抓起一把放在桌上的匕首丢到吕参军怀里，“你去，杀两个易城的人，嫁祸到流民的身上。” 吕参军捧着匕首脸色惨白，“我，我去？” “不错，你亲自去！记住，这次本殿下不想再听到任何失败消息。他殷景熙想在易城逞英雄，本殿下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就在殷琉焕心生毒计的时候，殷景熙正在顾姒和顾戎的陪伴下巡查着流民的安置情况。 顾戎拱手，“主帅请看，这新营区已经基本建成了，正好可以接纳流民们。之后大夫们就会给他们检查身体，凡是得了天花的患者都将去到隔离的营区接受治疗。” 第1216章 驳回 殷景熙放眼看去，新来的流民们虽然都饥饿难耐，但还是严格遵守秩序排队领取食物。 “很好，顾副将多派些人手监控这些流民。明日让张校尉带队沿着河道再清查一次，再发现的流民要么带回来安置，要么遣离出境。最迟五日后，易城方圆三十里内所有流民必须清除干净！” 顾戎领命离开，留下的顾姒则是默默注视着殷景熙，心中不由地感叹他做事果敢强势，的确是令人信服的主帅。 殷景熙原本在观察营区，突然转头过来捏了下顾姒的脸颊。 “在看什么？” 顾姒吓得后退了小半步，惊慌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你做什么，小心被人看到。” “昭昭刚才那般看着我，我很难忍得住。” 顾姒一阵脸热，借着衣袖的遮挡把脸上的小胡须粘得更紧了些。 “主帅还有别的事情忙，末将先失陪了。” 眼看她害羞地想要逃跑，殷景熙却是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昭昭要去哪里？” “我昨日带来了一对母子，她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得了天花。今日他们就该搬去病患所住的营区了，我想先去看看情况。” “是吗，那本帅随你一起去。” 顾姒脚步骤然顿住，紧蹙着眉梢看了过来。 “你不能去！” 殷景熙负手而立，眉宇间却是透出淡淡的笑意。 “为何？” “你是主帅，万一染上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是本帅的亲卫，日日与本帅待在一起。你若是得了天花，本帅又怎么逃得掉？” “……” 顾姒一阵语塞，“那，那我去看过他们之后不来见你。” 此话一出，殷景熙却是突然俯下身子，将唇瓣凑到顾姒的耳边轻声吐出两个字。 “驳回。” 顾姒耳朵一痒，下意识就想挪开，却发现肩膀被人给摁住了。 殷景熙再次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直往脑子深处钻。 “你是本帅的亲卫，岂能擅离职守。嗯？” 顾姒心跳得飞快，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有人发现自己与殷景熙这般亲密的行为。 眼看着顾姒耳垂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殷景熙这才心情甚好地松开手。 顾姒深吸一口气正想义正言辞地“训斥”对方，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 “四先生。” 顾姒与殷景熙同时转头，便瞧见王勤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 “王侍卫。” 王勤在距离两人两丈远的地方停下，一边向顾姒点头示意，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殷景熙。 “啊，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顾家军的主帅。收留你们便是主帅的意思。” 直到顾姒说完这话，王勤才正眼去看殷景熙。 只一眼，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即便殷景熙并没有刻意散发出自身的威压，但刻在骨子里的王者霸气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让人有种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眼神且跪下臣服的冲动。 王勤身为皇家的侍卫，对这种气势再熟悉不过。他吸了口气，端着托盘微微后退一步。 “见过主帅，多谢主帅的收留之恩。” 第1217章 玉佩 殷景熙注视着王勤，表情淡淡，但眉眼里却略过一丝了然。 寻常人见到自己，都会不自觉露出怯意。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却顶着压力没有挪开视线。 再加上他这样的体格，应当不是普通人家的侍卫。 殷景熙微微颔首，“四先生说想来看看你家夫人和少爷。” “啊，我家夫人与少爷正在休息，我这便去通禀。” 刚说完，王勤自己便不好意思地顿了一下。他们如今的身份是流民，寄人篱下，没有让主人等在外面的道理。 看出王勤的尴尬，顾姒主动圆场。 “应该的，朱夫人是女眷，劳烦王侍卫先去告知一声。” 王勤感激地看了顾姒一眼，这才端着托盘快步走了。 “此人身份不简单。”殷景熙淡淡开口。 “你也看出来了？我昨日见到朱夫人，也觉得以她的气度和样貌，应当不是寻常的流民。若是没猜错，他们搞不好是丹云国的大臣家眷。” 一想到丹云国的大臣家眷混到营地里来，殷景熙便眯起了眼睛。 “有趣。” 片刻之后，顾姒与殷景熙站在朱汐汐所在的营帐外，还没进去便已经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王勤掀开营帐的毡帘，“两位请进。” 顾姒弯腰而入，一进门就看到朱汐汐抱着孩子给自己行礼。 “见过四先生。” “朱夫人不必多礼，这位是……” 还没说完，朱汐汐便又是一福身。 “给主帅大人请安，多谢主帅大人的收留。” 殷景熙只淡淡看了朱汐汐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孩子如何了？” “谢主帅大人关心，昨日大夫已经送了药过来，我儿子的烧已经退了。” 说话的功夫，襁褓中的婴儿哭得脸都涨红了。 顾姒看着便想起了家中的弟弟，不由得感到心疼。 “既然烧都退了，怎么还哭闹不止？要不再让大夫来瞧瞧。” 谁知朱汐汐却是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烧退了说明这药是有效的，至于哭闹，应当是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才会如此。我倒是希望他多哭两声，也好过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 顾姒听得心酸，忍不住宽慰两声。 “朱夫人不必太过担忧，等去了病区，每日都会有大夫来给你们问诊。一定能治好你儿子的。” “多谢四先生。” 朱汐汐抱着孩子再次屈膝行礼，却不料孩子突然挥动手臂，将裹在身上的布料给扯开了。 顾姒抬手帮忙把襁褓裹回去，却意外瞧见了孩子贴身佩戴的一枚玉佩。 那玉佩用料与雕刻的工艺极为讲究，四周边缘是青龙围绕，中心镂空雕刻出了一个“凌”字。 顾姒见状愣了一瞬，朱汐汐却是慌张地抱着孩子后退了两步。 “哦哦乖，菲儿不哭不哭。” 顾姒收回手淡淡一笑，“既然孩子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病区的营帐已经安排妥当，待会儿就会有人领你们过去。” 朱汐汐颔首，“多谢先生。” 第1218章 身份 等到从朱汐汐所在的营帐出来，顾姒拉着殷景熙快走了几步才开口。 “你刚才看到了吗？那孩子贴身戴着的玉佩。” “只扫了一眼，没看清。” 顾姒形容，“这么大，四周雕刻着腾云青龙，中间是个镂空的‘凌’字。”她越说越觉得古怪，“大臣的家眷能用青龙装饰的玉佩？” 殷景熙闻言身形一顿，“凌？哪个凌？” “凌然众人的凌。” 殷景熙倏然勾唇，抬手揉了揉顾姒的发顶。 顾姒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殷景熙忍不住又捏了捏顾姒脸上的软肉，眸底流露出缱绻的温柔。 “昭昭可真是我的福星。” 一看到他这样的笑容，顾姒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朱夫人是……” “若是没猜错，她应该是丹云国大皇子上官凌的妻子。” 顾姒压抑住惊呼，小声道：“那岂不是王妃？那孩子就是世子了！” “昭昭可知丹云国为何内乱？” “知道，据说是老皇帝驾崩，两个皇子争抢皇位打起来了。” 殷景熙颔首，同时补充道：“按照规定，丹云国先帝驾崩后该由这大皇子上官凌继承皇位，但二皇子上官景不服气，率领大军直接攻占了都城，逼得上官凌一路北上逃命。我想这王妃和小世子，应该是在逃命的途中与上官凌走散了。” 顾姒惊了，“那她若真是王妃，我们要不要……” 殷景熙修长的手指轻轻摁在她唇上，“丹云国内乱未定，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顾姒转念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皇子和二皇子打得不可开交，若是让他们其中任何一方知道王妃和小世子在他们军营里，定会举兵来犯。 到时候可不是简单地把人交出去就能平息的事件了。 “我知道了！等小世子的病情稳定了，我就把他们母子接出来单独安置，再让盛歌他们暗中保护。” 然而还没等到小世子的病情好转，营区里就出了大事。 这晚顾姒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顾副将，出事了！营区里死了两个人，易城的百姓和流民们打起来了！” 因为顾姒的营帐就在顾戎的营帐旁边，所以士兵前来情报消息的时候，顾姒也第一时间惊醒了。 她迅速套上外衫就想往外走，结果都要掀开毡帘了才想起假胡子还没贴。结果等她收拾妥当赶到现场的时候，殷景熙与顾戎、张校尉等人都已经到齐了。 “怎么回事？” 见顾姒也跟着来了，顾戎下意识挡在了她前面。 “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 顾姒不用看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她知道顾戎是怕她吓到才会挡在她面前。 “我不怕。” 顾姒趁着黑夜悄悄牵了一下顾戎的手，冲她露出安抚的笑容。等她走上前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正好听到张校尉向殷景熙禀报情况。 “死者是在易城居住的一对母女，都得了天花在病区接受治疗。” 殷景熙：“怎么死的？” “被人割了喉咙。” 第1219章 矛盾 顾姒走上前与殷景熙并肩而立，一起听着张校尉的分析。 “启禀主帅，这对母女脖颈处有着明显的伤痕，应该是用匕首之类的武器一招毙命。看来凶手很是娴熟，不是第一次杀人。” 殷景熙同意张校尉的说法，“今夜执勤的守卫何在？” 话音落下，便见两队守卫同时上前行礼。 “参见主帅！” “今夜执勤可有发现异常？” “启禀主帅，我们执勤是五人一队。子时结束站岗，正在换防时突然听到有人惨叫，于是便进来查看，结果就发现有人死了。” 殷景熙剑眉轻挑，“没瞧见凶手？” “属下抓到一名企图逃离病区的可疑人员。” “带上来。” 一声令下，便有士兵扭送着一名男子走上前来。 “放开我！都说了不是我杀的！” 借着昏暗的火把光线，顾姒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王侍卫！？怎么是你？” 王勤双手被捆，却极力地挣扎着。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朱汐汐抱着孩子被人推搡着前行。 “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请大家相信我们。” 然而周围的易城百姓们都陷入极端的气愤中，根本不听朱汐汐的解释。 “狡辩！人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要跑？” “对！凶器和首饰也是在你们营帐外发现的，还敢说不是你们杀的。” “果然流民都是匪徒，就不该收留他们！” 一旦有人将矛盾上升到两个国家的层面，局势瞬间变得不可控制。 带回来的一百多名流民马上开始回击，易城的百姓们也是不甘示弱，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其中周然为了维护朱汐汐母子，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把推搡她的人隔开。 “说什么呢！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 一看他这般凶狠，易城的百姓们更是火冒三丈。 “说你呢，杀人犯！扫把星！” “臭小子想干什么，你们现在不仅要悄悄杀人，还要当着主帅的面打我们吗？” 周然气得脸红脖子粗，“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人是我们杀的。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们这些狡猾的弘明人自己内斗，最后栽赃到我们身上。” “我就说弘明人收留我们是一场阴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就是，要不是你们主帅派人亲自来请，谁会愿意住到你们这个破地方来。” 易城百姓们原本就有不少人不满意收留流民，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想住？那你们就滚出去啊！” “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滚！” 眼看双方人马就要打起来了，顾戎与张校尉等人赶忙带着守卫们把他们分开。 “都住手！” “全部都退下！” 好不容易把推搡的人群分开，顾姒亲自上前扶住了朱汐汐。 “朱夫人你没事？” 朱汐汐踉跄着两步才站稳，紧张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四先生，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请你相信我们。” 顾姒正想点头，谁知却听到易城百姓们的质问。 “那你怎么解释凶器？” “凶器？”顾姒疑惑，“什么凶器？” 第1220章 混战 “是这个。”侍卫上前，将一把带着血的匕首和一小包金银首饰呈现给殷景熙，“主帅请看，这就是在这位姓朱的妇人营帐外发现的东西。” 一看到匕首和金饰，易城的百姓们就显得更加激动了。 “看，是金子！” “我知道，被杀的母女原是开金店的！”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金店是老邹家开的，老邹两个月前在城外被流民杀了，只剩下这对可怜的母女相依为命。” “难怪她们身上会有这些金饰。” “这就说得通了，肯定是这个女人想抢老邹妻女的金子，才动手杀人！” 众人七嘴八舌，光是凭借着想象就把罪名扣在了朱汐汐身上。 面对义愤填膺百姓们，朱汐汐竭力声辩。 “大家误会了，我们根本不认识这对母女，更不会为了几个金子杀人。” 然而她的话立刻遭来质疑，“几个金子？你可知这些金子要值多少钱？” “说的就跟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似得，还瞧不上这些金子。” “主帅，顾副将，这些流民们带来了天花，害死了多少人！如今又见财起意，抢劫杀人。我们易城百姓绝不允许他们再留在营区。” “对！赶走流民！” “让他们滚蛋！” “滚出去，别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众人越说越激动，竟是不顾守卫们的呵斥，冲上前要把流民们驱逐出营区。 而流民们原本就还没有对殷景熙和顾姒等人彻底信任，一看到易城百姓这般嫌弃他们，登时也暴跳如雷。 “谁稀罕留在你们这个破地方！” “你敢碰我试试看，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 “弟兄们，弘明国人欺人太甚。咱们不受这个气，大家把粮食和药品都拿上，咱们马上就走。” 一听到居然有人提议抢劫军营里的财务，殷景熙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放肆。” 他呵斥一声，声音不大却极具压迫力。 只需轻轻一勾手，随行左右的影申和影卯立刻冲了出去。两人配合默契，像是暗夜里的一抹幽灵，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人群中。 他们将激动的闹事者一一撂倒，遇上妇孺老者不好直接动手的，便点了穴位将其定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部分闹事者都被影申和影卯两人制住了。剩下还想继续打架的，看到倒在地上和定在原地的同伴，也都吓得不敢再上前。 众人混战的期间，顾姒则是紧紧护着朱汐汐和她的孩子。有个别人打得红了眼波及到朱汐汐和她的孩子，结果被顾姒一掌劈晕了过去。 “朱夫人没事？” 瞧着亲自挡在自己身前的顾姒，朱汐汐不禁动容。 “多谢四先生回护，我没事。”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挨了打的百姓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不小心撞到了朱汐汐的后背上。 朱汐汐一时不察往前栽倒，顾姒顺势将她接住。 然而因为惯性的原因，人虽然接住了，但一枚明晃晃的玉佩却是从孩子的襁褓里落了出来。 尽管朱汐汐站稳都第一时间把玉佩收回去，但还是被有心人看到。 第1221章 制止 “那是什么！？” 立刻有人指着朱汐汐手里的玉佩嚷嚷起来。 “别藏！你偷的什么东西，赶紧交出来！” 朱汐汐心脏一紧，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 那玉佩可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决不能被人发现，更不能被人抢走。 然而众人却是不信，尽管斗殴被殷景熙阻止了，但他们对流民们的恨意却是不减。 “肯定是你从金店老板娘手里偷走的首饰，赶紧交出来，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朱汐汐咬牙，“你误会了，这东西是我们传家之物，并非偷盗而来。” “谁信啊，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眼看激动的百姓们自发涌上前来围住了朱汐汐，顾姒下意识伸手把人挡在身后。 “大家都冷静些！现在凶手还没查出来，大家不要冤枉了好人。” “好人？四先生你居然说这些杀人放火的流民是好人？” “四先生你快让开，我们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王勤见自家主子陷入危机，不顾腰间还没愈合的伤口，发狠地挣脱了守卫的束缚。 “别碰我家夫人！” 他狂奔过来，几拳就打倒了好几个百姓。 “住手！” 顾姒一边要护着朱汐汐母子，一边又想要制止王勤伤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就在王勤的拳头快要打在易城百姓脸上的瞬间，一只胳膊骤然伸出，紧紧地擒住了王勤的手腕。 王勤动作一僵，下意识转身一记回踢。然而还没等他出招，膝盖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不过瞬息的功夫，气势汹汹的王勤就被人反剪着胳膊跪在了地上。 而制止王勤施暴的人，正是殷景熙本人。 见他出手，顾姒登时松了一口气。 “主帅！” 而朱汐汐则是担忧地看着被制住的王勤，“还请主帅手下留情。” 王勤咬牙咒骂，“放开我！谁敢碰我家夫人，我定取他狗命。” 殷景熙垂眸将视线落在王勤身上，手里发力拧得对方吃痛闭嘴。 “军营中禁止斗殴，本帅念在你们都是初犯的份上，饶你们一命。谁若再犯，定斩不饶。”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发出惊恐的低呼。 王勤瞳孔缩了缩，缓缓卸了身上的力道。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如今有伤在身根本打不赢殷景熙。当然，以他的身手，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是殷景熙的对手。 警告完毕，殷景熙毫不客气地把王勤扔到了一旁，随后大步越过众人走到顾姒跟前。 “可有受伤？” 顾姒摇了摇头，“不曾受伤。” 朱汐汐站在两人身后，敏锐地注意到殷景熙眸底的担忧和温柔之意。 “主帅大人。” 她抱着孩子微微福身，沉声解释道。 “我们一晚上都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哪儿也没去。那遇害的金店母女，的确不是我们杀的。还请主帅替我们做主，查明真凶。” 殷景熙深深看了她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朗声宣布。 “朱夫人不是杀人凶手。” 第1222章 证明 随着殷景熙这一开口，流民们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听到了吗？你们主帅都说了，人不是我们杀的。” “你们自己死了人，却想栽赃到我们头上。真是可笑！” 然而也有人产生质疑，“主帅，这带血的匕首和金饰都是在这个女人的营帐外发现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她杀的呢？” 殷景熙淡淡看了顾戎一眼，下令道：“顾副将，去把凶器拿给大家看看。” “是。” 顾戎虽然不明白殷景熙此举何意，但还是依言照做。 当她把匕首展现到众人面前之后，百姓们要么不敢直视，要么看不出门道。 “就是把普通的匕首啊，有什么问题？” 殷景熙又道：“顾副将，你来说。” 顾戎愣了一瞬，才开始仔细检查手里的匕首，随后她便发现了端倪。 “这匕首没开刃！”她把匕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道：“这应该是金店的装饰品，并没有开刃。” 朱汐汐闻言大喜，一把没开刃的匕首，怎么可能杀人呢。 大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居然没开刃。” “这么说来，这不是凶器。” “那为什么匕首上有血？” 殷景熙并不解答这些问题，而是转头看向顾姒。 顾姒接收到他眼里传达的讯息，紧接着提供了另外一个极具价值的消息。 “各位乡亲，这位朱夫人是我第一批接回来的丹云国百姓。我与主帅曾在几日前一同探望过朱夫人，也曾看到过她挂在孩子脖子上的玉佩。那玉佩一直在朱夫人身上，当时她还没进入这里的营区，可见玉佩并非金店母女所有。” “至于遗落在她营帐外的匕首和金饰，应该是真正的凶手在逃走时不小心落下的，与朱夫人并无关系。大家不要误会她了。” 朱汐汐心中一惊，在担忧顾姒认出她们母子身份的同时又不得不心生庆幸。 若没有顾姒的作证，她真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身为逃难的流民，身上居然会有如此贵重的玉佩。 朱汐汐百感交集，只能福身施礼。 “多谢四先生替我们母子作证。” 案子审到这里，已经基本可以证明人不是朱汐汐杀的，但王勤的嫌疑人就没有解除。 “就算金店母女不是这个女人杀的，那她的侍卫呢？他若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逃？” “对啊，他们是一伙的。侍卫杀了人想逃，结果中途被人发现。慌乱之下才把东西扔到了这女人的营帐外。” 听到这样的冤枉，王勤气恼地脖颈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 “放屁！我是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我们夫人营帐外徘徊，才出来查看。谁知那人居然把带血的匕首扔在地上，我觉得事有蹊跷才追上去的。” 顾姒瞪大眼，“什么，你看到了凶手！？那人长什么样？” 王勤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当时所见徐徐道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又蒙着脸，模样没看清。我当时看到他扔了东西就往营区外面跑，赶紧追了上去。谁知那狗东西跑得倒是快，我正要追出营区却被守卫给拦下了。” 第1223章 现身 听完王勤的自述，殷景熙直接回头看向守卫求证。 “正是如此，属下这边刚发现尸首，就听到有男子大声呼喊，于是就带人追了出去。这人也是我们在营区门口捉住的。” 王勤气地跳脚，“那就是我在喊，我是想抓凶手，不是逃跑！” 顾姒思考着王勤的证词，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主帅！”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殷景熙的命令已经下达。 “封锁营区，清点人数！” 每个营区里的人数都是登记在册的，倘若凶手趁机逃脱，那只需通过清点人数就可把人找出来。 就在他们如火如荼地清查人数时，殷琉焕带着吕参军姗姗来迟。 “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一现身，顾姒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吕参军在看到地上的两名尸首时发出夸张的惊叫。 “呀！死人！” 殷琉焕在进入营区前就已经遮挡了口鼻，此刻再次抬手用衣袖挡住面部，嫌弃之意十分明显。 “主帅，这是怎么回事？” 他颐指气使地询问殷景熙，丝毫没有做下属的自觉，反而把皇子高高在上的架子端得稳稳的。 殷景熙懒得理他，只派了一名士兵前去解释情况。 听完叙述，殷琉焕当即冷嗤一声。 “本殿下早就说过了，这流民都是些腌臜东西，收留这些人渣，只会给易城添乱。” 这话立刻引起流民们的骚乱。 “你说什么！” “你有种再说一句。” 眼看这些流民露出凶恶的一面，殷琉焕立刻补充。 “看看，所谓的穷凶极恶就是这个样子了。主帅之前不听本殿下的规劝，执意收留流民才导致了今日的惨剧。不知主帅当如何处置此事啊？” 对上殷琉焕幸灾乐祸的表情，殷景熙眯起了眼睛。 “殷副将以为当如何处置？” 殷琉焕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要让这些流民们血债血偿，在把剩下的人统统都赶出去！” 此话一出，原本就在骚乱边缘的流民们更是火冒三丈。守卫们不得不再次动用武力才把人制住。 朱汐汐蹙起了眉梢，低声询问身边的顾姒。 “四先生，这位是……” 顾姒咬了咬唇瓣，“是五皇子殿下，他行事一向激进，原本也并不受易城百姓待见。” 对于顾姒的解释，朱汐汐很是惊讶。 她虽然也听说了顾家军中途换帅的消息，却不想原本的皇子和如今的主帅之间如此不睦。 而且听顾姒的口吻，这五殿下似乎在军中的声誉不怎么好。 “那，五殿下对我们丹云国的人这般抵触，会不会……” “你放心，有主帅在，不会让你们蒙冤的。”顾姒语气笃定，对殷景熙的能力很是放心。 正如她所言，殷景熙在听了殷琉焕的话后只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就加以附和。 “凶手暂且还没找到，五殿下这般迫不及待地就要把丹云国的人赶走，未免太过偏激。” 殷琉焕挑眉，“还需要怎么找？凶手不就在这站着吗？”他说着抬手一直王勤和朱汐汐，“凶器赃物俱全，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莫非主帅是要包庇流民，至我们易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 第1224章 清点 殷琉焕从一开口就一直在引导众人，试图把罪名扣在殷景熙的头上。 不少百姓在听了他的谗言后果真上当。 “主帅，你是我们弘明国的主帅，可不能偏袒丹云国的人！” “这里是我们弘明国的领土，原本就该让这些丹云国的流民踏足。主帅，你快下令把这些侵略者赶出去！” “赶出去！” “离开易城！”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振臂高呼，声浪越来越高。 顾姒怕这些人在激动之下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动攻击，赶忙握住了朱汐汐的手腕。 “朱夫人，唐突了，还请你站在我身后不要露面。” 她下意识的回护不仅仅是因为朱汐汐身份特殊，更是因为她是一名带着婴儿的母亲。 而朱汐汐感受到顾姒手指传来的温度，原本惶恐不安的心却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不知为何，她突然确定自己今日不会出事。 看到这么多人反对收留流民，殷琉焕幸灾乐祸地咧嘴勾唇。 “主帅，看来大家都对你的决策感到不满啊。为了平息民愤，你是不是应该做出表率，亲自把这些流民们扫地出门？” 当初殷景熙就是借着这沸腾的民怨逼得皇帝夺了殷琉焕的主帅之位，如今面对这么多心生不满的易城百姓，殷琉焕便是要看看殷景熙如何收场。 然而面对殷琉焕的挑衅，殷景熙并没有气急败坏大声呵斥，反而只是转头淡淡地看向对方。 殷景熙审视着殷琉焕，眼神里包含了警告、看透、甚至轻蔑等复杂情绪，宛如一瓢冷水泼在了殷琉焕的脸上，让对方恼恨的同时又止不住心虚。 殷琉焕原本还想继续嘲笑殷景熙，然而在他强势的注视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直到殷琉焕彻底闭嘴，殷景熙这才收回了眼神。 “今日之事，本帅定当彻查。顾副将，继续清点人数，一个都不许错漏。” “是！” 一炷香的时候后，顾戎带着名册前来禀报。 “启禀主帅，不论是易城的百姓还是收留的流民，凡是登记在册之人全都清点完毕，并没有发现逃走之人。” 顾姒闻言秀眉高高蹙起，“怎么会？” 张校尉提醒，“可刚才王侍卫分明看到有人从病区逃走。” 随着这话落下，王勤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有人质疑，“会不会是他在撒谎？” “根本就没有什么逃走的凶手，从头到尾都是他做的！” “没错，肯定是这样！” 王勤身为丹云国大皇子的侍卫，三番五次被人污蔑质疑，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气恼地脖颈都涨成了血红色，喘着粗气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人不是我杀的，我王勤以性命起誓！” “你的性命值几个钱？”殷琉焕再次开口，阴阳怪气地瞥了王勤一眼，“你们丹云国都要灭国了，像你们这种流民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等死。” 王勤暴怒，“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次！” 他可以接受被人侮辱，但却不许有人质疑玷污他的国家。就连脾气温和的朱汐汐也攥紧了拳头，面上浮现出恼怒之色。 第1225章 拿下 殷琉焕说这话是故意想要激怒在场的流民们，让他们与殷景熙为代表的弘明国人彻底翻脸。 殷景熙洞悉了他的意图，沉下脸来警告道：“五殿下如此诋毁丹云国，就不怕日后丹云国信任皇帝继位后以此向弘明国宣战吗？” 殷琉焕脸色一僵，随即梗着脖子冷哼。 “区区丹云国，岂有实力与我弘明开战。” 顾姒上前一步驳斥，“即便如此，五殿下也是凭借一人之力为我弘明树立了一个敌人。皇上好不容易与西边的北凉国修好，五殿下一开口就把南面的丹云国得罪了。五殿下真是不怕给皇上添乱。” “你！” 殷琉焕被顾姒呛得哽住，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质问。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顶撞本殿下。来人，将此人拿下，军法处置！” 只可惜他急匆匆过来看热闹，身边只带了吕参军一人。而殷景熙手下的士兵们只听他的号令，根本不理会殷琉焕的无理咆哮。 顾戎更是在第一时间挡在了顾姒的跟前，隔绝了殷琉焕狰狞丑陋的面目。 眼见在场居然没有一人听从自己号令，殷琉焕觉得又恼怒又丢脸。 “好好好！本殿下记住你们这些目无尊卑的狗东西了，回头在写给父皇的折子上，本殿下会把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你们就等着被贬斥问罪！” 殷琉焕的威胁并不影响殷景熙审案，在得知营区中并没有减少病患之后，他便重新返回到遇害母女的尸首前。 殷景熙以手绢蒙住口鼻，蹲下来仔细查看她们脖颈上的伤口。 张校尉与吴副尉以为他是要亲自检验尸首，赶忙出声制止。 “主帅是想验尸？属下这就去找个仵作来。” “这母女死前身上的天花尚未痊愈，还请主帅离远些。” 殷景熙没有理会两人的话，而是剑眉微蹙地盯着伤口瞧了好一会儿，又站起身来看了看地上喷溅出的血迹。 因为遇害的母女都是被人割破了喉咙，故而案发现场血迹喷溅很是恐怖。 之前殷景熙只简单地听了张校尉的汇报，没注意现场的痕迹，如今查看下来确是有了新发现。 只见殷景熙转身看向王勤，目光灼灼。 王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看什么？” 殷景熙视线落到他的左手上，突然对下令。 “影申，将王勤拿下。” 几乎在殷景熙话音落下的瞬间，影申就毫不犹豫地朝王勤出手。 王勤愣了一瞬，随即奋力格挡反击。 “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影申出手狠辣，不出五招就把王勤打趴在地。 朱汐汐瞧见王勤被擒，心急地想要冲上前去回护，却被顾姒死死抓住了手腕。 “朱夫人别去！” 朱汐汐单手抱着孩子不敢大力挣扎，只能噙着眼泪向顾姒求助。 “四先生，王勤真的没有杀人，请你相信我们！” 顾姒也对殷景熙的命令十分疑惑，但她同时又相信殷景熙下此命令定有他的道理。 “朱夫人稍安勿躁，我们主帅绝不会冤枉好人的。” 第1226章 线索 看着殷景熙下令捉拿王勤，殷琉焕不由得为自己奸计得逞而得意。然而不等他高兴太久，殷景熙却又突然再次宣布。 “王勤不是凶手。” 殷琉焕勾起的唇角瞬间垮了下去，“什么？他不是凶手？那你下令抓他做什么？” 在场的众人与王勤自己也露出诧异与不解的的眼神。 殷景熙一抬手，影申就松开了对王勤的钳制，同时他沉稳的嗓音徐徐传来。 “死去的母女是被人一刀划破了脖颈，本帅刚才仔细看过，她们的伤口都是在左侧，且从左到右由深至浅。” 殷琉焕不耐地反问，“那又如何？” 殷景熙懒得与他解释，只将目光移向张校尉和吴副尉。 两名将帅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凶手是左撇子！” 他们都是武将，自然深谙用刀之术。只需稍微一点拨，他们便立刻察觉到了此案的特别之处。 张校尉拿着自己腰间的配剑，比划了一下。 “寻常人右手持刀，杀人时留下的伤口应该是在脖颈左侧，且伤口也该是左深右浅。而被害的母女却是正好相反，说明杀人凶手是个左撇子。” 随着他的解说，殷景熙重新看向王勤。 “刚才影申擒拿王勤时，他每一次出招都是以右手发力为主，可见他是惯用右手。所以……” 顾姒欣喜地接道：“所以王勤不是凶手，他也没有撒谎！” 王勤错愕地瞪大眼睛，俨然没想到殷景熙叫人袭击他竟是为了替他洗涮嫌疑。 朱汐汐高悬的一颗心也骤然落地。 顾姒小声道：“朱夫人你看，我们主帅果然不会冤枉好人。” 王勤这边嫌疑清除，吕参军却是惨白了脸色。他咽了口唾沫，心虚地将左手背到了身后。 殷琉焕更是不依不饶地追问，“就算人不是这个小子杀的，那也和流民脱不了干系。” “那可不一定。” 殷景熙冷冷地打断了殷琉焕的话，指了指顾戎手中的名册。 “王勤不是凶手，那他也没有必要冒着自己被冤枉的危险替包庇凶手，故而刚才他说亲眼看到凶手逃出营区一事也是真的。” 王勤此刻已经对殷景熙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朗声附和道：“小人的确看到凶手离开！小人若是撒谎，愿遭天打雷劈！” 顾姒眼珠一转，脑中闪过一道金光。 “王勤没撒谎，营区里的病患又没少。那便说明杀害金店母女的凶手一开始就不是这里的人！” 顾戎与吴副尉也回过神来。 “这件案子根本就与流民无关！” “是有人杀人后故意栽赃给他人，引起丹云国和弘明国两国百姓的矛盾。” 张校尉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忍不住焦急地咋舌，“可凶手若不是这营区离的，那筛查范围岂不是更广了？” “正好相反。” 殷景熙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凶手杀人前，守卫还没到换岗的时候。故而想要进入这个特殊的病区，除非手持将领的令牌。”他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将身边的人看了个遍，“而持有令牌可随意进入营区的人，正好全部在场。” 第1227章 真凶 殷景熙的分析宛如一道惊雷落下，瞬间把在殷琉焕和吕参军两人劈了个心神俱灭。 吕参军之前正是拿着殷琉焕的令牌，以视察的名义进入病区的。 正说着，张校尉突然想起了什么，快跑两步重新回到尸首前面蹲下。 顾戎被他的行为搞得莫名，“张校尉，你做什么？” 张校尉用剑柄戳了两下尸首的身子，突然大声嚷道。 “主帅，我发现……” “尸首的僵硬程度根本就不是刚死之人应该有的。”殷景熙从容不迫地接下对方想说的话。 “主帅您早就发现了？” 殷景熙不置可否，“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这对母女至少死了一个时辰了。在一个时辰前，有谁拿着令牌进入过营区？” 执勤的守卫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启禀主帅，一个时辰前只有吕参军带人来过这里。” 几乎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落在了吕参军的身上。 殷景熙似乎并不意外，“是吗，吕参军大晚上的不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一滴冷汗顺着吕参军的额角滑落，他咽了口唾沫，压抑着狂跳的心脏解释道。 “我，我只是奉五殿下的命令前来查看病区的情况。” 殷景熙便将视线转向他身边的殷琉焕。 顾戎气恼地质问，“五殿下不是一向对这病区避之不及的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派吕参军过来视察，难不成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放肆！” 殷琉焕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本殿下是听闻你们收留的流民越来越多，这才放心不下派吕参军过来查看一番。怎么，难道就因为这个，你们就敢怀疑本殿下不成？” 顾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虽然早就猜到殷琉焕会在此案中动手脚。但真的得到证实，还是忍不住为死去的母女愤怒。 “五殿下贵为皇子，自然不会丧心病狂到对无辜的百姓下毒手。但您身边的吕参军却不一样了。” “他刚到易城时便下达了屠杀丹云国流民的命令，期间还与刘参军一道当街纵马狂奔，造成多名易城百姓伤亡。像这般穷凶极恶之人，极有可能是杀害金店母女，挑起两国百姓矛盾的凶手！” “你住口！” 殷琉焕厉声呵斥顾姒，企图控制局面。 然而顾姒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已经难以收回。 听到这样言论的人，无论是易城的百姓还是丹云国的流民，都同时以愤恨的目光看向吕参军。 “原来我们的同胞就是被你杀的！” “我认出来了！之前在城门口，我奶奶就是死在了你的马蹄下！” “你还我家人性命！” “杀了他！” “杀了他！” 一时间所有人都同仇敌忾地向吕参军问罪，无论殷琉焕如何发火呵斥都无济于事。 眼看局面就要控制不住了，殷琉焕下意识想要带着吕参军离开。 “等等。” 殷景熙极具威严的嗓音打破了殷琉焕企图逃窜的幻想。 “五殿下可以离开，但吕纪身为嫌犯，必须留下接受审查。” 第1228章 反转 殷琉焕豁然回转身来，“放肆，吕纪是本殿下的人……” “这话本帅之前已经听过一次。”殷景熙幽深的眼眸里溢出杀气，“吕纪上次触犯军规，五殿下就以皇子之名替他担保。但本帅也说过，如若再犯，定斩不饶。” 话毕，殷景熙冷库地侧了侧下颚。 影申与影卯两人得到信号，瞬间飞鸟般向吕参军冲了出去。 吕参军仓皇后退，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左胳膊格挡。一秒后，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剑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看着吕参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擒，殷琉焕只觉得自己面子遭到了践踏。他恼羞成怒地抓住了影卯的胳膊，想要强行把人拽开。 只可惜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殷琉焕使出了吃奶的劲也难以撼动对方分毫。 “混账，你们分明就是对吕纪存有私仇，才想借机嫁祸于他。” “说起私仇，在场的无论易城百姓还是丹云国的流民，大家的确都对吕参军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但说起嫁祸，只怕并非如此。”顾姒在反驳殷琉焕的同时冲吕参军一挑下巴，“刚才主帅已经说了，杀人凶手是个管用左手之人。而影申和影卯奉命拿下吕参军的时候，他下意识先用左手格挡。无论是从凶手的特征，还是作案动机，吕参军都有重大嫌疑。” “那也只是嫌疑！”殷琉焕咆哮，“单凭这点嫌疑，岂能判吕纪有罪？” “五殿下说的不错，光凭嫌疑无法定罪。”殷景熙爽快地赞同了殷琉焕的话，紧接着对顾戎与张校尉下令，“即刻搜查吕参军的营帐。” “你敢！” 殷琉焕大怒，闪身挡住了去路。 “吕参军的营帐是设在本殿下设定禁区之内，没有本殿下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 顾戎眉头一拧，迈出的步伐有些许迟疑。 殷景熙见状沉声冷嗤，“军营中没有禁区。” “你！” “五殿下虽为皇子，但也不能枉顾军纪。你之前设立营中营，已经于法不合。本帅念在你是皇子的份上不予计较。但如今命案发生，嫌犯就在眼前。五殿下再以皇子的身份阻拦搜查，只怕难平民愤。” 随着他这话出口，众人再次振臂高呼。 “搜查吕参军的营帐！” “还死去的金店母女一个公道！” 民怨沸腾至此，吕参军也是始料未及。只见他两股战战，脸上的热汗不断淌下来。 “殿，殿下，您可要救救属下啊！” 殷琉焕也是压力倍增，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挪动。 他知道吕参军杀人时所用的凶器和衣衫就藏在他的营帐内。若是仍由殷景熙派人搜查，此事定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都住口！本殿下是当今的皇子，你们这些刁民竟敢冲撞本殿下。本殿下一道命令，就足以让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你，殷景熙！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世子，别以为父皇让你当了主帅，你就有多大的权利。今日没有本殿下的允许，谁也不许动吕纪一根毫毛！” 第1229章 斩首 殷琉焕越是着急上火，越是说明他心里有鬼。 面对他这样蛮横无理的态度，殷景熙却并不退缩。他踱步上前，径直与殷琉焕面对面而立。 “五殿下如此包庇吕纪，该不会是殿下指使他杀人的？” 殷琉焕下意识否认，“放屁！” “不是最好。”殷景熙淡淡一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否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五殿下就算是皇子，也逃不过杀人偿命的判决。” 浓烈的杀气自殷景熙的骨子里散发出来，透心刺骨地射入殷琉焕的身体中，令其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在这一刻毫不怀疑，只要他敢点头，殷景熙真的有胆子让他偿命。 “殿下，五殿下！殿下救命啊……” 片刻之后，殷琉焕终于在吕参军焦急且凄厉的叫嚷声中回神。 然而那时顾戎已经带着张校尉去搜查吕参军的营帐了。就算殷琉焕此刻追上去，只怕也是拦不住。 正在负责守卫的殷琉焕亲兵们瞧见顾戎带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连忙紧张地上前拦截。 “顾副将留步，你……” 不等这些人把话说完，张校尉就先一步将剑人架在了对方脖颈上。 “闭嘴！” 顾戎一脚踹翻早就看不顺眼的栅栏，朗声对手下的士兵下令。 “来人，给我搜！” “是！” 士兵们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很快从吕参军的营帐中搜出了犯案时所用的器物。 “启禀顾副将，属下找到了这些。” …… 一炷香后，顾戎将带血的匕首和衣衫带回到了现场，扔在了吕参军的脚下。 “启禀主帅，这些东西都是从吕参军的营帐中搜出来的。” 殷景熙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对方。 “吕纪，你还有何话说？” 看到这些铁证，吕参军再也顶不住压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我……主帅饶命！” 眼看他居然还想伸手去抓殷景熙的裤腿，影卯直接了断地踩在了他的后背上，令人动弹不得。 “老实点儿！” 殷景熙垂眸盯着吕参军匍匐的身姿，毫不留情地宣布。 “吕纪凌虐百姓，屡次触犯军规，罪无可恕。来人！” 顾戎上前一步拱手，“末将在。” “将吕纪就地正法，以平民愤，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是！” 顾戎一边走向吕参军一边果断拔剑。 “不，不要啊！五殿下救命，救我！” 殷琉焕也是又惊又怒，“顾戎住手，你敢……” 话音还没落下，一股热血便喷涌而出溅了殷琉焕一身。 吕参军甚至没来得及察觉到疼痛，就发现眼前的场景便颠倒旋转不止。 咕噜噜——！ 一颗人头落地，翻滚着落到了殷琉焕的脚下。 殷琉焕声音哑住，面上却还保持着嘶吼时的仓皇表情。 眼看吕纪伏诛，顾姒眼珠转了转，大声喊道。 “吕纪罪恶昭彰，死不足惜！主帅为民除害，英明神武！” 她这么一带头，百姓们也都回过神来。 “死得好！” “狗东西害了这么多人，现在终于死了。” “主帅英明，为我们讨回了公道！” 第1230章 眼光 吕纪伏诛，殷琉焕因此一病不起。 但军营中易城百姓和流民们敌对的情绪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矛盾就像是深藏在水底的旋涡，虽然明面上看不见，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而且下次再显现出来，定会比这次更加激烈。 “启禀主帅，如今病区里两国百姓们都形同陌路。每日排队领取事务和药品的时候，他们也是互补理会。末将怕再这么发展下去，还会出事。”吴副尉仔细地跟殷景熙汇报着情况，顾姒在一旁听得秀眉蹙起。 “虽然收留流民们是为了彻底根治天花，但这天花的确也是他们带来的。易城中死了这么多人，若是换做我的家人因此病去世，只怕也很难从心底里接受这些流民。” 吴副尉叹气，“说得是啊，要想避免产生摩擦，末将以为还是将两国百姓分开得好。” “不行。” 殷景熙果断地拒绝了吴副尉的提议，“丹云国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东西两侧皆为高山，南面又有湍急的泷江阻挡，可谓是拥有老天爷赏饭吃的地理优势。” 他说着指着弘明国与丹云国的舆图解释道。 “对于弘明国来说，多亏了丹云国的阻挡，才能不惧东南西南两国的骚扰。且弘明与丹云一向交好，先帝在世时甚至考虑过将和顺公主嫁于丹云国皇帝为后。要不是丹云国皇帝早就有了意中人，只怕如今即将继位的就该是和顺公主之子了。” 顾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皇室辛秘，惊讶地瞪大了眼。 “先帝竟对丹云国如此重视。” 吴副尉仍旧不明白，“但如今丹云国已经乱了。” 殷景熙放下舆图，眼神幽深坚定，像是透过眼前之人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我们收留流民除了根治天花外，也是想在他们处于乱世时给予微末的帮助。日后丹云国新任皇帝上位，哪怕是看在此事的份上，也会对弘明多一分感激。只要丹云国不背叛弘明，弘明可稳坐后方。吴副尉，此事关系千秋，不可仅仅看到眼前利益。” 吴副尉被这席话说得哑口无言，甚至可以说是舌桥不下。 他是一名武将，心中所想便是尽全力保住自己脚下的弘明疆土不失，自己身后的弘明百姓安居乐业。 但殷景熙的眼光和思虑却是站在弘明国未来发展的高度发出，他说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不单单是为了眼下的利益，更是为了弘明下一代，甚至下下代铺路。 拥有这样胸襟气度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闲散度日的世子爷。 吴副尉心中对殷景熙充满了惊惧且钦佩，他咽了口唾沫起身拱手。 “末将眼光短浅，还请主帅拿个主意。” 殷景熙曲起手指点了点桌沿，“要想化解矛盾，需得让两国百姓皆信任之人出面调和。” “我去。” 顾姒往前一步，毛遂自荐道：“流民们都是我找来的，也许他们会看在我的薄面上与易城百姓们握手言和。” 第1231章 自荐 “不行。”殷景熙想也不想便否决了她的话，“那是病区，不是闹着玩的。” 顾姒知道他是怕自己被染上天花，于是柔声劝道：“主帅放心，我被困在易城那么长时间都没被传染，可见我平日里所用的预防办法都是可行的。” “那也不行！”殷景熙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吴副尉也跟着劝，“顾小姐三思，那病区里人满为患，且每天都在死人。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情，末将与主帅都无法向崇武将军交代啊。” 就在顾姒还想开口再言的时候，突然一双手盖了她的头顶上。 “昭昭别闹。”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顾姒转身便对上了顾戎那双温柔的眼睛。 “兄长。” 顾戎先是拍了拍顾姒的脑袋，这才冲殷景熙行礼。 “见过主帅，关于这调和之人，不如就让末将去。” 顾姒：“兄长？” 吴副尉：“顾副将？” 殷景熙抿着唇没吭声，但落在顾戎身上的眼神却如有实质。 “给本帅一个理由。” “之前吕纪唆使五殿下屠杀流民的时候，是末将挺身力阻。易城最初的暴乱也是末将出面平息。最后吕纪也是死在末将的剑下。说起能让两国百姓都能接受之人，末将当仁不让！” 这话很有道理，但顾姒还是忍不住担心。 “可兄长内伤尚未痊愈，那病区里又如此危险……” “那就辛苦四先生为我多配置些预防天花的药囊。”顾戎转身冲顾姒拱手，眼神清明坚定。 顾姒见状便明白顾戎这是铁了心要做此事了，眼眶不由得变得湿润。 顾戎见不得顾姒掉眼泪，干脆咬牙别开脸。 殷景熙目光在她们姐妹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同意了顾戎的请求。 “我会派苏大夫每日替你诊脉，确保你不被传染。” “多谢主帅！” 顾戎从下定决心到搬去病区，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顾姒担心她的安全，执意要送她过去。 “昭昭别担心，我没事。” 顾姒沉默不语地帮她把装衣服的包袱放在新铺好的床铺上，又往枕头下面塞了三个包新缝制好的药囊。 顾戎看着自己妹妹这般贴心，只觉得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 就在顾戎想要劝顾姒离开之际，营帐外传来了朱汐汐问安的声音。 “给顾副将与四先生请安。” “朱夫人？” 两人走出营帐，便瞧见朱汐汐抱着孩子对她们行礼。 顾姒忙上前将她扶住，“朱夫人抱着孩子就别客气了。” 朱汐汐先是冲着她笑了笑，这才转头去看顾戎。 “妾身听闻，顾副将担心流民们再与易城百姓起冲突，故而特意搬到病区来照看我们。” 顾戎不置可否，只将殷景熙说的那套道理搬了出来。 “丹云国一向与我弘明修好，哪怕是为了两国未来的发展，我也不希望大家心生嫌隙。况且之前大家之间的矛盾都是由那吕纪挑唆产生，如今吕纪已然伏法，大家也该和好如初了。” 听了她的话，朱汐汐眼眸深处迸发出亮光。 “顾副将心胸开阔，非常人可比。” 第1232章 办法 顾戎受了赞美，腼腆地摸了摸脑袋。 “这都是我们主帅说的道理，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主帅？”朱汐汐想起殷景熙俊朗的身姿，“便是你们弘明国的世子殿下？” “正是。” 朱汐汐露出如有所思的神情，“主帅真是高瞻远瞩。” 顾姒打断她的沉思，“朱夫人过来可是有事？” 朱汐汐回神，笑着冲她们点头。 “之前多谢顾副将与四先生替我与王勤洗涮了冤屈，这两日瞧见病区里的百姓们互相提防猜忌，我这心里也是很不好受。思忖了两日，妾身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一听朱汐汐有办法缓解两国百姓的矛盾，顾戎一下子来了精神。 “朱夫人请赐教！” “赐教不敢，经妾身观察，愿意接受收留住到这里来的流民，其实心中还是对主帅十分感激的。只是这里毕竟不是故乡，大家每日在这里白吃百喝，也难免心有不安。若是能让大家心生归属的话，那两国百姓的矛盾便能缓解不少。” 顾姒疑惑，“可要如何才能让丹云国的百姓对这里产生归属感？” 朱汐汐抬手挽了下散落下来的发丝，神情安详且充满智慧。 “主帅收留的流民当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没有生病。这些人当中不乏年富力强之人。主帅若是能信任他们，给他们一些劳作的机会的话，不仅能减轻流民的心理负担，也能让易城百姓心里平衡些。” 朱汐汐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顾姒，她之前一直认为收留了流民就已经足够了。但却忽略了被收留的人心理活动。 正如朱汐汐所言，若是换做她寄人篱下，又是在被人排斥的情况下，肯定也会焦躁不安。 越是疑神疑鬼，就越会生出嫌隙。 “朱夫人真是足智多谋，此事我会向主帅提及，多谢朱夫人献计。” 朱汐汐抿着笑意望着顾姒，“四先生客气了，妾身也是为两国的未来考虑。” …… 顾姒回去之后便把朱汐汐的话转告了殷景熙，两人不谋而合地认为此举可行。很快，殷景熙将易城外一片田地划分给了流民们。 这些田地原本是有人耕种的，但在天花传播之后便荒废了。如今流民们可以随意接管这片田地，种出来的作物换做银钱后可与原本的田地主人五五分。 如此良田非但不会荒废，流民们也可以找到事做，还能中获取额外的收益。 此举一推出，马上得到了流民与易城百姓的双重拥护。 但凡能走得动的人都自愿加入，每日都可看到流民们在田地里卖力的劳作的身影。 殷琉焕病了多日，这日终于在亲兵的搀扶下走出了营帐。 外面的太阳毒辣地让他如同置身在炭火之上，“啧，这该死的鬼天气！” 正抱怨着，却是听到一阵爽朗的欢声笑语传来。 “是谁在喧哗？” 亲兵朝声源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解释道：“是收留的流民们，他们正要去田里耕作呢。” “耕作？” 第1233章 监视 “五殿下尚且不知，主帅提出让流民们帮忙耕作易城的田地，收获的作物还能换成报酬。这下流民们可乐意了，易城百姓们对他们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 殷琉焕闻言立刻咬紧了后槽牙，“这殷景熙控制人心倒是有一手。” “听说这是四先生的主意。” “四先生？”殷琉焕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长了小胡子的士兵，“就是整日围在殷景熙身边转的小白脸？” “正是。” 殷琉焕陷入沉思，吕参军被斩那日他便觉得这个“四先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但对方既然是殷景熙带来的，那说不定在京都城里见过。 “你去替本殿下盯着四先生。” 亲兵愣了一下，“五殿下是要监视四先生？” 殷琉焕哼了一声，“这个人来历不明，却又受到殷景熙如此重视，其中定有玄机。你去盯着他，务必给本殿下查清楚。” 几日时间过去，顾姒每日按部就班地跟着殷景熙处理军务，直到顾戎派人来给她传话。 “四先生，顾副将说有事找您，请您亲自去见他一面。” 听闻是顾戎寻自己，顾姒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赶去病区。 “兄长？” 她掀开毡帘进入营帐之中，便瞧见顾戎正笑眯眯地坐在床铺上看着她。 “昭昭来了。” 青天白日的，按照顾戎的性格定不会白白把时光浪费在睡觉上面。故而顾姒一看她还没起身，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兄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顾戎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不必了，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 顾戎招手让顾姒低下头，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姒听完后恍然大悟，“我这就去替你拿东西！” “昭昭。”顾戎把着急出门的顾姒叫住，“我不小心弄脏了床铺，你进城去替我重新采买一张新床单来。” “好！我这就去！” 顾姒从营区出来，独自一人骑马往易城而去。 负责跟踪她的亲兵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这些日子顾姒与殷景熙二人秤不离砣，做什么都在一起，让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今日顾姒终于单独行动了，这种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 因为心里着急，顾姒一路打马快行，直到进城了都没发现被人跟踪了。 跟踪之人瞧见顾姒进了一家售卖女子衣衫的成衣铺，便悄悄躲在街角处等候。 片刻之后顾姒从店铺中出来，手里却是多了一大包的东西。 跟踪之人等她离开，这才现身进入店铺。 “掌柜的。” “呀，是军爷。您这是有什么需要？”一名中年女子摇着扇子迎了上来。 亲兵环顾四周，见店里卖的全是女子的衣衫，心中更加疑惑。 “刚才来的那个人，他买了什么？” 掌柜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捂嘴笑得隐晦。 “你说刚才那小哥啊，他买了些女子用的东西。” “女子用的？”亲兵立刻绷紧了神经，“买了什么？” 掌柜的讳莫如深，“哎呀，自然是些不好言说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第1234章 证据 见掌柜的不愿直言，亲兵失去了耐心，直接把腰间的佩剑取下拍在了柜台上。 “那人到底买了什么！？” 掌柜的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卖关子。 “买，买了一些葵水带，还要了两匹棉布。” “葵水带？”亲兵再次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低声解释了一通。 亲兵闻言脸色不由得泛红，最后收回佩剑急匆匆离开了。等他紧赶慢赶返回军营时，顾姒已经把东西送到了顾戎手上。 “怎么样？肚子可难受？” 顾戎系好衣带，“多亏了昭昭，要不是你帮忙，这次我麻烦可就大了。” 顾姒笑了笑，弯腰替她把弄脏的衣衫和床单都裹了起来。 “这些东西不好让别人处理，还是我悄悄拿出去扔掉。” “辛苦你了。” 营区里虽然也住得有女子，但别人不小心弄脏了衣衫都还可以自己清洗。顾戎身为“男子”，若是拿着一团染了血迹的衣物出去却是不合适了。 顾姒又留下了些可以缓解腹痛的红糖，这才用油纸把衣物包好离开。她再次骑马离开军营，把东西埋在了人迹罕至的树林里面。 然而就在顾姒离开之后没多久，却有人把她所埋的东西挖了出来。 …… “启禀五殿下，这些便是四先生悄悄埋的东西。” 殷琉焕拧着眉头扫了一眼这些带血的衣衫，“你说四先生去城里，是为了买女子来葵水时用的东西？” “是掌柜的亲口所言，应该不会错。” 殷琉焕眯起眼睛，“这就有意思了，堂堂的四先生为什么要替别人跑腿？又是替谁在处理这些东西？” “四先生买完东西就匆匆赶回军营了，然后去了病区。至于最终交给了谁，却是不得而知。” “病区？难道是她？” 殷琉焕的犬齿咬着嘴里的软肉，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朱汐汐的身影，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对。” 朱汐汐虽然是女子，但来葵水这种事完全没必要隐瞒，更不可能劳动顾姒大老远地替她把弄脏的衣衫埋到树林里去。 除非…… 殷琉焕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惊得他咬破了嘴角。 “嘶——！” 他吸了口气，再次凝眸去看那衣衫。 虽然是寻常的白色内衫，但大小却是比寻常女子所穿的大了一号。而且无论是袖口还是裤口都是收窄的设计，与普通百姓宽袖的衣衫截然不同。 这种衣衫只有一种人会穿，那就是军营里的士兵。 殷琉焕直勾勾地盯着那血衣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的亲兵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才骤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五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殷琉焕笑得弯下腰来，单手盖在眼睛上。 “我说呢，自从进入军营以来，无论天气再闷热，她都从没解开过衣衫的扣子，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打过赤膊。就连每次沐浴，都要单独一人在营帐中进行。” “一开始本殿下还以为她是公子哥臭习惯多，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哈哈哈哈！” 第1235章 质问 亲兵被他笑得心头发虚，“五殿下您这究竟是怎么了？” 殷琉焕敛了笑意，眸底却粹出毒光。 “你去盯着殷景熙，一旦他离开军营，即刻来报！” 亲兵直觉他又要搞事情，咽了口唾沫后飞快地离开了。 两日后，殷景熙带人进城视察天花控制的情况。他前脚刚走，张校尉和吴副尉就收到了殷琉焕的传话。 “五殿下有令，请二位即刻前往病区，殿下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一听是殷琉焕的命令，张校尉就不满地皱紧了眉头。 “五殿下又想做什么？” 负责传话的亲兵沉着脸催促，“张校尉去了便知。” 吴副尉看出张校尉的不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算了，对方总归是皇子，名义上还是副将。” “皇子又如何，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知道添乱。” 吴副尉叹气，“主帅刚带人去了城里，咱们还是得去盯着点儿，免得五殿下又惹出什么事情。” 虽然极为不情愿，但张校尉还是骂骂咧咧地跟着吴副尉出了门。 他们抵达病区的时候，恰好瞧见顾姒也在。 张校尉：“你怎么也来了？” 吴副尉：“四先生也是收到了五殿下的通知？” “通知？”顾姒茫然，“什么通知？我是来探望顾副将的。” 这些日子顾姒每日都会前来替顾戎处理用过的葵水带，以免被人发现。 张校尉摸了摸脑袋，“那正巧了，五殿下让我们到病区来集合，说是有要事通知。也不知他人在哪里？” 正说着，且见殷琉焕带着剩下的所有亲兵气势汹汹地走来，那挑衅的模样一看就没安好心。 顾姒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五殿下，您怎么来了？” 殷琉焕扫了顾姒一眼，唇角勾出戏谑的笑意。 “四先生，你居然也在？那正好，你去把顾戎给本殿下叫出来。” “！？” 顾姒抿紧了唇瓣，“五殿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殷琉焕阴邪的笑容越咧越大，张开双臂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大家还不知道？你们尊敬的顾副将，其实是个女人！哈哈哈！” 此话一出，四周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是负责执勤的士兵，都爆发出阵阵抽气和议论声。 “顾副将是个女人？” “这怎么可能嘛。”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顾副将怎么可能是女子。” 与此同时顾姒心脏宛如被人重重地掷到了地上。不仅心脏颤抖不止，连带着血液都僵住了。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校尉和吴副尉对视一眼，也都震惊又愤怒。 “五殿下慎言！”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副将从小就跟随崇武将军南征北战，他怎么可能是女人！” 别说是他们不信了，就连寻常的士兵们也都气恼不已，认为殷琉焕是在故意诋毁嘲讽顾戎。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把顾戎叫出来对质。”殷琉焕舔了下唇瓣，露出十分期待的表情，“崇武将军明明生了个女儿，却隐瞒了这么多年，还让顾戎入仕途点兵出征。这可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哈哈哈！” 第1236章 证明 病区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马上就有人去通知了顾戎。当她赶到的时候，正巧听到了殷琉焕说得最后一句话。 顾戎脚步顿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个干净。 张校尉远远就瞧见了顾戎，忙上前招呼。 “顾副将！” 殷琉焕闻声转头，邪恶的眼睛眯了起来。 “呀，说曹操曹操到。顾副将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受伤了？要不要本殿下派大夫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顾戎咬牙，她好歹是跟着顾战见过世面的人。尽管局面让她十分难堪，但还是以快速地稳住了心神。 “轮谁听到这种言论，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张校尉快步上前，气急败坏地向顾戎告状。 “刚才五殿下居然说副将是女子，简直荒唐。顾副将，你快说两句。” 顾戎忍着心头的震撼，眼神不善地盯着殷琉焕。 “五殿下这般造谣，居心何在？” “造谣？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殷琉焕一打响指，便有人将收集起来的血衣和用过的葵水带扔在了地上。 顾戎瞳孔放大，死死咬紧了牙关才没露出震惊的神色。而顾姒则是脑子嗡的一声闷响，后背瞬间被汗水浸湿。 这些血衣是她替顾戎埋在树林里的，怎么会出现在殷琉焕的手中。 难道……对方派人跟踪她！？ 想到这，顾姒呼吸都停滞了。 如果真是她的疏忽暴露了顾戎的身份，害了崇武将军府，那她真是百死莫赎！ 顾姒攥紧了手指，指甲掐入软嫩的掌心，让疼痛唤回理智。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转头去寻人帮忙。 好在殷景熙虽然去了城里，但却细心地把影卯给留了下来。 就在顾姒想要寻人给殷景熙传话的时候，影卯已经站在了几丈开外。只需一个眼神，影卯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边顾戎稳住了心神，故作疑惑地弯腰看了看地上的血衣。 “五殿下拿着一堆染了血的衣服过来是什么意思？” 殷琉焕见她装傻，便冲手下使了个眼色。 “诸位，这些都是四先生替顾副将处理的东西。在场的都是男子，想必不太认识这些是什么。那么就由我来告知各位，这些棉布做成的东西叫做葵水巾，是专供女子使用的。” 一听这话，张校尉和吴副尉都把目光转向了顾姒。 他们两人知道顾姒的身份，下意识便认为这些东西是顾姒的。而殷琉焕是因为弄错了对象，才误把顾戎认作了女子。 顾姒收紧拳头，冷眸凝视着殷琉焕。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五殿下口口声声说这东西是我替顾副将处理的，可有证据？” “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 “你是五殿下亲兵，自然事事都顺着他说，岂能为证。”顾姒强硬打断，语气也逐渐暴躁，“谁知道这血衣是不是你们随意从哪里捡来的，以此嫁祸顾副将。” 吴副尉也跟着附和，“是啊。光凭一件血衣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还请五殿下慎言。” 第1237章 脱衣 眼看这些人都不相信顾戎是女人，殷琉焕干脆走到对方跟前站定。 顾戎从小接受顾战的严苛训练，身形丝毫不比寻常男子弱小。光是从外貌看来，他也只是显得清秀了些，甚至因此更受女子欢迎。 但仔细审视，却可以发现顾戎皮肤光洁得不正常，几乎看不到胡须的存在。 “顾副将，你若是不肯承认，那本殿下只好采取一些办法了。” 话毕，殷琉焕竟是直接上手去抓顾戎的胸口。 顾戎眼疾手快擒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他的胳膊给掰折了。 “嘶——！” 殷琉焕忍着疼痛露出得逞的笑意。 “怎么，心虚了？” 顾戎额角青筋直跳，“末将只是不知五殿下还有断袖之癖，实在不敢恭维。” 殷琉焕笑意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顾副将要想自证清白其实很简单嘛，只要当着众人的面脱光了上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见顾戎抿唇不语，殷琉焕欠揍地把脸凑了上去。 “只要你脱，本殿下愿意向你道歉。如何？” 张校尉气恼不已，认为殷琉焕这般言行简直就是在挑战他们顾家军的威信。他上前把殷琉焕挤开，伸手搭在了顾戎的肩上。 “脱就脱！大家都是男人，这有什么了不起。但请五殿下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只要我们顾副将脱了，你必须当众道歉！” 殷琉焕踉跄着后退两步站稳，甩了甩刚才被顾戎抓痛的手腕。 “好啊，本殿下决不食言。” 张校尉冷哼一声，竟是直接伸手去解顾戎衣襟上的纽扣。谁知刚一伸手，就被顾戎死死摁住。 “松手。” 张校尉收回手，气不愤地说道：“顾副将，这些人欺人太甚，咱们今日就脱了给他们看看！” 一滴冷汗顺着顾戎的鬓角滑落，她却死撑着不松口。 “不行。” “为何？” 张校尉不解，他一向糙惯了，每日带兵晨练的时候都是光着膀子，自然也觉得顾戎脱衣不算什么。 “顾副将，这样的传言若是散播出去，不仅顾家军会受影响，崇武将军府也将受到影响啊！我知道你不喜在外人面前打赤膊，但现在是紧急情况，咱们不得不脱啊。” “哈哈哈……” 一阵猖狂的笑声自殷琉焕嘴里传出。 “怎么，不敢脱？心虚了？也是，堂堂崇武将军府的长子，到头来居然是个女人。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只怕是要惊掉天下人的大牙。” 就在这危急时刻，顾姒要紧牙关挺身而出，决定帮助顾戎拖延时间等待殷景熙赶回来救场。 “顾副将不愿脱衣并非她心虚，而是这样的要求甚是无礼！” 她一开口，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诸位请想想看，今日五殿下怀疑顾副将是女子，就要逼她当中脱衣以证清白。改日他人怀疑顾副将是千年的妖怪，那是不是也要她挖心掏肺，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顾姒沉声道：“我看五殿下逼顾副将脱衣并非怀疑她是女子，而是想要故意羞辱。五殿下可还在为之前顾副将斩首了吕纪而记恨在心？” 第1238章 对峙 顾姒两三句话，就把矛盾转移到了殷琉焕的身上。 且吕纪一事刚过去没多久，大家心里的恼恨之意还没彻底消除。一听到顾姒再提此人，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原来是这样吗？” “居然是为了吕纪那个狗贼来闹事的。” “我们弘明国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子殿下，真是丢人现眼！” 众人的议论声潮水般涌入殷琉焕的耳中，让他怒火中烧。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本殿下。之前我就想说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殷景熙是什么关系？” 眼见对方把矛头对准了自己，顾姒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保住顾戎，哪怕是她泄露了身份也无妨。大不了承认是她自己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与他人无关。 想到这，顾姒深吸一口气。 “我是……” “她是本帅从京都带来的亲卫，五殿下有什么疑问，尽管来找本帅对质。” 顾姒这边刚开口，就被一道严厉的嗓音压了下去。她抬头一看，且见殷景熙一身戎装大步而来。 “主帅！” 瞧见殷景熙居然赶了回来，殷琉焕恼怒地抽了抽嘴角。 “哼！主帅真是消息灵通啊。” 说话间殷景熙已经走到了顾姒身边，以高大的身躯将她结结实实挡在了身后。 “五殿下这是在闹什么？” 见到主心骨，吴副尉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景熙听闻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五殿下可是病还没痊愈，怎么会生出如此荒诞的想法。” “荒诞？究竟是不是荒诞，一验便知。顾戎不敢脱衣接受检验，便是心里有鬼！” 顾戎咬牙，“五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殷琉焕也是气急败坏，决定破罐子破摔。 “本殿下就把话撂在这，今日你若是不肯脱衣接受检查，此事就没完！而且本殿下会把你是女子一事大肆宣扬，到时候流言传回京都影响了崇武将军府，你可别后悔！” “你！” 顾戎暴怒，恨不得冲上去把殷琉焕暴打一顿。 殷景熙单手将冲动的顾戎拦下，冷眼注视着殷琉焕。 “五殿下究竟要如何才肯离去？” “很简单，让顾戎脱衣。” “绝不可能！”顾戎直言拒绝。 殷景熙也开口，“顾戎好歹是名副将，若是当众脱衣袒胸露乳，难免有损顾家军的威严。” 殷琉焕拧眉，“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就等着流言四起。” 双方都不肯退让，现场的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僵硬。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戎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围观的百姓们不断发出窃窃私语声。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我觉得顾副将就算脱衣验身要没什么，大家都是男人，又不吃亏。” “你懂什么，人家那是不肯脱衣吗？那是恨了一口气！” “可不，若是有人非说你是太监，让你脱裤子验身，你可愿意？”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王勤默默走到朱汐汐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属下刚才潜入顾副将的营帐里看过了，的确有女子所用的东西。” “可处理干净了？” 王勤颔首，“夫人放心，都已经收拾妥当。” 听到这，一直默默围观的朱汐汐突然抱着孩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妾身倒是有一个办法，既可以验证顾副将的身份，又可以保全大家的颜面。”她的话打破了沉寂，也同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顾姒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不由得惊讶，“朱夫人？” 朱汐汐冲顾姒莞尔一笑，神情温柔。 “倘若顾副将真是女子，想必所住的营帐里定会存放女子所用的衣物。五殿下若是怀疑，不如派人去搜。” 第1239章 搜查 朱汐汐的建议一出口，立刻引起了殷琉焕的注意。 “搜查营帐？” 朱汐汐颔首，“刚才五殿下说这些女子的东西都是四先生帮顾副将处理的，如此推断，这些东西首先存在于顾副将所住的营帐中。否则，五殿下的指证便站不住脚。” 张校尉气不愤地附和，“什么指证，原本就是鬼扯！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顾副将的。” 原本光凭朱汐汐的言辞，还不至于令殷琉焕改变主意。可张校尉的态度反而让他受到刺激，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 “好啊，本殿下这就派人搜查顾副将的营帐，把她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殷琉焕打了个响指，其身后的亲兵们便要冲进营区。 然而顾戎却是紧紧堵着大门不让通行。 “放肆！本副将的营帐岂是你们想搜就能搜的。” 顾姒也是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化作一堵实墙把整个营区都给封了，同时也忍不住对朱汐汐生出些埋怨之情。 然而就在她不知所措时，殷景熙却是突然开口。 “本帅同意这个提议。” “主帅！？” “不可！” 顾姒与顾戎两姐妹同时出声，神态中的慌乱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顾姒欲劝阻殷景熙，却对上对方沉稳的面容。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之事乃是五殿下率先挑起。倘若顾副将的营帐里搜不出任何证物，本帅将以军法处置你今日大闹营区，扰乱军心之罪。” 殷琉焕一看顾戎那慌张的神情，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推断，丝毫不惧怕殷景熙的恐吓。 “好，一言为定！” 双方达成协议，殷景熙冲顾戎下令。 “顾副将，退下。” 顾戎攥紧的拳头上血管爆起，尽管知道一旦让开会有什么后果，但军人的素养还是让她执行了如山的军令。 就在顾戎退让的瞬间，殷琉焕的亲兵们便一拥而入朝着她的营帐冲去。 顾姒随即大步追上，中途却被朱汐汐拦下。 “四先生。” 顾姒被迫停下脚步，眸底却是蓄满了雾气。 “朱夫人，你做什么？” 朱汐汐近身上前，在顾姒耳边吐气如兰。 “你放心，营帐里的东西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他们什么都搜不到。” “！！！” 顾姒身子一僵，漂亮的瞳孔禁不住震动了两下。 “你……” 朱汐汐勾唇，“算是妾身报答四先生之前的救命之恩。” 果不其然，殷琉焕率领的亲兵们把顾戎的营帐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任何关于女子使用的物品都没搜查出来。 眼瞧着自己的手下居然毫无收获，殷琉焕气急败坏地低吼。 “怎么可能！” 殷景熙踱步上前，冷眼凝视着对方。 “五殿下，你可闹够了？” 殷琉焕猛然转身，指着顾戎大骂。 “是你！肯定是你提前把东西转移了！” “五殿下这话未免太强词夺理了。”顾姒已经从朱汐汐的提醒中回过神来，“您突然带着人来病区大闹，质疑顾副将是女人。顾副问询立刻赶来回应，哪里来的时间提前转移证物。难不成顾副将能掐会算，还是你的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第1240章 暴露 听到顾姒的旨意，殷琉焕的亲兵恨不得挖心掏肺以示忠诚。 “五殿下明鉴，属下绝没有走漏消息啊！” 殷琉焕自然不会怀疑自己人，但同样也不甘心放过顾戎。但殷景熙不会再让他继续闹下去。 “既然真相已然大白，闹剧也该结束了。来人，将今日前来病区闹事者尽数拿下！” “是！” 守卫们集体出动，殷琉焕今日所带的亲兵们全都被反剪胳膊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 “五殿下，救我们啊！” 殷琉焕心脏一沉，“放肆，殷景熙，你敢动我的人！” “本帅说过了，一旦证明顾副将是无辜的，所有人都将以军法处置。”殷景熙冷声截断了对方的质问，且态度坚定，“至于五殿下，你是皇子，可免除皮肉之苦。但从今日起没有本帅的命令，你不能踏出营帐一步。” “你敢软禁我！” “还等什么，请五殿下回去。” 接受到殷景熙的眼神提示，影申与影卯二人亲自上前架住了殷琉焕的胳膊。 “五殿下，得罪了。” 影申轻轻戳了下殷琉焕肩窝上的穴位，对方便没有了反抗之力。 众人注视着他被强制带走的场景，议论声不减反增。 “这个五皇子，真是没事找事。” “就是！我看他就是想替之前处死的吕纪复仇，才来闹了这么一出。” “简直不像话！” “这种人居然是我们弘明国的皇子，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管教他的……” 闹剧收场，守卫们负责把看热闹的百姓们劝回去。 顾姒暂时松了口气，小跑两步到了顾戎身边。 “兄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顾戎一手扶额，一手盖在了顾姒的头顶。 “别胡说。要不是你，我早就暴露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可是……” 顾姒还想再言，脸颊却被人捏住了。 顾戎轻轻掐着她的脸蛋，笑着说道：“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说道歉的话。” “嗯。”顾姒忍住眼泪，攥紧了顾戎的手。 营帐被翻了个底朝天，顾戎却是顾不上收拾，而是与顾姒一起来到了朱汐汐的住所。 “朱夫人，打扰了。” 朱汐汐正把孩子哄睡着，看见她们姐妹二人到来，便让王勤带着孩子出去放风。 “四先生，顾副将，二位请坐。” 眼看她们几乎动作一致地坐下，朱汐汐忍不住失笑。 “两位不愧是姐妹。” 见对方识破了自己与顾姒的身份，顾戎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配剑。然而在她动手之前，顾姒却盖住了她的手背。 “朱夫人好眼力，你是怎么发现的？” “四先生带我们来营区的第一日。”朱汐汐指了指她的耳朵，“虽然先生有做易容，但耳洞却是藏不住。” 顾姒眯了眯眼，随即勾唇一笑。 “不错，我们二人的确是女子。” “昭昭！” 顾戎沉声提醒，顾姒却冲她摇了摇头。 “长姐放心，朱夫人心地善良，不是坏人。”眼看顾戎还是眉头紧蹙，顾姒又徐徐补充了一句，“况且朱夫人身份尊贵，也做不出来恩将仇报之事。” 第1241章 死遁 顾姒此话一出，震惊的人就从顾戎变成了朱汐汐。她的身躯明显在瞬间绷紧，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那日，你果然看到了。” 顾姒知道她说的是玉佩的事情，坦然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丹云国大皇子殿下的名字里就带了个‘凌’字，王妃气质不俗，自然很容易联想。” “等等，王妃？谁是王妃？”顾戎一脸懵怔地看着两人，还没从这古怪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倒是朱汐汐颇为意外地问道：“怎么，你还没跟顾副将说？” “此事关系到王妃和小世子的安全，在下与主帅认为还是不要轻易透露他人的好。” 这话令朱汐汐很是意外，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先生与主帅不仅心胸开阔，为人也正直善良。” 顾姒勾唇，“弘明与丹云一向修好，我们世子殿下也是希望以后能够继续与丹云国皇室保持友谊。” 朱汐汐注意到顾姒说这话的时候将“主帅”的称呼换成“世子殿下”，所代表的便不是弘明国的立场，而是殷景熙本人。 朱汐汐深深地看了顾姒一眼，“我明白了。” 顾姒回以微笑，“总之，今日之事多谢王妃相助。至于我与长姐的身份……” “我说过了，今日之事就当是我还你们之前的救命之恩。”朱汐汐说着目光转回道顾戎的身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五皇子既然已经开始起疑了，想必此事不会善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戎刚从朱汐汐是丹云国大皇子的王妃这个身份中回过神来，就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 她顶着男子这个身份活了二十余年，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原本顾顺出生后，顾战是云傲雪是想让她渐渐淡出众人视线的。却不想被疯狗似的殷琉焕盯上，被迫接受了这清理流民的皇命。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早暴露身份。 顾戎咬着唇瓣沉思着，一双眉头快要皱到天上去。 顾姒却是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长姐这身份如同一剂慢性毒药，一日不解毒，我们崇武将军府便一日不得安枕。长姐，你可有想过借机摆脱这个身份？” 顾戎愣了一瞬，对上顾姒担忧且心疼的目光。 “我原本也没想过要一辈子顶着这个身份，但如今皇命在身，如何摆脱？” “正是因为皇命在身，咱们才好借机行动。” “昭昭什么意思？” 顾姒抓紧了顾戎的手，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想让长姐死遁！” 此话一出，营帐中的三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竟是朱汐汐率先开口。 “早就听闻弘明国战神英勇神武，不想他的两位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个英姿飒爽，一个聪慧过人。” 朱汐汐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衫，顺势将收在袖中的玉佩拿了出来。 “此事，也许妾身能帮上忙。” “王妃？” 朱汐汐直言道：“这些日子我们虽然藏身于顾家军的军营中，但却一直关注着我夫君的消息。若是没说错的话，我夫君的军队就在边境附近。若是四先生同意的话，妾身想与您做个交易。” 第1242章 知晓 顾姒挑了挑眉，此事她也从殷景熙的口中听说过，却没想到朱汐汐被困在军营中，居然还有办法得到这些消息。 “王妃想做什么交易？” 朱汐汐把玉佩亮出来，“你拿着玉佩去见我夫君，确保我们母子能够平安返回他身边。我来想办法制造机会，让你长姐以死遁的方式摆脱如今的身份。” 顾姒与顾戎对视一眼，姐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希望。 “好，一言为定！” 朱汐汐很是欣赏顾姒与顾戎姐妹二人的爽快与大胆，当即与她们击掌为誓。 达成协议之后，朱汐汐叫王勤把小世子抱进来，然而县掀开毡帘的人却是顾家军的主帅殷景熙。 王勤则是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后，面露歉意。 在对上殷景熙面容的瞬间，顾戎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 顾姒虽然也很惊讶，但出于对殷景熙的信任，并没有慌乱到手足无措的地步。她咬着唇瓣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挡在了顾戎身前。 “世子殿下。” 殷景熙放下毡帘，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顾戎身上。 顾戎先是被点了穴道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姒十分心疼长姐，主动上前解释道：“世子殿下，此事并非我们故意隐瞒。只是涉及到崇武将军府所有人的性命，所以，所以……” 见到顾姒尽管紧张到语塞还要拼命维护顾戎，殷景熙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姒懵怔地捂住脑门，且见殷景熙已经将视线转向了朱汐汐。 “四日前顾家军发现了边境处有大皇子所率领的军队活动的轨迹，不过与此同时也有收到二皇子上官景出没的消息。王妃既然已经和昭昭达成了协议，我们不如借机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实施这个计划。” 殷景熙的话不仅让顾戎和顾姒惊讶，就连朱汐汐也短暂失语。 顾戎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开口。 “主帅不向皇上揭发我的欺君之罪吗？” 殷景熙闻声回转身来，当着顾戎的面将手搭在了顾姒的肩上。 “崇武将军于我有恩，昭昭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若将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顾姒正因为殷景熙的话感到脸红心跳，就听到对方又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况且，你是女子一事我也不是今日才知晓。” 顾姒抽气，“什么，你早就知道？什么时候？” 殷景熙习惯性捏了捏顾姒粉嫩的耳垂，“我好歹在崇武将军府住过些日子，尽管崇武将军自幼将她当做男孩培养。但那时她年纪尚幼，总有不注意露出马脚的时候。而且之前苏大夫给你诊脉之时，也发现了你是女儿身。” 顾戎这些不仅是惊讶了，简直就是惊吓。 “苏大夫？那他……” “你放心，他是我的人，不会乱说话。” 顾戎哑然，满肚子的惊诧、意外、心虚、慌乱，都快要把她撑爆了。直到一阵娇笑声传来，才引得她回神。 朱汐汐捂着嘴轻笑不止，笑得眼角都泛出泪珠。 殷景熙挑眉，“王妃为何发笑？” 朱汐汐敛去笑意，眉宇间透出些许落寞。 “妾身只是在想，将帅能与皇室之间如此信任，难怪弘明国能够长盛不衰。” 第1243章 入境 “长盛不衰吗？”殷景熙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顾姒却是想到了什么，提醒朱汐汐。 “对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王妃。五殿下与我们崇武将军府有些私人的过节，这次的协议仅限于你我之间，与弘明国皇室无关。” 朱汐汐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夫君尚且没有登基，要让你们代表弘明国相助也不合适。” 顾戎：“那么，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摆脱身份，又不让五殿下起疑？” 顾姒单手拖住下巴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计。 “刚才世子殿下说二皇子上官景的人马也有在附近出没的踪迹，不如，我们借他的名义制造些混乱……” …… “什么，你要带人去与丹云国的人接洽？”殷琉焕猛地坐直了身子，僵立了两刻后又倒回到了床铺上，“你都有本事软禁本殿下了，这种事情又做什么来与我说？” 殷景熙站在殷琉焕的床边，冷眸注视着对方。 “只要能与丹云国的皇子搭上线，便可让他们将营中的流民都接回去，如此易城的压力也小了许多。这不是正和了五殿下的心意吗？” 殷琉焕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他试图赶走流民单纯是不想让殷景熙得了民心，如今计划失败，流民走不走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殷景熙继续说道：“本帅要带着张校尉与吴副尉离开数日，接下来的日子，顾副将会全权负责这军营中的事务。五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人与他联系。当然，也希望殿下不要趁本帅不在的时候再闹出什么动静。否则，没有本帅的阻拦，顾副将很难说不会动用权利报之前的私仇。” “你！” 殷琉焕气急败坏地瞪过来，殷景熙却是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殷景熙带着一队人马，与顾姒一道进入到了丹云国境内。 顾姒一边骑马一边忍不住担忧，“单独把长姐和殷琉焕留在军营中，我始终不太放心。” 殷景熙与她并驾齐驱，柔声安抚道：“张校尉与吴副尉假意离开军营，但其实就留守在军营附近。一旦殷琉焕闹事，你长姐可通过信号召他们回营。影卯也会贴身保护她，避免殷琉焕再暗中出手。” 顾姒点了点头，乖巧地冲殷景熙笑了笑，紧接着脑袋就被人揉了揉。 两人正说着话，前方的密林间突然射出三支飞箭。 “主子小心！” 在前面开路的影申即刻提醒，同时腰间佩剑出鞘将其中两支飞箭击落。另外一支漏网之鱼直奔着顾姒的面门而来，却被殷景熙稳稳地抓在手中。 “保护主帅！” 影申一声令下，随行的八名护卫立刻将殷景熙与顾姒二人围在了中心。 影申拧眉环顾四周，随后以长剑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鬼鬼祟祟，出来！” 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声后，十余名穿着兵服的士兵们从密林中钻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方一边打量着殷景熙他们的衣着，一边窃窃私语着。 “看穿着打扮，似乎不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还是得当心。” 片刻之后，一个领头的士兵站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第1244章 见面 影申一边审视着对方，一边按照计划说道。 “你们听好了，我们是弘明国顾家军。身后的正是顾家军的主帅，弘明国的世子殿下。” 身份一亮出来，对面的士兵们果然瞠目结舌。 “弘明国的人？” “还是顾家军的主帅！” 领头之人质问，“既然是弘明国的军队，做什么来我们丹云国境内？” 影申道：“你们是哪个皇子的部下？知不知道你们的百姓无家可归，都跑到我们弘明境内谋生，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今日我们便是来寻你们的皇子，让他把流民们都带回去的。” 听了这话，对方的士兵们不由得露出难过的神情。 他们作为士兵，原本是该保家卫国的。可如今内乱不止，眼睁睁看着自己国家的百姓流离失所，跑到别的国家成了流民，他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此时殷景熙打马上前，亮出了自己作为顾家军主帅的令牌。 “你们效忠于谁？” 领头之人拱手，“我等都是大皇子殿下的随从。尊上既然是顾家军的主帅，还请在此稍等，我等这就回去回禀我们殿下。” 殷景熙点了点头，随即把自己的令牌扔到了对方怀里。 顾姒等人在原地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之前去回话的士兵才再次现身。 “诸位请随我来。” 对方没有走官道，而是带着殷景熙与顾姒等人弃马走了林间的小道。直到天色接近黄昏，才来到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寨门口。 顾姒挑眉，“没想到堂堂丹云国的大皇子，如今却要藏身山寨。” 殷景熙准备进去，却被人拦下。 “面见殿下，不可佩戴武器。” 影申立刻挺身而出，“放肆！我们殿下也是弘明皇室！” 眼看他们不肯缴械，山寨的守卫们立刻拔出腰间长刀。与此同时殷景熙这边的随行士兵们也是利刃出鞘。 眼看着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道人影却是及时出现。 “都住手。” “参见大殿下！” 顾姒顺着众人施礼的方向看去，且见一名衣着蓝色长衫的男子大步而来。他身形虽然欣长，骨架却是相对纤弱，面相也是清秀儒雅，好似一阵拂面的清风。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顾姒就将此人与朱汐汐所绘制的大皇子画像对上了号。 “果真是上官凌。” 上官凌在几步开外停下，将殷景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早就听闻顾家军换了新的主帅来易城驻守，却不想竟是弘明国的世子殿下。” 殷景熙同样回礼，“我等今日前来是有要事与大皇子商议，还请与殿下单独一叙。” 片刻之后，上官凌将殷景熙与顾姒二人带到了房间内。 “陋室破败，让世子殿下见笑了。”对方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我听士兵说，世子殿下亲自来访，是为了边境流民之事。” 殷景熙接过茶杯却不饮，而是直接递到了顾姒手中。 上官凌见状露出惊诧之色，不由得凝眸打量顾姒。 “这位是……” 殷景熙坦言，“她是我未来的世子妃，也是令夫人的新朋友。” 第1245章 敌袭 “夫人？”上官凌的眼睛倏然瞪得滚圆，“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认识汐汐！” 顾姒勾唇一笑，从容不迫地将贴在脸上的假胡须揭了下来。 “不错，令夫人正巧带着小世子还有王勤侍卫住在我们顾家军的军营中。” 上官凌惊得豁然起身，还不小心掀翻了桌上的茶杯。 “什么，汐汐和斐儿在你们军营里！？他们怎么样了？还好吗？” 顾姒从衣袖中掏出朱汐汐的亲笔书信还有那枚雕刻有“凌”字的玉佩。 “大皇子不必担忧，王妃和小世子都很安全。这是王妃交给我的信物，还请大皇子过目。” 光是一枚玉佩就足以令上官凌心神震荡了，再看完朱汐汐的书信后，他更是单手掩面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之情。 “汐汐和斐儿还活着，太好了！” 顾姒见上官凌如此在意朱汐汐母子，心里对制定计划更加充满信心。 “大皇子，我们随时可以派人送回王妃和小世子，只是您这边的情况……” 上官凌用手背快速揩去眼角的湿意，“那真是太好了！自从我与汐汐走散，就带人一边清缴上官景的人马，一百年从南往北寻找他们母子的踪迹。眼看着都寻到了边境还没有消息，我还以为……现在好了，得知他们母子安全在顾家军，我也松了口气。” 上官凌郑重地向殷景熙和顾姒行了他们丹云国的礼数，这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与上官景开战近半年光景，如今已经基本上歼灭了他的军队。再过十日，我们就要拔营返回都城，准备登基大典。” 顾姒：“那正好，大皇子此刻派人去接王妃和小世子，你们一家三口便可一同返回都城。只不过，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麻烦大皇子殿下。” “我知道，汐汐在来信中已经写清楚了，你们想让我的人假扮成上官景的军队突袭顾家军。”上官凌脸上明显透出疑惑之色，但却贴心地没有追根问底，“虽然不知你们为何要这么做，不过你们救了我妻子，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顾姒眼眸放光，“那就拜托大皇子了！” …… 呜——！ 这日殷琉焕正在营帐里午睡，突然被一阵嘹亮的号角声惊醒。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出门查看就见两名士兵冲了进来。 “不好了五殿下，丹云国的军队打过来了！” 殷琉焕尚且处于懵怔当中，“什，什么军队？” “是丹云国二皇子上官景的军队，他们听说五殿下之前在边境屠杀了许多他们丹云国的流民，特意带部队突袭，吵嚷着要取殿下您的首级呢！” “啊！” 殷琉焕心脏咯噔一跳，整个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一身戎装的顾戎豁然掀开了毡帘。 “五殿下！” 殷琉焕仓皇抬头，随即撞上顾戎充满责备且恼怒的眼神。 “五殿下可听到了，丹云国的二皇子带兵来袭，点名要见你。还你请收拾一下，立刻随我出营。” 第1246章 民怨 “我不要出营！凭什么我要出去？”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拒绝了顾戎的要求。 顾戎挑眉，“对方是因为五殿下之前屠杀流民一事前来问罪，要想对方退兵，只有五殿下亲自出面与对方解释清楚。” “解，有什么好解释的？”殷琉焕一听要让他去面对丹云国的军队，两条腿就止不住地打颤，“本殿下当时清缴流民都是无奈之举，何错之有！” “既如此，那就请五殿下亲自去与对方说这话。” 顾戎说着便伸手揪住了殷琉焕的衣襟，一把就将人从床铺上脱了下来。 与此同时又有士兵前来禀报，“报！丹云国的军队距离易城不足十里。” “有多少人人？” “看规模，至少有三万。而且他们的二皇子殿下要求单独与五殿下会面！” 顾戎咋舌，再次把目光对准殷琉焕，“如今主帅不、张校尉与吴副尉三人都不在，驻扎在此的顾家军也不过区区五千余人。丹云国的军队少说也有几万人，若是真打起来，咱们只有全灭的份。除非五殿下亲自去给对方道歉！” “我不去！” 殷琉焕咆哮拒绝。 他踉跄着挣脱了顾戎的束缚，惨白着一张脸质问。 “我杀流民的时候你也在，凭什么让我独自一人去见那劳什子二皇子。” 顾戎抄手，好暇以整地看着他。 “可屠杀流民一事是你的主意，与我何干？如今对方的皇子亲自前来问罪，自然也要找动手的人理论。” “那是吕纪出的主意，不干我的事！我也是被他蒙蔽了！”殷琉焕的目光落在顾戎腰间的佩剑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是顾家军的副将，父皇派你是来保护我的，如今遇见敌袭，也该你去出面解决！” 顾戎闻言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小缝，“哦？如此说来，五殿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面了。” 殷琉焕喉头滚动，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 “本殿下是皇子，岂能轻易赴险！” 就在他说完这话之后，整个营帐内寂静了许久，直到下一名禀告军情士兵前来催促，顾戎这才叹了口气。 “罢了。来人，立刻护送五殿下入易城避险！没有本帅的命令，不许开城门！还有，营区里的百姓们也都即刻退守到易城后方。” “是！” 听到顾戎的命令，殷琉焕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啊，还可以躲到城里去，我刚才怎么没想到。来人，来人！立刻替本殿下收拾行装。啊不，行李都不重要，立刻护送本殿下入城！要快！” 听说丹云国的二皇子派兵来袭，整个营区里的百姓们都吓坏了。 殷琉焕夹着尾巴逃窜的时候，只听见哭喊声与惊叫声此起波伏，其中不乏对他的谴责和咒骂。 “都怪那个五殿下，要不是他屠杀流民，人家丹云国的皇子也不会派兵来攻打咱们！” “真是扫把星！” “都是他惹的祸，凭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这个责任？” “就该把他交给丹云国的人，让他血债血偿！” 第1247章 围攻 百姓们强烈的怨气弥漫开来，整个军营中都充斥着人们对殷琉焕的不满。 殷琉焕与这些人擦身而过，都不敢抬头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对方发现自己后会把自己交给丹云国人。 随着城门的关闭，殷琉焕被守卫护送着躲进了提前备好的府邸中。 瞧着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持刀护卫们，他总算放下心来，只是如此大的阵仗也暴露了他的所在。 “让他出来！” “扫把星出来，给我们易城百姓们一个交代！” “都是你的错，现在丹云国的人点名要你去解释，你做什么缩头乌龟！” 殷琉焕这边刚坐下，连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就被府邸外面震天的响声吼得心惊胆战。 “外面在闹什么？” “启禀五殿下，是易城的百姓们，他们都吵嚷着让殿下您出城去见丹云国的人。” “放肆！” 殷琉焕嘭的一声摔了茶盏，极其败坏地涨红了一张俊脸。 “刁民！简直是一群刁民！告诉门口的守卫，谁若是再敢大放厥词，格杀勿论！” 守卫并不劝解，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是，属下这就去办。” 然而当他将殷琉焕的命令一字不落地传扬出去后，围聚在府邸外的百姓们非但不退，反而暴动得更加厉害了！ “什么意思？之前是杀流民，现在是要连我们这些弘明国的百姓也要杀了吗？” “反正城池都要被人攻破了，我还怕死不成？来啊，要杀要剐你们现在就动手！” 更有大胆者直呼殷琉焕的名讳。 “殷琉焕你给我听着，你算什么狗屁皇子，根本就是个吃食都抢不到热乎的蠢货！” “不错！都是因为你，我们易城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今日你若不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那就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对，我们进不去，那就困死他！” “困死他！” 尽管深居内院，但殷琉焕依旧能听到外面鼎沸的咒骂声。 他身为天家皇子，一向被人捧在天上，哪里尝过如今这般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待遇。 “放肆，放肆！” 殷琉焕暴怒，忍不住伸手去夺侍卫腰间的配剑。 “本殿下亲自出去斩了那些以下犯上的刁民！” “五殿下三思！” 守卫灵巧地后撤，躲开了殷琉焕夺剑的手。 “如今易城外敌军来袭，军中大部分士兵都在积极备战，留守城中的守卫本就不足。五殿下若此刻执意出府，很难保证不会被外面暴动的百姓们攻击。” 咚——！ 恰好此刻传来一声震天的撞击声，吓得殷琉焕双腿发抖。 “又怎么了？” “报！启禀五殿下，外面的百姓们说要冲破府邸大门，要与殿下您对峙。” 咚——咚——！ 每一声撞击的声音都如同敲击在殷琉焕的心脏上，很快便吓得他丢盔弃甲。 “你，你们都给我顶住！绝对不许外面的人进来！” “是！我等定当誓死守护殿下。” “还请五殿下躲到屋子里面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第1248章 出击 就在殷琉焕遭遇围攻之际，顾戎已经整装待发，带领着近一百人的骑兵准备出发。 “副将，您所带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对方可是有足足三万人马啊！” 顾戎抬眸看了一眼地平线，哪里已经逐渐显露出了丹云国的军队。 “不必了，对方人数众多，就算我们把所有顾家军都带上，也未必能与之一战。况且本副将这次是去与对方谈判，并非开战。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能完完整整保住易城，保住五殿下！” “这祸事就是五殿下惹出来了，您到现在还护着他。” “听着！”顾戎强硬地打断属下的抱怨，朗声对身后的顾家军下令，“五殿下乃是皇子，代表的是弘明国！丹云国的二皇子的挑衅是对我们弘明国国威的践踏！今日哪怕是为了维护我弘明国，也要保护好五殿下！” 顾戎说完这番话，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之后，她便要彻底摆脱“顾戎”这个身份。从此告别艰苦的军旅生涯，告别沙场。 尽管每日都如履薄冰，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仍旧有诸多的不舍。 “众将听命！”顾戎刷啦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配剑。 “在！” “顾家军全数退守易城，决不许放任何一名外族士兵入城！剩下的一百名骑兵随我出击！” “是！” 呜——！ 震天的号角声传入易城，那苍凉的声响霎时间盖住了百姓们的喧闹。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城外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负责驻守府邸的侍卫攥紧了拳头。 “是出兵的号角！” “顾副将率兵出征了！” 顾戎一马当先，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丹云国的大军。 当双方会面的时候，顾戎才发现其实对方的先头部队也只有近千人左右。只是与他们区区一百人的骑兵想比，还是足够以人数碾压他们了。 而就在对方主帅的左右两侧，分别有穿着一黑一白两种不同颜色衣衫的男子跟随。 顾戎眼前一亮，这是她之前与殷景熙还有顾姒约定好的暗号。只要看到这样打扮的人，便可以开始演戏了。 顾戎勒住缰绳，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 “谁是丹云国的二皇子上官景？” 其中穿着红色铠甲的男子打马上前，“本殿下就是上官景，你就是弘明国的五殿下殷琉焕？” “非也！我乃弘明国顾家军副将顾戎，今日代表我们殿下前来与二皇子谈判。” “谈判？”对方一声哼笑，“殷琉焕为什么不亲自来？” “我们殿下身份贵重，岂能随意露面。你有什么话，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好！那我上官景就有话直说了。你们的五殿下杀了我们丹云国的百姓，此事触及本殿下的底线，实不能忍！今日你们若是不把殷琉焕的人头交出来，别怪我上官景带人踏平你们易城！” 人数悬殊，跟随顾戎前来谈判的骑兵们不由得感到压力如山。 顾戎也不替殷琉焕的所作所为辩解，直接问道：“我们殿下的性命是绝对不会交出去的。你若是有别的什么要求，倒是可以提出来。” “上官景”看了顾戎一眼，朗声道：“想让我上官景放过你们易城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血债血偿！既然你们五殿下是个缩头乌龟，那你这个当副将的就替他还了这些命债！” “上官景”勒住缰绳往旁边移动两步，亮出身后十数名的魁梧武将。 “只要你今日能够战胜我手下的十位武将，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整个易城都将付出代价！” “好！” 顾戎不假思索地答应，引来随从们的阵阵惊呼。 “不可啊顾副将！” “他们那么多人，车轮战都能把你拖死。” “副将不能去！” 第1249章 死遁 “身为弘明国的兵，保卫身后的百姓义不容辞。况且敌我差距悬殊，我若不应，指挥让易城百姓陷入危局。只要能保住百姓，我愿一战！” 顾戎拔出腰间长剑，决绝的模样让人钦佩动容。 对面的“上官景”也承诺道：“好！算你有种。只要你敢应战，本帅就勉强答应放过你们那个狗屁五殿下。” 顾戎长剑指天，“众将听令！今日我与丹云国二皇子属下之战，不许任何人插手。我若胜，咱们一起返回易城；我若败，尔等不许替我报仇，更不许率顾家军出战反击。” “顾副将！” “副将，不可啊！” 顾戎喉头滚动，心里难免对属下感到歉意。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将整个崇武将军府至于炭火之上，她又不得不狠下心来继续完成这场戏。 “退下！” 她一声令下，身后的骑兵们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只有咬牙服从。 “驾——！” 顾戎打马冲入敌军阵营，顷刻间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留守的骑兵们即便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仍旧看不清顾戎的身影，只能听到不断传出兵戎相见的尽数碰撞声。 顾戎一进包围圈，一名男子就冲了上来。他快速接近顾戎，却并非要与之对战，而是把她从马背上拖拽下来，翻滚着退到一旁。 与此同时好几个丹云国的士兵互相击打着手中的武器，故意制造出战局胶着紧张的假象。 “顾副将，是我！” 男子揭开脸上的面罩，露出真容。 “影申。” “顾副将快请换上丹云国的兵服，随我混入人群中。” 顾戎不放心，“那我的‘尸首’……” “二皇子已经找了一名死囚来伪装副将。” 正说着，顾戎便瞧见一个身形与自己十分相仿的男子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着带了上来。此人同样穿着弘明国军中副将的衣衫，若是不看脸，足以以假乱真。 影申怕顾戎心存不忍，便低声解释道。 “此人乃是为祸一方的打土匪，烧杀抢掠，奸女，死不足惜！今日能替顾副将赴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话音落下之际，那人便被一剑穿胸。随着他的到地，一匹马儿冲将过来，将他的尸首狠狠踩在蹄下。 等到马儿离去，那替死之人的尸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模样。 “可以了。” 影申拉着顾戎藏匿妥当，然后冲对方的主帅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围聚起来的士兵们逐渐散开，露出倒地不起的“顾戎”。 “副将！” “顾副将！” 顾家军的骑兵们看到“顾戎”的尸首时全体都惊呆了，更有人受到的打击太大，直接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上官景”一夹马腹踱步到“顾戎”跟前，啧啧地叹了口气。 “顾家军的副将已然身亡，众将士们随我踏平易城！” 骑兵们闻言一阵慌乱。 “上官景，你不讲信用！” “上官景”舔了舔唇瓣，“我怎么不讲信用了，我只答应过你们用顾戎的人头代替殷琉焕的人头，又没说杀了顾戎就放过你们所有人。” 第1250章 救援 士兵们咬牙切齿。 “狗贼！我杀了你，替顾副将报仇！” 然而就在大家义愤填膺之际，一道带着尖利哨声的火光突然冲天而起。 “启禀二殿下，我们的眼线发现上官凌的人马正从东面而来！” “上官景”大惊失色，“什么？上官凌居然也在附近？他们有多少人？” “前锋打探来报，对方的人数不比我们少。而且，顾将军的主帅似乎也在其中。” 这边的骑兵们听到消息，登时面露喜色。 “主帅回来了？” “太好了，定是主帅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带人来援。” “大家别慌，别忘了顾副将生前的叮嘱。咱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把消息带回军中，积极准备迎战。决不能让上官景这个狗杂种踏入易城半步。” “那顾副将的尸首……” 众人齐齐回头看了面目全非的“顾戎”一眼，痛心地避开了视线。 “顾副将若是有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们意气用事。大家立刻回营！” “驾！” 近百人的骑兵们趁机离开，“上官景”却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有条不紊地组织撤退。 “戏演完了，接下来就要交给大殿下他们了。” 殷景熙与顾姒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刚汇合的张校尉和吴副尉两人。上官凌则是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前去追击“上官景”的人马。 看到自家主帅归来，顾家军立刻开门迎接。 “主帅！是主帅回来了！” 殷景熙入营之后也不下马，直接问道。 “现在什么情况？” 守卫将顾戎带人去与上官景谈判一事说出，殷景熙立刻下令。 “张校尉留守易城护百姓周全，吴副尉钦点两百人随我前去接应顾副将。” 正说着，便见之前随顾戎出营的那一百名骑兵尽数返回，但却独独不见顾戎身影， “报！” “启禀主帅，顾副将为保易城百姓，不幸战死！” 此话一出，众将哗然。 尤其是张校尉与吴副尉两人，更是表现的极为悲痛。 “你小子说什么？谁战死了？” 那士兵被张校尉提拎着衣襟，同样泪流满面。 “顾副将，他，他与上官景达成协议，只要敢同时迎战对方的十名武将，上官景就同意不攻打易城。但等顾副将一死，那狗贼就出尔反而。” “混账！”张校尉一把将人甩开，嗖地一声抽出佩剑，“我这就去杀了上官景！” “站住！”殷景熙沉声将人制止，“你的责任是留守易城保护百姓和五殿下，吴副尉，你随本帅去与丹云国大皇子的军队汇合，接顾副将回家。” 张校尉还想发飙，却被吴副尉及时摁住了肩膀。 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劝道：“行了，做做样子就成。你赶紧带人入城，把顾副将战死的消息透露出去，记得控制好言论。” 张校尉咋舌，“我知道。” 片刻之后，上官凌将上官景的人马击退，同时殷景熙与顾姒也顺利找到了“顾戎”的尸首。 看到如此惨烈的死状，就连顾姒也露出不忍的神情。 “这也太惨了。” 殷景熙却道：“越是惨烈，越是对顾戎有利。” 第1251章 死讯 顾戎的死讯传回城中，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顾副将战死了？” “你别胡说八道！” “是真的！城外刚传回的消息，说是对方的二皇子点名要杀五殿下，否则就血洗易城。可五殿下躲在城里不肯露面，顾副将便替他同时应战了对方的十名大将。” “十名大将啊！这顾副将又不是三头六臂，自然是打不过的。” “听说顾副将死状奇惨，连脑袋都被马蹄踏破了。” “呜呜呜——！顾副将是为了我们才死的，是他救了我们。” 等到殷景熙重新开放城门，宣布敌人已经撤退之时，城里的百姓们却都不肯回家，而是全都自发地来到了军营门口。 “我们想来送一送顾副将。” “请让我们给顾副将磕个头。今日若没有他，我们早都没命了。” 殷琉焕被士兵们护送着出城时，正巧看到这万人悲痛的场景。 “这是怎么了？” 士兵解释，“顾副将战死了，大家都说他是为了保护殿下才死的。” 殷琉焕心神一震，全然不敢相信顾戎就这么死了。自己之前花了多少心思想要置他于死地都没能成功，现在却突然就死了？ 还有刚才那士兵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顾戎是为了他才死的。 “胡言乱语！顾戎是武将，帅兵应战是他的责任，与本殿下何干？” 这话严重刺痛了士兵们的心。 他们都是顾家军出身，是曾经跟着顾戎一道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如今顾戎都战死了，他们岂能允许他再受委屈。 “五殿下这么说话良心不会痛吗？” 士兵忍不住呵斥，瞬间引来了周遭百姓们的注意。 “顾副将是代替你去见丹云国的二皇子的，当初若不是你屠杀流民埋下祸根，顾副将根本不用赴死。” “如今顾副将人都不在了，您居然还说得出风凉话！” 眼看着都已经抵达军营大门口了，士兵们的突然发飙暴露了殷琉焕的踪迹。 他戴在头上的兜帽被挤掉，立刻就有百姓认出了他丑恶的嘴脸。 “是五殿下！” “五殿下在这里！” 拥挤中，已经有百姓开始破口大骂。 “都怪你，要不是你当缩头乌龟，顾副将也不会死！” “没错！” “凭什么好人都要早死？顾副将一心为国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老天无眼啊！” “乡亲们，这一切都是五皇子的错，咱让他给顾副将偿命！” “没错，就该让他偿命！” “顾副将就是为你才死的，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杀了他，杀了他！” 殷琉焕被百姓们的恨意给吓懵了，整个人惊慌失措地往军营方向奔跑，沿途却被愤怒的百姓厮打。 就在他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的时候，一道嘹亮的号角声自军营中传来。 呜——！ 苍凉呜咽的声响打断了众人的施暴，引得所有人都抬眸看来。 只见军营大门开启，殷景熙带着张校尉与吴副尉一同现身。不用开口，光是三人身上散发出的凌冽气场，就足以震慑住吵闹的人群。 殷景熙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趴在地上的殷琉焕身上。 “去，把五殿下扶起来。” 第1252章 偿命 在殷景熙的指令下，影申影卯同时上前，把殷琉焕死狗一般架回营中。 然而这一举动立刻遭到了质疑。 “为什么救他？” “他害死了顾副将，应该让他偿命！” “没错，让他偿命。” 殷景熙听着大家的质疑，眸光幽深地看了身边的殷琉焕一眼。 殷琉焕被他这富有深意的目光瞧得心虚不已，下意识低头避开了对视。 这时张校尉站出来回应道：“想必大家都听说了，顾副将为保护易城不幸牺牲。顾副将是为他守护的百姓们战死，更是为弘明国的皇室战死，死得其所！谁若是再提起让五殿下偿命，便是亵渎了顾副将的在天之灵！” “不错！”吴副尉附和，“顾副将在答应丹云国的二皇子的条件前，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死吗？不，他知道！但他还是答应了。为什么？因为他是顾家军的副将，更是弘明战神顾战之子！他的骨子里流淌着保家卫国的血液。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绝不退缩，绝不让敌人伤害我弘明国的百姓！” 最后，殷景熙当着全程的百姓们抽出佩剑，直挺挺指向天空。 “顾副将是英雄，致死都将百姓们挡在身后。让我们送英雄最后一程！” 话音落下，现场哭声震天。 反观殷琉焕，全程都咬紧了牙关，哪怕是嘴里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也不松口。殷景熙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扇在他脸上的耳光，叫他下不来台。 就在这时，有士兵前来禀告。 “启禀主帅，丹云国的大皇子殿下率兵求见。” 殷景熙望向远方，一眼便瞧见了上官凌的部队。 正处于哀痛中的百姓们听闻丹云国的人来了，下意识戒备起来。 “难道是敌人又打来了？” “听说他们人数是我们的好几倍，该不会又要躲进城里去？” “安静！” 张校尉一嗓子吼出来，瞬间镇住了场子。 随后殷景熙宣布道：“诸位乡亲，今日我们易城之所以能死里逃生，除了顾副将挺身而出外，还要另外感谢一人。那便是丹云国的大皇子殿下，上官凌。” “啊？什么意思？” “不是说今日袭城的就是丹云国人吗？为什么要感谢他们？” 吴副尉朗声解释道：“诸位，今日帅兵袭击我们的是丹云国的二皇子，上官景。而出兵帮我们解围的，则是大皇子上官凌。大家有所不知，这丹云国的下一任皇帝，就是这大皇子殿下。” “前些日子我们便接到了丹云国二皇子有可能会带兵来袭的消息，故而主帅立刻启程去寻大皇子，请他出兵击退二皇子。而丹云国与我们弘明国世代交好，大皇子更是仁厚和善。他在听闻此事后立刻帅兵来援，这才成功赶走了二皇子的人马。” “虽然都是丹云国的人，但也分了好坏。刚才上官景意图攻打我易城的时候，原本驻扎在军营中的流民们不都挺身而出与易城共存亡了吗？” “大家不要认为丹云国的人就都是坏人，更不要因为今日之事牵连到丹云国的流民们。只有大家和睦相处，丹云国与弘明国才能一同繁荣昌盛！” 第1253章 重聚 听了张校尉和吴副尉的解释，之前还心怀怨念的百姓们此刻也逐渐释怀。 “是啊，刚才我们都躲进城里去的时候，流民们可都选择留在城外。” “我在田地里耕作的时候还认识了几个流民，他们其实也都很怨恨这个发动内乱的二皇子殿下。今日二皇子来袭，这些人也都愿意站在我们弘明国这边反抗二皇子。可见其实他们也是明辨是非的。” “我也觉得，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丹云国的流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 听到这样的评价，一直觉得寄人篱下，低人一等的流民们都感动不已。不少流民一边抽噎一边说道。 “虽然我来易城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感觉自己和易城人没什么区别。” “主帅愿意收留我们，还给我们劳作的机会，我们又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呢。上官景已经毁掉了我们的家园，他今日若真是打过来，我们就是战死也不会再让他毁掉易城！” 原本心生隔阂的两国百姓，在通过这样一次经历之后都敞开了心扉，互相接纳。 说话间，上官凌已经带人抵达的军营大门口。 殷景熙率领将领与满城的百姓们一起迎接，感谢他的援救之恩。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大皇子殿下，本帅会写信将此事告知皇上，等殿下登基之后，我们弘明与丹云两国继续休戚与共。” 上官凌也拱手回礼，“世子殿下客气了，说起来也该是我感谢殿下，多谢你救我妻子，护他们母子周全。” 此番言论登时引起殷琉焕的注意。 “妻子？什么妻子？” 殷景熙并不理会解答，只将目光投向军营之内。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顾姒带着朱汐汐母子与王勤等人一起走来。 “夫君！” 朱汐汐此刻已经换上了顾姒为她准备的崭新衣衫，整个人容光焕发，从骨子里散发出贵族的气质。 “汐汐，你受苦了！” 上官凌时隔数月终于见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忍不住快步上前迎接。与此同时随行的丹云国士兵们尽数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恭迎王妃！” 殷琉焕瞳孔地震，指着朱汐汐结结巴巴地呢喃。 “王，王妃？” “不错，这便是丹云国大皇子的王妃。”顾姒斜睨了他一眼，“五殿下没想到，当初你口中为了几两黄金作案的杀人犯，居然是丹云国的王妃。” 殷琉焕嘴角抽搐，半晌说不出话来。 心中只埋怨早已被斩首的吕纪，怪他瞎了狗眼，选谁不好非要选中朱汐汐来顶罪。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于声名扫地。 大皇子夫妻重聚，不仅泪湿衣襟。 朱汐汐牵着上官凌的手，一起来到顾姒跟前。 “夫君，当初正是因为四先生的义举，我们母子才得以活命。” 上官景亲自向顾姒拱手，“多谢四先生！” “殿下折煞小人了。”顾姒侧身避开，随后将一个精心缝制的药囊递给朱汐汐，“这是我给小世子准备的药囊还有药方。小世子的病情虽然已经基本痊愈，但还需巩固。这药囊有防治天花之功效，王妃若是不嫌弃，可令军中医者调配，护将士周全。” “多谢四先生！” 第1254章 神医 等到把上官凌夫妻送走，已经是傍晚时分。 按照协定，他们离开之前特意安抚了留在易城的流民们。 上官凌亲自保证一月之后会派人来接他们回家，在此期间还请流民们安心留在军营中，听从殷景熙的调遣。 有了未来皇帝的叮嘱，流民们不仅吃了定心丸，对于殷景熙和顾家军的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外面情况如何？”顾姒瞧见影申端着饭菜进来，便随口问道。 “四先生放心，百姓们都返回城中了。流民和患病的人也都乖乖回到自己的营区，没人闹事。” 顾姒勾唇，忍不住向殷景熙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还多亏了我们英明的主帅。” 殷景熙正在写折子，像今日这种大事，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向皇帝禀报。 张校尉和吴副尉坐在一旁，尚且没从这惊天的秘密中回过神来。 “我得个亲娘，真不敢相信，顾副将居然是个……”张校尉欲言又止，转头去看顾姒，“你们居然隐瞒了这么多年都没露馅。” 顾姒苦笑，“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冒着全家性命撒这个弥天大谎。张伯伯和吴伯伯都是我爹的亲信，我不忍看到二位为我长姐的死伤神，才特意告知。还请两位万万替我们保密。” 吴副尉虽然震惊，但已经接受了现实。 “顾小姐放心，顾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说句僭越的话，我和老张一直拿她当半个儿子看待。一想到这些年来她所承受的重任，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顾姒见吴副尉眼眶泛红，自己也跟着蓄起一层薄雾。 “好在苦日子都熬过去了，长姐脱离了苦海，日后便能活得随心所欲。” 殷景熙写完了奏折，又把另外一封书信拿出来。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上官凌留给我们的消息，还需尽快核实。” 信中所言，就在弘明国和丹云国的边境附近，隐居着一位神医。此人有着妙手回春的医术，更是发明了一种防御天花的绝技。 只要经过他手之人，哪怕是扔到满是天花患者的人堆里，也绝不会染病。 顾姒闻言大为震惊，恨不得立刻将这位神医找来，解救易城百姓。 “倘若真有这样的神医，那我们就算是把地皮都翻过来，也要请他出山！” 吴副尉质疑，“只是这神医的消息模棱两可，并见得可信。主帅，您说这上官凌是不是自己没本事，故意借咱们之手去判定真伪？” 殷景熙沉默不语，只将对方留下的信拆开又看了一遍。 此信乃是上官凌在离开之前留下的，说是作为他私人的谢礼献给殷景熙，同时还留下了五名熟悉附近地形的亲卫，供顾家军差遣。 “应该不会有假，否则上官凌犯不着留下亲卫给我们带路。” 吴副尉：“那主帅的意思是……” “人是一定要找的，而且越快越好。等“顾戎”的尸首火化，本帅想亲自带人去寻。” “我随你一起！”顾姒立刻附和。 张校尉与吴副尉知道此人关系着百姓的安危，甚至是易城的未来，自然不敢阻拦。 “属下会尽快整理好军中事务，不让主帅有后顾之忧。” 第1255章 失踪 “主帅，五殿下求见。” 一道通传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顾姒眉头轻挑，站起来恭敬地退到了营帐中的一角充当背景。 殷景熙也收敛了神色，“请五殿下进来。” “是。” 毡帘被人挑起，殷琉焕那惹人厌烦的面容再次出现。 经过今日这场闹剧，他像是一下子衰老了不少。许是心有余悸，他的面色看起来仍旧有些苍白。 “五殿下不在自己营帐里好好休息，找我有什么事？” 殷琉焕嘴角勉强勾了一下，“本殿下过来，是想见一见顾戎。” “嗯？” “你看，顾戎好歹是为易城战死的，本殿下作为副将，也该去送他一程。” 看着殷琉焕那充满算计的目光，便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好心要送顾戎，而是想确认他的死讯是否是真实的。 殷景熙并不拆穿，只冲吴副尉抬了抬下巴，“带五殿下去见顾副将。” 吴副尉拧紧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殷琉焕的不屑。 “顾副将死状惨烈，五殿下当真要看？” 殷琉焕下意识想要呵斥吴副尉，让他注意说话的态度。但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气。 “自然要看。” “那好，五殿下随我来。” “顾戎”的尸首就停放在军营中，负责守卫的士兵们瞧见殷琉焕到来也并不请安，只当他是个透明人。 “营帐里便是顾副将，五殿下请。”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当掀开毡帘看到尸首时候的时候，殷琉焕还是忍不住吐了个天翻地覆。 吴副尉阴阳怪气道：“五殿下请好好看看，这便是代您出战的顾副将。” “脑，脑袋呢？” “被马蹄踩碎了。” 殷琉焕强硬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开始仔细打量尸首。他之前怀疑顾戎是女子，而此刻尸首身上衣襟微微敞开，平坦的胸膛足以证明死的是个男人。 殷琉焕经不住心生疑虑，“死成这样，还能认出这是顾戎？” 吴副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顾副将在自己所带领的一百名骑兵面前战死，死状惨烈！若非没有这一百名人证，只怕还真不能判定尸首的身份。” 吴副尉说着走上前去，替死去的“顾戎”整理了一下衣衫。 “易城距离京都遥远，现在天气又这般潮湿闷热。这尸首就算立刻运回京都，路上也会烂得不成样子。主帅已经下令择日将顾副将的尸首火化，只将他的骨灰和这一身的戎装带回。希望崇武将军能体谅我们主帅，不要责怪他无情。” 殷琉焕大惊，“要烧了？” 人死讲究入土为安，哪怕只剩一条胳膊一条腿，也该收敛入棺。 吴副尉见他这般惊诧，却不由地露出鄙夷目光。 “入土为安当然好，但这里是边关，不是京都。且向来随军出征的士兵们，大多马革裹尸。能够火化之后将骨灰和衣冠带回故乡，已经是幸运了。” 殷琉焕心中不赞成这个命令，他还是想把顾戎的时候带回京都，再让熟悉的人辨认。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提这个要求，现实条件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想到自己已经写好，准备传回京都质疑顾戎女扮男装的折子，尽管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第1256章 抢功 数日后，殷景熙带着顾姒踏上了寻找神医的征途。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的第二日，殷琉焕却突然失踪了。 “可有找到五殿下的踪迹？” “回张校尉，没有！属下已经将整个易城都寻遍了，没人见过五殿下。” “这个五殿下可这会找事，好好的搞什么失踪。” 就在张校尉心急火燎之际，吴副尉绷着脸掀开毡帘，“不必找了，我知道五殿下去了哪里。” “老吴？五殿下在哪儿？” 吴副尉将一封拆过的书信递给对方，“这是我从五殿下的营帐中找到的，他说如今无论是易城还是军营里，人人都对他不敬。与其留在这里看人白眼，不如提前返回京都。” “什么？五殿下回京都了？就他一个人！？” “剩下的那些个亲兵也都不见了。” 张校尉闻言火冒三丈，转身一脚踹翻了椅子。 “来人，立刻去把五殿下追回来！他好歹扛着副将的头衔，岂能擅离职守！” 然而就在士兵们沿着回京都的官道追寻的时候，殷琉焕却是带着自己仅剩的十余名亲兵钻进了潮湿闷热的密林里。 “五殿下，咱们当真要去寻什么神医吗？” 殷琉焕龇牙咧嘴地掀开横在身前的枝杈，“都走到这了，岂能有假。” “可咱们没有地图，并不知晓神医的具体住处，这要如何寻找？” “你放心，本殿下已经从上官凌留下的亲卫口中打听到了，那劳什子神医就住在易城往西的瑶山里。本殿下定要抢在殷景熙他们前头把人找到，扳回一城！” 自从顾戎死后，殷琉焕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 别说军中那些原本效忠顾戎的士兵们了，就连寻常的易城百姓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前几天殷琉焕没什么胃口，自己的手下便入城去替他买些清爽的馄饨回来。结果摆摊的小贩听说是他想吃，竟是掀翻了锅灶也不肯卖。 这件事严重打击到了殷琉焕的自尊心，他决议无论如何都要挽回自己的名誉。否则等有朝一日返回了京都，也只有被皇帝斥责的份。 就在这个当口，一名上官凌留下的亲卫无意间说漏了嘴，把殷景熙要去寻找神医的消息告诉了他。 殷琉焕当即下定决心，要把这个绝世的功劳抢过来。等他寻回神医，解除易城的危急，到时候看谁还敢对他出言不逊！ 殷琉焕如此想着，随手扔了一张舆图到亲兵手里。 “这是本殿下以五十两黄金从那亲卫手里换来的地图。所有人按照这个路线前行，定要赶在殷景熙前头抵达目的地。” “是！” …… 就在殷琉焕带着人马在密林中艰难跋涉的时候，顾姒却是兴高采烈地与顾戎重新会面。 “长姐！” 时隔多日再见顾戎，顾姒像归巢的小鸟一般飞奔到对方怀里。 “长姐这几日过得可好？” 此刻的顾戎已经脱下了一身戎装，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衣衫。三千乌丝虽然仍旧高高束在了头顶用簪子别起，但整个人透露出的气质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第1257章 重聚 “昭昭。” 顾戎接住飞扑过来的顾姒，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眼看顾姒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自己，顾戎竟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昭昭在看什么？我这身打扮是不是很怪？” “怎会！长姐很漂亮！” 顾姒说的是实话，顾戎虽然从小被当做男孩儿养大，但本身却是继承了云傲雪的清秀和精致。否则也不会成为许多京都美人的深闺梦里人了。 说话间殷景熙踱步上前冲顾戎微微点头，同时把还在撒娇的顾姒带回到自己身边。 “军营里已经安顿好了，替死的尸首也都火化，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等寻到了神医，我在以别的身份将你送入易城。” 顾戎拱手，“多谢主帅。” 顾姒浅笑着纠正，“长姐已经不是顾家军的兵了，怎么还叫主帅。” 顾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殷景熙一招手，随行的影申影卯以及盛歌三人齐齐上施礼。 “见过顾大小姐。” 顾戎先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叫的是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们要不还是叫我名字，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太怪了。” 眼看顾戎的确是不适应，盛歌便提议，“那我们不如暂时先称呼您为公子。” “也好。”顾戎一口答应，生怕顾姒反对，“对了，我们此番去寻神医，人数会不会太少了些？” 顾姒解释，“长姐刚换了身份，还是小心为上。况且有大皇子的亲卫领路，定不会有差池。” 此番出行除了影申、影卯、盛歌三人外，便只带了上官凌留下的五名亲卫。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姒和顾戎才能卸掉易容，以真实身份示人。 一行人按照舆图所绘前行，足足走了七日才抵达目的地附近。 顾姒刚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汗水，殷景熙就把水壶喂到她唇边。 “多喝些水，别中暑。” 顾戎拿着舆图查看着四周地形，面露疑惑。 “根据舆图显示，神医所住之地应该就在这里，但为何前方却是一道峡谷？” 殷景熙打了个响指，影申与影卯一人去前方探路，一人则是灵巧地跃上高耸的大树远眺。 片刻之后二人返回，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启禀主子，那峡谷中似有炊烟升起。” “若是没猜错，神医应当就隐居在峡谷底下。” 正说着，突然听到身后的树林中传出沙沙的响声。 “谁！？” 殷景熙豁然回首，影申影卯二人飞速地追了上去。 沙沙的声音立刻逃窜，须臾后便传出一声惊叫。 “啊！” 顾姒绷紧了神经，“这声音……” 顾戎接了下半句，“怎么像是小孩儿？” 片刻后影申和影卯果然带着一名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回来了。 “主子，刚才这小孩儿一直藏在灌木里偷看我们。” 顾姒瞧着小孩儿面露痛苦之色，忙问道：“他怎么了？” “刚才逃跑的时候被蛇咬了。” “什么？快把他放下，让我看看！” 影申把小孩儿放在地上，不顾他的阻止掀开了裤管。只见小腿上豁然显露出两个血洞，显然被咬得不轻。 第1258章 小孩 “顾小姐放心，那蛇无毒，血一会儿就能止住了。” 虽然影申这么说了，顾姒还是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小孩儿止血。顾戎也过来帮忙，顺便向这小男孩儿打探神医的消息。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似乎很戒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顾姒，却怎么都不吭声。 “你别怕，姐姐不是坏人。”顾姒耐心地替他包扎，顺带把自己挂在腰间的水壶取下来递给他，“渴不渴，要不要喝点儿水？” 小男孩儿愣了一瞬，“啪”地一下打在顾姒手背上。 “放肆！”守在一旁的影申立刻出声呵斥。 小男孩儿被吼之后强烈地挣扎起来，拳打脚踢地想要逃跑。 影申影卯赶忙把人制住，顾戎则是护着顾姒退开。 “昭昭没事？” 殷景熙也快走两步过来牵了她的手，当瞧见顾姒手背上的一片殷红时，眼底立刻酝酿出阴沉的风暴。 “我没事。”顾姒简单回了一句，转而叮嘱影申影卯，“你们小点儿劲，别伤着孩子。” 小男孩儿虽然被制住，但却愤恨地瞪着影申和影卯，龇牙咧嘴发出小兽一般的咆哮。 影卯揪了揪他头顶的发髻，“咦，这小屁孩儿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话音刚落，小男孩儿突然转头狠狠咬在影卯的手上。若不是影卯身为暗卫反应敏捷地收回手，这一口下去指不定就要少块肉。 “臭小子，你敢咬我！” 影卯要发怒，却被影申制止。 “行了，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他点了下小男孩儿后肩处的穴道，迫使他失去力气不能反抗，这才对殷景熙和顾姒建议。 “主子，顾小姐，这小孩儿骤然出现在树林中，附近定有人家。不如我们把他放了，让他给我们带路。” 影卯质疑，“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小屁孩儿窜地比兔子还快。哪儿能指望他来带路。” 几番讨论，众人都对这个不肯说话的小孩儿没办法。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殷景熙干脆下令就地扎营，明日一早直接去谷底探查一番。 篝火劈啪作响，新鲜烤出来的兔肉香味扑鼻。 殷景熙把切好的肉片盛放在芭蕉叶里递给顾姒，“多吃些，早点休息。” “好。” 顾姒刚吃了一口，便注意到不远处射过来的目光。她转头去看，且见那小男孩儿猛地别开眼睛，甚至傲娇地哼了一声。 顾姒想了想，带着兔肉起身往他那边走去，谁知刚一动就被殷景熙叫住。 “昭昭。让影申他们送过去。” 顾姒知道殷景熙是怕小孩儿再次攻击她，于是安抚性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不靠近他。” 小男孩儿一瞧见顾姒走来，立刻又露出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 顾姒站在一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小男孩儿绷不住时，她才倏然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顾姒这一笑，眸底迸发出灵动的光彩，像是溪水间跃起的一尾小鱼，树梢里窜出的一只黄鹂。 她把盛放在芭蕉叶上的兔肉递到小男孩儿面前。 “吃吗？很香。” 小男孩儿尚且没从她刚才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听到顾姒的问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第1259章 线索 “你会说话！”影卯一下子蹦跶起来，“好哇，你个小屁孩儿居然敢耍我们。” 小男孩儿发现自己暴露，再次恢复了龇牙咧嘴的神情。 知道小男孩儿会说话，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他身上。 顾姒眯了眯眼，蹲下身子与之平视。 “你别害怕，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装了一晚上哑巴，小男孩儿此刻终于开口。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这些坏人！” 见他肯开口交流，顾姒便有了信心，她冲影卯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耐心地开始套话。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找神医的。你是不是就住在附近？” “什么神医，我不知道。” 小男孩儿虽然会说话，但言语间却是戒备极强。 顾姒也不着急，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吃肉一边和他闲聊。 “我们是从弘明国的易城来的，你知道易城吗？很漂亮，很繁华，那里的人也很和善友好。但最近易城的百姓们都病了，若是没有神医出手相助，大家都会有性命之忧。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愿意看到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们村子里是不是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夫？” 兔肉的香味儿一直往小男孩儿的方向飘散，引得他不断咽口水。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拒绝了顾姒的投喂。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易城，更不知道什么神医。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好，既然这里没有神医，那等到明天一早我们送你回村后就离开。” “我不要你们送！” “可你受伤了。”顾姒说着用手背碰了碰小男孩儿包扎起来的小腿。 “这点儿小伤算什么，当初我两条腿都摔断了，还不是很快就好了。” “哦？”顾姒从这话里听出些许蹊跷，“两条腿都摔断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四岁，城里的大夫说我治不好了，一辈子都不能走路。我爹娘不想养个残废，就把我扔到这树林里等死……”说到这，小男孩儿不仅掉下两滴眼泪。但他很快又梗着脖子把泪珠憋了回去，“反正当初我连摔断腿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点儿小伤。” 话音落下，一直没吭声的殷景熙却突然走了过来，抓着小男孩儿的腿开始摸索他的骨骼。 “你干什么，放开我！” 期间小男孩儿竭力挣扎，却是根本敌不过殷景熙的力道，更无法伤到他分毫。 片刻之后，殷景熙转头去看顾姒。 “没有接骨的痕迹。” 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闻言皆陷入沉默。 根据小男孩儿刚才所言，当初大夫说不能治愈他摔断的双腿，说明伤情很是严重。就算骨头重新愈合也必定会留下些许痕迹，甚至是严重的后遗症。 然而殷景熙经过探查，小男孩儿的双腿非但没有接骨的痕迹，他跑起来也是比兔子还快。 由此可以判断…… 殷景熙斩钉截铁道：“看来神医的确就在附近。” 第1260章 救人 众人商议，等到天亮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小男孩儿带他们回村。 然而还没等到天亮，密林中就传出一阵布谷鸟的鸣叫声。 熟睡中的殷景熙豁然睁开眼睛，却是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密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一个人影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接近小男孩儿。 那人先是探了探小男孩儿的鼻息，见他只是被人点了睡穴并无性命之忧，这才将人背到了背上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刻，营地中所有熟睡之人全都翻身而起，瞬间把两人团团围住。 原来早在对方接近的时候，大家都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为了瓮中捉鳖，所以才继续假寐。 “什么人！？” 影申举起火把走近，意外地发现想要带走小男孩儿的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你……” 那姑娘紧张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走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殷景熙带着顾姒和顾戎踱步上前，将那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是这小孩儿的家人？” “这是我弟弟。你们又是什么人，是不是想拐走他？” “你误会了，你弟弟在树林中被蛇咬伤，是我们救了他。”顾姒说着指了指小男孩儿包扎过的小腿。 年轻姑娘低头看了一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动摇。然而这一丝的动摇并不足以让她放下戒心。 “既如此，那你们为何要拘着我弟弟不让他回家？” “天色已晚，他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万一再遇上豺狼虎豹，岂不是羊入虎口？” 对方戒备地盯着顾姒，又不动神色地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个遍。 “多谢你们救我弟弟，我们要回去了。告辞。” “诶，等等。” 顾姒把人叫住，同时影申影卯闪身挡住了去路。 那姑娘冷哼道：“还说自己不是拐子！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把我弟弟拐走卖掉。” 顾姒哭笑不得，“你哪里见过拐子跑到深山老林里来拐人的。” 姑娘被说得脸颊泛红，“那你们来做什么？” 顾姒转头看了殷景熙一眼，见对方不反对，这才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谁知那姑娘在听闻这话后直接回道：“你们要找的神医已经死了。” “什么！？” 众人大哗。 姑娘咋舌，“你们要找的神医，去年就已经死了。你们来晚了一步。” 顾戎不死心地上前追问，“死了，怎么死的？那他可有徒弟？” “自然是老死的，没有子女没有徒弟，什么都没有。你们回去。” 众人陷入沉默，有人面露遗憾，有人却不肯相信。 年轻姑娘见顾姒等人都不吭声，不耐地咋舌。 “你们不信？那明日一早就随我回村子看看，等亲眼见了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们。” 能够寻到神医的住所，这原本是大家的心愿，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面露喜悦。 天还没亮，然而顾姒已经没有了睡意。 她坐在篝火旁，靠着殷景熙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堆里添柴。 “你说，神医若是真死了要怎么办？” 殷景熙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嗓音徐徐传来，“生老病死乃是天定。倘若如此，那便是我们注定要经历这个劫难。” 第1261章 山洞 年轻姑娘抱着小男孩儿坐在不远处，看似在闭目浅睡，实际却是将殷景熙和顾姒的交谈收入耳中。 天色渐亮，众人都陆续起身。 年轻姑娘见小男孩儿还在沉睡，便用湿润的手绢给他擦脸。 “嗯……” 小男孩儿咋舌两下，终于睁开了眼睛，随即便见他傻了一般呆住。 “小虎，起身了。” “爽儿姐姐？”小男孩儿惊喜不已地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 顾姒正由着顾戎替自己整理衣衫，便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原来你叫小虎。” 小虎激动地弹起来，张开双臂将姑娘护在身后。 “是你们把爽儿姐姐抓来的？” 顾姒无奈，“是冷姑娘见你久久不归，特意来接你回家。” “真的吗？” 小虎疑惑地转头去看身后之人，却被爽儿拧着眉头摁住脑袋教训。 “谁允许你出来玩耍的？还彻夜不归！” 被爽儿这么一瞪，小虎立马垂头丧气地认错。 “对不起，我就是想出来猎点兔子。” “然后就被蛇咬了，还撞见了这么些外人。” “……” 小虎被训斥得不敢吭声，蔫儿头搭脑的跟着爽儿回家。 众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停在了峡谷的边缘。茂密的草丛之下便是万丈深渊，烈烈冷风吹得众人发丝飞扬。 顾戎蹙眉，“要怎么下去？” 叫做爽儿的姑娘也不解释，只让小虎先行带路。只见小虎身形极快地往峡谷奔去，丝毫不畏惧会失足跌落。 顾姒看得心头发颤，“小心！” 话音刚落，便见小虎整个人失去了踪影。 不仅顾姒感到震惊，就连殷景熙与顾戎等人也不由得目眦尽裂。 “不必担心，去到峡谷的道路就到悬崖边上。” 爽儿一边解释一边踱步前行，同时用手里的木棍掀开茂密的草丛。 顾姒凝眸细看，果然在悬崖边缘看到了长长阶梯。 原来刚才小虎并非莽撞跳崖，而是顺着阶梯下行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看着这陡峭的石阶，顾戎忍不住感慨。 “没想到悬崖边上竟然藏着通往谷底的道路，今日若非爽儿姑娘带路，我们只怕再逗留十日也找不到通往谷底的办法。多谢爽儿姑娘。” 爽儿并不理会顾戎的吹捧，板着脸擦身而过。 顾戎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众人跟着小虎和爽儿前往谷底，终于在天光大亮之际踏足这隐秘的世外桃源。 顾姒原本以为会见到炊烟袅袅，房舍俨然，男女勤劳耕作的景象。却不想谷底仅有的十余间房舍全都坍塌衰败，像是鬼宅一样无人居住。 放眼望去也无良田耕地，入目只有漫漫无边的杂草。沿途甚至看到了几个墓碑就那么大咧咧地立在路旁。 顾姒疑惑，“爽儿姑娘，你们当真住在这谷底？” 爽儿挑眉睨她一眼，“这里虽然不似你们易城繁华，却胜得清净自在。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硝烟战争。” 顾姒听得她的言语间似乎对外面的世道很是嫌恶，便不再多言以免惹人厌烦。 跟着爽儿疾行一段山路，她在一处山洞前停下。 “山洞里面便是我们的住处。” 第1262章 猎物 说话间爽儿已经牵着小虎往山洞走去，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也都随即跟上。 初入山洞，倏然的黑暗让人不能视物。 殷景熙紧紧牵着顾姒的手，带着她小心前行。须臾之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周遭的环境。 “这！！！” 顾姒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且见自己身处的山洞很是宽敞，不比寻常的房舍逼仄。而就在山洞的尽头点亮着数支火把，十数名年迈的老者或坐或躺地望着他们。 “大爷爷！” 小虎快速跑向这些老者，扑入其中一人怀里撒娇。 “小虎，你昨日跑到哪里去了，让爷爷奶奶们好是担心。” 随着小虎的出现，原本神情恹恹的老者们都活跃起来。 “没事就好。” “只是以后别再这么顽皮了，昨晚你一直不回来，吓得你爽儿姐姐半夜出去寻你。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否则留下我们这些白发人可怎么活。” 小虎拱了拱老者的胸口，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是想出去猎几只兔子回来。四爷爷的风寒还没痊愈，我想给他找点肉来吃。” 听到小虎这般言论，原本就疼爱他的老者们更是不忍责备。 殷景熙与顾姒一行人默默观察着对方，心里难免感到疑惑。 这谷底怎么全是老者？还都挤在这么一处山洞里过活？ 正在疑惑之际，爽儿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你们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没有你们想找的什么神医。” 这般光景，自然是不可能藏着神医了。 但顾姒仍旧感到好奇，“外面的房舍为什么塌了？这些老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想知道？” 爽儿勾了勾唇角，毫不客气地冲顾姒身后的几名侍卫抬了抬下巴。 “让他们出去寻些猎物回来，我就告诉你们。” 顾姒挑了挑眉头，与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 “盛歌、影卯，你们去打些猎物回来。” “是。” 他们二人是带着两只野兔回来的，猎物不多，连他们自己一行十人都不够吃，更别说再加上山洞里的十几名老者了。 然而这些人看到这些野兔还是忍不住欢呼雀跃。 “呀！是野兔！” “是啊，我好久没吃肉了。” “都怪前几日那场大雨，吹垮了房屋不说，还把爽儿和小虎在附近设下的陷阱都糟蹋了。” 影卯把野兔递给爽儿，同时问道：“西边的陷阱是你备下的？我看机关都断开了，替你修了修。明日再过去瞧瞧，说不定会有收获。” 爽儿接过猎物，深深地看了影卯一眼。 “多谢。” 当晚的烤兔肉自然是没有顾姒和殷景熙等人的份，好在他们自卑了干粮，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爽儿姑娘，现在你可以说了？这些老者都是哪里来的？你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山谷之中？”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他们提供的兔肉，爽儿自然该回答白日里留下的问题。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 “遗弃？” “不错。你看到的小虎也好，还有那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也罢，他们都是被自己的亲人遗弃在这山林中的。” 第1263章 墓碑 顾姒很是震惊，“怎么会……” “怎么不会？”爽儿咬了咬唇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何况当人们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赡养父母，供养子女。” “你昨日遇见的小虎，便是当初因为摔断了腿，被父母丢弃在林中的。这些老年人，也是被自己子女遗弃的。而我，就因为是个女婴，同样失去了生存的资格。” 顾姒心中大震，她知道世间多艰辛，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们就聚集在一起求生，活在了这山谷下面。” 爽儿垂眸，掩去眸底的神色。 “是宋爷爷救了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是宋爷爷一个个捡回来的。他不仅替我们治病看伤，还在谷底建立房舍。久而久之，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住在一起。” “宋爷爷？”顾戎心中升起疑惑，“爽儿姑娘说的那这位宋爷爷，是不是医术超群？”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医术超群，但宋爷爷的确什么病症都能治。小虎的腿就是他治好的，平日里大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也是宋爷爷替我们诊脉。” “那他……” “宋爷爷已经去世了。”爽儿冷淡地打断了顾戎的追问，“你们来的时候瞧见的那些墓碑，其中一个就是他的。” 她的话将众人充满期待的心骤然置于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神医已死，那他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顾戎烦躁不安地抓了抓脑袋，“那怎么办？没有神医相助，这易城的天花还要持续多久？” 丹云国的五名护卫也很遗憾，“原本还以为能帮上主帅，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反倒是殷景熙表现的很是镇定，对影申和影卯下令。 “明日你们去把那些倒塌的房舍修缮一番，然后启程返回。” “是。” 听到殷景熙等人主动提出帮他们修缮房屋，几位老人都感激涕零地围聚上来。 “多谢几位大善人。” 顾姒很是可怜这些老者，便将随身携带的少女银钱也留了下来。 “虽然银子不多，但好歹能置办些衣衫食物。等易城的病情消退了，诸位若是不嫌弃，可带着小虎来易城居住。到时候我与主帅会妥善安置各位，让大家老有所养。” 顾姒的话引来众人连连惊呼。 “姑娘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顾姒笑着望向殷景熙，“忘了给各位长辈介绍了，这是我们弘明国顾家军的主帅，也是世子殿下。只要他一句话，大家就能结束这风餐露宿的日子。” 就在此话落下的瞬间，却见爽儿突然站了起来。 “够了！别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能随意改变别人的命运。我们在这住的好好的，哪儿也不会去！” “放肆！” 影卯也豁然起身呵斥对方，却被顾姒抬手拦下。她坦荡大方地迎上爽儿戒备厌恶的目光，淡淡道。 “我们只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大家，并无强行干涉之意。爽儿姑娘若是不愿意，也可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 第1264章 修缮 眼看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一名老者突然发出沉闷的咳嗽声，且咳得越来越严重。 “四爷爷！您没事？”小虎一边担忧地给老者顺气，一边提醒爽儿，“你们都别吵了。” “抱歉！” 顾姒没想到自己和爽儿的争执会吓到别人，赶忙起身想要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赔罪，谁知刚一起身却被爽儿抢先一步拦下。 “用不着你假好心！” 她这样的态度引得盛歌等人极为不满。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顾戎也伸手揽住了顾姒的肩膀，把她重新拉回到自己身边坐下。 “狗咬吕洞宾，昭昭别过去了，免得惹来一身腥。” 爽儿拒绝了顾姒的好意，自己来到老者身前蹲下，握住对方的手背轻揉了起来。老者的咳嗽声很快就变小了，随即渐渐止住。 顾姒瞧得清楚，爽儿不仅简单地替对方揉了手背，而是隐晦地按压了好几个穴位。她心中豁然升起一个猜想，也许，爽儿也会医术。 发现此番端倪的还有殷景熙，他眸色略深了些，却并没有出口询问。 众人平静地度过一个晚上，翌日醒来，爽儿就发现殷景熙与顾姒一行人不见了踪影。 有老者询问，“诶？昨天那群人呢？” 爽儿抿紧唇瓣冷哼了一声，“肯定是趁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就逃走了。昨晚话说得那么好听，结果骨子里还不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现在知道宋爷爷死了，自然不会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 老者们听了都无奈叹气，但就在这时，小虎却兴高采烈地从山洞外冲了进来。 “爷爷奶奶，爽儿姐姐，你们快去外面看啊，昨天来的那群人帮我们把房子修好啦！” 等这群老者们互相搀扶走出山洞时，才惊奇地发现之前倒塌的房舍都已经得到了修缮。就连房舍附近的杂草也被顾姒和殷景熙他们清除得干干净净。 “呀！我们的房子！” 爽儿怔怔地望着顾姒他们忙上忙下的身影，心中不由得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小虎朗声说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被一泡尿憋醒了。原本是想出来撒尿的，结果却发现他们在帮我们修屋子。” 说话间顾姒注意到爽儿灼热的视线，但她却没有上前招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直到日暮西斜，所有房舍才基本得到了修缮。 小虎这下不讨厌他们了，反而殷勤地递上水壶。 “姐姐，大爷爷让我来给你们送水喝。” 顾戎接过水壶自己不喝，先是喂到顾姒嘴边。顾姒笑着接过，又揉了揉小虎的脑袋。 “小虎你看，房子修好了，喜欢吗？” 小虎眼睛亮晶晶，重重一点头。 “喜欢！” 顾姒又道：“你们之前的房舍里主要的梁柱都还能用，就是房顶上的茅草损毁得厉害。我们已经帮你们将茅草全部换过了，至少还能用个一年半载的。” “一年之后呢？” “到时候易城的天花应该已经灭绝了，你们可以住到易城去。昨日不是说了吗，世子哥哥会让人给你们准备住所，到时候你还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去学堂，你的爷爷奶奶们也有人照顾。” 第1265章 启程 小虎听得心驰神往，不由得露出期待的表情。 “小虎！” 一道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小虎回头瞧见是爽儿在叫他，赶忙颠儿颠儿地跑了回去。 “爽儿姐姐，怎么了？” 爽儿捏了下他的脸，“吃饭了，去今日挖来的地瓜分给爷爷奶奶们。” “好！” 一听要开饭了，小虎喜气洋洋地返回山洞，只剩下爽儿与顾戎，顾姒面对面而立。 顾戎怕爽儿又说些冒犯的话，下意识把顾姒挡在了身后。 谁知爽儿却道：“你们也收拾一下进来吃饭。” “不必了。” 顾姒直接拒绝了爽儿的提议，“房舍已经修好了，我们准备稍作歇息后便起身回城。” 爽儿转身的动作顿住，“现在走？天都快黑了。” 顾姒却道：“我们都是军人，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况且我们留在这里，你们也都不自在。” 昨日他们留宿在山洞中，尽管地方够大，但那些老年人却还是谨慎地挤在一起休息。 爽儿不置可否，并不吭声。 顾姒已经把挽起的衣袖放了下来，并且拍干净了身上的尘土。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什么时候易城的天花结束了，我会再带上礼物来看望大家。到时候如果爽儿姑娘愿意的话……” 她原本是想再提请他们去易城居住之类的话，但想到爽儿之前的态度，便又临时住了口。 “罢了，有缘再见。” 眼看着顾戎和顾姒两姐妹转身离去，爽儿突然朗声追问了一句。 “喂，你们那个什么易城，如果天花治不好会怎么样？” 顾姒脚步一顿，却并不转身。 “治不好也要治，顾家军永远和身后的百姓共存亡。” 众人按照约定替住在山洞里的老人们修缮好了房舍，便不再打扰连夜启程。 爽儿返回山洞时，小虎正高兴地把一只兔子切块分给每一位老人。 “四爷爷，你身体不好，小虎的这份也给你。” “谢谢小虎，不过爷爷吃不了那么多。你在长身体，才应该多吃点。” 爽儿惊讶，“这兔肉哪里来的？” 小虎听到她的声音，忙冲她招手。 “爽儿姐姐快来，我刚才从顾小姐他们重新设的陷阱里找到了一只野兔。肉好香啊，你快来尝尝！” 爽儿走近些，垂眸冷冷地看着这些食物不吭声。 过了好半晌，才有老者把新烤好的食物递到她跟前来。 “爽儿啊，有些时候，你也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 “大爷爷？” “我们虽然都是被自己的亲人遗弃，但这并不代表这世间除了你我之外都是坏人。依我之见，那顾小姐一行人都是心地善良者。你有能力帮他们一把，不妨试一试，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给我自己一个机会？”爽儿被这话说得愣住。 老者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人不能总活在仇恨之中。世间天大地大，还有很多值得你爱的事务和人需要探寻。” …… “主子，我们不是要启程回城吗？为何在这山顶上安营扎寨？” 影卯一边生火，一边向殷景熙发问。 顾姒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你们主子是在等人。” “等人？等谁？” 瞧着影卯这般懵怔的样子，顾姒与殷景熙相视一笑，并不说破。 第1266章 等人 噼啪——！ 火堆即将燃尽，木材发出爆破的响声。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顾姒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上路，她最后一次回头往山谷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终究是我猜错了。” 殷景熙过来牵了她的手，“得之我幸，不必强求。” “哎。”顾姒叹了口气，“走，咱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希望张校尉和吴副尉能够处理好军中的事务。” 就在他们熄灭火堆准备启程之际，一道身影却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结果你们走了一整夜，就只走了这么一段山路？” 影卯见到来者，不由得瞪大眼。 “爽儿姑娘？怎么是你？” 爽儿上前一步，将脚下的小石子踢飞。 “怎么，不欢迎？” 顾姒抢在影卯开口之前接话，“怎么会，爽儿姑娘能与我们一起回城，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被一口说破了心事，爽儿很是别扭地跺了跺脚。 “谁说我要跟你们一起回易城了，我只是看在你们帮忙修缮了房屋的份上，护送你们走出林子，顺便看看易城好不好玩。”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又寻了个理由。 “你们不是说等天花结束，要接爷爷奶奶们去易城居住吗？我当然要先行一步替他们打探清楚，免得被你们这些外人个骗了！” 对上爽儿害羞又傲娇的神情，顾姒勾起了唇瓣。 “欢迎爽儿姑娘来易城做客。” 成功地让爽儿答应与他们返回易城，众人原本低沉的心情一扫而空。 经过询问，原来爽儿姓冷，是之前提到的宋神医的亲传弟子。别看她年纪小，但尽得神医真传，医术了得。 这一两年因为宋神医的离世，住在山谷中的老者们都受了很大的打击，相继病倒。 冷爽又要忙着照料老人，又要担负起打猎寻找食物等艰辛的工作，整日忙得团团转。这才让她原本就不算亲切的脾气才变得越发古怪。 “先说好，我只是答应帮你们看一看，却没保证一定要替你们治好天花之症。” 顾戎咧嘴一笑，“以冷爽姑娘的医术，天花这种小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冷爽脸颊上飞起两团粉色，抱着胳膊轻哼了一声。 “那倒是，区区天花而已，还难不倒我。” 见顾戎一句话就安抚了冷爽炸毛的性子，走在一旁的顾姒由衷地向顾戎竖起了大拇指。 经过几日的磨合，他们也都发现冷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美人。只要不前行逆着她的性子行事，她也不是时时都会炸毛。 就在殷景熙与顾姒等人即将返回易城之际，落后他们一步出发的殷琉焕却是陷入了重重危局之中。 瞧着随行的亲兵尽数倒在血泊里，殷琉焕全靠扶着树木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你，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对面身着黑衣的杀手们只顾着清理自己刀刃上的血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提问。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把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取下丢给对方。 “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连城。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还能再送一箱，啊不，十箱金子给你们！” 第1267章 被擒 “十箱金子？五殿下出口如此阔绰，不愧是弘明国的皇子殿下。” 沉稳有力的男子声音从林间传出，原本懒散的杀手们立刻收起武器单膝跪地。 “参见二殿下！” 只见一名男子缓步踱来，将掉在地上的玉佩拾起。 “这玉佩可象征着五殿下的身份，还是不要轻易送人的好。” 话虽如此，但对方并没有要把玉佩归还的意思，反而揣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殷琉焕紧张地审视着对方，认出男子身上穿着的是丹云国的服饰。且听这些杀手们的称呼，大胆地猜出对方的身份。 “你，你是丹云国的二皇子，上官景！” 男子挑眉哈哈一笑，“不错，本殿下便是上官景。” 他这么一承认，殷琉焕再也站不住脚，呲溜一下滑坐到了地上。 之前上官景率领军队突袭易城，口口声声要取他的首级祭奠逝去的流民们，就连凶猛善战的顾戎也都惨死在他的铁骑之下。 自己如今落到他的手上，岂能善终。 想到这，殷琉焕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颤音。 “你是来杀我的吗？” “杀你？为何？” 上官景也不走近，就那么负手冷冷看着他。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你之前派人突袭易城，不就是为了杀我？” “突袭易城。”上官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屑地嗤笑一声，“若本殿下告诉你，我从没带人突袭过易城。这只不过是上官凌和你们主帅之间演的一场戏，你可相信？” 殷琉焕愣住，“什么意思？” 上官景懒得说话，他打了个响指，自然有随从上前替他解释。 “五殿下误会了，易城被突袭的时候，我们二皇子尚且没有抵达两国边境，怎么可能带兵突袭易城。” “可是，你们不是说我之前杀了丹云国的流民，要让我以命偿命。” “区区几个刁民，死就死了。五殿下身份尊贵，岂能与这些蝼蚁相比。”随从一边解释一边亲自将殷琉焕从地上扶起来，顺带替他拍干净了身上的泥土，“袭击易城之人并非我们二殿下，而是上官凌。他们早就与顾家军的主帅相勾结，故意做了一场戏给五殿下看。” “可是，为什么……” 殷琉焕刚问出口，一个灵光就在脑海中闪过。 上次“上官景”突袭易城，顾戎力战身亡，连尸首都被毁得无法辨认。 “难道！” “看来五殿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日我们请五殿下前来，其实是想与您做个交易。只要您答应，不仅能安全返回易城，还能顺势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 “除掉我的心腹大患？” “据在下所知，五殿下如今在易城的处境可不太好啊。若非顾家军的主帅，你们的世子殿下故意挑拨离间，易城的百姓们又怎么会误会五殿下，将您视为洪水猛兽呢。” 随从的话勾起了殷琉焕心底隐秘的仇恨。 他在易城经历的这些，简直是他毕生的耻辱。就算有朝一日返回京都，这些痛苦的回忆也会伴随他的一生。 第1268章 交易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见殷琉焕已经被自己煽动，上官景这才再次开口。 “我们要杀顾家军的主帅，殷景熙。”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打得殷琉焕目眦尽裂，“你也和殷景熙有仇？” “没有。”上官景毫不犹豫地否认，“不过他的死对我有好处。” “什么意思？” 上官景眯起眼睛盯着殷琉焕，像是审视商品一样。 “既然大家目的相同，我告诉五殿下也无妨。殷景熙既然有胆子和上官凌合作，假扮我上官景突袭易城，诋毁我的名声。那我便要以牙还牙，用上官凌的名义杀了他。而你！” 他说着突然逼近殷琉焕的跟前，神色亢奋地戳着他的胸膛。 “而五殿下到时候便要为我作证，殷景熙是死于丹云国大皇子上官凌之手。到时候消息传回易城，顾家军定会为主帅报仇与上官凌厮杀。而我，则是要趁机夺取皇位。” 上官景的坦诚让殷琉焕目瞪口呆，他自己也想抢夺皇位，但却从来没有对方这样的坦然和强势。 殷琉焕咽了口唾沫，从上官景的眼眸深处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劲。 “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能保我平安，再替我杀了殷景熙，我愿意当你的诱饵。” …… 易城。 “主帅！” 张校尉掀开毡帘走进营帐，脸上的欣喜之色挡也挡不住。 “主帅，您和顾小姐带回来的神医真是绝了，她不仅能医治天花病人，还能用什么种痘术给没得病的百姓预防。” 殷景熙正在处理军务，闻言头也不太地发问。 “冷姑娘一日能给多少人接种？” “至少一百多人。” 殷景熙心中默算了一下城中百姓的人数，下令道：“让随行的军医们也跟着学习此术，务必要在十日内让全城百姓都得到预防。” “是！” 张校尉拱手领命，却不着急离开。 殷景熙垂眸又看了两页军务才问道：“还有事？” 张校尉二话不说单膝跪地，将腰间的佩剑卸下放在地上。 “主帅，之前五殿下擅自离营返回京都一事，都是末将的责任。是末将没能看好五殿下，才出此差错。还请主帅责罚！” 说起殷琉焕的失踪，殷景熙不由得拧紧了眉梢。 他知道殷琉焕好颜面，易城百姓和顾家军的态度让他如坐针毡。但丢下军中职务冒然返京一事，却也不像是他的作风。 就算顺利回到京都，还是会被三皇子的人拿住把柄，弹劾他擅离职守，甚至连带着太子一派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让殷景熙心中生疑。 “报！” 一名士兵飞快地跑了进来，将手中的书信高举过头。 “启禀主帅，巡逻的士兵们收到飞箭传书，说五殿下在回京的途中落入贼人之手，请主帅出兵相救！” “什么！？” 张校尉此刻顾不上什么请罪了，一把将书信抢过来呈给殷景熙。 “易城附近的流民都已清理干净，五殿下身边还有众多亲兵相互，怎么会落入贼人之手？” 殷景熙一目十行地看完书信，将其嘭的一声拍在了案桌上。 “传吴副尉和四先生来营！” 第1269章 怀疑 听到殷琉焕遇袭的消息，顾姒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到底怎么回事？谁会有胆子挟持他？” “匪徒并未在信中表明身份，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殷景熙将书信递给他们，“用冷姑娘交换五殿下。” 顾姒接过一看，不由得瞪圆了眼珠。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请了冷姑娘来易城救治天花？莫非……” 殷景熙：“军中有奸细。” “这怎么可能！”张校尉和吴副尉都被殷景熙的话镇住。 “我们顾家军想来军纪严明，绝不可能有奸细！” 顾姒眉目一转，“顾家军里自然不会有奸细，但如今军营里不止有咱们自己人，还有上官凌留下的亲卫。” 殷景熙颔首，“不错。若非上官凌留下书信和舆图，我们不会知道有神医的存在，更不会亲自去寻。且根据原本的消息，神医乃是一年迈老者。他此时若是还活着，冷姑娘也不至于随我们返回易城。知道这个消息的，只可能是与我们同行之人。” 听完殷景熙的分析，暴脾气的张校尉豁然起身。 “老子这就去把那五个丹云国亲卫抓来问话！” “且慢！” “张校尉请留步。” 殷景熙与顾姒同时开口。 张校尉掀开毡帘的手收了回来，“主帅还有何吩咐？” 顾姒看了殷景熙一眼，便猜到他的心思与自己相通。 “张校尉稍安勿躁，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怎好给人定罪。” “那有什么，先抓过来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不可。虽然现在这五人有很大的嫌疑，但他们提供的情报的确是真的。我们也顺利带回了冷姑娘，让易城的百姓们看到了希望。倘若消息不是他们泄露的，那我们可就是错怪了好人，更是打破了好不容于和上官凌定下的情义。” 张校尉还想再辩解，殷景熙却是赞同了顾姒的分析。 “昭昭所言不错，弘明国需要和上官凌保持友好，故而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轻易出手。况且，就算真是这五人走漏了消息，也未必是上官凌的意思。” 吴副尉起身把暴躁的张校尉重新拉回来坐好。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传信回京都，令掉兵马来援？” “不必。”殷景熙拒绝，“此刻敌方身份尚且不明，在他们提出下一步的要求之前，大家且耐心等待。张校尉，你安排人马去附近搜索，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吴副尉，你注意盯住那五名亲卫。” “是！” “末将领命！” 殷琉焕的被擒给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顾姒晚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入睡。还没等她清醒，营帐外就传来了士兵的禀报声。 “四先生！主帅有令，命您立刻前去营帐！” 顾姒朦胧了一瞬，然后翻身坐起。 等她整理好仪态来到殷景熙的营帐中时，张校尉和吴副尉已经坐在里面了，且人人面色凝重。 “怎么了？” 吴副尉解释，“刚才匪徒又传来了书信，定了十日后在南面的黄轲村交换人质。” 第1270章 消息 “黄轲村？”顾姒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之前看过的丹云国舆图，“这黄轲村不是在丹云国境内吗？匪徒选在那里交接，说明他们觉得那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很安全。” 张校尉重重一跺脚，“这总能说明匪徒就是丹云国人了！我这就去把那几个亲卫叫过来问话！” “老张，老张！” 眼看张校尉怒气冲冲地走来，吴副尉起身便要去追。 “让他去。”殷景熙一句话却制止了对方。 吴副尉回身，“主帅这也是认为上官凌是劫持五殿下的凶手？” 殷景熙将书信放下，剑眉微蹙。 “尚且不知，不过这五个人的态度很关键，不防一试。” 那五名亲卫是被张校尉五花大绑着扭送过来的。一进营帐，这五人就跪下喊冤。 “主帅，我们冤枉啊！” “我们真的没有泄露寻找神医的消息，还请主帅明察！” 瞧见这几人激动又委屈的神色，殷景熙立刻放下手里的军务，亲自上前将他们扶起。 “张校尉你这是做什么？本帅只是让你把人叫来，你怎么把人给捆了！赶紧把绳索给解开！” 殷景熙的态度让张校尉愣住，吴副尉眼珠一转，隐晦地踹了他一脚。 “没听到主帅的命令吗？快解开绳索！” 等到松开这五人的束缚，殷景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皇子殿下将你们留给本帅，还成功的带回了冷姑娘，本帅自然是不会怀疑你们的忠心。但此事的确走漏了消息，引得匪徒以五殿下为人质要挟我们将冷姑娘交出去。这让本帅很是烦恼。” 听他这么说，其中一名亲卫涨红着脸解释。 “启禀主帅，我等都是誓死效忠大殿下的亲卫。他让我们留下来供主帅差遣，我们是绝不会背叛主帅的。况且只有寻到神医，易城的百姓和丹云国的流民们才能得救。这是对两国都有利的事情，我们又怎么会走漏消息呢。” 殷景熙深深看了此人一眼，“你说的不错，所以本帅决定相信你们。” “多谢主帅！” “不过，这次匪徒传来书信，要求我们在十日后前往黄轲村交换人质。那是丹云国的城镇，无论是地形还是环境我们都不熟悉。到时候本帅会亲自带人去与匪徒对峙，张校尉会与五位一起绕道突袭，将匪徒一网打尽。” 五名亲卫互相对视，最后都拱手领命。 “但凭主帅差遣！” 等这几人离开，张校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主帅可看出来了，究竟谁是奸细？” 殷景熙挑眉，“本帅又没有火眼金睛，如何能看透人心。” 张校尉闻言失望地垂下头。 顾姒见状笑着安慰，“不过主帅已经将假消息告诉他们了，倘若其中真有奸细的话，在我们出发之前定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张校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假消息？什么假消息？” 吴副尉叹气，走过来将胳膊肘搭在张校尉肩头。 “你刚才也看过舆图了，黄轲村三面都是山丘。除了能正面入村外，想要绕后发起进攻何其不意。主帅刚才说让你带着那五人绕后偷袭一事，其实是假的。而他们当中谁把这消息透露出去，谁就是奸细。” 第1271章 背叛 深夜，一只雀鹰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在原地留下几片羽毛。 几乎就在这瞬间，影申与影卯二人自黑暗中跃出，将手中的长剑架在了放飞雀鹰的男子脖间。 与此同时顾姒与殷景熙带着人赶到。 “果然是你。” 被围困之人头戴兜帽，遮掩了大半张脸，但顾姒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李芫，原来你就是奸细。” 影卯一把将对方的兜帽撤下，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 此人正是上官凌留下的五名亲卫之一，李芫。 “说说，你把信送给了谁？” 李芫被抓之后只慌乱了一瞬，随即便故作镇定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们都发现了，要杀便杀，总归我不是不会背叛大皇子殿下的。” 谁知此话一出，却招来了一通喝骂。 “李芫你这个混蛋！” 只见剩下的四名亲卫怒气冲冲地出现在现场，毫不犹豫地将李芫打倒在地。 “叛徒！” “大殿下待你不薄，你居然陷害他！” 殷景熙冷眼看着李芫被自己的同伴殴打，却并不阻止。直到他被揍得口鼻流血，几近昏厥之际，他才一个眼神让影申影卯将人拦下。 亲卫之一的唐朔单膝跪地，诚恳地解释道：“主帅，我等五人自幼便是大殿下的亲卫，没想到李芫居然会背叛大殿下！不过我等愿意向天起誓，大殿下绝对没有吩咐过我们泄露冷姑娘的消息；大殿下也绝对没有背弃与主帅定下的盟约！”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李芫却张着血盆大口狞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没有接到大殿下的密令，那是因为大殿下最信任的人是我！” 唐朔：“你住口！” 面对几人的争执，殷景熙并不置评，只将目光再次移向李芫。 “找你这说法，你的确是将消息传给了上官凌。” 李芫咬牙不吭声，但也不否认。 唐朔急道：“主帅，您别信这个叛徒。” 眼瞧着分不清究竟谁在撒谎，远处却传来了张校尉的声音。 “主帅，我老张抓到了，哈哈哈！” 众人侧目间，张校尉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同时手里提着一只刚抓到的雀鹰。 一看到那雀鹰，李芫就激动地冲了上去。 影申影卯二人反手将人制住，反剪着胳膊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原来殷景熙早就猜到真正的奸细会将他们绕道偷袭的消息透露出去，故而在亲自带人埋伏的同时，也让善箭术的张校尉猎杀传信的飞禽。 “辛苦了。” 顾姒噙着一抹微笑迎上前去，将捆在雀鹰脚踝上的字条解了下来。信中的确是他们准备偷袭的计划，落款却并非是李芫的真名，而是写了个“十三”的数字。 这是潜伏在地方阵营中的眼线常用的数字代号。 殷景熙只简单扫了一眼这字条，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字条是送给上官景的。” 李芫神色一僵，大嚷道。 “不是！” 但在吼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激动了。 唐朔等四名亲卫霎时间露出惊诧又震怒的神情。 “李芫，你居然勾结上官景！” “你这个叛徒，我杀了你！” 第1272章 症状 惊怒之中的四名亲卫再次上前将李芫暴揍了一顿，影申和影卯把他从拳脚下救出来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口气。 唐朔气不过，怒问，“李芫，你为何要叛！？” 被揍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李芫吐出一口血，凄然一笑。 “叛？我李芫从未背叛。” “证据当前，你还不承认！” “他的确没叛。”殷景熙打断了唐朔的话，“因为李芫从头至尾就是二皇子上官景的人。” “！！！” 唐朔颤抖着嘴唇发问，“真的吗？你真的是上官景的人！？” 李芫抿着唇不吭声，但纠结和痛苦的神态却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殷景熙也对他们私下的恩怨没有兴趣，直接下令将李芫收押审问。经过连夜的审讯，李芫果真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五皇子殷琉焕之所以突然消失，并非是心情不好返回了京都，而是受到了李芫的撺掇，独自带人前去寻找神医。 但李芫给他的地图是假的，直接把他送到了二皇子上官景的手中。 顾姒听完士兵的禀告，秀眉不由地拧起。 “此事非同小可，事情牵扯到丹云国皇室，主帅是不是应该通知大皇子上官凌？” 殷景熙提笔急书，将两封书信分别交给张校尉和顾姒。 “这是之前李芫所书，你让雀鹰带给上官景。”同时他又嘱咐顾姒，“这一封你带给顾戎，让她亲自走一趟，去请大皇子率军回旋，与我们合击上官景。” “莫将领命！” …… “咳咳咳！” 作为贴身随从的杨先生将刚熬出来的汤药递到上官景的唇边，同时担忧地劝道。 “二殿下，您的体温越来越高，快把药喝了。” 上官景费力地坐起身来，忍着浑身的酸痛伸手端住药碗。就在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上，有几颗显眼的水痘。 上官景喝完药，神情恹恹地躺了回去。 “现在军中情况如何？” 随从无奈地叹了口气，“启禀二殿下，自从来到弘明边境，军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出现了高热现象。属下怀疑，只之前流窜在附近的流民们污染了这里的环境。” 上官景是在大半个月前才来到两国边境的。自从他们劫持到了殷琉焕，便接二连三地有人出现了天花的症状。 如今他的军中至少有一半的士兵出现了症状，众人都在传言是殷琉焕这个扫把星带来了祸端。 上官景闻言咬牙切齿，“该死的流民，殷琉焕若能一早就把他们杀光埋掉，本殿下也不至于被染上此症！” 说起殷琉焕，随从不得不再次禀报。 “今早起来，五殿下也出现了高热的症状，但我们军中的药材已经不够用了。二殿下，您看咱们要不要暂时撤退。等您的病情稳定了，再继续执行计划。” “不必。” 上官景冷眸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你传令下去，今日我们便启程前往黄轲村。军中剩下的药材尽数供应没有症状的士兵，确保他们不会被染上天花。至于那些已经得病的，下令让他们驻守营地，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不得擅离职守。” 第1273章 支援 “至于殷琉焕，只要确保他不死就行，叫军医不必全力医治。” 上官景下令将没得病的士兵和药材全部带走，也便是要放弃那些已经得了病的士兵。 杨先生心中生寒却是不敢反对，因为他从来都知道上官景是个铁血冷心之人。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讲。” “属下今早收到密信，安插在顾家军中的眼线来报，说殷景熙等人会提前派人绕道黄轲村后，趁交换人质之际偷袭我们。” 上官景一声冷笑，随即又忍不住重重地咳嗽起来。 “二殿下！” “无妨。” 上官景挡开杨先生，沉着脸下令。 “殷景熙定会让主力部队完成偷袭的任务，你且传我命令，也将我们的主力部队埋伏在黄轲村后的三座山丘上，确保本殿下绞杀殷景熙时不被打扰。” “是。” 就在上官景带人进驻黄轲村的当日，作为人质的殷琉焕勃然大怒。 “我可是弘明国的五殿下，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他指着桌上一小碗黑漆漆的药汁质问。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本殿下有了天花的症状，为什么还不尽心医治。前两日在行军途中，说不方便煎药，本殿下也就忍了。如今都驻扎在黄轲村了，为什么还是每天只给本殿下准备一碗药？” 负责送药的士兵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这些话，才不徐不疾地回了一句。 “有药吃就不错了。五殿下尚且不知，自从您来到我们军队之后，大半的士兵都患上了天花。如今军中药材短缺，自然是要供应给更需要的人。” 殷琉焕被呛得脸色发黑，“谁是更需要的人？” “自然是广大的士兵们。” 一道沉稳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殷琉焕便瞧见了用面巾捂住口鼻的杨先生。 “杨先生！” 殷琉焕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快走上前去拽对方的衣袖，却被对方闪身避开。 “五殿下既然都生病了，怎么不躺下好好休息？” 殷琉焕看出杨先生眸底的嫌弃之意，忍着心中的怒火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杨先生，我们现在是盟友。如今本殿下生病了，你们应该全力医治才对！可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每日竟然只给本殿下准备一小碗的汤药。” 杨先生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药碗，无奈地叹了口气。 “五殿下息怒，并非我们不愿意全力救治殿下，只是这军中的药材的确不够用。不过再过几日殷景熙就该来送死了。等我们殿下杀了殷景熙，五殿下回到易城便能得到最好的医治。” 殷琉焕被这番话气得脑袋发晕，他在易城待了这么长时间，每日都能看到因为天花而去世的人。 根据他的总结，患者在出现天花症状初期的时候，治愈率是最高的。若是错过了这个医治时间等到身上发出痘来，那一切都晚了。 “不行！你们必须把药材拿出来医治本殿下，否则我与二殿下之间的协议就此作废。” 听到他的威胁，杨先生立刻眯起了眼睛。 “五殿下若是想撕毁协议，那每日一碗的汤药也不必供应了。” 第1274章 潜入 “你什么意思？”殷琉焕被杨先生阴郁的眼神看得通体生寒。 “二皇子的军队中不养无用的闲人。五殿下若是决绝与我们合作，那很抱歉，我们只能将五殿下这份汤药分给愿意听从命令的人。” 杨先生一个眼神，负责看守殷琉焕的士兵便上前将他那份汤药端走。 殷琉焕浑身的汗毛后炸了起来，气急败坏地上前拦阻。 “等等！把药留下！” 杨先生冷冷勾唇，“五殿下想通了？” 殷琉焕忍着屈辱低头，“我收回刚才的话。” 杨先生这才满意地撇了撇下巴，让士兵把汤药还给对方。 殷琉焕端着比巴掌还小的药碗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一口将碗里的汤药饮尽，同时开口道。 “是不是只要药材足够，你们就愿意尽心医治本殿下？” 作为一名幕僚，杨先生本能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门道。 “五殿下有本法为我们大军提供药材？” 殷琉焕咬牙，“我早在抵达易城之前就囤积了一些药材，倒是可以缓解二皇子的燃眉之急。不过本殿下有言在先，你们若是拿到药材，必须首先供应本殿下的使用！若是本殿下的病情恶化，就算是死，我也会中止与上官景的合作！” 兔子急了还咬人，殷琉焕怕死，杨先生自然不会把他逼急了。 “好，一言为定！” …… 易城，顾家军。 吴副尉将刚接到了消息呈到殷景熙面前。 “启禀主帅，您之前派遣出去在附近暗中搜寻的眼线来报，说有可疑人物正从南面接近易城。” 顾姒绷紧了神经，“可探明了来者身份？” “来的一共有二十余人，分作两队人马靠近，暂时无法从衣着上判断身份。” “是上官景的人。”殷景熙语气笃定。 吴副尉也赞同他的推测，“这个时候悄然靠近易城的，除了上官景之外，没有别的可能。只是他们若是想打探情报，为何不直接联系眼线，反而亲自前来，且人数还不少。” 殷景熙下令，“让影申盯住他们，一旦这些人妄图潜入城镇，立刻拿下！” “是！” 然而这些人出乎了殷景熙的意料，他们在越过边境之外并没有试图混入易城，反而朝着西侧的大山之中挺进。 顾姒手持线报，面露疑惑。 “这些人不去易城，反而去西边的山里。为什么？难道山中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是他们想找的？” 话刚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立刻跃出一个猜想。 “我知道了！之前殷琉焕派人从长姐眼皮子底下将药材偷运出城，我们便推测这些东西的藏匿之地就在西面的山中。但长姐几次派人去寻，都没有找到，不得已只能暂且搁下。” 得到提示的殷景熙立刻做出推断。 “如果这些人真是上官景的兵，那边可以推测他们军中也出现了天花症状，且情况严峻到必须冒险前来易城附近将殷琉焕屯藏的药材取出。” 顾姒补充，“他们能找到这里，定是殷琉焕提供的消息。也就是说，殷琉焕与上官景勾结，用囤积的药材支援上官景！” 第1275章 抓获 这样的推断让顾姒很是恼怒。 “这个吃里扒外的殷琉焕，上官景摆明了是想利用他对易城不利，他居然敌我不分与之勾结。” 她快速踱步到殷景熙跟前，将现成的纸笔拍在案桌上。 “殷哥哥，你现在就写信回京都告发这个白眼狼！” 瞧见顾姒这般气恼，殷景熙却是牵了她的手腕，让人坐到了膝上。 “昭昭别恼，不必为了这些人生气。” “我如何不恼！殷琉焕这个没脑子的，有没有想过上官景究竟安的什么心。” 殷景熙一边把玩着顾姒的柔荑，一边垂眸淡淡说道。 “我想正是因为殷琉焕知道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才会不遗余力地帮着上官景。” 这话让顾姒愣住，“什么意思？” “昭昭以为，上官景真的是想要殷琉焕交换冷爽的医术？” “若非如此，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顾姒说到这里嗓音骤然一顿，紧接着浑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 殷景熙：“殷琉焕与上官景勾结，自然已经知道之前偷袭易城之事都是个骗局。他因为此事身败名裂，自然恨极了我与上官凌。” 顾姒嘴唇轻颤，俏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所以他以人质身份引你上钩，是想借上官景之手杀你。” 感受到顾姒微颤的身体，殷景熙便把怀里人搂得更紧了些。 “别怕，不管殷琉焕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他成功。” 隔了好一会儿，顾姒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殷哥哥，这次去交换人质，我也跟着去。” 殷景熙脸色一变，“不行，你不能去。” “上官景已经知道神医是名女子，我扮作冷姑娘，方可打消对方的疑虑。” “有盛歌在，你何必亲自冒险。” “上官景的军中出现了天花之症，盛歌接种之后一直反复低烧，不适合出行。而我接种之后身体已经恢复，由我扮作冷姑娘前去最为合适。” 殷景熙拧眉还想再言，却被顾姒伸手捂住了嘴唇。 “倘若是你知道我要去付鸿门宴，你可会袖手旁观？” 一阵沉默之后，殷景熙淡淡地叹了口气。 “我若不让你去，你是否会悄悄跟随？” 顾姒抿着笑扬起脖颈，“你知道就好。” “既如此，那你全程都得待在我身边，不可贸然行动。” 就在两人达成协议的当天晚上，影申带人将潜入山里的二十余名士兵尽数抓获，并且从一隐秘的山洞中找到了失踪已久的药材。 看到这些重现天日的药材，顾姒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若非殷琉焕偷走这些救命的东西，百姓也不会暴动，长姐也不会重伤，更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殷景熙将愤怒之情压抑在心底，“抓到的人呢？” 影申拱手，“都羁押在牢中，主帅想要如何处置。” 众人都以为殷景熙要将这帮人斩首，但他却另有计划。 “给他们服下毒药，再让他们把这些药材带回军中。影申影卯，你们二人易容随行。” “等等！白白将这批药材送回去，我始终不甘心。”顾姒咬着唇瓣思忖了片刻，“我想到办法了，上官景想要这批药材救命，我偏不让他如意。影申，你附耳过来……” 第1276章 会面 上官景派来转移药材的士兵一共二十一人，回去的也是二十一人，但其中至少三分之一都换成了殷景熙的密谈。 剩下的十余人皆被喂下了毒药，听话的人每日能从影申手中领到一枚药丸，连服七日方可解毒。若是胆敢反抗，便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如此，影申影卯等人顺利地混入了上官景的军营中。 “启禀二殿下，药材都运回来了！” 上官景忍着浑身的酸痛和高烧带来的不适坐起身来，“快，把药煎好给我服用！” “是！” 这批药材虽不够全军使用，但足以解上官景的燃眉之急。就在用药之后，上官景和殷琉焕二人的症状很快便消失了，就连军医都感到不可思议。 杨先生单膝跪在上官景的跟前，将装满汤药的瓷碗递给他。 “真是天佑二殿下，眼看着与殷景熙见面的日子就快到了，殿下的身体也好了起来。” 上官景一口饮下碗里的药汁，容光焕发地大笑起来。 “不错！自从服了这药，本殿下感觉浑身都松快了！对了，殷琉焕那边情况如何？千万别让他死了。” “殿下放心，殷琉焕在服药之后高烧也止住了，这两日每餐还多吃了一碗饭。” “哼。”上官景冷哼了一声，“且由得他再蹦跶两日。” 两人说话间，屋外有侍卫来报。 “启禀二殿下，后山的布防已经准备妥当。” 自从李芫的假消息传回，上官景就把自己一半以上的人马提前布置到了环绕黄轲村的三座山丘上。 杨先生拍马屁，“二殿下英明，提前在半山腰布置了火药。只要殷景熙的人马绕后来袭，我们的人就会点燃火药，先炸下碎石打乱他们的阵脚；守在山顶的弟兄们再一拥而上，将其一网打尽！” 上官景舔了下唇瓣，露出期待的神色。 “本殿下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殷景熙了。” 两人沉浸在虚妄的幻想当中，却没发现单膝跪在他们跟前的士兵默默攥紧了拳头。 又两日，终于到了两军见面交换人质的日期。 黄轲村外的坡地上，上官景带人拦截了殷景熙的军队。 “你就是顾家军的主帅，弘明国的世子，殷景熙？” 上官景骑在高头大马上凝视着殷景熙，一瞬间竟是被他身上强劲的霸气所镇住。 殷景熙的视线越过前阵的士兵落在对方脸上。 “二殿下，久仰大名。” 上官景眼皮跳了两下，“你倒是聪明，这么快猜到了本殿下的身份。” 殷景熙没心思与其周旋，开门见山地问道：“殷琉焕呢？” 上官景注意到殷景熙的称呼，眉头拧紧了几分。他打了个响指，便有人将五花大绑的殷琉焕给推了上来。 殷琉焕双手被捆，嘴巴也被堵住，踉跄着差点没在众人面前摔倒。他心中恼火，却为了他与上官景的协议忍住脾气。 “殷琉焕在此，本殿下要的人呢？” 话音落下，便见一名打扮朴素的少女走了出来。 顾姒易容成了村妇的模样，将一头秀发放下来扎成麻花辫，又换上了粗布的衣衫。她扭扭捏捏被人推着上前，一副极度不情愿的模样。 第1277章 背叛 “这就是神医冷姑娘？”上官景凝视着顾姒，面露疑惑。 殷景熙道：“二殿下，人不可貌相。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出几道医术方面的题目考校一番。” 上官景森冷的目光黏在顾姒身上，让人浑身发寒。 顾姒不敢直视上官景的眼睛，反过来向殷景熙求情。 “主帅，我求求你，别把我交出去！我愿意将预防天花的种痘之术倾囊相授，求你救我！” 她故意哀求殷景熙，且说话时用的是易城方言，话语间透出的信息让上官景眼睛一亮。 “这小妞真能预防天花！？” 殷景熙下颚绷紧，极其不情愿地说道：“不错，冷姑娘乃是宋神医的爱徒。实不相瞒，若非你挟持的是皇子，本帅绝不可能将其交出。要不，你动手把他杀了？” 殷景熙十分桀骜地冲殷琉焕挑了挑下巴。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他说出口时却无丝毫心理负担，也不担心随行的将士们会多嘴说出去。 此番嚣张的态度，印证了殷琉焕之前的说辞，他与殷景熙之间果然势同水火；且整个顾家军都唯殷景熙马首是瞻，丝毫不将殷琉焕放在眼中。 殷琉焕听到殷景熙说的话，气恼得眉毛胡须都炸了起来。他下意识破口大骂，奈何嘴里还堵着布巾，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相比起殷琉焕的气恼，上官景却是哈哈一笑，心中的戒备降低。 “既然主帅这般直爽，那我也有话直说了。只要你们把神医留下，我可以让你们带走殷琉焕。” 殷景熙做了个催促的手势，“那就开始。” 上官景下令解开了殷琉焕身后的绳索，重重推了他一把。 就在殷琉焕踉跄着往前走的同时，殷景熙这边的人也被顾姒推了出来，同时用手里的利箭威胁她继续往前走。 两军之间相隔五百步，眼看着殷琉焕与顾姒之间的距离越发缩短，双方的神经都逐渐绷紧。 就在两名人质擦身而过之际，殷琉焕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顾姒挟持到自己身边。 “啊！” 顾姒一声惊叫，吓得跌坐到了地上。 殷景熙这边的士兵们立刻就要上前营救，却被上官景的飞箭逼了回去。 “别动！谁敢往前一步，本殿下立刻下令射杀殷琉焕！” 就在他威胁殷景熙之际，殷琉焕已经拖着顾姒往黄轲村的方向返回。 殷景熙怒喝，“殷琉焕你干什么，立刻给我过来！” 殷琉焕拖拽着顾姒，气喘吁吁地反呛。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殿下大呼小叫！”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忘了，自己是弘明国的皇子。” “那又如何？”殷琉焕同样暴怒，“我是皇子不错，可你们有将本殿下视为皇子吗？你们没有！你们这些个以下犯上的狗东西，都该死！” 眼看殷琉焕磨磨蹭蹭半天没把人带回来，上官景便冲手下使了个眼色。 “去帮五殿下一把。” 一名小兵殷勤地出列，小跑着上前从殷琉焕的手中接过了顾姒。 “让我来。” 第1278章 绞杀 扮作士兵的影申抓住时间接到了顾姒，把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顾姒听出影申的声音，便放心地跟着他回到了地方的阵营当中。 上官景自以为得到了神医，精神大振，对殷琉焕都多了两分好脸色。 “辛苦五殿下了。” 殷琉焕跑得气喘吁吁，此刻同样露出得意之色。 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殷景熙那边就传来了令他胆颤的消息。 “五殿下叛国通敌，当斩！” 殷琉焕笑意在脸上僵住，紧接着暴跳如雷地怒喝。 “殷景熙你放肆！本殿下是皇子，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我定让你后悔莫及！” 瞧见殷景熙与殷琉焕现场反目，上官景心情颇好的劝道。 “五殿下何必这般气恼，今日过后顾家军不会再有殷景熙这号人物。到时候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 听到这话，殷琉焕总算是平息了两分怒意。 上官景高举双臂，冲殷景熙口出狂言。 “殷景熙你给我听好了，本殿下今日引你现身，就没有打算再放你回去。你若识相，现在就缴械投降，本殿下留你一具全尸。” 殷景熙挑眉，“巧了，本帅今日前来赴会，也没打算再放尔等回去。你若识相，现在就缴械投降，本帅也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他将对方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激得上官景狞笑连连。 “好，那本殿下今日就让你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就在战事一触即发之际，黄轲村周围的三座山丘却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响声接连不断，林间惊鸟四起，连带着他们所伫立的地面也晃动不止。 上官景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心腹杨先生惨白着脸色道：“二殿下快看，山中硝烟升腾，肯定是有人提前引爆了炸药！” 上官景破口大骂，“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提前行动！” 正说着，便见有士兵屁滚尿流地前来禀报。 “启禀二殿下，放在山脚下的炸药被人引爆，山中一片狼藉，我们驻扎在山上的人手无法下山，被困住了！” 此话一出，上官景心中就打了个突。 “难道……” 他目眦尽裂转头往向殷景熙，正巧落入对方戏谑嘲讽的眼眸之中。 “是他！” 殷景熙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地率领手下冲将过来。 “将士们，随我绞杀敌军！” “杀！” “杀啊！”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将原本就受惊的丹云国敌军吓得手足无措。 上官景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始寻找殷琉焕所在的方位。 “来人，将殷琉焕给我带上来！殷景熙胆敢攻入村寨一步，我就先拿祭天！” 此番命令落入殷琉焕的耳中，无异于敲了他一记闷棍。 “上官景你敢！我们是盟友，你怎能杀我。” 然而上官景原本就没把殷琉焕的性命放在眼中，况且是殷琉焕自己愚蠢，才会相信他们之间的盟约。 眼看着上官景的亲信手持刀剑冲向殷琉焕，原本颤抖不止的神医突然飞身跃起素手一挥，天女散花一般将数包黄色的粉磨洒到空中。 第1279章 反攻 “尝尝我的销魂嗜骨散！” 顾姒故意大喝一声，将靠近的敌军全部逼退。 山里风大，不过眨眼的功夫，黄色的药粉就将上官景与他的手下笼罩其中。 上官景一边捂着口鼻后退，一边怒骂道：“来人，抓住那个臭娘们！” 然而他的手下也都是血肉之躯，顾姒以神医的身份洒出“毒药”，谁敢轻易靠近。 趁着这个时机，顾姒闪身来到殷琉焕的身边，从容不迫地擒住了他的胳膊。 “五殿下辛苦了，替我们传达了后山火药埋放的位置。您放心，属下这就救您出去！” 顾姒的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炸得殷琉焕脑袋眩晕，更是引得上官景勃然大怒。 “原来是你！？来人，杀了殷琉焕，杀了他们！” 上官景咆哮的声音盖住了殷琉焕的解释声，他徒劳地辩解了两句，却被顾姒强势地制住。 “上官景都要杀你了，你还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此刻顾姒说话时用上了原本的嗓音，殷琉焕闻言身形猛然顿住。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顾姒，透过那层薄薄的仪容看出了她的真面目。 “顾，顾姒！？怎么是你！” 顾姒唇瓣勾出戏谑的弧度，“别来无恙，五殿下。” 殷琉焕还想再言，几支羽箭却是飞驰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顾姒一脚将他踹开，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将飞箭击落。与此同时影申舍命护在顾姒身前，两人且战且退。 殷琉焕摔倒在地，身形狼狈地四下逃窜。 此时双方人马已经战在一处，凶猛的顾家军像是一头雄狮，轻易地就将敌军的阵营撕开一个口子。 殷琉焕混迹在人群中，面色惊恐地四下张望着。他原本是想跟上官景解释清楚的，奈何对方箭如雨下，逼得他不得不往殷景熙所在的方向奔逃。 然而此刻的上官景却是亲自拉开了长弓，瞄准了殷琉焕的背影。 嗖——！ 一道寒光擦着顾姒的身边飞过，直击殷琉焕的后背心。若是射中，殷琉焕必死无疑。 顾姒见状，咬牙将手里的长刀反向扔出。 长刀迅捷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终于在利箭射中殷琉焕背心的前一瞬将其打歪。然而即便如此，那利箭没射中背心，还是射中了他的小腿。 “啊！！！” 殷琉焕惨叫一声倒地，腿上传来剧痛的同时，一口鲜血也从他的嘴里喷出。 和他出现同样情况的还有上官景和他手下的士兵们，眼看着敌军一个个捂着胸口倒下，顾姒眼中杀意毕露。 “影申，随我去擒了上官景！” “是！” 上官景吐了两口血，胸口处传来的闷痛让他自知大事不妙。虽然刚才用衣袖遮挡，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药粉。 而顾姒洒出的药粉虽然不是什么“销魂嗜骨散”，但却正好与上官景每日所服用的药物相克。 就在影申扮成上官景的亲卫把药材运回营地之前，顾姒就先用一种带毒的草药熏制过。被熏制过的药材药性被激发，故而上官景和殷琉焕身上天花的症状才会迅速地消退。 但顾姒刚才洒的药粉，去可以激发出其中毒性，灼伤人的肺腑。 第1280章 围堵 “狗贼纳命来！” 影申撕下易容的面具，凶狠地冲向上官景。 顾姒便紧随其后，时不时补洒一点药粉，让上官景等人心生忌惮，无法全力抵抗。而此时殷景熙率领的顾家军已经冲入黄轲村内，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们倾斜。 杨先生之前为了预防天花也喝了药，此刻不得不忍着疼痛劝上官景撤退。 “二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一半以上的人马还被困在后山，战局对我等不利啊。” 上官景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所向无敌的殷景熙，不甘心地说出两个字。 “撤退！” 命令一出，他的亲卫们立刻护着上官景往黄轲村的后方逃窜。 选定在此处交换人质，原本就是杨先生的主意。此人心思细腻，之所以选在这里对殷景熙发难，便是看中了此处得天独厚，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 而且就在黄轲村后方的深山里，还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只要穿过密道，便可穿过整座山丘，悄然撤退。 上官景原本对此战信心十足，还曾经笑话过杨先生多此一举。却没想到多亏了杨先生的缜密，才能留得一条小命。 “主帅，上官景逃亡了村镇后方！” 殷景熙勒住缰绳，脸上因为溅上了敌军的鲜血而显得越发威严。他控制着身下的战马踱步上前，将一名企图想要通过装死而逃过一劫的敌军士兵踩在蹄下，瞬间结束了他的性命。 殷景熙冷冷收回视线，沉声下令。 “通知下去，穷寇莫追。” 上官景带着仅存的些许亲卫逃进了山里的密道中，提心吊胆地走了两刻钟，终于将身后震天的喊杀声甩掉。 他停下脚步，捂着胸口靠在岩壁上嘶嘶地喘气。 杨先生忍着痛楚催促，“二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殷景熙攻占了黄轲村，肯快就会带人找到这密道的。咱们要尽快穿出去，躲进深山中。” 上官景嘴里咒骂了两句，又咳出血来。 等他们好不容易穿出密道，以为自己死里逃生时，整齐划一的铁骑声却打碎了上官景的幻想。 只见原本寂静的树林中眨眼间就冲出了密密麻麻手持武器的士兵，这些人同样身着丹云国服饰，却不是他的手下。 杨先生吓了一跳，赶忙舍身挡在上官景的身前。 “属下来拖住他们，二殿下快走！” “走？走哪儿去？” 一道熟悉的嗓音自林间传出，上官凌骑着马踱步而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是你！？”上官景额角青筋凸起，“你和殷景熙勾结！” “弘明国顾家军主帅英武神勇且足智多谋，早在你设计擒住殷琉焕的同时，便与朕设定了擒敌方略。” “朕？” 上官景被他这称呼惊得脸色惨白。 上官凌勾唇，“不错，朕的军队已经收复了都城，参与谋反之人皆已伏诛。如今朕已按照先帝留下的遗诏登基，而你，终将是个笑话。” 上官凌原本带着朱汐汐母子返回都城，却在途中收到了顾戎带去的书信。他不想错失亲手诛杀上官景的机会，当即宣布就地登基，加冕为王。随即帅兵回击，与殷景熙里应外合将上官景拿下。 第1281章 送饭 上官景被擒，他留守在山中的人马也尽数被上官凌收编。 殷景熙带着顾姒返回易城，空气中已经悄然染上一丝凉爽的秋意。 在冷爽的帮助下，易城那些没有患上天花的百姓终于都完成了接种。如此一来大家终于不必人心惶惶，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被传染了。 “殷琉焕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姒一边帮殷景熙处理公务，一边询问前来回话的士兵。 “回四先生，五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除非您亲自送饭，否则他不肯进食。” 顾姒放下手中的笔，“我知道了。把饭菜放在门口，我待会儿就去。” 自从返回军营，殷琉焕便威胁要把顾姒的身份公布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殷景熙就以通敌叛国之罪将他软禁在了营帐当中。除了每日送饭的士兵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顾姒还以为按照殷琉焕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会吵嚷不止。没想到回来已经十余日了，他却耐着性子没踏出过营帐一步。唯一任性的要求，就是让顾姒每日像丫鬟一样给他送饭，陪他闲聊两句才肯放人离开。 顾姒忙完手头上的事务，这才带着饭菜去到殷琉焕的营帐外。她掀开毡帘钻进去，便瞧见殷琉焕裹着棉被，缩在自己的床铺上阴邪地看着她。 “顾姒，你来了。” 顾姒挑眉，把装满饭菜的食盒放在地上。 “五殿下怎么不点灯？” 眼看她伸手去拿火折，殷琉焕却激动地嚷道。 “不许点灯！” “为何？” “本殿下不想看到你的样子。” 顾姒被他的说法逗笑，“五殿下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何每日还要钦点我来送饭？您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裹着棉被的殷琉焕也嗤嗤地笑起来，“你不懂。不过没关系，你终究会懂的。” 顾姒被他这不怀好意的笑声引得浑身不适。 “对了，易城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有了神医的帮忙，最后一批病患也快痊愈了。丹云国的新皇帝已经把滞留的流民们都接回国内，同时还派人送来了许多钱财作为补偿。最多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该启程回京都了。” “京都”二字像是刺中了殷琉焕的神经，让他身子猛烈地颤抖了两下。 顾姒见其沉默不语，便“好心”地提醒道。 “五殿下之前的所作所为，主帅已经尽数写在信中送回了京都。想必等回去，皇上定会大加‘犒赏’殿下，殿下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这些，顾姒便转身离开了营帐。身后的殷琉焕发出一声极致的怒吼，随即把身上披着的棉被扔在了地上。 失去了棉被的覆盖，殷琉焕身上的情况终于显现出来。只见他的脖颈和手臂各处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痘！ 他得了天花，但他却故意隐瞒不说。 一来是因为殷琉焕知道，自己与上官景勾结的事情败露之后，即便返回京都也难逃一死。故而治不治病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二来是殷琉焕即便赴死，也想拖着顾姒和殷景熙陪葬！ 所以他才会要求顾姒每日给自己送饭，企图趁着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将身上的病气过给顾姒。 最好让顾姒再传给殷景熙，大家一起下地狱！ 第1282章 暴露 殷琉焕企图把天花传给顾姒，然后一连十几日过去了，除了自己病情越发严重外，顾姒却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反应。 这日顾姒又带着食盒前来，进入营帐后并没第一眼瞧见坐在床铺上的殷琉焕，反而见他倒在地上。 “来人！五殿下晕倒了！” 一番折腾之后，殷景熙、张校尉与吴副尉等人都聚集到了营帐外。 “敢问冷姑娘，五殿下情况如何了？” 冷爽臭着脸把给殷琉焕使用过的面巾等器物全部扔到了火盆中。 “没救了。” 张校尉被这消息吓得差点没把火盆踹翻，“什么？没救了！？冷爽姑娘你可千万想想办法，你不是神医的吗？” 冷爽咋舌，“我是神医不是神仙，他故意隐瞒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张校尉抓头，“可是五殿下为什么要隐瞒病情，他明明知道得了天花是要命的。” 说到这事殷景熙周身的气场立刻变得肃杀，顾姒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她冷笑一声，“五殿下不仅隐瞒病情，还每日要求我给他送饭。张校尉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张校尉被问得神色大变，“难，难道……” 顾姒垂眸，“当初幸好在前往黄轲村之前就请冷姑娘给我种了痘，否则这一趟走下来，还真不知道会不会染上天花。” 正说着，营帐内留守的太医突然叫嚷了起来。 “五殿下，您终于醒了。” 顾姒与殷景熙对视一眼，双双掀开毡帘走了进去。 殷琉焕刚一睁眼就发现营帐的烛火被人点燃，他下意识想要抓起棉被遮挡身上的天花痕迹，却被苏太医及时制止。 “五殿下别乱动，当心将身上的水痘擦破。” 殷琉焕动作僵住，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阴郁。 “你们都看到了。” “不错，你已经暴露了。” 顾姒的嗓音响起，引得殷琉焕与苏太医同时回眸。 殷景熙一个手势，苏太医便识相地提着药箱退了出去，营帐中便只剩下殷景熙、顾姒与殷琉焕对峙。 “你故意隐瞒病情，是想送死吗？” 殷琉焕一边怨恨地瞪着两人，一边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 “我不想死，但我想让你们死。” “那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顾姒利落地回呛，“神医早就用种痘术替我们预防了天花。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受其影响。你费心谋划了这么久，害得终究是你自己。” 此话一出殷琉焕激动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狰狞地伸手来抓顾姒，却被殷景熙轻巧地踢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本殿下是天之骄子，该死的是你们这群以下犯上的贼人！” 看着殷琉焕摊在地上绝望地咆哮，殷景熙却丝毫生不出同情心。 “你身为天子骄子，行得却是鸡鸣狗盗之事，殷氏皇族以你为耻。” 顾姒秀美蹙紧，不欲再和这样的人多言。 “罢了，总归你也活不了几日。在你闭眼之后，我们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京都。” 第1283章 出逃 自从殷琉焕得知自己时间所剩无几之后，便拒绝服药，成天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发现原本顺风顺水的王爷当得好好的，却自从开始接触到崇武将军府之后，轨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失去了贤王的头衔，而后更是一步步被皇帝嫌弃，最终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殷琉焕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顾姒身上。 “贱人害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 “报！启禀主帅，五殿下以自己性命作为要挟离开了营帐，往易城方向去了！” 一道惊雷落下，整个易城上空乌云密布。 月黑风高，顾姒与殷景熙连夜带着张校尉与吴副尉等人赶往易城。原本应当处于安睡当中的百姓被动静吵醒，纷纷出门查探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不好了！五殿下占领了李家的酒肆，说是要自杀呢！” “自杀？好好地为什么要自杀？” “还能是为什么，五殿下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他这次又是犯了什么病。” 易城原本就不大，殷琉焕这么一闹登时引来了众多百姓来到李家酒肆外围观。 守城的士兵们不停劝解大家回家，却是效果甚微。 顾姒与殷景熙刚打马入城，就瞧见这人山人海的景象。 “现在什么情况？” “启禀四先生，五殿下打破了喝药的瓷碗，用瓷片架在脖颈上强行离开营帐。属下不敢阻拦，只能一路护送来到此处。五殿下冲进了这家酒肆，说是要您亲自出面和他谈判。” 殷景熙闻言翻身下马，冲着紧闭房门的酒肆喊话。 “殷琉焕，你不是要见我？为何不敢露面。” 听到他的声音，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人还没显露出来，一股刺鼻的酒味却是先传了出来。 只见殷琉焕站在酒肆门口，手里拿了一把镰刀架在自己脖颈上，同时手里拿着一把火炬。 “殷景熙，我之所以沦落到今日，全都是你造成的！我要你以死谢罪！” 殷景熙挑眉，“你之所以有今日，不该是你自己犯蠢的结果吗？倘若你一开始就告知你患上了天花，此时都该被治愈了，何至于药石罔效。” “你住口！”殷琉焕极其败坏地咆哮。 其实他现在也后悔了，当初若非铁了心想要拖着顾姒和殷景熙一起下地狱，又怎会有今日。 早知道顾姒和殷景熙已经种了痘，早知道等死的滋味这样难受，早知道独自赴死会如此的不甘，他又怎么会隐瞒自己的病情。 总之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想到这，殷琉焕突然回转身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就在顾姒以为他恼羞成怒又要关闭酒肆大门时，屋内却传来了女人和小孩的啼哭声。 “救命！” “别杀我，别杀我呀！” 呼救的声音让殷景熙与顾姒同时绷紧了神经。 “遭了，屋内还有人！” 说话间，殷琉焕推搡着一对母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妇人面色惶恐，头发与衣衫都滴着水，怀中一直护着年仅七八岁的儿子。 第1284章 劫持 殷琉焕一脚踹在妇人膝盖上，逼迫她和儿子都跪在了地上。 “跪好！” 顾姒见状大怒，“殷琉焕，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殷琉焕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火把，“这间酒肆中已经被我洒满了酒水，还有他们两人也是。除非殷景熙今日死在我面前，否则我就烧死他们。” 顾姒闻言目眦尽裂，整个人如坠冰窖。 “你敢！” “为什么不敢？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怕再拖两个垫背的。只可惜……”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挑起了夫人的下巴，“这么无辜的母子，就要替你殷景熙受死了。” 殷景熙猛地往前走了两步，殷琉焕立刻把火把举到母子面前。 “你敢上前，我立刻就烧死他们！” 殷景熙不得不骤然止步，“你放了他们，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哈哈哈！好个英勇为民的世子爷，你既然这么想救他们，就自裁于本殿下的面前。你放心，只要你死了，本殿下肯定放人。” “殷琉焕你不是人！”顾姒激动地怒吼出声，浑身因为气愤而不住地颤抖着，“你自己找死没人拦着，这对母子何其无辜，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你们造成的，今日殷景熙和这对母子只能活一个。你们自己选！” 这番丧心病狂的话落入百姓的耳中，登时掀起轩然大波。 “居然让主帅送死，太过分了！” “这五殿下还是人吗？他就是个畜生！” “上次顾副将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死的，今日决不能再让他害死主帅了。” “要不是主帅寻回神医救了易城，我们只怕早就是亡魂了。” “是啊，决不能让主帅送死。” 听到百姓们激烈的言论，殷琉焕却是癫狂地大笑，同时抓着妇人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来。 “听到了吗，你的这些同乡们宁愿牺牲你们母子，也不愿意让殷景熙受死。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妇人颤抖如筛，脸色惨白如纸，但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她却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的夫君原本得了天花就快死了，幸亏主帅带回了神医，我夫君的病情才得到好转。还有众多的乡亲们，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主帅和顾副将他们救回来的。今日能替主帅赴死，是我的福气。” 她说完这话，便抱紧了怀里大哭不止的儿子。 “宝儿别哭，娘会永远陪着你。咱们宁愿站着英勇赴死，也不跪着苟且偷生。” 妇人的态度极大程度地刺激了殷琉焕，他一怒之下便要点火，却被殷景熙厉声呵斥。 “住手！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肯放人。” “主帅！” “世子殿下！” 酒肆外围观的百姓们齐齐发出哀嚎声。 顾姒一把拽住殷景熙的胳膊，“你不能答应他！” 殷景熙脚下像是生了根，根本不为所动。他抿唇握住了顾姒的手，将自己坚定的信念传递给对方。 “倘若今日殷琉焕的要求是换成你送死，你会怎么做？” “我……” 第1285章 有救 顾姒哑住，嗓子眼里像是堵了石头。 虽然话没说出口，但她却是清楚地知道内心的答案。倘若殷琉焕真的要她的性命换那对母子的性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绝不允许自己守护的百姓受到伤害，这是刻在顾家军骨子里的正义之魂。 “哈哈哈……” 殷琉焕恶心的笑声再次打断了顾姒的思路，她红着眼转头，愤恨地盯着对方。 “殷琉焕你若还是个男人，就亲自与主帅一较高下。用无辜之人的性命作为要挟，真是龌龊至极！像你这样的人活着不可能继承大统，死了也不配葬入皇陵。” 殷琉焕被顾姒几句话激得恼羞成怒，说着就要冲上来与她拼命。然而他刚跨出酒肆的大门，脚掌踩在干燥的地面上时，却又谨慎地缩了回去。 “哼，你想激怒我？本殿下可不会上你的当。” 顾姒目光落在殷琉焕的脚上，突然心生一记。她回眸四顾，不出意外在人群中搜寻到了冷爽的身影。 “等等，倘若你的病还有救，你可还想赴死？” “有救？你又想骗谁？前几日是你自己亲口所言，说本殿下病情拖了太久，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那是因为当时没人想要救你。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大家自然希望你死了算了。” 殷琉焕气得火烧眉毛，“顾姒你好大的胆子！本殿下可是皇子，你居然敢见死不救！” “但现在事情都这样了，我愿意请找回来的神医救你。只要你配合，定能活下去。” 随着顾姒话音落下，冷爽臭着脸踱步而出。她早在刚才和顾姒对视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此时决定配合演一出戏。 “救是能救，但如此龌龊之人，本姑娘不想出手。” 殷琉焕瞧见冷爽现身，尽管竭力克制，但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而且冷爽越是态度恶劣，此事越是显得真实。 顾姒心中夸赞冷爽的聪慧机智，面上却是露出央求的神情。 “冷姑娘，此事人命关天，还请你施以援手。”说着她又去问殷琉焕，“五殿下，是否只要冷姑娘答应救你性命，你就愿意放下屠刀？” 殷琉焕怔怔地看着冷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救我？” 冷爽不悦地咋舌，“还能怎么救，无非就是吃药辅佐针灸。你的病情虽然已经很严重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谁知殷琉焕在听闻了这话后却露出了狠厉的表情。 “你在撒谎！我这病若能医治，你们又何必拖到现在。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缓兵之计。” “……” 顾姒与冷爽被呛得同时噤声。 殷琉焕见状更是恼羞成怒，“什么也别说了，今日殷景熙和这对母子只能活一个。我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你们自己选。” “十！” “九！” 就在殷琉焕准备倒数之际，殷景熙却是转头冲顾姒小声地吩咐了一句，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 第1286章 放血 在殷琉焕的倒数声中，殷景熙不徐不疾地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没错，我们刚才的确是在骗你。因为你的病用寻常的药是治不好的，除非有人以命换命。” “五……” 殷琉焕数数的声音骤然顿住，眸底浮现出一片血色。 “你什么意思？” 殷景熙拔出匕首，将带着寒光的锋利的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能救你的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饮血。我已经种了痘，这辈子都不会得天花。只要你喝了我的血，就能抑制住你体内的病症。”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镇定从容，即便殷琉焕仔细辨认也分辨不了他是不是在撒谎。 “你又想骗我？” “是不是骗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总之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要么饮了我的血重获新生；要么放火烧屋，沦落成天下人所不齿的恶棍。” “……” 殷琉焕被这番话说得愣住，心中不禁开始产生动摇。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却没注意到原本站在殷景熙身边的顾姒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顾姒已经带着影申影卯潜伏在屋顶上，三人衣衫尽湿，连头发丝都滴着水。为了防止殷琉焕放火烧屋，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 “听好了，待会儿主帅会想办法引出殷琉焕，只要他走出酒肆，我们就破开屋顶冲进去救人。” 影申影卯颔首领命，顾姒又将准备好的湿毛毯递给他们。 “殷琉焕丧心病狂，大家千万当心。” 此刻的酒肆中，殷琉焕终于从短暂的愣怔中回神。 他警惕地看着殷景熙，“饮血便能治病，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还有这样的法子。” “那你之前也没听过天花还能预防。”殷景熙回呛对方，同时对身边的冷爽使眼色，“其中道理让神医与你解释。” “……”冷爽无语地清了清嗓子，“若是寻常病人，用汤药便可治愈，但你这种情况已经病入膏肓。除非有人愿意以自己的血为引入药，方能有一线生机。” 殷琉焕听得一愣一愣，内心的动摇逐渐加强，但心底的戒备却并没有完全消除。 就在两人交涉之际，殷景熙却注意到对方手上拿着的火把已经燃烧过半，火把上包裹的布巾在燃烧后已经有了掉落的趋势。 酒肆的地面全被殷琉焕洒上了酒水，一点火星落地，那便是万劫不复。 看来得立刻想办法把人引出来才行！ 殷景熙咬牙，“你若不信，我可以先放一碗血给你。你饮下之后一刻钟内身体若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再放火也不迟。” 殷琉焕瞳孔一缩，明显意动。 殷景熙趁热打铁，“来人，拿碗来。” 见他真的要动手割自己的血脉，一旁的冷爽沉声质问。 “喂，你不会真的要放血？” 殷景熙一声不吭，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滴落，很快在碗底积攒起来。 潜伏在屋顶上的顾姒看到尖锐的刀片划过殷景熙的皮肤，心疼地红了眼眶。 身边的影申和影卯也是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混账东西！要不是杀了他会让皇帝迁怒主子，我现在就冲进去捅他两个窟窿！” 第1287章 起火 随着碗里的鲜血越积越多，殷景熙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冷爽见状沉声呵斥，“够了！你一次放这么多血，是想死吗？” 酒肆之中的殷琉焕却冷声嚷嚷道：“放！继续放！不把碗装满，我是不会要的。” 对方不松口，殷景熙便不敢停，直到碗里血液装满的那一刻。 “这一碗血足够让你感受到药效了。” 殷景熙端着瓷碗缓步上前，似乎是想直接走入酒肆之中。 殷琉焕见状戒备地呵斥，“别过来！把碗放在地上，退远些！” 他这么一说，殷景熙便顺从地停下。他将装满鲜血的瓷碗放在距离酒肆大门三丈远的地上，然后缓缓退了回去。 “现在你可以试试看了。” 殷琉焕灼热的目光落在瓷碗中，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但最后求生的欲念还是占了上风，让他一步步踏出酒肆的大门。 夜风习习，几乎就在殷琉焕走出来的瞬间，几点火星伴随着烧尽的布条落在地上。好在酒肆之外的地面上并没有洒上酒水，否则火星一旦落地，一切都完了。 殷景熙喉头滚动，庆幸自己刚才放血的决定足够果决。 屋顶上的顾姒凝眸注视着殷琉焕的身影，狂跳的心脏随着对方踏出的脚步抽动，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 就在殷琉焕蹲下身子端碗喝血的瞬间，顾姒打了个响指。她与影申影卯同时发力，跺穿了酒肆的屋顶，一跃而下进入屋内。 轰隆——！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殷琉焕，他嘴里的鲜血还没咽下去，手上的碗就被惊落。 被劫持的母子还没回过神来，两张湿润的毛毯就已经兜头罩在了身上。 顾姒下令，“带他们出去！” “是！” 酒肆外围观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连连。 殷琉焕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猛地扔下手里的血碗就要冲回酒肆。 “骗子！” 张校尉与吴副尉第一时间闪身而上，身后传来殷景熙低沉的嗓音。 “把他给我拿下！” 奔跑中张校尉伸手拽住殷琉焕衣衫，让他动作一滞；紧跟其后吴副尉则是去抢他手上的火炬。 谁知殷琉焕像是预料到了他们的想法，即便自己被扑到，也奋力将手里的火炬扔了出去。 遭了——！！！ 看着火光在夜空中划过，众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顾姒这边已经用湿润的毛毯将母子裹住，就在他们想到从正门冲出去的时候，瞳孔里却倒映出炙热的火光。 轰——！ 几乎就在一瞬间，整间酒肆的地面上燃起熊熊大火。 热浪汹涌而来，把顾姒等人逼退。 “顾小姐！” “昭昭！” 百姓的尖叫声、大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声、张校尉等人的呼喊声，一时间交杂穿插。 殷景熙目眦尽裂，下意识就要往火场里冲去。 身边的士兵们冲上来竭力相拦。 “主帅不可！” “火势太大了，您不可以进去。” 殷景熙一把掀翻阻挡的士兵，不小心牵动到手腕上的伤口，汩汩鲜血再次涌出。然而他却感受不到疼痛，脑海中只停留下顾姒被火海吞噬前的画面。 第1288章 虚惊 “让开！” 殷景熙用力挣脱，但随行的士兵们却是跪下来死命抱住他的双腿，抓住他的胳膊。 “请主帅冷静！” 与此同时张校尉与吴副尉愣怔地看着火场，不敢相信顾姒等人还在里面没出来。 只有殷琉焕匍匐在地满脸兴奋地狞笑着，一想到顾姒企图救人却葬身火海，他就觉得无尽的快慰。 “哈哈哈哈！” 病入膏肓的殷琉焕在这一瞬间突然拥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他趁着张校尉愣怔之际挣脱束缚，一边狂笑一边冲进火场中。 “死了死了，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 火光掩埋了殷琉焕的身影，张校尉惊怒交加地想要把人追回来，酒肆中却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爆炸声。 轰——！ 火浪从入口喷出，惊的百姓们连连后撤。 张校尉连同吴副尉也被这波爆炸掀翻，衣衫和发丝都被火舌舔舐得焦黑发臭。 如此凶猛的火焰与高温，别说是人类的血肉之躯了，就是铜铁也经不住这般煅烧。 “昭昭！” 殷景熙身子一踉跄，只觉得喉头泛出腥甜。 身后的百姓们陆续传出低低地抽泣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姒死定了的时候，几道身影却是从火场后面绕了出来。 “咳咳咳……” 顾姒把披在身上已经燃起火焰的毛毯扔掉，“影申影卯，快把这对母子交给军医救治！” 母子在刚才的冲击波中晕了过去，好在顾姒提前给他们过上了浸湿的毛毯，身上倒是没被烧伤。反倒是他们几个救人的灰头土脸，模样狼狈。 张校尉和吴副尉逆着火光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欣喜若狂地喊道。 “主帅您看！顾小姐还活着！” 顾姒火场内的黑烟熏得眼睛发花，就在她四下搜寻殷景熙的身影时，对方却是先一步冲过来将她抱住。 “昭昭！” 顾姒跌入温暖结实的胸膛当中，刚才所经历的惶恐和不安瞬间得到了安抚。 她攀住对方的背脊柔声道：“我没事。” 殷景熙失而复得，只觉得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心有余悸。 影申在旁解释，“辛亏顾小姐聪慧，让我们提前浸湿了衣衫才去救人。否则等不到我们寻到后门的出处，就要被火烧死了。” 与此同时吴副尉提醒，“主帅，人已经救出来了，您快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 顾姒连忙从殷景熙的怀中退出，当她瞧见伤口处还在流血时，竟是比自己困在火场里还着急三分。 “军医呢？快给主帅止血！” “我没事。”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万一割到经脉了怎么办？” “我下刀的时候有分寸。” 殷景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顾姒看，缱绻的目光不愿离开她分毫。 即便如此顾姒还是心疼地说不出话来，亲自给殷景熙包扎伤口。 片刻之后在爆炸中晕过去的母子相继醒来，跪在顾姒和殷景熙连连磕头。 “多谢主帅和四先生的救命之恩！” 顾姒把人扶起，“不必言谢，我们顾家军向来以保护百姓为己任。” 第1289章 跟随 人虽然已经救出来了，但大火还在燃烧。 顾姒拧眉看着陷入火海的酒肆，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这下完了，殷琉焕死在火场中，我们回去怎么跟皇帝老儿交代？” 殷景熙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担心，“殷琉焕劫持人质，引火烧身，乃是他咎由自取。况且有整座易城的百姓们为证，皇上不好说什么。” 顾姒顺着殷景熙的目光看去，发现百姓们一边帮忙运水救火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这样的人渣就该烧死。” “烧死都是便宜他了，堂堂皇子居然劫持百姓为人质，简直猪狗不如。” “我给你们说，我有个亲戚就在京都当说书先生。这件事我定要写信告知他，让他把殷琉焕在咱们易城所犯的罪行编成故事讲出去，好叫他遗臭万年！” 随着殷琉焕的死亡，天花被逐渐根治，易城也安定下来。 顾姒信守承诺，派人将住在山谷里的老者们接来了易城，让他们可以颐享天年。 这日盛歌帮忙整理着回京都的行装，房门却突然被人扣响。 “谁？” “是我，冷爽。” 盛歌放下手里的衣物开门，笑着把人引了进来。 “小姐，冷姑娘来了。” 正在内室写信的顾姒放下手里的纸笔，“冷姑娘找我有事？” 冷爽先是沉默地看着他们屋内已经收拾好的箱笼，随后才拧着眉头问道。 “你们要回去了？” “不错。易城的事务我们已经完成，该回京都复命了。” 冷爽咬着唇瓣低下头，脚尖捻了捻地上的灰尘。 “那你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主帅已经向管辖易城的官员下过命令，让他们善待你们。以后等你和小虎长大了，便在城里开间药铺。以你的医术，一定能帮到很多人。” 对上顾姒充满善意的灵动大眼，冷爽却是心中堵得发慌。她双手搅在一起沉默了许久，最后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瞧着她气鼓鼓地冲出去，盛歌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小姐，冷姑娘这是怎么了？谁惹她生气了？” 顾姒挑起眉梢，心中隐约猜到些什么。 又数日，殷景熙终于整顿好了大军，准备开拔回京都。 就在顾姒与换好女装的顾戎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冷爽却提着她的小包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冷姑娘，你怎么来了？”顾戎感到好奇。 冷爽耳垂泛出粉色，梗着脖子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回京都！” 顾姒与顾戎对视一眼，随即柔声拒绝。 “不行。” 冷爽俨然没想到顾姒会拒绝自己，一下子倔脾气就上来了。 “你们之前寻我出山的时候，明明说过会照顾我的。现在易城的麻烦解决了，就想把我丢下？” 见她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顾戎莫名地摸了摸头。 “我们好像只说过会给你提供住所。” “那不就是要照顾我吗？现在你们走了，万一我们又被赶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次全靠你才治好了易城的天花。大家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食言。” 见顾戎不开窍，冷爽只能气鼓鼓地去看顾姒。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着你们走。” 第1290章 拒绝 顾姒注视着冷爽，目光温柔且坚定。 “冷姑娘，你可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冷爽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跟着你们回京都会有危险？” 她虽然从小被人弃养，但捡到她的宋大夫对她教养得很好。抚养她和小虎长大的爷爷奶奶们也是倾尽心血培养。 故而冷爽虽然没有双亲，但却依旧聪慧，甚至比圆满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更加细腻。 顾姒淡淡解释，“你医术超群，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受人追捧。但这也代表着有很多人希望得到你的医术。如果是心术不正之人对你起了歪心思……” 顾姒话没有说完，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冷爽咬着唇瓣转了转眼珠，“之前宋爷爷也跟我说过，不要轻易透露我会医术的事情。” “不错，易城虽然只是个小城镇，但这里民风淳朴。你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留在这里大家都会对你照拂有加。但京都鱼龙混杂，我怕你保护不了你自己。” “那你呢？”冷爽清澈的眼眸直视着顾姒，“你不可以保护我吗？我愿意跟着你。” 顾姒沉默了一瞬，“实不相瞒，我是崇武将军府的小姐，我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弘明国战神。” 冷爽眼睛一亮，“那正好，只要我留在你身边就不会有危险了。” 少女天真的话语让顾姒心头触动，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忍心将其卷入复杂的旋涡当中。 “冷姑娘，你如同夜里的明珠，天空中的皎月。只要你的医术一现世，便会立刻成为世人争相追捧的无价之宝。我怕到时候凭我一己之力，无法护你周全。” 听到顾姒这样说，冷爽灵动的眼眸中逐渐蓄起一层雾气。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带我回京都。” 见冷爽就要掉眼泪，顾姒于心不忍地递上手绢，却被对方抬手打掉。 顾戎见不得自己妹妹被人误会，立刻沉下脸来呵斥。 “冷姑娘想去京都也不是不行，回京的车辆多得是，你随便选一辆。” 顾姒闻言不由得蹙起眉梢，“长姐！” 顾戎垂眸注视着冷爽，语气严厉。 “冷姑娘可知此番回京都，有多少人谏言主帅将你带走？若非昭昭力排众议，护你周全，你现在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一旁的顾姒听了无奈叹气，“冷姑娘，我也是为了你好。如果可以，我当然想请你去京都。但除非有人比我更能护你周全，否则我不想让你去冒险。” 皇帝忌惮崇武将军府，冷爽若是由她带回京都，只怕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冷爽知道自己误会了顾姒，心中内疚的同时又觉得委屈。 她之所以提着包袱来找顾姒，并非是因为她自己想要跟着去京都享福。而是在见到养育自己的爷爷奶奶们都得到了极好的照顾后，想用自己的医术作为回报。 谁知顾姒却不肯带她走。 就在冷爽拧着眉头竭力把眼泪憋回去的时候，殷景熙骑着马行了过来。 “怎么了？为何都不上车？” 第1291章 返程 冷爽咬着唇瓣不吭声，心中委屈加倍。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顾姒却主动牵了她的手。 “没什么，我想邀请冷姑娘随行回京。可我的身份有些不方便，到时候可否请世子殿下帮忙安顿？” 冷爽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底全是震惊之色。 顾姒温柔一笑，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 见此场景殷景熙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目光在顾姒和冷爽之间转了一圈，最后颔首承诺。 “可以。等回京都之后，我会专门派人照顾冷姑娘。” 谁知话音刚落，冷爽却急切回道。 “我不需要人照顾，我只想跟着顾小姐！” 她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之后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顾姒唇角弯弯，“那到时候我就请冷姑娘去将军府做客。”说着又把盛歌招来，“你带着冷姑娘坐后面一辆马车，随行期间多照顾着些。” “是。” 冷爽把行李交给盛歌，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她走了。 顾姒和顾戎终于登上了马车，准备出发。 “你说冷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想跟你走，又要误会你。” 顾姒拍了拍顾戎的胳膊，让她别生气，“冷爽虽然脾气倔了些，但却绝不是坏人。反而她心地柔软，爱憎分明，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我知道她人不坏，可我就是见不得别人说你不好。” 顾姒笑着靠到顾戎肩上撒娇，同时目光落在不断后移的街景上。 “冷爽极为看中养育自己的长辈，她此刻愿意离开易城，离开自己的亲人们跟我走，可见她心中对我是信任有加的。如果没猜错，冷爽是想为我们安置了那些老者们报恩。” “啊？”顾戎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有理，“那，那我刚才还凶了她……” “不要紧，回京都的路程还长着，长姐有机会跟她说两句好话便是了。冷姑娘不会往心里去。” …… 顾姒悄悄跟着顾戎从京都来易城的时候，一路风餐露宿且忙着赶路，错过了不少好风景。 这次跟着殷景熙回去，倒是不徐不疾，甚至还有时间停下来欣赏风景，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这日军队驻扎在野外过夜，顾姒正啃着干粮，盛歌就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小姐，世子殿下在河边抓了鱼，让您过去吃点烤鱼。” 顾姒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烤馍，笑着应了。等她在河边寻到殷景熙身影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不仅准备的烤鱼，还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壶美酒。 “行军途中不得饮酒，主帅这是要违背军令？” 顾姒巧笑倩兮的走近，提着裙摆坐到了殷景熙身边的草地上。 殷景熙把斟好的酒杯送到她唇边，“四先生可要告发本帅？” “那就要看本先生的心情了。” 顾姒也不伸手去接，直接就着殷景熙的手将杯中酒啜进口中。 可谁知还没等她咽下去，殷景熙却是俯身下来叼住她的唇瓣，将那清冽的酒水夺了过去。 “你！” 顾姒惊得满面通红，赶紧四下张望一圈，生怕被巡逻的士兵看到。 殷景熙哈哈大笑，手臂一捞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 第1292章 回京 “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顾姒一边低斥一边羞恼地挣扎着，然而这样的力道在殷景熙面前如同蜉蝣撼树。他收紧胳膊把人箍紧，同时带着酒香的气息喷在顾姒脖颈间。 “草地上有露水。” “那也不能这般，若是让人看到……” “不会有人看到的。”殷景熙打断她的话，垂头在白嫩的脖颈上轻柔落下一吻，“盛歌去请你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令不许人靠近。” “好哇，原来你早有预谋。”顾姒又羞又恼，抬手拧了下殷景熙的胳膊。 虽然他们两人早就互通了情愫，但却一直克制保守。殷景熙敬她爱她，从不会怠慢轻薄。 反倒是两人这次出了京都，一同经历了患难，情义才变得越发浓厚坚贞。 顾姒攀着殷景熙的肩膀，两人默默对视着。 夜空中月儿高悬，身边除了偶尔噼啪爆响的篝火声外，只剩下两人咚咚的心跳。 顾姒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殷景熙俊朗的面容，恨不得将自己柔软又坚定的心意透过指尖传递到对方心中去。 “再过几日就要抵达京都地界了。” 只要踏入那座城门，就代表着又要开始与无穷无尽的烦恼抗争。 顾姒挺直背脊将一枚又轻又软的吻落在对上唇瓣上，随即调皮一笑。 “等回了京都，世子殿下可要护着妾身呀。” 殷景熙气息一紧，抱着顾姒猛地翻身躺在了草地上。 “小娘子既然出口向求，那本殿下就是豁出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顾姒咯咯笑了两声，同样抛却了羞涩小猫似地趴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啦。” …… 回京都那日，天气阴沉。 厚密的乌云笼罩在京都城的上空，狂风肆虐呼啸。 顾姒当初是悄悄离京的，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只能与顾戎一道先一步易容混进城去。 自从顾戎的死讯传回京都，但百姓们就自发在家门口挂上了白色的灯笼。殷景熙率军入城时，更是能听到百姓们抑制不住的呜咽哭声。 百姓们夹道相迎，人人衣着朴素，神情悲痛。 顾战一身官袍相迎，亲手从殷景熙的手里接过了“顾戎”的骨灰。 “请将军节哀。” 身后上千名将士也同时单膝跪地，“请将军节哀！” 顾战眼眶泛红，伸手拍了拍殷景熙的胳膊。 “辛苦了。” 殷景熙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昭昭与顾戎已经提前回府，将军不必担心。” 顾战叹气，“有你照顾她们，我不担心。待会儿你入宫面圣，才要当心些。毕竟这次折了一个皇子，期间又闹出了那么多的丑闻，他面子上只怕是过不去。” 殷景熙神情不变，“我知道。” 顾战带着“顾戎”的骨灰返回崇武将军府，一路上表现出的悲痛和颓丧让百姓们看了唏嘘不已。 等到骨灰送回府邸的时候，云傲雪更是哭晕在了大门口。 登时场面一片混乱，顾战为了照料妻子，安顿“长子”的后事，直接向皇帝告了足足一个月的假。 第1293章 入宫 皇宫，金銮殿。 “传世子殿下殷景熙金殿！” 随着太监的唱和声响起，一身戎装的殷景熙大步踏入殿内。 皇帝原本坐在龙椅上半阖着眼眸，却在他闯入视线的瞬间挺直了背脊。 不过数月不见，殷景熙给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他虽然也气场强大，但如今的他更是如同磨砺后的宝剑，散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慑人霸气。 皇帝逆着阳光注视着殷景熙的身影，恍惚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殷吟……” 嘴边刚模糊地吐出两个字，殷景熙便一撩衣袍端正地跪在了金殿上。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出口的话卡住，后背与额角上渗出了细密冷汗。 “啊，回，回来了。” 原本以为皇帝会在殷景熙现身之际便勃然大怒的朝臣们都傻了眼，赶忙隐晦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太子蹙眉与身边的大臣低语，“父皇这是怎么了？” 殷景熙见皇帝不叫起，便顺势拱手道：“微臣奉皇命前去易城支援，已按照皇上吩咐将物资送达。如今易城天花已除，危局已解，边境局势也已稳定，百姓都感念皇上隆恩。” 见皇帝还是不吭声，三皇子思忖了一瞬后主动出列。 “启禀父皇，世子殿下此番支援易城劳苦功高，应该重赏。” 此话一出，太子却是急吼吼地跳了起来。 “劳苦功高不假，但所犯的罪行也是不少！五弟身死异乡，父皇连他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这事要如何处理？” 在这两人的争执声中，皇帝终于缓过神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殷景熙，心里的忌惮越发浓厚。 “殷景熙，关于的五皇子的死，你要如何解释？” 殷景熙拱手，郑重地磕头谢罪。 “微臣无能，在五殿下寻死时没能及时阻止。微臣有罪，但凭皇上惩处！” 这话一出，金殿上立刻爆发出窃窃私语。 殷琉焕的死讯传回京都时，的确是惊呆了众人。但很快当他们得知殷琉焕勾结敌军，挟持百姓等荒唐事情后，却又忍不住在心底唾弃。 而且此事不知由谁泄露出去，导致整个京都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些惊天丑闻。这下不仅是殷琉焕，就连整个皇室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时间竟然有抵制殷琉焕的骨灰入皇陵的说法流传于世。 皇帝一怒之下连下了数道诏书，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只是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未必不会想。 殷琉焕原本就是死有余辜，若是皇帝对殷景熙不赏反罚的话，只怕会让在朝为官的大臣们寒心。 “启禀父皇，五弟之死的内情大家都已知晓。当初若非他勾结丹云国的叛党，也不会惹上天花。至于他临死前挟持无辜百姓为人质一事更是耸人听闻！我们殷氏皇族一向以大义凌然，厚德载物等崇高品行要求自己。殷琉焕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上天降罪赐死已是仁慈，还请父皇不要迁怒世子。” 三皇子话音落下，追随其名下的大臣们也都纷纷跪地请旨。 “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世子殿下。” 第1294章 拉拢 三皇子主动替殷景熙求情，这极大程度刺激到了太子。 “老三你什么意思？殷景熙害死了老五，你却帮着他说话？”太子气急败坏地指着三皇子的鼻子质问，“老五的死该不会是你谋划的？” “太子慎言！” 三皇子一记眼刀飞出去，态度咄咄逼人。 “当初老五便是由太子举荐才前往易城的，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他泯灭良知，作恶多端。难道那些事情也是太子殿下授意让他这么干的吗？” “你！” “都给朕住口。” 皇帝气恼地拍了两下身前的案桌，气喘吁吁地瞪着两位皇子。 “你们是想气死朕吗？咳咳咳……” 见皇帝爆发急促的咳嗽，沈公公连忙上前给他顺气，从衣袖中拿出一粒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喂到对方口中。 “皇上息怒啊，太医说了您需要静养，不能动气。” 殷景熙跪在大殿上，默默地将皇帝的状态收入眼中。看来在他离开京都这段时间，皇帝的身子一下子虚弱了许多。 至于刚才三皇子呛声太子的场景，殷景熙也是心有所感。太子好歹是储君，是弘明国除了皇帝之外身份最高贵的人。虽然殷琉焕作恶一事多少让他受到牵连，但被三皇子一味地压着打，多少也有失储君的风范。 他余光扫到金殿上那些太子一党的大臣们，这些人见到自己主子这般狼狈却还不出面帮衬，难不成是太子失了圣心？还是三皇子的势力已经强大到足以压制太子了？ 就在殷景熙思忖的这段时间内，皇帝终于平息了下来。他喘息了几声，低声问道：“朕上朝之前，云贵人说要替朕熬百岁汤。这个时辰应该已经熬好了？” 沈公公颔首，“算着时辰，应该已经出炉了。” “这百岁汤可是要趁热喝药效才最好，你且扶朕起身。” “是。”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突然起身宣布。 “老五的死让朕心力憔悴。太子，老五的身后事交给你来置办。他虽有错，但毕竟是你的手足兄弟，你替朕送他最后一程。至于世子与顾戎等人的封赏……” 皇帝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老三，就由你与内相一起制定。朕累了，你们且退下。” 金殿上的大臣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皇帝中断早朝的行为，纷纷跪下恭送。 等到他一走，太子便不再给三皇子好脸色，当即一甩衣袖离去。反倒是三皇子笑意吟吟地凑到殷景熙身边，竟是亲自扶他起来。 “世子殿下，此番支援易城真是辛苦你了。你不仅要控制天花和流民，还要应付殷琉焕那种人，想必也是吃了许多苦头？” 这时太子一党的大臣们还没彻底离开，三皇子故意亲近殷景熙的行为，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殷景熙后退半步，冲三皇子拱手。 “多谢三殿下关心，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福分，不敢言苦。” 三皇子哈哈一笑，对自己身后的大臣说道：“你们看世子殿下，这般年轻又能干，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第1295章 女装 三皇子党的朝臣们跟着一通吹捧，变着花样夸赞殷景熙，同时也故意给太子一党营造出殷景熙与三皇子关系亲密的假象。 说话间，与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六皇子也走了过来。他十分自来熟地搭住殷景熙的肩膀，敞着嗓门邀请道。 “景熙啊。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去易城都是辛苦了。我与三哥在城内的广聚轩给你摆了接风宴，待会儿下了朝，咱们哥几个去喝一顿。” 殷景熙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多谢三殿下与六殿下的邀请，只是待会儿微臣还得去崇武将军府走一趟。您也知道，顾副将在对抗丹云国叛军时不幸身亡。微臣身为主帅没有护好手下的将领，应当去向崇武将军请罪。” 此话一出，六皇子面露不悦，三皇子却是笑着赞同。 “应该的！崇武将军为我们弘明国立下赫赫战功，却没想到因为老五犯下的错痛失爱子。你与顾戎同在军营中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是该去悼念一下。顺便也替本殿下与崇武将军说一声，等过两日空了，本殿下定会亲自前去祭拜。” 殷景熙后退一大步拱手，顺势摆脱了六皇子这个挂件。 “微臣一定照办。” …… 等从宫里出来，殷景熙连自己的府邸都没回，而是直接乘车前往了崇武将军府。 原本威严的将军府此刻却是高悬着白色丧幡，府内的丫鬟小厮们哭作一团，大家都在为顾戎的逝世而悲伤。 只是在映蓉院云傲雪和顾战的主屋里，气氛却是与外面沉痛和伤感截然不同。 顾姒亲自拉了顾戎的手，牵着她来到双亲面前。 “爹娘，你们快看我长姐穿这身翡翠绮云裙可好看？” 顾戎换上了女装，束起了高髻，像个木偶似的被顾戎推着转圈圈。她原本想捶捶顾姒的脑袋，让她不敢再戏弄自己，却在对上云傲雪含泪的眸子时安静下来。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在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云傲雪再也绷不住哭出声。她起身上前将顾戎拥入怀中，眼泪扑簌落下。 “戎儿，娘的好戎儿。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顾战也是红了眼眶，急促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家人们哭作一团，顾姒哽咽着上前劝慰。 “爹娘都别伤心了，如今长姐终于摆脱了禁锢，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顾戎颔首，“娘亲之前总念叨着想看我穿女装是什么样子，以后女儿天天穿给您看。” “咚咚。” 两声门响打断了一家四口的情绪，门外传来盛歌的声音。 “启禀小姐，世子殿下到了，说是想祭拜一下顾副将。” “是景熙来了。”顾战起身，与众人交换了一记眼神，“我出去接待一下，你们叫人准备好宴席，待会儿咱们要好好感谢一下景熙。” “知道了。” 顾战来到前院的时候，正好看到殷景熙给“顾戎”的灵柩上香。等到一套戏码都做全了，顾战这才把人领去后院。 第1296章 示弱 “这次昭昭和戎儿能够平安回来，都要多谢世子殿下。” 云傲雪微微福身道谢，却被殷景熙一把扶住。 “云姨客气了，景熙视大家为家人，一家人之间自然不必行这些虚礼。” 他稳稳地扶起云傲雪，还亲自将她搀到椅子上坐下。 顾戎瞧着殷景熙对待母亲这般殷勤的态度，故意暧昧地冲顾姒挤了挤眼睛。顾姒脸蛋羞红，隐晦地回瞪了她一眼。 顾战一边招呼盛歌上茶，一边问道：“对了，五殿下意外身亡这事，皇上没有怪罪于你？” 云傲雪也追问，“是啊，我们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太子对你发难。” 说起正事，殷景熙露出疑惑的神情。 “太子的确想要请皇帝降罪于我，但却被三皇子及时制止了。”他说着看向顾战，“顾将军，我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朝中可有什么变化？我总觉得三皇子的势头日益增强，已经隐隐有压到东宫之势。” “你说的不错。”顾战肯定了殷景熙的猜测，“自从五殿下身亡的消息传回之后，三皇子立刻借机对东宫发动了打压。因着五殿下是依附于太子的，故而民间也多流传出太子的种种流言蜚语。” 顾姒觉得奇怪，“仅仅是流言蜚语，不至于让三皇子的势头压过太子？” “一开始太子也进行过反击，在朝堂上与三皇子争得你死我活。但后来太子渐渐便争不过三皇子了，更准确的说是不和三皇子争了。可要说其中原因，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殷景熙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那顾将军可还记得，太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乘的？期间可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顾战蹙眉思忖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这我还真是没注意过。” 殷景熙不再追问此事，而是换了个问题。 “对了，今日皇上在金殿上突然咳嗽不止，模样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期间沈公公还拿出丹药来喂给皇上。” 顾战闻言眉宇间拧出明显的皱纹，“肯定又是那个妖妃！” “妖妃？” 云傲雪拍了拍顾战的手背，让他不要乱讲话，然后自己向众人解释道。 “是宫里新晋的云贵人。这个贵人人生得格外美丽，又懂些药理，深得皇帝信任和宠爱。云贵人如今是艳冠六宫的人物，连皇后都要避她三分风头。” “什么？连皇后都要让着她？” 顾姒心中十分震撼，因为无论以她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的经历，都不难看出皇后对皇帝的掌控欲是极强的。 这云贵人年轻貌美，又深得皇帝宠爱，难道皇后就不怕她生个皇子出来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吗？ 殷景熙也想到了这一点，将这云贵人的事情记在心中，准备回头找人仔细调查一番。 见大家神情都这般严肃，云傲雪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好了，今日你们平安回京，我与将军准备了简单的家宴。世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用膳。” 殷景熙自然不会拒绝，欣然留了下来。 第1297章 安置 席间，大家自然而然又谈到了顾戎的身份问题。 云傲雪拉着顾戎的手，又是高兴又是不舍，“我准备过两日接着出殡的机会，送顾戎出城避避风头。等过几个月这事淡化了，再以昭昭蜀中堂姐的身份将她接回来。” 谁知顾姒闻言立刻皱紧了眉梢，“要送长姐出城？” 云傲雪叹气，“如今我们将军府还在风口浪尖，虽说府里都是值得信任的奴仆，但就怕有个万一。戎儿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以前的身份，我不想让她再遇到危险。” “那我陪长姐一起出城。” 瞧着顾姒嘟嘴的模样，顾戎心里一阵柔软。 “昭昭不用心疼我，娘亲给我找的地方肯定条件不差。而且你这刚回京都，该留下来多陪陪父亲和母亲。” “可是……” 顾姒还想再言，却被顾戎捏住了白嫩的脸颊。 “昭昭听话，长姐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殷景熙突然提议。 “其实离开京都也未必就安全。我这刚回京都，许多事情都需要重新整顿。而且看三皇子的态度，似乎是想引我入仕途。到时候忙起来，手下许多铺子少不得需要找人代管。”他说着看向顾戎，“你可愿留在京都，替我管理这些铺面。” 此话一出，顾姒眼睛一亮。 别人不知晓，她可是明白殷景熙手下的铺子可不是普通的商铺，只怕都是他安插在京都的各类眼线。 殷景熙愿意让顾戎替他管理这些铺面，一方面是给予了顾家极大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主动把自己的软肋交到别人手中，好让顾战和云傲雪放下戒心，不必因为他知道顾戎的秘密而介怀。 顾姒心中一阵感动，同时又止不住心疼殷景熙。 “若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长姐觉得呢？” 顾戎自然是信任殷景熙的，闻言只转头去询问顾战和云傲雪的意见。与此同时顾姒也拉了云傲雪的手撒娇。 “娘亲，我不要长姐离开京都。” 云傲雪和顾战对视一眼，双双失笑。 “好，就依你。” “那就麻烦世子殿下了。” “对了，戎儿。”云傲雪拿出家族的族谱，指着上面的名字道，“这便是你以后的新身份了。” 族谱上“顾瑾青”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令顾戎会心一笑。 就在顾瑾青以新身份开始暗中替殷景熙管理他的手下的暗线时，三皇子却是亲自将封赏的诏书送到了殷景熙的府上。 “景熙啊，你是凭借军工入仕，应当直接入兵部任职。只是如今兵部人士皆满，我与父皇商量再三，决定先让你从兵部的库部主事做起。” 三皇子抬手拍了拍放在案桌上的诏书，同时向殷景熙举杯。 “你年纪尚轻，又能力出众，只要踏实肯干过几年我便想办法让你升迁为侍郎。” 兵部尚书如今是难得的中立派，三皇子这个时候强行把殷景熙塞到兵部去，意图再明显不过。 只可惜这库部主事只是管理军库的小职位，而且库部主事并非只有殷景熙一人，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 不过殷景熙并不嫌弃，反而觉得此举甚合他心意。 “多谢三皇子殿下。” 第1298章 刺杀 咚——咚咚——！ 敲更声依稀传到后院当中，顾姒睡得正香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小姐快起身，出事了！” 睡梦中的顾姒猛然翻身坐起，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事？” 月光下盛歌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小姐，太子遇刺重伤昏迷，皇上下令缉拿的世子殿下！连同三皇子和六皇子等人都被紧急招到宫中问话。” “什么！？” 顾姒脑中嗡地闷响，连忙扶住门框。 “太子遇刺，这和殷哥哥有什么关系？” “听闻刺杀太子的刺客在临死前供出了世子殿下的名字。” “胡说八道！殷哥哥没有刺杀太子的理由！” “我们当然知道，但皇上未必肯信，皇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世子殿下。小姐，您快想想办法！” 顾姒喉头发紧，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 “备车，我要入宫。” 谁知还没等她出门，顾瑾青却是先一步返回将军府把她拦下。 “昭昭你先稍安勿躁，皇上现在还在调查此事。在结论出来之前，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可我放心不下，世子如今被关押在了哪里？” “放心，世子好歹是皇嗣，又刚建立了军功。皇上就算是再气恼，也不会莽撞地将他下狱。如今世子只是暂时软禁在千兰殿等候发落。” “如今刺客死无对证，皇上怎能仅凭他的一己之言就软禁世子！？”顾姒气恼不已，恨不得即刻飞到皇帝面前提着他的衣领质问。 顾瑾青摸了摸她的发丝，“别着急，这些日子我多少接管了一些世子安插在京都的暗线，有他们在，世子不会有性命之忧。明日一早我们便请父亲入宫打探消息，说不定到时候世子就已经洗清嫌疑了。” 在焦虑的煎熬中，顾姒终于熬到了天亮。当顾战带着宫里的消息回来的时候，她竟是紧张地软了腿脚。 “爹爹，情况如何？” 顾战深深看了顾姒一眼，沉吟道：“三皇子虽然竭力辩解，但皇后还是在盛怒之下认定是三皇子唆使世子派人刺杀东宫，请皇帝降罪于两人。” 顾姒心脏猛地往下一沉，“那皇上的意思呢？” “如今刺客已经重伤身亡，死无对证，太子又重伤未醒，皇后哭天抢地要将三皇子与世子斩首。宫内乱作一团，此事只怕是难办了。” 顾姒身子一软，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怎会如此？” 她早就预料到回京之后他们可能会遇上大大小小的磨难，但却没想到一来就遇上这么一道天堑。 看着小女儿脸色惨白如纸的可怜模样，顾战也是极为心疼。 “昭昭别担心，爹爹再去寻人打探一番，说不定会找到些什么线索。” 等顾战走后，顾瑾青蹲下身来握住了顾姒的双手。 “昭昭，长姐知道你现在心乱如麻。但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要镇定，世子还被软禁在宫中，他无依无靠，只有你能帮他。” 此话如同一瓢冷水泼在了顾姒的脸上，瞬间让她如梦初醒。 “长姐说的对，只有我才能帮到殷哥哥。” 第1299章 弹劾 “陈太医，我知道此事为难。但我也是实在找不到人帮忙，还求您务必帮我打探一下消息。” 顾姒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出现在陈太医的府中。她思忖了许久，还是决定先从太子这方面下手调查。 陈太医苦着脸看着顾姒，活像是刚吃了一口生苦瓜。 “我知道顾小姐是担心世子殿下，但皇后刚下了懿旨，不让东宫的伤情外泄。” 顾姒忙道：“我不需要知道太子具体的伤情，您且只需告诉我，太子的伤是不是真的？” 此话引得陈太医瞪大了眼。 “顾小姐此话何意啊？难不成你是怀疑……” 顾姒沉默不语，但神情却是附和了对方的猜测。 陈太医不由得佩服顾姒的大胆，“罢了，老夫且只说一句，太子伤势是真的，只是没有传言中那般严重罢了。” 得到这个答案，顾姒的眉梢拧得更紧了。 太子是真的受了伤，那刺客便是真的存在。只是这刺客究竟是受了谁的意，为什么要陷害殷景熙。 难不成，是三皇子？ 就在顾姒也开始怀疑三皇子的时候，朝中太子党的大臣们也开始将请罪的奏折雪花似地送到皇帝案头。 就好像前些日子的蛰伏，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 一连几日，顾姒都在为了调查此事奔波。只可惜皇后严令封锁了宫内的消息，就连中宫的宫女太监们也不敢妄论。 “哒哒……” 马车的轱辘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响声，顾姒坐在马车中揉着太阳穴，模样很是焦躁不安。 一旁的盛歌看着心疼，将温热的茶水递到她手边。 “小姐喝些水，您这都出门一整日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顾姒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且在前面的路口下车，拐道去趟永昌王府。” 自从殷景熙被软禁，顾姒就会让盛歌每日前去王府一趟，向影申和影卯他们询问有没有新的线索和消息。 然而刚走到前方路口，一道熟悉的嗓音却是传入车中。 “妾身盛云，拜见顾小姐。” 顾姒猛地睁眼，一把撩开车帘。 “盛云姑娘，你怎么来了？” 一身红衣的盛云一改往日风情万种的魅惑神色，而是神色严肃地向顾姒福身见礼。 “关于世子殿下刺杀东宫一事，妾身有要事禀告。不知顾小姐是否有时间随妾身去往吟月堂一叙？” 两刻钟后，顾姒随着盛云回到吟月堂。然而当雅间的房门打开的瞬间，顾姒的脸上的神情却是明显一僵。 “影申影卯，你们怎得在此？” 不仅是他们二人，雅间当中还有十余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令人疑惑。 影申率先单膝跪地，“属下率领京都城中十二行暗线首领，叩见顾小姐。世子殿下有令，从今日起，我等皆由顾小姐调遣。” 随着他的解释，屋内十二名陌生人同时下跪。 “参见顾小姐！” 顾姒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她视线一一掠过屋内众人，心中震撼不已。 “你们，都是世子殿下安插在京都中的暗线？” 第1300章 接手 “属下乔羽，乃是东城米店老板。” “属下毛飞霜，主要把控京都、江南、蜀中、凉州等地的茶叶生意。” “属下周老三，是南城布庄的掌柜……” 这些人一个个地介绍起自己的身份，以及主要掌管的事务。 顾姒知道他们明面上只是普通的商人，但所涉及到的产业却是覆盖了京都城吃穿用度各个方面。 也就是说，殷景熙的眼线遍布京都各地，各行各业，甚至以此为中心散发到弘明全国各处。 等到这十二个人都介绍完毕，一袭红衣的盛云也踱步上前，恭敬地跪在了顾姒脚下。 “盛云姑娘，你这是……” “属下盛云，参见顾小姐。” 顾姒抿紧唇瓣，脑海中已经有了猜想。 “难道，你也是世子殿下的人？” 盛云也不解释，只缓缓抬起头来，将脸上的面纱揭开。与此同时，随行左右的盛歌也单膝跪地，与盛云一同俯首。 “你们的脸……” 盛云莞尔一笑，眼中眼波流转。眉眼间竟是与盛歌有着九成相似，只是盛歌气质更加英气，盛云则是化着浓郁邪魅的眼妆。 “属下与盛歌乃是孪生姐妹，我们二人从小就以暗卫身份培养长大。” 随着她的话，顾姒脑海中炸开当初自己解救盛歌的场景。她当时自以为自己救了盛歌，是抢了殷琉焕的左膀右臂。 如今才知道，原来盛歌也是殷景熙的手下。如此说来，上一世殷琉焕得到了盛歌并非巧合，一切都是殷景熙安排的。 “！！！” 瞧着顾姒如此震惊，盛歌忙拱手请罪。 “自从小姐救下属下，世子殿下便让属下以侍卫身份保护小姐。属下并非刻意隐瞒，还请小姐恕罪！” 顾姒抬手捂住额头缓缓坐到椅子上，冷静了许久才从这惊人的消息中缓过来。她发现自己没叫起，盛歌与盛云还跪在地上。 如此近距离瞧着，顾姒更加觉得自己大意，她日日与盛歌相处，期间也见过盛云多次，居然都没把两人认出来。 “当初我发现你们名字只相差一个字，还以为是巧合，却不想你们竟是孪生姐妹。” 盛歌羞愧地低头，“请小姐降罪。” 顾姒叹了口气，伸手将姐妹两人扶起。 “你虽没主动与我坦白，但也没刻意隐瞒。一切都是我自己粗心，才错过了诸多细节之处。” 盛云起身后眉眼弯弯，用手肘轻轻撞了盛歌一下。 “我就说，顾小姐恩慈宽容，定不会怪罪于你。你还不信，整日愁得睡不着觉。” 顾姒挑眉，“这么说来，你们早就约好了今日与我见面。” “正是。世子殿下被皇帝老儿软禁在飞兰殿，皇后又一口咬定此事与世子有关。如今能救殿下的，只有顾小姐一人了。我等都奉命于世子殿下，还请顾小姐务必主持大局。” 众人再次拱手，“请顾小姐救世子殿下！” 顾姒也十分心急，“若是能可以，我巴不得让皇帝现在就放人。只是，我们现在没有替世子洗涮冤屈的证据。” “关于这一点还请顾小姐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开始调查刺客的身份，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顾姒大喜，“若是能查到刺客是谁的人，那凶手便清楚了。” 第1301章 怀疑 接手了吟月堂，顾姒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重活一世，却不记得上一世有殷景熙被陷害刺杀东宫这么一出。且她身份敏感，手上可调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无法第一时间查清真相。 “顾小姐。” 盛云重新戴上面纱，踱步到顾姒身边低声道。 “属下有些消息，想与小姐单独汇报。” 顾姒会意，便冲屋内的其他人颔首。 “今日多谢各位前来，接下来少不了有麻烦各位的地方，顾姒先在此谢过。” 众人忙拱手回礼，“但凭顾小姐吩咐。” 等到所有人都一一退出去后，盛云才重新关上房门。 “现在可以说了？究竟什么秘密消息，竟连你们自己人都要避讳。” 盛云跪坐在顾姒面前，一边替她斟茶一边解释。 “是宫里的消息。” “宫里？”顾姒眉目一凛，“你们在宫里也安插了人手？” 盛云不置可否，只道：“此事说来话长，顾小姐可知我们这吟月堂的来历？” “不是世子殿下用来收集消息的渠道吗？” “是，但却并非如此简单。顾小姐与世子殿下从小相识，应该知道瑞王和瑞王的名讳？” 顾姒脑海中闪过瑞王夫妻模糊的画面，随即心下了然。 “这吟月堂，是从瑞王与瑞王妃的名讳中各取了一个字。” “不错，这是世子为了纪念瑞王夫妻钦定的名字，同时也是为了随时提醒自己，记得为瑞王夫妻报仇。” 顾姒沉默了一瞬，放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尘封的真相终有被掀开的一日。” 盛云紧接着说道：“顾小姐有所不知，其实如今的宁妃娘娘，曾与瑞王妃私交甚好。” “什么？宁妃娘娘？”顾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说，宁妃就是你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当年宁妃父亲曾任职于御史台，宁妃作为京都贵女，从小便与瑞王妃相识。后来宁妃父亲被人诬陷差点丢了性命。危急时刻，乃是瑞王妃悄悄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才帮他们洗涮了冤屈。” “此番过往乃是陈年旧事，且瑞王妃做事低调，并没有被外人察觉。但从此之后宁妃便识其为救命恩人，铭记心中。再后来，宁妃在一次选秀中得以进入后宫，留在了皇帝身边。” 接下来的事情顾姒也能猜到。 “所以在宫变之后，宁妃为了感念瑞王妃当年的救命之恩，才主动联系世子，为他传递宫里的消息。” 盛云点头，同时将最新收到的书信递给顾姒。 “这是宁妃娘娘最近一次传出的消息，请顾小姐过目。” 顾姒迅速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将内容收入眼底。 “新晋的云贵人居然是皇后的人？这怎么会！”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 “云贵人独宠后宫，这对皇后有什么好处。难道，她在利用云贵人控制皇帝。” “皇帝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孱弱了，尤其是在云贵人入宫之后更是日日贪欢，老态毕现。最近太子遇刺后那些弹劾三皇子，请求皇上降罪于世子的大臣，也都是得到了皇后的指使。若是没猜错，云贵人也没少在皇帝面前吹枕边风。” 第1302章 确认 顾姒手里不由地用力，将信纸捏出一片皱褶。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糕了。虽然现阶段暂且找不出世子刺杀东宫的实证，但云贵人日日撺掇，皇帝难免会听信谗言。” 说到这里，盛云和盛歌二人同时向顾姒俯首。 “还请顾小姐想办法搭救世子殿下！” 顾姒抿着唇瓣将信纸上的皱褶抚平，眉眼中的神色越发坚定。 “你们先着手调查刺客的身份，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崇武将军府。 从吟月堂回到家中，顾姒彻夜难眠。她将从盛云口中得到的信息一一梳理清楚，只觉得有一点十分古怪。 既然云贵人是皇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那么前些日子太子又为何会被三皇子一味打压，难道仅仅是为了如今的反扑？ 倘若当真如此，那只能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太子从一开始的示弱到后面的遇刺，再到如今的绝地反杀，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三皇子越是强势，皇帝越是心生忌惮。 毕竟当初他的皇位便是弑父弑君，从兄弟手里抢来的。难保三皇子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这皇帝老儿可以不姑息太子的性命，但却不能容忍自己也陷入危局之中。 顾姒想通这一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又过两日，东宫中传出了太子苏醒的消息，同时吟月堂传来书信，说刺客的身份查到了。虽然太子已经足够小心，但吟月堂广布的暗线当中，还是有人曾经见到这刺客进出东宫的场景。 也就是说，刺客原本就是太子的人，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 “小姐！” 盛歌敲门入内，神色凝重地汇报道。 “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已经苏醒，刺杀东宫一事的调查却还没有进展。皇帝下令暂时幽禁世子，同时剥夺了三皇子上朝议事的权利，直到有新的证据出现。” 顾姒豁然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狂风不歇的天气。 “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密会三皇子。” …… 嘭——！ 一支上好的瓷瓶从屋内被扔了出来，负责伺候的丫鬟小厮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恨不得钻进土里去。 “三哥息怒。” 六皇子单手把在三皇子的肩头，试图让他冷静一些。 “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殷辰瑞那厮好深的心机，居然不惜用苦肉计来陷害我。父皇也是个糊涂蛋，竟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六皇子也是心中着急，却是想不到办法帮忙，只能劝慰道。 “总归现在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证明那刺客是我们的人，没有证据，父皇总不能一直不让三哥上朝议政。” “我与殷辰瑞斗得如火如荼，此事若不能立刻压下，日后必定会被殷辰瑞反复提及。所为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不是真的也要变成真的。” “那怎么办？”六皇子这下更着急了，舌头上都因为焦虑生出了火泡，“实在不行我们干脆把殷景熙推出去挡刀算了。想办法让他认下罪名，撇清和我们的关系。” 第1303章 求见 三皇子的眸底划过一抹阴狠，但沉默许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妥。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拉拢殷景熙，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此刻若是慌忙撇清干系，只会显得我做贼心虚。” 六皇子挠了挠头，烦躁地咋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撇清咱们的干系啊？东宫那边也是，到现在咱们的眼线也没能安插进去，搞不懂那刺客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兄弟两人上火时，顾姒到访的消息传了过来。 “你说谁来了？” 负责传话的小厮将顾姒的拜帖献上，“是崇武将军的嫡小姐。” 六皇子看着拜帖上的落款，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 “我没看错三哥，崇武将军府的嫡小姐居然跑上门来寻你，她来做什么？” 三皇子沉默了一瞬，随即嘴唇勾出邪魅的弧度。 “有趣，请顾小姐入内。” “是。” 片刻之后顾姒被下人带到了书房，她从容不迫地推门而入，明亮如星辰的双眸随即落在了三皇子与六皇子的身上。 “臣女顾姒，参见两位殿下。” 六皇子正在饮茶，看到顾姒在见到自己后却丝毫不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发问。 “顾小姐见到我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奇怪？为何？”顾姒面色平静地看着六皇子，一双杏眸就像是幽深的潭水一般，“六殿下与三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三殿下身陷囹圄，六殿下自然要陪伴左右。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顾姒的回答像是一片羽毛搔到了六皇子的心尖上，让他瞬间对顾姒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是吗，那顾小姐今日来找我三哥，难不成也是为了东宫遇刺一事？” 顾姒丝毫不避讳，坦然承认。 “不错。臣女今日前来，便是想向三殿下讨个答案。”她将视线从六皇子身子转向三皇子，语气坚定，“刺杀东宫一事，是否为三殿下所为？” “放肆！”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三皇子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磕在了案桌上。与此同时身后的六皇子也站起身来，眉宇间的好奇统统转换为戒备和杀气。 “顾姒，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面对这两位皇子的盛怒，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然而顾姒却是连眉头都没挑一下，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平静。 “还请三殿下告知真相。” 三皇子额角青筋直跳，浑身的肌肉绷紧。 “谁让你来的？崇武将军？还是别的什么人？” “臣女为谁而来，三殿下在召见之前不是就猜到了吗？” 顾姒的不答反问，就像一盆冰水逐渐浇灭了三皇子的怒火。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姒，笃定道。 “你是为了殷景熙而来。” “不错。所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太子算计三殿下，却无辜连累了世子殿下。臣女来替世子殿下问个究竟。” 顾姒承认了三皇子的猜测，再次目光坚定地发问。 “那么，三殿下现在可以告诉臣女了，刺杀东宫之人是不是您派遣的？” 第1304章 说服 书房中一时无语。 三皇子对上顾姒审问的目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顾姒看他时强势的眼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姒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世子殿下明日便会承认罪行，并且供出三殿下就是主谋。” 话刚说到这，六皇子便急不可待地冲上前来掐住了顾姒的脖颈。 “你敢！” 顾姒被对方的力道推搡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她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反而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 “若不是，世子殿下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背负这无端的罪名。” 因为喉咙被卡的缘故，她后面半句话说得不算顺畅。然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三皇子蹙眉凝视着顾姒，心头震撼非常。 “老六，不得对顾小姐无礼。” 六皇子粗重地喘息了两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臂。 “顾姒，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姒松了口气，随即抬手轻揉了下自己白嫩的脖颈。 “我想知道真相。” 三皇子抿着薄唇沉默了许久，久到身边的六皇子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想要赶顾姒离开时，才听到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三哥？”六皇子诧异回头，同时拧眉道，“这种事情，你不必跟她解释。” 顾姒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踱步上前盈盈一拜。 “臣女恳请三殿下向皇上请旨，多给您一个月的时间调查此案。” 三皇子眸光微闪，“为何？” “因为皇上一旦听信了云贵人的谗言，下旨降罪于世子殿下，那么刺杀东宫的嫌疑也就永远扣在了三殿下的头上。这是对我们双方都不利的事情。” “咚！咚！” 三皇子清晰地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因为顾姒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竟是与自己方才和六皇子分析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在他以往接触过的女子当中，从没有哪一个能如同顾姒这般聪慧且大胆。 三皇子看待顾姒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了不少，“多争取这一个月又能如何？我们已经竭力调查过了，根本找不出线索摆脱嫌疑。”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 “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顾姒摇头，“很可惜，臣女手里也没有线索。不过臣女知道，太子很想尽快给三殿下定罪，是因为他心虚。光凭一个身亡刺客的无端攀咬，根本不足以为证据。太子不过是借着自己的伤势向皇帝施压罢了。只要三殿下能够把事情拖住，等到太子伤势痊愈，他在心急之下定会再次行动。而我们等的就是那个时机。” 三皇子瞳孔猛然一缩，随即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感。 “你说的不错，太子越是着急给我定罪，越是容易暴露自己。一旦他再次行动，本殿下定能抓到把柄。” 见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顾姒缓缓勾起唇角，然而六皇子却打断道。 “但倘若太子一直不行动，一月之后又当如何？” 顾姒抿了抿唇，“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做很多是了。不是吗？” 第1305章 入宫 三皇子站起身来走向顾姒，直到与她面对面时才停下。对方仗着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她，似乎想借此施压令顾姒产生畏惧心理。 “你很聪明，胆子也很大。” 顾姒仍由对方打量自己，“谢三皇子夸奖。那么，三殿下是同意与臣女合作了？” “你冒这样大的风险帮殷景熙，为什么？” “之前五殿下多次刁难于我们崇武将军府，好几次都是世子殿下出面解围。”顾姒大大方方迎上三皇子审查的目光，“殿下就当我是为了报恩。” “报恩？”三皇子嗤笑，“有趣。” …… 从三皇子的府邸出来，秋水立刻上前替她戴上黑色的帷帽。 “小姐，奴婢扶您上车。” 等坐在到车厢中，负责驾车的盛歌便迫不及待地投来询问的目光。 顾姒知道她也很担心，于是回以安抚的眼神。 “放心，三殿下已经答应了。” 盛歌明显吁出一口气。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有多出一个月的时间找线索。” “只怕是不行。”顾姒无情地打断她的期待，“三皇子虽然会为了自己竭力争取，但皇后和云贵人可不是吃素的。” 盛歌脸色一白，“小姐的意思是，皇上不会答应三皇子要求？” “不好说，咱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倘若皇帝执意要给世子降罪的话……” “那我们要怎么办？” 顾姒咬着唇瓣没吭声，但眉眼间的杀气却是愈发浓郁。 盛歌从他的眼神中猜到了答案，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一旦皇帝判定殷景熙是刺杀太子的幕后真凶，就算不处以死刑也是个被流放的结局。 倘若真是走到这一步，她也只好破罐子破摔，强行让皇帝老儿收回成命了。 又是难熬的一夜，等到天亮之后，盛歌带回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启禀小姐，今日早朝上三皇子竭力请求，终于让皇帝同意再给他时间证明清白。不过，时间只有半个月。” 顾姒闻言身子一软，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椅背上。 “至少还有半个月。” 就在这时，秋水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吟月堂送来的书信。” 顾姒快速接过，发现信竟然是盛云送来的。 “盛云约我见面。” 等她赶到吟月堂的时候，发现盛云居然换下了红裙，穿上了一袭宫装。 “见过顾小姐。” “盛云，你这是……” “世子殿下听闻了今日早朝上的消息，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对顾小姐说。属下奉命护送顾小姐入宫与世子相见。” 顾姒震惊非常，“入宫见世子？现在？” 盛云莞尔，将准备好的宫女服饰以及入宫的令牌递给她。 “顾小姐不必担心，属下将陪您扮作宁妃娘娘的宫女混进宫去，不会被人发现。” 顾姒入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还是头一遭以宫女的身份进去。她低着头跟在盛云身后抵达宫门，随即被值守的侍卫拦下。 “站住，什么人？” 盛云不徐不疾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身份令牌亮出来。 “我们都是替宁妃娘娘出宫采买东西的宫女。” 第1306章 相见 宁妃待人宽和，向来是备受宫人敬爱的主子。值守的侍卫一听她们是宁妃宫里的人，态度便温和了不少。 “原来是宁妃娘娘宫中的姐姐们，进去。” 盛云微微福身致谢，随即对身后的顾姒招手。 “走，别让娘娘等急了。” 顾姒一路顺畅地入宫，最终来到人烟稀少的飞兰殿。这里距离冷宫很近，寻常少有人来，故而路上并未碰上什么宫人。 只是让顾姒觉得异常的是，殷景熙是被皇帝下令软禁在飞兰殿内，但附近的守卫却是异常的松散。 “盛云你不觉得古怪吗？咱们一路走来都没瞧见几个侍卫。” 盛云眼眸低垂，小声解释道：“这都是皇后的把戏。原本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是不该下令禁足世子的。若非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云贵人的枕边风，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顾姒心下了然，同时也推测出皇后的另一层用意。 殷景熙是被冤枉的，心中自然不满。没有守卫，前朝的消息便可畅通无阻地传到他耳中。若是殷景熙性子急躁些，在听到皇帝可能降罪这件事情后心态不稳，甚至从飞兰殿闯出来，那无罪也就变成了有罪。 “顾小姐，我们到了。” 说话间盛云停下脚步，将手里的食盒等物转交到顾姒手中。 顾姒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宫殿大门。 这飞兰殿原本是先帝一名的妃嫔居住的地方，后来这名妃嫔因为意外丧子患上了癔症，从飞兰殿的屋顶上一跃而下。 从此宫人们便时不时传出殿内闹鬼的传闻，直到这里被弃用。 嘎吱作响的声音传开来，殿内幽暗的光线让顾姒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她将吃食放在脚下，一步步往内殿走去。 就在顾姒绕过一块屏风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殷哥哥。” 殷景熙闻声回转身来，挺拔的身姿逆着窗外的阳光，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顾姒噙着微笑缓步走近，瞳孔中倒映出对方俊朗温柔的面容。 “昭昭，你来了。” 顾姒在距离对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心疼地将殷景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到确认殷景熙没有被皇后私自用刑之后，这才扑到他的怀中。 “殷哥哥，我很想你！” 殷景熙一手搂着顾姒的腰，一手抚在她顺滑的发丝上。 “抱歉，让昭昭担心了。” 顾姒把头埋在对方胸膛里，尽情释放着自己这几日来承受的思念和担忧。两人默默相拥了许久，直到被窗外飞过喜鹊的叫声惊醒。 “殷哥哥，你在这里有没有受苦？皇后有没有克扣你的用度，有没有派人为难你？” 殷景熙捏了捏顾姒的脸颊，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矮塌上坐下。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肯定吓坏了？” 顾姒吸了吸鼻子，把眼中泛起的雾气压了下去。 “殷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的待在自己府邸中，怎么就被此事牵连了？” “听盛云说，你已经分析出此事乃太子自己所为，还因此去见了三皇子。” 第1307章 对策 顾姒承认，“按照最近的朝局来看，三皇子的势头已经逐渐盖过太子。他只需要稳扎稳打，便能掌控局面。刺杀东宫实在是又蠢又坏的行为，我不认为他会这么做。” 殷景熙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捏了下顾姒白嫩的手指。 “你分析得很对。”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就算知道此事是太子自己做的，我们也没有证据。皇帝只宽限了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不能洗清嫌疑，只怕太子和皇后都不会善罢甘休。” “昭昭，你可查过二皇子？” “二殿下？” 顾姒心脏砰砰跳了两下，她只知道二皇子殷泽从出生开始就体质孱弱，常年都靠上好的药材吊着性命。而此人的母妃静妃娘娘乃是皇后扶持上位的，故而二皇子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 殷景熙沉稳的嗓音徐徐传来，“二皇子此人虽然体质不行，但却十分聪慧。太子并非有大智之人，这么多年若非有二皇子相助，只怕在就被三皇子踩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太子的把戏是二皇子的手笔。” “极有可能。” 顾姒握紧殷景熙的手掌，“那我出宫之后立刻开始调查二皇子！” “二皇子做事向来谨慎，倘若真的留下把柄，三皇子应该早就发现了。” 顾姒刚升起的希望就此破灭，“那要怎么办？明知是谁干的，却找不到证据，这种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殷景熙沉默下来，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叽叽喳喳…… 身后的窗外传来鸟儿们鸣叫以及翅膀扑腾的声音。 顾姒被吸引地侧过头，随即瞧见两只喜鹊为了争抢一枚野果而对峙的场景。这时一只体型相对较大的斑鸠突然飞了过来，两只喜鹊在受惊之后各自飞去，红彤彤的野果从树梢上掉落。 顾姒心头突突跳了两下，似有所感。 “也许，我们就像这两只争锋相对的喜鹊一样。若是能有一只斑鸠突然杀出来转移视线，这争执的局面说不定就破了。” 殷景熙握着顾姒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那昭昭以为，谁是这斑鸠？” “比太子和三皇子更大的鸟，自然只有一只！” 两人沉默了几息时间，随后同时展露笑颜。 殷景熙怜爱地揉了揉顾姒的脑袋，赞叹道：“昭昭果然是我的福星。” “世子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女声突然从外殿传了进来。顾姒惊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戒备地挡在了殷景熙跟前。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一名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此人眉目如画，眼神慵懒中却又透出一两分严厉。这种矛盾的气质第一时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在接触后不自觉心生敬畏。 女子在看到顾姒之后柳眉轻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顾姒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却不退让，神情虽然带着明显的戒备，却又镇定自如。好似无论来者是敌是友，她都有把握掌控局面。 两人默默注视着对方，直到殷景熙轻拍了拍顾姒的肩膀。 “昭昭，这是宁妃娘娘，叫人。” 第1308章 宁妃 “宁妃娘娘？” 顾姒略显诧异，随即又恍然大悟。若非宁妃娘娘亲自到来，守在门外的盛云又怎会不通传就放人进来呢。 在得知对方身份后，顾姒收起了眼里的戒备，屈膝福身向宁妃行了宫礼。 “臣女顾姒，参见宁妃娘娘，娘娘万安。” 宁妃见她气质出众，仪态端庄，心下便生出些好感。尤其是在自己未表明身份前，顾姒坚定挡在殷景熙前面的行为，更是令宁妃满意。 “顾小姐请起。” 宁妃浅笑着扫了殷景熙一眼，打趣道：“我说今日景熙怎得如此高兴，原来是有佳人前来探望。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顾姒微微红了脸不吭声，殷景熙却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合适的。” 他这话一下子拉近了宁妃和顾姒的距离，也解除了尴尬的气氛。 “宁妃娘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宁妃笑着坐下，“想必你也知道了，皇上宽限了半个月的时间调查刺杀东宫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巧了，您过来之前，昭昭刚想到对策。” “哦？”宁妃向顾姒投去询问的目光，“不知顾小姐有何良策啊？” 顾姒羞涩地抿了下唇角，“臣女以为，既然找不到凶手作恶的证据，不如就不找了。重新安排一个新” “不找了？” “没错。现在朝中上下都以为是世子伙同三皇子刺杀东宫，这时若是能有更强劲的凶手出现，大家的视线自然会被转移。既然咱们摸不到鱼，那就干脆把水搅浑，大家都没得吃。” 顾姒的解释让宁妃眼前一亮，她不由得再次打量了顾姒一番。 人长得漂亮，脑子还聪明，家世又清贵，难怪殷景熙会将她捧在心尖上。 “你们有了应对之策，本宫也就放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叫人来说一声。” 宁妃徐徐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对了，本宫一人在宫里甚是寂寞。等此事了结，顾小姐有空便进宫来陪本宫坐坐。” 顾姒感受到对方释放的善意，恭顺地福身。 “是，臣女遵命。” 离开飞兰殿，宁妃由自己的宫女搀扶着缓缓走回自己的凝阳宫。途中偶然路过一处小荷塘时，便停下了脚步。 “今日阳光甚好，在此小坐片刻再回去也不迟。” 负责伺候的宫女铃兰露出笑容，当即扶着她走到荷塘边上。 宁妃一向不喜热闹，更不喜掺和后宫的俗世，难得有今日这般好心情赏景。只可惜此处地处偏僻，凉亭石凳都铺满了灰尘。 铃兰福身，“娘娘且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命人拿些软垫过来。” 宁妃挥了挥手，等人走后便随意地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徐徐微风吹过荷塘带来一缕荷花的清香，宁妃闭上眼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却听到一阵急促地脚步和催促声。 “快走！别回头！” 她顺着声响看过去，且见两名女子步履匆匆从远处走来。 宁妃原本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等人走近了些才发现居然是二皇子的生母静妃娘娘和她的贴身宫女彩月。 第1309章 撞破 两人不仅走得极快，脸上的神情更是惊慌不已。 宁妃原本想要起身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后却就势蹲下了身子。因着四周都是茂密的花丛，静妃又忙着赶路，故而对方根本没留意到宁妃的存在。 等到静妃走远了，宁妃才从大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她远远凝视着静妃的背影，随后朝着她刚才来的方向望了过去。荷塘后面是一片小小的竹林和假山。 “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让一向沉稳的静妃都如此失态？” 略一思忖，宁妃提着裙摆悄悄往竹林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一阵猫儿似的呻吟隐隐约约地从假山后传了出来。宁妃脚步猛然顿住，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殿下，殿下别这样，妾身受不住了。” 女子魅惑的嗓音徐徐传来，欲拒还迎，像小勾子似得挠得人心痒难耐。紧接着便是男子急促的粗喘和低呵的声音。 宁妃沉默了一瞬，当机立断转身离开。然而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荷塘附近默默等着。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有两道人影出现。 只见一名女子羞红着脸颊踱步而出，依依不舍地牵着身着橙黄朝服的男人。 “殿下，您都好些日子没来找若云了，就不能再陪陪我吗？” 男子倾身上前在女子脸上落下一吻，“云儿听话，孤今日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过两日孤再过来看你。” 女子娇嗔地又缠着男人亲吻了许久，这才放人离开。 等到两人散去，宁妃才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走了出来。 “太子，居然和云贵人……” 她震惊地看着两人偷情的竹林，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静妃匆匆刚离开的身影，终于明白静妃为何会如此慌张。 静妃是坚定的太子党，却意外撞见了太子和皇帝的妃嫔偷情，这自然让她又是惊吓又是错乱。 “娘娘，您怎么跑到这来了，真是让奴婢好找。” 之前去拿软垫的宫女终于找了回来，宁妃这才如梦初醒。 “哦，本宫见你迟迟不归，便在附近走了走。” 铃兰喘着气解释，“奴婢在回来的途中碰巧遇见了出来散步的娴妃娘娘，娘娘认出奴婢便询问了两句，奴婢这才耽误了时间。” “娴妃！？” 宁妃一下子愣住，她平日里难得出宫，没想到今日出来就先后碰见了二皇子的母妃和三皇子的母妃，还发现了太子的秘密。 见宁妃出神，铃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吹了风身子不适？” 宁妃勾唇一笑，脑子里迅速做出判断。 “你刚才在哪里遇上娴妃的？” “就从这里拐出去没多远的小路上。娴妃娘娘最近因为三皇子的事情闷闷不乐，今日也是被身边的宫女强拉着出来散心的。” “是吗，本宫许久没和娴妃娘娘聊天了，你且领本宫过去和娴妃娘娘打个招呼。” 刚才她发现的秘密足以颠覆朝堂上的局面。 一旦此事被揭露，太子必将遭到弹劾。三皇子可逆转乾坤摆脱囹圄，连带着殷景熙也将翻身。 只是这个事情她虽然看到了，却没有证据，而且也不该由她来揭发。 宁妃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在心中思忖，这个恶人，还是该交给娴妃来做。 第1310章 薨逝 吟月堂。 顾姒再次秘密召见盛云。 “人手可都准备妥当了？” “顾小姐放心，死侍已经备好，只要太子一出宫，我们的人便立刻开启行动。” 从宫里出来之后顾姒便连夜与盛云制定了新的计划，既然找不到“凶手”，那他们就给太子制造一个。 顾姒决议刺杀东宫，把落在殷景熙身上的嫌疑转移到别人头上。 就在她们两人再次核对计划的细节时，雅间的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 “小姐！宫里出事了！” 顾姒豁然抬头看向满脸惊骇的盛歌，心头也跟着狂跳起来。 “怎么了？” 盛歌咽了口唾沫，沉声道：“二皇子的母妃静妃娘娘，薨了。” “！！！” “你说什么？”顾姒起身，“谁薨了？” “二皇子的母妃，静妃娘娘薨逝。死因是中毒，凶手极有可能是正得宠的云贵人。” 如此震撼的消息一下子把顾姒给打蒙了，不仅她如此，盛云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云贵人不是皇帝身边正得宠的妃嫔吗？且是皇后的人，她为什么要杀静妃？”顾姒说着立刻向盛云下令，“赶紧派人打探一下宫里的消息！” “是！” 与此同时，云贵人正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与静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是有人陷害臣妾！” 皇帝单手扶额只觉得头疼不已，干脆把难题推给别人。 “皇后，你以为呢？” 皇后也是又震惊又心痛，静妃追随了她十几年，可谓是她最得力的帮手。静妃的骤然离世让她猝不及防，若非云贵人是太子举荐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她都恨不得立刻下令杖毙了云贵人。 皇后深吸一口气，阴沉的目光落在云贵人身上。 “你说静妃不是你杀的，那你且告诉本宫，为何你会在案发现场，怀中还揣着毒害静妃的药粉？” 云贵人垂眸，“臣妾，臣妾是在前往御花园散步的途中，被人敲晕了带过去的。谁知睁眼醒来，就瞧见静妃娘娘死在身前。臣妾也是吓坏了呀！” “简直一派胡言！” 一道低沉且急促的男声从殿外传来，只见二皇子由宫人搀扶着疾步冲进大殿，来不及给皇帝和皇后行礼就先扇了云贵人两个耳光。 “啊！” 云贵人被打得偏过头，随后痛哭流涕地爬向皇帝腿边寻求庇护。 “皇上，皇上救命啊！” 皇帝见到心爱的妃嫔挨打，自然心中恼怒。 “殷泽你干什么？还不快给朕跪下！” 二皇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伸手指着云贵人呵斥。 “父皇，此人谋害母妃，罪当问斩！还请父皇即刻下令褫夺云贵人身份，押入大牢候审！” 听清二皇子的请求，皇帝这才注意到他满脸悲愤的神情。 二皇子原本就身体孱弱，此刻骤然听闻母妃离世，更是惊怒得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充血猩红。 皇帝训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事情还没查清楚，暂时不能确定就是云贵人所为。” 第1311章 震怒 “父皇！” 二皇子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此案证据确凿，您竟是要偏袒云贵人吗！？” 皇帝被儿子质疑的眼神看得心虚，不由得别开了脸。 “云贵人刚才已经跟朕解释了，她是被人敲晕了送到静妃身边的。” “这种低劣的谎言父皇您都要相信？”二皇子指着云贵人的脸质问，“云贵人正得盛宠，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怎么今日却要独自一人前去御花园散步，父皇难道不觉得蹊跷吗？更何况毒药是从她的怀里搜出来的，足以证明此人便是杀害母妃的凶手！还请父皇立刻斩杀云贵人，以慰母妃在天之灵！” “这……” 二皇子句句在理，瞬间逼得皇帝无话可说。 云贵人也是心慌不已，差点没就此晕死过去。 皇后赞同二皇子的质疑，再次询问云贵人。 “你且如实招来，今日为何不带随从便出宫散步？怀里的毒药究竟是不是你准备的？” “臣妾……” 云贵人一阵心虚，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解释不出来了？”二皇子恼恨地瞪着她，随即向皇后叩首，“母后，儿臣母妃一向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交恶。云贵人却仗着自己得宠枉顾礼法，杀害母妃。还请母后做主治罪云贵人！” 皇后沉吟了一瞬，心中快速权衡着。二皇子是扶持太子的有力帮手，静妃这么多年来更是对自己唯命是从。相比起一个眼线作用的云贵人，这两人显然更加重要。 如今静妃身亡，所有证据都直指云贵人，自己若是不加以安抚，岂不是寒了二皇子的心。 更何况云贵人虽然是太子安插到皇帝身边的，但她始终是分了自己的宠爱，这让皇后心里难免不悦。 想到这，皇后的眼神愈发犀利起来。 “皇上，如今所有证据都显示云贵人便是杀害静妃的凶手。臣妾作为后宫之主，有义务追查真相，整顿秩序。还请皇上不要徇私偏袒，立刻将云贵人收押候审！” 此话一出，云贵人便抓着皇帝的裤脚凄厉地哭喊起来。 “皇上救命啊，臣妾没有杀人！臣妾是冤枉的！” 皇帝一阵语塞，却是找不到理由反驳。 皇后当即招来侍卫要把云贵人带走。 然而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太子却匆匆赶到。 “且慢！” 他展臂拦下即将被拖走的云贵人，神色慌张地向皇帝和皇后见礼。 “儿臣不经通传入殿，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见到太子到来，皇后很是诧异。 “太子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东宫休养的吗？” 太子紧张地舔了下唇瓣，目光极快地从云贵人脸上扫过。 “儿臣今日入宫原本是想来向父皇母后请安的，谁知却听闻静妃娘娘遇害身亡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 二皇子看见太子，便红着眼眶起身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臣弟的母妃被云贵人杀害，你可要为臣弟主持公道啊！” 太子被二皇子抓着没受伤的胳膊，心中一阵纠结。 与此同时云贵然也挣脱侍卫的束缚，跪在地上抱住了太子的脚踝。 “太子殿下，本宫没有杀云贵人，本宫是冤枉的！” 第1312章 维护 云贵人求助太子的行为引起了二皇子的不满，他激动地一把将人推到在地，恨得再踩两脚。 太子却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二弟冷静！”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这个女人杀了我母妃，我如何冷静！” 二皇子激动之余不小心撞到了太子手上的伤口，引得他痛呼出声。 “啊！” “太子！” 皇后见状心疼不已，立刻走上前来将人护住。 “太子没事？太医，快宣太医！” 殿上一团混乱，太子却坚定地挡在了云贵人的身前，不让侍卫把人带走。 “母后，此事蹊跷之处众多，还请您仔细调查再做决断。” 皇后不悦地蹙眉，二皇子更是无法理解。 “太子殿下，您为何要偏袒云贵人？” 太子嘴里一阵苦涩，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云贵人今日之所以单独离开自己的宫殿，并非是为了毒害静妃，而是悄悄去竹林与自己幽会的。况且云贵人一切行动都是听从他的指挥，绝不可能是杀害静妃的凶手。 只可惜这些理由他不能当众说出来，只能不断向二皇子使眼色。 “二弟你且冷静一下，有些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二皇子被丧母之痛冲昏了头脑，眼看皇帝和太子都不肯帮自己母妃报仇，一怒之下竟是气恼地吐出一口鲜血。 “啊！” “二弟！” 在云贵然的惊叫和太子的呼喊声中，二皇子含恨晕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二皇子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在太子的劝说下，皇后也暂且同时将云贵然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 皇帝本就身体抱恙，在如此冲击之下直接卧床不起了。于是这审查静妃被害一事只能由皇后全权做主。 “太子，你刚才为何袒护着云贵人？就因为她是你培养的眼线？” 皇后不解且恼怒地质问太子，心中难免对他的偏心而不悦。 太子拱手，“母后息怒，儿臣知道您是心疼静妃。但此事的确不是云贵人所为。” “为何你如此笃定？” 太子舔了下唇瓣，这才思忖着开口，“因为她没有理由杀害静妃，更因为她的身家性命都由我们掌控。云贵人明知静妃娘娘是母后的左右手，怎么可能冒着杀头的危险加害静妃呢。” 皇后闻言沉默下来，“本宫也知道这些，但如今的证据都指向她。二皇子刚刚经历丧母之痛，正在情绪激动之际，本宫若是不加以安抚，以后他如何能忠心为你所用？” “儿臣知道母妃用心良苦，但此事一看便是有人故意做局，我们不能上了幕后真凶的当。”太子说着再次拱手，“还请母后彻查此案，莫要冤枉了云贵人。” “那二皇子那边……” “儿臣这就去探望二皇子，顺带把云贵人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二弟一向聪慧，只要他明白正想，自然不会再死咬着云贵人不放。” 皇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太子，直到太子心虚地以为对方看出了点什么的时候，皇后才松口。 “罢了，你且去。” 第1313章 解释 “二殿下您醒了？” 二皇子妃红肿着眼睛守在床前，一看到二皇子醒来惊喜地叫出声来。 二皇子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我，我怎么……” “殿下别起身，快躺下。您刚才在宫里与太子殿下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晕厥了过去。好在太医救治及时，否则……” 二皇子妃说着便哭了起来，紧紧握住自己夫君的手掌。 “母妃已经走了，殿下您可要保重身子啊。若是您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妾身和敏儿怎么活。” 二皇子妃的话勾起了二皇子脑中的回忆，只要一想到刚才太子袒护云贵人的样子，他的心便一阵绞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下人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 二皇子妃惊讶地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珠子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见太子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二皇子妃，你暂且退下，孤有事与二弟说。” 二皇子妃不放心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这才恭敬地福身离开。 太子踱步到床边，且见二皇子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愿意理会自己。他心虚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坐了下来。 “二弟，孤知道你还在生孤的气。但孤并非刻意袒护云贵人，而是不想你被奸人蒙蔽了双眼。” “奸人？”二皇子闻言猛地睁眼，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太子殿下说的奸人是谁？” 太子被他看得愣怔了一瞬，这才徐徐解释道。 “二弟你听我说，云贵人其实是孤送到父皇身边的。她听命于孤和皇后，绝对不可能谋害静妃娘娘。” 二皇子撑起身来，瞳孔逐渐放大。 “什么，云贵人是殿下的人？” “正是。此事乃是机密，我原本想着等过些时日再告诉你，却不想今日出了此等意外。不过孤可以保证的是，云贵人知道孤与你的关系，肯定不会伤害静妃。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 二皇子听完这话僵硬着身子出神了许久，最后因为体力不支重新跌了回去。 “母妃，我可怜的母妃。究竟是谁害了您，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您报仇！” 太子沉默地看着二皇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冷静沉稳的二皇子露出如此痛苦和仇恨的目光。 “二弟放心，此事孤和皇后都会严查到底，一定把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 从二皇子的府邸离开，太子坐在马车中终于松了口气。 二皇子是他不可或缺的帮手，云贵人又是他真心喜爱的女人，这两个人任何一个他都不想放弃。 好在二皇子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不会在与云贵人为难。现在最紧要的，便是查出下毒的真凶。 此刻的绯月宫中，三皇子正在与娴妃饮茶。 “淞儿，你确定二皇子会相信我们的话吗？仅凭一封书信，他就能与勾结多年的太子翻脸？” 三皇子斟好茶水递到娴妃面前，神色自信地说道：“怎么只有一封书信呢，不是还有静妃娘娘的尸首为证吗？” 第1314章 真相 娴妃眼珠一转，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日宁妃慌慌张张在御花园撞见本宫，仓皇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这些都是宁妃的一己之言，而且她事后也说了，不会出面为此事作证。咱们直接对静妃下杀手，会不会太过草率了？如果云贵人不是依附皇后的人，太子也和云贵人没有行苟且之事，那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母妃放心，就算此事是宁妃看错了也没关系。总归死的是二皇子的母妃，咱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正说着，便有宫女入殿禀报。 “启禀娴妃娘娘，太子殿下亲自入宫保下了云贵人，二殿下气得吐血晕倒了。” “哦？” 三皇子与娴妃交换了一记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勾起了唇角。 娴妃抬手抚了抚鬓角，“太子居然亲自袒护一个后宫的妃嫔，真是有趣。” 三皇子挥手打发宫女退下，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看来这太子和云贵人的关系果然有猫腻。母妃，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当晚，一封书信却是被捆在羽箭上射入到了二皇子府邸的内院当中。 小厮胆战心惊地将羽箭交到二皇子手上，“启禀二殿下，这是刚从院子里的桂树上发现的。上面写着殿下亲启，小人不敢轻易打开。” 二皇子看到羽箭的时候心头便不由得狂跳了两下，直觉告诉他这封信中的内容十分重要。 “快给我！” 二殿下三两下拆开信封，刚看了个开头，便觉得脑子一片晕眩。 “殿下！” 仆人见他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二皇子抬手挡开。 “退下！都退下！” 仆人被呵斥得不敢靠前，只能恭顺地退了出去。 二皇子双手颤抖着捧着书信，映入眼帘的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利刃挖在心头。 “太子，居然和云贵人有染。母妃不小心发现了此事，才会被他们联手除去！” 一滴眼泪落下浸湿了信纸，二皇子也紧紧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来人，去把伺候母妃的宫女彩月带来见我！” …… “彩月，你且实话告诉本殿下，母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宫女彩月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不住地向二皇子磕头。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护好静妃娘娘，才让小人钻了空子。” “彩月！” 二皇子沉声打断她的话，再次问出心中疑惑。 “母妃遇害之前，你们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此话一出，彩月便重重地打了个寒战。 二皇子一看她这样心中就有了数。 “说！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彩月跪行着爬到二皇子的床边，忍不住哭出声来。 “娘娘不让奴婢说出去，就是怕招来杀身之祸。但奴婢和娘娘已经守口如瓶了，却还是逃不过这道劫难。” 二皇子唇瓣颤抖不止，伸手抓住了彩玉的手腕。 “究竟，究竟……” “是太子！” 彩月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悲愤之色。 “是太子与云贵人偷情，被娘娘和奴婢撞见了。娘娘不敢打草惊蛇，立刻带着奴婢离去，且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被太子知道了。” 第1315章 拒见 二皇子两眼一翻，重重倒回床上。 紧接着便是彩月哭天抢地的惊叫声。 “殿下，殿下！” 二皇子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刚想起身，便有丫鬟端着药丸进屋。 “殿下您醒了！” 守在门外的丫鬟小厮们问询一拥而入，紧接着大夫又上前替他诊脉。 等着折腾完了，二皇子才靠在床边徐徐喘着气。 “名雅呢？” 名雅是二皇子妃的闺名，丫鬟听后恭敬地回道。 “静妃娘娘的后事需要人办理，二皇子妃一早就接到皇后的懿旨入宫去了。不过二皇妃很是惦记殿下的身子，再三叮嘱奴婢们伺候好殿下。” “后事……” 二皇子仰靠着闭上眼，神情悲痛。 丫鬟们见状都默默地闭上嘴。 深夜，二皇子妃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府邸。当她前来查看二皇子身体情况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对方还没入睡。 “殿下怎么还不休息？太医嘱咐过了，您是因为伤心过度才引发的呕血，需要静养。” 二皇子握着妻子的手轻声问道：“母妃的后事，处理的如何了？” 二皇子妃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殿下放心，皇上对于母妃的死很是伤心，嘱咐皇后娘娘以贵规格给母妃下葬。” “是吗？那云贵人的呢？” “……” 二皇子妃咬着唇瓣许久没啃声，直到二皇子再次发问。 “云贵任她……皇上与皇后一致认定此案还有蹊跷之处，暂时将云贵人软禁在自己的宫殿中，并未降罪。” 听到这样的结果，二皇子沉痛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早就有了心里预期，但还是难免心寒。 皇帝宁愿用贵人的规格给静妃办理丧事，都不愿意追究云贵人的责任。皇后与太子更是从中和稀泥，巴不得此事尽快过去。 二皇子抬手捂住脸，他想哭，反倒是笑出声来。 这就是他敬重的父皇，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来辅佐的兄弟。 “二殿下……” 二皇妃眼泪扑簌落下来，伸手抱住了自己夫君。二皇子原本就身子孱弱，这两日在病中显得更加淡薄。 “殿下别伤心了，您还有我呢，妾身会一直陪着殿下。还有我们的敏儿，他聪慧乖巧，日后定会孝顺我们的。” 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二皇子心中的悲痛才稍稍得以缓解。 “启禀殿下，太子殿下来访。” 二皇子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太子来了，妾身出去迎接一下。” “等等。”二皇子抓住妻子的手，沉默了一瞬后才道，“你去转告太子，就说我还在昏迷当中，请他改日再来。” “为何？”二皇子妃面露疑惑。 二皇子几次张口想要把太子与云贵人的事情告诉她，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这件事就像是毒药，谁知道谁就有可能面临危险。如今静妃已经死了，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再陷入危机当中。 “别问了，你照办便是。” 说完这些，二皇子便躺会被窝中闭上了眼睛。 二皇子妃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不想见外人，便乖巧地退出去传话。 第1316章 遇刺（1） “既然二弟还没醒，那孤也就不进去打扰了。这些药材都是孤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且替二弟收下。” 太子勾了勾手指，便有下人将礼物搬上来。 二皇子妃含着浅笑福身道谢，又亲自带人恭送太子出府。 这次没能见到二皇子，太子心中难免有些遗憾。皇帝同意了再给三皇子半个月的时间调查刺杀案，这一下子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 若是静妃没死的话，以二皇子的聪慧，肯定能替他想出应对之策。 太子一边登车一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杀害静妃的真凶给找出来！ 与此同时，街角处停放的玄色马车中，顾姒与盛云正静静地看着太子离开。 “顾小姐快看，太子进去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出来了，应该是二皇子没见他。” 顾姒从挑开的车帘缝隙中望出去，幽深的目光紧紧黏在太子身上。 “看来三皇子的离间计起作用了。二皇子已经知道了太子和云贵人的关系，自然会介怀太子与皇后对云贵人的包庇。” “宁妃娘娘真是了不起，顺水推舟就把这么大个秘密巧妙地透露给了娴妃娘娘。” 顾姒勾唇，“宁妃娘娘聪慧，娴妃更是手腕狠辣，毫不犹豫地对二皇子的母妃下了杀手。不过也多亏了娴妃的果决，咱们才能利用这个机会推进下一步的计划。” 正说着，马车外传来请安的声音。 “属下参见顾小姐。” 顾姒转头看去，且见影申换上了一身玄色的蒙面劲衣，后腰别着一把长剑。 “动手。” “是！” …… 哒哒哒——！ 太子出行，前方道路上的百姓早早便被清退。 就在太子独自坐在车里思忖着对付三皇子的对策时，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咚的一声闷响落在马车的车顶。 马车骤停，太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从软垫上摔下来。 “嗯！” 他一声闷响，正想发火责骂驾车的车夫，却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嚷声。 “有刺客，护驾！” 太子脑子一懵，“有刺客？”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就刺透厚重的车帘向他袭来。 “啊！” 太子惊呼着连连后退，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抓住他！” “保护太子殿下！” 侍卫们拔刀一拥而上，企图抓住刺客。 然而影申却灵巧地翻身重新跃上马车的车顶，使出一招千斤坠直接把车顶跺出一个大洞。 嘭！ 巨响声中太子惊恐地抬头看上去，正好落入影申满含杀气的眼眸中。 太子张着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手里的长剑扔下来。 噗呲——！ 血珠喷溅，太子在剧烈的疼痛中终于喊出声。 “啊！救命，救命！” 只见那长剑精准地刺在太子的大腿上，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了车内。 事情的发生不过是在转瞬中，等到侍卫翻身跃上马车捉拿影申的时候，他已经凭借绝妙的轻功飞到了沿街的店铺屋顶上。 第1317章 遇刺（2） “太子殿下，您没事？” 太子在血泊中差点没痛晕过去，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抓住他，给孤抓住他！” 侍卫们围聚到影申所站的屋檐下，携带弓箭的人已经开始搭弓。 影申蒙面冷冷瞧着众人，突然沉声呵斥。 “放肆！太子行为不端，皇上派我来清理门户，尔等还不退下！”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不管影申说的是真是假，光是皇帝派人刺杀太子一事就足以令人惊掉大牙了。 不仅侍卫们目瞪口呆，就连坐在马车中的太子都愣了一瞬，才气急败坏地捶着地板呵斥。 “放屁！简直一派胡言！杀了他，给孤杀了这个口出狂言的刺客！” 在太子的咆哮声中，侍卫们纷纷回神。 然而仅凭刚才短短几息的时间，影申已经成功逃走，只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太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刺客还嚣张地声称自己是皇帝派来的。此事犹如落入干草中的火星，顷刻间点燃了整个京都城。 不论是茶馆还是酒肆，人人都在激烈地讨论着同一件事情。 “你们听说了吗？刚刚太子遇刺了！” “又遇刺了？这次凶手是谁？” “这次的凶手可厉害了，不仅躲过了随行侍卫的追杀，还一路高喊着自己是皇帝派来的。说是太子德行不端，皇上要清理门户！” “啊！竟有此事……” 太子被送回东宫的时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了。 皇后得知此事时正在插花，结果失手打碎了花瓶不说，还把自己的手掌给划伤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顾不上给自己包扎，反而心急火燎地向前去东宫探望。与上一次太子遇袭相比，皇后的紧张态度可谓是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御书房。 “启禀皇上，侍卫们一路捉拿刺客，直到二皇子的府邸附近，刺客却突然消失了。微臣带人搜遍了附近的街道和人家，均没有发现。” 皇帝闻言将手里的奏章拍在案桌上，“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堂堂东宫太子，一月之内居然两次遭遇刺杀！上次好歹现场诛杀的刺客，这次直接让人给逃了！” “属下知罪！” 负责追查此事的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如今只有二皇子的府邸没有搜查了。但二皇子身份尊贵，又因静妃娘娘的事情正伤心着，微臣不敢带人上门惊扰，还请皇上示下。” 提到二皇子，皇帝也沉默了一瞬。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他在自己面前吐血晕厥的样子，难免心生愧疚和歉意。 “二皇子还在静养，的确不该打扰……” 谁知话刚说了一半，又有人入殿禀告。 “启禀皇上，大事不妙！” 皇帝话头止住，“又怎么了？” “太子遇刺时是在大街上，不少百姓都远远目睹了此事。如今整个京都城都在传言，传言……” “到底传言什么？” “传言太子是因为触怒了皇上，才会被刺客暗杀。” “什么玩意儿？”皇帝眉头胡须皱在了一处，似乎没明白其中的深意。 负责传话的大臣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解释道。 “那刺客在逃窜的时候一路高喊，说他是皇上您派去的。所以现在百姓们都在议论，是皇上下令诛杀太子。” 第1318章 建议 “放屁！” 对方话音还没落下，皇帝就忍不住拍桌子骂了起来。 大臣们立刻匍匐在地上，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气恼地直接从椅子上蹦起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来来回回在殿内走了好几圈。 “居然敢说是朕派人刺杀太子，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皇上息怒，微臣正在加紧人手追查凶手的下落，并且肃清坊间谣言。” 皇帝指着他的鼻子下令，“朕命令你明日之前必须找到这个凶手，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 晚间，皇帝因为太子遇刺一事整日都皱眉不展。 这时正巧宁妃带着汤水前来探望，沈公公便赶忙把人领了进来。 “启禀皇上，宁妃娘娘到了。” 瞧见宁妃永远那么文静温和的面容，皇帝这烦恼的心情总算得以缓解。 “宁妃过来，到朕身边来。” 宁妃把汤水放在案桌上，乖巧地绕到皇帝身后，替他轻轻地揉起了肩颈。皇帝舒服地叹了口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臣妾听闻太子又遇刺了，皇后娘娘着急忙慌地前往东宫探望，臣妾怕皇上操劳过度，特意带了些夜宵前来。皇上待会儿吃点东西，还是早些歇息。” 宁妃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却能像清泉一样渗入到对方心坎中。 皇帝受用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你懂事，只是刺杀太子的凶手还没找到，朕怎么安心睡得着。” 宁妃垂下眼眸，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刺客，就连有嫌疑的大臣府邸也要接受搜查。如此寸土不放，一定能找到的。” 她这么一说，皇帝突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追查此案的大臣提过，那刺客是在二皇子府邸附近消失的。如今整个京都城都要翻过来了，却唯独没搜查二皇子的府邸。 万一那刺客当真躲在那里…… 皇帝瞬间坐直了身子。 “皇上怎么了？可是臣妾按得不舒服？” 皇帝摆手，随即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现在泽儿还在因为静妃的事情伤心，朕原本不想让人去打扰他静养。但如果四处都找不到刺客的踪迹，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躲到了泽儿府中？” 宁妃听闻这话后立刻深吸一口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沉重。 “皇上，那您应该立刻派人搜查二皇子府啊！那刺客不仅敢对太子动手，还敢假传圣旨，四处败坏您的圣誉。如此大奸大恶之人定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万一他狗急跳墙以二皇子为人质……” 宁妃一边分析一边缓缓攥紧了皇帝的手指，好像自己是真心为二皇子担忧。 皇帝闻言也深觉有理，立刻把沈公公叫了进来。 “传令下去，马上搜查二皇子府！务必把刺客给朕揪出来！”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在深夜响起，让人听后心跳如鼓。 二皇子便是在这嘈杂喧闹的噪音中醒过来的。 “咳咳咳，外面发生了何事？” 二皇子妃刚坐起身来替他披上外衫，便有丫鬟惨白着脸色入内禀告。 “启禀殿下，外面突然来了好多宫里的侍卫，说是要搜查刺杀太子的刺客。” 第1319章 搜查 太子遇刺一事二皇子已经听说了，但一整个白日都没人前来问询，怎么到了半夜却涌入这么多侍卫搜查。 二皇子恼怒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床板，“放肆！是谁给他们的狗胆，这个时候闯进本殿下的府邸。” 正说着，负责调查此案的京都府尹带人来到内院。 “微臣宋康参见二殿下，惊扰了殿下休息，还请恕罪。” 二皇子拧起眉梢，披着衣衫踱步而出。且见宋康拱手站在院中，身后跟着至少二十余人的侍卫。 “宋大人，你这深夜带着这么多人跑来我府中，是不是该给本殿下一个解释？” 宋康恭顺地垂首，“殿下息怒，微臣是奉了皇上口谕前来搜查刺客的。” “父皇？” “正是，皇上听闻刺客最终消失在殿下府邸附近，很是担忧。故而命令微臣连夜搜查，务必确保殿下的安全。” 二皇子听了这话却是嗤嗤一笑。倘若皇帝真是怕他有危险，那当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就该立刻带人来查看，又怎么会等到大半夜了才来搜查。说不定是因为官府迟迟没能找到刺客，太子与皇后最后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二皇子对于太子已经彻底心寒了。 “你想搜就搜，最好一次性搜个仔细，免得再来第二次。” 得了他的首肯，宋康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搜查一直进行到了下半夜，就在宋康以为不会有收获的时候，却有侍卫捧着一个带血的木匣跑了过来。 “宋大人，您且看看这个！” 宋康眉眼一凛，“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得到的？” “是属下搜查花园的时候，从土里找到的。这木匣只埋了一半在土里，露出的部分还粘着血迹。属下觉得有异，便把它挖了出来。” 宋康想打开看一眼，却发现木匣上还挂着铜锁。他拧着眉梢思忖了一瞬，当即下令。 “带回宫去交给皇上。” “是。” 皇宫。 皇后在探望了太子后，赶在宫门落锁之前返回了宫内。她一回去便哭哭啼啼地找到了皇帝，声泪俱下地讲述了太子的惨状。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太子做主啊！” 皇帝被她哭得脑仁疼，好不容易因为宁妃而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焦躁起来。 “好了，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现在凶手还没找到，朕又能怎么办？” 皇后用手绢捂着脸，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瑞儿！” “皇上……” 沈公公悄声踱步上前，“负责搜查二皇子府邸的宋大人入宫，说是找到一样东西，想要亲自呈给皇上过目。” 一听到有新的消息，皇帝立刻来了精神。 “哦？快把人领上来。” 宋康亲自捧着木匣入殿，“微臣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宋康，听闻你找到了一些东西？” “微臣在二皇子的府邸内发现了一个带血的木匣。为了谨慎起见，微臣认为应该当着皇上的面打开。” 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沉声道：“打开！” 第1321章 顶撞 太子看着自己熟悉的笔迹却陌生的内容，只觉得脑子都糊涂了。 “不，这些书信不是儿臣写的，请父皇明鉴！” “是吗？”皇帝眯了眯眼，又看向他身边的二皇子，“那你说，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花园里？” 二皇子也是一头雾水，“启禀父皇，这些东西儿臣从未见过，更不知是何人夹带入府。” 瞧着他们兄弟两人都不肯承认，皇帝干脆噙着冷笑仰靠在椅背上。 “好啊，这些东西是从二皇子的府邸里搜出来的，又有太子的笔迹，你们两人却都没见过。” 嘭——！ 皇帝突然一拍案桌，疾言厉色质问道：“你们两个莫不是以为朕是傻子，合起来糊弄朕！” “儿臣不敢！” “父皇息怒！” 太子与二皇子惶恐不已，连带着皇后也提心吊胆起来。 皇帝伸手指着两人，“朕再问最后一次，这些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倘若再不实话实说，朕只能命人严查。” 太子原本就因为腿伤神情恍惚，能从东宫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再被皇帝这么一吓，差一点没晕过去。 皇后在一旁看得又急又心疼，心里难免对二皇子生出怨念和猜疑。 “二皇子，既然这些东西是从你的府里发现的，那会不会是你府里的下人出了什么问题？” 二皇子瞬间沉下脸来，以他对皇后的了解，对方这话的意思便是想推他出来顶罪了。 他心里还在因为静妃之死对皇后心存不满，此刻更是忍不住把情绪表现在了脸上。 “皇后娘娘不会是在怀疑儿臣陷害太子？” 皇后深吸一口气，眼神不善地注视着二皇子。 “并非本宫多疑，只是这次刺杀太子的刺客便是在二皇子府邸附近消失的，如今这带血的木匣也是在二皇子你的府中搜到的。若说其中半分关联都没有，你叫本宫如何相信？” 二皇子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呛道：“当初儿臣母妃遇害的时候，云贵人也在现场，怀里甚至还搜出了毒药。皇后娘娘不也以证据不足为由认定云贵人没有嫌疑吗？如今这木匣不过是在儿臣的府邸中出现而已，又不是从儿臣手里搜到的，皇后娘娘又为何非要说这与儿臣有关呢？” “你！” 二皇子一向脾气软，性格温顺，皇后俨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顶撞自己，而且还是因为静妃的事情。不过由此她也更加断定对方心中有恨，对二皇子的疑心也增加了不少。 “本宫现在是在询问这件案子的疑点，你少东拉西扯。” 眼看事情又牵扯到云贵人身上，皇帝也出言相帮。 “这么说来，你是不认此物是你放置的。” 二皇子拱手，“儿臣莫不敢认。” “好，既然如此，那朕只要把东西交给京都府尹，让他来审查此案。” “等等！”皇后心慌意乱地咽了口唾沫吗，“皇上三思，此事虽说是与刺杀太子相关，但也涉及到皇家颜面。臣妾以为最好秘密调查。” 第1322章 反攻 听了皇后的建议，皇帝心中虽然知道她是为了袒护太子，但也难免动摇。毕竟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坊间定会流传出太子与二皇子之间自相残害的流言。 最近有关皇族的丑闻已经太多了，他不想再听到任何负面的言论。 “罢了，从今日起太子便安心在东宫养伤，这两次刺杀的事件朕会重新派人调查。” 眼看皇帝想要变相软禁太子，皇后下意识想要求情，但在对上皇帝冷厉的目光后却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太子的腿伤，其他事情都可以缓缓。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翌日的早朝上，三皇子带领支持自己的大臣们开始反攻。 “启禀皇上，二皇子府内搜出了谋划刺杀东宫的证据，说明上一次袭击太子的事件是二皇子与太子联合谋划的，与三皇子根本无关！还请皇上明察，解除三皇子的嫌疑，严惩太子与二皇子的欺君之罪！”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坐实，只怕是太子的地位都将不保。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太子却在东宫养伤，二皇子也因为静妃的过世身体抱恙。两人都缺席了早朝，这让太子党的大臣们十分惶恐。 混乱中，六皇子一撩衣袍跪在了大殿正中。 “父皇，太子为了陷害三哥，不仅使用苦肉计，更是连父皇您也算计在内。如此行若狗彘，实在难配东宫称为。还请父皇立刻降旨废除东宫，另立贤明！” 在六皇子的煽动带领下，金殿上至少一半的朝臣纷纷下跪附和。 “请皇上废黜东宫！”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止不住抽气，俨然没想到昨晚有关木匣信中的消息已经泄露，更没想到六皇子居然会说出废储这种话。 “废，废黜东宫！？” “正是！太子陷害兄弟，欺瞒父君，愚弄天下，德行有失难以服众。我弘明泱泱大国，岂能交到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手中。还请父皇废太子，另立储君！” 话说到这里，太子党的大臣们才慌慌张张地跪下求情。 “刺杀一事尚且还在调查之中，岂能因为一些没有查实的证据就断定此事是太子所为？” “六皇子口口声声要求废储，可别是有什么其他心思。” “不错！还请皇上明察此事，还太子一个公道！”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们还想狡辩不成？这件事分明就是太子自己设计的，他就是想借着苦肉计陷害三皇子和世子殿下！” “这次刺客犯案的手法与第一次十分相似，肯定是太子故技重施。” “太子真是大胆，第一次是想陷害三皇子残害手足，诋毁三皇子的名声，这次更是把皇上都算计进去了。此事一旦传扬出去，难道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皇上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子嗣都要杀害的人吗？” 两个阵营的大臣们互相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不肯退让。 而唯一在场的当事人三皇子却沉默不语地站在人群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第1323章 反转 一向支持三皇子的四皇子注意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适时站出来打断了众人的争执。 “启禀父皇，儿臣倒是认为此事不应该这么轻易定论。” 他一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皇帝捏着鼻梁瞄他，“哦？老四居然会为太子说话？倒是稀奇。” 众人都知道四皇子是坚定的三皇子党，不由得感到疑惑，同时也心生警惕。 四皇子勾唇一笑，模样倒是纯真乖巧的很。但在这乖巧的面具之下，却是一副腹黑阴沉的真实嘴脸。 “儿臣只是认为，如今发现的证据当中只有太子一人手书，光凭这些物证，的确不足以确定此事乃是太子与二皇子勾结所为。也许是太子想要让二皇子帮忙，但二皇子却拒绝了，并且把这些信件封锁起来埋葬。谁知却因为二次刺杀事件，误打误撞被京都府尹的人搜到了。” 他说着再次向皇帝拱手，“儿臣相信二皇子的人品，认为此事乃是太子一人所为，与二皇子无关。还请父皇仔细追查此事，莫要牵连了无辜之人。” 四皇子这么一说，表面上是在为二皇子开脱，实际却是把二皇子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 原本这些物证就是从二皇子的府邸中搜出来的，这时再加上四皇子的袒护，太子一派的人更会怀疑是不是二皇子背叛了太子。 疑心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快便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四皇子这一招釜底抽薪，便是要断了太子唯一的臂膀。 皇帝听到他的谏言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眉头皱得更紧。太子欺君之事的确让他恼火，但废储一事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决定的。 “此事朕会继续派人调查，至于之前对于三皇子的指控……” 三皇子适时站出来，“父皇，之前太子与皇后怀疑是儿臣派人刺杀东宫，儿臣虽然觉得冤枉，但却毫无怨言。毕竟事关储君的安全，还是该详细调查清楚才好。既然案件有了新的线索，儿臣也希望能够就此追查到底。倘若太子是清白的，儿臣也不愿看到他蒙冤。” “……”皇帝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朕知道你是冤枉的，今日召你入宫，也是想恢复你上朝的资格。” 三皇子闻言勾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容，撩起衣袍跪地谢恩。 “谢父皇恩典！” …… 不过短短一个上午，三皇子就从一个刺杀东宫的嫌犯摇身一变，再次回归高高在上的皇子。 他的嫌疑一旦解除，殷景熙也紧跟着被放出宫。 此时的顾姒站在永昌王府的大厅中来回踱步，是不是便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 “什么时辰了？” “启禀小姐，快到午时了。” 顾姒绞着自己的手指，“都这个时候了，世子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三皇子没能成功？” 盛云端了一杯茶水递上前，顺带扶着顾姒的胳膊回到椅子边。 “顾小姐快别转了，先坐下来歇歇。三皇子可不是会轻易放过机会的人，咱们都把证据送到他面前了，他肯定不会错过。” 第1324章 回府 之前那些撞在木匣中的太子手书，正是盛云在吟月堂里制造的。 按照顾姒的意思，盛云故意只做了太子的那一部分，便是想要以此引发太子对二皇子的忌惮和猜疑。 毕竟上一次的刺杀事件就是二皇子策划的，他又因为静妃过世的事情怀恨在心，的确最有理由背叛太子。 正说着，院中传来了谢管家惊喜的呼喊声。 “世子殿下回来了！” 顾姒这边刚坐下，听到声音腾地又站了起来。 嘭——！ 手边的茶杯摔落在地砸的粉碎，她却是顾不上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溅到水渍，提起裙角便往门外奔去。 盛云和盛歌姐妹两人对视一眼，也噙着微笑紧随其后。 顾姒刚踏出厅门，便瞧见殷景熙从外院走了进来。他一身深蓝色锦衫加身，将修长笔挺的身躯衬托得更加完美，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双剑眉下的俊眸随着抬头的动作看过来，正巧捕捉到顾姒的身影。 殷景熙行至院中便停下，朝顾姒展开双臂。 “昭昭。” 顾姒只觉得四周的景物都自动黯淡下去，眼中只留下殷景熙一人。她提着裙摆往前疾走了两步，才小跑着扑到对方怀中。 “殷哥哥！” 殷景熙有力的双臂稳稳接住顾姒，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顾姒忍着鼻尖的酸意摇头，“不辛苦，只要能帮到殷哥哥，让昭昭做什么都可以。” 两人旁若无人地抱了好一会儿，殷景熙才松开手，轻轻揩掉顾姒眼角的泪珠。 “可用过午膳了？” “顾小姐从清晨一直等到现在，别说午膳，早膳都没用几口。” 说话的乃是盛云，她恢复了一身俏丽的蒙面红装，一边向殷景熙见礼一边打趣顾姒。 盛云也踱步上前行礼，“属下见过殿下。” 顾姒这才想起这院子里还有许多人，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殷景熙瞧出她的窘迫，浅笑着牵起她的手返回厅中。 “传膳。” 席间，顾姒自己没吃几口，一直在给殷景熙布菜。 看着碗里堆积如小山一般高的食物，殷景熙不由得失笑。 “昭昭。” “怎么？” 顾姒还埋着头忙着清理鱼肉里的小刺，闻言头也不抬。 就在她准备把这块鱼肉投入殷景熙碗中的时候，对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想把我喂成小猪吗？” 顾姒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对方的碗里已经堆不下东西了。她娇憨地抿起唇瓣，手中的筷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殷景熙却突然倾身而来，朝她张开嘴。既然碗里放不下了，那只能喂到嘴里了。 顾姒被倏然放大的俊颜击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甚至能从殷景熙含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通红的脸颊。 顾姒咬着唇瓣迟疑了一瞬，才忍着羞怯把鱼肉送进殷景熙嘴里。谁知殷景熙却叼着她的竹筷不放，甚至顺着她收手的力道凑得更近了些。 顾姒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撑在殷景熙胸膛上。 “做什么？” 殷景熙终于松了口，“我想谢谢昭昭。” “谢我什么？” “谢昭昭不离不弃。” 殷景熙说着握住顾姒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眉目间的缱绻深情浓得快要溢出来。 第1325章 认罪 就在顾姒与殷景熙甜甜蜜蜜享受团聚时光的时候，太子却是在自己的宫殿里发脾气。 “混账！滚出去，都给孤滚！” 宫女们惨白着脸色从殿内退出来，生怕跑得慢了会被太子责罚。 等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后，太子这才捂着受伤的腿跌坐回软塌上。不只是因为伤口发炎还是受到了惊吓的原因，自从昨晚从宫里回来后他便发了高热。 直到今日午时，太子的热度才退了下去。谁知他刚醒来，就听到了三皇子率众臣在早朝上弹劾自己的消息。 太子惊怒不已，当即便要命人备车入宫面圣，却被值守在东宫外的禁军拦下。 这些人美其名曰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保护他的安全，实际却是皇帝变相将他给软件了。 太子越想越是心急，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出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 “丹琴姑姑这边请。” 太子正在气头上，光是听到别人的声音就忍不住发火。 “孤说过了，都别进来！滚，滚出去！” 宫女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但紧接着没多久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就在太子随手抓起身边的物品想要扔出去的时候，便听到熟悉的嗓音传来。 “太子殿下息怒。” 太子动作一顿，这才发现来人并非自己宫里的下人，而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丹琴。 “丹琴姑姑，你怎么来了？” 丹琴踱步上前，先是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太子受伤的腿，才缓缓解释道。 “今日早朝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娘娘不放心殿下，便派奴婢过来瞧瞧。” 太子急躁地追问，“母妃也知道老三老六他们说的那些混账话了？母后可有替孤劝劝父皇？” “皇上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愿意见皇后娘娘，如今唯一能近得了皇上身的，就只有宁妃和云贵人了。” 宁妃向来是个不争不抢的女人，对谁都没有威胁，她的名字从太子的脑子里过了一圈便被抛下。 “那就让云贵人替孤向皇上求情！” 丹琴沉声提醒，“云贵人是皇上的妃嫔，无缘无故的为何要为殿下求情？殿下就不怕将这好不容易埋下去的棋子走废掉吗？” 太子一滞，脸色涨得通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三他们骑到孤的头上来？” “娘娘派奴婢前来，便是为了协助殿下处理此事的。”丹琴叹了口气，把皇后的意思一一道来，“云贵人那边可以想办法向殿下求情，但她毕竟只是一个贵人，作用有限。如今三皇子咬死了要继续追查那些书信，除非有人愿意出来认罪，否则此事无法善了。” “认罪？谁来？” 丹琴深深看了太子一眼，“这证物是从二皇子的府邸里找到了，自然该二皇子来认。” “老二！？” 太子激动起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结果牵扯到腿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丹琴解释，“昨晚在宫中对峙时，二皇子明显是对殿下与娘娘心怀怨恨的。以娘娘的分析，这件事极有可能便是二皇子的报复。” 第1326章 谋划 太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老二一向都是扶持孤的，他怎么能会是凶手。” “可殿下也别忘了，二皇子始终对静妃娘娘的死耿耿于怀。皇后娘娘质问他有关这些信件的事情时，他甚至胆大地顶撞了回去。若非心中有怨气，二皇子有怎么会这么做呢。” 丹琴的话让太子哑口无言，正如对方所说，二皇子一向都是最温顺不过的存在。但当时在皇帝面前受审时，他却一反常态地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难道，二皇子当真因为静妃之死选择了背叛自己吗？ 太子难受地捂住了脸颊，“老二，他怎么就不信孤呢！？” 丹琴默默陪在太子身边，直到对方情绪稳定下来了才继续说道。 “太子，现在情况十分紧急，三皇子那边已经集结了不少人手，似乎是想要借着这件事逼皇上表态。若不赶紧采取行动，咱们多年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啊！” 太子摸了把脸，哑着嗓子问道：“那孤应该怎么做？” “再过几日便是静妃下葬的日子了，到时候二皇子会亲自扶灵。殿下可以趁机让太子妃接近二皇子妃，想办法把他们唯一的儿子带走。” 太子抽气一声，猛地抬头看向丹琴。 “你们想用敏儿作为要挟，逼老二认罪？” 丹琴抿了抿唇瓣无奈地叹气，“奴婢也知道敏儿是殿下看着长大的孩子，殿下心中多少会有不忍。但皇位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况且这次是二皇子背叛咱们在先。殿下，三皇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您，您可万万不可心软啊！” 送走了丹琴，太子独自一人在殿内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直到快就寝的时间，实在放心不下的太子妃才前来劝慰。 “殿下？您还在里面吗？” 因着没点灯，宫殿里一片漆黑。 太子妃举着烛火走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枯坐在软塌上，双目猩红的太子。 “殿下！” 在对方担忧的目光中，太子终于逐渐回神。他想起丹琴离开之前交代的事情，冲太子妃招招手。 “悦儿，你过来。” …… 八日后，静妃的棺椁从京都运出，送往皇陵入葬。 二皇子虽然身体抱恙，却坚持亲自扶灵。 谁知就在他离开京都城，刚过十里亭的时候，却被府里的下人骑马追赶拦下。 “二殿下！二殿下不好了，小世子不见了！” 此话一出，二皇子当即便觉得眼前一黑。 “你，你说什么？” 负责传话的下人连跪带爬地跪到他身前，“刚才静妃娘娘的棺椁出城，二皇子妃带着府内的女眷们哭丧。这时负责伺候的丫鬟从内院跑出来，说原本应该在午睡的小世子不见了！” “可有找过？” “都找了，二皇子妃立刻派人搜查了府邸，却是连小世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惊怒之下的二皇子身子晃了晃，差点没就地晕过去。身边的奴仆们赶忙把人接住，搀扶到凉亭里坐下休息。 “二殿下，皇妃已经急得晕过去了，您看……” 第1327章 承认 这边母亲的棺椁还没下葬，那边唯一的儿子却丢了。 二皇子只觉得晴天霹雳砸在了脑门上，为什么种种祸事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又有府中的奴仆骑着马追赶而来。 “二殿下！启禀二殿下，这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务必亲自交到您的手中！” 一听到是太子送来的东西，二皇子没来由心脏突突抽动两下。他颤抖着手指打开书信，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殿下！” 二皇子挡开冲上来的下人们，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问道。 “世子走丢之前，太子是不是去过府中？” “太子没去，不过太子妃倒是带人前去上香悼念。” 二皇子闭眼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信纸揉成团塞回衣袖中，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回城，入宫。” 皇宫。 皇帝正在与云贵人下棋，突然听到沈公公说二皇子求见，还感到十分诧异。 “老二？他现在不是该给静妃扶灵的吗，怎么又入宫了？” “老奴瞧着二皇子神情悲痛，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皇帝叹气，“罢了，传他进来。” 然而沈公公接了命令却是没动，反而抬头看了皇帝身边的云贵人一眼。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云贵人却是已经站起身。 “二皇子只怕是不愿在今日见到臣妾的，臣妾还是先行退下。” 经她这么一说，皇帝这才回神。 今日原本是静妃出殡的日子，他却和嫌犯坐在一起下棋。这若是让二皇子瞧见了，指不定又要闹起来。 皇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好，你先去内殿坐坐。等二皇子走了，咱们再继续走完这盘棋。” “是。” 等到云贵人的身影消失了，沈公公这才亲自带着二皇子入内。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呷了口茶水，“你今日不是该送你母妃去皇陵的吗？怎么又入宫来了？” 二皇子恭敬地跪在地上，向皇帝磕了个响头。 “儿臣心中有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对父皇坦白真相。” 皇帝垂眸凝视着对方的脸色，直觉待会儿不会听到什么好消息。 “你究竟想说什么？”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把涌入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启禀父皇，之前京都府尹从儿臣府里搜到的那些书信，其实都是儿臣伪造的。” “什么！？”皇帝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你再说一次！” “太子其实并没有设计什么刺杀案，这些都是因为儿臣对太子与皇后心怀怨恨，故意做出来陷害太子的。” “荒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皇子猛地抬头，泛红的双眼直视皇帝。 “因为儿臣认定是云贵人杀了母妃，而皇后身为一宫之主却包庇嫌犯！儿臣的母妃这么多年对皇后一向恭敬顺从，如今她被害身亡皇后却不肯为她伸冤！儿臣恨她，也恨太子！” 二皇子越说越激动，甚至不顾礼仪直接站了起来。 “若非皇后颠倒黑白，包庇嫌犯，儿臣也不至于想到借着刺杀一案陷害太子！一切都是皇后的错，是她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第1328章 发落 激动之下的二皇子已经扑到了皇帝跟前，疯了一样抓住皇帝的胳膊质问。 “父皇为什么不杀云贵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母妃报仇？” 皇帝又惊又怒，手忙脚乱地把二皇子推开。然而二皇子却像是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了皇帝身上，恨不得硬生生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层皮。 “放肆！你给朕住口！来人，来人啊！” 听到争执声的沈公公带着侍卫冲进殿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皇子从皇上身上拽下来。 皇帝后怕不已，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气。 “逆子，你这个逆子！居然敢袭击朕！” 就在他准备下令严惩对方的时候，二皇子的嘴角处却是不停地溢出鲜血。 沈公公吓了一跳，连忙叫太医前来救治。 一番折腾下来，二皇子竟是被人抬出宫去的。 “启禀皇上，二殿下是因为静妃娘娘的事情伤心过度，气急攻心才会吐血。” 皇帝揉着额角，“那他情况如何？” “这……”太子为难地皱紧了眉头，“若是常人，休养些日子也就好了。只是二殿下从小身子孱弱，只怕是……” 皇帝动作一僵，“你的意思是说，老二他救不活了？” “虽不致死，但往后只怕是要缠绵病榻了。” “……” 皇帝沉默下来，心中对于二皇子的恼恨之意减淡了不少。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等到太医离开，一道人影才幽幽地靠近皇帝。 “皇上。”云贵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挂在了皇帝身后，雪白的皓腕紧紧搂住了皇帝的脖颈，“皇上还在为二皇子的事情生气吗？”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想起云贵人一直留在内殿中。 “你刚才听到了？” “臣妾听到了，没想到这第二次刺杀太子的人居然就是二皇子。如此说来，太子是被冤枉的。” 皇帝现在脑子里一直浮现出二皇子吐血前说的那些话，心里恼怒的同时难免又生出隐秘的歉疚。 “老二这次实在是太胡闹了，居然连太子都敢谋害！好在他良心发现，及时向朕坦白。” “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二皇子呢？臣妾瞧着他刚才又是吐血又是晕倒的，模样倒是可怜的很。虽然他误会了臣妾，但臣妾还是希望皇上能够看在静妃娘娘的面子上对二皇子从轻发落。” 她一边说话一边撒娇地坐到皇帝的腿上，神情恳切，好似真的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 皇帝摸着云贵人白嫩的脸颊叹了口气，“老二若是有云儿你一半善良，也不会闹成今日这般。无论是刺杀东宫还是欺君，都是杀头的重罪。罢了，既然你都替他求情了，那朕就网开一面。来人！” 沈公公踱步上前，低垂着脑袋对云贵人不成体统的行为视而不见。 皇帝搂着云贵人下令，“传朕的口谕，二皇子谋害东宫，罪大恶极。但朕念在其母忠心侍奉的份上饶其性命，现命其前往皇陵为静妃守灵十年，无召不得回京。” 沈公公惊诧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在接触到云贵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匆忙退下。 第1329章 离别 二皇子是在一片漆黑中醒来的，他想起身，却觉得肺腑间传出一阵闷痛。 听到呻吟，一直守在外间的二皇子妃立刻拿着油灯走了进来。 “殿下，您醒了？” 二皇子妃点亮烛火，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坐好。 二皇子忍着不适喘息了片刻，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眼睛红肿，神情憔悴，像是刚哭过一般。 “敏儿可回来了？” 二皇子妃点头，“就在殿下回府后没多久，就有好心人将敏儿送了回来。只是敏儿吓坏了，回府之后便有些发热。” 二皇子闭上眼吁出一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对方痛苦的面容，二皇子妃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殿下，宫里降了旨。” “父皇准备如何处置我？” “殿下！”二皇子妃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质问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您一直都是支持太子殿下的，怎么可能会派此刻杀他。” 二皇子嘴唇蠕动，却是没为自己辩解。如果真相只会让人难过愤怒的话，那这一切都让他自己来承担就好。 “父皇的旨意是什么？” 二皇子妃哽咽了好半晌才开口，“前往皇陵替静妃娘娘守孝十年。” “守孝吗？母妃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如今她含恨离世，我却无法替她报仇。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替她守孝了。” “殿下，您走了，妾身与敏儿怎么办？” “名雅。”二皇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我与太子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你且记住，以后无论太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相信。” 二皇子妃紧紧咬着唇瓣不吭声，只任由泪珠扑簌落下。 有些事情她身为女子不敢管，也不能管。但让她这么稀里糊涂与自己夫君分开，还是难免心生怨愤。 二皇子知道对方舍不得自己，便伸手摸了摸二皇子妃的脸颊。 “扶我起身，我想去看看敏儿。” 日头即将升起，天边已经有绚烂的霞光。 二皇子夫妻两人互相搀扶着缓步走在寂静的府邸中，偶尔遇上一两个早起的奴仆，他们也视而不见。 直到来到小世子殷敏的院子里，二皇子才松开二皇子妃的手，强撑着力气推门而入。 小小的孩子正躺在床上熟睡，脸蛋因为发热而微微泛出粉红。 二皇子坐到床边，俯身在儿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敏儿，你要好好长大。” …… 在圣旨的督促下，二皇子当日便收拾行装踏上了守灵的路程。 二皇子妃忍着眼泪跟着远行的马车一直走到了城门口，才被府里的下人强行拦下。 街角处的马车中，顾姒抿着唇瓣默默看着二皇子妃晕倒，被人抬回府去。 “太子好手段，居然让二皇子心甘情愿为他顶罪。” 盛歌哼道：“拿幼儿为要挟，真是卑鄙无耻。” 就在太子派人悄悄带走了小世子第一时间，吟月堂就收到了消息。顾姒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太子要杀小世子的话，她便出手将人救下，卖二皇子一个人情。 没想到二皇子居然这么稳不住，立刻就同意了太子的条件。不过由此可见二皇子对自己儿子的重视。 第1330章 静养 几乎就在二皇子离京的第二日，太子妃便带人来到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妃问询匆匆出来迎接，却是得知太子妃径直前往了小世子的院楼。等她心急火燎赶过去的时候，正巧撞见太子妃想要把人带走。 “太子妃您这是干什么！？” 二皇子妃瞧见自己的儿子竟被陌生的婆子抱在怀中，立刻冲上去想要抢夺。谁知那婆子不仅眼疾手快，更是身强力壮，死死抱着孩子不撒手。 “把敏儿还给我！” 二皇子妃被人推得踉跄倒地，身后的丫鬟们赶忙上前搀扶。 “主子您没事？” 二皇子妃手掌擦破了皮，丝丝鲜血涌出来。但她却顾不上疼痛，目光锁定在儿子身上。 “你们害了我夫君，现在又想来抢我的儿子，快把敏儿还给我！” 太子妃冷眼看着她披头散发神情憔悴的模样，沉声道：“名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二皇子派人陷害太子，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我们害了他？况且我今日前来是奉了太子之命，接敏儿前去山庄养病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二皇子妃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太子说了，虽然二皇子做错了事，但瞧在静妃娘娘的面子上，他也会尽力照拂你们母子。名雅，你应该感谢太子的仁厚恩德，而不是口不择言，污蔑太子。” 二皇子妃咬牙瞪着太子妃，恨不得将心中的怒火化作实物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 “静妃娘娘怎么死的？我夫君又是因为什么才被皇上贬斥去了皇陵？太子若是还有心肝，今日便不会叫你来抢我的儿子！可怜我夫君这么多年来一直瞎了眼，才会辅佐太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人！” 啪——！ 太子妃极其败坏地扇了二皇子妃一记耳光，将对方打得跌坐在地。 “胆敢辱骂太子，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和二皇子一起去守皇陵了。” 二皇子妃捂着红肿的脸颊，却是不肯低头。 “不就是守皇陵吗？你以为我苏名雅会怕？你们若是有胆量，就把我们夫妻一起贬黜出京！否则，我总有一日会报仇！” 对上二皇子妃狠厉的眼神，太子妃竟是止不住心慌。她深吸一口气，朗声询问随行的宫人们。 “行装可收拾好了？” “启禀太子妃，随时可以启程。” “好，即刻护送消失字与二皇子前往天荣山庄！” 天荣山庄乃是太子的私人山庄，距离京都不远，却又环境清幽。如果真是用来养病，的确是再适合不过。 只可惜这样好的环境，却没能让小世子的病好起来。 一开始小世子只是普通的低热，然而在持续了天都没有好转后，二皇子妃开始慌了。 “敏儿，你感觉怎么样？” 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将浸湿的棉布敷在对方额头上。 小世子费力地睁开眼，哑着嗓子说道。 “母妃，我们这是在哪里？” 二皇子妃心疼地把儿子搂紧了些，又让丫鬟递上新熬好的汤药。 “敏儿乖，咱们这是在太子的山庄里。你发热了，快把这碗药喝了。” 小世子抗拒地别开头，“好苦，我不想喝。母妃，父亲呢？” 第1331章 高热 对上儿子单纯的目光，二皇子妃心中却是愈发难受。 她强忍着泪水抱住儿子，“父亲不在这里，你皇爷爷交给父亲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他出京去了。” 小世子疑惑地眯起眼，“那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二皇子妃哽咽，“等敏儿病好了，父亲就回来了。” “真的吗？那我要快点好起来！母妃，把药给我喝。” 二皇子妃一勺一勺把汤药喂给儿子，心中祈祷着他能够快点痊愈。谁知又是几日过去，小世子的热度非但没降下来，反而升得更高了。 “张大夫，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二皇子妃守在床边，紧张地等着结论。 张大夫是太子妃派来照看他们母子的，但他把过脉之后却是眉头紧锁，神情甚至古怪。 “敢问二皇子妃，小世子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没有，我们敏儿虽然身体不算强健，但却从没生过这样的事情。张大夫，敏儿他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退烧药吃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见好转？” 张大夫拧着眉头思索，“以老夫之见，小世子应该是受了惊吓才会低热不断。不过照理说这并非什么严重的病症，不应该缠绵这么长时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大夫看了一眼小世子烧得通红的脸颊，起身拱手道：“恕老夫无能，还请二皇子妃让宫里的太医来瞧瞧。” 见张大夫束手无策，二皇子妃便想带着小世子离开山庄回京。可负责看守他们的侍卫们却是分寸不让。 “属下奉太子口谕保护二皇子妃与小世子的安全，还请两位不要擅自离开山庄。” 二皇子妃抱着小世子，“你们让开！我要送世子回宫！” 一听说她是想回宫，值守的侍卫们更是不敢放行。 太子派他们来的目的就是看好二皇子妃，决不能让她返回京都。 “二皇子妃请留步！” 好几名侍卫一齐上前，将大门死死堵住。 二皇子妃见状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二皇子妃若是想回京，还请提前与太子妃联系，我等也好安排车驾护送。” “放肆！小世子如今高热不退，急需太医诊治，你们居然敢阻拦！世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此话一出，值守的侍卫们明显犹豫起来。 张大夫每日进出山庄，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都知道小世子一直病着。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违抗太子命令。 “我等回立刻向太子殿下汇报小世子的情况，在此之前还请二皇子妃稍安勿躁。” 二皇子妃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们没听清楚吗？小世子病重，现在就要太医诊治。” 侍卫们对视一眼，仍旧不肯退让。 “请二皇子妃静候消息。” 此时小世子已经烧得浑身滚烫神志不清了，他在二皇子妃的怀里难受地扭动着，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母妃，父亲回来了，他来接我了……” 二皇子妃的眼泪瞬间落下，她咬牙抱着儿子强行往前闯。 “让开，今日我定要回宫！谁敢阻拦，我就死在他前面！” 第1332章 引发 侍卫们俨然也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二皇子妃居然敢直接往他们佩剑上撞。 众人被逼得纷纷退让，但却始终围着二皇子妃母子，不让他们走远了。 世子虽然年纪尚小，但体重却也不轻。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皇子妃抱着他没走多远，就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然而看着儿子通红的脸颊，她还是咬牙坚持着。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悄悄绕到二皇子妃的身后，一记手刀将人劈晕。等她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庄当众。 “敏儿！” 二皇子妃在惊吓中坐起，顾不得脖颈处传来的刺痛感，翻身便要下床去找小世子。 这时太子妃多带着人踱步而入，“你醒了。” 看到太子妃，二皇子妃立刻露出防备和厌恶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 太子妃挑眉，“不是你派人回京都传信，让我过来的吗？” 二皇子妃想起侍卫说的话，连忙上前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敏儿！我的敏儿高热不退，需要太医才能救治。太子妃您行行好，放我们母子回京都！” 太子妃冷漠地抽回手臂，“我已带了新的大夫过来，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这会儿已经在给敏儿看病了。” 一听这话，二皇子妃顾不得与她说话，赤着脚就往小世子的房里奔去。等她抵达的时候，正巧大夫收拾好了药箱出来，两人在门廊前相遇。 “大夫，我的敏儿怎么样了？” 大夫还没回过神，就被披头散发的二皇子妃抓住。 他先是吓了一跳，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子，但仔细听对方说的话，这才惊觉此女竟是二皇子妃。 “启禀二皇子妃，小人已经给世子行了针。” “那他什么时候能退热？” “这……”大夫犹豫了一瞬，“小世子这病十分古怪，小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太子妃带人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话，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周大夫，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大夫快走两步来到太子妃面前，恭敬地垂首回答。 “启禀太子妃，小世子并非因为风寒或者其他原因而发热，而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将幼时从娘胎中带出的疾病引发了。” “引发？”二皇子妃冲过来抓住周大夫的胳膊，“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敏儿……” “小人听闻二皇子便是因为先天不足，才一直身体孱弱。小世子原本也得了相同的病症，但因为从小细心呵护，故而一直没有发作。若能是顺利成年，想来这病症也就不足为虑了。只可惜……” 周大夫的话在二皇子妃脑子炸开，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了几下，在周围奴仆的搀扶下才得以站稳。 二皇子便是因为这种古怪的疾病，才会常年遭受病痛的折磨。她的儿子原本不需要经受这些的，但太子却把他推向了深渊！ 二皇子妃悲愤地捂住胸口，赤红着一双眼睛看向太子妃。 “是你，都是因为你们！” 她突然扑将上去，把太子妃压在地上殴打。 “你们害了我夫君，如今还想害我的儿子。我与你们拼了！” 第1333章 寻医 太子妃没想到二皇子妃会突然冲过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扑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啊！” 一声尖叫后，随行的丫鬟婆子们随即涌上来把二皇子妃拉开。 “太子妃，太子妃您没事？” 太子妃晕晕乎乎起身，只觉得后脑一阵湿热。她抬手一摸，竟是糊了面手的血。 “血，是血……” 钝痛感姗姗来迟，太子妃只坚持了一两秒钟便晕死过去。 奴仆们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带着太子妃返回京都，并且将伤人的二捆起来皇子妃关进了柴房中。 吟月堂。 顾姒与殷景熙二人同时坐在雅间中，盛云将新收到的密信奉上。 “启禀主子，这是乔羽昨晚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我们的线人已经追踪到二皇子妃和小世子的下落了。” “在何处？” “太子名下的一处私宅，天荣山庄。” 殷景熙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早在他们得知太子利用小世子逼二皇子替他顶罪之后，便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东宫的动静。 果不不出所料，他们的人跟着太子妃的座驾，找到了太子秘密扣押了二皇子妃与小世子的地方。 顾姒摸索着手里的茶杯，“这事可不好办了。太子既然敢把人扣住，自然想好了说辞。就算我们出手把人带出来，下次太子还可以用别的理由再把他们带走。如此咱们岂不是白做工？” 正说着，雅间的房门被人敲响。 盛云提起裙摆出去片刻，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 “主子，顾小姐，眼线刚收到的消息，说是太子的人在坊间四处探听能医治小儿的神医。” “医治小儿？”顾姒坐直了身子，“是小世子！难道小世子生病了？” 盛云颔首，“极有可能，而且病情应该不清。” “你说的不错，小世子病重，太子不敢贸然请宫中的太医出诊，否则出宫的记录有可能会被皇帝察觉。但由于小世子病情严重，他只能冒险来房间寻找神医。”顾姒说着看向身边的殷景熙，“这么看来，我们似乎还是有机会拉拢二皇子妃的。” 对于任何母亲来说，孩子都是她们的软肋，更何况从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二皇子妃对于小世子舐犊情深，更是不愿意看到唯一的儿子受人挟持摆布。 殷景熙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对盛云下令。 “派人继续盯着太子的手下，想办法让我们的人送进去。” 盛云先是领命，但随即又露出为难的神情。 “主子，咱们的人里面倒是有懂医术的。但太子的要求却是精通小儿之症的大夫，属下怕咱们的人不符合要求。” “我倒是有个办法。”顾姒接话，冲着殷景熙挑眉一笑，“太子不是想要神医吗？我府里现成的就有一位，就怕他不识货。” “你是说，冷姑娘？” “不错。冷姑娘随我回京之后便一直住在将军府。正巧她这两日嚷嚷着无趣，不如让她活动活动筋骨。” 第1334章 考核 说起治病救人，冷爽果然欣然同意。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盛云负责易容成丫鬟，亲自护送冷爽前去接受太子的考核。 对方将考核的地点设置在一处普通的医馆中，对外声称是替自己行商的主人寻找大夫，并且以百两白银作为酬金。 不出一日时间，便吸引了京都城中不少有名的大夫来访。 冷爽与盛云二人戴着帷帽入店，正好瞧见十余名大夫同时接受对方的考核。 “听好了，我们家小主子最近高热不退，但却并没有患上风寒，也没有检查出别的什么病症。你们当中可有人能医治这种症状？” 问题一出，立刻引起大夫们的阵阵热议。 “这也太奇怪了。” “没有别的病症，又怎么会高热不退呢？” “是啊是啊……” 一名年过半百的大夫出列拱手道：“这位先生，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您这连病人都没让我等见到，又如何能准确下药呢？” “是啊，你既然是来求医的，就该让我们先见见患者。” 考核之人一脸的为难，小世子的身份特殊，就是因为太子不敢把他带出来，这才迫不得已搞出这么大名堂来选大夫。 “这么说来，你们都没办法医治了？” 众位大夫纷纷摇头。 “人都没见到，我等岂敢轻易开方用药啊。” “还请先生另请高明。” 按照弘明国的要求，若是医者因为用错了药导致病患的病情加重甚至身亡的，可是要坐牢赔偿的。 况且眼前这人能够以百两银子作为酬谢，可见其身份地位应当不低。若是他们这些大夫因为没有见到患者用错了药，那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大夫们一个个转身离开，考核之人也是急得不行。 “大家要不再想想！我们酬金很高的，只要能治好我家小主人的病，什么条件都好说！” 比起银子，小命更要紧。 等到医馆里的人都走光了，盛云与冷爽这才踱步而入。 对方已经坐回到椅子上，耷拉着脸直叹气。 “敢问先生可是在以百两银子为酬金，四处寻找大夫？” 一阵轻柔的嗓音传入耳中，考核之人诧异地抬起头。随即他眼眸倏然瞪得滚圆，俨然被两人的美貌所震慑。 盛云与冷爽统一换上了雪白的锦裙，以面纱遮面，在一群大老爷们的大夫中格外显眼。 见对方愣神，冷爽不耐地咋舌。 “为你话呢，你可是在找大夫？” 考核之人猛然回神，下意识站起身来。 “不错，我的确是在寻找大夫，二位姑娘是？” 盛云微微福身，气质优雅，迷得对方移不开眼。 “在下与师妹也会医术，想要接受先生考核。” “你们两个女子，居然也会医术？” 一听对方质疑的口吻，冷爽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就不能行医的？” 盛云拦下炸毛的冷爽，笑着冲对方致歉，“抱歉，我师妹脾气急了些，不过她的医术却是顶顶好的。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出题考察。” 第1335章 算卦 虽然盛云容貌过人，但负考核之人还是心中犹豫不决。 “我从未听说过京都城内有女子行医，你们是在哪家医馆坐堂？” 盛云微微垂眸，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出。 “在下与小妹并非京都人士，而是无量山天医门的弟子。这次下山，便是奉了师父之名四方游历，悬壶济世的。” “无量山天医门？这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冷爽不耐地嘁了一声，“我就说京都的人都是土包子，连我们天医门都没听过，还敢瞧不起女大夫。师姐，别跟他废话了。以咱们的医术，给皇帝老儿看病都绰绰有余，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考核之人立刻脸色大变。 然而不等他出口斥责冷爽言行大胆，盛云就抢先责备道。 “爽儿，不得无礼。还记得下山前师傅怎么交代的吗？我等修仙问道，便是要救济苍生。” 对方被两人一唱一和的对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两位姑娘，是修道之人？” 盛云叹气，再次行礼。只不过这次不是简单的福身，而是行了道家的礼数。 “不瞒这位先生，我们天医门的确是修仙门派。只不过人数稀少且常年避世，故而不为人所知。” 审核之人怀着好奇的心态再次将盛云与冷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试探性问道。 “既如此，那两位可否替医治我家小主子的怪病？” “先生不妨一说。” 对方咽了口唾沫，再次把小世子的病状说了一遍。 一旁的冷爽拧着眉头快速思索着，盛云却是闭上眼掐了几下手指。 “不太妙。” 审核之人心脏咯噔一跳，“怎么了？” “在下刚才替先生的小主子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家小主子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只怕是性命不保。” 不等对方发出惊叹声，盛云又道。 “而且在下算出，你家小主子的病症应该很快就会恶化。从如今单纯的发热，变成呕吐不止、嗜睡、惊厥甚至昏迷不醒。” 若是刚才审核之人还对于盛云半信半疑的话，此时在听了她的话后却是十分信服了。 她说的这些症状都是当年二皇子幼时的症状，也是太子妃请来的周大夫在给小世子问诊之后提出的警告。 考核之人大喜的同时又大惊，若非盛云是位女子，他都要忍不住抓着她的手求救了。 “还请姑娘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小主子啊！” 盛云叹气，“唯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在下只负责算卦，至于能不能救人还要看我师妹。” 她说着看向身边的冷爽，柔声询问。 “师妹以为先生家的小主子可有救？” 冷爽经过慎重的考虑，迟疑着点了点头。 “可以一试，不过只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考核之人又急了，“两位不是修道的神仙吗，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只要二位能治好我家小主子，酬劳不成问题。” 眼看对方已经上钩，盛云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第1336章 丹药 “这位先生，我们天医门向来是卦医不分家，只有卦象与药物相结合，才能精准地施救。” 盛云的话让审核之人露出糊涂的神情。 “姑娘的意思是？” “最好能让我们二人与你家小主子见上一面，如此方能精准用药。” 一听这话，对方立刻露出抗拒的神情。 “不行不行！我家小主子若是方便见人，之前那些大夫早就请到家里去了。” “这样……” 盛云为难地蹙眉，转头看向冷爽。 “师妹，要不咱们先拿一粒回神丹给这位先生。” 冷爽断然拒绝，“那怎么行！回神丹如此珍贵，岂能随意送人。况且此人都不肯让我们见患者，分明是不相信我们。” “可救人要紧。刚才我的卦你也听到了，若是我们今日不出手，那小孩子定活不过三日。” 两人的话宛如惊雷一般砸进考核之人的耳中，让他生出一身的冷汗。 “不吃药，就活不过三天？” 盛云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这位先生恕我直言，您的这位小主子命中有龙气相护，这原本是好事。但因为他的命格与所携龙气之人相冲，故而遭到了反噬。我这里有一粒还魂丹，你且拿去。至于用与不用，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这话，盛云伸手从冷爽的腰间取下一枚葫芦。冷爽不悦地想要阻拦，却被盛云制止。 “这便是回神丹。” 对方接了丹药，见不过是枚普普通通的药丸，随即露出怀疑的神情。 盛云幽幽道：“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做事谨慎，这丹药你可随意叫人验证。若是你家小主子服用之后有效，可再到城中天阁楼来寻我们二人。告辞。” 给完丹药盛云便带着冷爽离开，行动果决干脆，且全程没有相对方索要过一个铜板。 考核之人心中犹豫之时又生出隐秘的期望，他把盛云给的丹药包好，立刻返回东宫回话。 太子听完了手下的禀告，眉梢挑得老高。 “你是说，两个修道的女子不仅算出了殷敏的病症，还给了你一粒仙丹？” “正是。其中一名女子说了，小世子若不及时服药，便活不过三日。还说这粒丹药可随我们验证，若是有效再去城中的天阁楼寻她们。” 太子看着手边的丹药陷入沉思。 他从小便与二皇子一起长大。二皇子犯病时的症状，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这两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连这些都算得出来。 难不成真的是修仙的道姑？ 就在太子犹豫之时，又有下人前来禀报。 “启禀太子殿下，天荣山庄传来消息，说小世子在早膳之后便呕吐不止，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了。” 审核之人闻言惊呼出声，“啊！？这不就是那道姑算出的卦象吗？” 太子心中一惊，起身将那粒丹药递给对方。 “让大夫验一验，只要没毒，就给小世子服下！” 当天下午，盛云给的回神丹就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天荣山庄。 得到消息的顾姒松了一口气，“这药便是当年二皇子服用的方子制成的，虽然不能说完全对症，但也能暂时减缓小世子的痛苦。只希望盛云和冷爽能成功潜入天荣山庄，好把小世子救下来。” 第1337章 求见 盛云与冷爽以天医门弟子的身份住在城中的天阁楼中已经一天一夜了，期间并没有等到太子的人来寻她们。 就算是性格相对沉稳的盛云，此时也难免有些沉不住气了。 “顾小姐，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万一太子不上当的话，咱们如何救出小世子？” 屋内的角落处，顾姒正在与冷爽就一本古医书上的内容展开讨论。 她上一世原本就在军中学过一些浅显的医术，之前去易城援救时更是翻看了许多医书。这让她与冷爽之间有了许多共同话题。 顾姒听到盛云的提问，只是淡淡一笑。 “稍安勿躁，太子一定会来的。” 盛云疑惑，“顾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除了我们，太子没有别的选择。”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敢问屋内住的可是天医门的两位姑娘？楼下有位姓王的先生求见。” 盛云眉梢挑起，眼底流露出欣喜之色。同时顾姒合上医书，冲身边的冷爽点了点头。 “去。” 片刻之后，盛云与冷爽两人在天阁楼中见到了上次负责审核的男子。不等她们开口，那男子就抢先一步郑重地拱手作揖。 “终于见到两位仙姑了！” “原来是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名叫王明，两位仙姑叫我一声小王便是了。” 盛云勾了勾唇角，依旧十分客气。 “今日在此见到王先生，看来是上次的回神丹起作用了。” “正是啊！”王明十分激动，脸上流露出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仙姑真是医术超群，我家小主子在服用回神丹后果然好转了许多。今日在下前来，便是想再向两位仙姑求药的。” 他说着拍了拍手掌，便见十余名壮汉抬着一箱箱酬金走进店来。 随着木箱的开启，其中盛放的金银珠宝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引得店内其他客人纷纷惊叹。 “好多银子啊！” “这么多金银玉器，太有钱了！” 王明笑得谄媚，“只要仙姑能赐我小主子一瓶丹药，这些酬劳便都是二位的。” 若是换做寻常人，在此等重金诱惑之下只怕早就松口了。 只可惜盛云作为殷景熙的暗线，根本不屑于这么些小银钱；而冷爽一心只有医术，对这些身为之物毫无兴趣。 盛云修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拂过箱子里的珠宝，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盖子嘭地一声扣上了。 王明随着箱子合上的闷响声抖了抖身子，略显疑惑道：“仙姑这是？” 盛云拍了拍手掌，不徐不疾开口。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今日只怕是要让王先生失望了？” 王明大惊，“这是为何？” 盛云幽幽看向对方，原本含笑的眼眸深处却透出几分凉薄和讥讽。 “因为还神丹虽然有起效，但一人一生却只能服用一次。若是再吃，当即便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什么！？”这话惊得王明出了一身冷汗，“爆，爆体而亡？” 第1338章 卦象 “不错。回神丹乃是我太医们的神药，乃是给修道之人冲破瓶颈时服用的。寻常凡人虽然也能服用保命，但毕竟体质与修道之人不同，能够承受一次回神丹的冲击已经是极限了。” “啊这！” 王明欣喜若狂地前来求药，俨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这么说来，我家小主子还是没救？” “我说过了，要想救你家小主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师妹现场问诊。只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就算服下还神丹，也不过是多延长几日寿命而已。” “……” 王明神色犹豫，盛云也不催促，只给对方留下一记看透生死的冷漠眼神。 “王先生且好好考虑一下，究竟是让我们出手救你家小主子，还是眼睁睁看着他陨落。” 盛云说完这话便冲冷爽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返回二楼的客房。可就在两人的脚步踏上楼梯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 “两位仙姑请留步。” 盛云驻足回望，且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踱步进入客栈，紧接着王明等人便惶恐且恭敬地向对方施礼。 “问玉姑娘，您怎么来了？难道……” 王明下意识往客栈外的街道上看去，果然瞧见一辆玄色的豪华马车。 问玉直言，“主子有令，只要能救治小主子的性命，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她说着对盛云与冷爽微微点头，“还请两位仙姑随我们去见小主子。” …… 片刻之后坐上对方的马车，冷爽却是不悦地哼出声来。 “这就是你们这态度，还想让我们帮忙救人？” 只见盛云与冷爽的双眼都被人用黑布蒙上，不见天光，只能听到马车行驶途中发出的嘎吱声。 问玉在一旁柔声道歉，“对不住两位仙姑，我家主人不想暴露身份，只能暂时委屈二位了。不过我家主子也说了，只要两位能救好我家小主子，任何条件她都能满足。” 冷爽再次冷哼一声，“谁稀罕。” 相比起冷爽的暴躁，盛云就安静了许多。她慵懒地靠在马车上闭眼小憩，好似根本不在乎对方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见盛云如此悠然，坐在主位上的太子妃反而心中好奇得紧。 “还未请教这位仙姑该如何称呼。” 盛云淡淡一笑，“娘娘不必客气，唤我一声云儿便是。” 她此话一出，太子妃与问玉同时抽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知道本宫的身份？你是谁！？” “在下并不知道娘娘具体身份，但却能凭卦象算出娘娘身上隐隐沾有龙气，应当身份不凡。” “龙气？” 太子妃被盛云这话说得心念一动，下意识把这龙气套在了太子身上。她半信半疑地盯着盛云看了好几眼，才试探性开口。 “仙姑这卦可准？本宫身上当真有龙气？” “有。”盛云斩钉截铁。 就在太子妃心中窃喜的时候，却又听对方补充了一句。 “只不过这龙气时有时无，并不稳定。” 第1339章 信任 盛云的话成功引起了太子妃的注意，对方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开口追问。 “仙姑此话何意啊？” 盛云勾唇，“若是没算错，这京都城里还有一人正在与娘娘的夫君争抢这龙气。对方势强，且有隐隐压到之态。若是继续下去，只怕这龙气早晚会被对方夺走。” 太子妃脸色大变，“荒唐！这龙气只改由本宫的夫君掌控，岂能容他人染指！” 她这一发怒，车内的问玉立刻跪在了地上。相比之下盛云与冷爽却是淡然得很。 太子妃深吸了两口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再次发问。 “敢问仙姑，可有办法将这龙气抢回来？” “有。龙气生于天地之间，只要心念天下，多为百姓谋福祉，自然会催生龙气。相反，若是心无天下，即便生出的龙气也会被别人抢走。” 盛云这话原本是在暗指太子与殷景熙，但太子妃却误以为她说的是太子与三皇子。 而且心怀天下，为百姓谋福一事正好隐射到之前易城天花一事，让太子妃愈发心中不安。 这时她已经将小世子的病情抛之脑后，一心只希望盛云能帮忙把太子失去的龙气抢回来。 太子妃咬着唇瓣思忖了片刻，竟是亲自伸手替盛云和冷爽把蒙眼的黑布揭下。 一旁的问玉心中着急，却是不敢出声阻止。 盛云睁开眼，便见太子妃神情恳切且急迫地望着自己。 “本宫乃是东宫太子妃！” 对方原本以为盛云会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她却只是淡淡一笑。 “原来是太子妃娘娘，难怪身上会有龙气了。” 太子妃此刻更加认定盛云非等闲凡人，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仙姑本领超群，还望二位能助本宫守住太子殿下的龙气。” “能得娘娘信任是在下的荣幸，在下与师妹自当尽力。” …… 等抵达天荣山庄时，盛云已经凭借三寸不烂之色将太子妃哄得服服帖帖。 “敢问娘娘想让我们医治的人在何处？” “就在屋内。”太子妃亲自领着两人来到小世子院中，“这是本宫的侄子，从小便身子孱弱。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情受到了惊吓，便开始出现高热不退的症状。前日晚上服用了仙姑给的回神丹，情况略有好转。还请仙姑再次施救。” 盛云与冷爽踱步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说起疑难杂症，冷爽抑制不住好奇之心径直走进内室去看小世子，盛云则是把太子妃留在了外间卜卦。 三枚铜钱落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太子妃神情紧张地看着盛云“施法”，“仙姑可算出了什么？” 盛云抿唇拧眉，片刻之后才开口。 “为何屋中不见幼儿的父母？” 太子妃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但犹豫片刻后还是解答。 “这孩子命苦，父亲不在京都，母亲又疯了。没办法，只能由本宫亲自照料。” “疯了？”盛云眯了眯眼，“从卦象上看来，这孩子魂魄极为不稳。就算有我师妹救治，也需要有血脉相连的至亲日夜不歇地守护三日方可平安度过此劫。” 第1340章 诊治 此话落下，太子妃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必须如此吗？” 盛云不置可否，只答：“卦象上是如此显示的。信与不信，全在娘娘。” 太子妃秀眉紧蹙地思考了许久，之前二皇子妃出手把她打伤，随后便被人关押在了柴房中，也不知她这两日老实了没有。 “来人！” 守在屋外的问玉踱步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去告诉名雅，小世子需要人日夜守护。她若是老实听话，本宫便让她过来见孩子。她若是再发疯出手伤人，就一辈子别想见敏儿。” 问玉领命而去，盛云却是垂眸将太子妃的话记在心间。 看来二皇子妃因为出手伤人被关起来了，只有见到她，才能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二皇子妃才被人领着来到屋内。她眼眶发红，神情憔悴。头发丝上还残存着水汽。一看就是刚被放出来洗涮之后押过来的。 刚踏入屋内，二皇子妃便迫不及待想要去看自己的儿子，却被问玉抬手拦下。 “见到主子还不行礼？” 二皇子妃身子僵住，好半晌后才转身向太子妃屈膝。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 看着对方对自己俯首的模样，太子妃心中的郁气才稍加缓解。她踱步到二皇子妃跟前，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为了救治敏儿，本宫不惜重金寻来了天医门的仙姑。这次你若再不知好歹，本宫可不会再对你们母子心慈手软了。” 二皇子妃心中充满了愤恨与疑惑，她视线越过太子妃落在盛云身上，却见盛云对她温和一笑。 二皇子妃从这笑容中读出了安抚的意味，但她并不敢信任太子妃找来的人，警惕地避开了眼神。 正好这时冷爽带着一头的薄汗从内室里走出来。 盛云快步迎上去，“怎么样了？” 冷爽用衣袖擦了擦汗，“我刚才给这孩子施了针，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要想彻底痊愈，只怕有些困难。” “敏儿！” 这时二皇子妃已经压抑不住自己思念和担忧的心情，冲进内室去看儿子了。 太子妃则是拧眉追问，“怎么，仙姑也治不好敏儿的病吗？” “可以治，但途中只怕是有危险。” 冷爽还想再言，却被盛云不着痕迹地打断。 “在下之前说过了，我们天医门医卦不分家。娘娘且稍安勿躁，容我们姐妹二人商议之后定下最稳妥的方案再来禀报。” 此时内室当中传出二皇子妃隐忍哭泣的声音，太子妃听得心烦，便挥挥手同意了盛云的说法。 “罢了，本宫也有些乏了。敏儿便交给两位仙姑救治，有什么需求，二位不必客气，直接向外面的下人吩咐便是。” 盛云颔首，拉着冷爽微微福身。 “恭送娘娘。” 等到太子妃带人离开之后，盛云立刻返回内室。 此时二皇子妃还在抱着小世子痛苦，盛云直接递上手绢。 “二皇子妃若是想救小世子逃出此地，就请冷静下来。” 第1341章 方案 盛云话音一出，二皇子妃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盛云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柔和无害。 “二皇子妃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和小世子出去的。” 二皇子妃心脏狂跳，却没有第一时间信任盛云，而是抱着儿子戒备地凝视着对方。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与太子有仇的人。” 盛云的直言不讳让二皇子妃陷入沉默，她虽然恨急了太子与太子妃，却不代表她会轻易相信别人。 盛云也知道这一点，她并不着急于让对方松口，而是把焦点转移到了小世子身上。 “冷姑娘，小世子情况如何了？” 就在冷爽施针之后，小世子已经暂时醒了过来，现在正窝在二皇子妃的怀里小声的抽噎着。 “我刚才探过小世子的脉搏，很是古怪。结合你们之前提供的消息，我确定他是遗传了二皇子的怪病。” 二皇子妃眼泪嗒落下，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听到确定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哽咽了一会儿，才期待地望向冷爽。 “敢问姑娘，可有办法救我儿子？” “可以救，但过程可能会有危险。小世子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凶险，但好在幼时用药物压制得好，一直没有被引发。” 刚说到这，二皇子妃就不停点头。 “姑娘说得不错，我与二皇子就是怕敏儿传上这种病，故而在怀胎之时就按照太医的吩咐一直用药。果不其然，敏儿出生之后虽然身体比寻常孩儿弱了些，但好在没有像二皇子那般犯病。” 听了这话，冷爽的猜想也得到了验证。 “这就对了。原本按照这个节奏，等到小世子成年之后，这病便对他不会构成太大影响。只可惜他现在突然发病，就连之前几年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症状也一并爆发出来。” 二皇子妃再次伤心落泪，而盛云却只关心一个问题。 “可你刚才说这病有的治。” “不错，这病症我曾在爷爷的古籍中看到过，要想彻底根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冷爽清冷的目光对上二皇子妃期盼的眼眸，淡淡吐出八个字。 “置之死地，向死方生。” 治疗的方案已经有了，如今只等着二皇子妃点头。 盛云也不催促，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思考，而她自己则是与冷爽一起退到了外间等候。 就在天黑之际，原本熟睡的小世子再次出现了惊厥的症状。 听到呼喊声的冷爽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以针灸的方式压制住了小世子的症状。 二皇子妃心疼地替儿子舒缓着紧绷的肌肉，“白日里不是刚用过药吗？这还没到一日呢，怎么又抽起来了？” 冷爽收了银针，站在床边沉思了许久。 “请问二皇子妃，你们平时有没有给小世子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什么？” 二皇子妃不明所以。 冷爽秀眉紧蹙，“按照常理，小世子是第一次发病，施针用药之后至少应该能压制个两三天才对。但他不到一日就又发病了，这很不正常。若是没猜错的话，许是他平常的饮食出了问题。” 第1342章 香薰 冷爽的话吓到了二皇子妃，她紧张地攥紧了双手，快速思考着。 “敏儿从小身体就不好，饮食方面我们更是格外注意，并没有给他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呀。” 盛云思念一转，“那小世子可有用药的习惯？” “药？”二皇子妃这次点了点头，“这倒是一直没停过。” 冷爽立刻追问，“用的是什么药？你可还记得？” “记得。所为久病成医，我夫君与儿子身体都不好，他们的药都是由我在准备。”二皇子妃说着便站起身来，“不如我将药方写下来给你们看看。” 冷爽倒是没想到对方还能记得药方，很是松了一口气。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片刻之后二皇子妃递上一张药方，冷爽接过快速看过，却并没有寻到不妥之处。 想想也是，小世子身份金贵，就算是日常补药也是要太医开具。 “这药就是寻常的补品，并无异样。二皇子妃你再想想，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吗？” 对方垂眸思忖了许久，久到盛云和冷爽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她才再此开口。 “我想起来了。敏儿的确有接触过别的东西，只不过并非汤药，而是香薰。” “香薰？” “没错。这香薰是太子送给我夫君的，有安神顺气的功效。我看夫君他用过之后效果不错，便让奶娘放了一些到敏儿房中。不知这是否与他的病症相关？” 盛云一下子紧张起来，“是什么香薰？” “我也不知，不过敏儿常用的衣衫上可能还沾染了一些。” 在盛云的要求下，二皇子妃把小世子的衣衫翻找了一些出来。身为医者的冷爽在闻到这种味道的瞬间差点没蹦起来。 “居然是曼陀罗香！” “什么香？” 冷爽神色凝重，“这是一种会令人产生依赖性的香料，长期吸入的确会有镇定的效果，但同时也会减弱其他药物的药效。我怀疑小世子之所以这么快就再次犯病，应该就和这种香料有关。” 听到这样的结论，二皇子妃眼前一黑，直接捂着胸口晕了过去。她做梦也没想到太子送来的香料居然有害，而她还傻乎乎地拿给小世子闻。 冷爽掐着二皇子妃的人中，许久才让她醒过来。 “二皇子妃，您没事？” 对方眼珠转了转，紧接着便止不住嚎啕大哭。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给敏儿用了这么危险的东西。” 盛云一边替她擦着泪水一边柔声安抚道：“二皇子妃此言差矣，就算真的有错，也错也不在你和二皇子，而是给你们这种有毒香料的人。” 二皇子妃哭声不止，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和自责当中。 就在这时问玉叩推开房门，“两位仙姑，太子妃有请。” 盛云扶着二皇子妃坐回矮塌上，冲冷爽使了个眼色。 “走，该去向娘娘汇报情况了。” 可就在她们转身的瞬间，二皇子妃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两位仙姑，只要能救我儿子的性命，无论什么条件妾身都能答应！还请两位大发慈悲，救救敏儿！” 第1343章 送走 看着二皇子妃颤抖不止的身躯和坚毅的眼神，盛云读懂了对方的深意。 这是同意了冷爽的救治方案，愿意与她们联手了。 盛云弯腰将对方扶起，“二皇子妃请放心，我等既然受了娘娘嘱托，便会不遗余力地救治好小世子的病。” 前来传话的问玉一直冷眼注视着她们的对话，但盛云的言辞滴水不漏，并没有漏出任何马脚。 除了在场的三人外，没人能知道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等跟着问玉来到天荣山庄的正厅当中时，太子妃正在饮茶。瞧见盛云与冷爽出现，她这才热情地招了招手。 “两位仙姑快请坐。怎么样，小世子的情况如何？” 盛云微微欠身，“经过我师妹的施针，小世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不过他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随时都有发病的可能。” 太子妃闻言秀眉便皱了起来，“这病就治不好了？” “且不说治不治得好，就算是治得好，在下也不建议娘娘这么做。” 太子妃立刻从盛云的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怎么说？” 盛云从怀里掏出刚才算卦用的三枚铜钱，将其摆在了手边的案桌上。 “刚才因着二皇子妃也在，有些话在下不好直言。其实从刚才的卦象中，在下还看到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这位小世子的存在，会抵消掉娘娘身上的龙气。” “什么！？”太子妃激动地站起身来，“你说殷敏会抵消掉本宫身上的龙气！？” “不止是娘娘身上的龙气，还有娘娘身边的龙气。”盛云也徐徐起身，弹了下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小世子留在身边，便如同在床头悬了一柄利刃，随时都有危险。故而在下为了娘娘考虑，建议除掉小世子。” “嘶——！” 太子妃重重抽了一口气，然后跌坐回椅子里。 “这不行！殷敏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嗣，岂能随意抹杀。” “除掉并非只有抹杀这一种办法。”盛云踱步上前，迅速接话，“小世子命格特殊，就像是块会吸走龙气的磁石。但若是能带去别的地方，重新换个身份，那此灾祸便可消除。” 太子妃震惊地望着她，“带去别的地方？能带去哪儿？” “这得再卜卦才能决定，不过按照小世子这特殊的命格，自然是越远离京都越好。” 太子妃陷入沉思，她当然不希望小世子吸走她或者太子身上的龙气，但把人送走这件事却又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盛云说完这些之后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委婉建议。 “而且据我师妹的诊断，小世子似乎是吸入了一种可以使人产生依赖的香料。这种香料常人若是少用，能有安神镇定的功效。但若是给小孩子使用，则是会对他们的身体产生损害。刚才我师妹已经看过了，小世子心肺多处受损严重，即便是用最名贵的药吊着命，只怕也是熬不到入冬。” “竟然熬不到入冬！”太子妃一下子慌了，“就算是仙姑也治不好了吗？” 盛云叹气，“若是没有用过那种香料，尚且还有一救，只可惜小世子的父母太过粗心，居然会把这种有害的香料拿去给孩子使用。只能说这都是命。” 第1344章 逃离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抓着扶手，神情紧张又忐忑。 若是从利己的角度出发，她恨不得立刻就把小世子和那个不老实的母妃一起扔出京都。但现实却不允许她这么草率。 “兹事体大，本宫须得与太子商议之后才能决断。” “应该的。”盛云颔首表示同意，并没有显得很激进，“那在娘娘有决断之前，在下与师妹还是返回城中客栈等待。” 太子妃原本也没想把两人留在天荣山庄，毕竟这里是太子的秘密私宅，一旦暴露便会遭来无数双眼睛盯着。 见到盛云自己提出离去，太子妃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好，正好本宫要回城，可以带你们一程。” “多谢娘娘。” 在离开山庄之前，盛云和冷爽最后一次去看小世子。 趁着冷爽检查脉搏的时候，盛云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悄悄塞到二皇子妃手中。 “今日我师妹已经给小世子扎了两次针了，他暂且不会发病，不过晚上还需二皇子妃仔细照料。” 问玉就在一旁守着，二皇子妃紧攥着纸条冲两人点头。 “多谢两位仙姑施救。” 等到问玉带着两人离开，二皇子妃这才迫不及待地展开纸条，上面只写了简单的四个字。 “寅时，角门。” 她牢牢记住内容，用烛火烧将纸条烧成灰烬。 随着时光的推移，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寅时时分，天荣山庄中除了守夜的侍卫外，所有人都陷入熟睡。 二皇子妃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衫，忐忑不安地打开了房门。 她原本都找好了借口应付门外值守的小厮，谁知开门之后却见两名小厮正坐在地上睡得香甜。 二皇子妃呼吸沉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小世子。 “敏儿坚持住，母妃这就去找人救你出来！” 顺着回廊往天荣山庄后院的角门走去，二皇子妃以为会遇上重重险阻，谁知这一路走来看守执勤的侍卫要么已经被人放倒，要么不知所踪。 等二皇子妃提心吊胆抵达角门的时候，门已经被人打开了，负责看守的两个婆子正躺在地上睡得香甜，手里还捧着没喝完的烈酒。 二皇子妃咽了口唾沫，提着裙角小心翼翼从门缝中钻了出去，随后她便看到了一匹不算高大的白马。 身为皇子妃，但她并非出身时就身份显赫。二皇子妃的父亲去世得早，她是被身为正八品卫千总的叔父长大的。故而与其他从小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子不同，二皇子妃虽不会武，却也学过一些骑术。 但再叔父升迁来京都做官后，她便以文雅娴静的面目示人，没人知道她会还有这项本领。 看着眼前打着响鼻的白马，二皇子妃心里极为震撼。她脑海中回想起盛云和冷爽的身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你们的主子，究竟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既能派人取得太子妃的信任，还能潜入天荣山庄救人，甚至能查到她幼时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345章 叫门 月黑风高，白马像幽灵一样飞驰在林间小道上。 四周除了夜莺的鸣叫便是呼啸的风声，二皇子妃压抑着心中的惶恐不安不断地催打着身下的马儿。 直到卯时，她终于看到了京都城的大门。 “开城门！” 此刻距离开城门的辰时还有一段时间，负责守城的士兵听到有人在城下叫嚣，立刻拿着武器站上城头查看。 “来者何人！？” 二皇子妃袒露出自己憔悴的面容，朗声大喊道：“我乃二皇子妃，小世子病重需要太医诊治，你们快开门放我入城！” 这话立刻在士兵中引起一阵骚乱。 “城下的女子是二皇子妃，快打开城门！” 可就在这时，却有人出言阻拦。 “等等！二皇子妃与小世子都在城中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事有蹊跷，应该先行回禀给上峰再行处置。” 也有人提出质疑，“可万一此女真是二皇子妃呢？她刚才还说是小世子病重需要入宫找太医，这事咱们可耽误不得啊。” 刚才反对之人再次开口，“那你们在场的有谁认识二皇子妃吗？” “我等不过是守城的士兵，哪能认识皇子妃。” “是啊。” “既然你们没人认识二皇子妃，又如何断定城下之人的身份。那万一放错了，引起城中骚乱，谁来担这责任？” “这……” 此人一番质问令同伴陷入犹豫，同时他又再次说道。 “这样，你们先守在这里安抚住此女，我立刻去向上峰汇报。” “也只好如此了。” “你快去快回！” 这名士兵走下城头后快速打马而去，只不过他并非去通知自己的上峰，而是直奔东宫。 “你说什么，二皇子妃正在城外叫门！？” “正是！” 士兵单膝跪地，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说来。 太子急得头顶冒火，立刻叫人把太子妃给找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孤不是叫你看好苏名雅的吗？” 太子妃也吓出一身冷汗，忙问，“你确定对方是二皇子妃？” “属下不认识二皇子妃的模样，但那女子的确是这么说的。” “她还说了什么？” “回太子妃，那女子还说小世子病重，需要寻太医诊治，让我们立刻放行。” 听得此话，太子妃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是她，真的是她！可她怎么会逃出天荣山庄的？” 太子又急又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人拦下！” 太子妃心念一转，生出一计。 “趁着现在天还没亮，城外还没有其他百姓聚集，咱们先把人拿下再说！” “你说得对！”太子抚掌赞同，立刻对传话的士兵下令，“你回去打开城门放她进来，孤自有办法对付她。” “是！” 二皇子妃被拦截在城门外足足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前去报信的士兵才终于返回。 “怎么样？上峰怎么说？” 那人喘了口气，“上峰说了，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用小世子的性命开玩笑。开城门，放她入城。” 第1346章 入城 城门刚开启一条缝隙，二皇子妃便心急火燎地驾着马儿冲入城内。 她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皇宫。 可就当她顺着街道狂奔时，半途却突然出现了一根绊马绳。 吁——！ 马儿的嘶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二皇子妃直接从马背上栽了出去，滚到了街边。 不等她从剧痛中回过神来，两名黑衣人便从一旁的巷道中冲出来将她拖走。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呜呜……” 对方手脚麻利地塞住了二皇子妃的嘴巴，避免她呼救惊扰了四周的百姓。 “快，把她弄走！” 两名黑衣人虽然没有标明身份，但敢在这京都城内对她下手的，除了太子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二皇子妃心中恼恨不甘，奋力地挣扎着。 她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了城里，眼看着希望就在前方，怎么甘心放弃。然而对方也是铁血无情，见二皇子妃挣扎得实在厉害，竟然想要就地把她勒死。 “额……” 粗糙的麻绳横在脖颈间，二皇子妃被勒得翻起了白眼，脚上的绣鞋也被踢掉了。就在她以为自己逼死无疑之际，两道身影却是从天而降。 咚咚——！ 黑衣人后颈遭受重重一击，直接闭眼倒地。 二皇子妃的身子瘫软下来，正好落入一个带有淡淡幽香的怀抱。 顾姒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二皇子妃，您没事？” 精致艳丽的容颜落入二皇子妃的眸底，让她在闭眼之前还处于震惊当中。 咚——咚——！ 悠扬的钟声响起。 在充满着禅意的檀香里，二皇子妃猛地坐起了身子。 “呼！” 守在床边看书的顾姒回过头来，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二皇子妃，你醒了。” 二皇子妃先是一愣，随即戒备地把顾姒推开。 “你是……咳咳咳！” “臣女已经替您处理了脖颈上的伤口，不过对方用力过重，导致您嗓子受伤，需要静养些时日方能痊愈。” 顾姒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药茶端上来。 “先喝些水润润嗓。” 二皇子妃只觉得脖颈处疼得厉害，喉咙更像是在冒烟。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轻易接顾姒手里的茶水。 许是明白对方的顾虑，顾姒当着她的面先喝了一口。 “没毒，放心。” 见到顾姒都喝了，二皇子妃这才接过茶杯，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有了药茶的滋润，她这才觉得干裂的嗓子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你，我认得你。” 尽管嗓音还是很沙哑，但好歹能发出声音了。 二皇子妃凝视着顾姒的面容，手指紧张地扣着身下的被单。 顾姒淡淡一笑，将耳边的碎发轻轻挽起。 “臣女顾姒，见过二皇子妃。” “是你救了我？” “正是。” “为何？” “为了正义。” 二皇子妃露出疑惑的神情，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正义？可我们与崇武将军并无交好。” 顾姒失笑，“二皇子妃误会了，臣女所追求的正义并非为了二皇子，而是为了世子殿下。” 第1347章 谈判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皇子妃的戒备更加明显，端在手中的茶杯都因为紧张而隐隐颤抖。 顾姒视若无睹，“二皇子妃以为今日之祸，究竟因何而起？” “自然是太子陷害我夫君！” “那太子陷害二皇子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想……” 话说到一半，二皇子妃顿悟过来。 前些日子殷景熙因为太子刺杀案险些被定罪，就连三皇子也遭受了太子党的弹劾。 尽管二皇子从没与她说过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也明白这事件里免不了有二皇子的手笔。 “你竟然是为了太子刺杀案来的。” “不错。” 顾姒也不卖关子了，决定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态度。 “太子刺杀案原本就是太子与二皇子两人设计，目的在陷害三皇子，顺便拔掉世子这个眼中钉。不过可惜的是静妃娘娘的突然离世，让二皇子与太子之间产生了嫌隙。此事最终导致太子面临被废黜的危险。他为了保全自己，只能牺牲二皇子。” 二皇子妃听着顾姒的分析，嘴唇蠕动了两下。 “那又如何？如今此案已经盖棺定论，三皇子并没有因此受罚，就连世子也被放出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臣女鲜少入宫，也不喜与其他贵女来往，故而二皇子妃也许并不了解臣女。” 顾姒说着站起身来，窗外的阳光镶嵌在她纤细的身上，像是下凡的谪仙一般，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记仇。之前殷琉焕与我交恶，于是他就死在了边关。如今人人都知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与我交好，太子却偏偏要打他的主意。你说，我该不该放过他？” 顾姒说完微微弯腰，漂亮精致的脸蛋上却挂着冷厉的笑意。 二皇子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从骨子里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场。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想与二皇子妃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现在逃离了天荣山庄，太子心急之下定会对小世子下手。你想救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前去皇陵寻二皇子，让他回宫说出当初太子刺杀案的真相。” “不可能！” 二皇子妃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皇上降旨罚我夫君守灵十年，无召不得返回京都。你让他回去作证，岂不是让他送死。” “他不去送死，小世子便要死。” 顾姒冰冷的语调让二皇子妃僵住。 “你要想好了，太子让二皇子顶罪，是为了保全他的东宫地位。挟持你与小世子，是为了拿捏二皇子，不让他翻供。可即便你们全家都如此卑微顺从，太子还是不肯放心。就连小世子病重至此，他都不愿请太医前来诊治。” “可没有太医的救治，小世子还能撑几天？” 想到病重的儿子，二皇子妃颤抖地捂住了脸颊痛苦出声。 “敏儿，我的敏儿！” “倘若有朝一日小世子不在了，你和二皇子的牺牲岂不是一场笑话？与其如此，不如在太子动手之前将真相说出来。毕竟如今能让太子放人的，只有皇上。” 第1348章 认罪 “皇上？” 说起皇帝，二皇子妃似乎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只要我能入宫向皇上禀明此事，他定会下令让太子放人！” 顾姒踱步到窗边，靠着窗框欣赏着外面葱郁的树木。 山上的气温凉爽宜人，好似有一股无形的结界将尘世间的烦恼摒除在外，难怪这里的僧人能心无旁骛地礼佛。 顾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慵懒的声线根本不像是在谈论生死大事。 “二皇子妃以为自己之前是被谁的杀手拦截的？” “……” “我给过你一次机会，可你自己没把握住。如今别说是入宫了，就是这京都城，你都进不去。” 听她这么说，二皇子妃恍然大悟。 “是你放我离开的天荣山庄！？那两个什么仙姑，也是你的人。” 顾姒并不否认，“我与太子不同，不会拿幼子的性命当筹码。当初放你逃离天荣山庄，不过是想卖你一个人情，好让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是你自己没能把握机会，这可怪不得我了。” 一想到昨晚自己逃离山庄时沿途那些被放倒的侍卫，二皇子妃顾不得身上伤痛，从床上爬起来走向顾姒。 她拽着顾姒的衣袖，眼中充满了哀求之意。 “顾小姐，你能想办法把我放出来，一定也能有办法救出我的敏儿。我求求你了，让你们的手下把我的敏儿带出来！只要你能救我的敏儿，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二皇子妃太高看我了，放你出天荣山庄乃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才勉强办到的。况且如今你已经逃出，太子自然会加强戒备。再想动手，已经晚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二皇子妃颓然地跌坐到了地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姒冷眼看着濒临崩溃的二皇子妃，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事到如今，二皇子妃还不肯忏悔吗？你们当初如何勾结太子陷害他人，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天道轮回罢了。你如此固执，是想让下一代继续为你们的罪行买单吗？” 二皇子妃被顾姒这番话说得打了个哆嗦。 “不，我们都是被逼的！不依附太子，我们与二皇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所说的好下场，就是静妃被毒死、二皇子被贬斥出京镇守皇陵、小世子重病无法医治！？恕我直言，像你们这样助纣为虐，玩火自焚的行为，我真是看不懂。” 说到最后，顾姒硬着心肠将衣袖从对方手里拽了出来。 “如果一个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那他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咚咚。” 盛歌手里握着一封书信出现在门外。 “启禀小姐，天荣山庄有消息传来，说小世子病危了。” “什么！？”跌坐在地上的二皇子妃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盛歌跟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安排的大夫应该在今日再次前往太荣山庄给小世子治病。但从今早起，太子却下令封锁了山庄，任何人不得出入。紧接着便传出了小世子病危的消息。” 第1349章 护送 “敏儿！我的敏儿！” 得知小世子有难，二皇子妃像是被抽掉了魂魄，整个人陷入癫狂当中。 “你们让开，我要回去救我的敏儿！” 顾姒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瞬间让对方不得动弹。 “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你是想让小世子亲眼看着太子如何处死你吗？” “……” 二皇子妃与顾姒那冷如寒潭似的眸子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筋疲力竭地垂下头来。 “我知道了。我会去皇陵说服二皇子，让他把当初的真相说出来。” 顾姒眯了眯眼，对盛歌下令。 “替二皇子妃准备车马。” “是！” 等到二皇子妃乘着马车从藏身的寺庙出发，她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早已远离了京都，距离皇陵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她望着车外快速后退的风景，心服口服地叹了口气。 “崇武将军府的嫡女，果真是不得了的人物。” 送走了二皇子妃，顾姒却并没有着急回京都。她打了个响指，便有十数名黑衣人出现在眼前。 “属下叩见顾小姐。” 这些暗卫都是殷景熙的手下，如今听从顾姒调遣。 “二皇子身边有太子的眼线，他一旦启程回京，太子那边定会竭力阻拦。我要你们沿途护送二皇子夫妻，定要让他们平安回到京都。” “是！” …… 天荣山庄。 问玉疾步前来禀报，“娘娘，小世子又开始惊厥抽搐了！” 屋内的太子妃坐立不安，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 “太子那边可有消息了？” “太子殿下正在拽紧时间安排，只要‘人证物证’一齐，小世子就会立刻转移离开。到时候就算二皇子妃告到皇上面前去，也是她自己粗心弄丢了小世子，与咱们半分干系都没有。” 太子妃吁出一口气，同时不由得想起盛云和冷爽来。 “昨日那两个仙姑，现在何处？” “还在城内的客栈中。娘娘放心，自从昨晚回城开始，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她们呢。” “既然如此，那说明昨晚苏名雅逃走的事情人与她们无关。” 问玉从小跟在太子妃身边伺候，此刻一看她的眼神便猜到她在想什么。 “娘娘该不会还想召见她们二人。” “本宫虽不喜殷敏，但他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能死。况且昨日那两人说，小世子会吸走太子的龙气。” “娘娘，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本宫知道。”太子妃攥紧了手里的丝帕，尖利红艳的指甲将上好的冰丝划出一道道痕迹，“本宫只是在想，反正小世子是要送走的。与其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如交给这两个人，让她们做法更改殷敏的命格。总归咱们的人全程跟着，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翻不了天。” “那，奴婢这就派人去把那两人找来？” “别带过来了，多一个人知道这里就多一分危险。直接把她们送去码头等候，事成之后也不必再带回来了。” “是！” 盛云和冷爽得到消息，十分爽快地收拾好行装跟着太子妃的人离开了客栈。 就在她们抵达码头的同时，太子妃也亲自带着小世子赶到。 “两位仙姑，又见面了。” 第1350章 南下 “给娘娘请安。” 盛云规矩行礼，余光却是瞄向其身后的小世子。当她闻到熟悉且浓重的曼陀罗香味时，心中不由得一紧。 “小世子这是怎么了？难道又犯病了？” 说起殷敏，太子妃立刻流露出嫌恶的神色。 “正是。这孩子从今早开始便抽搐不止，本宫不得意只能想办法让他暂时安睡。” 不用盛云开口，冷爽就抢先一步来到小世子跟前。 为了不让孩子抽搐，太子妃居然给他下了极重的香料。小世子尽管现在沉睡着，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怕面对的痛苦会更加严重。 冷爽把着小世子的脉搏，气恼地咬紧了牙关。 盛云怕她翻脸坏事，只能摁住她的肩膀低声提醒。 “先上船去，救人要紧。” 冷爽深吸了两口气，从对方奴仆手中接过小世子径直登船。 盛云则是重新来到太子妃的身边周旋，“看来娘娘是接受了在下的建议，要把小世子转移远离京都了。” “正是。小世子身子不好，之前便有太医建议将其送到南方四季如春的地方休养。只是二皇子与二皇子妃放心不下，才拖到了现在。早知他的病情会严重到如此地步，本宫就该一早坚持将他送走，也好过让孩子受这场磨难。” 盛云勾唇，“娘娘仁慈。” 太子妃受用地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哦对了，仙姑之前提到的改变命格，可当真？” “自然当真。只要找准了方位，就能改换命格。” “那太好了。本宫身份特殊，不能长时间离开京都。给小世子更改命格一事，就全权交给两位仙姑了。等事成之后，本宫与太子定会重金酬谢。” “娘娘放心。” 盛云这边刚和太子妃说完话，船夫就招呼着要出发了。 船只缓缓离岸，一路朝南走。 船舱内，冷爽刚给小世子扎完了针。 “情况怎么样？” “香薰吸入太多，还在昏迷当中，不过性命好歹是保住了。” 盛云见她一脑门的汗，便把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 “辛苦了，坐下休息会儿。” 这一路南下，太子妃足足给小世子安排了二十余名暗卫随行。 这些人个个身材高壮，面露凶气，即便是在船舱当中也戒备地四处巡逻。 看着这些戴着面巾的男子走来走去，冷爽担忧地扯了下盛云的袖子。 “这么多人守着，咱们真能把小世子偷出去？” “嘘。” 盛云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浅笑着回答。 “就是要人多才好办呢。” 水声潺潺，船只刚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盛云站在船头上突然叫停。 暗卫们冷声质问，“怎么，你想下船？” “不是我下船，而是你下船。我奉太子妃娘娘的命令，给小世子更改命格。而根据我的卦象显示，此处东南方向五百丈外的黄土富有灵气，你且带两个人去取一袋黄土回来。” 盛云说这话时老神在在，丝毫不露怯。再加上她冷傲美貌的外形，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暗卫思忖了一瞬，同意了她的要求。 “停船！” 第1351章 截杀 瞧着两名暗卫下船取土，盛云便优哉游哉地返回了船舱。 她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负责看守的暗卫们也放松了警惕，总归不过是个长得漂亮些的道姑，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 两名暗卫按照盛云的吩咐沿着东南方向前行，很快钻进一处树林当中。 其中一人差点被树枝划破脸颊，不由得抱怨道。 “什么仙姑，什么更改命格，根本就是扯淡！也就是太子妃如此相信鬼神之说，才会由得那两个小娘们胡来。要我说，随便在地上抓一波土回去交差就得了。何必非要按照她说的做。” 另外一人闻言却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咱们做下人的，老实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就行了，哪来的这么多抱怨。再走几步就该差不多了，赶紧干活！” 就在两人埋头挖土的同时，几道黑影却是鬼魅似地靠近。等到两人听到响动时已经为时已晚，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两名暗卫在闷哼声中倒下，紧接着就被人扒了衣衫。 “快，换上他们的衣服，带着黄土回船上去。”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两名“暗卫”就提着盛云需要的东西回来了。他们将黄土交到盛云手中，顺便露出了戴在了小拇指上的银色戒指。 “这些够了？” 盛云接过黄土，满意地勾起唇角。 “够了，出发。” 一路走来，盛云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求靠岸一次，每次都会选两个暗卫去岸上取东西。 一会儿是带着嫩芽的树枝，一会儿又是树梢上新鲜的果实。 穿上的暗卫被她指挥得一肚子火气，却又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不敢发作。等到入夜时分，离京的船只也没走出多远。 …… 嗖嗖——！ 飞驰的利箭从密林中射出来，砰砰地落在了正在赶路的马车上。 坐在车内的二皇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妻子，他已经从二皇子妃的口中知道了太子扣押小世子的事情，并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仇。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隐忍，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可如今妻子一身是伤不说，唯一的儿子更是生死未知。 二皇子收紧胳膊，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二皇子妃的眼睛。 “名雅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负责驾车的盛歌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帅气地将射过来的利箭击落。 他们星夜兼程，眼看着京都城就在眼前，七八个杀手却突然从密林间窜出来拦在了道路中央。 马儿受惊发出刺耳的嘶鸣，被迫停下了脚步。 杀手嚣张地叫嚣道：“乖乖放下武器，我们哥几个留你一具全尸。” 盛歌一脚踩着车辕，一脚高高踏在马背上，将锋利的匕首横在胸前。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从姑奶奶的手里抢人？笑话！” 杀手见她不肯就范，便四散开来包围了马车。 就在对方亮出武器的同时，十余名蒙面黑衣人却是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攻击。 第1352章 回京 兵刃相交发出刺耳的响声，二皇子妃闭着眼睛不敢抬头，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直到马车再次开始行使时，二皇子才大胆地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刚才袭击自己的杀手全都倒地身亡，那十几名神秘的蒙面暗卫悄无声息地隐匿回密林当中，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着这些暗卫来去如此从容有序，二皇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以为掌控京都的两大巨头实际也算不得什么。 真正有野心有胆量的人，从来都不屑于展露自己的实力。 他紧紧握着二皇子妃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却定护送我们的人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姒？” “是。妾身亲自与她见过面，当初若不是顾姒出手，妾身只怕是连太子的天荣山庄都逃不出来。” “……”二皇子神情惊诧中带着凝重，“厉害的不是顾姒，而是她背后的殷景熙。想不到，堂堂的太子居然会败落在一个不起眼的世子手里。” 说话间，马车正在以飞速接近京都城。 盛歌提前蒙好了面容，无视了前方叫停的守城士兵，将马车的速度提到了最快。 “什么人！？” “停车！快停车！” “啊！” 轰隆一声冲撞声响起，二皇子夫妻在车内颠簸地摔到在软塌上，等回神时马车已经顺利越过了城门口的防守，径直往皇宫奔去。 盛歌一边驾车一边撩开车帘对立面的人喊道：“前方便是宫门，我等只能护送二殿下至此。至于后面的事情，便要交给二殿下自己解决了。” 二皇子刚点头，便见盛歌在飞驰的马车上一跃而起，几个轻巧地旋转之后落在了路旁商铺的屋檐之上。 没有了驾车之人，马儿的速度逐渐开始减慢。而从城门口一路追赶而来的士兵们终于在跑得快断气的时候将马车拦下。 “车里的人快出来！” 二皇子夫妻对视一眼，一起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放肆！本殿下不过才离开京都几日，尔等便不任何本殿下了吗？” 对上二皇子熟悉的面容，士兵们一边惊呼一边跪地行礼。 “参见二殿下！” 其中一人十分惊诧地问道：“二殿下不是该在皇陵吗？怎么突然回京都了？” “本殿下有要事禀告父皇，尔等速速退下！” 这些守城的士兵们只犹豫了一瞬便齐齐让道，即便他们知道二皇子不该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资格阻拦。 可刚才提问那人却是岿然不动，顶着压力拱手道。 “之前皇上有令，二殿下无召不得入京都。殿下若是想见皇上，且容小人前去通禀。” 二皇子蹙眉，“你去通禀？你算个什么东西！？让开！” 眼看二皇子拉着二皇子妃的手就要离开，那士兵竟是胆大地抽出了腰间的配剑。 “小人职责所在，还请二殿下不要为难！” 二皇子脖颈上的青筋凸起，指着对方的鼻尖质问。 “放肆，你敢对本殿下动手。” 这时二皇子妃突然惊呼道：“是你！之前我想要回京都请见父皇时，便是你前去通禀的。谁知我刚一入城，就遭到了歹人的截杀！” 第1353章 入宫 二皇子妃话音落下的同时，对面士兵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竟是不顾刺杀皇子的罪名直接拔出利刃，就势砍向眼前的二皇子夫妻。 身为太子安插在守城士兵中的眼线，他的任务就是阻止二皇子夫妻返京，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眼看着刀剑兜头砍下，即便二皇子拽着二皇子妃的手仓促闪躲，也无法逃出对方的攻击范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夫妻无法幸免于难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刺中了行凶之人的手臂。 “啊！” 一声惨叫后，士兵手中的刀剑落地。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二皇子顾不得追究是谁帮了自己，只忙着下令。 “留他活口！” 此时马车所停靠的位置距离皇宫并不算远，再加上刚才这么一番折腾，自然惊动了负责值守宫门的禁卫军们。 当他们带着武器匆匆赶到时，二皇子已经把太子的眼线给拿下了。 “二殿下？您怎么会在此？” 同样的疑问，二皇子这时却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本殿下在镇守皇陵时遭到暗杀，只能返回京都避难。你们都让开，本殿下要入宫面圣！” 皇子遭到暗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下就算众人知道皇帝不允准二皇子返京，也没有理由阻拦他入宫了。 皇帝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云贵人的宫殿里小睡。他在惊怒中翻身坐起，一把拽住了沈公公的胳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公公也极为惶恐，还没开口就先跪到了地上。 “启禀皇上，二皇子被歹人暗杀，从皇陵一路逃难回到京都。请皇上做主。” 一旁的云贵人瞬间联想到太子，忍不住多嘴道。 “二殿下好好守着皇陵，谁会派人杀他。我看就是他自己在皇陵呆腻了，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回来。” 皇帝微微蹙眉，对云贵人插嘴朝政有些不满。 沈公公的一句话更是彻底引得皇帝忧心忡忡，“皇上，根据来报的禁军说，二皇子与二皇子妃在宫门口还遭到了一次刺杀，行凶之人居然是守门军的士兵。” “什么？守城军刺杀老二，这是为何？” “奴才不知，但从表面的重重迹象来看，似乎是有人不希望二殿下返回京都。也许，其中真有什么猫腻。” 皇帝这下坐不住了，他震开没骨头似得云贵人，径直起身离去。 御书房内。 二皇子夫妻已经跪着等候多时，等他们瞧见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眼前时，顾不得叩首行礼就急匆匆地哀求起来。 “父皇，太子囚禁了敏儿，还请您立刻下旨让太子放人！” 皇帝这还没坐下，就被这么一个重磅消息炸得脑袋发晕。 “你说什么，太子囚禁了谁？” 二皇子妃涕泗横流地解释道：“启禀父皇，就在二殿下离京的第二日，太子妃就带人秘密囚禁了儿臣与敏儿。如今敏儿危在旦夕，太子却不肯放人，更不愿派人医治。还请父皇下令让太子将敏儿还回来！” 第1354章 指证 皇帝看着眼前披头散发，面色蜡黄的女子，差点没认出她就是二皇子妃。 “名雅？你怎么成了这么样子？” 二皇子妃眼泪扑簌落下，“父皇！太子将儿臣与敏儿囚禁在天荣山庄已有多日，儿臣拼死逃出那里，原本是想回宫来向父皇求救。谁知刚一入京都就被太子的暗卫追杀，迫不得已只能转头去皇陵找二殿下。” 她说着挽起了衣袖，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血口和淤青。 “敏儿病重，太子与太子妃却迟迟不肯召见太医医治。儿臣与二殿下为了救敏儿性命，迫不得已违抗圣旨返回京都。还请父皇为我等主持公道，救救敏儿！” 说话间二皇子也砰砰地向皇帝磕了好几个响头。 “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令父皇失望伤心。但当初刺杀太子一事，并非儿臣所为。都是太子以敏儿的性命威胁儿臣，儿臣才被逼无奈替他顶了这罪行。” “如今儿臣已经按照父皇的旨意看守皇陵，太子却还是不死心，居然秘密囚禁了名雅和敏儿，还虐待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儿臣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太子的罪行揭发出来！” 咚——！ 听得这些言论，皇帝失魂落魄地跌坐到龙椅上。 沈公公怕他受到了刺激太大，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皇帝恼怒地把人挡开，指着二皇子的鼻尖质问。 “你是说，当初刺杀太子一案原本就是太子自己所为，他不仅愚弄蒙骗了朕，还以敏儿的性命要挟你替他顶罪？” “正是如此！” 皇帝抬手扶额喘着粗气，似乎是被这出乎意料的真相给气得不轻。 二皇子妃心急提醒，“父皇，敏儿还在太子手上，还请您派人救他出来。再晚一步，敏儿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皇帝猛地睁眼，对身边的沈公公下令。 “立刻带人去那什么天荣山庄，把人给朕救出来！还有，传太子入宫，此事朕要亲自审问！” “是！” …… 皇帝一声令下，禁军立刻出发赶往天荣山庄救人。 与此同时得到召见的太子则是带着太子妃匆匆入宫喊冤。 “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啊！” 还没瞧见人影，声音就先传入殿来。 一听到太子的声音，二皇子妃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恼恨，起身冲出去揪住对方衣襟咆哮。 “太子，你还我敏儿，还我敏儿！” 女人疯起来力道也是不容小觑，何况为母则刚，二皇子妃在见到仇人的这一刻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她在太子没有提防的情况下直接把人推到在地，压在对方身上一阵猛打。 “把我的敏儿还给我，还给我！” 一旁的太子妃惊叫着弹开，愣怔了片刻后也加入了乱局。 “苏名雅你疯了，竟敢殴打太子！” 皇帝被眼前这一幕乱象气得呼吸不畅，直到侍卫出现，才强行把混战在一团的三人分开。 “放肆！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撒泼打诨的菜市。咳咳咳！” 第1355章 否认 皇帝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太子等人互相指责的声音。 太子率先回过神来，他一边哭喊一边跪行到皇帝脚下。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啊！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公道！” “你冤枉？”皇帝垂眸冷视着太子，视线充满了杀气，“你连朕的皇孙都敢囚禁了，谁还敢冤枉你？” “父皇，儿臣绝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看着太子如此义正言辞的面容，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太子妃。 “太子妃，你说呢？” 太子妃噗通一声跪下，神色虽然慌张，却思路还算清晰。 “启禀父皇，二皇子妃与小世子的确是在天荣山庄住过一段时日，但那都是他们自愿的，绝非囚禁！” “胡说！分明是你们强行拘禁了我和敏儿！”二皇子不等太子妃解释完，就急不可待地反驳，“父皇，您可知就在母妃出殡那日，原本担任扶灵重任的二殿下为何突然回宫？” 皇帝想起当日的情景，也觉得格外突兀奇怪。 “为何？” “那是因为太子妃趁着来二皇子府凭吊的时候悄悄偷走了敏儿，他们是以敏儿的性命为要挟才逼迫二殿下回宫认罪！” “竟是如此！？” 皇帝惊怒不已，二皇子妃更是抽噎不断。 当初二皇子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刻意隐瞒了真相。可就在他们一路从皇陵返回京都的途中，二皇子却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和盘托出。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么多，二皇子妃便自责不已。 “都是儿臣的错，要是我时时刻刻把敏儿带在身边，他就不会被太子妃的人拐走。更不会让二殿下落入太子的陷阱。” “简直一派胡言！”太子急声呵斥，“你说是孤派人带走了敏儿，可有凭证？” “我……” 不等二皇子妃说话，太子妃便抢先一步截断话头。 “真是狗咬吕洞宾！当初敏儿发病，明明是你亲自登门求见，请求太子将天荣山庄借给你们当做休养之地。如今非但不感恩，居然还反咬一口怪罪我们囚禁你们母子。真是可笑至极！” “分明是你们胡言乱语。父皇，儿臣就算再无人性，也不会拿敏儿的性命撒谎。还请您相信儿臣啊！” 皇帝垂眸看着太子夫妻与二皇子夫妻吵得不可开交，心中也是疑惑重重。 “真相究竟如何，等找到敏儿之后自然分晓。” 正说着，殿外便传来禁军首领的声音。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二皇子妃迫不及待起身，“敏儿在哪里？你找到了他了吗？” 禁军首领先是古怪地看了二皇子妃一眼，这才拱手向皇帝禀报到。 “启禀皇上，微臣帅人快马加鞭赶去天荣山庄，却并未发现小世子的踪影，反倒是找到了一些书信。” 对方说着从衣袖中抽出两封信件，竟是二皇子妃与太子妃的笔记。 皇帝忙着看信的同时，二皇子妃却是濒临崩溃。 “什么叫没有发现小世子，我的敏儿就在山庄里面，你怎么会没看到他呢？” 第1356章 反转 面对二皇子妃质问着，禁军首领却是神色不变。 “二皇子妃恕罪，微臣带人找遍了山庄，的确没有发现小世子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二皇子妃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地上，好一会儿才把愤恨的目光重新投向太子妃。 “是你！是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带走了敏儿，是不是！？” 就在她伸手去拽太子妃手腕的时候，却听到皇帝的一声怒喝。 “够了！二皇子妃，你当初写信给太子妃，请她带你们去天荣山庄的信件尚且在此，你还想撒谎不成？” “什么？” 二皇子妃诧异回头，且见两封书信飘落下来。她接住看了一眼，差点没气晕过去。 只见书信中的确是她的笔记，内容正是她请求太子与太子妃将山庄借给小世子养病。 “儿臣没有写过这些信！请父皇明察！” “还不认罪！什么囚禁挟持，通通都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二皇子妃，朕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欺君！”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二皇子妃傻了眼，慌乱之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夫君。 “殿下，殿下你要相信我啊。敏儿真的是被太子抓走的，我没有撒谎！” 二皇子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怀中抱住。 “嘘，别怕，别怕。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太子手下谋士众多，其中便有专门替他伪造信件的高手。 自从他离开京都后，二皇子府便没了主人。太子想要入内翻找二皇子妃的手书伪造信件，简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然而即便知道真相，他们夫妻却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事情骤然反转，太子妃抓住机会发难。 “父皇，现在您该知道谁在撒谎了？太子与儿臣原本是看在静妃娘娘的份上才好心好意把天荣山庄借给他们养病，谁知二皇子妃居然是只白眼狼，不仅自己藏匿了小世子，还反咬一口诬陷我们。若非禁军统领找到了这些书信，今日儿臣与太子可就解释不清了。” 太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叩首道：“儿臣知道二弟因为静妃娘娘之死责怪儿臣，认为是儿臣与母后袒护了云贵人。可儿臣做梦都没想到，二弟在刺杀儿臣之后，居然还会用自己儿子为借口陷害儿臣。” 自从太子提到静妃开始，二皇子的呼吸便逐渐急促起来。直到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二皇子的眼眸已经布满了血丝。 “你住口！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母妃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你所做过的那些事情，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太子并不畏惧对方如火的目光，反而惺惺作态劝说道。 “二弟，你快醒醒，别执迷不悟了！你若是想为静妃娘娘翻案，大可去寻云贵人杀人的证据，为何总是盯着孤不放？” 太子故意这么说，便是想引起皇帝对二皇子的不满。毕竟作为宠妃的云贵人可是皇帝的心头宝，二皇子想动她，便是公然与皇帝作对。 二皇子也明白这一点，他对上太子虚伪的面容，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止不住涌了出来。 第1357章 送走 “二殿下，二殿吓！” 看到二皇子被气得吐血，二皇子妃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怒火发泄在仇敌身上。 “太子，你陷害我们夫妻也就算了，敏儿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你这么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住口！”太子气急败坏地呵斥对方。 皇帝不想再继续观看这场闹剧，抬手示意沈公公扶他起来。 “叫太医给老二看病，没什么大碍就送回皇陵去。这次朕看在敏儿的份上饶过你，倘若下次还敢无诏回京，朕摘了你的脑袋。” 放下这句狠话，皇帝就要起身离开。他最近身体疲乏得厉害，只想待在云贵人的芙蓉暖帐中。 可就在皇帝转身的一瞬间，殿外却又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父皇请留步。” 皇帝脚步一顿，回首之际瞧见三皇子正面色凝重地大步而来。 “老三，你怎么也来了？” 三皇子入殿后干脆利落地跪地请安，“启禀父皇，儿臣收到一则有关殷敏的重要消息，不敢怠慢，便赶来宫里向父皇禀报。” “敏儿？” 不等皇帝开口，二皇子夫妻就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 “敏儿他怎么了？” “三殿下，您有敏儿的消息吗？他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三皇子没吭声，而是冲殿外打了个响指。 “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便见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向殿内跑来。 “二皇子妃，不好了，小世子被太子妃的人带走了！” “千柳！” 二皇子妃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的侍女千柳，当初和自己一道被太子妃囚禁在天荣山庄内。 “你刚才说什么，敏儿他被带去了哪里？” 千柳甚至顾不得给皇帝行礼，就着急地说道：“就在二皇子妃您逃离天荣山庄后，太子妃就把山庄里的物件都给清理了，还派人带走了小世子，说是要送出京都城。” “什么！？” 二皇子妃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二皇子更是气恼地又吐了一口血，指着太子质问。 “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太子也是没想到三皇子会突然带着二皇子妃的侍女赶来，面上难免绷不住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老三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疯女人闹事？” 三皇子根本不理会太子的斥责，只对皇帝拱手。 “启禀父皇，此女乃是二皇子妃的陪嫁丫鬟，京都城内与二皇子妃交好的贵女们都见过她，并非太子口中的什么疯女人。” 事情再与转折，皇帝只能重新走回来坐下。 “老三，你究竟想说什么？” “父皇，根据此女的供词，天荣山庄中并没有找到小世子的原因并非为二皇子妃撒谎，而是太子知道她逃回京都告状，提前将人转移了。” “老三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太子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自以为拿捏住了敏儿就可以让老二俯首称臣，却没想过敏儿也是他们的底线。你无视敏儿的性命，老二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揭露你那些龌龊勾当！” 第1358章 运针（1） “老三！” 太子被三皇子的话刺激得气血翻涌，一张脸颊涨成了猪肝色。 然而三皇子却并不满足于逞口舌之快，“父皇，根据二皇子妃的侍女所言，太子为了避开追查，是想以水路的方式将殷敏偷偷运走。儿臣已经派人前往京都城外所有的码头寻找，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 太子一阵心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下来。他悄然与身边的太子妃对视，两人眸底皆透出浓浓的心虚。 如今他们只能祈祷送走小世子的船开得再快些，避开三皇子的追查。 只可惜事与愿违，乘载小世子的船只在昨天晚上就停在了河道中央，再没有前行半分。 数名黑衣人正提着木桶冲刷着甲板，将上面浓郁的血腥味给洗涮干净。 盛云迎着月光走出来，“都处理干净了？” “反抗得厉害的都杀了，剩下一些识相的已经用药迷倒捆在仓底。” 眼前这些黑衣人并非太子的侍卫，而是盛云沿途通过各种借口召集上船的自己人。 她每次要求停船采集东西的时候，就会有两名自己的暗卫 “很好。”盛歌看了眼朦胧的月光，满意地勾起唇角，“按照主子之前的吩咐，把从天荣山庄救出来的侍女连同小世子的去向交到三皇子府上。等天一亮，我们就撤离。” “是！” 盛云交代完毕回到船舱中，冷爽忙着给小世子进行扎针。 按照她的诊断，小世子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一直用药压抑着，像是毒素一般沉积在体内。 要想让他痊愈，除非将他体内沉积下来的毒素都先逼出来，然后再辅佐各种药慢慢调理休养。 她现在在小世子身上运针，便是要把毒素逼出来的过程。 危险，但必须且只能如此。 此时的小世子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不能被人察觉。 冷爽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她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小世子身上的那些细密银针。 盛云放轻脚步上前，从衣袖中掏出手绢替冷爽擦干额角上的汗水。直到最后一根银针落到该在的地方，冷爽才脱力地吁出一口气。 站在她身后的盛云一把将人扶住，“喝口水休息一下。” 冷爽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发花，再不休息一下只怕自己都要撑不住了。 “现在针扎完了，究竟能不能行，就看小世子能不能挺过这最后的三个时辰。” 盛云神情凝重地看向小世子，不由得替他捏把汗。 “小世子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无论最后情况如何，天色一亮我们就必须撤离。” 她当然希望眼前的小孩儿能够平安度过鬼门关，但如果不行，她也必须保证冷爽和属下的安全，不能让殷景熙和顾姒的踪迹在此暴露。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便逐渐泛出了鱼肚白。 小世子原本惨白的脸色在这几个时辰当中逐渐转为血红色，像是一直憋着一口气无法呼吸一般。 第1359章 运针（2） “咚咚。” 两道轻声的门响后，值守在甲板上的暗卫进来传话。 “根据眼线来报，三皇子的人马已经沿着河道追过来了，最多还有两刻钟便要抵达。” 盛云闻言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立刻撤退！” “是！” 然而就在她转身去叫冷爽的时候，对方却下意识闪躲开来。 “再等等，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盛云看了眼闭着眼生死未卜的小世子，心中短暂地动摇了一下。 “你听到了，三皇子的人马上要到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就能出结果！” “冷爽！” 盛云严厉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却猝不及防撞入对方坚定的眼眸当中。盛云沉吟了片刻，抓着冷爽的胳膊将她往舱门的方向推了一把。 “你先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什么？” “一炷香之后拔下这些银针就可以了是？这个我会。” “不行，还是让我来……” “你不会武，待会儿三皇子的人找来了，你连逃跑都做不到。”盛云说着妩媚地拨弄了一下胸前的发丝，“你别看我这样，我好歹是暗卫出身，对付几个打手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 冷爽面露担忧，总觉得治好小世子是她的责任，不该让他人来承担。 但盛云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打了个响指，让守在舱外的暗卫强行把冷爽给带走了。 偌大的船舱中除了那些被捆绑在仓底昏睡的杀手们，就只剩下小世子和盛云两人。 暗卫们带着冷爽刚躲进官道旁的密林中，三皇子的人马已经追到了岸边，这比之前眼线通知的提前了不少。 好在船只停在河道中央，这些人想要登船还得再想想办法，这又为盛云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听着岸上那些人叫嚷的声音，盛云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默默按照自己节奏数着数，直到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她才睁眼开始给小世子拔针。 每一根银针拔出都会带出一滴暗色的血珠，等到最后一根银针取下，小世子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按照冷爽的推测，银针取下后小世子就该将毒素尽数排除了，但此刻小世子依旧紧闭着双眼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这不由得让人担心。 三皇子的人马已经开始登船，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盛云思忖了一瞬，并没有立刻弃船逃离，而是挽起衣袖将掌心贴近小世子的后背心，让自己的内力沿着对方的经脉快速地游走。 随着内力的推行，小世子终于开始有了反应。他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胸口不断起伏着。 嘭——！ 一声巨响，三皇子的人马终于找到了他们所在的船舱。当对方看清小世子的面容时，立刻发出呵斥警告声。 “谁！？” “歹人，快放下小世子！” 就在对方拿着武器冲过来的瞬间，小世子口中喷出一口污血。 盛云见他终于把体内的毒素排出，自己便不再耽搁，灵巧地转身避开了对方抓过来的手掌。 第1360章 救人 “歹人休走！” 三皇子派来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一看盛云居然躲过了自己的擒拿，立刻判断出她会武功。 “来人，抓住这个女人！” 七八个孔武有力的男人齐齐朝盛云冲过去，想要将她围堵在船舱当中。 盛云疾步快退，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砸向对方。然后趁着对方闪身避开的那一瞬息的空当转身往船舱内唯一的窗户跑去。 “拦下她！” 在嘈杂的叫嚷声中，盛云宛如一只飞鸟跃出窗外。 几名侍卫冲过来后下意识低头往甲板上看，却不知盛云并没有往下跳，而是凭借强势的臂力翻到了大船的顶棚上。 站在甲板上四处搜寻的人发现了盛云的身影，指着她大喊起来。 “在上面，快，拿箭来。” 听到对方居然要用箭，盛云冷哼一声飞身而下。她本就身姿卓越，此刻再着一身白衣从天而降，比起真正的仙女也是不遑多让。 原本准备出击的侍卫们看得愣了神，下一秒就被盛云放倒在地。 醒悟过来的侍卫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盛云却是不慌，因为她早就看准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小船。 只见盛云快速地和对方过了几招后，便找到空隙飞身跃上小船。不等对方追下来，她便一脚踹在船身上借着反作用力飘扬而去。 “遭了，船被她劫走了！” “快，想办法追上去。” 一身白衣似雪的盛云立在小船上飘飘荡荡行至岸边，等到对方想办法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骑着马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侍卫们站在岸边捶胸顿足，权衡了片刻后决定放弃追击盛云，优先将浑身是血的小世子送回宫去。 …… 皇宫。 “启禀皇上，小世子找到了！” 沈公公亲自带着好消息入殿禀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来到了午时。 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二皇子妃问询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说敏儿找到了？” 沈公公笑眯眯颔首，“回二皇子妃的话，小世子找到了，正由三殿下的侍卫快马加鞭地护送回宫呢。” “太好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相比起二皇子夫妻的欣喜若狂，太子和太子妃则是想吃了苍蝇一般。 太子别开头，隐晦地瞪了太子妃一眼。 “不是说昨日上午就把人送走了吗，怎么会被老三的人找到？” 太子妃现在也是吓傻了，惴惴不安地攥着手里的丝绢不敢吭声。她的确是昨日一早就吩咐把人送走的，谁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被今日才出发的三皇子侍卫追上。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小世子终于被护送入宫。 看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儿子，二皇子妃差点没晕过去。 二皇子赤红着眼珠抱着小世子，也禁不住泪湿衣襟。 “敏儿，敏儿你醒醒！太医，太医呢！？” 皇帝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立刻传太医前来给小世子问诊。 “快，看看敏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三名太医轮番上阵，诊断之后却是露出惊奇的神色。 “启禀皇上，小世子身体无碍。” “无碍？”皇帝眉头倒竖，“他这一身都是血，你居然还说无碍？废物！” 第1361章 抵抗 太医遭到训斥，吓得跪在地上告饶。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胡言。小世子虽然浑身是血，但脉象却是前所未有的稳健，就连之前的孱弱之相也消失殆尽。微臣猜测，应该是有人将小世子体内的病症以血为引导出体外。” “这么说来，敏儿他的病……” 二皇子妃话说到一半时揪紧了自己的衣襟，心里忍不住升出一线希望，却又怕那这希望终究化作荒芜。 另外一名太医开口，“恭喜二殿下和二皇子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小世子的病症的确是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众人始料未及。 二皇子妃足足愣了好半晌，才抱着小世子呜呜哭起来。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我的敏儿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 三皇子也十分惊诧，但却幸灾乐祸地看向太子。 “看来老天爷也知道偏帮好人。” “……” 太子一阵语塞心虚，他现在甚至顾不得追究小世子的病为什么会痊愈，因为他更担心自己的计划是否败露。 就在这时，两名禁军侍卫入殿禀告道：“启禀皇上，微臣等人从劫持小世子的船只内抓获十数名杀手。” 皇帝眯起眼睛，“杀手！？可查出对方身份？” “这些人口风很紧，不过根据口音判断，应该就是京都人士。” “哼！不肯说？那就押入天牢受审，把他们的嘴都给朕撬开！” “是。” 自己的忍受被擒，太子垂眸不语，但细密的冷汗却从额角上滚落下来。 三皇子看着他冷笑，“太子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如今小世子已经找到了，等他醒过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太子何必死咬着不松口。” 太子嘴角抽搐，若是眼光能杀人的话，他已经把对方刺得遍体鳞伤了。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你与老二一起做了这场局，专门构陷孤。” 三皇子倒是没想到太子到这个时候还有心反抗。 “构陷？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太子还在抵赖，真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 太子则是冲皇帝叩首，“父皇，老三与儿臣一向不合，老二又因为静妃娘娘之死记恨儿臣与母后，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他们两人联手做局陷害儿臣。还请父皇千万不要被他们蒙骗了。” 皇帝冷眼看着膝下的三个儿子，心思百转千回。 若是早个几年，他还是很乐意看到皇子之间互相牵制的。但经过上次三皇子弹劾太子的事情后，他突然意识到储君势弱给朝堂带来的动荡是他无法掌控的。 太子可以犯错，但制裁和审判他的人只能是他这个皇帝，不能是别人，就算是那人是自己另外一个儿子也不行。 他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回到三皇子的身上。 “老三啊。” “父皇。” “你说是二皇子妃的侍女从天荣山庄逃出后主动找到你求救，朕倒是好奇，这京都城内达官贵人这么多，她怎么偏偏就找到你的府上去了呢？该不会这一切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第1362章 反咬 皇帝明显的质疑，让三皇子如遭雷击。 “父皇，您怎么会这么想！？就算太子怀疑儿臣，那二皇兄也不会允准儿臣拿敏儿的来做局。您也看到了，敏儿找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一看就是遭受了虐待。” “老二不允许，你也可以私下里做嘛。就像你之前说的，敏儿是他的底线，谁拿住了敏儿，就能让老二替他卖命。” “……” 三皇子哑口无言，目眦尽裂，俨然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对他疑心至此。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替自己声辩的时候，另外一道声音却是突兀地穿插进来。 “皇上圣明，三皇子费尽心思构陷太子，实在是天理难容！臣妾肯定皇上降罪于三皇子，以儆效尤！” 众人闻声看去，且见皇后娘娘一脸严肃地大步而来，身边竟是跟着容貌姣好的云贵人。 看到皇后和云贵人到来，太子一下子有了底气。 “母后！” 皇后步子停在太子跟前，温柔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太子别着急，有本宫和你父皇在此，没人能陷害得了你。” 比起太子的欣喜若狂，皇帝却是对这两人不经通传便入殿的行为十分不悦。 “皇后，你怎么来了？” 皇后收敛了神情，恭敬地屈膝施礼。 “臣妾听闻二皇子妃弄丢了小世子，心中担忧不已，特意前来查看。” “小世子已经找到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皇后说着目光飘向二皇子夫妻，那眸底的杀气丝毫不加隐藏。 二皇子妃感受到了威胁，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儿臣参见母后。” “名雅，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住，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看来日后本宫须得多派几个嬷嬷去你府上，帮着你管教小世子才好。” 皇后这话里透出浓浓的威胁之意，让二皇子妃止不住浑身战栗。 趁着皇后给二皇子夫妻施压的同时，云贵人则是不顾礼仪地凑到皇帝身边，亲腻地攀住了对方肩头。 “皇上，已经到了服用解忧汤的时辰了，臣妾见您一直不回凝梦殿，只能亲自把解忧汤送过来。” 皇帝虽然不喜人老珠黄的皇后，但却无法对娇滴滴的云贵人发火。 “难得你有心，但朕还有朝政需要处置，你先和皇后退下。” 看对方居然要赶自己离开，云贵人立刻拿出私下里撒娇的本领。 “皇上，这解忧汤得按时服用。总归这二殿下与三殿下联手陷害太子的事情也查得差不多了，不在乎耽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她这么一开口，立刻就把三皇子的罪名给坐实了。 三皇子闻言止不住恼怒，“后宫不得干政，云贵人这是想模仿宣太后和吕雉吗？” “嘶——！” 云贵人被吓得倒抽一口气，提着裙摆便跪倒在皇帝脚边。 “皇上明鉴，臣妾只是担心皇上身体，才特意送了些强身健体的汤药过来，并没有干政的心思。” 皇后见状也跟着帮腔，“本宫过来的时候瞧见云贵人提着食盒站在殿外，是本宫允准她入内的。三皇子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朝着本宫来。” 第1363章 质疑 皇后发话，三皇子心中尽管再不满也不敢顶嘴。何况皇帝本就宠溺云贵人，巴不得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免再牵扯到他爱妃身上来。 见皇后一出场就压制住了三皇子，太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父皇，母后，之前禁军已经从天荣山庄中搜查到了二皇子妃写给儿臣的书信，如今老三却还死咬着儿臣不放。还请父皇和母后替儿臣做主！” “那书信不熟儿臣写的，是太子伪造了儿臣的笔迹。” 二皇子妃慌着解释，但皇帝与皇后却都不相信她的话。毕竟白纸黑字的书信可谓是铁证，他们夫妻就是浑身张嘴都解释不清。 皇后冲皇帝微微福身，“皇上，臣妾以为有二皇子妃的手书在前，小世子也平安找回，这件事不需要再做追查了。”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他们虽然貌合神离，但此刻为了袒护自己关心的人，意见却是高度统一。 “皇后说的没错，朕也以为此事应该到此为止。” 二皇子不服，“可是父皇，敏儿的确是被太子劫持……” “是不是太子劫持了小世子，此事还没有定论。不过小世子却也因为此番经历因祸得福，这到是天意。”云贵人拽着皇帝的衣袖，撒娇似地冲他抛出媚眼，“臣妾不懂什么朝堂上的争权夺利，但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想来皇上也是希望膝下儿孙和和气气，不要老是争锋相对。” 这话含沙射影地讽刺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偏偏皇帝还受用的很，认为云贵人都是为他考量。 就在皇帝结案之际，殿外却再一次多出一道人影。 “别人说这话尚且还有几分真心，可云贵人说这话本宫只觉得好笑。” 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三皇子带着惊喜抬眸。 “母妃！” 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娴妃娘娘由宫女搀扶着缓步而入，从容优雅地向皇帝和皇后福礼。 “臣妾见过皇上，给皇后娘娘请安。” 作为三皇子的母妃兼后盾，她的出现意味着新的反转即将到来。 皇帝已经被此事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此刻身心已然疲惫，只想快些带着云贵人回去休息。 “娴妃你来做什么？” 面对皇帝不耐的质问，娴妃并不像皇后那般激进为自己的皇儿辩解，反倒是率先关心皇帝的身体。 “臣妾无意间听闻了小世子的遭遇，知道皇上最是心疼敏儿，怕您气坏了身子，特意前来探望。”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娴妃态度谦和有礼，皇帝也不好太不给面子。 “朕无碍，只是有些疲惫。正好此事已经有了结论，你且将老三带回去，别再闹事了。” “闹事？”娴妃优雅转身看向云贵人，“臣妾刚才在殿外听到云贵人说什么家和万事兴，臣妾深以为然。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家里和不和气，还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见娴妃话里夹枪带棒，皇后立刻沉下脸来。 “娴妃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质疑皇上的旨意？” 第1364章 人证 娴妃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皇后。 “皇后娘娘别着急给臣妾扣帽子，臣妾并非质疑皇上，而是质疑云贵人。” 云贵人显然也没想到娴妃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立刻用无辜又怯懦的眼神望向皇帝求助。 “皇上……” 皇帝果然受用，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 “别怕，有朕在。” 瞧见云贵人撒娇，娴妃却是冷冷一笑。 “皇上如此疼爱云贵人，真是让整个后宫的妃嫔们都羡慕不已。只可惜，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背叛皇上！” 说到这娴妃突然变脸，凌厉的眼神宛如刀子似得戳向对方。 云贵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反驳道：“娴妃娘娘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听不懂？那好，本宫便找个你能听懂的人来说话。来人，把彩月带上来！” 彩月的名字一出口，云贵人和太子都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什么？彩月？” “彩月怎么会在你那？” 只见一名宫女低头走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皇帝请安。 “奴婢叩见皇上。” 皇帝一脸懵怔地看着对方，“彩月？朕记得你好像是静妃的大宫女。” 说起静妃，彩月还没开口就绷不住落泪。 “正是，奴婢乃是静妃娘娘的宫女。” “奇怪，你既是静妃宫女，又怎么会在娴妃身边？” 彩月抽噎了两下才道：“自从静妃娘娘过世之后，太子殿下就一直派人追杀奴婢，奴婢为了保命，只能向二殿下和娴妃娘娘求救。” “简直一派胡言！” 皇后恼怒地打断彩月的话，“静妃过世后，她殿内的宫人都由内务府重新分配。所有人都活得好好得，太子为何要单独追杀你？” “那是因为只有奴婢与静妃娘娘窥见了太子的秘密！”彩月忍不住怒吼出来。 此话一出，太子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不顾礼仪冲上前扇了彩月一个巴掌，企图阻止对方开口。 “混账东西，竟敢在父皇面前口出狂言。来人，将这个贱婢给孤带下去！” “且慢！”三皇子同样眼疾手快地拦下殿内的侍卫，“彩月都什么还没说呢，太子殿下这便心虚地要杀人灭口了？” “什么杀人灭口，孤只是不想让这个贱婢的话污了父皇的耳朵。” “原来太子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污秽不堪。”说话的乃是二皇子，他松开二皇子妃搀扶的手，忍着胸口的闷痛走上前来，“父皇以为母妃为什么会被毒杀？那是因为她与彩月无意间撞见了太子与云贵人苟且！” 太子可以通过暴力阻止彩月开口，却没法当着皇帝的面殴打同胞兄弟。 嘭——！ 三皇子此话一出，皇帝手中端着的茶杯就因为震惊而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说什么？” 三皇子怒视着太子和云贵人，“儿臣的母妃就是因为撞见了此事，才会被他们二人联起手来灭口。若非儿臣机警，提前将彩月接出宫，只怕她也早就死在太子刀下！” 第1365章 宫女 “父皇，儿臣冤枉啊！” 在众人还处于震惊当中时，太子顶着满头大汗跪在地上喊冤。 云贵人愣了一瞬，也满含泪水地叫嚷起来。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娴妃拍了拍手掌，便又有两个宫女被侍卫押赴入殿，“皇上，这两人是云贵人的贴身宫女。臣妾已经调查过了，这两人原本并非在皇宫里任职，而是出自东宫。云贵人若是与太子无私情，又怎么会让太子赠送的侍女来做自己的贴身宫人？” 皇帝看了眼两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又看了眼太子，似乎还没从这个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太子张口想要反驳，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这两个宫女的确是他送给云贵人的，且对方的卖身契还在东宫里。此事就算他现在否认，皇帝也可以随时查证。 “太子，你……” “皇上！”太子尚且还没开口解释，皇后却坐不住跪了下来，“太子的为人皇上您是了解的，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皇后目光坚定，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和夫君的妾室有染。她到现在都还只认为太子对云贵人另眼相看，是因为对方是安插在皇帝身边重要的棋子而已。 太子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惶恐和负罪感像是一把刀，几乎将他劈成了两瓣。 而站在他身边的太子妃却发现了太子垂在身侧颤抖的手指，以她对太子的了解，若是被冤枉的，太子就算是撒泼打滚上吊也不会承认，更不会安安静静不出声反驳。 太子妃闭了闭眼，心里不由得生出一抹荒诞的想法。 也许，太子并非无辜。 皇帝喘息了片刻之后终于缓过神来，怒视着太子。 “太子，你如何解释？” 皇后见他还在走神，忙用手肘捅了捅太子的胳膊。 “还傻愣这么做什么，快跟你父皇好好解释一下啊！” 太子猛然醒悟，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父皇明鉴，云贵人是父皇的妃子，儿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与云贵人有所牵扯啊。” “那这两个宫女呢，你要如何解释？” 皇后眼珠一转，忙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皇上，这两个宫女是臣妾送给云贵人差遣的。当初臣妾想派遣两个宫女去伺候云贵人，手里又没有合适的人选，便随口向太子提了一句。太子以为是臣妾想要宫人，就从自己的宫里选了两个过来。这一切不过是误会，并非皇上想的那样。” “此话当真？” “比真金还真！”皇后心急地想要坐实此事，“不信，皇上可以质问云贵人。” 云贵人早就吓蒙了，此刻只会顺着皇后的话点头。 “是真的，都是真的。皇上，您可要相信臣妾啊。” 宫女一事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但皇帝心中怀疑的种子还是发了芽。毕竟好好的，皇后为何要派人去给云贵人差遣。怎么又这么巧，人是由太子选出来的。 第1366章 香料 “哼！皇后还真是会袒护云贵人啊，这么大的罪名，您也想替她隐瞒。”娴妃刻薄的声音刺激着皇后的头皮。 皇后恼怒，“娴妃，你们母子真是丧心病狂，居然想出这么龌龊的手法来陷害太子！” 皇帝也同样凝视着对方，“娴妃，你可知自己的指证意味着什么？” “臣妾自然知道。” “那好，今日你若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别怪朕治你的罪。” 娴妃先是一屈膝，随后踱步到云贵人跟前，亲自把对方给扶了起来。 “好香啊，姑墨国进贡的幻梅香果真是不同凡响。本宫许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竟是有些想念了。” 云贵人咽了口唾沫，并不明白娴妃为何突然转换了话题。但直觉告诉她，娴妃绝非无的放矢。 “娴妃娘娘究竟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告诉本宫，皇上赏赐给你的这幻梅香，你可喜欢？” 云贵人抿着唇瓣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皇上赏赐，臣妾自然是喜欢的。” “喜欢就好。”娴妃勾唇一笑，随后转身看向太子，“众所周知，这幻梅香乃是姑墨国每年都会进贡给我弘明国的贡香，拢共只得那么一小盒。因为本宫特别喜欢梅花，故而之前那些年，皇上都是将这幻梅香赐给本宫的。” 话刚说到这，皇后就不耐地打断。 “娴妃你就竟在胡扯些什么，你陷害太子一事与这幻梅香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别急，臣妾既然提到这幻梅香，自然就是有关系。”娴妃冷冷瞥了皇后一眼，“众人只知这幻梅香清雅悠然，与真正的梅香极为相似，却不知它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长久使用后能渗透到肌肤深处，即便不再用了也能通体生香。” “……” 现场寂静了一瞬。 皇后眉头拧紧，“娴妃是想炫耀自己有通体生香的本事？” “那倒也不是，臣妾是想说，幻梅香乃是姑墨国第一奇香。云贵人圣宠不断，身上的幻梅香隔着老远便能闻见。她若是与太子有染，那太子的身上也一定会染上这种香味。” “你是想通过检验太子身上有没有幻梅香来判断他是否与云贵人有染？” “不错。” 皇后一阵嗤笑，幻梅香虽然留香持久，却极为淡雅。以前娴妃使用幻梅香的时候，也只有隔得极近时才能闻到。 如今的云贵人即便抹得多了，擦身而过时能闻到一两分。但这种程度的味道在正常范围的接触下也是极难染到别人身上去。更何况她坚定地认为太子与云贵人之间绝无苟且。 皇后自信地扬起下巴，“好啊，既然娴妃这么说了，那本宫便以你的说法找人来检验。只不过一旦确定出来太子身上没有幻梅香，本宫会请皇上褫夺了你的妃位，再以陷害太子的罪名将你打入冷宫！” 见娴妃并不反驳，皇后便直接点了两个随身的嬷嬷过来。 “你们两个，去仔细闻闻太子身上有没有幻梅香的味道。” “是。” 第1367章 红疹 两名嬷嬷靠近太子轻嗅了两下，随后摇头。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身上并无香味。” 皇后毫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结论，立刻反击发难。 “娴妃，还不跪下认罪！” 太子松了口气，云贵人更是拉着皇帝老儿的手哭诉起来。 “皇上您看，臣妾是被冤枉的。” 然而面临指责的娴妃却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反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柔的嘲笑声。 “皇后娘娘这检验的方法也太过草率了。随便找两个自己宫里的人就说太子身上没有幻梅香，这种证词谁会信。” 皇后唇瓣紧抿，“方法是你提供的，你现在想不认账？” “臣妾的确说过太子身上可能染上幻梅香，却没说过通过普通的嗅闻就能判断。” 听她这么说，皇帝出声追问。 “娴妃，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 他虽然很不希望宠爱的妃子会背叛自己，但既然事情闹出来了，即便是为了皇帝的颜面，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发话，娴妃便一口气说完。 “启禀皇上，幻梅香香味清雅幽淡，只有近距离接触之人方能闻到。想来这一点，皇上也是深有感触的。” 皇帝不吭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娴妃又道：“只是云贵人使用幻梅香的时间尚短，还不知道幻梅香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旦接触到水仙花的香味，就会引发红疹。” “！！！” 太子和云贵人两人同时迸发出震惊的目光。 “水仙？” “红疹？” 娴妃勾唇，“不错，当初本宫的飞阳殿内种植了不少水仙，可就在皇上赐下幻梅香后，本宫便浑身出现了红疹。此事困扰本宫许久，最后还是太医院的陈太医找到了病因。就在本宫移除了宫内的水仙之后，红疹便不药而愈了。此事在太医院也留有档案，皇上随时可以查证。” 她说着踱步到太子的跟前，深邃的目光落到对方暴露出的脖颈上。 “太子若是想自证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涂上水仙花的花汁。只要一刻钟后不出现瘙痒等症状，便可证明你身上没有染上幻梅香。” 面对眼前令人厌恶的娴妃，太子心脏狂跳不止。他既怀疑娴妃的话是否为真，又怀疑自己身上是否真的染上了幻梅香。 他每次与云贵人幽会都是在小竹林里，相接处的时间算不上长，就算那劳什子的幻梅香真能染到身上，顶多也就几日时间。更何况他日日都会沐浴更衣，再浓的香味也该洗掉了。 娴妃注视着太子闪烁的眼睛，问道：“怎么样？太子可敢一试？” 见太子迟迟不出声，皇帝心中的疑虑更甚。 “太子？” 皇后察觉到皇帝的不满，忙对身边的儿子使眼色。 太子知道自己此刻如同悬在炭火上的栗子，稍不注意就有烈火焚身的危险。唯一的希望，就是赌自己身上没有沾上幻梅香。 太子搓了搓后槽牙，恨恨瞪着娴妃。 “既然娴妃娘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孤只能一试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孤没有染上幻梅香……” “本宫愿承担一切责罚。”娴妃主动接过他后面半句话，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失败。 第1368章 石锤 太子与娴妃达成共识，皇帝立刻派人寻了新鲜的水仙花来。 沈公公捧着一盆水仙入殿，亲自摘下花朵捣碎出汁，然后端到皇帝面前请他查看。 “皇上，这花乃是老奴亲自挑选，全程除了老奴无人触碰。” 皇帝知道他办事谨慎，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沈公公端着花汁来到太子跟前，在他挽起衣袖的手臂上轻轻涂上了一层。为了追求公平，沈公公又寻来一名宫女，把剩下的花汁涂在了对方手臂上。 正如同娴妃所描述的那样，就在水仙花汁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瘙痒感便袭上心头。 太子眉头一皱，却抿紧唇瓣忍耐了下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瘙痒感却越发明显，让人抓心挠肺难以忽略。 太子妃默默瞧着太子崩得越来紧的下颚线，心脏不断地往下沉。 反观那名临时寻来的宫女，却是全程一脸轻松，丝毫没有因为涂上水仙花而感到难受。 娴妃瞧出了太子的囧况，“好心”提醒道。 “太子殿下若是觉得痒，就直接说出来，也好及时找太医用药。否则这红疹一旦发出来，没个十天半个月可是消不下去的。” 太子本就心虚，此刻再加上难以忽略的瘙痒，一张俊颜逐渐涨得通红。 这下不仅是娴妃，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瞧出了太子的不对劲。 皇帝第一个爆发，他一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 “太子，把你的手伸过来！” 太子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想要把胳膊缩到身后。 “父皇。” “皇上不必亲自看了，臣妾已经替您瞧了个清楚明白。”说话的乃是娴妃，她一把擒住了太子想要藏起来的手，用力拽到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看，虽然刚发出来还不明显，但这通红的一片想必是痒极了，太子殿下快让云贵人给你挠挠！” 太子仓皇失措地挣脱娴妃的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皇，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皇帝即惊且怒，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宠妃居然会和自己的儿子有私情，这简直就是用刀把他的脸皮割下来扔在地上践踏。 云贵人同样血色尽褪，恐慌万状地扒拉着皇帝的靴子。 “皇上息怒，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 “冤枉？太子手上的红疹就是最好的证据，你还有什么冤枉的。”皇帝越说越觉得生气，一脚将云贵人给踹翻在地。 就在皇帝对着云贵人发难的时候，最受打击的还是皇后。她先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子的胳膊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抓着小宫女的胳膊做了对比。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身子晃了晃，吓得太子妃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母后！” 皇后推开太子妃，四下搜索一番后看到了沈公公。她踉跄着来到沈公公面前，将他手里装水仙花汁的瓷碗夺了过来。 “娘娘……” 皇后不管不顾地用手指抠出碗底的花汁涂抹到自己的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肯定是这花汁有问题，瑞儿他怎么可能会和云贵人有关系。本宫不信，本宫不信！” 第1369章 怒火 皇帝踹了云贵人一脚后，又气不过地补了一个巴掌。然而就在他面色铁青扶着椅子喘气的时候，被皇后癫狂的模样吸引了注意力。 “皇后在做什么？” 听到皇帝的询问，皇后猛地转过身来。 “皇上，这水仙花汁一定有问题，臣妾正在亲自试验！” 皇帝此刻连杀了太子的心都有，看到皇后抵死不认账的样子，难免将怒火牵连到她身上。 “朕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枉费朕如此信任你们母子，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皇帝一发怒，皇后立刻就慌了。她快步走到皇帝面前，把自己胳膊伸出来。 原本雪白的皮肤上突兀地多出了好几道的红痕，但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是皇后自己用指甲划出来的，与太子手上的红疹有着天壤之别。 “皇上您看，臣妾的手也红了呀！那花汁有问题，是娴妃想要陷害太子……啊！” 只是话还没说完，皇帝却是忍无可忍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混账东西！” 皇后惨叫着摔倒在地，太子跪行过来将她扶起。 “母后，母后您没事？” 见到太子和皇后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三皇子只觉得老天爷开眼，终于让他抓住了太子的把柄。 他走过来与娴妃站在一处，洋洋得意地注视着太子。 “虽然儿臣也十分震惊，但事实摆在眼前，皇后娘娘不信也是不行了。”三皇子咄咄逼人道，“毕竟每年进贡幻梅香拢共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今年的份例都由云贵人独享了去。她若是没与太子缠绵悱恻，又怎么会把这么清淡的香料染到太子身上？” 娴妃补充，“是啊，本宫瞧着太子手臂上的红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若不是长期与云贵人来往过密，香料浸染到了肌肤深处，只怕症状也不会如此严重。” 她这么一说，皇帝更是恼怒地气都喘不过来了。 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想象，想象能使人疯狂。 此刻皇帝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太子和云贵人颠鸾倒凤的猖狂模样，这让他胸口升出一阵难忍的闷痛。 “嗯——！” 殿内的沈公公最先发现皇帝的异样。 “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佝偻着身子，手掌死死抓着沈公公的胳膊。 “朕，朕……噗！” 一缕鲜血顺着皇帝的嘴角流下，紧接着又是更大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这下不仅是沈公公，殿内的所有人都慌了神。 “皇上！” “父皇！” 众人顾不上互相指责，兵荒马乱地开始抢救皇帝。 娴妃挤开皇后，抢先派人将皇帝抬回了养心殿，又召集来所有太医给他诊治。 太子还没被废黜，皇帝此刻千万不能死！ 抱着如此信念，娴妃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亲自照料皇帝。 此事也惊动了不理世事的太后，她在得知原委后亲自下令禁足了太子和皇后。至于云贵人，则是当晚就得到了一条白绫的赏赐。 皇帝病重、云贵人暴毙、太子与皇后被禁足，这几件事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引爆京都城，更何况三件事同时发生。 朝中的大臣们或是一夜无眠，或是连夜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第1370章 求情 晚膳之后，顾姒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乘凉，宫内却是突然传来了皇帝病重的消息。 顾战身为崇武将军，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尽管临近夜晚，他却换上了朝服，做好了随时入宫的准备。 觅云院，盛歌把吟月堂传回的密信递给顾姒。 “小姐，皇帝被气得吐了血，太后亲自赐死了云贵人。” 顾姒看完之后将密信撕成碎片，似乎丝毫都不意外。 “太子那边可有消息了？” “暂时没有。” 顾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 “看来这个京都城很快要变天了。” 盛歌轻哼了一声，“太子无德，早就该被废黜。他倒下了，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未必。” 顾姒幽幽的回应，“相比起太子，三皇子是个更不好对付的。若非太子先对世子出手，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把他从东宫的位置上拽下来。” 她这话不由让盛歌忧心忡忡。 光是对付一个太子就如此费劲了，接下来面对更谨慎聪明的三皇子，只怕斗争会更加残酷。 顾姒闭了眼，将带着淡淡竹叶香气的丝绢盖了脸上。 这天是要变了，只是变晴还是变得更加疾风骤雨，还未可知。 …… 皇帝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他努力睁开眼，却觉得脑子混混沌沌，身体也是有气无力。 “嗯……” 听到皇帝发出声音，守在床边闭眼小憩的娴妃立刻打起精神。 “皇上，您终于醒了！太医，快传太医！” “朕，这是怎么了？” 娴妃眯起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眸，柔声道：“皇上这是忘记了吗，昨日您发现太子与云贵人苟且，气得吐血晕了过去。” 提起云贵人和太子之间的腌臜事，回忆逐渐侵入脑海，皇帝忍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道。 “太子呢？” “皇上放心，太子在东宫反省，云贵人已经被太后赐死了。” “赐死！？” 皇帝像是被这两个字击中了心脏，虽然云贵人背叛了他，但这么长时间的付出和宠爱还是让他忍不住心绞痛。 看出皇帝的不忍，娴妃压下嘲讽的眼神。 “昨日太后她老人家已经亲自派人查抄了云贵人的宫殿。根据伺候她的宫女们交代，云贵人不仅与太子有染，还时常与宫里的侍卫们眉来眼去。”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所有的不忍和遗憾都在瞬间被怒火取代。 “什么！？她竟然还敢和侍卫苟且？” 娴妃垂眸，“云贵人毕竟只是小门小户出身，粗野无礼，不知廉耻。像这样霍乱宫闱的女人罪不容诛，皇上也不必为了她劳心伤神，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正说到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沈公公端着刚熬出来的汤药走了进来。 “皇上醒了？” 皇帝喘息了几声问道：“外面在吵什么？” 沈公公放下汤药，“启禀皇上，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以及朝中的各位大臣入宫求见。他们听闻了太子与云贵人之间的事情，认为太子失德不配为储君，请求皇上废除太子。” 第1371章 争执 皇帝稀松的眼睛猛然瞪得滚圆，“你说什么？” 沈公公原本就垂下的脑袋压得更低了几分，“皇上，您可要召见三殿下？” “朕不见！” 皇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三皇子的求见，并且梗着脖子对沈公公下令。 “你去告诉外面的人，让他们都滚回去，别打扰朕休息。” “是。” 感受到皇帝的怒火，沈公公忙不迭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皇帝与娴妃两人。 “皇上喝药了。” 娴妃一边将温热的汤药递给皇帝，一边故作无意地问道，“淞儿和行儿也是想替您分忧，您为何不肯见他们？” 其实她心中焦急得很，只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谁知娴妃话音刚落，皇帝就怒气冲冲地掀翻了她手里的药碗。 “朕为何不肯见他们，你心里不清楚？” 娴妃被泼了一脸苦药，顾不上清理就跪下求饶。 “皇上息怒，臣妾也只是担心皇上，并无他意啊。” “并无他意？”皇帝冷冷一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揭发了太子，就能让朕废黜他的东宫之位？” 见自己意图暴露，娴妃干脆也不再虚与委蛇。 “臣妾承认自己不喜太子，那也是因为他德行不端。太子挟持小世子之事为真，与云贵人通奸也为真，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犯下的罪孽，没人逼着他这么做。太子他不知廉耻、残害手足、枉顾伦常、欺君罔上，皇上为何非要袒护于他！？” 娴妃每说一句话，皇帝的气息便不稳一分。他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你出去，朕不想看到你！出去！” 此刻三皇子与六皇子为首正跪在殿外等候，谁知没等到皇帝的召见，却见自己的母妃也悻悻地退了出来。 六皇子急不可待地问道：“母妃，“父皇情况怎么样了？他合适召见我们？” 娴妃紧蹙着眉梢踱步到两人跟前，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她并没有直接传达皇帝不肯废储的心思，而是委婉道。 “皇上刚刚醒来，想起太子与云贵人之事情绪还很是不稳。要不，淞儿你且先行回去，等你父皇身体好些了再来探望。” 三皇子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娴妃的话外之音。 可如今太子刚刚东窗事发，正是他们反扑的大好时机。若是这次还不能得手，日后还想搬到太子可就更难了。 就在三皇子烦恼之际，一道人影却是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内相大人？” 只见宋天睿身着内相朝服大步而来，“给三殿下、六殿下还有娴妃娘娘请安。” 三皇子见到宋天睿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刻起身相迎。 “内相大人怎么来了？” 他在说这话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天睿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的眼神细节。 宋天睿浅浅勾了一下唇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储君失德，微臣昨晚一夜不眠，思前想后还是认为殿下说得对，这弘明国的未来的确该交到一个值得托付之人手中才算稳妥。” 第1372章 劝说 其实早在三皇子与娴妃联手揭穿太子之前，他便私下里悄悄见了宋天睿，希望能够取得他的支持。 只是当时的宋天睿还不确定究竟是太子值得扶持还是三皇子值得投靠，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三皇子看出了宋天睿的犹豫，不过却大度地表示自己可以等候，不论宋天睿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他都欢迎之至。 宋天睿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太子与三皇子的斗法，如今太子失德一事被曝光，三皇子的势力已经稳稳压了太子一头。 像宋天睿这样的投机者，自然不会错失这夺取从龙之功的大好时机。 宋天睿的话让三皇子大喜过望，“太好了，内相能这么想，是我弘明国百姓之福。” 两人寒暄了几句，宋天睿便拍了拍三皇子的手背。 “三殿下稍安勿躁，先待微臣入殿与皇上聊聊。也许看在微臣的薄面上，皇上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那就拜托内相大人了。” …… 皇帝赶走了娴妃，独自一人坐在龙床上生闷气。 沈公公顶着巨大的压力入殿，“皇上，内相大人求见。” 皇帝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内相？” “正是。内相大人听闻皇上抱恙很是担心，特意前来探望。” 皇帝快速思考着，在他的心中宋天睿既不属于太子党也不属于三皇子党，是他目前唯一只得信任的大臣之一。 想到这，他立刻对沈公公下令。 “快，请内相进来。” “是。” 宋天睿入殿后一看到皇帝脸色惨白地坐在床上，甚至来不及叩首请安就疾步走到了对方跟前。 “皇上您的身体无碍？”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失礼的，但因为宋天睿神情恳切，反倒讨得了皇帝的欢心。 看，总还是有大臣是真心担忧他的。 “朕无碍，沈公公给内相赐座。” 宋天睿后退几步坐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微臣昨晚听闻了宫里的消息，十分惦念皇上。只可惜那是宫门已经下钥，微臣无法及时赶来问安，还请皇上恕罪。” 见到值得信任的大臣，皇帝心情总算好转了许多。 “无妨，你这不是来了嘛。” “微臣刚在殿外等候的时候，瞧见三皇子和六皇子也在外面。皇上，他们这是……” 提到这两人，皇帝刚缓和几分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哼，还能做什么。老三一心与太子相争，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太子的把柄，便带着一干大臣来请朕废黜东宫。” “废黜东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皇上可答应了？” “朕自然不会答应！” 宋天睿端详着皇帝的神情，附和着他的态度点头。 “皇上的顾虑，微臣明白。” 他这么一说，引得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 “哎，这满朝文武能明白朕心意的，也只有你了。太子一旦被废，朝局就会像失去平衡的天平的一样倾斜。” “皇上深谋远虑。只是这龙虎相争必有一赢，如今太子失德，就算三皇子不追究，这天下人也会质疑储君的品行。” 第1373章 下诏 宋天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明白皇帝不愿废黜太子并非是为了朝局，而是为了他自己。 一旦太子倒台，三皇子便一人独大。到时候他的势力迅猛壮大，迟早会脱离皇帝的掌控，对他的皇权造成威胁。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皇帝为何要放任三皇子与太子相争的根本原因。 说起太子，皇帝也是气恼得咬牙切齿，但他也知道此事不可能轻易揭过，必须有个了断。 “这个孽畜，枉费了朕的悉心教导，居然做出此等天理不容的事情。那以内相之意，此事应当如何应对？” 宋天睿故作为难地沉思了一会儿，“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太子不废，不但难以平息二皇子的怒火，更无法向天下人交代。微臣以为，这东宫之位，的确该易主了。” “什么？你也赞成废黜太子！？”皇帝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俨然动了怒。 宋天睿见状忙安抚道：“皇上先别着急，且听微臣把话说完。太子虽然废黜，但并不以为着马上就要另立新的储君。三皇子德才兼备，却也不妨碍皇上多花些时间考验考验他。” 皇帝目光幽幽，“你的意思是……” “太子虽然犯了错，但好歹是皇家子嗣。皇上不如让他前往皇家寺庙反省，顺带为我弘明国祈福。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废太子不必远离京都，三皇子又还不是新储君，两人之间照旧存在竞争关系，可以互相制衡。 皇帝眼睛一亮，瞬间感觉身体都好了许多。 “内相这个办法好！就按你说的办！” 宋天睿垂眸掩去得意之色，“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 三皇子与六皇子在殿外等候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皇帝的召见。他们两兄弟欣喜若狂地入殿，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太子枉顾礼仪伦常，残害手足，欺君罔上，朕深感失望。今日便由内相替朕起草废太子的诏书，择日宣告天下。” “父皇英明！” 三皇子大喜，他原本入殿后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劝得皇帝松口，没想到宋天睿已经替他办好了此事。 不愧是当朝内相，拉拢了他，这储君之位简直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三皇子得意之时，皇帝又下了第二道诏书。 “所为子不教父之过，太子犯下滔天大错，朕责无旁贷。思前想后还是不忍重罚，决定让太子前往皇家寺庙代发修行，反省自身，为我弘明国祈福。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改过自新，也不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什么，皇家寺庙！？” 六皇子惊讶地叫嚷出来，引来皇帝的一记眼刀警告。 “怎么，老六认为朕的处置不妥？” 六皇子性格冲动，忍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父皇，太子与云贵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简直丢尽了咱们皇家的颜面。父皇既然已经下令废黜他的储君之位，就该顺带另立封地将他遣送出京……” “住口！” 皇帝气不愤地打断他的话，“此事刚被揭露，太后便下令赐死了云贵人。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你们真当朕不知道吗！？” 第1374章 密谈 六皇子被呵斥地变了脸色，一旁的宋天睿云忙冲兄弟两人摇头。 三皇子虽然心中急切地希望得到储君之位，但也看出了皇帝对他浓浓的戒备和不满。 略一思忖，他拉住了还想再言的六皇子。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遵圣旨。” 从寝殿中退出来，等在外面的大臣们纷纷围拢上前。 “三殿下，皇上究竟是怎么个态度？” 三皇子抿了抿唇道：“父皇已经下旨废黜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众人大喜。 “太好了！” “那皇上什么时候另立新的储君？” 三皇子沉默不语，六皇子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太子废是废了，但父皇似乎并没有另立新储君的意思。” “那怎么行？” 众人大哗，“国不可一日无储君，既然太子已经被废，皇上就该麻利另则储君人选才对。” “是啊。” “不行，我们得上书请皇上改变主意。” 这些三皇子党的大臣们正议论着，就瞧见身为内相的宋天睿也走了出来。他一出现，所有人都默契地禁了声。 三皇子此刻心中有许多问题想要与宋天睿单独谈，便挥手打发了身后的大臣们。 “父皇身体未愈，你们且先行退下，此事本殿下自有打算。” “是。” 众人稀稀拉拉地退下，三皇子甚至拍了拍胞弟的肩膀。 “你也先回去。” 六皇子看了眼自家皇兄，又扫了眼不变喜怒的宋天睿，担忧地撇嘴。 “三哥，我还是和你一起。” “没事，我有话与内相单独聊，你先回府等我消息。” 犹豫了片刻，六皇子还是听话地点头。 “知道了。”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了，三皇子才笑着邀请宋天睿。 “内相大人若是有空，不如陪本殿下走走？” 宋天睿知道三皇子这是话想问自己，也不推辞。 “殿下请。” 两人屏退左右，朝着无人的小路走去。 “父皇今日能下定决心废黜太子，还要多亏了内相大人从中协助。” “太子失德，其实皇上早就有废黜之心，只是他还没有想好下一任的储君之位要交给何人，故而有些犹豫。” 三皇子眯起眼睛，半含试探半含恼怒地质问，“哦？这朝中除去太子，父皇认为还有谁能胜任这个位置？” “以微臣之见，自然是三殿下莫属。只是经此一事，皇上实在是被太子的行为打击得够呛，故而短时间内对储君有所顾忌，也是难免之事。微臣倒是认为殿下不必太过着急，可徐徐图之。” 三皇子思考着宋天睿的话，一时间竟是无法确定对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另有图谋。 “既然内相都这么说了，那本殿下便再耐心些。只是父皇让太子前往皇家寺庙礼佛一事，似乎有些不妥。如果可以，本殿下还希望内相能够与父皇再探讨一下，尽早把太子送出京都。” 太子即便被废，但只要留在京都便是个隐患。三皇子对皇位势在必得，绝不允许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任何潜在的差池。 第1375章 接人 为了不引起皇帝的怀疑，两人简短地聊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看着三皇子疾步远去的背影，宋天睿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他之所以给皇帝出主意留下太子，甚至不慌着另立新的储君，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 只要三皇子一日入驻不了东宫，就得一日靠他帮扶。 宋天睿当了一辈子的臣子，最是明白这功劳从来不在于你什么时候跟随主子，而在于你为对方出了多少力。 总归除开太子，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便是三皇子。宋天睿不介意皇帝把这个过程拖得再长些，好让他有余地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 …… 随着废太子的诏书下达，整个朝野都震动了。 而顾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并没有怎么感到惊讶。 她缓缓放下邸报叹了口气，“三皇子终究是成功了。” 盛歌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您之前说三皇子比太子更难对付。现在太子倒台了，三皇子会不会成为新太子？那咱们世子殿下还有机会吗？” “我不知道。” 顾姒秀眉微蹙，看起来也有些心事重重。 “对了，世子殿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正说着，前院的小厮便匆匆赶来禀报。 “启禀小姐，世子殿下来了。” 盛歌笑着调侃，“看来小姐与世子殿下真是心有灵犀，您这便刚念叨着，世子殿下就到了。” 顾姒羞恼地瞪了盛歌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叫秋水替我更衣。” 可顾姒这边还没来得及换好衣衫，殷景熙却是直接来到了后院。 听到殷景熙与盛歌说话的声音，顾姒还有些意外。紧接着盛歌便推门而入，将一套熟悉的宫装放在她的面前。 “小姐，世子殿下是来带您入宫的。” 这身宫女的行头是为去见宁妃专门准备的，顾姒一看见便明白了殷景熙的用意。 “知道了，你且让世子稍等。” 退下华贵的裙衫，顾姒将宫女的衣服穿上。 等她出去的时候，殷景熙正背着手站在院里赏花。 顾姒踱步上前微微福身，调皮道：“奴婢不知世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不知殿下今日到访，寻我家小姐有何事啊？” 殷景熙勾着唇瓣看过来，眼眸中的爱慕之情浓得快要溢出来。 “本殿下不寻你家小姐。” “哦？那殿下这是……” “本殿下寻你。” 殷景熙说着便牵住了顾姒的手，把人带过来半拢在自己怀中。 顾姒佯装嗔怒地瞪着对方，“枉费我家小姐对殿下一片痴情，殿下居然背着我家小姐与下人打情骂俏。” “哦？原来你家小姐对本殿下一片痴情吗？” “……” 对上殷景熙似笑非笑的眼神，顾姒羞红了脸颊。她拍了下对方的胸膛，想要挣脱出来。 “不跟你说了。” 然而殷景熙却是紧紧攥着不松手，趁着四下无人低头轻轻啄了一下顾姒的额头。 “本殿下不要什么小姐贵女，也无碍你是丫鬟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只要是昭昭，便够了。” 顾姒倒是没想到殷景熙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情话，脸颊上的粉色直接染到了耳后根。 第1376章 探望 “小姐，世子殿下，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启程了。” 盛歌的到来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顾姒顺势从殷景熙的怀里退了出来。 “咳咳，那便出发。” 直到两人登上马车，顾姒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入宫？” “皇帝病重，太子被废，这么多事情同时发生，令太后心急交瘁，我得去看看。” 顾姒知道太后对于殷景熙来说可谓是唯一的亲人了。 “也对，太后娘娘此刻心中一定不好受，你这时去看望也是在常理之中。” 殷景熙摸了摸顾姒的脸颊，“宁妃喜欢你，待会儿入宫后会有人接你去她那坐坐。” 想起宁妃那娴静优雅的面容，顾姒不由犯了难。 “既然是上门拜访，我该带些礼物才对。” 殷景熙失笑，“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他说着将一个木匣交给顾姒，里面竟是装了好几个话本。 “话本？宁妃娘娘喜欢看话本？” “龙困浅滩，身不由己。宁妃娘娘是为了家族才入的宫，这些年来与皇帝之间并无多少真情。再加上她膝下无子，便更为寂寞。偶尔翻看些话本，图个乐子罢了。” 顾姒歪头，“说起来也是神奇，宁妃娘娘膝下无子却能稳坐这妃位，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殷景熙深深看了顾姒一眼，“宁妃娘娘的过人之处，便是她膝下无子。” 这话让顾姒沉默了许久，心思千回百转，最终化作无言。 宫中的女子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但凡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甚至会连累整个家族。 皇后表面大方，实则内心善妒，巴不得后宫的妃嫔们都无法生育。 宁妃娘娘身为唯一一名没有子女却能坐上妃位的妃嫔，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称了皇后的心意。 见顾姒沉默不语，殷景熙便捏了捏她的脸颊。 “好了，你若心疼宁妃娘娘，就把咱们之前去易城的事情当做故事讲给她听。她虽然被困在宫中，却是对弘明国的大好河山甚是向往。” 顾姒看了他一眼，顺势握住殷景熙的手。 “殷哥哥，以后等你当了皇帝，便放宁妃娘娘出宫。” “……” 殷景熙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片柔软。 他回握顾姒的手，郑重答应。 “好。” 等顾姒抵达宁妃的宫殿时，对方已经煮好了茶。瞧见顾姒，宁妃更是亲切地冲她招手。 “快过来坐。” 顾姒上前屈膝，“给娘娘请安。” 宁妃也不看她，忙着把茶水倒出来。 “行了，这也没外人，不必行这些虚礼。茶是刚泡好的，这会儿温度正好。” 顾姒便不再扭捏，径直坐到了宁妃对面。 “多谢娘娘，这是世子殿下为娘娘准备的小礼物。” 木匣打开，瞧见里面的画本子，宁妃咯咯一笑。 “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这分明是熙儿以你的名义送我的东西，你非说出来。” 宁妃言行举止间透露出的亲切感让人很快放松下来，顾姒也跟着弯了眉眼。 “只要能搏娘娘高兴，谁送都一样。” 第1377章 闲聊 “熙儿到太后那边去了？” “正是。世子殿下怕太后娘娘伤心，便过去探望。” 宁妃叹了口气，“熙儿是个好孩子，若是瑞王和瑞王妃还活着的话……” 眼看宁妃露出伤感的神色，顾姒看似无意地转了话题。 “对了，太子被废，现在满朝文武都吵嚷着要请皇上立三皇子为新储君。” 宁妃挑眉，“他倒是想得美，只可惜经此一事，皇帝倒是对三皇子起了戒心。” 顾姒转念便想通了，“也是，一个能硬生生把太子拽下位的皇子，手段何其强硬。这次遭殃的是太子，下次遭殃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宁妃淡淡地看了顾姒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你是个聪慧的。” “多谢娘娘夸奖。” “如今太子被废，幽禁在皇家寺庙中，对外宣称是为国祈福。这是对废太子的惩罚，也是对三皇子的警告。雷霆雨露皆君恩，一切不过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顾姒从这番话里读出一丝信息，“废太子不离京，新储君便立不起来。看来三皇子要着急上火了。” “他着急也无用。哪怕是娴妃已经越过皇后把持了后宫，只要皇上不松口，他便坐不上东宫之位。” “娴妃娘娘把持了后宫？”顾姒惊讶，“皇后居然允准她这么做？” “诏书一下，皇后当即便病倒了。如今静妃已死，容妃身在冷宫，本宫又不愿意掺和那些琐事，娴妃自然独大。” 顾姒不由得感叹，“难怪三皇子和娴妃这次如此激进，硬是要把太子给掀翻。若是换成我，有人是不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宁妃轻笑一声，似在附和她的话。 就在二人悠然闲聊的时候，朝中却是接到了一份来自北凉皇室的国书。 宋天睿跪在皇帝床边，将国书递呈上去。 “启禀皇上，咱们弘明与北凉的边境官埠已开，商旅来往不断。之前敌视我们弘明的北凉人发现不靠抢掠也能得利，如今也温驯了许多。这次北凉发来国书，是受了耶律殿下的建议，希望咱们两国能够互派商贸使者。” “商贸使者？有这个必要吗？” 皇帝大病尚未痊愈，虽然已经开始从废太子的阴霾中陆续走出来，但这失去的精气神却是需要些时日才能养回来的。 他并无心思查看国书，只掀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宋天睿。 后者拱手道：“微臣以为北凉的建议可以考虑，商贸使者常驻于对方国度，专管两国之间商贸往来发生的摩擦。北凉人野蛮惯了，谁知他们什么时候又会露出獠牙。若是有商贸使者在，便可大大降低这种风险，也可保护咱们弘明国的商旅。” 皇帝“嗯”了一声，被宋天睿的一番解释说动。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过多表现出兴致，只把国书一卷塞回到对方怀中。 “既然内相以为此举有宜，那便交给你全权处置。” 宋天睿眯起狐狸眼睛，“那这派遣之人……” “也有你定，朕信你。” “多谢皇上信任，微臣定当办好此事。” 第1378章 国书 真正的圣旨降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多日后。 顾姒正在永昌王府和殷景熙喝茶，听到消息后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你说什么，皇帝向派谁去北凉当商贸使者？” 影申恭敬地把传递消息的纸条呈上，“皇上选中了兵部尚书刘晨曦的独子，刘毓。” 殷景熙一边看着放在手边的字条，一边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几。 “如今太子倒台，原本的太子党遭到清洗，听话的被三皇子收复，不听话的便遭到贬斥甚至丢了性命。就在众人都认为三皇子乃是大势所归的时候，这兵部尚书刘晨曦还是固执地保持了中立。” 他这么一说，顾姒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所以选定刘大人独子的人也许并非皇帝，而是三皇子搞的鬼。” 影申在旁提醒，“可属下听闻最后的人选是内相大人定的。” 殷景熙与顾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妙。 “看来，宋天睿已经和三皇子搅和到一起去了。世子，咱们不能让三皇子得逞！”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角处的灰尘。 “备车，去刘府。” 他被三皇子塞去兵部任了个闲职，十天内八天都不必前往兵部，与兵部尚书也不怎么熟稔。 但这并不妨碍他登门拜访。 因为殷景熙根本就没走寻常路，而是带着顾姒悄然潜入了对方府邸。 此时不知为何，早该回家的刘晨曦却并不在府内。两人无法只得前往刘晨曦的卧房等候。 日头落下，家家户户开始掌灯。 就在顾姒靠在殷景熙肩头快要睡着的时候，总算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 在奴仆地搀扶下，刘晨曦推门而入，竟是带了一身的酒气。跟在他身边的还有这次事件的主角，刘毓。 “父亲当心脚下！快，叫丫鬟打些热水来，再让小厨房熬好醒酒汤。” “是。” 奴仆们依次散去，刘毓扶着刘晨曦躺到床上，细心地替他除了外衫和鞋袜。而刘晨曦虽然酒醉，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儿子，嘴里念念有词。 “毓儿放心，爹不会让你走……” 刘毓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眼泪止不住蓄满了眼眶。他身形纤细，气质文雅，一看就是从小饱读诗书的文弱公子。 倘若真是按照圣旨前往北凉当什么商旅使节，只怕根本扛不住异国他乡粗糙的环境。 想到这，刘毓忍不住泪染衣襟。 瞧见刘家父子两人如此悲观，顾姒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与父母长姐分开的日子，幽幽叹了口气。 刘毓没有功夫傍身，刚才一心在照顾自家老父亲，竟是根本没有发现屋内居然多出了两个人。 顾姒这么一叹气，吓得他登时汗毛倒竖。 “谁！？” 他猛地转身，目光四下搜寻，终于发现不远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许是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刘毓并没有立刻认出顾姒和殷景熙的身份，反倒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膝盖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 顾姒挑了挑眉头，忍住了笑意。 “刘公子不必害怕，我们是特意来寻令堂的。” 第1379章 神仙 顾姒一边说话一边徐徐站起身来，好让窗外的光线照亮自己的面容。 刘毓原本就被吓得不轻，这时贸然看清顾姒那精致艳丽的面容，脑子里像是搭错了弦，不由自主地吐出两个字。 “狐仙。” 殷景熙顾姒：“？？？” 顾姒这次憋不住了，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刘公子误会了，我乃崇武将军府的嫡女，顾姒。这位是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 听她这么一说，刘毓的神智才逐渐回笼。他涨红着一张俊颜，慌慌张张地给两人行礼。 “草民刘毓，叩见世子殿下！” 殷景熙淡淡“嗯”了一声，“起来。” 刘毓忐忑不安地起身，目光又落回到顾姒身上，然而没过两秒便惊慌失措地移走。 他虽没有入仕，但却也从父亲口中听闻了一些殷景熙和顾姒之间的传闻。更何况顾姒这模样长得也太过招摇艳丽了，他怕自己一时看得入了迷，徒惹殷景熙不快。 “不知世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只是殿下到访，为何家丁刚才不曾提及。” 顾姒笑着解释道：“因为我们是悄悄来的啊。” “啊？” 刘毓呆愣愣地望着两人，似乎对眼前的情况理解无能。 堂堂世子殿下，尊贵的将军府嫡女，为什么要悄悄潜入一个大臣的府邸。 顾姒若有所思地瞧着刘毓这模样，倒是没想到精明的兵部尚书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位心思纯善的儿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扣门声。 “少爷，老爷的醒酒汤备好了。” 顾姒将手指压在唇瓣，冲刘毓使了个眼色。好在对方呆是呆了些，也看得出顾姒与殷景熙不想暴露行踪，便亲自开门去把醒酒汤接了进来。 “行了，我会照顾父亲，你们都退下。” “是。” 刘毓端着汤水回屋，看了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父亲，又看了眼殷景熙与顾姒两人，似乎是在权衡究竟是该先照顾父亲还是招待客人。 好在顾姒没有让他为难，“我们今日过来，是想与令堂谈一谈北凉国商旅使节一事。劳烦刘公子先将醒酒汤喂给刘大人，待其清醒再行议事。” 刘毓松了口气，终于动手把刘晨曦扶了起来。随着一碗醒酒汤下肚，对方意识逐渐回笼，眼睛也睁开了。 “毓儿……” “父亲您醒了。” 刘晨曦把着儿子的手，目光却是定格在殷景熙与顾姒身上。 “为父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都瞧见神仙了？” “……” 顾姒憋笑憋的辛苦，在来之前的确是没想到平日里严肃古板的兵部尚书醉酒后竟是这副德行。 难怪会有这样的儿子。 顾姒清了清嗓子上前微微福身，“给刘大人请安了，在下乃是崇武将军府的嫡女，顾姒。这位是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想必您也见过多次了。” 刘晨曦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好几圈，终于聚了焦，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他点了点头。 “给世子殿下请安。” 瞧出刘晨曦并未真正清醒，殷景熙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刘大人不想让令郎前去北凉，本殿下有个办法能助你。” 第1380章 商议 自己的儿子被选中去北凉，这是刘晨曦心中的一根刺。他灌醉自己原本是为了逃避现实，但殷景熙一句话就无情地把他从虚幻中拉扯出来。 刘晨曦身子一僵，飘忽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淀下来。他缓缓推开刘毓的手，站起身来重新打量殷景熙与顾姒。 “世子殿下深夜到访，微臣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毓儿，去给两位贵客上茶。” 刘毓看了眼自己父亲，又看了看殷景熙，恭敬地退了出去。 刘晨曦正在为此事着急上火，不管殷景熙与顾姒打的什么主意，他都愿意听一听。 “选定犬子去北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世子殿下有办法让皇上改变主意？” “不能。” 殷景熙果断否认，引得对方眉心隆起。 “那世子殿下是在耍微臣玩吗？” 见刘晨曦恼怒，顾姒帮忙解释道：“刘大人稍安勿躁。皇上如今重病未愈，朝中大小事务都由三皇子掌控。令郎这个时候突然被派去北凉，这意味着什么，刘大人应该很清楚。” 刘晨曦唇瓣抽动，面上逐渐浮现出怒火。 顾姒继续说道：“朝中有识之士众多，令郎尚且未曾入仕，就算是抓阄也轮不到令郎来担任这个劳什子使者。”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在耶律齐的建议下，北凉国那边是准备把三皇子派遣来弘明。此人年纪尚幼，根本没有能力担任什么使者，耶律齐送他过来，无非是因为此人有与他争夺王位的资格。” “所以说，这使者一职只是看起来风光，实则却与质子无异。” 其实不用顾姒刻意解释，身为兵部尚书的刘晨曦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得恼怒与不甘。 刘晨曦攥紧了官服的衣摆，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三皇子逼迫我站队的手段。我保持中立，他却想掌控兵部，便那毓儿开刀！” 感受到对方的愤怒，顾姒解释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殷景熙接着说道。 “既如此，那刘大人可愿妥协？” “当然不！我就毓儿这么一个儿子，他又从小深受孔孟之道的影响，为人正直单纯，一旦被送去凶险的北凉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刘晨曦越说越激动，然而激动过去之后却只剩下浓浓的绝望和悲伤，“但我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圣旨都下了，难不成还能收回去？除非……” 他咽了口唾沫，眼里的光黯淡了不少。 “除非我答应投靠三皇子，请他放过我的毓儿。” 嘭——！ “不可以！” 一道急促的呼喊声从门口传来，刘毓端着茶水疾步走来，脸上焦躁和愤怒掩饰不住。 “父亲，您从小便教导儿子要正直坦荡，要坚持自己心中的理想信念，不畏强权。儿子一直谨遵您的教诲，但您怎么却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呢？” 刘毓走到刘晨曦面前，泪水已经忍不住滴落下来。 “父亲，儿子不想成为您的绊脚石，如果三皇子真得是以儿子的前途相逼的话，儿子愿意前往北凉。” 第1381章 办法 “傻子！”刘晨曦急切地打断刘毓的话，“北凉那种地方荒凉野蛮，你哪里承受得住。” 刘毓却是眼神坚定无比，“我可以！只要能帮到父亲，刀山火海儿子都去得！” 父子两人泪眼相望，像是有绝望的乌云笼罩在头顶。 殷景熙见状沉声开口，“二位也不必如此着急，三皇子虽然强势，但此局并非不可破。” 刘晨曦重新看向殷景熙，“世子殿下究竟有什么办法？” “圣旨虽然收不回去，但人却不一定非得去。”殷景熙说着将刘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刘公子不想去北凉，有人却是想去得很。” 刘晨曦与刘毓父子面面相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还有人会心甘情愿跑去北凉受罪。 “世子殿下说的是谁？” 殷景熙不吭声，反倒是身边的顾姒唇角微勾。 “七殿下，殷方墨。” 这个答案让刘晨曦愣住，“七殿下！？他不是被皇上幽禁起来了吗？” “正因为七殿下带有北凉血统，这么多年来才被皇上忌惮。他心中对皇帝有怨气，做梦都恨不得飞回北凉认祖归宗。如果将刘公子与殷方墨对调，这不就完美解决问题了吗？” “可皇上与三皇子绝不会同意！” “所以要悄悄进行。” 顾姒凝视着对方的眼神，一字一句问道。 “刘大人，令郎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助您保持住自己为官的本心。那您可愿意为了他，与三皇子对抗？” “……” 长时间的沉默。 刘晨曦紧抿着唇瓣不吭声，脑海中迅速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能性，同时也思索着殷景熙与顾姒的真实目的。 “只要能让毓儿留下，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是，这样对世子殿下与顾小姐有什么好处？” “好处？”顾姒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想了想，“我们与三皇子不对付，想看他吃瘪，这算不算好处？” “什么？”刘晨曦懵怔。 殷景熙失笑，正儿八经解释道：“太子被废，三皇子为了得到东宫之位不惜手段把持朝政。当初的太子党死的死散的散，除非归顺与他，再无其他出路。三皇子之前将我安置到兵部来，也是存了拉拢控制之心。只可惜我这人不愿依附于别人，只想当个闲散世子。三皇子苦苦相逼，我只能被迫还击。” 刘晨曦还是有所怀疑，“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帮我？” 殷景熙：“帮刘大人就是帮我自己，你若沦陷，整个兵部都将受其控制，我又如何逃得掉？” 刘晨曦同样回视着殷景熙的眼睛，试图从对方双眸深处找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图。他常年为官积攒下来的威压渐渐释放出来，连身边的刘毓都心肝颤。然而殷景熙坦然相对，根本不惧怕对方的审视。 “刘大人可想好了？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刘毓咽了口唾沫，“父亲？” 思忖再三，刘晨曦收回了目光中的威胁，撩起衣袍朝殷景熙跪了下去。 “多谢世子殿下出手相救，此恩情微臣没齿难忘！” 第1382章 拒见 殷景熙单手拖住刘晨曦的胳膊，愣是让他的双膝没有触地。光是凭这手劲，就足以震撼对方。 刘晨曦怔怔望着殷景熙，“世子殿下……” “虽然办法已经找好，但为了麻痹三皇子等人，这几日还请刘大人继续装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待到刘公子的车马出城之后，我的人手会将他与七皇子调换。即便如此，刘公子也不可抛头露面。” 刘晨曦站直了腰杆，凝重地保证。 “这些道理微臣明白，正巧毓儿的外祖父在钦州，我想让他前去钦州躲些日子。” “如此甚好，另外……” “殿下还有何吩咐？” 殷景熙抿了下唇瓣才开口，“调换人选一事乃是机密，七皇子在回到北凉之后便会失踪。如此情况下，刘大人还得继续与三皇子虚以委蛇。” 说到这，刘晨曦算是听明白了。 “世子殿下是想让微臣假装归顺与三皇子？” “刘大人不必怀疑，你我联手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 “只要三皇子不做出弑君逼宫之事，我们的这份小小欺瞒也无伤大雅。” 一旁的刘毓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惊得直抽气，刘晨曦尽管也很震撼，但却好歹保持了面上的平静。 他再次打量着殷景熙，虽然知道荒谬，但心内还是忍不住地将他与三皇子进行对比。 这一仔细想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殷景熙平日里很低调，但他却也是正经的皇室血统。他的父亲瑞王甚至还是先帝最看好的皇子，差一点就继承了皇位。 想到这么多年来皇帝对殷景熙的态度，刘晨曦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还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刘晨曦赶紧收回了思绪，再次朝对方拱手。 “微臣明白了，微臣会按照世子殿下的吩咐照做。” …… 就在刘晨曦与殷景熙联手之际，娴妃却是气急败坏地在宫中砸东西。 “真是气死本宫了！” 飞阳殿内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三皇子与六皇子问询前来探望，才打破了这一屋子压抑的气氛。 “母妃这是怎么了？谁招惹您了，儿子去替您出气。” 三皇子一边说笑一边上前扶住娴妃的胳膊，把人带到椅子前坐下。 看到争气的两个儿子，娴妃烦躁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 “淞儿，行儿，你们怎么来了？” 六皇子：“儿臣与三哥进宫来给父皇母妃请安。” 提到皇帝，娴妃的眼角不自然地抽动几下。 “别去了，你们父皇是不会见你们的。” 这下三皇子和六皇子对视一眼，瞬间察觉到了什么。 “母妃，发生了何事？” 娴妃吸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今日本宫照常带着汤水去探望你们父皇，谁知他非但不见本宫，还下令不许本宫日后再靠近他的寝殿！” “什么！？”六皇子惊得跳了起来，“竟有此事？父皇他为何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你们父皇年纪越大疑心病越重。也不知谁在他面前嚼了舌根，如今他竟是防贼一样防着本宫，生怕本宫带去的汤水里面下了毒，好叫他一命呜呼把皇位腾出来。” 第1383章 道士 “父皇怎么能这样！” 六皇子气不愤地来殿内来回踱步，横眉怒眼的模样俨然是被气得不轻。 娴妃说着便抽泣起来，“前些日子本宫好歹还能进去看一眼皇上，如今他宁愿召见宁妃和那些身份低微的妃嫔侍疾，也不愿见本宫了。这传出去，本宫的威信何以为继？” “宁妃？”六皇子拧起眉头，“会不会是宁妃搞的鬼？” “她能搞什么鬼？”娴妃不以为意，全然没把宁妃放在眼里，“她一个没儿没女的，全靠一张脸坐在了妃位上。就算皇帝对我们母子心生忌惮，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三皇子同意娴妃的观点，“母妃说的不错，宁妃向来与世无争，此事应当与她没有干系。” 六皇子烦躁地抓着头皮，“父皇也真是倔强，我三哥如此优秀，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他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为何不肯将皇位传给我三哥！？” “六弟，慎言。” 三皇子提醒了一句，语气中却是并无训斥之意。 其实比起他人，他最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一旦坐上了皇位，手握掌控天下的生杀大权，谁又心甘情愿把资格让出来呢？ 正因为是皇帝，才会更加舍不得的。 “比起追究缘由，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另父皇消除戒心。” 娴妃哼笑，“算了。自从你父皇宠幸过那装神弄鬼的云贵人之后，就变得格外迷信。” “母妃此话何意？” 娴妃想起自己之前去探望皇帝时发生的事情，“本宫被拒之门外，正想带着宫人返回的时候，却见到有小太监来与沈公公禀告，说什么给皇帝解梦的高人找到了。” “解梦？” “没错。本宫当时也停下来问了两句，沈公公说是皇上这两日老是梦见一条龙盘踞在江河的入口处打盹。醒来后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才请了解梦之人入宫分析。” 六皇子对此行径嗤之以鼻，“鬼神之说岂能相信，父皇真是老糊涂了！” 六皇子思忖片刻，却有灵光闪过。 “儿臣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父皇愿意将希望寄托在鬼神之上，那咱们不放替他捏造一个世外高人。” 娴妃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想皇后和太子将云贵人安插在皇上身边一样。” “正是如此！” 尽管三皇子眯起了眼睛，但眼底算计的精光却是挡也挡不住。 …… 这两日气温热得厉害，顾姒摊在府里哪儿也不想去，却又觉得无聊的很。 秋水将冰镇过的瓜片端上来，“小姐别闭着眼了，当心晚上睡不着。” 顾姒叹了口气，慵懒地坐起身来。 “天太热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 秋水失笑，“那奴婢便捡几个有趣的事情说给小姐解解闷。” 顾姒勾唇，示意她快些讲来。 秋水轻咳两声，“话说这两日坊间突然冒出个阳清道长，专门给人解梦。无论你梦到了什么，他都能有说法。” 听到这，顾姒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身子又滑了回去。 “这算什么有趣，江湖骗子罢了。” 第1384章 解梦 “小姐可别小瞧了这阳清道长，人家解出来的梦都是要成真的！”见顾姒不信，秋水说得更起劲了些，像是自己亲眼见到的一样。 “奴婢听说这阳清道长前几日给一名怀孕了女子解梦，说她三日后便会生产，还要得个男孩儿。果不其然，那妇人三日后就生了个儿子！您说神奇不神奇？” 顾姒神情依旧恹恹的，“生男生女总归有一半的可能性，也许就是他蒙对了。” “那还有一次，西城张家老太君突然不好了，每日做梦都梦见自己进了黄泉路。眼看着老太君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家人心急地请来了阳清道长。道长先是解了梦，说是有黑白无常来勾魂，随后又做法替老太君挡了劫。” 秋水说得口干舌燥，停下了喝了口茶水。 顾姒也被她勾起了兴趣，催促道：“然后呢？别说那老太君的病就好了。” “还真是！老太君前几日病得都快咽气了，经过阳清道长那么一做法，隔日便能下地了。也正是因为此事，阳清道长的名号才彻底传开了。” “是吗？这么神奇……” 顾姒摸了摸下巴，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她原本不信鬼神之说，但不妨碍她听故事。 “那阳清道长是哪里来的？之前在哪个道馆？”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见秋水说不出个所以然，顾姒便不再追问了，总归一个混江湖的骗子，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可顾姒再次听到阳清道长名号的时候，却是从顾瑾青和顾战的嘴里。 “爹爹说什么？皇帝招了个道士入宫解梦？” 顾姒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顾战的反应却证实她的质疑。 “没错，这阳清道长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邪乎得很。偏偏皇上格外喜欢他，还叫他给自己解梦。” 顾姒一下子戒备起来，“解了什么梦？” “盘龙在岸。” 光听这四个字，顾姒心脏便咯噔一跳。真龙或潜深水或飞九天，方显霸气。盘踞在水岸边，怎么听都不是好兆头。再加上皇帝最近身体不好，更是让人生出不妙的猜测和言论。 “那道士是怎么解的？” 顾战回忆起宫里的传闻，“阳清道长说那龙代表皇上，盘踞在岸是因为在积攒力量，一旦苏醒便会跃出方外成神。” 顾姒嗤笑出声，“方外之神？” 云傲雪抱着沉睡的顾顺都忍不住发笑。 “皇上不会真的信了这么荒唐的解梦？” “你别说，皇上他还真信了。自从因为废太子的事情病倒之后，皇上上早朝的频率越来越低，如今沉迷于请人解梦，更是把政事都甩给了内相和三皇子处理。” 顾瑾青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哝了一句。 “昏君！” 顾战瞪眼似要呵斥她，顾姒忙插嘴把话题拐走。 “对了，夏南晴的娘亲再过几日也要生产了，娘亲觉得咱们送些什么贺礼比较好？” 话题尽管是拐走了，但这事却是烙在顾姒心里。等从映蓉院出来，她便拉着顾瑾青去了自己那里小坐。 第1385章 永生 “长姐，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世子殿下处理各种消息，可知这劳什子道长的来历？” 顾瑾青知道自家妹妹的顾虑，柔声安慰道：“你放心，皇帝刚把他召进宫，世子那边就开始调查此人了。不过从明面上看来，这阳清道长的身份应该不似作假。” 顾姒秀眉微蹙，模样更加惹人怜爱。 “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行了，回头有了消息，我第一个告诉你。” 宫中。 “皇上，您这梦与之前是延续的，都是上天在提醒皇上，凡间琐事总归一场虚无，只有真正成神方能超脱三界。” 皇帝坐在龙床上，听阳清道长给他解梦。 “阳清道长老说成神一事，可朕毕竟是肉体凡胎，如此成神？” 阳清道长一身道袍加身，白发飘飘，即便是面对皇帝也不卑不亢，还真有几分高人的风姿。 “不瞒皇上，贫道修习的便是永生之道。” 此话一出，皇帝眼中瞬间放出光来。 “道长修的是永生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阳清道士摸着胡须高深莫测地一笑，“皇上以为贫道多大年纪？” 皇帝打量着阳清道长，“道长虽然须发皆白，但却身子硬朗，应该刚过耳顺之年？” 六十耳顺，七十从心。 阳清道长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皇上猜错了，贫道今年已有一百一十岁。” “什么！？” 这下皇帝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道长这幅模样，怎么可能有一百一十岁。” “因为贫道修的是永生道，能够延年益寿。一旦功法大成，便可飞升成神，超脱方外！” 皇帝一颗心滚烫发热，像是寻到了无价之宝欢喜的同时又怕是幻觉。 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询问，“那，道长可否教朕也修习这永生大法？” 面对满心期待的皇帝，阳清道长却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只怕是不行。” “为何！？” 皇帝一颗心瞬间落地摔了个粉碎，同时怒火油然而生。 “难不成是阳清道长想要藏私？” “那倒也不是。”对方倒是并不惧意，反而温和地解释起来，“要修永生道，先得跑去世间俗事。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俗事满身，只怕是不符合修道的条件。” 听到是这样的缘由，皇帝却是不以为然。 “这有何难，朕可以将日常政务交给内相与皇子们处理。如此便不耽搁修道了。” “这……话虽这么说，但皇上始终心挂尘世。”阳清道长犹豫了好半晌才一拍大腿，“罢了，既然是皇上要求此道，贫道便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贫道就算是射去这一身的功法，也要助皇上成神。” 皇帝大喜过望，“那朕要怎么做？” “想要修习永生道，第一步便是要锤炼身体。贫道待会儿给皇上把个脉，先炼制一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出来。等身体调养好了，我们再正式开始修习道法。” “好好好！只要你能保朕修得永生道，朕定会好好封赏于你！” 第1386章 茶会 就在皇帝决心跟随阳清修习什么永生道后，便把内相宋天睿招入宫中，将不少朝政上的事务交给他处理。 永昌王府。 顾姒喝着冰镇过的茶水，手里拿着新打探来的消息。 “这么说来，阳清道长的身份没有问题？” 他们的人手顺着阳清的身份进行摸排，找到了他之前待过的道馆，还真发现有此人。而且此人仙风道骨，经常做善事，在当地百姓口中声望不低。 殷景熙也看过信件，心里却没有对阳清道长这个人放下戒备。 “身份是真的，人未必是。” 顾姒顿悟，问送信之人。 “你们可有寻到阳清道长的画像？” “阳清道长在当地名声威望，但在九十岁高龄的时候突然离开道馆出去云游，从此便无人知道他的踪迹。与阳清道长相熟之人不是已经过世就是垂垂老矣，想来阳清道长就算还活着，也是老态龙钟了。” 听到这顾姒算是明白了，“这人只怕是借了阳清道长的身份出来招摇撞骗的。没想到混到京都来竟是被皇帝老儿给瞧上了。” 殷景熙追问，“三皇子那边可有动静？” “阳清道长入京后没有与三皇子的人手接触，暂时查不出关联。” “知道了，退下。” 打发了眼线，顾姒撑着下巴去看殷景熙。 “殷哥哥准备怎么办？万一这假道士真是三皇子的人，那便是第二个云贵人。”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此事我会派人继续追查。” “小姐。” 秋水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低声道：“小姐，刚才夫人遣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与小姐商议，请您立刻回府。” 云傲雪知道她是来永昌王府，通常情况不会催促，除非真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我知道了。” 顾姒起身，殷景熙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像是从一个坑洞里牵连出来的花生一般形影不离。 “既是有急事，我骑马送你。” 顾姒担心事情紧急，倒是没有拒绝。等他们返回崇武将军府的时候，云傲雪正抱着顾顺在大厅中来回踱步，脸上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娘亲！” 顾姒小跑着迎上去，“娘亲，我回来了。” “昭昭，你总算回来了。咦，世子殿下怎么也来了？” 殷景熙上前见礼，“听闻云姨寻昭昭有急事，我便送了她一程。” “劳烦世子了，快请坐。” 顾姒接过云傲雪怀中的弟弟，交给奶娘带下去休息。 “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哎！刚才宫里来人，说是娴妃娘娘明日要举办什么茶会，让你务必参加。”说起娴妃，云傲雪的眉头都要皱到天上去了，“如今朝局不稳，我们又是武将之家，最是不好与什么皇子公主有牵扯。娴妃可好，竟还直接下帖邀你去宫里赴宴。” 顾姒脸上的笑意沉了下来，“哼，娴妃娘娘这是想借我拉拢爹爹呢。” 云傲雪压低声音，“毕竟太子已经倒台，如今没人与三皇子相争……” “所以他认定了自己是下一任皇帝，迫不及待想体会一下众臣归顺的感觉。” 第1387章 相聚 云傲雪原本不喜妄议朝事，但娴妃摆明了要对顾姒出手，这让她好生心急。 “哎，你当时若是在府里，娘亲尚且能撒谎说你身体不适。可你偏偏又在世子府里，这让娘亲连借口都找不到。” 眼看云傲雪急成这样，顾姒忙安抚道。 “娘亲不必着急，不就是入宫喝茶嘛，我去就是了。娴妃既然是想拉拢我爹，便不会对我怎么样。” 殷景熙：“云姨不必担心，明日我跟着昭昭一起入宫。” “世子？可娴妃是邀请了宫妃和大臣家眷饮茶，你怎么去得？” “我可以去探望太后，娴妃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也能立刻接应。”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与此同时的皇宫中。 娴妃正闭着眼听宫女汇报明日茶会的流程。 “启禀娘娘，一切茶具糕点皆准备完毕。” “人呢？” “请帖也都提前送去了各位大臣的府中，其他妃嫔们听闻是娘娘举办茶会，各个都削尖了脑袋想来参加。” 娴妃得意地勾起唇角，“那是，皇上如今已经把大部分的朝政都交给淞儿处置，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这些人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娘娘辛苦这么些年，总算是得偿所愿。” 娴妃笑眯眯地凝视着刚染好的指甲。 “记得提醒安嫔，让她明日对上顾姒的时候机灵点儿。只要拿下她，崇武将军府的顾战也好，永昌王府的殷景熙也好，都将受制于我们。” …… 翌日。 顾姒换好了新制的月牙凤尾罗裙，将东珠发钗与耳环戴上。为了不显得太过惹眼，她并没有施很重的胭脂，只轻点了点朱唇。 然而即便如此，少女修长的身子与艳丽的容貌还是足够引人注目。 将军府的马车刚入宫门，就有人上前接应。 一名宫女微微福身，直接越过秋水去搀扶顾姒的手臂。 “奴婢是娴妃娘娘宫里的人，特意在此等候顾小姐。” 顾姒没有允准对方触碰自己，反而对秋水使了个眼色。就在秋水挤开宫女站在顾姒身边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顾姒！” 她回身瞧见许久不见的夏南晴，心中的戒备之情立刻被好友重逢的喜悦所取代。 “安康公主。” 夏南晴提着裙摆小跑上前，“顾姒，你也来了。” “娴妃娘娘举办茶会，朝中凡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来参加。倒是你，都快嫁人了，黎枫居然放你出来乱跑。” 自从黎府与夏府订婚后，夏南晴就被拘束在府里待嫁。 原本按照黎枫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恨不得这个夏天就把喜事办了。只是夏南晴的母亲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故而双方商议之后还是决定等夏夫人生产之后再举行婚宴。 夏南晴被她说得脸色羞红，“我这还没嫁给他呢，他还能管得住我这些。” 两人难得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娴妃派来的宫女却柔声提醒，“安康公主，顾小姐，我们娘娘还在飞阳殿等着呢，有什么话二位到了飞阳殿再说把。” 比起顾姒隐晦的蹙眉，夏南晴直接把不满的情绪放在了脸上。 “知道了，这说两句话的功夫又耽搁不了什么。” 第1388章 见面 顾姒审视着眼前的这名宫女，看穿着打扮品级应该不高，却没想到说话做事如此不谨慎。 许是因为皇后病重，娴妃如今在宫中一人独大，连带着宫里的下人们都嚣张起来。 顾姒牵了夏南晴的手，姐妹两人一起往飞阳殿走去。期间夏南晴想要就今日茶会一事说些什么，却被顾姒以眼神阻止。 “等出了宫，我去寻你饮茶，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讲。” 夏南晴也不是傻子，明白顾姒的顾虑。毕竟这宫里四处都是眼线，万一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知道了，那你可一定得来。” 说话间两人抵达飞阳殿，这还没踏入宫门，不断往来进出的宫女太监们就如同过江之鲫。 “这么多人做准备，看来娴妃娘娘这次的茶会办得声势浩大。” 领路的宫女得意道：“娘娘协理六宫甚是辛苦，起早贪黑的，连与宫中其他妃嫔们联络的时间都腾不出来。这不，娘娘也是想借着这次茶会的机会和大家热络热络感情。” 顾姒听在耳中，却是品出另外一番炫耀的味道。 “进去，被让各宫娘娘们久等。” 偌大的飞阳殿内人头攒动，顾姒刚迈步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有哪些人，就先被一屋子混杂奇异的熏香给冲了个跟头。 大臣的家眷还算是朴素，宫中的妃嫔们却是争奇斗艳涂脂抹粉，生怕自己被比下去了。 就在顾姒默默打量众人的同时，这些宫妃们也审视着顾姒，同时露出惊艳与戒备之色。 毕竟太过漂亮的女子出现在后宫，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认识夏南晴的宫妃冲她招手。 “安康公主来了，快来这边坐。” 夏南晴微微福身，“安康给各位娘娘们请安。” 说话那妃嫔淡淡一笑，再次把目光移回到顾姒身上。 “这位是……” 不用夏南晴介绍，顾姒就懂事地上前行礼。 “臣女顾姒，给各位娘娘们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顾姒！？”有人惊呼出声，“你就是崇武将军的嫡女顾姒？” “正是臣女。” 顾姒的大方承认引来宫妃们一阵热烈的讨论。 “没想到顾小姐生得如此绝色！” “是啊，本宫还以为……” “咳咳！” “啊，没什么，顾小姐快坐。” 直到顾姒落座，这些女人们还在明里暗里打量着她。 许是顾战身为弘明国战神的名声太过唬人，之前又传出过顾姒独自一人对战北凉圣女的实际，故而这些久居深宫的妃嫔们下意识就把顾姒联想成虎背熊腰的女子。 此刻瞧见顾姒这样纤长的身姿和绝艳的面容，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过知道了她的身份，大家眼里的戒备也都消散了不少。 毕竟皇帝对崇武将军府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担心皇帝心血来潮会把顾姒召入宫中做妃嫔。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顾姒却是默默观察着其他人。 虽说娴妃给三品以上的大臣家眷都下了请帖，但真正前来的却是各家的女儿们，而且都是没成亲的。 如此多妙龄贵女齐聚一堂，大家对于娴妃的举动也生出些别的猜测。 第1389章 赞赏 顾姒借着饮茶的动作悄声询问身边的夏南晴，“我记得三皇子正妃侧妃都娶了？” 夏南晴明白她的意思，赶紧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共享出来。 “是。不过六皇子却只娶了两名侧妃，正妃一直没定。我看娴妃娘娘这架势，饮茶聚会是假，给儿子相亲倒是真的。” 顾姒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她请帖接得晚，根本没时间细查其中的弯弯绕绕，没想到稍微的疏忽便一脚踏进了泥沼中。 夏南晴看出了顾姒的担忧，柔声安慰道：“别担心，这婚嫁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娴妃真想搞什么小动作，咱们就直接拒绝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敢强摁着你的头让你答应不成？” 顾姒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只希望是我们想多了。” 就在说话的时间，殿外传来了宫女的通禀声。 “娴妃娘娘、宁妃娘娘到！” 屋内的一干人等全都起身行礼。 “臣妾、臣女参见娴妃娘娘，参见宁妃娘娘。” 顾姒混在人群中，悄悄打量娴妃的同时更是与宁妃隐晦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宁妃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今日出席这茶会已经是破例了，居然还与娴妃一起到来。 别人许是猜测宁妃是不是有意投靠娴妃，但顾姒却知这都是娴妃自己筹备的。她就是想对外宣扬出一副众人都依附自己的假象。 娴妃俯视着众人，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待遇。直到她入座手上端上的茶水，才幽幽道。 “好了，大家都是宫中的姐妹，都平身。” 身边的夏南晴撇了撇嘴，拉着顾姒重新坐回椅子上。可她们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娴妃便把目光投到了两人身上。 “安康公主也来了。本宫听闻再过些日子你与黎府的婚期就要到了，夏夫人也要临盆了。” 夏南晴福身，“正是，多谢娴妃娘娘挂念。” “哎呀，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那本宫先代表皇后娘娘恭喜你们。” 娴妃这么一开口，各宫的妃嫔们也都纷纷恭贺。 一时间夏南晴光是谢礼就还不过来，同时娴妃顺势看向了她身边的顾姒。 “与安康公主形影不离得，想来就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了。” 既然被点到了名，顾姒只得起身行礼。 “臣女顾姒，参见娴妃娘娘。” 娴妃端详着顾姒的容貌，不免被她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的模样震撼。若是顾姒再早生个十年，只怕这后宫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淡淡吸了一口气，娴妃尽量笑得亲切无害。 “顾小姐出落得真是出众，宁妃你看，是不是有些你当年的风范？” 她这话既夸了顾姒又捧了宁妃，可谓是八面玲珑。 顾姒垂眸，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臣女资质愚钝，哪敢与宁妃娘娘相提并论。” 而宁妃闻言也只是淡淡扫了顾姒一眼，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很给了娴妃面子地赞赏了一句。 “顾小姐风姿绰约，钟灵毓秀。” 第1390章 有缘 宁妃虽然只是随口不走心的夸赞了一句，娴妃却已经十分满意。她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顾姒，目光中竟是透出几分慈爱。 “顾小姐，你过来，到本宫身边来。” 顾姒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步来到娴妃身边。 “娘娘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本宫就是想看看你。” 娴妃说着径直牵起顾姒的手，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顾姒则是强压住心中的不悦，才没有挣脱。 “顾小姐这模样，本宫可真是越看越喜欢。” 在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在不确定娴妃的意图之前都不敢随意吭声。 只有四皇子的生母安嫔笑着接话，“自从皇后病倒，娴妃娘娘便忙着治理后宫。臣妾许久都没看见娘娘这般高兴了，看来是顾小姐与娘娘有缘。” “是吗？你也觉得顾小姐与本宫有缘？” “可不是。娘娘之前还跟臣妾提起过，说当初想生个公主。如今臣妾瞧着顾小姐与娘娘站在一起，那可不就是一对亲母女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再不明白娴妃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傻了。 在座的宫妃们为了讨好娴妃，赶紧将放在夏南晴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顾姒这，夸赞的言语不要钱似得往外冒。而那些接到请帖入宫的贵女们，则是纷纷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 唯有宁妃娘娘岿然不动，端着茶水自顾自地品味。 顾姒一颗心高悬在半空中，浑身的肌肉以为紧张而崩起。 “娴妃娘娘谬赞了，臣女资质愚钝，当不起各位娘娘的抬爱。” “你这说的哪里话。”娴妃轻拍了拍顾姒的手背，“论才情论样貌，这京都城里可还有能与你相比的女子？” 她这一句话，可是帮着顾姒把全京都成的女儿家都得罪光了。 可恨顾姒还只能听着不敢反驳。 娴妃又道：“说起来今日这般热闹场景，本宫前几日似乎梦到过。” “哦？”安嫔再次接话，“娘娘梦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姐妹们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再者，便是有人给本宫奉上了一枚仙果。” “奉上仙果？可是娘娘身边的宫女所为？” “那倒也不是，那人的模样本宫看不清楚，只是瞧着身段与气度，倒是与顾小姐有些相似。” “是吗？那可真是稀奇了。” 安嫔眼珠一转，谋划的神态简直不要太明显。 “都说这梦境常常有预言的能力，娘娘觉得梦境熟悉，说不定是早在梦中就与顾小姐定了缘分。” “是吗？这梦境还有这么多说法，本宫倒是不知。” “臣妾突然想起来，皇上这些日子不是寻了一名是位高人入宫来解梦吗？娘娘既然有疑惑，不如也请这位高人来瞧瞧。” 安嫔这么一说，顾姒止不住眉梢挑起。 正好她与殷景熙在私下追查这阳清道长的身份，若是能见一面的话，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正这么想着，娴妃的命令已经传下去了。 “去请阳清道长前来。” 第1391章 立威 阳清道长收到皇帝的赏识，一时间风头无两，不仅是整个后宫，就是整个京都城的百姓都听说过他的盛名。 只不过阳清道长是皇帝御用的解梦师，娴妃张口就要把人叫来，似乎有些冲动了。 就算她趁着皇后病重之际掌控六宫，也终究不是皇后。若是那阳清道长拒绝了娴妃的邀请，那岂不是现场打脸。 众人心思千回百转，显露出来时却都化作了一抹得体的微笑。 等待期间顾姒返回自己的席位，她刚一坐下夏南晴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你别怕。娴妃许是心血来潮，并不是那层意思。” 夏南晴的掌间带有微微薄汗，唇瓣紧抿，可见她也是紧张得很。瞧见友人如此担心，顾姒反而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反而没那么心慌了。 顾姒回握住夏南晴，“我不怕。” …… 没等多久，前去传话的宫女就回来了。 令众人惊奇的是，阳清道长还真被请了来。 只见一名白发飘飘，身姿挺拔的道士目不斜视地进入飞阳殿，无需他人提醒便朝娴妃颔首施礼。 “娴妃娘娘万福。” 娴妃娘娘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长怎知本宫身份？” 阳清道长动手中拂尘，掀起一阵凉风，配合着自己不苟言笑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不难。贫道不仅精通解梦，寻常的看相也会一些。” “哦？难道阳清道长能从面相看出我等的身份？”说话的乃是安嫔，她故意把话引抛出来。 阳清道长不置可否，却顺势看向了娴妃身边的宁妃。 “若是没看错，这位应该是宁妃娘娘。” 安嫔捂住嘴唇，故作一副惊奇的模样，“道长看相识人的本领！” 众妃嫔好奇地看着阳清道长，却不似安嫔那般夸张。毕竟这宫里除了皇后之外能与娴妃平起平坐的，也只有宁妃一人了。 阳清道长自己也知道仅此小技还不能令人信服，便又随便选定一名宫妃。 “看面相，这位娘娘应该是位贵人。至于您旁边这位，应当是答应。” 这下安嫔恨不得跳起来鼓掌，“道长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这两位分别是张贵人与杨答应。” 阳清道长微微抿了抿唇角，又对安嫔说道：“至于眼前这位娘娘，也有妃位的尊贵面向。” 此话一出，大家却都笑出声来。 “阳清道长说错了，安嫔姐姐只到嫔位。” “许是这里的姐妹太多，道长一时看花了眼。” 然而就在议论声中，娴妃轻笑出声。 “不愧是阳清道长，果真是什么都算到了。此事本宫原本是想择日再宣布的，既然阳清道长提前道破，那本宫便不隐瞒了。” 娴妃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些许预料到什么的宫妃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嫔，又是紧张又是嫉妒。 “本宫与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商量过了，如今宫中四妃只余两位，是时候挑选一些品行才情都好的姐妹晋升。安嫔，你辅佐皇上也有近二十年了，又诞下了四皇子，劳苦功高。本宫向皇上举荐，封你为安妃。” 第1392章 送福 安嫔事前没有得到通知，此刻竟是高兴得傻了眼。直到身边传来阵阵的恭贺之声，她才跪下给娴妃磕头。 “多谢娴妃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 娴妃浅笑着望着她，让身边的宫女把人扶起。 “给你恩德的是皇上与皇后，本宫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瞧把你高兴的，怎么还掉眼泪。” 安嫔跟随娴妃多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上这妃位。她笑着擦干了泪珠，对娴妃的忠诚再一次提升到了新的高度。而在场众人也对阳清道长的本事心服口服。 不过高兴归高兴，安嫔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阳清道长不愧是皇上请来的高人，不仅能看相识人还能未卜先知。” 阳清道长高深莫测地一笑，“雕虫小技，贫道拿手的还是解梦。” “正巧，娴妃娘娘刚才说起自己的梦境，不知阳清道长能否解释一二？” “哦？不知娴妃娘娘梦到了什么？” 话题终于转到娴妃身上，安嫔仔仔细细将梦境复述了一遍。 那阳清道长听完之后先是掐指望天算了半晌，才拱手朝娴妃施礼。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娴妃挑眉，“喜从何来？” “启禀娘娘，仙果本就是福寿的化身。娘娘得之，乃是大气运！贫道根据娘娘的梦境推算，应当是老天在提醒娘娘，身边会有这么一位送福之人出现。” “送福之人？那本宫可要将其留下。只是在这梦境当中本宫没有看清此人的面相，不知阳清道长可否替本宫算一算，谁才是这送福之人？” “贫道遵命。” 阳清道长闭上眼睛，一双手结印之后或是指向东方或是指向西方，嘴里还念念有词。 夏南晴咽了口唾沫低声询问顾姒，“遭了，我总觉得这老道没安好心。要不你赶紧找个借口离席，等他做完法再回来。” 顾姒也有强烈的预感，只是还没等她回话，阳清道长的手就直直指向了她所在的位置。 “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阳清道长便睁开眼。 “根据老天的指引，为娴妃娘娘送福之人应当就是这位小姐了。” “！！！” 全场寂静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热烈的议论。 “太神了！” “刚才娴妃娘娘还说梦中所见之人身段与顾小姐相似，现在连阳清道长也说送福之人就是顾小姐。” “看来娴妃娘娘真是在梦中得到了上天的指引。” 一片热闹之中，娴妃笑得格外开怀。 “本宫没有看走眼，顾小姐的确与本宫有缘。” 顾姒微微蹙眉，起身行了一礼。 “多谢娘娘抬爱，臣女惶恐。” 阳清道长又道：“送福之人已经出现，娴妃娘娘不如将其留在身边。” 安嫔毫不犹豫开口附和，似乎等这句话等了许久了。 “道长此言有理，娘娘有大气运，顾小姐又有福相。若是能相处一段日子，岂不是对两人都好。” 不给顾姒反驳的机会，娴妃便拍板。 “此提议甚合本宫心意，顾小姐若是不嫌弃这飞阳殿寒酸，就留下来陪本宫住几日。” 第1393章 留人 这宫里除了皇后的中宫，就属娴妃的飞阳殿华贵了。 顾姒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可能以此为由拒绝。 “娴妃娘娘开口，臣女本不该拒绝，只是家中幼弟尚小，一日不见臣女便哭闹得厉害。家母一人实在是无力招架，须得臣女搭把手。” 见她婉拒自己的命令，娴妃虽脸上还挂着笑意，但眸底却已透出冷光。 安嫔更是在一旁帮腔：“若是换成寻常百姓，顾小姐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只是崇武将军府家大业大，光是照顾顾小少爷的奶娘至少也有五六个。顾小姐区区几日不归，影响不了什么。” 顾姒咬着牙不吭声，心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这时宁妃突然放下茶杯插了一嘴，“顾小姐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贸然在外留宿，只怕是对声誉不好。” 娴妃闻言转头看了宁妃一眼，警告之意十分明显。然而宁妃却是坦坦荡荡回望，并不惧怕对方。 两人对视了几息时间，娴妃突然勾唇一笑。 “宁妃此话有理，是本宫疏忽了。这样，本宫让身边的大宫女去崇武将军府走一趟，将顾小姐留宿宫中的事情告知顾将军顾夫人。回头在让平日里伺候顾小姐的丫鬟带着顾小少爷入宫。如此顾小姐身边有熟人伺候，又能每日见着弟弟。” 随着娴妃话音落下，顾姒脑子嗡得一声闷响！ 她自己可以留在宫里娴妃斗智斗勇，但绝不能让顾顺也牵连进来！ 家人是她的底线，这一点从来都没变过。 宁妃拧着眉头还想替顾姒解围，顾姒却沉声打断。 “不用了，娘娘既然想让臣女作陪，臣女留下便是。弟弟年纪还小离不得娘亲，就不必接入宫了。” 见顾姒松口，娴妃满意地勾起唇角。她就知道，顾姒虽然不好对付，但却识时务。 “那边依顾小姐所言。” 事已至此，顾姒只能被迫留在飞阳殿里。 夏南晴急得满头大汗，却也不敢与娴妃抢人。宁妃没说话，但手掌却死死抠着自己的扶手，也是气得不轻。 反倒是阳清道长轻松惬意地向娴妃告辞，潇潇洒洒离开了茶会。 顾姒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阳清道长是娴妃，或者说是三皇子的人！ 对方不仅以阳清道长掌控了皇帝，还对自己有所图。 等到茶会散去，娴妃便让自己的大宫女玉珠将顾姒带去了飞阳殿的偏殿。并且娴妃看中了顾姒，想让她当自己儿媳的传闻也是不胫而走。 不止是谁从中推波助澜，这消息不过一日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殷景熙听着属下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吓人。 “娴妃除了留下昭昭，还有什么别的动作？” “暂且没有，不过宁妃娘娘派人传信，说娴妃既然把人扣下，迟早是会出手。还请主子赶紧想办法把顾小姐接出宫。” “知道了，你退下。” 殷景熙闭上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身的怒火像是要从头顶涌出来。 守在屋内的影申影卯二人面面相觑，互相努嘴让对方上前安慰，却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影申，影卯！”殷景熙突然睁开眼，“你们二人分别入宫暗中保护昭昭，一人潜入三皇子府邸，查清他们的动机。” 第1394章 阴谋 深夜，三皇子府中却是灯火通明。 “三哥，今日母妃已经按照我的计划把顾姒留在宫中。等再过两日时机成熟了，我便出手将她拿下！”说话的是六皇子，尽管已是深夜，但他的神情却是亢奋得很。 坐在书桌后的三皇子闻言淡淡叹了口气，手指请捏鼻梁缓解疲惫。 “上次你也看到了，顾姒可不是什么随意拿捏的女子。你为何非要打她的主意？” “三哥这话说得，弟弟我也不是想为咱们的大业出把力嘛。” 三皇子却只冷冷扫了他一眼，“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我看你就见顾姒模样长得好，起了色心。” 六皇子不服气，走到书桌边用双手撑着桌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若娶了顾姒，便能拿捏住崇武将军府。这不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嘛。” 见三皇子不以为然，六皇子又道：“以前父皇是为了制衡三哥与太子的势力，才不肯轻易松口让崇武将军府这块肥肉分出去。可现在宫里宫外都由皇兄掌控，父皇也放手了朝政，那崇武将军府若是识时务就该及时归顺。” “你可别忘了，顾姒与殷景熙的关系匪浅。你横插一脚，殷景熙定会反抗。” “他一个小小世子能如何？”提到殷景熙，六皇子不屑地撇嘴，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只是三皇子的态度仍旧谨慎，“殷景熙能在易城斗败老五，这次又能从太子的陷害之下全身而退，看来还是有些本事。我原本想给他一些甜头，让他主动归顺与我。却不想这小子不识好歹，像快顽石一般不开窍。” “既然他不开窍，那正好给他一些教训。他若真心看重顾姒，就该老老实实听从三哥的差遣，否则……”六皇子邪恶地舔了舔嘴唇，“我定让他后悔莫及。” 就在兄弟两人密谋之际，却不知自己的对话已经被潜伏在屋顶上的影申听了个正着。他压抑着杀气攥紧拳头，转身便朝着皇宫而去。 子时。 顾姒吹熄了殿内的烛火，又强行以自己不喜他人在侧为由把守夜的宫女给谴了出去。然后便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仔仔细细将殿内的陈设摸排了一遍。 吊在床头上的香囊，烛火燃烧后冒出的白烟，甚至床上的被褥和枕头都不能放过。 等到顾姒忙活完，已经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然而就在她终于暂时放下戒心躺在床上后，却依稀听到窗外传来布谷布谷的声响。 顾姒朦胧中本能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永昌王府暗卫们沟通时使用的暗号。像是被人打了一针强心针，顾姒兀的从床上坐起来。 “嘎吱——！” 轻轻推开殿内，顾姒发现之前要给自己守夜的宫女居然没有离开，而是闭着眼坐在门口。 顾姒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正等她想要退回殿内的时候，一道身影却是从回廊的屋顶上翻身跃下，恭敬地跪在顾姒跟前。 “影申参见顾小姐。” 第1395章 计策 顾姒后背汗毛倒竖，下意识竖起手指示意对方噤声。 影申却道：“顾小姐不必担心，守夜的宫女已经中了迷烟睡着了，不到天亮不会醒。” 吁！ 顾姒拍着胸脯重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主子担心顾小姐安全，特意命影卯来暗中保护。” “影卯也来了？他在哪儿？” 话音刚落，一个人头就倒吊着从屋檐边上显露出来。 影卯倒挂着打招呼，“顾小姐，属下在这望风呢。” 顾姒嘴角一抽，“辛苦了。” 影申：“启禀顾小姐，属下入宫之前先去了三皇子的府邸，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皇宫中高手如云，影申影卯二人冒着杀头的危险潜进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顾姒严肃的了神情，“你说。” “娴妃娘娘之所以留下顾小姐，是六皇子的主意。他想借机亲近小姐，让您答应做他的妃子。” “这一点我早就猜到了。”顾姒眯起杏眼，舌头顶了顶牙齿，“那他们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六皇子虽然没说，但估计这一两日就会动手。顾小姐请务必当心！”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转告世子，让他不要担心。还有，阳清道长果然是三皇子的人。最后让我爹娘稍安勿躁，在家好好等我。三日后，我定能走出这飞阳殿！” 说话间负责望风的影卯发出几声示警，影申略一拱手后便飞身跃起重新潜伏回了屋顶之上，而顾姒也退回偏殿关上了房门。 殿外三个值夜的小太监提着灯笼走过，照亮了院内的桔梗。火红的桔梗一串串盛放，远远望去喜气洋洋。 看着满殿随处可见的桔梗花，顾姒猜想娴妃应该很是喜欢桔梗，平日里下人才会照料得格外用心。今日茶会上，娴妃也让人剪了不少桔梗当做装饰。 顾姒不由得想起阳清道长白日里说的那些浑话。 “送福？正好，本小姐就送你一份大福气！” 等到值夜的太监走远，她再次推开店门。 “影申影卯？” 黑影落下，影卯笑出一口白牙。 “影申已经回去复命了，顾小姐有何吩咐？” 顾姒打量他一眼，“一个人也够了，你且附耳过来……” 翌日清晨，顾姒刚换好衣衫，殿外却传来宫人们的阵阵惊呼。 “啊！桔梗花怎么都落了！？” “天啊，昨日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更有宫女压抑的哭声，“完了完了，除了水仙，娘娘最喜欢的就是桔梗花了。今年的桔梗原本就开得晚，娘娘还没看两日呢，怎么就落了。” “会不会是日头太大，把花给晒蔫儿了？” “不可能！昨晚睡前我才给花浇了水，那个时候都好好的。” 说话间娴妃踏着吵闹的声响来到了院中。 “大清早的，都在吵嚷什么！？” 宫人们跪了一地，“启禀娘娘，飞阳殿外的桔梗花一夜间全落了。” 娴妃顺着宫人指引的方向看出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嘶！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1396章 花落 见娴妃生气，身为大宫女的玉珠立刻审问起来。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花草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娘娘留你们有何用！” 宫女们个个惨白着脸色，不住地磕头喊冤。 “启禀娘娘，昨晚奴婢入睡之前还来瞧过，那时候花草都还是好好的。不知为何，这一夜间花朵就全落了。” 娴妃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打击中回神，她一边捂着胸口喘气一边质问。 “那这花究竟为何会落？” “奴婢也不知。” “那守夜的人呢？” 几名太监慌乱地跪下来磕头。 “启禀娘娘，奴才们昨晚奉命值守，巡视的时候这花也是好好的。” 玉珠发怒，“好好的？这就是你们说得好法！？我看就是你们这几个刁奴搞的鬼。娘娘，不如将这几个奴才送去慎刑司拷问。看看究竟是刑具硬还是他们的嘴硬。” “好，来人，将这几个奴才押去慎刑司！” 此话一出，院中登时哭叫声一片。 “冤枉啊！” “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这花不是奴才摘的，还请娘娘明察……” 就在这些宫人被人拖走之际，偏殿的大门打开了。 顾姒踱步而出，笑意吟吟地朝娴妃施礼。 “臣女给娴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大清早的为何发怒啊？” 瞧见顾姒，娴妃这才想起来自己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紧接着便迸发出怀疑的目光。 “顾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一夜安眠。” “是吗？顾小姐睡得好，可本宫心爱的花草却在一夜之间全掉光了。顾小姐就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娴妃娘娘的飞阳殿凉爽舒适，臣女一夜睡到了天亮，期间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娴妃眯着眼不吭声，玉珠知其心意，便悄悄将昨晚给顾姒值夜的宫女叫了过来。 “你昨晚一直守在殿外？顾小姐可有出来过？” 那宫女不敢承认自己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只能把脑袋当成了拨浪鼓摇出了节奏感。 “没有没有，奴婢一晚上都坐在殿门口，并未瞧见顾小姐出来。” 玉珠蹙眉，挥挥手让人退下。 娴妃看玉珠把宫女放了，便知没有问出什么结果。她憋着一口气走到一株桔梗前，发现不仅仅是花朵落了，就是枝干也失去了活力。 “这……” 紧随其后的玉珠没忍住惊呼出声，“娘娘，花枝枯死了！” 不远处冷眼瞧着这一幕的顾姒心中泛出冷笑。 昨晚她给影卯下令，让对方不仅打下了所有的花朵，更是趁着黑夜用滚水仿佛浇淋花根，把这些娴妃珍爱的植株直接烫死。 娴妃不是说她会来到福气吗，这便是她送给对方的第一份大福气！ “究竟是谁干的？” 娴妃手里握着花枝，气恼得浑身都在发抖。 宫人们个个锯了嘴不敢吭声，唯独顾姒不惧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娘娘，这花一夜之间落尽，似乎有些不详。要不要找阳清道长来推算一下？” 娴妃眼皮突突直跳，想要骂人却强行把话给咽了回去。 “不必了！” 阳清道长是个什么玩意儿，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玉珠，你找人将这些死花都清理了，回头重新种上新的。” “是。” 第1397章 祭拜 娴妃吃了这个哑巴亏，临走前深深看了顾姒一眼。 这么多桔梗花挖出来清理出去，再怎么隐秘还是惊动了宫中的各位妃嫔。大家都知道了娴妃喜爱的桔梗花一夜尽落的消息，闲言碎语也跟着流传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阳清道长不是才说过，娴妃娘娘是有大气运的吗？若真是如此，她身边的花草又怎么会一夜落尽？”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闻有飞阳殿的宫人猜测，说是顾小姐身上所带的福气太大了，不是什么命格都能承受得住的。” 宁妃原本想找个理由前去飞阳殿打探一下顾姒的消息，却在途中无意间听到两个小宫女嚼舌根。 “娘娘？” 铃兰见宁妃顿住步伐不走了，便柔声地询问了一句。 “娴妃娘娘的桔梗死了，会不会和顾小姐有关系？” 宁妃望了眼身边开得正好的蔷薇，嘴角勾出一抹戏谑却又充满欣赏的笑意。 “这个小丫头，真有她的。铃兰，咱们不去飞阳殿了，改去太后宫中请安。” 顾姒闹出这个大的动静，她自然要把握住机会传扬出去。 …… 自己心爱的花草没了，娴妃一整天的心情都很糟糕，也没有心思去对付顾姒。 好不容易安全的地挨过了一天，顾姒躺在偏殿中捧着茶杯发呆。 这花是搞死了，但却并不能打消娴妃的坏心思。要想彻底断了对方的想法，还得另有行动。 正想着，殿外传来了玉珠的声音。 “顾小姐可在殿内？” 顾姒侧眸，露出纯良的微笑。 “玉珠姐姐来了，快请进。” 玉珠踱步进来，身后两名宫女各自捧着一个托盘跪在地上。 顾姒挑眉，“这是？” “顾小姐有所不知，明日乃是我们邹府老爷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娘娘都会换上素服为太老爷上香祈福，飞阳殿的宫人们也会跟着祭奠。” 娴妃的父亲乃是先皇时期的御史邹知，于五年前过世。 宫中虽然不许燃烧纸钱祭奠亲人，但娴妃却坚持着素服哀悼。此事传入太后耳中，太后感念娴妃重孝道，特许了她这个权利。 如此，娴妃就将这一惯例延续了下来。 瞧着眼前这套月白色的宫装，顾姒笑着接过。 “原来明日是邹老太爷的忌日，臣女之前不知，尽是什么都没准备。” “无妨，娴妃娘娘都准备妥当了。今日娘娘就会将老太爷的灵位请如宫来，明日顾小姐只需跟着宫人们一起参拜就好。” “知道了，多谢玉珠姐姐提点。” 送走了玉珠，顾姒沉着脸关上了殿门。 娴妃早不留她晚不留她，偏偏在自家老太爷忌日的时候留她在宫中，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通常只有后代亲人才会给先祖祭拜，顾姒若跟着娴妃拜了灵位，隔日这消息就会传遍皇宫，从此她与娴妃就是一家人了！ “好恶毒的心思。”顾姒冷哼一声，重重敲了敲桌面，“影卯，你可在？” 须臾，影卯便从窗户外翻进来。 “顾小姐有何吩咐？” 第1398章 自燃 顾姒轻柔地摸着那素服，虽然一年只穿一次，但娴妃竟是用了进贡的料子制作这玩意儿，可见她对祭奠的重视。 “你刚才都听到了？” 影卯颔首，“属下听到了，顾小姐不想参加祭奠？” “我又不是他们邹家的人，凭什么给别人的祖先磕头。” 影卯明白过来，“顾小姐说的是，那咱们要怎么做才能破了这个局？” 顾姒舔了舔唇瓣，灵动的杏眼弯出不怀好意的弧度。 “虽然有些缺德，但这次却是娴妃先动手的。刚才玉珠说邹老太爷的灵位会提前送入宫中。影卯，你可有机会接触到这东西？” 影卯转着眼珠子思忖了片刻，“只要时间不长，应该可以。” 顾姒笑得更戏谑了，“知道白磷吗？” “！！！？？？” “明日祭拜之前，你想办法将白磷涂抹在邹家老太爷的灵位上。好叫这邹家的老祖宗教训教训一肚子坏水的娴妃娘娘。” …… 当天晚上，顾姒睡觉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果真听到了灵位请入宫的声音。 虽然娴妃祭奠父亲的事情乃是太后亲自首肯的，但毕竟与宫规相违背，娴妃只能在晚上把灵位接进宫。 然而即便如此，也是莫大的殊荣了。 顾姒翻身起来透过朦胧的窗纱往外看，且见玉珠亲自领着宫人们将一个盖着红布的木匣请去特殊的房间安置。 想来那里面装着的就是邹老太爷的灵位了。 至于影卯，他此刻应该去想办法弄白磷了。顾姒并不担心，自顾自地睡下。 等到天亮之后，宫女便来敲门叫她起床。 顾姒仍由宫女伺候着换上了素服，连早膳都来不及用就被领到了存放灵位的房间外。 整个飞阳殿的宫人们都已经到齐了，全部恭恭敬敬跪在院子里。 顾姒闭着眼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娴妃由玉珠搀扶着出现。 “给娴妃娘娘请安。” 顾姒也跟着微微福身。 娴妃踱步到她跟前站定，笑着摸了摸她柔嫩的脸颊。 “顾小姐愿意陪本宫祭拜先家父，本宫甚是欣慰。” 顾姒皮笑肉不笑，“小孝治家，大孝治国。娘娘重孝，乃是我弘明之福。” 娴妃被她这两句话说得心花怒放，她若能治国，岂不是说明她儿子已经当了皇帝。 娴妃权当顾姒说这话是妥协归顺的意思，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就算看着院中光秃秃的花架子也没那么生气了。 与此同时潜伏在暗处的影卯已经准备就绪，因着殿内殿外全是人，他最终决定从屋顶下手。 白磷粉末见光就会燃烧，为了让这灵位烧得恰是时候，影卯不能过早地把粉末投下。 玉珠：“娘娘，吉时已到。” 娴妃沉声宣布，“祭拜开始。” 所有人排在娴妃身后，朝着邹老太爷的灵位跪了下去。 香烛燃烧飘散出缕缕青烟，将整个盛放灵位和贡品的祭台笼罩其中。 “拜！” 随着宫人的唱和声响起，众人齐齐叩首。 就在这时，影卯小心揭开屋顶上的砖瓦，把准备好的白磷粉末投下来洒满整个祭台。 “起！” 娴妃磕完第一个头挺直背脊，便听嘭的一声闷响，熊熊火光扑面而来。 第1399章 衰神 “啊——！” 惨烈的尖叫声震得人耳朵发痒。 在众人的亲眼见证下，一簇大火从祭台燃起，然后以燎原之势扑向了首当其冲的娴妃。 “娘娘！” “燃，燃起来了！” “走水了，走水啦！” 宫人们或是惊叫着逃跑，或者冲上前去救娴妃，或是脱下身上的衣衫扑打火势。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之际，顾姒却已经悄然退到了殿外等候。 而始作俑者影卯更是把瓦片合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因着宫人们扑救及时，殿内的火势很快得到控制。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娴妃就被人救了出来。她身上除了头发和衣衫被火燎到些许外，倒是没受什么重伤。 然而即便是如此，还是被吓得不轻。 顾姒收起看戏的神情，故作担忧地上前搀扶，“娘娘没事？快，把太医叫来！” 娴妃哎哟哎哟地嗔唤个不停，被人抬去了寝殿。 等到太医诊断完毕，已经过了午时。 顾姒用完午膳正想着要不要再去探望一番，把戏演足，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到殿外的宫人们慌乱施礼的声音。 “给三殿下请安！” 顾姒挑眉，“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刚处理完手头的政事，正准备回府的时候接到了飞阳殿宫人的传话。他被这消息吓得不轻，赶紧匆匆入宫。 “母妃，母妃何在？” “娘娘正在殿内休息。” 三两步冲进寝殿，三皇子便瞧见娴妃病歪歪地躺在软塌上喝药。 “母妃！” 娴妃见到儿子，一腔的惊恐这才化作泪水释放出来。 “淞儿，淞儿。” “母妃您没事？儿臣听说祭拜祖父的时候，祭台突然燃火了。” 想起刚才惊险的场景，娴妃仍旧后怕地打了个哆嗦。 “不知怎么回事，本宫带人磕头的时候，你祖父的灵位与祭台上的贡品突然爆燃。那火势极大，顷刻间就向本宫扑来。” 玉珠在旁补充道：“三殿下是没瞧见，当时的阵仗可怕急了。奴婢想冲上去把娘娘带出来，却被火势拦住了去路。辛亏殿外宫人众多，大家及时抬水来灭了火，这才将娘娘救出。” 三皇子听得眉头紧蹙，面上也浮现出了火气。 “好好的，祭台怎么会烧起来？是不是布置祭台的宫人不用心，祭拜的时候烛火倒塌？” 玉珠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息怒，殿下所言奴婢也曾怀疑过。只是就算烛火倒塌，也只会烧毁部分祭台上的东西，不会骤然引发如此大的火势。” 三皇子一点就透，立刻判断道：“这么说来，便是有人故意为之！今日参加祭拜的宫人可都查了？” “查过了，能够入殿跟着娘娘祭拜的宫人都是信得过的，寻常宫人只能在殿外等候。况且老爷的灵位从昨晚入宫到今早，全程都由宫人看守，一刻都没离过人。” “那就怪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着火？” 三皇子皱眉沉思，娴妃却是嗔唤着闭上了眼睛。 “昨日花全都落了，今日祭拜又引起大火，本宫这是得罪了哪路衰神不成！？” 第1400章 怀疑 “衰神”顾姒站在殿外轻咳一声，“给娴妃娘娘和三殿下请安，不知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听到顾姒的声音，娴妃只觉得一股闷气从五脏六腑冲到了头顶。 她回想起祭台起火时的场景，当时顾姒就站在她身后，是整个大殿内离她最近的人。可当大火扑过来的时候，顾姒却没有出手相助，反而是隔得远些的玉珠冲过来。 当然，顾姒不是她的奴婢，情急之时先想着自保也情有可原。之时当她后来被救出去的时候，身边的宫人们多多少少都被火燎破了衣衫，玉珠更是被烫伤了手臂。 只有顾姒一人在火势升起的第一时间退到了殿外，不仅没有受伤，连衣角都没有半点无损。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宫人中，穿着素服的她是如此白亮晃眼。 娴妃之前被吓坏了，无暇细想。此刻回忆起来，顾姒行动如此迅速，就像是对这险情早有预知一般。 娴妃觉得事情有异，便咬牙冲玉珠使了个眼色。 “叫她进来！” “是。” 片刻之后顾姒入殿福身，“臣女参见娴妃娘娘，参见三殿下。” 她用余光瞄过去，且见娴妃脸色惨白地坐在软塌上，头顶的发丝和脸上的眉毛都被火烧去了不少。 即便已经及时处理，整个寝殿内还是弥漫着浓浓的焦臭味。 就在顾姒偷瞄娴妃的同时，对方也在端详着她。看到顾姒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衫，白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火烧的痕迹，娴妃心中疑虑越发重了。 “平身。今日祭台失火，吓到顾小姐了，你可有受伤？” 顾姒露出后怕的表情，“当时火势冲天，的确是吓了臣女一跳。不过好在有娘娘神威庇佑，臣女没有受伤。” “……” 娴妃被噎得差点呛咳起来，若说是有神威，也该是保护自己才对。可如今顾姒没好端端地站在那，自己却病歪歪地倒下了。 这算哪门子的神威！？ 娴妃被顾姒气得不轻，偏偏又找不到理由驳斥，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恶气。 “对了，当时事发突然，本宫没有看清那祭台究竟是怎么燃起来的。顾小姐就站在本宫身后，可看清了？” 顾姒拧着眉头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臣女只记得那火是在娘娘磕头的瞬间喷出来的。” “从哪里喷出来的？” “这……”顾姒看似为难地咬了咬唇瓣，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臣女瞧见，那火是从邹老太爷的灵位上喷出来的。” “什么？灵位！？”娴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 三皇子蹙眉低呵，“一派胡言，灵位怎么可能喷火，定是祭台上的烛火倾覆所致。” 顾姒垂下头，从善如流地附和。 “三殿下说得对，是臣女失言了，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娴妃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自家父亲的灵位里喷火，这怎么看都不是吉兆。再加上昨日一夜间桔梗落尽，原本没多想的娴妃也忍不住心里打个突。 难不成真是怪力乱神？ 第1401章 动手 与此同时三皇子也是心中一哽，他又不是没见过顾姒伶牙俐齿据理力争的样子；此刻再看她奉命唯谨，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娴妃还有些神情恍惚，三皇子只能挥手让顾姒先退出去。 等她一走，娴妃就忍不住抓住了三皇子的手。 “淞儿，你说会不会真是你祖父显灵？” “……” 三皇子一阵语塞，“母妃别瞎想了，祖父若是泉下有知应该庇佑我们才是，怎么会放火来烧我们。况且事情经过还没查清楚，此时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在儿子的反复安慰下，娴妃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不少。 “淞儿，本宫总觉得这顾姒邪门得很。她这才进宫两日，飞阳殿就鸡飞狗跳没有安宁过。你说，京都城内好女儿多得是，行儿做什么非要打她的主意？” 说起自家弟弟，三皇子也很无奈。 他自己一心扑在大业上，寡情欲，远女色。但六皇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漂亮女子。 身为男人这也无可厚非，况且三皇子对自己胞弟一向宽容，只要此事不与他的大业冲突，想办法替六皇子实现愿望也没什么。 不过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的确是超出了三皇子的认知，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来人，去把伺候顾姒的宫女给本殿下叫来。” 片刻之后宫女跪在殿内，“奴婢叩见三殿下。” “我且问你，自从昨日祖父的灵位入宫，顾姒可有接近过供放灵位的偏殿？” 宫女摇头，“启禀殿下，奴婢一整日都跟着顾小姐，她只在白日里到院中散会儿步，其余时间都留在殿内休息。” 三皇子有些质疑，“一步都没靠近偏殿？今早也没有？” “没有。” “啧。” 他不耐地挥了挥手，把人遣出去。 娴妃感慨，“既然行儿看上了顾姒，那你们就早点动手，本宫真是经不住折腾了。” “是，儿臣让六弟明日就行动。到时候母妃只需以游湖散心为由把顾姒带去湖边，到时候会有人把顾姒推下水，六弟再现身营救。” 娴妃听得皱起了眉头，“落水救人的戏码？” “正是。” “也行，顾姒落水湿身仪态狼狈，又被行儿看过摸过，她想不嫁都不行。到时候就算是她自己不顾名声，崇武将军府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一点，你让行儿当心些，千万别伤了自己。” “母妃放心，救人的是侍卫，老六只需换上湿衣服露个面就行。” 当天晚上，顾姒刚剪灭烛火，影卯就翻窗入内跪在了她跟前。 “启禀顾小姐，属下探听到一些消息。” “说。” 他将三皇子与娴妃的对话详细说来，最后帮着出主意道：“要不顾小姐明日称病不出，避开娴妃的邀请。” “避得开一时避不开一世。就算明日逃过了，娴妃还是会另找机会下手。” “那要怎么办？”影卯急得抓耳挠腮。 顾姒思忖了好一会儿，被娴妃和三皇子的计谋气得笑出来。 “罢了，毕竟是在敌人的主场，我本不愿下狠手。奈何娴妃欺人太甚……” 第1402章 游湖 一看她把眼睛眯得跟只小狐狸似的，影卯就猜到顾姒已经想到了办法。 “顾小姐想怎么做？” “娴妃不仁我也只能不义了。影卯，你去搞件宫人的衣衫，明日随我一道前去游湖。一旦我远离娴妃，你便想办法把她弄进湖里。” 想要避开陷阱的最好办法不是逃避，而是抢先一步把敌人推进陷阱里。 娴妃这么想游湖，她便让对方游个够！ 翌日。 用过了午膳，顾姒便接到了娴妃的召见。 “臣女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今日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娴妃裹了头巾遮住烧损的发丝，看见顾姒那笑撵如花的样子就窝火。 “顾小姐到了，坐。你入宫也有两三日了，本宫怕你家人想念，决定今日过后就送你回府。” 顾姒目露欣喜之色，“多谢娘娘，这两日臣女有幸能陪伴娘娘也很开心。多谢娘娘照拂。” 娴妃嘴角一抽，抬手揉了揉额角。 “难得今日天气清凉有风，本宫决定去游湖，待会儿你也跟着来。” “是。” 顾姒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答应，那高兴地模样不似作假。娴妃审视了她两眼，便让玉珠安排车驾。 因为昨日受惊过度，今日娴妃是坐着轿辇出行的。 顾姒只是臣女，只能与宫人们一起随行其后。 不过顾姒却并不气恼，反而心情甚好的赏起了沿途的风景。不得不说，皇宫中的花匠技艺高超，一路走来各色花草都被照料得很好。 娴妃坐在轿辇上暗自观察着顾姒，见她一会儿伸手摸摸花，一会儿摘片叶子拿在手中把玩，言行与普通人家的女儿家无异，甚至透出娇憨与天真。 娴妃看得久了，渐渐也就放下了戒心。 顾姒再古怪邪门又能如何，她吃过的盐比对方吃过的饭还多，还怕对方翻出花来不成。 如此想着娴妃便收回目光，闭上眼小憩起来。却不知她在观察顾姒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自己。 走了两刻钟的时间，一行人终于抵达湖边。 眼看着前方是一片碎石子路，再往前便是清冽的湖水，一艘大船停泊在岸边。 顾姒突然停下了脚步，噙着可亲的微笑拽了下玉珠的衣袖，“玉珠姐姐。那边有几株花开得正好，我想去摘些来送给娴妃娘娘。” 玉珠挑眉，倒是没有拒绝。 “好，那顾小姐务必当心，别被花枝上的刺伤了手。彩霞，凝月，你们两人跟着顾小姐。” 两名宫女上前福身领命。 顾姒扫了眼这两人，笑着招手。 “走，去摘花了。” 瞧着顾姒走远，玉珠来到娴妃身边说明了情况。 娴妃冷哼一声摆摆手，“既然有人跟着便不怕她跑了，且随她去。咱们先上船等待。” “是。” 玉珠一声令下，负责抬轿辇的宫人们再次起步。 可就在娴妃一行人抵达湖边准备落轿之际，一颗石子突然从草丛里飞出来，恰好落在了其中一名轿夫的脚下。 “啊——！” 只见原本平稳的轿辇突然倾覆，四名轿夫摔得七仰八叉，娴妃更是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第1403章 救人 “娘娘！” “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呀！” 宫女们惊叫着四处寻人，玉珠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直接跌坐在岸边。 “救，救命……” 隐藏在不远处的六皇子听到宫女们的呼救声探出头来，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了一身冷汗。 且见玉珠趴在岸边，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水里，却远远够不着娴妃的手。 “娘娘，娘娘快拉住奴婢！” 娴妃本就不会水，加上突然落水的惊吓情绪不稳，刚扑腾了两下便往水底沉去。 玉珠：“娘娘！” 陪在六皇子身边的小厮急得跳脚，“殿下，娴妃娘娘落水了，怎么办？” 六皇子回神，没好气地踹了小厮一脚。 “怎么办，当然是救人啊！孙齐！” 一名穿着打扮与六皇子一模一样的侍卫走了上前。 “属下在。” “快，快去把母妃救上来！” “是。” 孙齐便是六皇子准备代替自己英雄救美的人，谁知美人还没见到，娴妃却先出了事。 情急之下六皇子没心思想这么多，在孙齐现身救人的同时也来到岸边指挥。 只见孙齐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三两下就往水底潜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不见娴妃浮上来。就在六皇子急得来回跺脚，玉珠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孙齐终于抱着昏厥的娴妃浮出水面。 六皇子眼睛一亮，“快，快把母妃拉上来！” 在众人七手八脚地努力下，娴妃终于被打捞上岸。 “母妃，母妃您快醒醒！”见唤不醒娴妃，六皇子眼睛都红了，“孙齐，母妃怎么还不醒？” 娴妃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应当是呛了水。 孙齐拱手，“属下倒是有救娘娘的法子，但是……” 一听对方有办法，六皇子立刻催促，“你能救好母妃，那还等什么，快救啊！” 孙齐犹豫了一瞬，才将双手压在了娴妃的胸口。 六皇子见状当即把他拽开，怒吼道：“你做什么？” “娘娘这是呛了水，必须按压胸口将腹中的积水压出来方能有救。” “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孙齐叹气，“六殿下，娘娘性命重要。” 六皇子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娴妃身上，思考一瞬后咬牙下令。 “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传，否则，本殿下摘了他的脑袋！” 附近的宫人们纷纷跪在地上领命。 得了首肯，孙齐终于开始施救，许久后娴妃终于把腹中积水咳出来，并且睁开了眼睛。 六皇子红着眼把她抱住，“母妃，您怎么样？” 娴妃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虚脱到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行儿，本宫……咳咳咳！” “母妃别说话了，儿臣这就送您回宫休息。” 可就在宫人们把娴妃送上轿辇准备出发的时候，转身却瞧见了不远处的顾姒。手里拿着之前采下的花束，眼眸中满是惊惧担忧之色。 “臣女参见六殿下，娴妃娘娘她没事？” 看到自己的目标，六皇子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多谢顾小姐关心，母妃她没事，本殿下这就送她回宫。” 第1404章 断袖 顾姒颔首，乖巧地侧身让开。轿辇匆匆离去，六皇子与顾姒擦肩而过，可等到孙齐经过时，顾姒却突然开口。 “奇怪，你怎么穿着打扮与六殿下一模一样？难道是想模仿六殿下吗？” 孙齐陡然顿住脚步，心虚得额间冒汗。 “这……” “啊，你肯定是六殿下的贴身护卫？功夫这么好，有会水性。今日多亏你相助，娘娘及时得救。”顾姒不等对方开口就抢先说道。 孙齐咽了口唾沫，只能拱手称是。 顾姒歪头，“不过就算是贴身侍卫，也不该与殿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把。难道……” 她目光在孙齐与六殿下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就在六皇子以为她要猜出真相的时候，顾姒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紧接着羞红了脸颊。 “原来你们……” “！！？？” 六皇子一看顾姒那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 京都城内的公子哥们的确有少许男女不忌，荤素通吃，甚至成了家也会养一两个男宠当做外室。 但他可是只喜欢女人的啊！ 六皇子沉着脸解释，“顾小姐误会了。” “六皇子放心，臣女嘴巴很严不会乱讲的。” “不是，你真的误会了。” 六皇子既无语又恼怒，没想到顾姒居然会把他想成那种人。 可顾姒却是铁了心要气他似的，再次打断道：“六皇子不必解释了，殿下能让对方穿自己的衣衫，还带着他来见娴妃娘娘，可见殿下用情至深。” “臣女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会嘲笑奚落。相反，臣女很是敬佩六殿下的作为。能够不畏流言也要选择心爱之人，这才是君子所为。” 等顾姒说完，六皇子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此刻转身跳进湖里也洗不清了，更体会到了之前三皇子的警告。 顾姒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你！你！” 六皇子气得阵阵抽气，身边孙齐却是连劝都不敢劝，生怕六皇子把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顾姒看话说得差不多了，干脆把刚才采集的花束往孙齐怀里一塞。 “孙侍卫，六殿下，祝你们幸福。” 说完这话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顾姒便背着双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六皇子气得在原地足足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哈哈哈！” 他单手捂住脸颊一阵狂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有趣之事。 孙齐在旁看得心惊胆战，“殿下为何发笑？” 六皇子凝视着顾姒远去的背影，舔了舔尖尖的犬齿。 “想不到啊想不到，本殿下自诩英明，今日却被一介女流玩于鼓掌之中。” “殿下的意思是……” “你以为顾姒是真的认为咱们两人有断袖之癖吗？” 孙齐若有所悟，“所以她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为了找借口摆脱殿下？” “不然呢？”六皇子冷哼一声，“顾姒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见六皇子没有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的预兆，孙齐这才把高悬的心放回肚子里。紧接着他帮忙分析道：“顾小姐若是有所察觉，会不会是娴妃娘娘那边走漏了风声。若真是如此，今日娘娘落水一事会不会也与顾小姐有关？” 六皇子神色一凛，“去查！顾姒若是敢对母妃下手，本殿下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第1405章 警告 六皇子花了不少人手调查娴妃落水一事，甚至将当日的四名轿夫抓起来细细拷问，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更别说从中查出与顾姒相关的蛛丝马迹了。 听到属下的汇报，六皇子凝重地摸了摸下巴。 “难道此事当真只是个意外？” “启禀六殿下，属下在调查此事的时候，听到宫中有些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 侍卫咽了口唾沫，“娴妃娘娘落水当日，有其他宫的宫人远远瞧见了，将此事说了出去。再加上前两日的桔梗花和灵位走水一事，各宫都在传言顾小姐的生成八字与娴妃娘娘相克。”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六皇子根本不信这些迷信的说法，并且为此十分不屑。 侍卫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更有甚者翻出了阳清道长在茶会上说，顾小姐是娴妃娘娘送福之人的言论，嗤笑阳清道长就是个江湖骗子。” “嘶——！” 六皇子听得这话立刻吸了口气，他可以不在乎与顾姒相关的议论，却不能无视这些人诋毁阳清道长的名誉。 毕竟那可是他们花了大力气安插到皇帝身边的人！ “你可知这消息是从哪个宫里传出来的？” “殿下息怒，属下听闻到这消息的时候，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实在无法追查到源头。” 六皇子眉头紧锁，在屋内来回踱步。 “遭了！后宫谣言四起，母妃此刻又无暇管制，这话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可就不妙了。” 所为想什么来什么，此刻皇帝正在自己的寝殿中接见阳清道长。 “启禀皇上，这便是贫道精心为您配置的归阳金丹。服用此丹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皇帝接了阳清道长献上的金丹，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但阳清道长敏锐地察觉到皇帝今日兴致不高，先是有什么心事。 不过期然，皇帝看了一眼就把金丹放到一边。 “阳清道长，朕最近听说娴妃那边出了不少状况。” 提到娴妃，阳清道长的神经不由得绷紧了些。他装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问道：“娴妃娘娘？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啊？” “怎么阳清道长没听说吗，娴妃她宫里的花一夜之间尽落，给自家父亲上香的时候灵位突然冒出大火，出去游湖时又意外落水。宫里的人都在传言，说娴妃遇到诸多祸事是因为听了道长你的建议，将顾姒留在了身边。” 阳清道长咽了口唾沫，撩起衣袍跪下解释。 “皇上明鉴，贫道的确是在娴妃娘娘举办的茶会上提到过此事。不过那是因为顾小姐她命格特殊，是为有福之人。至于娘娘将顾小姐留下，完全是娘娘自己的意愿，与贫道无关啊。” “是吗？” 皇帝幽幽地盯着阳清道长，眼底神色莫辩。 后者入宫以来一直受到皇帝重视青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帝王级别的威压，登时两股战战差点吓尿。 好在皇帝并没有真心要惩戒他的意思，口头警告到了也就罢了。 “其实朕也希望阳清道长与此事无关，毕竟后宫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关系到前朝。朕不希望辛辛苦苦治理的国家毁在几个妇人手中。阳清道长可明白这个道理啊？” 第1406章 动手 一滴冷汗从阳清道长的额角滑落，若非此刻他是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姿势，皇帝马上就能从他那惶恐不安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皇上教训得是，贫道谨遵皇命。” 阳清道长受到了教训，三皇子和六皇子也被吓得不轻。 “看来父皇已经开始怀疑阳清道长了，三哥，咱们要不要把人撤出来？”六皇子一想到皇帝得知真相后的样子就心头发虚。 三皇子虽然也紧张，但却不至于慌乱。 他抬手摁住六皇子的肩膀安慰道：“先不慌。我才父皇气恼并非是因为怀疑阳清，而是反感母妃与之接触。” “三哥的意思是……” “父皇可以信任重用阳清，却不许他人染指。我若是没猜错，父皇这是想独占阳清的能力。” 听到三皇子的分析，六皇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得到了少许安抚。 “吓我一跳，只要父皇不是疑心阳清的身份，其他都好说。对了，母妃之前似乎说过要放顾姒离宫。但自从昨日落水后，便没有召见顾姒。三哥，我想借着送顾姒回府的机会动手，你……” “不行！” 不等六皇子把话说完，三皇子就严厉地将其打断。六皇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要斥责自己，谁知紧接着却听三皇子道。 “咱们在宫中尚且没能得手，何况放她回去。你等下以给母妃侍疾的理由入宫。我会派人给顾姒下药，你且等着强行将她收入囊中便是。” 六皇子眼睛迸出光来，“三哥，我还以为你要劝我打消念头。” 三皇子勾出一抹残忍的狞笑，“最近怪事连连，若说与这顾姒没有半分干系，我打死也不信。这个女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手段，既然她已经察觉到咱们的意图，便不能放虎归山！” 得了自己哥哥的支持，六皇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便收拾入宫了。 可就在他准备以卑劣手段陷害顾姒的时候，有人却在太后身边吹着耳边风。 宁妃一边替太后揉捏的肩颈，一边柔声将宫中这两日的传言一一道来。 “如今人人都说是顾小姐的八字与娴妃姐姐相冲，又说是因为顾将军杀伐过重，才将血气染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娴妃姐姐命格轻，自然抵挡不住这冲天的血气，自然宫里怪事连连。” 太后缓缓睁开眼，苍老的眉眼中溢出恼意。 “简直一派胡言！且不说这两人八字冲不冲，光是议论当朝大将，便是死罪一条。” 宁妃提起裙摆缓缓跪下，模样格外谦卑恭顺。 “都是臣妾失言，请太后息怒。” 看着宁妃温顺的样子，太后这涌出来的怒火便消散了一半。 “起来，哀家是斥责那些个嚼舌根的宫人，不是在对你发气。” “谢太后。” 太后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让宁妃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刚才说，娴妃落水的时候，是被一个穿着打扮与子行一模一样的人救了？” “正是。臣妾听闻那人是六殿下的贴身护卫，深得六殿下的信任。” “信任到把自己的衣衫赏给一个侍卫？”太后冷哼一声，明显从中猜到了什么，“这个娴妃也真是，明明头一日才被火光冲了脸，不好好在宫里休息，跑去游什么湖。” 第1407章 耳旁风 见太后对娴妃生出不满之心，宁妃非但不劝解反而添油加醋。 “也许娴妃姐姐是听从了阳清道长的建议才这么做的。都说水克火，娴妃姐姐被火冲了，自然想去水汽丰沛的地方调解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太后原本就皱起的眉梢拧得更紧了些，“皇上宠信那阳清已经够让哀家头疼了，娴妃非但不帮着劝解皇上，反而跟着瞎起哄。” 宁妃垂眸，“只可怜了顾小姐，好端端的被娴妃姐姐强行留在宫内，又接二连三受到了惊吓。若是胆子小些的，怕是要得病了。” 刚说到顾姒，殿外便传来杨公公的通禀声。 “启禀太后娘娘，世子殿下前来探望您了。” 想到自己的宝贝乖孙，太后满脸的愁绪瞬间消散了不少。 “熙儿来了？快让他进来。” 殷景熙大步入殿，给太后磕头请安。 “孙儿参见皇祖母。” “快起身。白嬷嬷，赐座。” 殷景熙起身后视线对上太后身边的宁妃，两人颔首见礼，装出一副并不熟稔的样子。 “宁妃娘娘也在。” “本宫正在与太后娘娘闲聊，世子殿下怎么来了？” “我今日前来是为了顾小姐与娴妃娘娘的事情。” 太后脸色一变，“又是娴妃，熙儿你也听闻飞阳殿的那些事了？” 殷景熙坦然道：“不仅孙儿听闻了，满朝文武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娴妃娘娘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古怪，众臣闻之皆惶恐不安。甚至传出阳清道长乃是妖邪，故意施法陷害娴妃娘娘一说。”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无比。 “阳清是妖邪？” “是。毕竟当初正是阳清道长的撺掇，娴妃娘娘才起了把顾小姐留在身边的心思。可事实证明自从娴妃娘娘听从了阳清道长的建议，怪事便接二连三的发生。” “……” 见太后拧眉沉思，意有所动。 殷景熙继续吹着耳旁风，“皇祖母，如今三皇子与六皇子替皇上分担重任，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娴妃娘娘身为两位殿下的母妃，也是引人注目得很。孙儿私下以为，阳清道长原本就是对娴妃娘娘有所谋算，这番不过是借顾小姐掩人耳目罢了。” 这话听得太后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下令把阳清道长抓起来细细审问。只可惜这一切终究是猜测，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皇帝也不会同意她对阳清下手。 “那你说，如今应当如何是好？” 宁妃一边替太后顺着后背的气，一边说道：“太后莫要心急，倘若一切真如世子殿下所言那般，那咱们只需把顾小姐放出宫就好了。阳清道长借顾小姐为盾牌加害娴妃姐姐，没了这盾牌，看他还如何出手。” 殷景熙：“启禀皇祖母，其实今日孙儿前来是替崇武将军求情来了。” 太后：“顾战？” “那日娴妃娘娘突然留下顾小姐，也没提前派人通知一声，这让崇武将军很是担心挂念。再加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坊间的传闻，崇武将军更是坐立难安。他知道三皇子与六皇子不会见自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孙儿身上。请孙儿入宫来求太后放顾小姐回府。” 第1408章 动手 听了殷景熙的陈述，太后怜惜之中夹杂着浓浓的怒意。 “这个娴妃，可真会给哀家惹事！” “皇祖母，那您看顾小姐那边……” “顾姒原本就不是宫里人，自然应当送回去。只是流言越发甚嚣尘上，倘若单纯地把人放回去，她的名声难免受损。娴妃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注定与鬼怪言论纠缠在一起。” 宁妃听出太后的言外之意，“太后意思是……” “你刚才说崇武将军府杀伐过重，将血气染到了顾姒身上，才会令娴妃遇上怪事。那哀家便将顾姒接到身边养两日，看看是不是也会有怪事找上哀家。” 太后突然的言论一下子打乱殷景熙的计划，他想要开口再劝，却见宁妃微微摇头。 “太后仁慈，顾小姐若是能在您身边待两日再出宫，定能破了那些谣言，也让那些议论崇武将军的人闭嘴。” 太后颔首，“不错，崇武将军乃是护国大将。即便是手染鲜血也是为了护卫我弘明百姓，岂能由得那些心术不正之人肆意诋毁。” 听到这，殷景熙才算是彻底立即了太后的心意，同时为顾姒一家人感谢太后的体恤与回护。 “孙儿知道了，那孙儿待会儿便将皇祖母的意思转达给崇武将军。” 太后再次叮嘱，“你且告诉顾战，就说哀家会好好照顾顾小姐，叫他不必担心。” …… 六皇子那边一番准备，终于在午时之前赶到了飞阳殿。 “玉珠，母妃今日情况如何？” “回六殿下的话，娘娘今早醒来吃过药后便又睡了，现在还没醒呢。” 六皇子望了眼天色，“可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太医昨日来叮嘱过了，说娘娘受惊过度，应当多休息。故而奴婢才没有贸然将娘娘唤醒。” 想到自己今日准备的计划，六皇子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交给玉珠。 “你去通知顾姒，就说母妃醒了想找她说说话。然后把这瓶子里的东西放进茶水中给她喝下去。” 玉珠接了瓷瓶，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殿下这是……” “三哥说过了，顾姒许是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才会制造出这些祸事对付母妃。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她成为本殿下的人。” 玉珠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把手中的瓷瓶捏得更紧了些。 “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身为娴妃身边的大宫女，这些年来玉珠没少替娴妃作恶，手上不知染上多少条人命。如今六皇子的命令不过是让她给顾姒下药而已，玉珠毫不眨眼地领了这差事。 “咚咚！” 顾姒所在的偏殿房门被敲响，她冲前来传信的影卯使了个眼色，自己上前开门。 “玉珠姐姐，你怎么来了？” 玉珠笑意吟吟福身，那恭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先前的邪恶与阴暗。 “顾小姐，我们家娘娘醒了，说是想找顾小姐聊聊天。” “可是娘娘要兑现承诺，送臣女出宫了？” “这……”玉珠尴尬地笑了笑，“娘娘没提，只请顾小姐前去正殿一叙。顾小姐，这边请。” 第1409章 用茶 娴妃要见她，顾姒自然没有拒绝的资格，只是这一路走来都在快速思考着对策。 等两人来到正殿时，娴妃尚且没有现身。 “顾小姐且请稍等片刻，奴婢去给小姐上茶。” 玉珠刚转身，身子却被一股力道绊住。 顾姒擒住对方胳膊，笑眯眯道：“上茶这等事情哪里需要玉珠姐姐亲自动手，让其他宫女去做就是了。” 玉珠心中咯噔一跳，想起了之前六皇子说过的话。她回眸凝视着顾姒，却从对方天真纯善的表情中看不出丁点儿破绽。 “顾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娘娘最喜雨前的龙井，从小便是由奴婢亲自伺候。娘娘马上就要到了，奴婢得先去把茶水准备好。” “娴妃娘娘身上有伤，又在吃太医开的药。都说茶水会消减药性，玉珠姐姐身为娴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怎么连这点都忘了。” 顾姒仍旧握着玉珠的胳膊不松，对方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绷不住了。她若没办法脱身，还怎么帮六皇子把迷药下到顾姒茶水里？ 眼看局面僵持住，一直窥视着殿内情况的六皇子不得不现身。 “咦，顾小姐也在此，真是巧。” 他划拉一下甩开这扇，故作一副凑巧遇上的假象。 玉珠见到主子，忙顶着一头薄汗微微福身，“给六殿下请安。” 顾姒也只好跟着行礼，“臣女参见六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探望娘娘，冲撞了。臣女这就退下。” “顾小姐留步。” 六皇子伸出一条胳膊将人拦住，若非顾姒及时刹住脚，胸口便要直接撞到对方手臂上去。 到时候便宜被被人占了，还是自己不小心。 顾姒眉眼一凛，“六殿下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本殿下只是就母妃落水一事还有些疑问，想与顾小姐探讨一番。” “当日娘娘落水之时臣女并不在身边，反倒是六殿下凑巧遇上。就连后面救人的过程也是殿下亲自指挥的，臣女恐怕没法替六殿下解惑。” 眼看顾姒这般明显的拒绝自己，六皇子更是心中肯定她对自己生了戒心。 “哈哈哈，就算顾小姐替本殿下解不了惑，也可以坐下来闲聊一下嘛。” 玉珠也帮腔道：“启禀六殿下，今日是娴妃娘娘请顾小姐过来的。” “那正好，顾小姐入宫也有多日，本殿下还没感谢你陪伴母妃。”六皇子趁机冲玉珠使眼色，“玉珠，还不快去准备些茶点过来。” “是。” 眼看玉珠仓皇离去，顾姒便知道自己今日是走不掉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还就不信了，自己凭借重活一世的智慧与胆量，还对付不了一个殷子行。 瞧见顾姒终于乖乖坐回椅子上，六皇子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玉珠带着茶点很快就回来了。 她先是把没问题的茶水呈给了六皇子，才把有迷药的那杯递送到顾姒面前。 “顾小姐请用茶。” “多谢玉珠姐姐。” 顾姒抢先一步伸手去接，但却故意没用什么力道，好让那杯茶水直接从两人手中滚落下来。 第1410章 茶壶 嘭——！ 一声脆响，茶杯先是滚到玉珠裙子上，然后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呀！” 顾姒惊叫着起身，第一时间拉着玉珠退后两步。 “玉珠姐姐没事？都怪我，没有接稳杯子。” 滚烫的茶水令玉珠嘶嘶抽气，俨然是被烫得不轻。就连六皇子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站起身来。 “玉珠，你没事？” 玉珠忍着灼痛福身，“奴婢无妨。” 顾姒却顺势道：“都烫成这样了还说无妨，我陪玉珠姐姐下去换身衣服。” 玉珠整颗心往下一坠，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必了。奴婢皮糙肉厚，烫这么一下不打紧。反倒是顾小姐是娘娘请来的客人，怎么能随意离去。顾小姐请宽坐，奴婢换身衣衫便回来伺候。” 不给顾姒再开口的机会，玉珠说完这话便匆匆离去。若仔细查看，还能瞧出她走路时一条腿显得有些跛。 刚出正殿，便有其他小宫女上前将玉珠扶住。 “玉珠姐姐没事？” 玉珠嘶嘶抽气，大汗淋漓，以她的经验，刚才被烫到的那条腿肯定起泡了，必须立刻处置。 但想到六皇子吩咐下来的任务，玉珠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 “你们两个再去泡茶，但在送去正殿之前先端来给我查看。”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反抗。 “是，奴婢这就去。” 正殿之中。 重新坐回去的顾姒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相比之下六皇子却是坐立难安。 茶洒了，他的计划落了空。 而且娴妃还在病中，根本没心思来寻顾姒闲聊。再这么枯坐下去，就连之前撒的谎也圆不过去。 就在六皇子心神不宁决定暂时放弃的时候，两名宫女一齐进殿重新奉上茶水。 “这是奴婢新泡好的茶水，请六殿下与顾小姐用茶。” 顾姒转头一看，且见对方送上来的茶水并非单独的一杯，而是两只空杯加上一个茶壶。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六皇子一看到这套茶具，登时眼前一亮。 不为别的，只因为茶壶另有乾坤。 娴妃娘娘能够稳坐在这妃位上，少不了多些手段。以往那些不听话和威胁到她地位的妃嫔们，都会被请来飞阳殿喝茶。 而每次娴妃都会用这套茶壶来招待客人。 因为这茶壶中有两个内胆，壶身往左倾斜，倒出来的茶水便是出自左侧的内胆；壶身往右倾斜，倒出来的茶水便是出自右侧的内胆。 如此，只需泡茶之人提前将毒药投掷在约定俗成的那侧内胆中，便可随心所欲地下毒，还不会被人查出痕迹。毕竟大家都是从一个茶壶里斟茶喝，没道理你中毒我却没事。 娴妃也正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加上慢性的毒药，除掉了不少对手。 此刻六皇子兴奋地主动接过了茶壶，往两个空杯子里斟满茶水。一杯送到了顾姒面前，一杯留给了他自己。 “顾小姐，请。” 六皇子笑得好不殷勤，顾姒却是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对方当她是涉世未深的闺中贵女，却不知她早在上一世入宫后就见过这东西。 玉珠虽然被刚才一杯茶水烫走，但她命人送上这东西，显然是备有后手。 第1411章 撕破脸 顾姒咬紧牙关，放在膝上的双手也揪着裙摆。 见她不肯伸手，六皇子再一次催促。 “这茶可是今年的贡茶，顾小姐若是现在不尝，回府后可就喝不着了。或者，顾小姐是嫌弃这茶不好？” 顾姒垂眸，“既是贡茶，怎会不好。只是臣女身份低微，不敢僭越。” 听得这话六皇子却是哼笑出声，“顾小姐住在飞阳殿的这些日子里，每日的吃穿用度不少都是贡品。现在才来讲究，未免也太晚了。顾小姐，请用茶。” 在对方半是催促半是逼迫之下，顾姒终于深吸一口气把手抬了起来。然而她并没有去端面前的茶杯，而是直接拿了茶壶。 “这茶壶可真别致，明明是紫砂的工艺，却沉得像是在里面嵌了二两金。” 为了将两个内胆安置在茶壶中，工匠在制作之时的确用到了不少金属。 眼看顾姒居然要揭开茶壶的盖子查看，六皇子一把将她摁住。 “顾小姐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臣女只是好奇这茶壶的构造罢了。怎么，不可以看吗？” 六皇子对上顾姒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猛地吸了口气。 “你知道。” 顾姒也懒得再装傻，干脆把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给捅了个稀巴烂。 “殿下既然看出来了，那臣女就把话说明。今日这茶，我是不会喝的。” “！！！” 六皇子心中震撼非常，“你是如何得知？” 顾姒高深莫测一笑，“其实没什么好特别的，只需事事留个心眼便可。殿下若是聪明，就请放臣女出宫。否则再这么拖延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娴妃娘娘还在床上躺着呢，您还是快去瞧瞧。” “你！”六皇子震怒，豁然一下站起身来，“你既然知道本殿下的意思，就该乖乖服从才对，别不知好歹！” “好歹？那六殿下自己觉得，将臣女强留在宫中的行为是好还是歹？臣女是应当装作傻子顺从，还是擦亮眼睛反抗？” 瞧见六皇子与顾姒之间起了争执，留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纷纷跪地高喊殿下息怒。 六皇子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怒之下直接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 “滚！都给本殿下滚出去！” 宫人们鱼贯而出，顾姒原本也想跟着离开，六皇子却抢先一步冲上去关了殿门。 嘭——！ 大门合上，将明媚的阳光隔绝在外。 阴影投下来罩在顾姒身上，显得脸上的神色愈发阴郁。 “六殿下这是奸计不成，想要动粗？” 六皇子皱着鼻子粗喘了两口气，将温文尔雅的虚假外表撕得粉碎。 “是又如何？你若是知趣，就该束手就擒。本殿下自诩怜香惜玉，定不会让你太过难受。” 他每说一句话便前进一步，很快就走到了顾姒跟前。 身为男子，六皇子在一干皇子当中也算是身材高大的。此刻更是宛如一座小山一样立在顾姒面前，压力巨大。 然而顾姒却是不躲不退，顶着对方凶悍狰狞的目光看了回去。 “据臣女所知，六皇子幼时只跟随师父学了两年的武艺，骑射也是马马虎虎。臣女当日连北凉的圣女都打得过，六殿下不会以为今日我会败在你的手下。” 第1412章 动手 六皇子被顾姒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 每个男人都不喜欢被人小瞧，更何况顾姒是他想要征服之人。奈何顾姒说得每一句话都实事求是，让人无法驳斥。 六皇子憋了半晌，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这是在飞阳殿，你敢对本殿下动手，便是以下犯上！本殿下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不会。” “什么不会？” 顾姒抬抬眼皮，言语间甚至透出几分慵懒。 “臣女是说，我不会留下证据，好让殿下抓我。这习武之人有个特点，就是先要学会怎么挨打，再学会怎么打人。如何出手，打哪里最痛却又不会留下外伤。臣女不才，跟着长兄学过几招。殿下可要试试？” “你！” 六皇子下意识想要怒斥回去，却在对上顾姒那毫不掩饰充满杀气的眼神时顿住，甚至胆寒心战地后退了半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姒已经恢复了之前单纯无邪的模样。六皇子恼羞成怒，直接上手去抓顾姒的肩膀。 “本殿下今日便要看看，你是真的胆大包天，还是只敢逞口舌之快！” 顾姒抿紧了唇瓣，在对方出手的瞬间便将其制住。她反剪住了六皇子探出来的那支胳膊，一个灵巧的转身将之反剪于对方背后。 六皇子知道顾姒功夫不错，但还是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出手为难。他妄想着顾姒不敢还手，然后这虚妄可笑的猜想注定落空。 顾姒不仅还了手，还丝毫没有放水。 “殿下感觉怎么样？现在您知道臣女是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了。” 六皇子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拧断了，疼得他吱嗷乱叫。 “顾姒，你竟敢袭击本殿下，你死定了！” 见对方如此还不松口，顾姒手下不由得又加了些许力道。就在她思忖着干脆把六皇子敲晕的时候，正殿的门板却被人拍得震天响。 “殿下，长寿宫的白嬷嬷来了。” 长寿宫可是太后的宫殿，白嬷嬷更是伺候了太后几十年的嬷嬷，身份不同凡响。 听到这句话，顾姒与六皇子的动作皆是一顿。 顾姒挑眉，开始揣测传花之人是想替六皇子解围，还是真的有长寿宫的人来找。 相比之下六皇子却是明显慌张了起来，毕竟飞阳殿里知道他今日计划的只有玉珠一人，而门外传话的声音明显不是玉珠。 “顾姒，太后宫里来人了，你快给本殿下松开！” 顾姒却是不信，“谁知道是不是殿下搞得新花样。要想我放手可以，先让对方表明身份。” “你疯了！白嬷嬷岂是你我能使唤的？” “那好，我便如此拧着六殿下出去见那白嬷嬷。” “你敢！” 六皇子脸红脖子粗，鼻子都气歪了。 与此同时等在殿外的白嬷嬷却是心中逐渐焦急起来。 她原本是按照太后懿旨来接顾姒去长寿宫的，谁知到了才听宫女说顾姒和六皇子单独在正殿之中。她知道六皇子打的什么主意，故而才会更加担心。 “咚咚。” 白嬷嬷挥退宫女，亲自敲响了殿门。 “六殿下，老奴奉太后懿旨，前来接顾小姐前往长寿宫一叙。不知殿下也在，还请恕老奴冒昧打扰。” 第1413章 要人 白嬷嬷一开口，苍老却稳重的嗓音传入殿内。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正殿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耀眼的阳光洒进来，瞬间驱散了殿内的阴霾。 顾姒松开六皇子的胳膊且顺势用力一推，对方便踉跄着摔进最近的一张椅子里，差点没因为惯性直接翻仰过去。 “嘶——！” 六皇子摔得眼冒金星，胳膊也疼得厉害。然而在白嬷嬷面前却要强装镇定，生怕透露丝毫不适会引来对方的盘问。 他忍着痛楚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丝虚伪至极的假笑。 “白嬷嬷您怎么来了？可是皇祖母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白嬷嬷先是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全须全尾没有少根头发，这才将目光移到六皇子身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六皇子满头大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像是竭力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回想起进门时对方踉跄摔进椅子里的样子，白嬷嬷瞬间猜到了事情原委。肯定是六皇子惹恼了顾姒，遭到了教训。 照理说六皇子乃是皇室血脉，白嬷嬷应当向着他。然而白嬷嬷却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一般，直接传达了太后的命令。 “老奴是奉太后懿旨，接顾小姐前往长寿宫一叙。” 六皇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皇祖母要见顾姒？这是为何？” 白嬷嬷笑得很是和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崇武将军乃是国之大将，既然娴妃娘娘留顾小姐在宫中小住，太后娘娘便想借此机会见见顾小姐。一来是想表达一下皇家对于崇武将军的敬重，而来顺带看看顾小姐住得可还舒心。” 这一番话既抬了顾姒的身份，又敲打警告了六皇子。 对方闻言果然冷汗直冒，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胳膊实在太疼了。 “让皇祖母操心了，是孙儿的不是。不过顾小姐在咱们飞阳殿住得挺好的，就不去长寿宫叨扰皇祖母休养了。” 顾姒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六皇子。 白嬷嬷微微垂眸，“殿下，太后懿旨已下，还请您通融。” “……” 六皇子语塞，冷汗顺着鬓角不断流下来。他刚刚才对顾姒用强，此刻若放人去长寿宫，岂不是给了对方告状的机会。 一阵犹豫之后，六皇子试探性说道。 “顾小姐毕竟是母妃请来的客人，既然皇祖母想见，那就由孙儿全程护送。” 白嬷嬷也不拒绝，只道：“殿下想去给太后请安，老奴不敢阻拦，不过顾小姐却是太后点名道姓要见之人。” 话外之音，便是你想跟着就跟着，但等去了长寿宫，太后也未必会见你。 六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白嬷嬷话已至此，他再缠着同往便是不知好歹了。 “既如此，那孙儿改日再前往长寿宫给皇祖母请安。” 白嬷嬷满意点头，亲自伸手握了顾姒的小手。 “顾小姐且随老奴来。” 如此亲腻的姿态，也是代表了太后对顾姒的态度。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六皇子气急败坏地踹翻了身后的椅子。 “快，给我三哥传消息，就说顾姒被接去长寿宫了！” 第1414章 拜见 顾姒由白嬷嬷领着一路走来长寿宫，途中遇到的宫人们或是跪地叩拜请安，或是远远见了就避开。 排场大极了。 顾姒默默看在眼里，心中一刻不停地盘算着。 太后对崇武将军府的态度似乎与皇帝有些不同，倘若如此，她待会儿不如想办法求求太后放她出宫。 再不济，也请太后赐个什么护身的宝物，下次再对上六皇子的时候也有个仪仗。 就在她脑海中思绪纷飞之际，长寿宫出现在眼前。 与其他宫殿花团锦簇的样子不不同，长寿宫内只种竹子。刚置身其中便有凉风习习，瞬间把人从闷热烦恼的心境中剥离出来。 顾姒深吸一口气，感觉脑子都灵光了不少。 这时白嬷嬷停下了脚步，和蔼地交代道：“前面就是长寿宫的主殿了，顾小姐请稍等，待老奴前去通禀。” “有劳白嬷嬷。” 顾姒在殿门口没等多久，便被宫女请了进去。她不敢随意乱瞟，入门后就老老实实行礼。 “臣女顾姒，给太后娘娘请安。” “平身。” 一道苍老却温和的嗓音传来，让顾姒还没见到太后真人就率先消除了紧张感。 她噙着淡淡的微笑抬头，随即整个人僵在原地。 “世子殿下，宁妃娘娘？” 对上顾姒懵怔可爱的小表情，殷景熙唇边荡开一抹微笑。 宁妃也以袖蒙面轻笑出声，“太后您看，臣妾刚才说什么来着，顾小姐果然被咱们这阵仗给吓到了。” 太后被逗得笑了两声，才冲顾姒招手。 “好孩子别怕，到哀家身边来。” 顾姒从惊讶中回神，很快放松下来。既然有殷景熙与宁妃在场，想来太后也不会为难于她。 “是。” 她听话地上前再次福身。 “太后娘娘。” 太后已经从殷景熙的口中多次听闻了顾姒的名字，如今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她仔细打量着顾姒的容貌气质，越看越是喜欢。 “好，不愧是崇武将军府家养出来的女儿，够大气。白嬷嬷，赐座。” 顾姒也不扭捏，谢恩之后便坐了下来。 “今日哀家召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在娴妃那住得可还习惯？”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娴妃娘娘对臣女很是照顾，吃穿用度都不曾克扣。” 虽说知道太后并非是在试探前些日子飞阳殿发生的那些事，但顾姒还是答得谨慎。只是这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却也令人深思。 吃穿用度不曾克扣，却不代表两人相处融洽。 “那就好，皇后还在病中，娴妃帮着协理六宫日日辛苦得很。哀家还怕她忙不过来怠慢了你。本想前两日就叫人接你过来坐坐的，谁知娴妃自己又接二连三地出了意外。这不就耽搁下来了。” 顾姒从太后温和的眼神中看到了纯粹的关怀，心里暖烘烘的。 她从小身边只有一个刁钻刻薄的叔奶奶，这么多年来除了给她制造麻烦，半点纯粹的亲情都没有。 突然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顾姒的小脸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淡淡粉红。 第1415章 留下 顾姒再一次起身福礼，更加陈恳地道谢。 “多谢太后娘娘的关心，臣女，臣女也早就想来给太后娘娘问安。” 太后见她害羞，便也抿了笑。 “好孩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愿意留在长寿宫陪我这个老太婆住几日？” “！！？？” 顾姒瞪圆了杏眼，像只受惊的白兔。 宁妃见状替太后解释道：“如今娴妃娘娘身子不适，只怕是无暇照看顾小姐。你若肯来长寿宫，娴妃娘娘也能安心养病，太后娘娘身边也多了个说话之人。” 就连殷景熙也暗暗对她点了点头。 太后再次问道：“怎么样，顾小姐可愿留下？等过两日，哀家派人直接送你回府。” 太后既然开了口，定不会像娴妃那样出尔反尔。到时候她带着太后的懿旨从长寿宫出去，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敢阻拦。 顾姒心中大喜过望，立刻跪地谢恩。 “臣女愿意侍奉太后娘娘。” 事情敲定下来，宁妃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小坐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至于殷景熙，顾姒默默望了他两眼，忍着相思之苦垂下头来。 太后许是看出了这对有情人的小心思，借着午睡的理由先行带着白嬷嬷回寝殿了。 正殿中只剩下顾姒与殷景熙两人，终于能够好好说说话。 许多相思意积攒在心头，像是云彩一般层层叠叠，把金光万丈的日头都给遮住了。 顾姒粉嫩的唇瓣动了好几下，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归结为最简单的一句问候。 “殷哥哥，这些日子你还好？今日怎么入得宫来？” 殷景熙喉头滚动，“顾将军和云姨很是担心你，拜托我入宫探望。” “我爹娘？”顾姒嘟了嘟嘴，心里也对家人生出浓浓的想念，“他们也还好？顺儿有没有哭闹？” “将军和云姨听闻了娴妃的那些传闻，十分惦念你的安全。”说到前几日发生的那些怪事，殷景熙半是赞许半是心疼地看着顾姒，“都怪我，没能护你周全。让你在飞阳殿被困了这么些日子。” “你别这么说。娴妃突然发难，你我都没有预料。好在最后结局不错，没让她占到什么便宜。” 顾姒洋溢出一抹甜蜜的微笑，好让对方安心。 殷景熙也跟着扯了扯嘴唇。 “对了，你这些天一直在宫中，有些消息没法传给你。”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只是‘刘公子’已经奉旨出了京都。” 顾姒一下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刘公子’其实是被幽禁的七皇子殷方墨。她被困在宫中，却不知殷景熙是如何行动的。 不过看殷景熙这轻松的表情，事情应该进行得很顺利。 “如此三殿下与刘大人都可安心了。”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许久，直到夕阳透过大殿的门窗洒进来，在他们脚下铺成出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形状。 白嬷嬷噙着笑意入殿，“启禀世子殿下，太后娘娘起身了，遣老奴来问一句殿下可要留在宫中用晚膳？” 第1416章 喜爱 “已经这个时辰了！？” 瞧见殿外昏黄的天色，殷景熙自己都感觉有些惊讶。他一向自制力极强，原本只想与顾姒闲坐一会儿就回府的，没想到一说起来就直接到了傍晚。 而且据他所知，太后平日里午睡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想来今日是为了让他与顾姒好好说说话，才特意叮嘱了不让人进来打扰。 “晚膳就不用了，我再去见一见皇祖母便出宫。” 皇帝不喜他在宫中逗留时间过长，他也懒得触对方霉头。 白嬷嬷颔首，“太后娘娘正在寝殿休息，世子殿下请。” 殷景熙去给太后告别，顺势把顾姒也给揣上了。两人一同入殿，便瞧见太后正依靠在软塌上看着一本闲书。 “皇祖母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孙儿也好带着昭昭过来陪您说说话。” 听到殷景熙的声音，太后扬起笑意。 “行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说得到一起去，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凑热闹了。” “皇祖母又胡说了，您还年轻着呢。” “哈哈哈，就你贫嘴。” 逗乐了太后，殷景熙拱手告辞，“时辰不早了，孙儿也该出宫了，改日再来探望皇祖母。” 太后也不强留，等殷景熙走后，她便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看向顾姒。 “熙儿唤你昭昭，那哀家便也这般唤你可好？” 顾姒受宠若惊，“能被太后娘娘唤闺名，是昭昭的福气。” 太后失笑，将手里的书本放下揉了揉额角。 “那昭昭今晚想吃些什么，告诉白嬷嬷一声便是，她会去准备的。” “昭昭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反倒是太后娘娘，可是看书累了眼？” 她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将书本拿放到一旁，顺势握了太后的手。 “昭昭不才，倒是看了一些医书，知道几个名目的穴位。太后若是不嫌弃，昭昭可为您稍加按摩。” “好。” 顾姒先是握着太后的手，在她手臂的三阳穴轻揉了一会儿，又往上移到了手三里。等按完这两个穴位，顾姒又绕到太后身后替她轻轻揉捏肩颈上的大椎穴，还有头上的太阳穴。 不仅如此，她还连带着替太后放松了肩颈处的肌肉，好让对方今晚能有个充足的睡眠。 中途白嬷嬷入殿来请示用晚膳的时间，却在瞧见太后抿着笑意闭眼享受的样子后悄悄退了出去。 看样子，太后应当是对顾姒十分满意了。 一刻钟后，顾姒收了手。 “太后娘娘现在可还觉得难受？” 太后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清明，就连身上的僵涩之感都消除了不少。 “哀家觉得好多了。” 顾姒舒了口气，“太后若是喜欢，臣女日日给您按摩。” 对上顾姒那从容不迫的小模样，太后不由得想起之前易城的天花的骚乱，顾姒一介女流竟敢千里走单骑赶去协助兄长破局。 光是凭借这份勇气与智慧，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比的。 太后满意地握住了顾姒的手，“走，去用晚膳。” 第1417章 中风 顾姒被太后接到身边的当日，六皇子还忐忑不安地守在飞阳殿等候。 甚至到了傍晚还派宫女前去长寿宫接顾姒回来，谁知却被告之顾姒接下来的日子都会留在太后身边作陪。 这可吓坏了六皇子，令他仓皇失措地出宫去找三皇子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连续服用了几道归阳金丹的皇帝再次体会到了龙精虎猛的状态。他这晚翻了一名入宫没多久的答应牌子，与其厮混到了天明。 可当清晨沈公公前去伺候皇帝起身的时候，却发现皇帝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了。 “皇上？皇上你没事？” 皇帝被扶起来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试图伸手去抓沈公公的手臂，却怎么都抬不起手来。更令他感到害怕且恼怒的是无法正常说话了，一串言语出口却变成了呜呜咦咦的腔调。 侍寝的答应早已吓得跪在地上颤抖不止。 沈公公率先醒悟过来，立刻请来太医诊治。 因为皇帝是被人抬回寝宫的，故而此事不出半日就传遍了后宫。宁妃与安妃第一时间赶来查看情况，就连娴妃也带病前来。 “启禀几位娘娘，皇上这是中风了。” 为首的陈太医在与几位太医商议之后下了定论。 安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好的，怎么说中风就中风了？” “这……”陈太医略显犹豫，“许是昨晚更深露重，皇上没有好好安歇，又消耗过大，所以……”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 安妃瞬间暴怒，“好哇，原来是有妖精勾引皇上，才导致了这才灾祸！宁妃姐姐，您协理六宫，可要好好整治这些个害人精！” 娴妃心中畅快，巴不得皇帝赶紧彻底瘫了，好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但她此刻面上却还保持着气恼与心疼。 “来人，把张答应给本宫带上来！” 张答应被扭送入殿，许是察觉到自己处境危险，赶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娴妃娘娘开恩，宁妃娘娘开恩！” 娴妃一声冷哼将其打断，“本宫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便求着本宫开恩。看来你很是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说，谁给你的胆子陷害皇上！” 张答应身子一僵，眼泪嗒落在地上。 “娴妃娘娘明鉴，臣妾没有陷害皇上。” “还不承认？若非你刻意勾引，皇上又怎么会消耗过度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本宫看你根本就是想陷害皇上！安妃，把这个小蹄子交去慎刑司严加拷问。本宫倒是要看看，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是！” 安妃狞笑着勾起唇角，叫来侍卫就要把张答应带走。 宁妃看得眉头紧蹙，却知道自己救不了对方。娴妃原本就只手遮天，如今又得了安妃这么一个助手，更加势不可逆。 “冤枉啊！臣妾冤枉！娴妃娘娘饶命……” 宫殿里回荡着张答应凄惨的叫声。 然而就在她被拖到宫殿门口的时候，却正巧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太后。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1418章 问责 “太后娘娘！” “参见太后娘娘！” 宫人们骤然见到太后驾临，皆是惶恐地跪了一片。 殿内听到响动的娴妃与宁妃安妃赶忙出来迎接，却见太后身边竟是跟着顾姒。 两人视线相交，娴妃没好气地别开眼。 “臣妾叩见太后。” 太后凝视着娴妃那张还有些惨白却不乏戾气的面容，质问道：“娴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娴妃厌恶地扫了眼被侍卫擒住的张答应，“启禀太后，张答应昨夜陷害皇上，导致皇上不幸中风。臣妾协理六宫，正派人将其拿下审问。”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张答应便挣扎着哭喊起来。 “臣妾冤枉啊太后！昨夜是皇上主动来了臣妾的宫殿，臣妾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陷害皇上啊！求太后明察！” 张答应哭声震天，年轻俊俏的面旁因为害怕与愤怒而扭曲。 顾姒扫了一眼便猜到其中的原委，皇帝究竟为什么会中风尚且不知，但张答应却是实实在在顶了罪。 太后也看得直皱眉，“娴妃说张答应陷害皇上，可有证据？” “回太后的话，刚才陈太医已经说了，皇上是因为消耗过大才中风的。这些日子皇上一直注重养身，若非张答应刻意勾引，又如何会不顾身体与之彻夜厮混。依臣妾之见，这分明就是张答应故意为之。” 太后闻言沉默了一瞬，大家都是宫妃出身，这后宫里当中争宠吃醋的事情谁又没经历过。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皇帝无意，又怎么会与张答应纠缠一夜。 瞧见娴妃那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皇上是主动翻了张答应的牌子，便不会是张答应陷害皇上。但皇上中风一事的确与之有关。传哀家的旨意，从今日起将张答应禁足半年。” 比起娴妃一开始想要栽赃到张答应身上的罪名，禁足半年已经是十分温柔的惩戒了。 张答应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脱力地瘫软下来。 顾姒受到太后的示意，亲自上前搀扶张答应，然而架着她的两名侍卫却是不肯松手。 顾姒眉梢轻挑，认出这两人是飞阳殿的侍卫。 “两位侍卫大哥是没听到太后娘娘的话吗？还是说娴妃娘娘给你们堵了耳朵？” 太后闻言火气噌噌上涌，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怎么，哀家现在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这宫中如今已经是由你娴妃当家做主了不成！” 此话一出，娴妃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妾不敢！” “哀家看你是敢得很！” 太后鲜少发怒，一旦生起气来，那周身的霸气威压却是令人难以招架。 娴妃顶着满头大汗冲那两个侍卫使眼色，顺带狠狠瞪了顾姒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送张答应回宫！” 张答应被顾姒扶起交给宫人送走，太后这才带人进入寝殿探望皇帝。 只见皇帝喝了药正在安睡，但中风过后的脸颊还是呈现出不自然的歪斜。太后见状脑袋一晕，差点没气得仰倒过去。 第1419章 心梗 顾姒与宁妃一左一右将太后扶住。 “太后请保重身体。” “中风并非绝症，只要细心养着慢慢便能恢复。况且陈太医等人医术高明，皇上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臣妾也会协助娴妃娘娘照看皇上。”宁妃一边安慰一边轻柔地抚着太后的背脊，让她难受的心情平缓了不少。 喘息了片刻，太后再次看向娴妃。 “娴妃身体怎么样了？哀家听说你又是被火烧又是落水的，可要好好养着才行，否则落下了病根就不好了。” 太后这么一开口，娴妃没来由心脏噔噔加速，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果不其然，太后紧接着便下令。 “传哀家懿旨，娴妃身体不适，暂且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由宁妃代管。以后你就好好留在飞阳殿养病，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再出来走动。” “太后！” 娴妃不可置信地嘶吼出声，“臣妾身体无恙……” “娴妃。” 太后直接打断她的话，严厉且不容置疑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如今皇后与皇上皆卧病在床，娴妃你作为四妃之首，更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你若再倒下，这后宫便真的无人打理了。娴妃，你该明白哀家苦心，更应该听话。” 这番话说得不徐不急，但其中蕴含的威压却是令人胆寒。 一滴冷汗顺着娴妃的额角滑落，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最终拜倒在太后脚下。 “臣妾领命。” 从皇帝寝殿回到长寿宫，太后一进门就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白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亲自去拿了一盒药丸出来。 “太后快含一颗静静心。” 顾姒也变了脸色，一直默默守在太后身边替她顺气。 缓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喘过这口气，她瞧着顾姒一直拧着眉头，便拉着她的手背拍了拍。 “好孩子，刚才可吓着你了？” “太后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年纪大了，心脏时不时觉得堵得慌。” 顾姒颔首，她之前习读医书的时候倒是见过这种病症。应该是人上了年纪后心脏所能承载负荷下降，才会偶尔出现心堵心梗的症状。 不过她之前偶然与冷爽闲聊的时候，倒是听对方提起过应对之策。 冷爽一人照料了几十名老者，其中患有此症之人还不少。但通过她的一番调理，都好得七七八八。 顾姒思忖一瞬，尝试性开口。 “臣女倒是知道一个民间的坊子能调理太后这心梗的症状，太后若是不嫌弃臣女愚钝，臣女便将方子默下来交给陈太医瞧瞧。” 顾姒进退有度，知道太后不可能用自己随口说来的偏方，便主动提出先让陈太医过目。 若太医允准，再熬来给太后服用，便问题不大了。 太后这病已经多年了，名贵的药材不知道用了多少也不见好。如今每日吃一粒这静心丸，能够保持着不发病已经很是难得了。 不过她也不想打击顾姒的积极性，便笑着点头同意了。 谁知顾姒是个实干派，当天晚上就把药方默了下来，隔日便交给陈太医看了。 第1420章 辜负 “顾小姐，这方子是从何处得来的啊？” 陈太医捧着手中的方子，眼睛都在放光。 顾姒见状便知有戏，“是我一名会医术的有人传授，她家老人多，正巧有与太后娘娘症状相似之人。我这友人在医术上颇有研究，反复推敲之后才定下了这方子。陈太医瞧着可能用？” “能用，当然能用。”陈太医将方子还给顾姒，顺带向太后拱手，“启禀太后，顾小姐所提供的这方子甚是巧妙，效果不比老臣之前研制的静心丸差。” “是吗？” 太后也很是惊喜，看向顾姒的眼神中喜爱程度又增长了不少。 “既然陈太医都说可以，那哀家便试试看。若是有用，哀家重重有赏。” 顾姒抿笑福身，“臣女只愿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太后笑呵呵地与白嬷嬷对视一眼，“你瞧这丫头，好甜的嘴，” “看来那阳清道长倒是没算错，顾小姐的确是福星。这不她一来长寿宫，太后娘娘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说起阳清道长，太后的笑意便又淡了些。 “皇上病了，这个阳清道长可还有入宫？” 说起正事，顾姒与陈太医二人主动退下。 白嬷嬷这才低声开口，“皇上今早醒来精神了些，第一件事便是传了阳清道长入宫。” 太后眉头一蹙。 白嬷嬷继续道：“宁妃本想留在皇上身边伺候，阳清道长却找了个借口让皇上把宁妃支开了。故而两人说了些什么，咱们无从得知。” “哎，罢了。只希望这阳清道长不要辜负皇上的期待。” 这边顾姒退出殿外，便无聊地在附近走了走。途中偶然遇见一只竹鼠将一根嫩竹子拖进洞里，她便蹲下身子静静瞧着。 就在顾姒撑着下巴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个小太监说话的声音。 “你知道吗，今日一大早内相大人便带着不少官员入宫，请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 “嘘！这话你也敢胡言，当心脑袋。” “我没胡说，我可是亲眼瞧见的。乌央央的一大帮人跪在皇上的寝殿外，那阵仗真是像……” 饶是小太监再不知死活，也不敢将“逼宫”二字说出口。 顾姒眼珠转了转，立刻丢下眼前的竹鼠转身离去。她悄悄靠近皇帝寝殿，果然远远便瞧见了许多大臣。 “看来三皇子这是坐不住了。或者说，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寝殿内，饶是外面吵吵嚷嚷，皇帝自岿然不动。 他虽然口不能言，右手不能动，但左手尚且能握笔写字。 阳清道长仔细辨认着皇帝手下那些歪斜的字体，“皇上放心，有贫道在，您这病顶多一个月便能痊愈。” 皇帝颓丧的眼中登时爆发出光彩。 “呜呜？”当真？ 阳清道长二话不说拿出之前炼制的金丹，“皇上这次之所以与那张答应……咳咳。想必也是服用了金丹，感觉到身体强健了不少？” 皇帝老脸一红，老实点头。 阳清道长又道：“这就好比建房子，地基还没打牢就架梁搭屋顶，自然是要垮塌的。不过不要紧，皇上只需继续服用金丹，把损毁的地基重新架起来就好了。” 第1421章 吐血 皇帝颤抖着手急速写到：“当真？” 阳清道长笑得谄媚，“皇上请放心，只要您相信贫道，贫道保证您这病症很快就能痊愈。” 正说着，沈公公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入殿。 “皇上，到时辰服药了。” 皇帝颔首，示意对方过来。可当沈公公上前准备喂药的时候，阳清道长却抢先一把将碗拿到了手上。 “皇上就由贫道来伺候了，辛苦沈公公了。” 沈公公愣了一瞬，见皇帝没有反驳对方的行为，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等他走后，阳清道长当着皇帝的面直接把汤药灌进了盆栽里。 “呜呜？” 对上皇帝疑惑的目光，阳清道长将金丹拿出。 “皇上，贫道这金丹药性强劲，只怕是会与其他药物相冲。为了皇上着想，还请暂时不要服用其他药物。” 皇帝提笔，“那朕让太医停药。” “停药也是不必，毕竟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子聒噪的很。贫道想安安心心为皇上调理身子，可若让他们知晓了，定又要吵闹起来。” 阳清一边将金丹喂到皇帝口中一边建议。 “与其花时间与那些人争论，不如抓紧时间修养。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此时一心希望都寄托在阳清道长炼制的金丹上，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边金丹下肚，皇帝果真感觉精神了不少。可殿外请求立三皇子为储君的大臣们仍旧不肯离去，吵吵嚷嚷令他头疼。 皇帝敲了敲桌面，指了指殿外的方向嫌弃地挥了挥手。 “皇上是想让贫道出去，劝各位大臣离开？” “嗯！” 阳清道长恭顺颔首，“是，贫道这就去传达皇上的圣令。只是这俗事终究会耽误清修，皇上若是真想探寻成神之道，还需尽快斩断这些俗念才好。” 自从上次被皇帝训斥过一顿之后，阳清在涉及后宫或是朝政的时候就变得格外小心，生怕自己那句话太过露骨会引来皇帝的忌惮。 像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隐射，已经是极限了。 皇帝听了阳清道长的话，果然露出沉思的表情。可要他放弃手中的皇权，就宛如挖心掏肺一般令他难受。 阳清道长退出去遣散了守在殿外的大臣，但请立太子的奏章却仍旧如同雪花一般飘进宫内，扰得皇帝烦不胜烦。 数日后，长寿宫。 顾姒纤长白嫩的双手从太后的肩颈处拿下来，结束了这一日的推拿按摩。 “太后娘娘觉得舒服些了吗？可还有头晕心慌的感觉？” 太后睁眼，笑着拉了顾姒的手。 “哀家觉得好多了，辛苦你了。” “只要太后娘娘身子爽利了，臣女便不辛苦。” 说起身体一事，太后难免想到中风的皇帝。 她看了眼殿外的天色，正疑惑今日怎么没有太医前来汇报皇帝脉象的时候，杨公公与白嬷嬷一道神色匆忙地赶来。 “太后娘娘！” 瞧着两人惶恐不安的神色，太后下意识端坐了身子。 “怎么了？” 杨公公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太后，皇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 见他吞吞吐吐，太后心情愈发紧张起来。 “说是什么？” 杨公公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晕过去了，这次还吐了血。” 第1422章 再病 “什么！？” 太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晕倒。 “太后！”顾姒眼疾手快把人扶稳了，并且招呼白嬷嬷去把静心丸拿来。 吃了药丸，太后急躁的心情才平缓了些。 “摆驾，哀家要去看望皇帝。” “是。” 等到顾姒陪同太后匆匆赶到皇帝寝宫的时候，宫殿内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宫人。还没走近，顾姒便能听到一个刻薄的声音。 “宁妃娘娘，昨晚侍疾的俪嫔是您指派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要如何向众人交代？” 紧接着便传来宁妃温柔的嗓音，“安妃妹妹先别着急，此事还没调查清楚，还不能说此事就与俪嫔有关。” “皇上都吐血了，这还不明显？宁妃娘娘莫不是要袒护那俪嫔？” 宁妃蹙着柳眉想要反驳，却听见杨公公的唱和声。 “太后娘娘驾到！”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来到外殿跪迎。 “臣妾参见太后。” “哀家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你们两人争执的声音。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得，皇上怎么又中风了？” 宁妃还没开口，安妃就抢着告状。 “启禀太后，是俪嫔！她昨晚轮值为皇上侍疾，却胆大包天勾引与之行房，导致皇上再次中风还吐了血。” “荒唐！”太后暴怒，“俪嫔好大的胆子，皇上本就在病重，她竟为了争宠不择手段。” 见太后发火，安妃更加得意了。 “臣妾也十分气恼，本想问责俪嫔，却被宁妃姐姐阻拦。太后，上次皇上中风的时候宁妃姐姐就护着张答应，如今皇上再次中风，宁妃姐姐又护着俪嫔。而且俪嫔正巧又是宁妃姐姐安排给皇上侍疾的……” 她并没有直接指责宁妃有罪，却引得人浮想联翩。 宁妃提着裙摆跪在太后脚边，并没有着急替自己辩解，而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太后，俪嫔的确是臣妾安排给皇上侍疾的。如今皇上病情加重，又与俪嫔有关，臣妾责无旁贷，还请太后责罚。不过臣妾在问询了俪嫔之后发现了一些疑点，还请太后提审俪嫔，查出真相。” “宁妃姐姐真是，一边说着自己责无旁贷一边又说有疑点，这还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吗。” 安妃翻了个白眼，嘴里碎碎念个不停，谁知却招来太后一通呵斥。 “住口！哀家还在这里，轮不到你来管事。” “……臣妾知罪，请太后息怒。”安妃不甘心地匍匐在地，余光恼怒地瞥了宁妃一眼。 太后拍了拍顾姒的手背，示意她扶自己坐下。 “来人，把俪嫔带上来，哀家要亲自审问。” 俪嫔被带上来的时候，发丝散乱，脸上还有清晰的掌印，明显是被人打过了。 太后看得眉心紧蹙，“这是怎么回事？俪嫔，谁对你用了私刑不成？” 俪嫔咽了口唾沫，红肿的眼睛下意识扫向安妃，却在触及到对方狠厉的眼神后迅速撤了回来。 “启禀太后，这些伤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摔出来的，没人责打臣妾。” 第1423章 蹊跷 见她不敢说实话，太后也只能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 “俪嫔，昨晚是你为皇上侍疾。你明知皇上身体抱恙却为了争宠勾引皇上，导致皇上病情加重，你可知罪！？” “冤枉啊太后！” 俪嫔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臣妾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勾引皇上。都是，都是皇上他自己……” “胡说！”安妃强行打断俪嫔的话，“皇上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怎么还会命你伺候。定是你主动勾引，说不定是强迫皇上与你欢好。” “我没有，真的是皇上自己要求的。臣妾当时也拒绝了，只是皇上说若臣妾抗旨，便要治罪。臣妾这是迫不得已……” 安妃：“你这鬼话谁会相信！？” 宁妃听到这，再次向太后叩首。 “太后，俪嫔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皇上多年，向来知道轻重。臣妾不认为她会在此事上撒谎。” 太后凝视了俪嫔一眼，见对方虽然样貌精致，却也露出了岁月的痕迹。像这样的宫妃已经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只要规规矩矩不犯什么大错，晚景都不会差。 况且俪嫔这么多年来一直恪守本分，的确不像是会勾引皇上的人。 眼看太后犹豫起来，安妃便急了。 “可皇上病情加重的确与俪嫔有关，还请太后治罪！” 俪嫔一旦被定罪，那么安排她侍疾的宁妃也脱不了干系。就在这时，一直充当背景板的顾姒突然开口。 “太后娘娘，臣女倒是同意宁妃娘娘的观点。” 可还没等太后开口询问，安妃就先斥责道：“住口！你一介外臣之女，岂由资格谈论后宫的事情。” 顾姒眉梢一跳，“皇上乃是天子，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既然是子民，便有权利关心皇上身体是否康健。况且旁观者清，安妃娘娘心疼皇上，所思所想难免偏激。” 太后同意顾姒的话，侧头看她。 “那你有什么想法？” 顾姒福身，“臣女只是在想，皇上只是暂时昏迷，又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俪嫔娘娘除非是傻了，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毕竟只要皇上醒来，事情便可真相大白了。安妃娘娘如此仓促地想要定俪嫔娘娘的罪，难不成是另有原因？” “胡说！” 安妃绷紧了身子，竟是被顾姒这番话逼出几分慌乱。 太后抬手示意对方住口，“顾姒这话说得有理，真相究竟如何，等皇上醒来再行定夺，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治好皇上的病。白瑾，给皇上诊脉的太医何在，叫他们来见我。” “是。” 眼看好不容易掌控的局面被宁妃翻盘，安妃气得眉毛胡子都皱了起来。 太后不想看到她那一脸苦相，干脆打发安妃与宁妃一起去守着皇帝。 片刻之后陈太医被带到太后面前。 “微臣叩见太后。” 瞧见陈太医，太后猛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陈太医，你可知罪！？” “微臣没能治好皇上的病，微臣知罪。” “好，既然你知罪，那哀家便不啰嗦了。来人，撤了他太医院院使一职。” 第1424章 倒药 杨公公亲自上前摘掉了陈太医头顶的管帽，对方从始至终没有反抗。 顾姒看得直着急，想替陈太医说两句好话却又找不到理由。 好在太后只是小惩大诫，并没有降下皮肉之刑。 “哀家且问你，皇上如今的症状可还有得治？” “能治，但却需要皇上的配合才行。” 太后听得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太医磕头，“微臣失职，之前一直察觉出来，原来皇上根本没有服用微臣调制的汤药。这才导致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什么！？”太后惊得坐直了身子，就连其身边的顾姒也瞪圆了眼睛，“皇上一直没有用药？这怎么可能！” “陈太医每日给皇上请脉，就没发现不对劲吗？” “顾小姐问到了点子上，微臣前些日子每日给皇上请脉，发现皇上脉象的确逐渐趋于平稳。但刚才与其他几位太医轮番在诊，却发现皇上平稳的脉象中透出一丝古怪的躁动，就像是……” 太后心急，“就像什么！？” “就像是服用了慢性的合欢散一般。这药效一直潜伏在皇上体内，直到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才会爆发。不仅如此，之前平缓的脉象一反常态地变得浮躁混乱。皇上倘若认真服用了微臣开具的汤药，绝不会如何。” 陈太医说着指向殿内放在角落里的盆栽。 “可劳烦顾小姐将那盆花挪过来？” 顾姒依然照做，刚端起那盆花便明白了陈太医的意思。 “启禀太后，臣女从这花盆里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应该是有人把汤药都灌在了这盆花里。” “放肆！究竟是谁敢克扣皇上的汤药！？” 顾姒已然猜到了什么，“臣女倒不认为是有人故意克扣，反而应当是皇上自己的选择。” “什么意思？” “太后您想，皇上他之前虽然中风，但也不至于全然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愿。况且沈公公每日在身边精心伺候着，谁敢克扣皇上的汤药。” 太后立刻下令，“去把沈林给哀家叫来！” 沈公公跪在地上，满头的大汗都是被吓出来的。 “太后。” “沈林，亏得哀家如此信任你，让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关键时刻你却玩忽职守，全然没把皇上的安危放在心上！” 沈公公受此责备，当即红了眼眶。 “奴才该死，没有照顾好皇上。” 太后使了个眼色，让顾姒把刚才发现的花盆拿给对方看。 “说罢，为何悄悄倒掉皇上的汤药？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瞧见已经被泡得发臭的花盆，沈公公却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这！这！太后，此事并非奴才所为，还请太后明察！” “你每日伺候皇上起居饮食，还敢狡辩！” “冤枉啊太后。”沈公公匍匐在地，浑身战栗不止，“奴才虽然伺候皇上起居，但这喂药一事却是由阳清道长接管。每日奴才把汤药带入殿内，阳清道长便将奴才谴退，由他来伺候皇上用药。” 第1425章 苏醒 “阳清道长！？竟然是他？” 太后扶着椅子站起身来，眼中的惊怒汇聚为呼之欲出的暴风雨。 “好个妖道，原来是他在谋害皇上。” 提到阳清，陈太医也恍然有所悟，“若真是阳清道长所为，那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根据微臣观察，此人通晓一些药理。皇上信任他，很有可能受其蒙蔽决绝服药。” 顾姒再次提醒，“大家可别忘了，陈太医说从皇上体内探查到了类似合欢散的药物，这阳清道长该不会给皇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太后眉头倒竖，“白瑾，你带人搜查皇帝寝殿，看看有没有什么违禁之物。” “是。” 白嬷嬷与杨公公联手仔仔细细将宫殿翻了一遍，最终从皇帝睡的枕头下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药盒。 “太后，这盒子藏在皇上枕头之下，里面装了一颗药丸。” “可否给微臣看看？” 陈太医主动询问，并且得到了太后恩准。他又是看又是闻，半晌之后黑着脸把那丹药放回河盒子里。 太后等得耐心耗尽，“如何？” “启禀太后，这丹药都是由一些大补的药物炼制而成，短时间内服用的确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其中却有混杂了少许合欢散，吃得多了，便会被诱发情欲。微臣推断，皇上应该就是服用了这种丹药，才会情不自禁损了龙体。” 想到皇帝第一次中风，便是在与张答应厮混之后。如今再次病重，也是与俪嫔行房有关。 想到这里，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 “太后！” 顾姒上前将其扶住，陈太医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几经波折后终于将人救醒。 太后睁开眼，说得第一句话便是要求把阳清道长给抓起来。 “押入天牢，严刑拷问！” 可还不等白嬷嬷去传令，沈公公就带着皇帝苏醒的消息赶来。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醒了！” 这下太后也顾不上去追究阳清的罪名了，第一时间赶到床前探望皇帝。只见皇帝醒来之后神色有些慌张，唯一能动的那只手伸向半空摸索着什么。 安妃试图让皇帝安静下来，却没有什么用。 “皇上，太医说您现在不能下床。” 反倒是宁妃看出些门道：“皇上像是在找什么。” 此话一出皇帝便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更加激动地比划起来。他重重敲击着自己的枕头，嘴里发出呜呜的质问声。 顾姒侧过头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便将手中的丹药亮了出来。 “皇帝可是在寻这个？” 看到金丹在太后手中，皇帝顾不上穿鞋便要冲下来床来。 安妃宁妃连同沈公公三人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人控制住。 “皇上，地上凉，您先把鞋穿上。” 然而皇帝此时看上去却像是闻到肉味的野兽一般，双眼都在冒红光。 太后被看得毛顾戎然，浑身汗毛倒竖。她压抑着怒火快走两步来到皇帝跟前。 “皇上这是在做什么？为了这么个害人的玩意儿，连命都不要了吗！？” 第1426章 不许杀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距离皇帝极近，而皇帝眼里只有太后手里的金丹，于是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直接连丹药带盒子夺了过去。 “皇帝！” 太后惊呼，下意识想要制止。可皇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十分敏捷地撬开了盒子，将那颗乌漆嘛黑的金丹塞进嘴里。 “皇上快吐出来，这药吃不得！” 太后急得额头冒汗，却奈何不了眼前的儿子。沈公公等人又不敢去掰皇帝的牙口，只能苦口婆心地规劝。 于是乎结局便是皇帝当着众人面把那粒金丹嚼嚼咽了。 “咕咕咕……” 皇帝咧开嘴，发出古怪的笑声。 顾姒蹙眉看着皇帝丑态毕露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她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掺和了，免得以后被灭口。 顾姒抄着手站在殿门外等候，却不妨碍她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墙角。 太后气不愤地呵斥皇帝，“你可知这丹药是用什么制成的？这里面有合欢散！皇上轻信那妖道，却不知自己正是被其所害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皇帝一心想着成神，把太后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反倒是宁妃与安妃嘶嘶抽气，震惊不已。 刚才太后派白嬷嬷与杨公公来搜查寝殿的时候，她们便猜到局势复杂，但却怎么都没想到阳清道长敢给皇帝下毒。 尤其是安妃，此刻浑身虚汗直冒，差点没绷住情绪尖叫起来。她为娴妃办事，自然知道阳清道长的真实身份。但关于金丹的部分，娴妃却是瞒着她的。 此事突然爆出来，吓得安妃魂不附体。 宁妃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太后此话当真，这金丹里居然有魅药！如此说来，那皇上中风一事岂不是也与这药有关？” 太后对上宁妃的眸子，痛心疾首地点头。 “不错，哀家这就下令捉拿妖道阳清，将他五马分尸！” 此话一出，太后的手腕却是被皇帝给死死擒住。对方没把刚才的话听进去，却只听到太后要杀阳清，登时便急了。 “呜呜！！” 太后忍着手腕处的疼痛问道：“皇帝想说什么？” “呜呜呜！！！” 一番比划下来，却没人能理解皇帝的意图。 沈公公见状迅速取来墨宝，皇帝提笔便写了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不许杀！” “皇帝！”太后疾首蹙额，恨不得一勺冷水浇到皇帝头顶令他清醒过来，“阳清是个妖道，他是想用有毒的药丸害你，你怎么还护着他？” 皇帝丝毫不信太后的话，他只坚定地认为吃了金丹过后精神会有明显的提升，这药怎么可能有毒。 他不顾劝告地将“不许杀”三个大字扔在地上，就如同掷下了一块免死金牌。 倘若阳清在这看到了，定要把那“墨宝”捡起来贴在脑门上，在仰天大笑三声。 太后被皇帝这番举动气得不行，几乎又要把心疾给引出来。她靠在白嬷嬷身上，伸手指着对方质问。 “皇帝，你当真愿意相信一个妖道，也不肯相信哀家？” 第1427章 回府（1） 皇帝哼哼两声，将脸面扭到了一旁。 他虽然中了风，但好歹还是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写下来的字就是圣旨。 皇帝明确表态要保阳清道长，那就算是太后也无权抓人。 “好好好，这事哀家不管了，你们谁爱管谁管！白瑾，咱们走！” 太后扶着白嬷嬷走出寝殿，刚一见外面的天光便有一阵眩晕袭来。 在白嬷嬷的惊呼声中，顾姒及时出现扶住了太后的身子。 “白嬷嬷，叫轿辇来送太后回宫。” 后宫骚乱不安，前朝也不宁静。 虽说皇帝目前已经醒了，但假借问安名义入宫探望，实则变着法子请求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大臣们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太后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捂着苍老的面颊，仍由浑浊的泪水滑落。 “作孽啊，作孽！我们殷氏究竟是受了什么诅咒，为何老是出现这般骨肉相残之事。” 顾姒端着汤药与白嬷嬷一同入殿，正巧听到了太后的哭诉。 白嬷嬷身子一僵，快走两步上前安抚。而顾姒则是懂事地停在原地不动，直到听到殿内哭声停了才继续入内。 “臣女熬了些安神的汤药，太后娘娘喝一些。” 太后已经稳住了失控的情绪，只是眼睛看起来还有些发红，神情也十分疲惫。 “不喝了，喝这些有什么用？” 顾姒没有强求，将托盘放在案几上，随后来到太后身后替她轻轻揉捏肩颈，放松情绪。 太后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等顾姒手上的动作停了，她便对白嬷嬷下令。 “白瑾，顾小姐在哀家这也住了好些日子了。你待会儿便遣一队人马护送顾小姐出宫。强留了人家闺女这么些时日，记得给崇武将军备份礼赔罪。” “是。” 白嬷嬷接了命令便退下去准备。 顾姒站在太后身边想了想，噙着淡淡的微笑蹲下身子。 “太后这是嫌弃昭昭了吗？” “怎么会。”太后慈祥地摸了摸顾姒的面颊，手掌明显不自觉地颤抖着，“只是最近宫里乱，你留下来只会惹上麻烦。听哀家的话，乖乖回家去。你爹娘也该想你了。” 顾姒顺势握住了太后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焐热了对方冰凉的掌心。 “太后有所不知，臣女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因为臣女自己就是个麻烦精。如今太后为皇上的病情伤心，臣女只想帮太后解忧。” “好孩子，你的好意哀家心领了。只是如今皇上固执己见，宁愿相信一个心术不正的妖道也不肯相信哀家的话，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皇上相信那妖道，那咱们便让对方现出原形。太后可还记得臣女之前说过，认识一位医术超群的友人？或许，咱们可以请她出面帮忙。” 顾姒说这话时杏眼闪闪发光，纯粹又透亮。这让原本灰心丧气的太后也跟着生出一丝希望。 “好孩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第1428章 回府（2） 这一夜顾姒几乎就没怎么睡，一直与太后聊到了后半夜。 翌日清晨，她便由白嬷嬷亲自护送回府。 顾战和云傲雪得到自己女儿回家的消息，赶忙来到府邸门口迎接，谁知见到的却是禁军开道，宝马香车络绎不绝的壮观场景。 “这……” 顾战虎目圆瞪，眼睁睁瞧着一辆黄盖马车徐徐停在了府邸门口。 这种规格的马车明显是公主级别才能使用的，怎么会冲着他们崇武将军府而来？难道车上是宫里的哪位公主？ 顾战与云傲雪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迎上前去想要见礼。 谁知就在这时车帘被人轻轻挑起，太后身边的白嬷嬷率先走下马车。 “老身给崇武将军，顾夫人请安。” 夫妻二人都知晓白嬷嬷身份，忙侧身避开。 “原来是白嬷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顾战说着再次看向马车，表情更加疑惑了。 照理说白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她若是只身前来传信，自然不会坐这样规格的马车。但若是太后亲自驾临，那随行的依仗只会更加隆重。 许是看出了夫妻二人的疑惑，白嬷嬷也不卖关子了。 “崇武将军，顾夫人，老身今日是护送顾小姐回府的。” 顾战：“昭昭！？” 云傲雪目露期待，“敢问小女何在？” “顾夫人别急，顾小姐就在车上。” 随着白嬷嬷话音落下，随行的宫女将层层叠叠的纱织车帘一次撩起。 顾姒早在听到顾战和云傲雪声音的时候就坐不住了，此刻终于如同归巢的倦鸟一般探出身来。 “爹娘！女儿回来了！” “昭昭！” 顾姒走下马车，喜气洋洋地回到父母身边。 “爹娘，女儿想死你们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云傲雪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这一直高悬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怎么会不想呢，爹娘做梦都在想你呢。” 等顾姒这边撒完了娇，白嬷嬷才继续说道：“这些日子顾小姐在长寿宫陪伴太后，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为了表达感谢，顾小姐出宫的时候太后特意叮嘱老身奉上些许薄礼。还请崇武将军与顾夫人笑纳。”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么长长的车队居然是太后为他们准备的礼物。 这可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小女在宫中叨扰多日，幸得太后娘娘照拂，微臣哪里还敢收礼。” “都是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毕竟顾小姐如此聪慧伶俐，太后娘娘还希望顾小姐能够继续入宫陪伴。” “？？？” 顾战的笑意僵在脸上，尤其是云傲雪，她好不容易才把女儿盼回家了，这还没坐下来歇口气怎么又要入宫？ “白嬷嬷此话何意啊？” 顾姒看出母亲的着急，于是笑着挽着对方胳膊撒娇。 “娘亲，大门口好晒的，咱们有话进去再说。” 顾战也回过神来，忙请白嬷嬷入府小坐。 太后命白嬷嬷亲自护送顾姒回府，还送了许多礼品的事情很快传开。 流言再次四起。 其中不管有多少种说法，但顾姒得了太后青眼一事却是板上钉钉。 第1429章 带人 回到府内，顾姒向云傲雪简单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个大概。但她只提了在长寿宫如何如何好，故意没提了六皇子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以免对方担心。 “对了娘亲，下次入宫的时候我想带着冷姑娘？” “这是为何？” 顾姒眼珠转了转，“太后娘娘身子有些不爽利，我想请冷姑娘替太后调理调理。” 尽管她隐瞒了想让冷爽给皇帝治病的计划，云傲雪听后还是急得火烧眉毛。 “不行！宫里那么多太医，哪里轮得到你来替太后娘娘诊病！” 顾姒知道云傲雪是担心自己，毕竟太后身份贵重，一旦有个差池好歹，那他们一家人的脑袋都不够赔。 “娘亲不必忧心，我就是每日给太后娘娘揉揉肩捶捶腿，再讲几个笑话哄太后开心。真要治什么病，自然还是宫里的太医出手。” 云傲雪疑惑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非要带冷姑娘入宫？” “以防万一嘛。您也知道女儿只不过是闲时看了两本医书，太后娘娘偶尔问到了一些深奥的问题，女儿就答不上来了。这种时候若是有冷姑娘在身边，便会方便许多。” “这……” 云傲雪还是犹豫不决，这边白嬷嬷却是开了口。 “顾夫人不必担心，太后就是喜欢热闹而已。顾小姐能带着自己的朋友入宫，太后定会很高兴。” 白嬷嬷这么说，云傲雪自然不好反对，但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是不曾消减。 顾姒干脆抱住对方胳膊，使出撒娇大法。 “娘亲您也知道的，这次女儿之所以被留在宫中，都是因为娴妃。期间若非太后娘娘出手相助，女儿现在还被困在飞阳殿呢。如今太后娘娘希望有小辈作伴，女儿就算是为了报恩也该义不容辞的。您说呢？” 对上顾姒那盛满璀璨日光的眸子，云傲雪真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而且她知道顾姒一向都是极有主见的，这次又是由白嬷嬷亲自送回，可谓是给足了他们崇武将军府的面子。他们夫妻若是再不松口，那便是不识好歹了。 云傲雪幽幽叹了口气，“那你千万要约束好自己的言行，莫要惹事。还有冷姑娘，她头一回进宫，许多规矩都不清楚，你也要多多照顾着些。” “女儿知道的，娘亲放心。” 云傲雪想到刚回家的女儿又要走了，心中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那你什么时候入宫？” “我会先在府里好好陪爹娘两日，等和冷姑娘谈妥了再入宫。” 白嬷嬷在旁补充，“太后娘娘吩咐过来，顾小姐是长寿宫的贵客，三日后老身会再次前来崇武将军府迎接顾小姐入宫。” 云傲雪可以想见，到时候肯定又是如同今日这般大的排场。 种种迹象看来，太后当真十分喜爱他们家昭昭。但云傲雪身为母亲，不奢求自己女儿大富大贵，只希望顾姒能平安顺遂，远离纷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既然事情由不得他们掌控，那便只能祈求上苍护佑了。 第1430章 记忆 三日后，顾姒收拾妥当再次入宫。 这次除了她自己外，还额外带上了冷爽与盛云两人，就连丫鬟秋水也同行伺候。 超规格的华丽马车上，顾姒再次交代道。 “太后娘娘最是和善不过，你们见到她老人家时不必拘谨，只需坦诚恭敬便可。” 盛云掩面勾唇，“属下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当个隐藏在暗处的眼线了，没想到还有入宫见太后娘娘的一天。” 顾姒知道对方是在打趣自己，不恼反笑。 “不仅能见太后，还能见皇帝。说不定还能够盛云姑娘大发神威的时候。” 这次两人便是以天医门神医的身份入宫的。宫里情况复杂，顾姒怕冷爽孤单，更怕她独自一人时遭遇不测，这才特意让盛云随行入宫，保护冷爽的安全。 相比起盛云的轻松惬意，冷爽这一路上便安静了许多。 她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秀眉微微蹙起，模样有些出神，在被轻轻摇晃了胳膊之后才松弛下来。 “冷姑娘可是紧张了？” “倒也不是，我只是在琢磨顾小姐提到的那个阳清道长。” 顾姒提醒，“那阳清道长就是个江湖骗子，什么飞升成神都是骗人的把戏。不过以我观察，那人应该还是微微懂些医术，到时候咱们双方碰上定会有一番缠斗。” 冷爽淡淡嗯了一声，明显刚才所思所想与顾姒提到的事情无关。 顾姒瞧她依旧愁眉不展，便追问道：“冷姑娘这是怎么了，似乎看起来有些忧愁？” 再三的追问下，对方终于开口。 “我只是突然想起‘阳清道长’这个名号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盛云挽了挽耳边的长发，“三皇子为了让阳清道长的名字传到皇帝耳中，这些日子没少编造散播他的神迹，你听说过也很正常。” “不是这个。” 冷爽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名字是我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但又不敢确定。” 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幼时在山谷中玩耍，而师傅与一名身着道袍的男子坐在一处喝茶下棋的场景。 师傅称呼那道人的名号，似乎就是叫做阳清。 只是记忆久远，她那时又太小，许多细节都已经模糊不清，不敢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的判断。 顾姒又追问了两句，冷爽都摇头不语，此事暂且搁下。 马车驶入皇宫，一行四人跟着白嬷嬷来到长寿宫。 “臣女顾姒给太后娘娘请安。这两位便是臣女的有人，盛云姑娘和冷爽姑娘。” 随着顾姒的介绍，身后两人都规规矩矩行礼。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望着样貌出众的盛云和冷爽，不由得发出赞叹。 “瞧瞧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水灵。昭昭你与人做朋友，难不成是比着自己的样貌来找的？” 顾姒被打趣得脸颊一红，“太后又笑话臣女了。” 一旁的白嬷嬷笑呵呵道：“太后娘娘，这边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顾小姐这般优秀，她的朋友自然也差不了。” 第1431章 失眠 一番调侃，很快拉近了太后与三人之间的关系。 盛云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心里的弦难免是绷紧的。如今见到太后果真如同顾姒所言的那般和蔼可亲，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太后仔细端详着两人的样貌，“昭昭，你这两位朋友都会医术？” 顾姒介绍道：“这位冷姑娘医术超群，盛云姑娘则是她的助手。” “原来如此。正巧白嬷嬷最近总觉得身体有些疲累，就劳烦冷姑娘替白嬷嬷诊一诊脉。” 顾姒知道这是太后给出的考验，他们的计划毕竟涉及到皇帝的身体，不可能随随便就让一个江湖郎中来给皇帝诊病开药。 显然冷爽也明白这个道理，福身之后便规规矩矩来到白嬷嬷身前。 白嬷嬷把袖口掀开，笑眯眯伸出手。 “劳烦冷姑娘了。” 冷爽性子如同名字一般，略过寒暄直接开始切脉。 “白嬷嬷昨晚丑时才入睡的？” 此话一出，白嬷嬷原本笑眯眯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冷姑娘如何得知？” “脉象上能看出一二。” “那……” “不仅昨日入睡晚，白嬷嬷应该是患有长期的失眠症。” “正是如此。” 白嬷嬷眼里的笑意逐渐被认真取代，她已经尽十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不过到此为止她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这种程度，太医院里有经验的太医也能做到。 “请问冷姑娘以为此症该如何医治啊？” 冷爽想了想才开口，“白嬷嬷之前应该也吃过不少汤药调解了？可有效？” “一开始还有些效果，后来逐渐就没用了。” “嗯，正常。” 白嬷嬷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冷姑娘此话何意？” “心病只能心药来医，白嬷嬷长期失眠是因为心情忧虑所制。只有彻底消除心中的顾虑和恐惧，才能彻底根治此症。药物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失眠的症状，但如果长期服用的话，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冷爽这番话把白嬷嬷说得彻底愣住，反倒是太后担忧地望着白嬷嬷。 “白瑾你有什么顾虑，为何不与哀家说？” 白嬷嬷回神，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 “太后不必担心，老奴哪里来的什么顾虑。” 见她否认，冷爽挑了挑眉梢。 “心病的最好医治办法不是吃药，而是自己纾解。第一步便是要正视自己的内心，找到心结所在。其次便要寻找解决之法，放宽心态。” “……” 白嬷嬷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是想下意识隐藏自己的心思。但如果她否认，就说明冷爽诊断错了。如此太后不会信任对方，自然也会影响到后续铲除阳清道长的计划。 眼看白嬷嬷进退两难，顾姒笑着将话题岔开。 “冷姑娘，你可为白嬷嬷开副药？” “可以但没必要。白嬷嬷这么些年来应该也吃过不少药了，既然如今效果甚微，那便说明是时候换个法子。” 冷爽说着拿出自己的药箱，将其中的银针亮出来。 “我可以先替白嬷嬷施一次针，再看效果调整治疗方案。” 第1432章 诊病 白嬷嬷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转头去看太后，却猝不及防撞入对方探寻的眼神当中。她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垂下眼眸。 太后微微眯眼，随即恢复常态。 “既然冷姑娘有法子，那白瑾你便去试试。” “是。” 太后既然发了话，白嬷嬷便随着冷爽与盛云一道去内殿施针。而顾姒则是命人给太后续了热茶，祖孙两人坐在一起默默赏着殿外的风景。 一口热茶下肚，太后却叹了口气。 “哎，白瑾跟在哀家身边也有几十年了，哀家却一直没有发现她有心事，也不知她为何不肯与哀家说。” 顾姒从太后的语气中听出了淡淡的失落和悲伤，“太后娘娘不必多想，白嬷嬷对您忠心耿耿。就算是偶尔有事隐瞒，也绝不会怀了坏心思。” “于哀家而言，白瑾也是哀家的亲人。她若是有难处，哀家也希望能帮到她。” 顾姒明白太后的心思，便轻柔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太后娘娘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刻就在殿内之中，白嬷嬷正躺在软塌上仍由冷爽施针。 她尽管闭着眼，眼前却还一直浮现出刚才太后看向自己时那充满关切和疑惑的神情。这样的眼神让她紧张又惶恐，因为她隐藏的秘密足以推翻如今弘明国的政局。 那张隐藏在太后床铺下面的先帝传位诏书，就如同一根根银针，没日没夜扎在她的心口上让她难以入眠。 就在白嬷嬷心绪难安之际，一根指头却在她眉心一点，紧接着额角出的穴位被人有规律地按压着。 “还请嬷嬷收敛心绪。” 随着冷爽清冷嗓音的提醒，白嬷嬷压抑住心底的慌乱之情。片刻之后，她尽然生出了淡淡的睡意。又一盏茶的功夫，内殿之中传出了浅浅的呼噜声。 冷爽带着药箱与盛云一起出来回话。 “启禀太后娘娘，白嬷嬷已经睡着了。” 太后瞪大了眼，“白瑾她……睡着了！？” 不怪太后惊诧，白嬷嬷这么多年一直尽忠职守。只要太后不歇息，她便是一步都不会远离。更别说在太后还醒着的时候自己睡着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但此刻殿内的呼噜声却是做不得假。 太后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罢了，白瑾这么多年也着实辛苦了，且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昭昭，你这朋友的医术的确不错。” 顾姒知道冷爽这是通过测验了，便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长寿宫中来了一名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了太后的推动，不出半日整个后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你们听说了吗？太后身边突然多了个神医，说是一出手就治好了太后多年的心疾症。” “你听错了，那不是神医，而是天医门来的仙女。” “天医门？那是什么门派？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 “这你就不懂了，这往往越是厉害的门派，越是神秘不为人知。” “皇上那有个阳清道长，太后那有个天医门的仙女。你们说这两边的人若是撞上，究竟谁会比较厉害？” “……” 第1433章 拜见 这消息传到飞阳殿的时候，娴妃正优哉游哉地坐在躺椅上吃着水果。她将果核吐在地上，马上就有小宫女上前清理干净。 “你是说，有自称天医门的仙女在长寿宫给太后治病？” 正在打扇的玉珠颔首，“正是。奴婢听闻那两名天医门的仙女法术高强得很，不仅治好了太后多年的心疾，还推算出皇上的病症也会在近日痊愈。” “哈哈哈！” 娴妃捂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劳什子仙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居然就敢口出狂言说出这种话，就不怕舌头太长会打结吗？” 玉珠也跟着乐，顺着娴妃的话诋毁了盛云冷爽几句。 “现在皇上连陈太医都信不过，只信阳清道长一人。咱们便睁大眼睛看着，那两个仙女究竟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还是普通的江湖骗子。” 就在娴妃坐等看笑话的时候，顾姒却是带着盛云和冷爽两人来到了中宫。 自从太子倒台之后，原本热闹的中宫一下子冷清下来。许是皇后彻底灰了心，甚至将宫里一干人等全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几名心腹。 而此刻顾姒等人前来拜访，路上竟然没见到几个人，报上名后更是等了许久。 就在冷爽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皇后身边丹琴姑姑匆忙迎了出来。 “顾小姐，您怎么来了？这两位又是……” 顾姒微微福身，“见过丹琴姑姑，臣女奉太后懿旨，带了两位从天医门而来的神医前来给太后娘娘问诊。” 这些日子不见，丹琴姑姑的模样苍老的许多，连两鬓都染上了不少花白。听到顾姒的话，丹琴不由得面露疑惑，上下打量着盛云与冷爽二人。 “天医门的神医？” 天医门的消息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眼前的丹琴竟然没听说过，由此可见如今的中宫消息有多闭塞，皇后全然不理后宫事务了。 顾姒微笑着解释，“两位神医医术高超，刚进宫两日便已治好了太后娘娘多年的心疾。太后体恤皇后娘娘，特意请两位前来给娘娘诊脉。” 丹琴又惊又喜，提着裙摆便跪下来谢恩。 “多谢太后娘娘恩德！” 顾姒把人扶起，“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皇后娘娘在寝殿午睡，还请两位神医随奴婢前来。” 三人入殿，发现原本光鲜亮丽的中宫人烟稀少不说，连殿内的陈设都蒙上了淡淡的灰尘。 顾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生不出同情之心。 当初若非太子失德，百般陷害她与殷景熙，又怎么会落得如今下场。 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便是如此。 “皇后娘娘，您可醒了？太后请了两位神医来给您诊病，奴婢现在给您更衣可好？” 丹琴撩开珠帘进去禀报，然而许久都没得到回应。 顾姒悄悄探头朝里望了一眼，只见皇后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既不吭声也不动弹，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丹琴说话一样。 片刻之后丹琴退了出来，十分抱歉地朝顾姒等人福身。 “娘娘还没睡醒，三位不如稍坐片刻，待娘娘醒了再诊脉？” 第1434章 强闯 盛云和冷爽不表态，只转头看向顾姒，顾姒却垂眸勾唇。 “现在已经是未时，待会儿两位神医还得回长寿宫给太后娘娘回话。要不这样，丹琴姑姑且让她们进去诊脉，不会耽误娘娘休息。” 丹琴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珠帘后的人，犹豫许久之后才颔首。 “那好，还请两位走路轻些，莫要惊扰了我们娘娘。” 两人提着药箱入内，丹青则是亲自领着顾姒在殿外等候。谁知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冷爽就出来了。 丹琴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敢问神医，我家娘娘身体如何？” 冷爽神色古怪，眼底竟是浮现出些许不满之色。 “你家主子又没病，看什么大夫。” “没病？”丹琴很是不解，“怎么会没病呢？我家娘娘整日昏睡不醒，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这怎么会是没病呢？” “那是她自己不愿意起来。” 一句话噎住了丹琴，冷爽拢了拢衣袖看向顾姒。 “病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吗？” 丹琴却一把将人抓住，“等等！神医可有办法救治我家娘娘，让她打起精神？” 冷爽挑眉，“就算我开了药，凭你家主子如今一心求死的态度，也是治不好的。” 丹琴张大嘴想要反驳，却是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冷爽又道：“我刚才给娘娘诊过脉了，在这么下去用不到一个月，她的身子就会彻底垮掉。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丹琴踉跄了两步，眼泪啪嗒从脸上滚落下来。 顾姒默默看了两眼，在对方情绪快要崩溃之际才徐徐起身。 “要不臣女去试试。” 丹琴哭声止住，“顾小姐？” “娘娘是因为太子一事才得了心病，也许臣女捡些宫外的新鲜事说说，能让娘娘心里高兴些。” “……” 丹琴犹豫不决，毕竟太子被废之前没少在暗地里给崇武将军府下绊子。顾姒这个时候会好心开导皇后？ 也无需对方同意，顾姒便径直往内殿走去。 丹琴想要追上去阻拦，却被盛云一把摁住了肩膀。 “丹琴姑姑是？我们两人给皇后娘娘看了这么久的病，又累又渴，姑姑可否赏杯茶喝？” 她手劲并不大，但丹琴却是怎么都挣脱不了。眼看着顾姒已经进了内殿还关了门，她只能干着急。 随着殿门的合上，整个内殿中的光线立刻变得昏暗。再加上皇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场景，气氛竟是透出几分阴森。 顾姒却是不怕，噙着一抹淡笑来到皇后跟前。 昨日光鲜亮丽的皇后如今却是如同枯槁一般，模样苍老了十岁不止，整个人更是生气全无。 若非胸口处还有浅浅的起伏，说人死了也有人信。 “臣女顾姒给皇后娘娘请安。” 床上的人闭着眼“沉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但顾姒习过武又懂些医术，一眼便能分辨出对方是在假睡，或者说是在等死。 无需对方允准，顾姒直接坐到了床沿边上。 “娘娘这般心如死灰地藏在宫里，是准备向娴妃娘娘投降了吗？” 第1435章 谈心 皇后仍旧没有动静，但顾姒却敏锐地发现了皇后眼皮抽动了两下。 “娘娘可知道皇上中风了？” “……” 顾姒继续试探，“根据太后娘娘的调查，是一个叫做阳清道长的妖道在谋害皇上。只可惜皇上受其蒙蔽，到现在都没认清此人嘴脸。” “……” “若是再这么下去，皇上只怕是会有性命之忧。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一场，就不担心吗？” 顾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皇后依旧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哎。既然皇后娘娘一心求死，那臣女也是多说无益。不过有个秘密，臣女还是想在离开之前告诉皇后娘娘。” 顾姒俯下身子，在皇后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那个谋害皇上的妖道，其实是三皇子和娴妃娘娘弄进宫的。因为皇上至今都不肯松口封三皇子为太子，他们便起了杀心。倘若娘娘能够揭穿妖道身份，救下皇帝性命的话，太子说不定还有翻身的可能。” 哗——！ 听到这话，原本躺在床上宛如死尸一般的皇后豁然坐起身来，一把抓住顾姒的胳膊。若是换作旁人，定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好在顾姒胆子奇大，根本不畏惧这些。她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对上皇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娘娘醒了？” 皇后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像是老旧的风箱。 “你说的是真的？皇上要被妖道害死了。” “臣女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拿此事做玩笑。” “你与本宫说这些，是想让本宫出面对付娴妃和三皇子。看来他们已经耐不住性子对崇武将军府出手了。” 虽然心灰意冷，但皇后却是没糊涂。 顾姒也不想隐瞒，十分坦然地亮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错。如今三皇子势强，满朝文武都拜倒在他脚下。我们崇武将军府只负责忠君卫国，不想参与这些弯弯绕绕的朝局纷争。若是皇后娘娘能出面叫他收敛些，崇武将军府会十分感谢娘娘恩德。” 皇后冷眼审视着顾姒，冷冷地哼出一声。 “感念恩德？本宫连求死的心都有了，还会在意这些虚情假意？” “既然娘娘连生死都看透了，为何不敢放手一搏。反正局面再糟糕，无非也就是现在这样。可一旦成功，那便是咸鱼翻身。” 顾姒见皇后意动，继续游说道：“其实今日太后请两位神医来给娘娘诊病，便是希望娘娘能够振作起来。” 可皇后并不买账，反而露出嫌恶的神情。 “得了，被以为本宫不知道，其实太后一直看不上本宫的儿子。否则当初皇上废除太子，太后怎么不出面阻拦？如今皇帝要死了，她才想起本宫来。” 顾姒翻了个白眼，心想就凭当初太子做的那些蠢事，哪里值得太后出面求情。但她避开此时不谈，只说些皇后想听的。 “太子虽然被废，但皇上却特意将他留在京都。娘娘以为这是为何？” 皇后冷笑，“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想利用我儿牵制老三老六他们几个。” 第1436章 妄念 “娘娘既然知道，就更应该珍惜机会。太子当初是与宫妃苟且被抓，如今三皇子却是实打实谋害皇上。这可是杀头之罪！一旦查实，不仅三皇子人头落地，就连娴妃与六皇子也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三皇子倒台，皇上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把太子接回来。兜兜转转，皇位还是你们的。” 顾姒每说一个字，皇后眼中的精光就亮起一分。等到话音落下时，皇后身上的死气完全被熊熊的战火取代。 她凝视着顾姒，“你有什么要求？” 顾姒勾唇，提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要求。 “我说过了，我们崇武将军府只负责忠君卫国，不喜欢参与朝堂纷争。而且如今我兄长战死，幼弟尚在襁褓当中。等日后我爹爹年迈，手中的权利自然会归回到皇室手里。” “我要皇后娘娘保证，待太子登基之后不会动我崇武将军府一根毫毛。等到时机成熟，我爹爹自然会解甲归田。” 皇后毫不犹豫地保证，“可以，本宫答应绝不为难崇武将军府。” 顾姒又提出第二个要求，“还有便是永昌王府的世子殿下。” 皇后挑眉，“本宫早就知道你们两人之间有猫腻，你看上那小子了？” “不错。所以除了臣女自己家人之外，还希望皇后娘娘不要为难世子殿下。毕竟他也只是个闲散度日的世子而已，再如何也威胁不到太子殿下的地位。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这些都是小事一桩，你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吗？比如钱财地位之类的？” “臣女心不大，只要挂念之人都能平安便好。至于钱财地位，臣女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争这些做什么。” 这般大胆的言论顾姒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出口了，皇后听闻之后却并不生气，反而放下了戒心。 “行，你说这些本宫都可以答应，可你也得帮我。” “如今便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但需要皇后娘娘先把身体养好。” 两人在内殿足足聊了快两刻钟的时间，外面守着的丹琴急得团团转，就在她准备拼死摆脱盛云的防守冲出去叫侍卫的时候，内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顾姒徐徐走出，脸上笑意不减。 “丹琴姑姑，皇后娘娘醒了，说是饿了想吃肉粥。你且去准备一下。” 丹琴愣住，戒备地盯着顾姒。 皇后睡了这么些日子，每日劝着哄着才肯吃点东西，怎么突然会想吃肉粥！？ “你对娘娘做了什么？” 顾姒眨了眨无辜的大眼，“臣女什么都没做啊，就是守在床前与娘娘说了会儿话。许是臣女太过唠叨了，吵醒了娘娘，真是抱歉。” 丹琴显然不信，但这时却听到内殿之中传来皇后的声音。 “丹琴，丹琴……” 虽然声音微弱且带着毛边的沙哑，但是丹琴还是瞬间就分辨出这是皇后的嗓音。 “娘娘！？” 她提着裙摆迫不及待地冲着自己主子飞奔而去，顾姒则是招呼着盛云和冷爽二人潇洒离去。 等出了中宫，冷爽奇怪地回头看了眼身后阴沉沉的宫殿。 “顾小姐你与皇后说了什么，怎么能让一个心如死灰的人重新站起来？” 顾姒迎着阳光，笑得狡黠。 “无他，我不过是给了皇后一个虚妄的幻想罢了。” 第1437章 打探 就在顾姒带着盛云和冷爽探望过皇后的第二天，对方就已经能下地活动了。 虽然从外表上看上去皇后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虚弱模样，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却是焕然一新。她开始正常饮食，更是招来了太医给自己开了不少补药调理身子。 就在皇后病愈消息传出的第三日，她把之前遣散的宫人都给招了回来，并且开始重新着手管理后宫事务。 这下可触及到了娴妃的利益，她当下便传唤宁妃和安妃前来飞阳殿问话。 “安妃，今日怎么就你一人来了？宁妃呢？” 安妃福身行礼，迫不及待地告状。 “启禀娘娘，宁妃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娴妃柳眉倒竖，哼笑一声，“宁妃这个墙头草，本宫原本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愚钝至此。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两日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她就巴巴地过去讨要巴结。等改日皇后病逝了，本宫看她如何自处。” 安妃附和，“正是如此。” 娴妃嘴上不饶人，但一想到皇后开始收拢六宫权利，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慌乱。 “皇后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她已经病得快要断气了吗？” 安妃也很是疑惑，自从皇后遣散了宫中的下人们一心求死的时候，她便买通了眼线留在中宫里盯着。 根据对方送出的消息，皇后距离断气也就是日的功夫，怎么突然一下又好起来了？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 安妃耐着性子劝慰道：“娘娘别慌，臣妾刚才已经传消息让那眼线过来飞阳殿回话，想必对方很快就到了。” 两人刚饮完一壶茶水，便有一名小宫女步履匆匆地被玉珠领了进来。 “奴婢翠柳给娴妃娘娘请安，给安妃娘娘请安。” 安妃冲娴妃使了个眼色，对方便知道此人便是安插在中宫的眼线。 “本宫且问你，这些日子你可是留在皇后身边伺候的？” “皇后娘娘病中，丹琴姑姑嫌弃奴婢们手脚粗笨，几乎不许奴婢们踏入皇后娘娘的寝殿伺候。不过奴婢每日都会剪些新鲜的花草送去内殿，偶尔能窥探到丹琴姑姑伺候皇后娘娘的场景。” 娴妃追问，“那你且说说，皇后的病症如何？” 翠柳垂眸思忖了一会儿，“皇后娘娘每日茶饭不思，缠绵病榻。一开始丹琴姑姑还每日三餐按时送到床榻边，后来次数逐渐减少。如今皇后娘娘病得一日连一碗肉糜粥都吃不下。” “吃这么少，那岂不是离病死不远了？”安妃看向娴妃，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 娴妃却是秀眉不展，“既然她都病成这样了，那怎么突然又能下地了？还要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从安妃与宁妃手里收回去？” 面对对方的质问，翠柳不敢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娴妃阅人无数，一下子看传了对方心虚的样子。她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厉呵道。 “说！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第1438章 坏事 翠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娴妃娘娘息怒，奴婢也只是听其他姐妹提过一嘴。说是前几日顾小姐曾经带人前去中宫探望过皇后娘娘。” 安妃闻言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勃然大怒地指着翠柳满面怒喝。 “如此重要的消息你竟敢隐瞒不报！” 翠柳瑟瑟发抖，不住地向两人磕头。 “娘娘息怒啊，并非奴婢故意隐瞒，而是那日奴婢并不当差。” “不当差便可松懈了吗？本宫给你那么多好处是让你躺在被窝里享受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坏了大事！” “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瞧着翠柳涕泗横流的样子，娴妃厌烦地翻了个白眼。 “行了安妃，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顾姒带了什么人去见皇后。” 安妃听娴妃这么说，默契地明白了对方的深意。对于不听话不中用的下人，娴妃向来都是心狠手辣。但如今翠柳还有用，暂且留她一条狗命。 “翠柳，你可知对方身份？” 翠柳哽咽着摇头，“奴婢虽然不知那两人身份，却知道皇后娘娘自从见过这两人之后便开始正常进食。今日晌午过后陈太医前来给皇后娘娘请脉，说娘娘身体恢复得很好。” 嘭——！ 一只茶杯被娴妃掀翻在地，砸得四分五裂。 “是天医门！一定是她们！” 天医门的神医治好了太后多年心疾之症，此事整个后宫的人都知晓。再加上顾姒就住在长寿宫太后身边，诸多线索总结在一起，不难推断顾姒当日带了什么人去见皇后。 翠柳吓得一哆嗦，蜷着身子噤了声。 安妃也咽了口唾沫，柔声劝道：“娴妃娘娘先别着急，那天医门的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至于生死人肉白骨。皇后的病大家都看在眼里，想要痊愈并非易事。” 娴妃眉目含恨，艳丽的指甲把光洁的木质扶手抓出痕迹。 “这个顾姒，本宫当初好心好意留她在飞阳殿做客，她却不知好歹惹出诸多祸事！如今到了太后身边倒是装起乖来。” “娘娘，您说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天医门，会不会与顾姒有什么关系？” “哼！这还用说，除了她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与本宫作对！治好太后心疾尚且可以理解；给皇后治病，她顾姒这是在向本宫宣战呢！” 两人正说着，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启禀娴妃娘娘，太后、皇后、宁妃以及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一道带着太医等人前去探望皇上了。” 娴妃惊得豁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传话的宫女咽了口唾沫补充道，“娘娘，算着时辰，阳清道长此刻应该正在皇上寝殿伺候。” “遭了！”娴妃急得后背心洇出一层热汗，她伸手推了安妃一把，“快派人通知三殿下，让他立刻入宫来见本宫！” …… 与此同时，顾姒跟着太后与皇后两尊大佛来到皇帝寝宫，正巧与传闻中的阳清道长撞了个正着。 太后一见到阳清便勃然大怒，“来人，将这个妖道给哀家拿下！” 第1439章 推荐 阳清道长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太后带来的侍卫压制住了。他惨叫着跪在地上请皇帝救命，活像只待宰前徒劳挣扎的鸡。 “皇上，皇上您救救贫道啊！哎呀！” 看到太后带着人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抓了阳清，皇帝只觉得自身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嘴里发出“呜呜”的愤怒呵斥声，手里的拐杖飞出去直接打在侍卫的身上。 见皇帝如此恼怒，随行的陈太医赶忙上前安抚。 “皇上息怒！您现在须得保持心情平静，否则病情很可能会继续恶化。” 然而皇帝用还能行动的那只手推开陈太医，目光始终落在阳清身上。 “放，放……” 虽然言语含糊不清，但在多次努力之下，众人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帝始终是皇帝，他这么一开口，侍卫们赶紧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太后。 “皇帝！”太后心疼又恼怒地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哀家上次已经告诉过你了，这妖道是在害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皇帝非但不信，还坚持认为阳清是唯一能带他摆脱困境之人。至于之前他两次因为贪欢而中风，都是他自己自控力不足的问题，与阳清好不关系。 “放！放！” 皇帝双眸圆瞪，在心急之下更是有一缕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陈太医怕他因为情绪过度紧张而再次倒下，忙向太后使眼色。 “太后娘娘，要不您先放了阳清道长，别让皇上着急。” 太后凝视着皇帝的神色，见他气得嘴唇都开始发紫了，只能无奈妥协。 “罢了，有哀家与皇后在这，谅这妖道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得了太后命令，两名侍卫这才松手。 阳清一得了自由，第一时间屁滚尿流地爬到皇帝身边请求庇护。 “皇上救命，救命啊！” 皇帝单手护住阳清，瞪着一对虎目与太后叫板。而皇后显然是被皇帝这副鬼样子给惊住了，自从入门之后一直没吭声。 这夫妻两人一个贪欢中风，一个灰心求死，双双把自己折腾得脱了人形。 眼下这殿内能主事的，只剩下宁妃与顾姒两人。 宁妃与顾姒交换了一记眼神后款款上前，“皇上息怒，臣妾听闻皇上病情稳定，特意随太后与皇后娘娘前来探望，顺便引荐两位神医给皇上诊病。” 皇帝挑了挑眉，怀着疑惑与戒备的心思看向对方。 宁妃淡淡一笑，神情永远那般恬静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她招了招手，便见两名女子上前行礼。 “草民冷爽，盛云给皇上请安。” 两人才刚一路面，不等皇帝做出反应，他身边的阳清道长却是激动得跳脚。 “你们就是天医门的人！？” 盛云脸上照旧带着白色面纱，朦胧美艳中又透出几分疏离清冷。她瞥向阳清，似笑非笑地将对方打量了一番。 “不愧是阳清道长，本门向来避世，只有鲜少为世人所知。没想到道长竟是听过本门名号。” “师姐怎么忘了，师兄当年悄悄带着咱们下山玩耍的时候便结交了阳清道长。如今你我二人时隔十数载能再与阳清道长相遇，可谓缘分不浅。” 第1440章 探脉 说着话的是冷爽，相比起盛云艳丽混杂着冷清的气质，她则是干脆利落把高冷与生人勿进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得到冷爽提醒，盛云这才故作恍然大悟状。 “爽儿不说我都该忘了，原来咱们早就与阳清道长见过面。”她说着朝着阳清走近两步，拧着眉头仔细打量阳清的长相，“只是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阳清道长的模样与气质与十数年前变了许多？” 一听眼前这两人居然见过阳清道长本人，眼前的阳清吓得汗毛都要炸开了。 他分辨不出盛云和冷爽所言是真是假，更怕对方看出他是个冒牌货，只能咽着唾沫默默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淡定些。 “哈哈哈，原来贫道曾与两位有过一面之缘，那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阳清讪笑两声，撑着还在发软的腿站了起来，企图在晚辈面前保持住些许尊严。 “至于贫道的外貌嘛……刚才这位师侄也说了，上次见面毕竟是十余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盛云莞尔一笑，眼底里的戏谑之意浓得快要溢出来。 “是啊，说来也是奇怪。上次见到阳清道长的时候，道长已经是垂垂老矣的模样。没想到十余年过去了，您倒是年轻了许多。莫非当真找到了飞仙成神的法子？” 阳清道长脸色倏然僵住，尴尬、羞恼、惶恐等复杂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滑稽。 不给对方回神的时间，冷爽直接上前去探皇帝的脉搏。 阳清见状心中咯噔猛跳，“住手！” 见他想要阻挠，盛云却是抢先一步站位堵在他身前。 “阳清道长放心，你也知道我们天医门别的本事没有，唯独算卦与治病是顶尖的。当初阳清道长的腿疾，不也是我们师兄给治好的吗？” 这话把阳清噎得肺管子都在痛，他想要反驳，却又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暴露身份。 而原本想要抗拒的皇帝在听到这话后则是愣了一瞬，如果阳清的腿脚都是天医门治好的，那岂不是说明天医门的医术远在阳清之上？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宁妃娘娘柔声地夸赞起天医门的功绩。 “皇上您可是不知道，这天医门的两位神医刚入宫没两日，便治好了太后娘娘多年的心疾症。要知道这可是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顽疾啊。” 在旁的陈太医帮腔，“真是高手在民间啊！冷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的医术，老朽自愧不如。如今有她在，皇上您便放心。” 不仅如此，连皇后也对冷爽赞不绝口。 “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自从废太子离宫之后便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但冷神医只喂臣妾吃了两副药，臣妾便能下地行走了。” 皇后病重的消息当初可是由沈公公亲自送到了皇帝面前的，只是那时皇帝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去管皇后。 可如今看着皇后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皇帝若说半分触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第1441章 辩解 太后、皇后、宁妃三人围着把冷爽一顿好夸，说得皇帝是脑袋发晕。而冷爽则是趁着这短短几息的时间，探明了皇帝的脉搏。 与陈太医之前描述的完全相同，皇帝的确是明显的中风症状。但若是一开始便听从医嘱好好调理，问题也不会太大。 只可惜…… 见冷爽收了手，太后迫不及待问道：“神医，皇上的病症如何？可还能治？” 冷爽先是冷淡地嗯了一声，随后想起对方高贵的身份才开口解释了一句。 “有些麻烦，但还可治。” 太后松了口气，“能治就好！能治就好！那还请神医开药方，哀家这边让人去煎药。” 眼看局面被两个娇滴滴的女子掌控，阳清道长赶紧上前阻止。 “等等！皇上正在服用贫道炼制的金丹，期间不可服用其他药物，否则会有相克中毒的危险。” 冷爽瞥了他一眼，口气冷淡。 “无妨，把金丹停了就是了。” 阳清道长被气得肝火旺，“那怎么行！皇上服用金丹已初具疗效，此刻若是停药之前的努力便白费了。” “皇上，您是服用过贫道炼制的金丹的。这药究竟效果如何，您再清楚不过。如今疗程已过半，您就甘心如此放弃吗？” 阳清道长清楚自己无法与太后皇后等人对抗，只能想办法抓住皇帝的心。只要皇帝不松口，对方用尽招数也是徒劳。 果然，皇帝被阳清洗了脑，任其摆布。只要阳清说不行的，他便一概不许。 “嗯！” 皇帝冷嗤了一声，嫌弃地冲冷爽摆了摆手。 冷爽挑眉警告道：“皇上您可要想好了，若是继续错失治疗时机，那这中风之症便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这话没吓着皇帝，却是把太后给吓得不轻。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皇上开药方！这病若是耽误了，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口眼歪斜，不能说话！？” 然后太后着急皇帝却是不慌，他若是不松口，冷爽开了药方也没用。 就在局势僵持之际，从入殿之后便一直看戏的顾姒终于站了出来。 “太后娘娘别急，臣女倒是有一计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太后知道顾姒聪慧，赶忙追问，昭昭有何解？” “刚才阳清道长说服用金丹期间不能吃其他药物，是怕不同的药材之间相克产生毒素。那只要阳清道长把金丹的配料公布出来，冷神医这边开方子的时候避开相克的药材不就行了。” “对啊，哀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太后欣喜地向顾姒投去赞赏的眼神，“还是昭昭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阳清道长，你还不快把金丹配方说出来。” “这，这……” 阳清道长汗毛倒竖，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从两鬓流下。所为的“金丹”都是三皇子直接提供给他的东西，他哪里知道什么配方。 见其吞吞吐吐，太后不由得发怒。 “怎么，阳清道长是没听到哀家的话吗？” 阳清顶着难看无比的脸色向皇帝求助，“皇上，这金丹可是贫道密不外传的神药啊。若非是为了帮助皇上飞升成神，贫道当初是万万不会献出来的。还请皇上念在贫道献药有功的份上，允准贫道保留金丹配方。” 第1442章 拆穿 眼前的这个“阳清道长”虽然是个骗子，但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出挑。虽然上了年纪，但样貌端正且慈眉善目，怎看怎么都不像是坏人。 难怪三皇子会选中此人来扮演“阳清道长”。若非顾姒等人知道内情，只怕也是会被他这番外貌所欺骗。 而皇帝此刻对着阳清道长这张委屈的脸，很难说出“不”字。 “呜，呜呜！” 皇帝指了指阳清道长，又冲太后摆了摆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然而阳清道长窃喜没有几秒钟，就听到顾姒幽幽的叹息声。 “原本以为阳清道长来到皇上身边是为了助皇上摆脱困境，没想到却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若是换做平时，你将配方藏着掖着也无人能说什么，毕竟那是你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可如今皇上中风之症都如此严重了，你却还不肯交出配方，这便不由得让人怀疑你的本心。究竟是为了皇上好，还是单纯得自私自利，把一粒金丹的利益看得比皇上性命还重。” “我，我没有！” 阳清道长被顾姒说得面红耳赤，急切地向皇帝表忠心，“皇上，贫道冤枉啊！贫道若是贪图名利，那一开始献上金丹的时候就该向皇上所求财物才对。贫道之所以不肯交出金丹配方，全是因为此物并非贫道一人之物，而是怀沽道观的镇观之宝，不可外传的秘方呀。” “若阳清道长是怕我们天医门窃取怀沽道观的金丹秘方的话，那是大可不必。”盛云打断阳清的话，将一身高冷的仙人气质端起来，“我们天医门所求之道乃是解除人间疾苦，并非求仙问神。” “况且当年相见时，阳清道长还肯大方地与我们师兄妹三人谈论修仙的诸多秘法，怎么今日却躲躲藏藏不肯坦诚相待。都说阳清道长是世外高人，这心胸与气度怎么越活越狭窄了。” 阳清道长被说得脸色煞白，满头皆是虚汗。而盛云更是趁热打铁，直接朝阳清道长伸手索要金丹。 “阳清道长若是不肯暴露秘方，便把金丹交出来，由我与师妹独自分析便可。如此便也不算是阳清道长暴露了贵观的秘方。” 阳清道长：“这……我……” 太后再次不耐地催促，“阳清，快不快把金丹交出来！” 皇后：“道长还是听话把东西交出来的，何必惹得太后动怒。” 宁妃：“大家都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还请阳清道长顾全大局，莫要为眼前的利益迷了眼。” 顾姒：“只要能治好皇上的中风之症，想来皇上定不会亏待道长。道长就别犹豫了，否则但凡皇上的身体有什么差池，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在众人如此咄咄逼人的局面下，阳清道长硬撑着一口气才没瘫软下去。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精神也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盛云踱步上前，直接伸手去掏对方藏在衣袖当中的金丹。 “道长，把东西给我。” 就在阳清道长顶不住压力快要把东西交出去时，一道身影在未经通传的情况下急促地冲进殿内。 “父皇！” 第1443章 相助 急促又猛烈的声响打断了盛云的动作，众人寻声回头，且见三皇子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站在寝殿门口。 顾姒眯眼，“三殿下？” 三皇子咽了口唾沫，滋润了一下因为奔跑而干涩的喉咙。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箭步冲进来，直接跪到了皇帝跟前。 “父皇，儿臣来迟了，您没事？” 面对三皇子这般热情且充满关心的模样，皇帝尚且存有一丝疑惑，而一旁的阳清道长却是清醒过来。 他在看到三皇子现身的那一瞬间，如同溺水濒死之人抓住了生的希望。阳清道长一把挡开盛云的胳膊，护着金丹蹬蹬几步退到了三皇子身边。 太后见状下意识蹙起了眉头，沉声质问道：“三皇子，你这么慌慌张张地冲进皇上寝殿，见到哀家和皇后也不行礼，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三皇子在确保阳清道长无碍之后，这才起身向殿内一干人等施礼。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皇后一看到三皇子这张脸就想起自己被贬黜离宫的儿子，心中的恼恨之意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老三，你来做什么？” 三皇子垂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顺无辜些。 “回母后的话，儿臣听闻父皇身体抱恙，这才慌忙赶来探望。儿臣关心则乱才失了分寸，还请母后与皇祖母恕罪。” 话说得好听，皇后却是并不买账。 “三殿下好灵通的消息，本宫陪同太后前来探望皇帝，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三皇子就急匆匆赶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皇子有千里眼顺风耳。” “母后说笑了，儿臣若是真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是因为太过关心父皇的身体。” 两人正打着机锋，娴妃与安妃也匆匆赶到。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娴妃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谨慎地打量着屋内的局势。 皇后没好气地凝视着她，“娴妃也来了，你们母子真是心有灵犀。” 娴妃对上皇后恼恨的目光，心中没来由咯噔一跳。 正如同翠柳所言，皇后虽然瘦得脱了形，人也苍老憔悴了许多，但那眼中的精光却是比以前更甚。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瞧得人毛骨悚然，后脊背发凉。 娴妃收回目光，用早就想好的借口敷衍道：“启禀娘娘，臣妾是听闻太后与皇后以及宁妃妹妹齐聚到了皇上寝殿。臣妾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带着淞儿赶来查探。” 她说着目光转向殿内的阳清道长，“不过既然道长在此，皇上定不会出什么问题，臣妾也就安心了。” 皇后挑眉，“这么听起来，娴妃似乎很是信任阳清道长。” “当然。阳清道长声名远扬，这些日子多亏了他照看皇上。不仅臣妾拜服道长，就连皇上对道长也是十分信任的。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不如也请道长给您瞧瞧？” “哼！那倒是不必了！”皇后冷嗤道，“本宫的病症已经由天医门的神医治好，今日与太后前来，也是为了请神医给皇上请脉的。只不过阳清道长一直试图阻拦，本宫正要将其治罪。” 第1444章 质疑 听得皇后的话，阳清道长赶紧又把自己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贫道也是为了皇上好，毕竟服用金丹切忌半途而废。” 娴妃也忙开口替阳清道长开脱。 “正是如此，当初太医院的人办事不力，皇上病情一度恶化。辛亏有阳清道长及时出手相助，皇上的病情才得以稳定。此时更换大夫不仅于情理不合，对皇上身体恢复也是不宜。” “娴妃娘娘此话差矣。” 轻柔的女声传来，顾姒抿着笑意踱步上前。 “据臣女所知，阳清道长是在皇上患病之前就入了宫，而皇上也是在吃着阳清道长炼制的金丹期间中风的。倘若那金丹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就该保皇上身体无恙才对。更何况……” 顾姒说着戏谑地瞥了阳清道长一眼，“更何况皇上患病之后阳清道长一直蛊惑皇上只服用金丹，拒绝入口太医院各位太医开具的汤药。其用心值得深思。” 娴妃的借口被戳破，恼恨地咬紧了后槽牙，眸子里更是凝聚着一丝怨毒。 “顾小姐不是回府去了吗，怎么出现在后宫？此事干系到皇上身体康健，只怕轮不到你一个小小臣女在此大放厥词。” 见她把矛头指向顾姒，太后立刻出言回护。 “顾姒乃是哀家召进宫的，今日她也是陪同哀家前来探望皇帝。娴妃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询问哀家。” “……臣妾不敢。” “你最好是。”太后冷冷瞥她一眼，厉呵道：“既如此，你们母子还不赶紧让开。” 皇后同时发话，“阳清道长，耽搁了这么久，你现在该把金丹交出来了。若是耽误了天医门的神医给皇上诊病，当心你的脑袋。” 眼看太后与皇后再次把矛头指向阳清道长的时候，三皇子却是挺身而出。 “且慢！” 他朝太后拱手，充满敌意的目光越过顾姒落在盛云与冷爽身上。 “母后所说的天医门的神医，就是这两位姑娘了。” “正是。”盛云作为代表上前微微福身，不卑不亢地与之对视，“草民盛云，见过三殿下。” “盛云姑娘天姿国色，没想到还有习得一手好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 三皇子故意说着反话，试图通过讥讽激怒盛云。 然而盛云听后却只是淡然一笑，“多谢三殿下夸赞，我们天医门的确擅长医道。此番有幸能治愈皇上病症，定当尽心竭力。” 三皇子被呛得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一道淡淡的冷哼。 “两位姑娘能力出众，怎么本殿下之前聪慧听闻过天医门的名号。不知贵派所处何地？之前可有诊治过什么令世人举目的病症？” 盛云挑了挑眉，“天医门一向避世而居，寻常并不为外人所知。不过殿下请放心，我等早在十余年前便与阳清道长相识，身份可靠。至于医术，草民不才，前几日刚与师妹一同治愈了太后娘娘心疾，与皇后娘娘衰竭之症。不知这传出去，算不算得举世瞩目？” 第1445章 比试 三皇子俨然没想到盛云如此伶牙俐齿，竟是把他的话一一堵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启禀皇祖母，并非孙儿泼冷水，只是看病一事也是讲究缘分。并非谁的医术好就一定能治好病症。父皇的病情一直都是由阳清道长在调理，孙儿以为还是不要轻易换人得好。” “三殿下如此袒护阳清道长，不知道的还以为道长是您请入宫的呢。”顾姒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直接把对方虚伪的假面踩在脚下，“刚才盛云姑娘已经说了，她与冷姑娘联手治愈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的病症。若是如此都还不足以证明天医门实力的话，那阳清道长花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能皇上康复，岂非更加无用。” 太后颔首，“顾小姐所言极是。三皇子，你若真是为了你父皇着想，就该乖乖让开。若是继续阻拦，哀家也不免要怀疑你的用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皇子与娴妃已经被必入绝境了。 看太后与皇后的态度，是铁了心要让天医门的人给皇帝瞧病。他们再阻挠下去，只会更加引人怀疑。 想到这，三皇子挤出一个乖巧顺从的笑容。 “是，孙儿明白了。” 他嘴上表示臣服，身体却是依旧挡在皇帝跟前。 “父皇，既然皇祖母与母后都说天医门的大夫医术高明，那父皇不妨一试。就算是没什么作用也无妨，只要阳清道长在宫中，父皇便可安心。” “说起来自从阳清道长入宫以来，坊间倒是一下子涌现出许多门派。许是羡慕阳清道长的机遇，其中自称会治病救人的也不在少数。但凡能被哪位王公贵族看上，日后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三皇子说完之后还故意用余光扫了盛云和冷爽一眼，其中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但这话落在皇帝耳中，却被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对于阳清道长的本事，他是见识过也愿意相信的，但刚才双方对峙的经过又让他生出了一丝丝的疑心。至于天医门的神医，尽管有太后与皇后保证，却也不能令他完全放心。 “呜呜……” 皇帝哼唧两声，抖着手腕在纸上写下一个“比”字。 三皇子见状眼睛一亮，他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了。 “父皇的意思是，让阳清道长与天医门的大夫比试一场。谁能赢，谁便继续为父皇治病？” 皇帝颔首。 太后眼眸一压，显得有些急躁。 “哀家倒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阳清道长治了这么久也没治好皇帝，足以证明其能力不足。反观天医门的两位神医，刚入宫数日便治愈了哀家与皇后的顽疾。由他们来负责皇上的病症，合情合理。” 只是皇帝本就多心多疑，又事关自己的身体，他更是谨慎小心。 “比，比……” 他指了指阳清道长，又指了指冷爽和盛云，态度十分坚决。 太后还想反对，却被顾姒轻轻搀扶住了手臂。 “既然皇上心存疑虑，那不如就请双方比试一番。究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第1446章 约定 顾姒代表天医门应战，盛云和冷爽非但不心虚反而表现的跃跃欲试。她们手上可都是有真功夫的，岂会输给假冒别人身份的妖道。 与此同时三皇子也是舒了口气，只要能暂缓眼前的局面，之后的事情他自会想办法处置。 回到长寿宫，太后坐在椅子上直叹气。 “刚才若非三皇子与娴妃突然赶来，咱们定能撕破那妖道的伪装。” 想起之前的局势，顾姒也觉得惋惜。 “太后娘娘别灰心，所谓树曲木者，恶得直景。三皇子和娴妃企图利用假道士蒙蔽皇上，就一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盛云呈上一杯药茶，顺着顾姒的话安慰道：“是啊太后娘娘，我师妹医术高明得很，一定能把妖道比下去。” 太后的目光随即落到冷爽身上，“也不知陈太医他们会出想出什么样的比试方式，冷姑娘可有把握？” “干别的我不行，唯独看病，草民当仁不让！” 见她如此有自信，太后总算安心了许多。 为了公平起见，比试的规则由陈太医与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们一并制定，比赛时间则是定在了三日后。 到了比赛当日，不仅皇上，皇后、太后与娴妃宁妃等人到场，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前来观赛。 临到上场的时候，顾姒见冷爽一直紧蹙着眉头，便上前握了她的手。 “别紧张，邪不压正，只要你把平日里的功力发挥出来，定能赢过对方。” 冷爽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没紧张。”她沉着脸看向正一脸谄媚站在三皇子与娴妃身边的阳清道长，口气不悦道，“我只是看不惯这些弄虚作假，用医术骗人甚至害人的狗东西。今日我冷爽定要让揭开这妖道的真面目。” 原来是斗志昂扬不是紧张，顾姒笑着给她打气。 “去，今日在场的可都是太医院的圣手。正巧让他们见识见识你从你师傅那传承下来的医术。” “皇上驾到！” 沈公公嘹亮的唱和声响起，在场众人除了太后以外全都起身行礼。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轿辇上被人抬到现场，为了遮掩自己口眼歪斜的面容，轿辇四周还特意用黄色的纱账包裹，让众人只能隐约看到皇帝的虚影。 因为不能说话，皇帝便敲了敲扶手。守在身边的沈公公代为叫起，宣布比赛开始。 陈太医作为太医院的代表出来宣布规则，“今日的医术比试总共分为三轮：第一场为辩药，第二场为背典，第三场则是现场断症开方。双方可有异议？” 冷爽抱着胳膊，干脆摇头。 “没有异议。” 自从皇帝老儿到来，阳清道长便离三皇子远了些，并且重新把高人的形象端了起来。 “贫道也无异议。” 陈太医颔首，“既如此，那此次医术比试正式开始。来人，将第一轮比试所用的药材拿上来。” 一声令下，便有宫人们抬上了两张大木桌。木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封好的药罐，各自五十个。 第1447章 嘲讽 陈太医将一个药罐拿在手中，“第一轮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在两炷香的时间内，阳清道长与冷爽姑娘需要将桌上的药材都识别出来。识别的正确率更高，用时更短者胜出。” “为了公平起见，这些药罐都是由各位太医直接从太医院中取来随意摆放，且其中内容并不重复。现在二位参赛者可自行商议选择案桌。” 陈太医这边话刚说完规则，阳清道长就迫不及待开口。 “既然都是随意摆放的，那贫道就算离得近的这张桌子。”他选完之后看向冷爽，故意露出挑衅的神情，“冷姑娘可有意见？” “随你。” 冷爽并不理会此人，径直走到另外一张桌子前。 陈太医作为裁判，亲自点燃了计时用的香烛。 “比试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阳清道长迅速开始了辨别药材的过程。他将药罐打开又看又闻，然后低头用备好的笔墨记录下答案。平均每分辩一味药材大概只需要五息时间，已经算是极快了。 而冷爽这边则是左右手同时开工，一口气打开两个药罐，也是通过观察与闻气味的方式判断其类别。不消片刻，她的速度就超过了对面的阳清道长。 太后端着茶杯远远看着，嘴角轻微扬起。 “冷姑娘速度这般快，看来这一局是赢定了。” 顾姒笑着附和了两声，但目光却无意间瞄到不远处娴妃的身影。 对方同样端着茶杯看比赛，但在阳清道长明显落后于冷爽的情况下，她的神情却并不显紧张，反而透出戏谑之色。 其身边的三皇子更是悠闲得很，甚至有心情叫伺候的宫女端来点心享用。 顾姒心头一紧，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值这时，原本速度极快的冷爽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手里拿着一个药罐反复查看，眉头拧得像条麻绳。 周遭看热闹的人纷纷小声议论，“你看，天医门的神医怎么停下了？” “该不会遇到不认识的药材了？” “怎么会，人家都是神医了，哪可能会有不认识的药材。” 三皇子随行的侍卫听到这话后故意朗声嘲讽，“那倒不一定。虽说是什么神医，但毕竟行走于坊间。而太医院的药材都格外珍贵稀有，难免会遇上一两味以前没见过的。” 这话传到太后耳中，让她老人家紧张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昭昭，你看冷姑娘这是怎么了？” “太后别担心，冷姑娘年纪虽小但从医经验却是不少。不过是几位药材而已，难不倒她。” 顾姒一边安慰着太后，一边凝神关注着冷爽的状况。以对方的学识，不可能连第一关辨药都通不过，只可能是需要辨识的药材有问题。 正想到这，便见冷爽冷冷一笑，把手里的药罐放下了。她迅速写下答案，然后继续以双倍的速度继续比赛。 此时距离规定的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盏茶的功夫。 顾姒默默数了数两人桌上现在分别所剩的药罐，冷爽的数量正好是阳清道长的两倍。 第1448章 输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香烛燃尽锣声响起的瞬间，阳清道长与冷爽同时完成了比赛。 哐——！ “二位，请停手。” 阳清道长潇洒地放下纸笔，冷爽也退后了半步远离案桌。 在陈太医的示意下，两位在太医院生药库任职的副使走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分别核实两人答案。 “启禀陈大人，两位的答案都已核实，请您过目。” 陈太医左手拿着阳清道长的答案，右手拿着冷爽的答案，神情显得有些微妙。 坐在轿辇上的皇帝已经等了不耐烦了，便以敲击扶手的方式催促起来。 沈公公：“陈大人，敢问结果如何？” 陈太医微微躬身，同时将两人的答案展现出来。 “启禀皇上，第一局辨药，由阳清道长获胜。” “好！” 三皇子迫不及待地鼓掌叫好，而顾姒与太后这般则是瞪圆了眼睛。 “不可能！”冷爽打断对方的欢呼声，三两步冲到陈太医跟前，“我们都是同时完成的比赛，凭什么他赢？” 陈太医把答案亮给她看，“很可惜，冷姑娘您认错了一味药材。” 冷爽眉头紧蹙，“我没认错。” 陈太医正想解释，却听三皇子嘲讽发言：“冷神医，错了就是错了。难不成在场这么多太医看着，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安妃也捂着嘴轻笑起来，“冷姑娘还是太年轻了，输不起。刚才辨药的时候本宫看得清楚，阳清道长一直都是稳扎稳打一个个仔细辨认，而冷姑娘却是同时查看两味药材。如此激进求胜，自然忙里出错。” 周遭属于娴妃与安妃的宫人们也刻意嘲讽起来。 “都说她不靠谱了，小小年纪就敢自称什么神医，真是不害臊。” “就是！人家阳清道长可是声名远扬，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也敢应战比试，真是不自量力。” 面对这么多不友好的声音，冷爽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态度。 “我没错。” 陈太医也很是无奈，他虽然心里巴不得冷爽能胜过阳清那个假道士，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身为太医院的院使岂能偏颇。 “冷姑娘，老夫比赛前已经说过了，这些药材都是从太医院里直接搬来的。每一个瓷罐的下方都贴着正确的药材名称。你的确认错了一味。” “你说的是这味？”冷爽折返回案桌便，将刚才她花了许久时间辨认的那罐药材拿了过来。 “正是。”陈太医接过药罐，将其翻转过来露出名称，“此乃牡丹皮，并非香加皮。冷姑娘，你错了。” 谁知冷爽却坚持，“不，这就是香加皮。” 见她这么说，太医院内前来观赛的王太医站了出来。 “陈太医乃是咱们太医院的院使，他都说了这是牡丹皮，那便是牡丹皮。冷姑娘如此固执，是在怀疑陈太医的能力吗？” 其他太医也跟着议论起来。 “就是，陈太医岂会认错。” “退一万步，就算是陈太医一时眼花认错了。但这药是直接从太医院拿来的，各位常常用着，总不能人人都认错。” “我看这人就是输不起，故意找茬来的。陈太医不必理会此人，直接判定阳清道长获胜便可。” 第1449章 请教 在王太医的带头下，全场众人都开始嘲讽冷爽。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就连沉着稳重的太后娘娘都难免有些心烦意乱，更何况是身处漩涡的当事人。 眼看陈太医就要宣布阳清道长获胜，顾姒却突然起身打断。 “且慢！”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在张口之时运出内力相辅，让清冽且富含淡淡威压的嗓音传到所有人耳中。 原本还在张口恶言相向之人只觉得脑袋一嗡，下意识就闭了嘴。 见到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顾姒这才微微欠身。 “陈太医，既然冷姑娘对比试存有异议，可否请太医院的各位大人复查结果。” 陈太医还没回应，坐在观赛区的王太医就激动地驳斥道。 “有这个必要吗？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伙也都看在眼里，难道还能冤枉天医门的人不成？输了就是输了，如此纠缠不清，非君子所为。” 冷爽气得攥紧了拳头，“我没输，这药就是香加皮，原本就是你们太医院搞错了。” “这么说来，冷姑娘是想挑战我们太医院的权威？” “与其说是挑战，不如说是请教。”顾姒扬声打断了两人争执，“太医院乃是弘明国的医术殿堂，在座的也都是威望极高的医者。冷姑娘才疏学浅、心怀疑惑，以后辈的身份向诸位太医请教，不知诸位太医可否不吝赐教？” 顾姒故意放低姿态，一下子堵了众位太医的嘴。 其中的王太医嘴角抽搐了两下，看起来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像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后辈计较，传出去那便是没有风度了。 见众人都默认了，顾姒这才再次向陈太医施礼。 “劳烦陈太医了。” “应该的。” 陈太医将药罐交给生药库的属下，让对方呈给太医院的其他同僚查验。 一开始以王太医为首的几名太医只是简单地看了眼罐子里的药材，便认定其就是牡丹皮，甚至连上手摸一摸闻一闻的步骤都省了。 如此态度，一开就是敷衍了事。 冷爽看得心急火燎，恨不得摁着对方的头看个究竟。 顾姒见状舔了下唇瓣，“敢问冷姑娘，这牡丹皮与香加皮有何区别啊？我等都不懂医术，冷姑娘可否为我们解释一下？” 冷爽先是古怪地瞥了顾姒一眼，却在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后很快回过神来。 “当然。牡丹皮有清热凉血，活血化瘀的作用。外表面灰褐色或黄褐色，有多数横长皮孔及细根痕，栓皮脱落处粉红色。内表面淡灰黄色或浅棕色，有明显的细纵纹，常见发亮的结晶。” 顾姒颔首，接着问道：“那香加皮呢？” “香加皮有祛风湿，壮筋骨的作用。于牡丹皮外形十分相似，香加皮外表面土黄色、浅棕色至深棕色。多数具有层状可剥落的栓皮，偶见横向突起的皮孔。内表面黄白色或淡黄棕色，光滑且有细纵纹。” “所以说辨别两者最有效的方式，便是剥开之后观察其内部是否有结晶？” “没错！” 第1450章 结晶 就在顾姒询问冷爽有关两种药材性状的同时，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默默听着。当他们发现冷爽其实对牡丹皮与香加皮十分了解的时候，便不由得感到奇怪。 陈太医率先发问，“既然冷姑娘如此清楚二者的区别，又怎么会把牡丹皮与香加皮弄混呢？” “我没有弄错，这罐子里的要就是香加皮。陈太医若是不信，就剥开看看。” 见她如此执拗坚持，陈太医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猜疑。 “来人，把药罐拿来。” 王太医见状却是抢先一步劫下了药罐，“不劳陈大人，下官来验！” 只见他当着众人面取出一根细长卷曲的药材，指着上面点点的粉末道。 “各位请看，药材上有明显的结晶，这就是牡丹皮！” “是吗？给我瞧瞧。” 顾姒说话间凑上前去，眼疾手快地从对方怀里把整个药罐夺了过去。 “诶你！” 顾姒不给王太医反应的时间，就把一罐子的药材全部倒在了案桌上。此时阳光正值明媚之时，将药材上的细微末节照得清清楚楚。 顾姒举着一根细长的药材仔细查看，“呀，当真有结晶。” 王太医哼道：“现在顾小姐该相信……” 话还没说完，顾姒却是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她呼吸间轻轻一吹，那原本黏在药材上的结晶便瞬间消散开来，化作空气中的点点朦胧光晕。 “咦？怎么结晶又没了？” 王太医噎住，赶紧解释，“那是因为顾小姐刚才打了个喷嚏，不小心吹散了结晶。” “哦？我还以为这结晶都是药材在炼制时自身渗透而出的汁液，与药材本体紧密相依。没想到宛如花粉一般，轻轻一吹就散了。” 顾姒说完这话，陈太医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牡丹皮内部的结晶应当是具有一定黏性的，不可能如此轻易剥落。顾小姐，可否让下官瞧一瞧您手里的药材。” “当然。” 顾姒勾唇，把药材递给陈太医。 对方这次不只是简单查看了，而是仔细掰开揉烂细细观察。 “不对，这不是牡丹皮，而是香加皮。” 陈太医突然开口，惊得王太医浑身冒汗。 余下几位太医闻言也是大惊失色，纷纷走到案桌前来仔细查验。 “怎么可能？这东西明明从外表上看起来就是牡丹皮，但掰开之后的颜色却有些许差异。” “而且这药材上的发亮的东西与其说是渗透而出结晶，不如说是提前撒上去的。” “可若不是牡丹皮，那结晶之物又是从哪里来？气味也与牡丹皮几乎无异。” 看到各位太医也心生疑惑，顾姒朝冷爽投去一抹鼓励的眼神。后者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勇敢了站了出去。 “各位，这罐子里原本是盛放牡丹皮的，所以底部才会贴有牡丹皮的名称，而罐子里也会残留下牡丹皮的气味。至于结晶，应当是有人提前从牡丹皮上把它刮了下来，撒到了香加皮上。” “什么！？” 太医们震惊失色，在场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这么说来，便是有人故意用香加皮冒充牡丹皮。谁这么大胆！？” 第1451章 追查 药材被人掉包，此事便不仅涉及比试本身这么简单，而是涉及到整个皇宫内贵人们的安危。 若是太医们不小心将香加皮当做牡丹皮入了药，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太后当场发了怒，“荒唐！堂堂太医院竟是连两味药材都分不清！” 原本还吵作一团的太医们立刻跪下请罪，作为太医院院使的陈太医更是首当其冲。 “太后恕罪！太医院内有严格的检验流程，每次制药入库都需经过层层把关，绝不会有弄错药物的事情发生。” “那你与哀家解释解释，眼前的这罐子香加皮是怎么回事？” “这……” 陈太医汗如雨下，顾姒却注意到王太医同样手脚都在发抖。 “太后娘娘息怒，陈太医掌管太医院多年，一向严谨沉稳，之前也从没出现过用错药的事情。臣女猜想，许是有人知道了今日阳清道长与冷姑娘比试，在运输药材的途中动了手脚也未可知。” 顾姒说完这话，王太医抖得更严重了些，而陈太医则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启禀太后娘娘，这里的药材并非太医院的全部库存。若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只需查验太医院里剩下的药材。若库存中药材无误，那便能推断是有人在运输过程中动了手脚。” 太后同意对方观点，“那便仔细查！不管是偷梁换柱也好，还是肆意破坏本次比试也好。哀家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太后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人去太医院将剩下的牡丹皮库存带到了现场，同时凡是参与了药材运输的宫人们都被集中起来。 “启禀太后娘娘，这库存中的药材是牡丹皮无异。” 陈太医先是亲自检验了一番，又交给同僚们仔细查看，甚至让不是太医院的冷爽也过了目。 “如此说来，还真是有人要想破坏这次比试了。”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扫向阳清道长，“回想起来也是奇怪，怎么冷姑娘就如此倒霉，选中了被人动过手脚的案桌，而阳清道长就能避免这场祸事。难不成道长真是能掐会算？” 皇后一番话引得大家想起刚才阳清道长率先选取比赛用桌的事情，难免心生怀疑。 阳清道长被讽刺得脸颊通红，“皇后娘娘说笑了，贫道不过是随便一指，并没有多想。” 皇后嗤笑一声，“当然没多想，道长若是多想之后才有此举动，那便是作弊了。” 阳清道长：“……” 眼看阳清被噎得说不出话，娴妃沉不住气出言相帮。 “皇后娘娘会不会太敏感了？这牡丹皮与香加皮本就十分相似，也许只是准备药材的人无意间弄混了也说不定。” “如实换做坊间哪个小药铺抓错了药，本宫尚且能够理解。但这里是皇宫，平日里用药的不是皇上就是妃嫔。你且问问太后娘娘，允不允准有人犯这样的错误？” 皇后先是瞪了娴妃一眼，随即直接把对方的话头抛给了太后，让太后来惩治对方。 第1452章 指证 果不其然，太后对上娴妃便是一顿斥责。 “此事关系到皇上的身体康健，岂能轻轻松松便揭过。娴妃，难道你平日里就是用这种态度伺候皇上的吗？” “臣妾不敢，请太后息怒！” 娴妃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赶忙起身告罪。 太后心中不喜娴妃，干脆甩了脸色将她晾在一旁。 “那么，究竟是谁敢对本次比试所用的药材动手脚。此时主动认了，哀家尚且从轻发落。” 话音落下，太医院里无论职务大小的宫人们都纷纷喊冤。就连在场的太医们也是瑟瑟发抖，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负责运输的苏太医顶着满头大汗解释道：“启禀太后，这些药材从太医院出发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众人的视野。运输途中宫人们也是成群结队，微臣更是亲自随行监督。微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这药材绝非是在运输途中被调包的，还请太后明察！” 苏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更是官职仅次于陈太医的副院使。当初在易城军营中发现顾戎女儿身份的便是此人。 顾姒当然不会怀疑苏太医，那如此一来，调换药材之人应该就是在这些药罐被运出太医院之前了。而且这个人一定官职不低，否则没有可能单独进入库房动手脚。 顾姒回到太后身边，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太后眯眼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质问道：“今日为了举办比试，太医院轮值之人皆换成了休沐。那除了准备赛事的陈太医与苏太医之外，还有谁去过太医院？” 话刚问出口，王太医就经不住恐惧踉跄了一下。 剩下的几位太医纷纷摇头，并且尽量举出了人证为自己证明。 见没有人承认，知道王太医与娴妃关系匪浅的皇后准备敲山震震虎。 “没人承认？看来太医院里的也并非都是老实人。不过也无妨，现在不肯承认的，就都送去慎刑司好好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送回太医院，想不通的，以后就留在慎刑司任职。” 相比起太后口头上的严厉，皇后的手段就残忍多了。反正她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更不怕别人说她闲话，最后还不忘把娴妃也拉进坑里。 “娴妃，你说呢？” 突然被皇后点到名字，娴妃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王太医是他的人，这香加皮便是他亲自换的。如今事情暴露，她若是附和皇后的命令追查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到时候王太医这个软骨头定会把她也供出来。但若是反对，却又是不打自招，心中有鬼。 娴妃为难地后背心都在冒汗，“臣妾……” 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有一名宫人噗通一声跪下。 “奴才想起来了，今日早些时候曾在太医院门口见到过王太医。奴才当时还想上前给王太医行礼来着，只是王太医神色匆匆离开，奴才并没有来得及赶上。” 猝不及防出现的指证炸王太医脑袋嗡嗡直响，他的确一早就进入太医院把今日要用的牡丹皮换成了香加皮。但他自以为行踪隐秘，没想到却被宫人撞了个正着。 第1453章 解围 “王太医！” 太后犀利的目光射过去，王太医立刻跪下求饶。 “太后娘娘息怒，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 “冤枉？那你且说说，明知今日有比试，为何还要大清早地潜入太医院？” “微臣……” 王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心虚地乱飘。 眼看对方这怯懦顶不住压力的样子，娴妃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启禀太后，王太医之所以前往太医院是受了臣妾的指使。” 娴妃突然开口，把责任直接揽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不可思议地追问，“娴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皇后更是眼中精光爆闪，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儿一般。 “娴妃，你指使王太医偷换药材破坏比试，究竟是何居心！？来人，将王太医与娴妃拿下！” “且慢！” 娴妃打断皇后的话，再次恭敬地给太后叩首。 “启禀太后，臣妾从昨晚开始就有些心绞痛。宫女玉珠知道后便在一早传话给了王太医，请他务必前往太医院拿些舒心丸过来。故而王太医前往太医院并非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替臣妾取药。” 听到娴妃这般说，玉珠灵醒地上前跪下作证。 “事情就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娘娘心口疼得厉害，奴婢担忧不已，才会在今日一早就去寻了王太医取药。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面对这般牵强的证词，太后固然心中不信，却也找不出漏洞。毕竟刚才指认王太医的宫人也说自己只是远远看到了对方身影，并没有亲眼看到其偷换药材的经过。 “王太医，你怎么说？” 有人替自己寻了借口，王太医自然赶紧借坡下驴。 “正，正是如此啊。微臣前往太医院只是为娴妃娘娘取药，绝没有动过今日比试所需的药材。还请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明鉴！” “哼！”皇后冷嗤，“瓜田李下，娴妃病得还真是时候。” 太后侧头与顾姒交换了一记眼神，随后宣布道。 “调换药材一事，哀家会继续派人追查。至于这第一局的比试，天医门的冷姑娘与阳清道长都在规定的时间内辨认出了所有药材，便该是平局。阳清道长，你可有异议啊？” 眼看娴妃和王太医都差点暴露，阳清哪里还敢反驳。 “太后娘娘公平公正，贫道认为这结果甚是合理。” “那就好。” 太后拍板，第一局两人战成了平手。 第二局的规则是引经据典，随机从签筒里抽出题目作答。但因为上一局出现了意外，这让众人都对比试的公平性产生了怀疑。 签筒率先被人抱到了阳清道长面前，但他却是并不出手。 “为了以示公平，本次的题目便由冷姑娘替贫道抽取好了。” 他这么一开口，立刻为自己挽回了不少信誉，就连太后看向他的眼神都比刚才稍显温和了些。 顾姒却是挑了挑眉梢不说话，只是目光却紧紧盯着那抽签所用的木箱。 木箱三尺见方，上方开有一个圆洞。抽签之人须得挽起衣袖，将胳膊放入木箱中才抽取木签。 如此便能最大限度杜绝作弊的可能性。 第1454章 残卷 阳清道长主动把抽签的权利交给了冷爽，木箱自然就被搬到了她面前。 冷爽倒是不客气，直接伸手抓了一支木签出来。 “青麟丸。” 随着冷爽将木签上的内容展示出来，便有宫人将备好的笔墨呈到阳清道长面前。 阳清思索了片刻，便下笔徐徐写来，同时嘴里还振振有词。 “青麟丸乃是清泻湿热之药，主要治疗头疼、胃火旺盛、湿热中阻，腹胀；或湿热下注、小便淋痛；以及黄疸、痢疾、皮肤湿疹等病症。” 他说完之后还故意抬头看了陈太医一眼，“不知贫道说的可对啊？” 陈太医颔首，“阳清道长说的一点儿不错。” 片刻之后阳清道长将青麟丸配方呈上，陈太医看完之后再交给其他太医传阅，众人都一致认为配方并无差错。 “现在该轮到冷姑娘答题了。” 冷爽看了眼面前的木箱，淡淡道：“我抽了阳清道长的，那我的也该由道长来抽才算公平。” 阳清却笑着摆手，“无妨无妨，贫道信得过冷姑娘。” 他越是这么说，冷爽越是坚持。 “还是由道长来抽，我这人不喜占别人便宜。” “既如此，那贫道便代劳了。” 阳清看似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冷爽的提议，实则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他挽起衣袖将胳膊探入木箱中，却并没有从成堆的木签中抽取一枚，而是弯过胳膊肘摸索到了木箱最底部。那里有一枚被浆糊黏在底部的木签，这才是他特意为冷爽准备的。 阳清道长将木签轻轻撕下取出，亮出其中内容。 “仙方活命饮。” 话音落下，陈太医倒抽一口凉气，其他几位太医也都纷纷露出惊诧的神色。 太后看出端倪，侧身询问顾姒。 “昭昭，他们这是怎么了？此药有什么不妥？” 顾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太后的问题，而是起身打断了比试。 “陈太医，仙方活命饮乃是传说中的古方。以臣女所知，至今没有哪一部医书上有明确的配方记载。用此题作考，是否有些不妥？” 陈太医也感到古怪，“顾小姐请稍安勿躁。这木箱中的题目都是微臣与太医院同僚们一起设置的，若是没记错的话，其中并无‘仙方活命饮’这一古方才对。” 他说着一一问询此题是谁出的，却同样无人认领。 这时阳清道长主动开口，“既然如此，那此题便作废。贫道重新为冷姑娘抽取一题。”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又将胳膊摸索进了木箱中。 顾姒看着阳清道长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便心生警惕，总觉得事情有异。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对方又抽出了一道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题目。 “三生饮。” “啊，这……”阳清道长故作惊讶地亮出了木签。 顾姒简直都要气笑了，“三生饮这种药剂乃是由各种毒物制成，各大医书中也只是略微提及，从无具体研制方法。不只是哪位太医选了此药剂作题？” 众位太医议论纷纷，却都不肯承认自己选了这样的题目。 阳清道长更是叹气连连，“要不，贫道再重新为冷姑娘抽一题。” 第1455章 答题 “不必了。” 冷爽打断对方的话，径直上前从阳清手中将“仙方活命饮”与“三生饮”的木签一并抽走。 “这两个药剂我都会。” “你会？” 阳清道长先是一惊，随即又忍不住发笑。 “冷爽姑娘莫不是在说笑？这两个药剂可都是出自《碧霞经》，众所周知，此书早在百年前便已失传。” “失传？”冷爽挑眉思忖了一瞬，语出惊人，“可我幼时所看时不还好好的吗？” “！！？？” 阳清道长瞪眼大笑不止，就连其他太医们也纷纷摇头。 “冷姑娘，说大话也得有些底线。你居然说你幼时读过《碧霞经》？” 冷爽抿唇不语，脑海中回忆起以前跟随师傅学医时看过的那些书籍。 每一本烂得都快要散架，像是被人翻了好几百年似的。其中有一本便是《碧霞经》，后来师傅去世，她便把书装在箱子里留在山谷了。早知道这本书如此珍贵，就该一并带来京都。 见冷爽不语，阳清道长便认定了她在撒谎。 “冷姑娘，贫道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得好。免得待会儿写不出正确的配方，徒惹人耻笑。” “我们还没动手呢，道长怎么就知道我们写不出？” 盛云快步上前握了冷爽的手，把她牵到备好笔墨的案桌前。 “你当真会此题？” 冷爽看出她的担忧，“放心。” 她提笔便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把两副药剂的配方都默了下来。 等冷爽停笔之后，才发现陈太医、阳清道长以及其他几位太医都好奇地围在自己身后。 陈太医迫不及待追问，“冷姑娘，这便是仙方活命饮与三生饮的方子？” 冷爽坦荡地把配方呈上，“正是，还请各位大人过目。” 看着纸上白芷、甘草、贝母、当归等寻常药材，阳清道长立刻提出质疑。 “都说仙方活命饮乃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怎么可能只用了这么几味简单的药材。冷姑娘莫不是在诓骗我等？” 冷爽古怪地扫了对方一眼，“谁告诉你仙方活命饮是神药，它不过是用来治热毒壅聚、营卫不畅，气滞血瘀的方子，属于阳证痈疡。” “什么？仙方活命饮不是紧急救命的方子？” “可若不是紧急救命的房子，它为何要取这般古怪的名字？” “是啊，这说不通啊。” 面对众人的质疑，冷爽挑着眉头反问。 “那各位是不是认为三生饮也是什么渡人飞升的神药？那若是按照这种理论，黑虎丹里也没有黑虎，密陀僧散中还没有和尚。这药如何解释？” “……” 见众人不语，冷爽才哼了一声解释道：“三生饮此剂主治卒中风，昏不知人、口眼歪斜、半身不遂、咽喉作声、痰气上壅。故而会用到生南星、木香、生川乌、生附子的药物。” 见冷爽头头是道地震住了众人，阳清道长便开始慌了。 “等等，你说的这些都是空口无凭。我等也从没见过《碧霞经》，谁知道是不是你胡说的？” 第1456章 质疑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三皇子也提出质疑，“陈太医，你可能证明冷姑娘所言的真实性？” “这……”陈太医为难地看了眼冷爽，“微臣并未见过《碧霞经》，故而无法断言。” “这么说来，冷姑娘很有可能是在撒谎了？”三皇子也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冷爽。“既然如此，本殿下倒是认为此局该判定阳清道长胜。” “凭什么？就凭我们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东西？”盛云欺身上前挡在冷爽面前与三皇子对峙，“三殿下博学强记，该知道‘不知者无畏’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话。”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驳斥本殿下的话。” “草民的确不算什么东西，但却也是出身于天医门的门徒，有责任为我派正名。反倒是三皇子殿下，如此心急火燎地向替阳清道长夺取胜利，目的为何？难不成您其实早已拜入怀古道观门下，成了阳清道长的徒弟？” 盛云一番回呛激得三皇子面红耳赤，阳清道长所归的道派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他若是成了阳清的徒弟，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简直一派胡言！” 见气氛越发剑拔弩张起来，陈太医赶紧出面调解。 “三殿下息怒，且让微臣与冷姑娘说两句话。”他顶着压力打断了三皇子的怒火，反过来询问冷爽，“敢问冷姑娘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 “家师所传。” “哦？这么说来，《碧霞经》此书也被收藏在天医门中？” “不错！”盛云替冷爽回答，“我们太医们数百年来潜心研究医术，别说是一本《碧霞经》了，就是再珍贵的古籍也能在我们太医们的藏书阁中找到。” “那便请二位拿出证据。”三皇子仍旧不肯妥协，“若是拿不出证据，那此局便该判定阳清道长胜。” “三皇子口口声声要见证据，那敢问您可有证据证明我们说的是错的？” “你！” 就在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道苍老却富含威压的声音传来。 “够了，都住口。” 三皇子与盛云等人同时寻声望去，且见顾姒正搀扶着太后徐徐走来。 “太后娘娘。” “皇祖母。” 太后踱步到三皇子跟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淞儿一向沉稳，怎么今日却如此激进？难不成真像盛云姑娘所言那般，你拜入了阳清道长门下？” “皇祖母明鉴，孙儿只是希望阳清道长与冷姑娘能快点分出胜负，好快些为父皇继续诊疗。” “是吗？那你真是孝顺，不过哀家与皇后尚且在此，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太后夹枪带棒地讽刺了三皇子一番，才看向陈太医，“哀家一直在旁看着，总觉得此局有些不公平。” 陈太医忙躬身请教，“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如今冷姑娘已经答了两题，而阳清道长却只答了一题。且不说冷姑娘的答案正不正确，光是这数量上便吃了亏。” 陈太医立刻会意，“太后的意思是，让阳清道长再答上一题，再作比较？” “正是如此。”太后转头去看阳清，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意，“道长心怀坦荡，应当不会想着占晚辈的便宜？” 第1457章 圈套 太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阳清道长想要拒绝也不可能。 “太后娘娘说得是，贫道的确应当再答一题才算公平。” 阳清顺势答应了太后的要求，但其实心中并不慌乱。那木箱中的题目总共五十个，王太医全都提前透露给了他。 就算再抽十题，他也答得上来。 见他答应，太后便冲拍了拍身边顾姒的手背。 “既如此，昭昭便代哀家替阳清道长抽一道题。” “是。” 顾姒微微福身，随即踱步到木箱前。 不知为何，三皇子一看是顾姒来抽题，就隐约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要反悔也是晚了。 只见顾姒挽起衣袖，当着众人的面将白花花的胳膊探入木箱之中。她噙着淡淡的微笑仔细沿着木箱的边缘摸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外人看来，她一只手来回探寻，把箱子里的木签搅得哗啦作响。 王太医咽了口唾沫，神情慌乱且忍不住心虚地去看娴妃。 娴妃对上他的眼神便是一阵恼火，这抽签的箱子的确也是她让王太医动了手脚。但没想到对方如此不中用，再一次被顾姒察觉出了端倪。 上一局娴妃已经挺身而出替王太医解了一次围，这次若再被发现，那便糟糕了。 正想到这，顾姒终于将木签抽了出来。 “就这支。” 她说着也不看，直接把木签递给了陈太医。 “回生再造丸？！”陈太医惊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签子扔出去，他瞪圆了一双眼睛询问太医院的同僚，“这是谁写的题目？” 众人一度惊慌否认。 “不是我。” “也不是我。” “这题目如此古怪，该不会也是出自失传的《碧霞经》？” 在非议声中，顾姒把难题抛给阳清道长。 “道长学富五车，一定知道此题答案，还请道长解惑。” 阳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汗细细密密自额角地渗出。这题分明是王太医给他准备的三个难题中的最后一题，用浆糊黏在箱子的底部。 顾姒能把这题抽出来，看来她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她为何不直接曝光，反而让他答题？ 阳清道长满腹的疑问，却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难题就摆在眼前，令他心神不安。 顾姒一个眼色，盛云便将早就备好的笔墨纸砚端到对方面前。 “阳清道长，请。” 阳清道长抽了口气，握着笔许久都不止如何下手。 见他不知所措，顾姒幽幽开口。 “看来阳清道长是不会此题了。也对，毕竟术业有专攻。天医门世代研究医术，在病症方面，冷姑娘的储备自然要比阳清道长要多些。阳清道长也不必犹豫了，直接认输。” “谁睡阳清道长不知此题答案？”三皇子见顾姒以言语逼迫阳清，赶忙上前帮腔，“阳清道长做事稳重，不似有些人浮躁轻狂。对于不常见的方剂，自然要多花些时间思考。” 他说罢单手摁住阳清道长的胳膊，替对方止住了轻微的颤抖。 “道长，请落笔。” 第1458章 真假 对上三皇子警告的眼神，阳清道长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不会，也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否则此局若是输了，三皇子和娴妃都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阳清道长干脆一咬牙，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剂配方。 等他停笔之后，陈太医等人都上前围观。 太后发问，“陈太医，阳清道长所写的方子可对啊？” 陈太医为难，“这……说来惭愧，此方剂微臣也不知正确的配方，只能请阳清道长解惑。” 阳清硬着头皮将一套清热解毒的方剂套用在这“回生再造丸”上，强行给出了解释。 众人听后皆不知真假，唯有冷爽嗤笑一声。 “胡言乱语。” 阳清道长正想驳斥冷爽，却被顾姒提前打断。 “如此说来，这回生再造丸也并非像名字一样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而是普通清热解毒的药剂罢了。只是，陈太医与其他大人都从没听闻过这方剂，也不知阳清道长给出的答案是真是假。” 话题引到此处，脑袋机灵如盛云之类的人都明白了顾姒的用意，她这是故意用激将法逼阳清道长答题，然后将他与冷爽至于相同的境地。 与此同时三皇子也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盛云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追问，“敢问顾小姐，答案是真的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阳清道长与冷姑娘给出的答案都无人可以证明真假，倘若阳清道长的答案算作真，那冷姑娘的答案也该算作真才对。” 盛云又问，“那若是假的呢？” “假的？”顾姒故作惊恐地扫了阳清道长一眼，“那可就麻烦了！阳清道长若是老老实实告知自己不知答案，无非输了这一局。但若是不懂装懂，给出假的答案，那便是欺君罔上，当众糊弄皇上、皇后与太后娘娘。这后果，想必不需我来说，阳清道长自己也知道会如何。” “你！” 三皇子心肺都气得快要烧起来了，面上却是怒极反笑。 “好好好！顾小姐言之有理，既然双方都答对了两道题，此局该算作平局才对。” 见对方松口，顾姒也满意点头。 并非她不愿意当众拆穿三皇子和娴妃的阴谋，只是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说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无法给两人定罪。 反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冷爽能够胜过阳清道长，把这个妖道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前两局都打平，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三皇子这边给阳清道长使眼色，让他好好把握。而顾姒在路过冷爽身边的时候也低声提醒，让对方多留个心眼，当心有诈。 陈太医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宣布第三局的规矩。 “最后一局，现场问脉诊病。为了公平起见，阳清道长与冷姑娘同时为患者切脉，然后各自写下诊断内容。最后再与患者对质，看谁的医术更精准高明。” 随着锣声响起，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被宫女扶着来到众人面前。 虽然她不曾露面，但看起穿着便知此人乃是宫里的一名宫妃。 第1459章 问诊 看到此人现身，刚才还一脸紧张的娴妃终于松弛了些。她喝了口茶水压压惊，对身边的三皇子点了点头。 这名宫妃乃是之前在飞阳殿参加过茶会的张贵人。她能坐在此处，便是受了娴妃的指使。 张贵人坐在众人面前，将两只胳膊都伸了出去，阳清道长与冷爽则是分别立于左右两侧诊脉。 一接触到张贵人的脉搏，冷爽就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阳清道长那边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 等到写完病症，两人的答案果然相去甚远。 阳清道长率先把自己所书的内容展示出来。 “根据贫道的判断，此患者的病症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十余年来常伴有胸闷气紧、夜半咳嗽、易感风寒等体虚的症状。不知贫道说的可对啊？” 帷帽之下的宫妃没有吭声，因为根据规矩，她要等冷爽也说完了答案之后方能开口。 紧接着便是冷爽给出自己的判断。 “根据草民判断，此患者不仅有宫寒、体虚等症状，甚至还有早衰之症。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 “嘶——！” 冷爽刚说完这话，帷帽之下的女子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俨然是被吓到。 阳清道长看了眼冷爽，“冷姑娘未免也太过于危言耸听了。此人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却绝不至于到早衰的地步。” 冷爽：“是不是如此，且听患者怎么说。” 作为裁判的陈太医上前，朝那戴帷帽的女子见礼。 “微臣斗胆，请这位娘娘露出真容。” 掀开帷帽，女子的真实容貌显露出来。周围再次发出窃窃私语声。 “是张贵人。” “居然是张贵人，瞧她面色惨白，确实像是病了。” 陈太医拱手，“还请张贵人自述病情。” “好。”张贵人起身先是向不远处的帝后以及太后施礼之后才徐徐开口，“正如阳清道长所言，本宫这病是打小便存在的。以前只是觉得冬日里格外畏寒外，并无其他症状。但近几年患上风寒的次数却是日益增加，并且隐隐出现了胸闷气紧等症状。” 张贵人说完还转身向阳清道长微微福礼，“道长医术高明，一下便探出了本宫的病症所在。还请阳清道长不吝开方，赐下良药。” 四周哗然。 “阳清道长还真说对了，张贵人这病果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真是神奇啊，都说诊病是要望闻问切，阳清道长光是诊脉便能推断得如此精准，可见其医术高明！” “不愧是深受皇上信赖之人，果真有两把刷子。” 在一片赞叹声中，阳清道长满眼促狭地看向冷爽。 “冷姑娘，你输了。” 冷爽挑眉，却并不着急。既然对方在前面两局都设下了陷阱，这最后的关键局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张贵人是，草民可否请您回答几个问题？” 张贵人略显戒备的看了她一眼，并不吭声。 冷爽见状便道：“反正找如此局面发展下去，阳清道长是赢定了。就算张贵人回答草民几个问题也不会改变局面。还是说，贵人怕说多错多，泄露了什么机密？” 第1460章 死期 “放肆！”张贵人气恼地一甩衣袖，“本宫能有什么机密。” “如此，草民可就问了？” “你！” 张贵人说不过冷爽，只能甩着衣袖冷哼一声。 “问，本宫倒要听听你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冷爽说话间一直观察着张贵人的脸色，并且从对方说话时的语速力道中听出些许端倪。 “敢问张贵人，这两年来是否夜不能寐，且多汗易惊醒？” 刚问了这一句，就见张贵人变了脸色。这些症状她的确都有，且近两年来越发严重。期间虽然找了王太医来问诊，但却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反倒是娴妃偶然赏赐给她一些药浴，倒是能些微减缓症状。 见冷爽一开口就说中了自己的情况，张贵人的好奇心立马被吊了起来。但她为了配合阳清道长做戏，只能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你说的这些症状，本宫的确偶然会出现。怎么，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 冷爽淡淡地凝视着张贵人的脸，发现她脸上尽管盖了厚厚一层脂粉，还是挡不住严重的斑点和暗沉。 “根据草民刚才对娘娘的诊断，娘娘的确是体虚之症。不过这症状并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这两年才出现的。至于原因，草民若是没猜错，应该与娘娘平日的饮食及生活习惯有关。” “饮食和习惯？”张贵人凝神细想了想，却面露怀疑之色，“可本宫日常饮食并无异议，且每日早睡早起定时作息，并没有什么不良的习惯。” 见冷爽三两句话就把张贵人给引到了自己的话套当中，阳清道长赶忙出言阻止。 “张贵人不必担心，您如今的这些症状都是小毛病。只需服用贫道开具的丹药，过些日子便能痊愈。” 冷爽嗤道：“阳清道长该不会又要推销自己的全能金丹了？” 阳清挑起眉梢，一副高高在上的得意模样。 “怎么，冷姑娘瞧不起贫道炼制的金丹？我且告诉你，金丹乃是神药，能服用此药的人皆是有大造化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服用。” 他说罢翻了个白眼，嫌弃与不屑之意十分明显。 然而冷爽却异常冷静，并没有因此就与阳清道长争执起来，而是继续把话题引回到张贵人身上。 “贵人，请您按照我说的方式来做。”冷爽指着自己胸前的一点位置，“按这里。” 张贵人虽然心中疑惑，但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照做。当她的指腹对准胸口的穴位轻轻按压下去的瞬间，一股明显的酸痛感便席卷而上。 “啊！好痛！” 冷爽又指向肩膀处的另外一处穴位。 “那这里呢？” “嘶！这里也好痛！” “这里。” “更痛了，天啊！为什么会这么痛？你不会是在愚弄本宫？” 冷爽看着张贵人痛得扭曲起来的面容，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张贵人，你的寿命果然已经快要到头了。” 她此话一出，对方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1461章 服药 “贵人你长期服用会导致宫寒的药，身上又有麝香一类的香薰味道。长时间如此，您的身体已经几近空虚。只可惜贵人并没有引起重视，反而变本加厉地用药。若是再如此下去，贵人距离驾鹤归去的时日便不远了。” 冷爽一句话说得张贵人脸黑如墨，娇躯颤抖如筛。在对方精准地道出了自己的病症后，张贵人就算再配合阳清道长做戏，此刻也不由得心生犹豫和惶恐。 毕竟关乎自己的生死，哪有人能淡然无视。 “你说本宫身上有麝香？！” “不错。”冷爽伸手挑起张贵人胸前的一缕发丝，“虽然有药草的味道作为掩盖，但草民还是从贵人身上闻到了幽幽的麝香之味。” “那我……” “贵人不必相信他人谗言！” 一道冷厉的呵斥声骤然传来，突兀地中断了张贵人与冷爽的交谈。 娴妃由玉珠扶着站起身来，正神色不悦地看向两人。 “张贵人，既然阳清道长的诊断正好与你的自述相符，那便说明阳清道长技高一筹。” 这算是十分明显的警告了，张贵人对上娴妃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立马垂头噤声。 娴妃满意勾唇，“陈太医，最后一局比试已经结束，还请陈太医宣布结果。” “这……” 陈太医忐忑地看了眼娴妃，又看向顾姒与太后等人。 太后下意识抓住了顾姒的手，显然是不想轻易认输。毕竟张贵人和阳清道长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可疑了，明眼人都能瞧出其中有猫腻。 顾姒也知道这一点，奈何没有证据，就算反对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反而会让众人以为冷爽是个输不起的江湖骗子。 就在顾姒心急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隐隐的咳嗽声。 她寻声望去，且见咳嗽声是从皇帝的轿辇中传出来的。沈公公一面把茶水递到皇帝嘴边，一面替他顺气。 “皇上您没事？” “金，金……” 皇帝咳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却还一心想着金丹。这几日为了等待阳清道长与冷爽分出胜负，在太后强烈的要求下，皇帝不得不暂时停止了用药。 眼看阳清道长胜了冷爽，皇帝便没有了顾忌，在陈太医宣布结果之前就迫不及待要求服药了。 阳清道长喜不自胜，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金丹想要献上。 “皇上，那金丹吃不得啊！” 太后心急火燎地想要阻止，却被顾姒给拦住了。她望着对方手里的金丹，又想起刚才冷爽对张贵人症状的陈述，脑海里灵光乍现。 “太后娘娘，根据规则，阳清道长应该需要在给张贵人开了药方之后才能算完成比赛？” 她这话故意说得挺大声，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太后虽然不知她的计划，却明白顾姒是如今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没错。”太后深吸一口气，安耐住心中的焦急配合顾姒，“阳清道长还没给张贵人开药方，比试还没结束。” 娴妃嘴角一抽，心中对顾姒的厌恶与恼恨又增加了一层。 “太后娘娘，臣妾以为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毕竟冷爽姑娘在诊脉这一项就输给了张贵人，就算双方开了药方，还是阳清道长胜。” 第1462章 赐药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一开始定下了规矩，就该严格遵守。”皇后站出来狠狠瞪了娴妃一眼，“看来本宫是病了太长时间，对后宫的妃嫔们疏于管教，才叫娴妃忘了规矩，连太后娘娘都敢顶撞了。” “臣妾不敢！” 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娴妃难堪，娴妃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却还是只能福身致歉。 一旁的三皇子看到自己母妃受苦，心中也万分恼怒。 然而规矩就是如此，他一日不当上皇帝，皇后就能一直压着他们母子。 “母后言之有理，既然立了规矩就该遵守。”三皇子用尽全身力气压住戾气，把娴妃给扶了起来，“阳清道长，请你为张贵人开个方子。” “是！” 阳清道长扶手遵命，然而就在他准备提笔的时候，却再一次被顾姒打断。 “等等。” 三皇子不满，“又怎么了！？” 顾姒目光落在阳清道长收回衣袖中的金丹上，“刚才阳清道长与冷姑娘辩驳之时，曾提到金丹乃是神药。前些日子皇上服用金丹后，身体明显比以往更加强健，那么张贵人的体虚之症是不是也能用金丹来治？” 顾姒说完轻轻捏了两下太后的手，对方得到提示后顺势接话。 “既是神药，自然是什么都能治。阳清道长，依哀家之见你也不必另开什么方子了，直接把你的金丹那一粒出来给张贵人服下便是。” “这……” 阳清道长没想到太后会作此要求，一下子慌了神。 这金丹都是三皇子给他的药，他根本不知其中成分，更不知这药对不对张贵人的症状。 “金丹十分珍贵，贫道所炼制的每一粒金丹都是为皇上量身定制的。” “无妨，反正金丹百益无一害，吃了只会强身健体不是吗？”顾姒伶牙俐齿地反驳回去，堵得阳清道长说不出话来。 对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只能望向娴妃与三皇子求助。而这对母子也搞不清楚顾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拿不定注意。 娴妃直觉顾姒话里有诈，下意识地拒绝。 “顾姒，阳清道长都说这药是为皇上量身定制的了。张贵人体虚之症并不严重，服用别的药物也能治愈，何必浪费一枚珍贵的金丹。” 三皇子：“是啊，金丹这种神药可遇不可求，自然每一粒都该献给父皇才对。” “正是因为金丹如此难得，除了皇上之外没有其他人服用过，臣女才斗胆肯请皇上赐药。” 顾姒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敢问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按照宫里的规矩，凡是进献给皇上所食用的东西，是不是都该先由宫人们试毒？” 太后与皇后双双明白了顾姒的用意，同时附和道。 “这是当然！皇上龙体何等尊贵，任何入口的东西都该由宫人先用。” “正是如此。” 顾姒又道：“可皇上服用金丹已久，却从未按照此规矩执行，实在是不妥。今日恰好有次机会，还请皇上赐下金丹，请张贵人也试试此药的神奇之处。” 第1463章 领命 眼看顾姒以试毒为由逼迫阳清道长交出金丹，娴妃与三皇子都开始慌乱起来。且不说这金丹对不对张贵人的病症，就是把药交出去这个行为就存在极高的风险。 娴妃咬牙提着裙摆走向皇帝，噗通一声跪在轿辇之下。 “皇上，臣妾虽然愚钝，却也知道阳清道长乃是怀沽派的高人。他能将怀古的秘方献给皇上，足见赤诚忠心。而顾姒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阳清道长，就连臣妾见了也觉得寒心。” 三皇子转了转眼珠，拱手便对阳清道长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还请阳清道长息怒，顾姒毕竟只是个没出阁的臣女，头发长见识短，并非刻意与道长作对，还望道长海涵。” 阳清道长愣怔了一瞬也回过神来，赶紧调整姿态做出一副伤心又恼怒的表情。 “罢了！贫道当初献药也是为了皇上龙体安康，既然此举违背了宫规，那这药不献也罢。” 说着这话，他就将金丹重新收进衣袖中。 高高坐在轿辇中的皇帝目睹了此番场景，心中气恼不已。 “给！给朕……” 沈公公听到皇帝嘴里发出模糊的斥责声，也替顾姒捏了把汗。 身为奴才，他自然应当是听从皇帝的一切指令。但在这时他却也希望自己花了大半辈子服侍的主子能清醒地做出决断，不要再被奸人蒙蔽。 犹豫了一瞬后，沈公公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反而踱步到娴妃跟前，将她与皇帝之间的视线挡住。 “娴妃娘娘快请起，皇上如今不方便开口。娘娘若是有什么话，不妨与皇后太后娘娘商议。” “你这个狗奴才，本宫刚才分明听到皇上说话来着。” “娘娘听错了，奴才一直站在皇上身边，并没有听到皇上出声。” “你！” “娴妃娘娘。”顾姒及时截住了娴妃的话头，“臣女知道您心疼金丹损耗，但规矩就是规矩，还请娘娘以皇上身体为重。更何况张贵人也是皇上的身边的老人了，与寻常试药的宫人身份悬殊。今日能够为皇上试药不仅是荣幸，更是皇上对她这么多年尽心服侍的一种恩赐。” “太后娘娘，臣女说的对吗？” “顾小姐说得对极了。”太后无条件支持顾姒，“张贵人侍奉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哀家替皇上做主，将这枚金丹赐予张贵人。” 娴妃还想挣扎，这边皇后却已经开口催促。 “张贵人，还不跪下谢恩。” 张贵人看了眼娴妃又看了眼皇后与太后，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跪下领命。 顾姒把先把好话歹话先说在了台面上，又有太后与皇后的支持，这下就算是皇帝自己也被架上了高台无法反驳。 太后再一次发话，“阳清道长，把你的金丹交出来。” 三皇子咬紧牙关，看着阳清道长一步步捧着金丹走向张贵人。就在两人擦身而过之际，三皇子突然探脚一绊。 只听阳清道长“啊”了一声，手里的金丹便飞了出去。 第1464章 服药 金丹从阳清道长的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金丹就要落地，粘上泥灰，一道白色的身影却是如同飞鸟一般冲了过来。 嗖——！ 盛云一个极致的低空旋转，在金丹落地的一瞬间把它捞了回来。随后单掌撑住地面，漂亮的后空翻后稳住了身形。 如此俊俏的功夫让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见盛云抢回了金丹，顾姒快走上前与其汇合。同时宫人们匆忙上前把摔了个狗吃屎的阳清道长扶起来。 “没事？” “没事。” 盛云把装在盒子里的金丹交给顾姒，同时戏谑地扫了三皇子一眼。对方不甘地攥紧了拳头，阴阳怪气道。 “盛云姑娘没事？没想到你们天医门的弟子不仅学医，还会功夫。” 盛云毫不客气地回呛，“是啊，若非学了些拳脚，今日这金丹就要被人毁了去了。” 三皇子果然眼皮一抽，强行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本殿下刚才不过是想与阳清道长说两句话，没想到脚下一滑绊倒了道长。” “是吗？那三殿下的脚可真够长的。” 调侃了对方两句，盛云便不再多言，而是淡然地随同顾姒把金丹带回到太后身边。 “太后娘娘。” 太后自然知道三皇子是故意的，但她现在不想计较这些，而是想尽快让张贵人服下金丹替皇帝试毒。 “张贵人，你过来。” “是。” 张贵人忐忑不安地上前跪地，双手高举恭敬地从太后手中接过了御赐的金丹。一旁的白瑾嬷嬷递上备好的温水，让张贵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服下这来之不易的金丹。 就在张贵人用药的同时，顾姒便对冷爽招手，并且嘱咐盛云去把冷爽常用的药箱拿来。 太后注视着张贵人的脸色，一刻也不放松。 “你感觉如何？”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觉得一切如常，只是腹中隐隐有些发热。” 被人搀扶起来的阳清道长忍着膝盖处的伤痛解释，“这是正常现象，金丹内有贫道特意调制的补药，可以缓解张贵人的体虚之症。” 他如此解释之后，三皇子满意地点头附和。 “看来金丹果然有效，不愧是怀古道观传承了百年的秘方。” 娴妃也开口，“自然是效果显着的，否则皇上怎么会如此信任阳清道长，到现在都坚持服用金丹调养身体。” 她说着向皇帝所在的轿辇微微福身，“如今张贵人已经服用了金丹，并无不适之处。比试到此结束，阳清道长大获全胜，皇上可以安心服药了。臣妾刚才听闻皇上咳嗽了好几声，想来是体虚之症又加重了，就让臣妾送皇上回宫休息。” 娴妃故意越过了太后与皇后，直接将选择权交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早就耐不住性子，一听这话立刻呜呜着同意，还把唯一能活动的手探出纱帐之外。 与此同时阳清道长大喜，“贫道那里还存有几粒金丹，贫道这就与娴妃娘娘一道护送皇上回宫。” 两人迫不及待想要把皇帝哄走，可就在沈公公宣布起驾的同时，一声尖利的惨叫却打破了局面。 第1465章 中毒 “啊！” 一声惨叫声中，张贵人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身上，骤然听到这么一声都被吓得不轻。 “怎么了！？” “快看，张贵人好像出事了。” 不仅众人诧异，就连太后与皇后也受惊不轻。 白嬷嬷扶着太后的手迅速后退两步，“太后当心。” 相比起大家的慌乱，顾姒与冷爽两人则是第一时间冲到了张贵人身边。 顾姒掐住张贵人的人中，冷爽则是快速给她诊脉。 “脉象紊乱，气血翻涌，需要立刻扎针救治！” 话音刚落，盛云便出现在两人身边，将药箱呈上。 “谢了。” 冷爽来不及多言，迅速翻找出自己常用的金针开始施救。 太后与皇后这时也稳住了心神，赶忙问道。 “张贵人这是怎么了？” 冷爽正在施针不好分心，顾姒便代为解释，“启禀太后，张贵人在服用金丹之后出现了脉象紊乱之症，并且伴随着明显的腹痛。” “怎么如此！？” 皇后当即指着还没来得及离去的阳清道长，“是他！是这个妖道给的金丹有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太后素手一挥，沉声下令。 “来人，将此妖道拿下！” “贫道没有下毒，冤枉，冤枉啊！” 阳清道长刚胜了冷爽重获了皇帝的信任，这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又被残忍地拽回了原地。 眼看侍卫们冲上前去擒住了阳清，三皇子和娴妃瞬间慌了。 “太后息怒，张贵人本就身体不好，许是老毛病又犯了。”娴妃绞尽脑汁想为阳清道长开脱，“皇上服用金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之症。张贵人的犯病应当与金丹无关。” 三皇子也附和道：“是啊皇祖母，刚才张贵人服用的金丹是由天医门和顾姒呈上的，许是她们联手悄悄下了毒也未可知。” “胡言乱语！” 太后一声怒喝驳斥了母子两人，她早知金丹有问题，但亲眼看到张贵人在服药后如此痛苦呻吟，太后还是被气得不轻。 “刚才若非盛云出手，那金丹早就被你糟蹋了。如今张贵人呈现出中毒之相，你还嘴硬地为这妖道开脱。来人，立刻将这妖道押入天牢受审！” 太后盛怒，在场众人皆吓的跪地不敢出声，唯有阳清道长还在苦苦挣扎求饶。 “皇上救命啊！贫道炼制的金丹究竟如何，皇上您是最清楚的。金丹中绝没有毒，还请皇上明察！” 然而不论他如何解释，太后都坚持要把人入狱。 眼看阳清道长就要被侍卫们拖走，皇帝激动地撩开了纱帘，第一次将自己扭曲变形的面容展现在世人面前。 “唔，慢，慢……” 沈公公生怕皇帝过于激动从轿辇上滚落下来，只能替他开口把人叫住。 “且慢！皇上还有话要说。” 侍卫停下脚步，阳清道长挣扎地跪在地上磕头。 “皇上救命，救命！”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劝道：“事实摆在眼前，皇上还不肯相信吗？这妖道一直在用有毒的丹药坑害皇上，皇上切莫再袒护于他了！” 第1466章 追查 “父皇！” 三皇子顶着压力跪行上前，“父皇可还记得阳清道长之前说的话，他说金丹是专门为父皇炼制的，且要有大机缘和大造化之人方能享用。儿臣斗胆猜测，张贵人虽贵为宫妃，但远远不及父皇的机缘造化，无福享用这金丹。” 听得这话，皇帝明显愣怔了一瞬，同时阳清道长抓住机会解释。 “正是如此啊，贫道想说的就是这一点。皇上您想，这修仙之道若是人人都能踏足，那世间神仙岂不是到处都是。贫道的金丹也是如此，只有皇上能用，其他人用了便是亵渎神灵了！” “一派胡言！”太后再次怒呵出声，“分明是你献上的金丹有问题，还敢在此狡辩。” 就在双方争执之时，张贵人呼痛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她不仅捂着肚子打滚，还双颊通红，发出些许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之声。 太后看得心惊，忙问，“冷姑娘，张贵人这是怎么了？” 冷爽毫不避讳地说道：“张贵人中了媚药。” “媚药！？” 皇后脑海中掠过之前给皇帝诊脉时的场景，恍然大悟。 “本宫想起来了，之前皇上两次中风都是在服用金丹之后，与后宫妃嫔有关。看来便是这金丹导致的！” “嘶——！” 三皇子抽气，心脏紧张地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金丹之中的确加入了少量的媚药，但这需要长期服用累积之后方会显现出效果。照理说张贵人今日才第一日服用金丹，绝不会这么快就发作才对。 娴妃吓得脸色都变了，却还是妄图狡辩。 “冷姑娘又没验过金丹成分，怎能轻率地断言金丹中有媚药。” 听到她这么说，负责控制张贵人的顾姒却是笑了。 “娴妃娘娘的意思是，想让阳清道长交出金丹检验？臣女觉得这法子不错，之前阳清道长仗着皇上袒护，一直私藏金丹。如今东窗事发，是该好好验一验。” 太后一个眼神，皇后便意会。 “来人，搜查妖道住所，把剩下的金丹统统找出来！” 娴妃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想要挽救却是为时已晚。见她还想弥补，三皇子却是轻轻拉住了娴妃的衣袖。 “母妃……” 三皇子隐晦地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张贵人在服用金丹之后出现了异状，不管是不是金丹的问题，这搜查检验是躲不掉了。 金丹中媚药的成分虽少，但若仔细查验还是能发现的。眼下比起如何保住阳清道长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是把责任撇干净。 娴妃只通过一个眼神便明白了三皇子的言外之意，她深吸一口气，掐着自己的手腕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启禀太后与皇后娘娘，张贵人身体不适，臣妾建议一切事物推后再议，先送张贵人回宫修养。” 张贵人此刻已经是面红如桃花，再继续下去定要丢丑。现场还有众多宫人太医，即便是为了皇家颜面，太后也不会允准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来人，送张贵人回宫。” 第1467章 截杀 张贵人被送走，太后又下令命冷爽与陈太医等人仔细照料，皇后负责监督。 三皇子则是趁着局面混乱之际，找来小太监去给阳清道长传话。 “让他稍安勿躁，本殿下会派人救他出来。” 阳清道长接到消息的同时，太后正好处理好张贵人。她再次回转身来，怒视着阳清道长。 “妖道，你还有何话说？” 阳清道长用尽全身力道忍住求救和辩解，故作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太后既然怀疑贫道，只管搜查便是。” “哀家自然会查出你的阴谋，绝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加害皇上。来人，把他给哀家带下去！” 阳清道长被抓走，皇帝怅然地跌坐回轿辇之中。 太后心生不忍上前安慰，“皇上莫要担心，此事交给哀家处理。若是金丹无毒，哀家绝不会冤枉阳清。但若是查出了问题，哀家也不会饶他性命。沈公公，皇上乏了，送皇上回宫休息。” “是。” 一切解决完毕，太后终于松了口气。 顾姒看她脸色发白，有劳累过度的症状，赶忙上前将人扶住。 “太后娘娘辛苦了，咱们也回宫休息一下。” 太后却是不放心，“还是快些派人把那妖道审问出来要紧。” 白嬷嬷也劝道：“审讯一事自然有人处理，太后辛苦一整日了，还是快回去躺躺。” 抵不住两人的轮流劝说，太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宫。可就在他们返回长寿宫没多久，一宗噩耗就传了过来。 “启禀太后，阳清道长到被押赴去天牢的途中被人刺杀了。” “什么！？” 太后正躺在软塌上，由顾姒替她按摩着肩颈。骤然听闻这骇人消息，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顾姒眉头一凛，立刻追问，“人死了？” “死了。刺客从远处射来飞箭，一剑穿胸而亡。” “好快的动作！好大的胆子！” 顾姒倏然震怒，一时间从身上爆发而出的威压竟是不输皇后与太后本人。就连一旁伺候的白嬷嬷和杨公公都被她这模样给镇住了。 “刺客可抓到了？” 传话之人被顾姒凌厉的眼神注视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还没有，官府正在全力追查，只不过当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只怕是很难找到线索。” “知道了，你且下去。” 顾姒打发了宫人，这才想起还没询问太后的意思。她抬手揉了下额角，转身向太后福身行礼。 “请太后治罪，都怪臣女大意莽撞，不该阻拦太后立刻提审阳清道长。”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摆手道：“不怪你，就算立刻提审那妖道，也得先押去天牢。刺客是在押送途中动的手，连宫里的禁军都防不住，哪能怪你大意。” 顾姒仍旧自责得很，她连同冷爽与盛云废了如此大的功夫才抓住阳清的小辫子。没想到连审讯一步都没走到，人就凉了。 “太后，今日阳清道长败给冷姑娘一事只有参加了比试的人才知晓。那刺客能如此迅速地截杀阳清，可见其幕后主事早就得到了消息。或者说，下令之人当时就在比试现场。” 第1468章 灭口 顾姒倏然震怒，一时间从身上爆发而出的威压竟是不输皇后与太后本人。就连一旁伺候的白嬷嬷和杨公公都被她这模样给镇住了。 “刺客可抓到了？” 传话之人被顾姒凌厉的眼神注视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还没有，官府正在全力追查，只不过当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只怕是很难找到线索。” “知道了，你且下去。” 顾姒打发了宫人，这才想起还没询问太后的意思。她抬手揉了下额角，转身向太后福身行礼。 “请太后治罪，都怪臣女大意莽撞，不该阻拦太后立刻提审阳清道长。”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摆手道：“不怪你，就算立刻提审那妖道，也得先押去天牢。刺客是在押送途中动的手，连宫里的禁军都防不住，哪能怪你大意。” 顾姒仍旧自责得很，她连同冷爽与盛云废了如此大的功夫才抓住阳清的小辫子。没想到连审讯一步都没走到，人就凉了。 “太后，今日阳清道长败给冷姑娘一事只有参加了比试的人才知晓。那刺客能如此迅速地截杀阳清，可见其幕后主事早就得到了消息。或者说，下令之人当时就在比试现场。” “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无凭无据，光凭猜想并不能给人定罪。况且……”太后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眉宇间浮现出恼怒、纠结等复杂情绪。 顾姒注视着太后，心中也多少猜到对方想法。 自从太子被废之后，三皇子便成了朝中呼声最高的皇子。若非对方有加害皇帝之嫌，太后也不会费尽心力敲打警告。 假道士已经伏诛，倘若再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只怕局面会难以控制。 此事干涉到朝局稳定，就算是太后自己也需反复掂量。 顾姒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不甘。等到调整好心情再抬头时，又换上了惯用的甜美微笑。 “太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气恼了，总之妖道已经死了，又有冷姑娘和陈太医尽心医治，想来皇上很快就会痊愈的。” 太后对上顾姒单纯的笑容，沉重的心情得了极大的缓解。 她拉了顾姒的手夸赞道：“这次多亏了你，说，想要什么奖赏？” 顾姒抿着笑意想了想，“那臣女就求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哈哈哈！这小丫头，嘴可真甜。”太后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旁的白嬷嬷看了也跟着莞尔。 “顾小姐人美心善又如此聪慧，真是世间难寻的好姑娘。” “是啊，昭昭这么好，哀家真是希望你能日日陪伴左右。只是如此，你爹娘却要与哀家着急了。”太后说着看向白嬷嬷，“阿瑾，你且去把哀家那条粉色的水晶项链拿来。” 白嬷嬷愣了一瞬，随后笑着领命。 片刻之后东西呈上，太后亲自把项链戴在顾姒脖颈上。顾姒皮肤冷白，戴上这粉色的水晶更是显得通透莹润，且愈发称得锁骨精致突出。 “好看。”太后端详了一阵后赞叹，“果真这娇俏的颜色就该配娇俏的人。” 第1469章 项链 顾姒摸了摸脖颈上凉悠悠的水晶，“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只是这项链陪伴太后多年，如此送给臣女会不会太可惜了？” 太后目露赞许之色，“你倒是激灵，一眼就看出这项链陪伴了哀家多年。不错，这项链是由三十二颗粉色水晶制成，每一粒水晶都在寺庙中供奉了五年以上，日日由高僧诵经加持。哀家当年嫁入皇家时，这项链便是哀家的陪嫁之物。” 白嬷嬷补充，“何止是陪嫁之物，这还是太后娘家祖上代代相传而来的。意义重大。” 一听到这话，顾姒抚摸项链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这太贵重了，臣女不能收。” 太后并不阻止顾姒取下项链，只淡淡问道：“你可想好了，此物乃是哀家娘家里传下来的。你此时若是不收，以后便也没机会了。” 顾姒手指一僵，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念头。 “太后娘娘……” 太后笑眯眯地望着她，并不多言。 顾姒却是心跳逐渐加快，脸色越来越红。 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将传家之物交给顾姒，那便是承认了她是自家人。至于如何成为自家人，那自然与殷景熙密不可分。 顾姒深吸一口气，心中盛着浓浓的害羞、喜悦、感激之情跪下磕头。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臣女定不负您的心意。” “好孩子，快起来。” 太后招手，白嬷嬷便替她上前把顾姒搀扶起身。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顾小姐平日里若是得空，定要常常来长寿宫探望太后娘娘。” “白嬷嬷放心，臣女日后定会常来叨扰。” 阳清道长的事情圆满解决，太后下令护送顾姒回府。毕竟这深宫之中危机重重，她一介臣女之身并不安全。 至于冷爽与盛云，则是以给太后治病为由继续留在长寿宫内，每日与陈太医一道给皇帝治疗中风之症。 半月后顾姒收到消息，皇帝失去知觉的半边身子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说话也比之前利索多了。 而比试当日服下金丹的张贵人也已经好转许多，并且真实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病症的严重性。 …… “皇上，臣妾服侍您用药。” 皇后亲自扶着皇帝坐起身来，又端来药碗一勺勺喂食。 这些日子皇后每日尽心尽力亲自侍疾，且下令不许其他宫妃前来探望。 如此十几日相处下来，皇帝竟是又察觉出皇后的几分好来。且看着皇后苍老了许多的容颜和花白的头发，想起两人刚成亲时的那些甜蜜时光，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淡淡的忧愁与怅然。 “皇后，辛苦了。” 皇帝说话仍旧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但腔调却是已经恢复了正常。 皇后闻言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鬓角处花白的头发。她像是察觉出了皇帝对自己隐隐的歉疚，故而并不避讳容貌上的衰老，反而将其当做了一种武器。 “皇上说得什么话，臣妾不觉得辛苦，反而很是知足。当初嫁入皇家时，臣妾尚且心怀壮志，又想要母仪天下，还希望皇儿争气。然而时光飞逝，愿望落空。如今能够与皇上相濡以沫，臣妾已经十分知足了。” 第1470章 水患 皇后主动提及往事与废太子，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丝的不自在。 这时沈公公入殿禀报，称内相宋天睿前来求见。 不用皇帝开口，皇后便主动起身告辞。 “皇上还有政务处理，臣妾便先退下了。” “好。”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皇帝心中五味杂陈。 “皇上，内相大人还在殿外等着呢。” 经过沈公公的提醒，皇帝这才传令召见送宋天睿。 “内相，何事求见？” “启禀皇上，微臣领命追查阳清道长遇刺一案，已经有了结果。” 提到阳清，皇帝面上明显浮现出恼怒之意。在阳清死后，太后派人从其住处搜查出了还没来得及销毁的金丹。经过太医院众位太医共同的检验，果真从简单里发现了魅药一类的物质。 “这个妖道！” 皇帝为自己以往的失误而恼怒，同时更加怨恨阳清的欺骗。 “查得如何？” 宋天睿垂眸掩去神色，“经过多方排查，那日刺杀阳清道长的刺客应该是乔庄打扮过的。官府在其出没的街道小巷中捡到了对方逃窜时丢下的易容物件。根据推断，刺客杀人后第一时间逃出了城。” 皇帝闻言眉头蹙起，“没找到！？” 宋天睿跪地，“请恕微臣无能！” 皇帝怒火冲天，直接把手边的空药碗拂到了地上。 哐堂——！ 听到动静的沈公公快步入内，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皇上息怒啊！太医与冷姑娘特意叮嘱过，请您服药期间务必不要动怒。” 想起自己的病症，皇帝强行忍下了怒火。但他根据当日三皇子与娴妃维护阳清道长的表现，其实也猜到了一些内情。 “老三最近在做什么？” 话题突然调转，宋天睿却是应对自如。 “启禀皇上，三殿下这两日正在为南方的水患发愁。” “水患？” 皇帝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每年这个时期，南方都会或多或少地发生水患。 正说着，殿外再次传来禀报。 “皇上，工部侍郎黎枫求见。” 提到黎枫，皇帝脑海里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金榜题名时的模样。可如今再见，却意外地发现黎枫已经从一个青葱无知的少年成长为了沉稳的男子。 许是婚期将近，黎枫表现得格外意气风发。 “微臣黎枫，叩见皇上。” 瞧着这些年轻气盛的臣子们，皇帝突然有种敌不过岁月磋磨的失落感。 “何事？” 黎枫双手捧着一份草图，“启禀皇上，微臣结合了众多能人巧匠，研制出了一款可以抵御洪水的新型水坝，还请皇上过目。” “水坝？”宋天睿轻蔑地睨了黎枫一眼，并不将其放在眼里，“自古以来水坝都是由石块堆积筑就，你还能研究出什么新花样？” 黎枫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以往使用的筑坝方式太过简陋，且耗时费力收效甚微，常常洪水都到了，水坝还没筑成。” “而微臣这次研制出的筑坝工具不仅能加快筑坝的速度，更能节省人工时间，还能反复使用。” 第1471章 人选 听到黎枫如此介绍自己新研制的筑坝工具，皇帝心中也被勾起了好奇。他一个眼神，沈公公便主动接过草图呈上。 原本皇帝只是抱着随便一看的心态扫两眼，可当他目光落到草图上时，整个人都被精美又巧妙的设计给惊呆了。 “这！” 宋天睿看皇帝脸色还以为是对黎枫不满，下意识呵斥道。 “黎枫，你已经是工部的侍郎了，不是以前无官无职的纨绔子弟。既然要向皇上献策，就该仔仔细细考虑清楚。别随便把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往宫里送，你……” “你仔细说说！” 皇帝毫不留情打断宋天睿的话，招手把黎枫叫到了跟前。 黎枫很是欣喜，详细地把草图上的内容与皇帝解释了一通。而宋天睿则是被冷落在旁，足足枯站了小半个时辰。 并且没有皇帝的吩咐，他还不能告退，等到黎枫说完之后，宋天睿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好，好！” 皇帝说话还不利索，却直接给出了短暂又精准的评价。 “多谢皇上夸奖，微臣听闻南方正在闹水患，想请皇上下令将这物件投入使用，测试一下效果。只不过这工具精致，如今只有微臣召集起来的工匠们会制作。且每个地域筑坝的方法不同，若是想要推广此物，还需朝中能力卓着且有威望的官员牵头。” 皇帝颔首，并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三皇子。” 话音刚落，一旁的宋天睿便激动地出声反驳。 “不可！” 他话说得太急太快，引得皇帝与黎枫同时侧目。 宋天睿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微臣的意思是，朝中能人志士众多，皇上不妨派别人前去南方治理水患。” 黎枫眼珠一转，拱手附和。 “内相大人言之有理，微臣虽在工部当差，却也知道三皇子如今帮着皇上处理朝中政务，常常忙到深夜方可归府休息。所谓杀鸡不用牛刀，三皇子如此惊世才干是做大事的。” 黎枫话音一落，宋天睿的心脏便咯噔一跳。 皇帝最是看重手中的皇权，黎枫夸赞三皇子为朝政费力劳心，岂不是在说三皇子比皇帝还要关心朝政。 宋天睿赶紧拱手找补，“皇上，南方水患吃紧，不仅是三皇子着急上火，朝中各位大臣们都为此操心劳累。” 皇帝冷哼一声，似乎并不买账。 “既如此，那就让老三来办此事。” “皇上！” 宋天睿还想再言，却被皇帝一记警告的眼神打断。 “怎么，朝中现在没有了三皇子，你们就无人引领了？” “当然不是！”宋天睿吓得不轻，差点没跪下请罪了，“微臣的意思是，南方水患如此严重，皇上既然要派三殿下前去治理，不如多选两个助手。” 他说完这话还瞪了黎枫一眼，怪罪之意十分明显。 黎枫也不傻，赶忙拱手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会尽快制定出推广之策，并且与工匠们继续追寻改进提升工具的方法。” 他这么一说，便给自己找了个留在京都的借口。而且理由充分，让宋天睿找不到反驳之处。 第1472章 出京 瞧出宋天睿想为三皇子说话，皇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拍板定论。 “内相，拟旨。” 宋天睿头疼不已，却又不敢不从。他现在只希望三皇子在接到消息后不要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圣旨下达是在翌日的早朝之上。 自从皇帝中风之后便一直没有上朝，一切政务都是交由三皇子与内相处置。没想到如今病情刚刚好转，第一次恢复早朝就爆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这个消息宛如地龙翻身，把刚平静下来没多久的朝局又搅出惊涛骇浪。 当晚三皇子府，四皇子与六皇子齐聚在他的书房内。 “三哥，父皇这是失心疯了不成，居然这个时候要派你出京治理什么水患。你一旦走了，谁来处理朝政！？” “六弟慎言。” 三皇子原本就心情不佳，听到六皇子这么说更是火气上涌。 “父皇这个时候派遣我出京，明显就是忌惮于我。你这种言论若是传到宫里，岂不是更加火上浇油。” 六皇子经他提醒回过味儿来，却是更加气愤不甘。 “那又如何！？三哥的才干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父皇年纪大了，自然该退位让贤！” 嘭——！ 三皇子火大地将手边的茶杯摔出去，刺耳的响声总算打断了六皇子的抱怨。 见他发怒，作为跟班的四皇子赶忙上前安抚这兄弟两人。 “六弟息怒，三哥也消消气。以我之见，如今当务之急是找个借口让父皇收回成命。” “可父皇摆明了是忌惮我三哥，又怎么会收回成命。”六皇子说着再一次激动起来，“不行，我这就入宫去找父皇问个清楚。他若非要派个人去治理水患，我替我三哥去！” 就在六皇子气势汹汹起身之际，三皇子却是从身后摁住了他的肩膀。 “罢了，祸之福所依。” “三哥？” 三皇子冷静了下来，不再执着于皇帝为什么遣他出京，而是开始思忖对策。 “父皇迟迟不肯立我为太子，无非是忌惮我权利过盛。我若继续留在京都，只会加剧父皇的担心。不如退一步，另谋他法。” “可是三哥，你若是走了，咱们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恐怕又要生变。况且废太子尚且没有划分封地，万一他再伙同皇后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意。那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成果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听了六皇子的话，三皇子面上浮现出凌冽的杀气。 “我若是得不到，其他人也休想得到！父皇遣我出京可以，那些对我构成威胁的家伙，也一个别想留。” 四皇子挑眉，“说起来这次咱们差点失手，都是拜崇武将军府的顾姒所赐。这小丫头看着温柔可欺，实际却是比豹子还凶狠。” 说起顾姒，六皇子最是恨得牙痒痒。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借着娴妃的软禁让对方俯首帖耳。却没想到非但没成功，还被顾姒反咬一口，狠狠撕下了一块肉。 “顾姒！” “不单单是顾姒。”三皇子搭在六皇子肩上的手指缓缓收紧，“我的人亲眼瞧见她住在长寿宫里的时候，曾经与殷景熙单独会面。” 第1473章 秘密 “什么！？殷景熙在长寿宫和顾姒会面，那皇祖母岂不是也知道？”六皇子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然后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三哥的意思是说，殷景熙才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他能有这个能耐？” 四皇子也不肯相信，“是啊三哥，殷景熙无权无势，就是个闲散之人。会不会是搞错了？” 三皇子眯起眼睛，眉宇间都是厌恶。 “不管是不是他搞的鬼，但殷景熙与顾姒关系匪浅，永昌王府与崇武将军府是分割不开了。我若离京，殷景熙也好，顾战也罢，都不得留下！” 六皇子咽了口唾沫，“三哥有什么打算！？” “老四，你去见一见兵部尚书刘晨曦，让他伪造一份奏折。就说边关有异动，必须顾战亲自出马镇压。” 四皇子瞠目，“伪造边疆战事可是杀头的大罪，刘大人会听我们的话吗？” “他的独子刘毓还在北凉，若是他乖乖听从我的安排，等本殿下登基之后自会把他儿子接回来。若是不肯服从命令……” 三皇子冷哼一声，神色冷厉骇人。 “老四你且放心去便是。刘晨曦不是蠢人，自会听从你我调遣。” “是。” 眼看着四皇子匆忙离去，三皇子这才拉着同胞弟弟说起了私房话。 “六弟，刚才有外人在，有些话我不好说的太明显。” 六皇子绷直了背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三哥有什么话是连四哥都不能听的？” “此事太过机密，我只放心让你一人知晓。你且听好了，我这次离京之后会借着治理水患的理由去见昌隆将军与谭封将军。” “嘶——！”六皇子惊得抽气，连说话的嗓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三哥是想……” “没错！父皇遣我离京容易，但等我下次返京之时，这皇位必定为我所坐！六弟，你与我一母同胞，咱们兄弟两人为了今日已经奋斗了太久。不成功便成仁，你定要助我！” 对上三皇子充满野心的目光，六皇子只觉得一身的血气都被调动了起来。他喉头一滚，伸手握住了三皇子的胳膊。 “三哥放心！只有你好了，我与母妃才能有出头之日。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助你坐上王位！” …… 皇帝的圣旨又急又快，再加上南方水患严重，三皇子在接到命令后的第三日便离开了京都。 然而朝局动荡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皇上，昨日兵部收到八百里加急，西边的伊丹族有异动！还请皇上立刻派遣将领前往前线应战！”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怒目圆瞪，俨然是被气得不轻。 金殿之上的各位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 “伊丹族不是早就归顺了吗？怎么会突然又起了反心？” “刘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伊丹族去年才向我们弘明国进贡了不少物资。” 刘晨曦双手捧起奏章，言辞之中透出十足的怒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伊丹是因为五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才归顺我们弘明，如今伊丹国内王位更迭，也许他们早就想要脱离我们的掌控。” 第1474章 战事 内相宋天睿适时站了出来，“刘大人此言有理，伊丹虽然臣服，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最近十几年时间西边雨量充沛，伊丹国畜牧发展迅速，更是囤积了不少兵马。更何况在伊丹以北还有青雷国，他们的国君想来残暴好战。说不定伊丹就是与青雷结了盟，两国联手对我们宣战。” 听完宋天睿危言耸听的言论，皇帝心里更慌了。他已经过了勇猛好战的年纪，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国家能够安顺繁荣。 “内相，可有计策？” 宋天睿余光扫了殿上的顾战一眼，拱手建议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立刻派遣有威望的大将前去西边镇守。趁着伊丹与青雷两国结盟尚且不稳之际控制住局面。” 皇帝连忙追问，“派谁？” “微臣以为，崇武将军最为合适。” “顾战？” 皇帝心中突地一跳，警惕的目光越过众臣落到顾战身上。 顾战被点到名之后叹了口气，大步出列。 “启禀皇上，微臣近年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且对西面的局势并不了解，只怕是无法胜任。还请皇上另择能将前往。” “崇武将军府太谦虚了。”宋天睿截过话头，“您有对战北凉的经验，对付一个小小的伊丹且不是手到擒来？还是说崇武将军府回京之后习惯了锦衣玉书的日子，不舍得奔赴战场？” “哪里的话！”顾战怒喝一声，“我顾家世代忠烈，岂会贪生怕死。” “那就行了，崇武将军功勋卓着，光是将你的大名说出去就足够震慑伊丹人。你若肯领命前往西边，说不定无需动手就能平息乱局。”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战是不点头都不行了。 “微臣愿往！” 宋天睿满意眯眼，撩起衣袍跪地恳请皇帝降旨。 “皇上，我弘明国岂容小小伊丹挑衅，还请您立刻派遣崇武将军前去镇压，扬我弘明国威！” 他这么一拜，朝中大臣们都跟着纷纷下跪。 “镇压伊丹，扬我国威！” 皇帝面对这众臣请愿的局面，心里也是迅速掠过诸多思量。 反正如今顾战的大儿子已经战死，唯一剩下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在对方彻底成长起来之前，自己还有大把时间布置。 至于功高盖主的顾战，只要将其妻女幼子扣在京都，由不得他生出别样心思。 想到这，皇帝终于松口。 “好，崇武将军，朕命你即刻奔赴伊丹稳定乱局。” 顾战叩首领命，“臣遵旨！” 见到自己的计划成功，留守京都的四皇子与六皇子隐晦地交换了一记得逞的眼神，却不知顾战正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两人。 崇武将军府。 顾战将圣旨供奉起来，随即便派遣下人开始收拾行装。 云傲雪抱着顾顺站在顾战身边，神情之中满是担忧。她如今要照顾幼子，自然不能向以前那样随同顾战出征。 “夫君，你这一去，多久能回？” 顾战停下擦拭盔甲的手，转身将爱妻搂入怀中。 “别担心，伊丹国与弘明向来交好。我去看一眼，确定没有战事后便回来。” 第1475章 离京 说起伊丹的局势，云傲雪也感到十分意外。 “兵部尚书说伊丹有异动，可有告知具体情况？” “这……” 顾战哑然，摸了摸鼻梁转移话题。 “此乃军中机密，我不好随意说来。我去看看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免得他们又把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塞箱子里。” 云傲雪眉梢一挑，看出些许端倪。 “等等。”她一把拉住想要借故走开的顾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战神情一僵，慌忙摆手。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 顾战说着再次摸了摸鼻梁，谁知这次手还没放下来就被云傲雪抓了个正着。 “你知不知自己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心虚地摸鼻子？” “！！？？” 顾战僵住，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有，有马？” 云傲雪叉腰，竖起眉头。 “你到底说是不说？你若是不说，我马上收拾包袱与你同去伊丹。” “那怎么行！”顾战慌了，“你若跟我走，昭昭与顺儿怎么办？” 他们以前就是因为轻信了他人，才让顾姒受了多年的苦。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第一个儿子，又怎么可能把他丢下。 就在顾战着急之时，一道含笑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将军与云姨果真是伉俪情深。” 两人寻声回头，且见殷景熙与顾姒两人正并肩而来。 “世子殿下？” 殷景熙停下脚步见礼，“我听闻顾将军准备远行，特意前来送别。” 顾战见到殷景熙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熙儿来的正好，你快帮我劝劝你云姨，她居然想丢下昭昭和顺儿随我去边塞。”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和我说实话。” 眼看云傲雪和顾战争执起来，顾姒却是捂嘴偷乐。 “爹爹，既然娘亲这么想与你同去，那你就答应了。” “胡闹！”顾战瞪了顾姒一眼，“你娘亲若是跟着我走了，那京都岂不是只剩下你和顺儿。这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那就把顺儿也带走好了。”顾姒随口提议道，“反正京都这里也快入秋了，顺儿怕冷，正好随你们南下过冬。至于我，有世子相陪倒也不怕孤单。” “南下？”云傲雪露出惊奇之色，“不是要去伊丹边境吗？怎么变成南下了？” “怎么，爹爹还没与娘亲说实话吗？” 云傲雪抓住顾战的胳膊质问，“好哇，你果真有事瞒着我。说，究竟怎么回事？” 眼看顾姒说漏了嘴，顾战无奈地叹气。 “我不说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说我才要担心，快说！” 顾战抿了下唇瓣，一个眼神示意顾姒去关上房门，随后才把他与殷景熙的计划和盘托出。 “什么？伊丹的战事是假的？”云傲雪惊愕失色，“兵部尚书疯了不成，居然假造战事，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刘大人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三皇子以刘公子的性命做要挟。” 云傲雪捂着胸口，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战局是假的，那他为何要费尽心思让你离京？” 顾姒与殷景熙对视一眼，幽幽道：“三皇子觊觎皇位已久，这个时候引我爹爹离京，只怕是在为他日后逼宫做准备。” 第1476章 出访 “逼——！” 云傲雪大惊失色，赶忙捂住了顾姒的嘴。 “别胡说！” 顾姒失笑，轻轻拂开云傲雪的手。 “娘亲别着急，我就是随口一说。” 云傲雪吓得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看到顾姒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是胆大得让人无奈。 “你这孩子，皇家的事情岂能妄议。” “云姨不必埋怨昭昭，她说的话也未必是胡说。”殷景熙替顾姒解围，顺便揉了下对方的发髻，“三皇子假造战事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至于他究竟是不是有谋逆之心，咱们静观其变就知道了。” 顾战领旨离京，一路往西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西边的战局担忧的时候，六皇子与宋天睿一道向殷景熙发难。 “启禀皇上，崇武将军正在尽快赶赴西面战场。将军英勇，战功赫赫，这次也一定能好好教训伊丹的叛军。皇上且等着好消息便是。” 皇帝听了兵部尚书刘晨曦之言，紧蹙的眉梢总算稍有平抚。可就在这时，六皇子却突然站了出来。 “虽说有崇武将军府震慑西面，但像伊丹这样的弹丸小国也敢挑衅我们弘明，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灭我弘明威风。” “尤其是像东边的百济国，他们之前护送太妃回京省亲之时，就明里暗里透露出对咱们弘明的不敬。若是让他们知道伊丹作乱，岂不要看咱们的笑话？” “若只是看笑话也就罢了，就怕百济人想要趁乱插一脚。”宋天睿自然而然地接过六皇子的话头，“皇上，百济国一向野性难驯。如今西边战事将起，为了保险起见，微臣以为应当派遣使者出访百济国，确保对方不会趁乱起兵。” 此话一出，众位朝臣们都议论起来。 “是啊。一但百济国作乱，那咱们就不得不同时应对东西两面战局。” “到时候就算崇武将军英勇不凡，也是分身乏术。” “还请皇上尽快派遣使者安抚百济国，确保我弘明安全。” 面对朝臣们的谏言，皇帝下意识看向自己最信任的臣子。 “那内相以为派谁去合适？” 宋天睿故作沉思地停顿了片刻，而后目光幽幽落在了殷景熙的身上。 “微臣以为，世子殿下最为合适。” “世子？” “派世子殿下去吗？” “可世子一向不怎么关心朝政，只怕是无法胜任啊。” 朝臣们对殷景熙心存怀疑，并不看好他的能力。 宋天睿解释道：“启禀皇上，此番出访百济并非单纯地拜访，而是要安抚百济国，确保他们不会像伊丹那般反叛作乱。” “如此重要的任务，只有拥有皇家血脉之人方能胜任。而眼下京都城内只剩下四皇子与六皇子。两位殿下需要帮助皇上处理日常政务，不能轻易离京。如此算来，世子殿下作为使节出访百济最是合适不过。” 皇帝目光反复在四皇子、六皇子以及殷景熙身上游移，同时思考着宋天睿的建议。 正如同他所言，除了废太子外，老四老六是目前唯二留在身边的儿子了。 自从他中风以来，身体机能明显下降。尽管很不想承认，但皇帝也清楚自己需要老四老六的帮助。 第1477章 计划 “殷景熙，朕命你出访百济国，代表朕安抚对方皇室，务必确保他们不会效仿伊丹叛乱。” 皇帝一口气颁布了圣旨，根本不给殷景熙思考和反驳的机会。 然而殷景熙也没有想反抗，非常顺从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微臣领旨。” 看着殷景熙挺拔的背影，四皇子与六皇子隐晦地交换了一记得逞的眼神。 …… 崇武将军府。 殷景熙、顾姒以及云傲雪三人围坐在桌前。 得知了圣旨内容，云傲雪再也无法保持内心的淡定。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丝绢，眉宇之间厉色渐浓。 “先是虚构战事引诱夫君离京，如今有找了个借口要把世子也赶走。这四皇子和六皇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顾姒叹了口气，握了云傲雪的手。 “娘亲其实早就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云傲雪的手原本微微颤抖着，却在顾姒温暖的掌心和坚定的眼神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 “倘若……我是说倘若三皇子等人真起了谋逆之心。那我们该怎么办？可要告知皇上，让他做好防范？” “无凭无据仅靠猜测，只怕是不行。”殷景熙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云傲雪心绪难安，“可若是不说，那岂不是坐以待毙？” “云姨也不必太过忧心，顾将军在离京之前已和我密聊过。既然西面的战事是假的，顾将军便不会真的前往伊丹边境，而是会找机会在中途暂留。一旦三皇子做出异常举动，他便会带兵赶回支援。” 云傲雪听得心脏狂跳不止，“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可就算如此，光凭顾家军只怕也难以阻止三皇子等人。” 见云傲雪接受了三皇子谋逆的现实，顾姒才缓缓将他们的计划说出。 “娘亲说的没错，所以世子殿下也不会真的前去百济。” “不去百济？” “没错，世子殿下会派人易容成他的模样离京，减轻四皇子与六皇子的戒心。若是没猜错，他们接下来还会对那些至今还保持中立派的大臣下手。到时候我会和世子留在京都，保证那些人的安全。” 听到顾姒这么说，云傲雪也燃起了斗志。 “好，那我到时候配合你们。” “不，娘亲与顺儿留在京都只会被当做人质。趁着这次世子离京，娘亲带着顺儿去寻爹爹。” “不行！我怎么能留下你一人。” 顾姒轻轻勾起唇角，余光温柔地看向身边之人。 “娘亲别担心，世子还在京都陪着我呢。” “那也太危险了！” “娘亲……” 见云傲雪不肯松口，殷景熙主动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景熙知道云姨担心昭昭，景熙在此承诺，定会全力保护昭昭，绝不会让三皇子一流碰她一根毫毛。” “世子……” 顾姒感动地与殷景熙对视，两人眼里的情愫浓得快要溢出来。 云傲雪见状反驳之言哽在胸口，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三皇子若真的谋逆，到时候京都局势定会变得危机重重。我知晓你们二人心怀壮志，但抱住自身安全才是首位。” 云傲雪沉下一口气看向殷景熙，“世子，我要你承诺，倘若有朝一日三皇子围攻京都，你们必须带着昭昭安全撤离。” 第1478章 暗杀 面对云傲雪的要求，殷景熙郑重承诺。 “我以自己性命担保，定会护昭昭周全。” 就在三人达成共识之后没几日，“永昌王府世子爷”就以节度使的身份出发前往百济国。 因其代表弘明国出访，故而声势格外浩大。 没人知晓顾瑾青正护送着云傲雪与自己的小弟弟，隐匿在这浩浩荡荡近千人的车马中。至于如今留在崇武将军府的顾夫人和顾顺，都是殷景熙派人易容假扮的。 顾姒由秋水与盛歌一同陪伴着站在城楼上目送母亲和弟弟离开，只觉得拂面而来的微风中已经夹杂了些许凉意。 “起风了。” 顾姒轻轻说道。 秋水以为她是觉得冷，故而懊恼道：“都怪奴婢疏忽，出门没带披风。” 话音刚落，一件玄色的披风就搭到了肩头。 顾姒回眸，且见一名容貌普通但气质却出众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可是冷了？” 男子淡淡开口，发出的却是令人熟悉且安心的嗓音。 顾姒勾起唇角摇了摇头，“殷哥哥来得正好，烦人闷热的盛夏已过，你可愿留下陪我赏赏这秋景。” 话音落下，盛歌便拉着秋水退下，只剩顾姒与易容之后的殷景熙两人立于城楼。 …… 数日后的深夜。 顾姒正睡得香甜，突然被盛歌的敲门声惊醒。 “小姐，吟月堂传来了消息，说六皇子的人连夜赶往了思灵山。” 盛歌的嗓音传入屋内，顾姒闻言立刻翻身而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前。” 顾姒冷哼一声，“皇帝老儿为了牵制三皇子，故意将废太子安置在思灵山顶的皇家寺庙中。看来他们在借故将爹爹和世子遣送出京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废太子了。” 盛歌神情中透出担忧，“那我们可要想办法把消息告知皇帝？” “没有证据，皇帝不会相信。”顾姒轻咬着唇瓣思忖，“三皇子视废太子为眼中钉，他的存在比爹爹与世子更加惹三皇子忌惮。若是没猜错，三皇子此番定会下死手。” 她说完又追问，“立刻备车，我要去见世子。” 谁知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想起了影申问安的声音。 “属下影申叩见顾小姐，主子的车马已经在角门等候。” 盛歌笑道：“小姐和世子如今真是越发心有灵犀了。” 顾姒没吭声，但眉宇间却浮现出丝丝暖意。她收拾妥当从角门登上马车，与殷景熙一道向城外驶去。 马车急速奔驰着，在抵达思灵山脚下后便隐匿到了树林当中。 “为何不上山？” 顾姒撩起车帘望出去，只能瞧见四周漆黑一片的林子。 殷景熙替她拢了拢身前的披风，“时辰还没到。” “嗯？” 面对顾姒的疑惑，殷景熙笑而不语，摆明了是想卖个关子。 两人坐在车上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山上便有吵闹声传了下来。 顾姒于小憩中猛然睁开双眸，“有火光下来了！” 殷景熙抬手敲了敲马车的车厢，守在外面的影申便出现在眼前。 “主子。” “去把废太子带来见我。” “是。” 影申领命后吹响了哨声，三十余名黑衣人同时从树林中冒出来，随着他往火光所在之地冲去。 第1479章 救人 顾姒看着突然间冒出来这么多暗卫，故作嗔怒地瞪了身边人一眼。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三皇子迟早会对废太子下手，我不过是提前安排影卯藏在寺庙中接应罢了。” “那你还由着三皇子的人手上山？” “不让废太子吃点苦头，他又怎么会感念你我的恩情。” 顾姒失笑，撑着身子凑近殷景熙跟前低声道。 “殷哥哥，你可真是学坏了。” 少女幽幽的体香突然袭来，殷景熙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更加暗了几分。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柔挑起少女的下巴，身子微微前倾。 “昭昭说的是哪种坏？” 顾姒俨然没想到在这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殷景熙还有心思调侃自己，瞬间闹了个大脸红。她羞恼地挡开对方的手，咽着唾沫往后缩了缩。 然而殷景熙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顾姒，对方越是后缩，他越是往前挪近。等到顾姒的后背抵到车厢上时，殷景熙几乎整个人都倾覆而来将其笼罩在身下。 顾姒不是没有与殷景熙亲近过，但对方想来都是点到即止，从无逾越之举。像今日这样在漆黑狭窄的车厢中紧密相对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树林中时不时还会传来暗卫们厮杀的声音。 紧张与缱绻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氛冲撞融合，化作一簇簇火焰灼烧着顾姒的心脏，烤得她脸颊通红，心跳加速。 殷景熙身子逐渐压低，身上幽香的竹叶气息混合着鼻息落在顾姒脸上。就在顾姒以为对方会借着气氛亲吻自己的时候，殷景熙却轻笑着撩开了厚重的车帘。 “昭昭很热？要不要打开窗户透透气。” 满含秋意的夜风突然吹进来，让顾姒打了个哆嗦。 “启禀主子，暗杀废太子的刺客已经尽数抓获。” 不知何时，影申与影卯二人已经站在了马车外。顾姒猛然回神，连忙抵着殷景熙的胸膛坐直了身子。 而殷景熙早已恢复了冷峻的神色，“人呢？” 影申打了个响指，便有暗卫将昏迷的废太子托了上来。 看到对方身上大大小小还在流血的伤口，殷景熙直接带去隐秘的山庄里治伤。 等到废太子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之际。他一睁开眼，就发现了自己身处之地不是熟悉的皇家寺庙。 慌乱之中废太子想要撑起身子，却牵动到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倒了回去。 “嘶——！” 听到他抽气的声音，马上就有侍女端着药碗从外间走了进来。 “公子醒了。” 废太子下意识面露惊恐地大喊，“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侍女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公子昨夜被歹人追杀，是我们小姐救你回来的。” 废太子想起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后背中渗出层层冷汗。 “你们小姐是谁？” “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小姐过来。” 说罢也不给废太子反对的机会，直接推门离开了。 废太子坐在床上思忖了一瞬，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陌生之地。他忍着浑身的疼痛下了床，抓起凌乱的衣衫就想溜走。 可刚等他推开房间的大门，就对上了顾姒那精致美艳的面容，已经似笑非笑的双眸。 “给太子殿下请安。” 第1480章 见面 “顾，顾，顾姒！？” 骤然看到顾姒的身影，废太子惊恐地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在这？” 顾姒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太子殿下身体尚且虚弱，应该在床上躺着静养才对。水儿，快扶太子殿下进屋休息。” “是。” 被唤作水儿的丫鬟听话地上前搀扶废太子，却被对方激动地躲开。 “别碰我！” 许是刚刚回想起昨夜被人追杀时的惊险经历，此刻的废太子情绪非常不安，且看谁都像是要杀自己的人。 “我这是在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见他紧紧扒拉着门板不肯听话，顾姒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 “不过数月不见，太子殿下倒是与臣女生分了。此处乃是臣女名下的一处私宅，地处偏僻。至于昨夜追杀殿下的那些刺客也被臣女的属下一一绞杀，殿下不必担心会有危险。” 听到她这么说，废太子非但没有放下戒心，反而更加警惕了。他凝视着顾姒过于精美的面容，哑着嗓子问道。 “昨夜救我的人是你？” “臣女在此小住几日，恰好碰上了太子殿下遇险。” 废太子嘴角抽搐，脸上就差写着“骗人”两个大字了。 “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昨夜与刺客拼杀之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你来私宅小住需要带这么多杀手？况且昨日那些刺客身手不凡，分明是有备而来。说，你究竟有什么图谋？” “图谋？” 顾姒不喜欢这个词，不禁挑了挑眉梢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殿下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臣女图谋？” 话音落下的瞬间，废太子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颊。 “你！” 训斥之言已经涌到了嘴边，但在对上顾姒戏谑且充满不屑的眼神后又咽了回去。 尽管没有照镜子，但废太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身形枯槁，神情憔悴。与之前意气风发时的自己已经是判若两人。 废太子颓丧地垂下头，闷闷道：“多谢你救我，我该回寺庙去了。”说完这话他便转身离去，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却被丫鬟水儿拦住了去路。 “让开！” 废太子戒备地瞪着对方，企图利用自己仅存的几分威压喝退这个丫鬟。 谁知水儿非但不退，反而把胳膊张得更开了些。 “不行哦，小姐说了殿下应该卧床休息，不能随意走动。” 水儿脸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但眼里透出的隐隐杀气却是令废太子汗毛倒竖。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顾姒，“你想做什么？” “臣女昨夜为了救殿下性命，足足牺牲了五名得力的属下。殿下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想揭过此事，未免太草率了。” “你果然有图谋！” 顾姒不置可否，踱步上前与废太子四目相对。 “皇帝老儿察觉出了三皇子的谋逆之心，借故将其赶出京都赴任。三皇子恼羞成怒，暗中集结兵马，且伙同内相与其他大臣遣走了我爹。” 废太子自从被软禁到皇家寺庙中后就没在收到过任何关于朝堂中的消息。骤然听到顾姒提起如今的局势，还有些懵怔。 “你说什么？老三想要谋逆？” 第1481章 死讯 “殿下似乎很意外？”顾姒嘲讽地扫了他一眼，“皇帝当初为了制衡于你，特意扶持三皇子。如今殿下被废，皇帝仍旧不希望三皇子独大，故而将殿下软禁在京都区域内的皇家寺庙当中。” 她说着眨了眨灵动的杏眼，小声提醒道。 “现在殿下应该知道，昨日来暗杀你的人都是谁派来的了？” 废太子气息不稳，呼呼地喘息着。 “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殿下怎么还不明白？”顾姒失望地叹了口气，“三皇子视你为眼中钉，而我崇武将军府也是他忌惮的对象之一。我救殿下，是希望能与殿下合作。” “合作？”废太子目露惊诧，“我一个被废了的太子，还能有什么价值？”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你虽然被废，但仍旧是皇帝的血脉。若是你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讨伐三皇子，局势说不定会有所翻转。” “……” 废太子眉峰紧紧蹙着，并不相信顾姒的话。 顾姒也不着急，而是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精致华美的凤簪。 一见到此物，废太子就伸手夺了过来。 “这是母后的东西，你是如何得到的！？” “皇后娘娘送我的。” “不可能！”废太子想也不想便开口反驳，“母后并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把凤簪此等重要的东西赏赐于你。” 顾姒挑眉，淡淡道：“皇后娘娘给我这东西并非赏赐，而是感谢。毕竟我从娴妃中立救了她的性命。” “你什么意思？我母后她怎么了！？” 面对废太子激动的神色，顾姒却抬头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直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落在院墙之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 “快下雨了，水儿，送殿下回屋休息。” “是，小姐。” 眼看水儿想要上前搀扶自己的胳膊，废太子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然而这次水儿却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根本不容他挣扎。 “天色不好，殿下有什么话还是进屋再说。” 水儿一边笑眯眯地劝解着，一边用对方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道把废太子拖进屋中。 废太子心生惊恐，这才意识到水儿这个看似普通的丫鬟也是身负武艺之人。一个小小的丫鬟尚且如此，在其他看不到地方，不知还藏了多少高手。 就在废太子被重新软禁在房中之后，顾姒从信鸽脚上取下装消息的竹筒，转身来到隔壁院子里与殷景熙汇合。 “宫里传来的消息。” 她拆开纸条扫了一眼，随后放在烛火上慢慢烘烤。 “今早内相已经将废太子遇袭的消息公之于众，还呈上了一具烧焦的尸首。” 殷景熙手里拿着一本书，闻言似乎并不意外。 “不管废太子是真似还是假死，消息一传出去，皇帝用以制衡三皇子的筹码便消失了。” 顾姒脑海中浮现出皇后崩溃的场景，不由得沉下了眼色。 “看来我得尽快去一趟皇宫。” 皇后是他们扳倒三皇子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能任由她被对方蒙蔽控制。 第1482章 挖坑 顾姒和殷景熙说完了话，便转身返回到废太子所在的院落里。 还没进屋，她便能听到废太子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快放我离开！你们难道想要软禁本殿下不成？我且告诉你们，本殿下虽然落魄了，但却也是皇家血脉。你们这么做，本殿下可以摘你们的狗头。” 嘎吱一声轻响，顾姒推开房门。 “殿下在摘掉他人狗头之前，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性命。” 与刚才相比，她此刻说话的口气变得更加冷淡了些。 看到顾姒重新出现，废太子激动地朝她奔来。因为动作太大，胸口处的伤口崩开，鲜血从包扎好的绷带里洇出来。 “顾姒，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老三派人刺杀本殿下，你为何不告知父皇？还有，母后的凤簪为何在你手中？” 顾姒并没有理会对方又急又快的疑问，而是神色不耐地扫过他胸口处带血的伤口。 “想活吗？” “什么？” “若是想活就乖乖回去躺下，若是想死，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反正昨晚三皇子没杀得了你，现在正四处寻人。” “……” 废太子被呛得噎住，与顾姒对视许久后无奈地败下阵来。他不想死，更不敢独自一人离开这座古怪的私宅。 权衡了片刻，废太子转身走回到床边坐下。 “现在你可以说了？” 顾姒也寻了把椅子坐下，期间并没有征得废太子的同意。废太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也不敢有所不满。 顾姒接过水儿呈上来的茶水呷了一口，“凤簪是皇后送我的，娴妃想要让她死，我却给了她生的希望。” 想到自己原本高高在上的母后，废太子悄悄红了眼眶。 顾姒不给对方伤感的时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第二个消息。 “刚才我收到传信，留守京都的四皇子与六皇子已经将你遇刺生亡的消息告诉了皇帝。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死了，三皇子再无顾忌，皇帝也失去了制衡他的人。” 废太子听得心脏狂跳，后背生出细密的冷汗。 “可我分明还活着！不行，我得回宫见父皇！” 见他再次激动地想要离开，顾姒却并不阻拦，只幽幽提醒。 “三皇子有能力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废太子脚步顿住，“等我回了宫，谁还敢杀我！？” 话音落下且听顾姒嗤笑一声，“三皇子丧心病狂连皇帝都敢谋害，更何况你一个废太子。没有皇帝的诏令，你回宫便是抗旨。不等你进入京都城，就会被乱箭射死在城门之下。” 顾姒的嗓音清冷，听得废太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心想要揭发三皇子的心思也沉寂了下来。 “那，那我该怎么办？难道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今日之前你在明他在暗，三皇子想要杀你易如反掌。过了今日，你在暗他在明。你的性命就宛如一把悬在三皇子头顶的大刀，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送你回宫。到时候……” 不知为何，废太子从顾姒看似冷淡的神色中看出了浓浓的杀气。可等他凝神细看的时候，顾姒却有敛了眉眼。 “到时候，本殿下定要报今日之仇！” 第1483章 拜见 见废太子已经站在了自己挖的陷阱面前，顾姒决定最后推他一把。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那还请殿下休书一封，好让我带回宫去交给皇后娘娘。她若是知道殿下还活着，定会很高兴。” 废太子一心想着要复仇，倒是没察觉出顾姒这个建议有什么问题。 “你说得对，本殿下得让母后放心。” 顾姒勾唇，“水儿，拿纸笔来。” 片刻之后，废太子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书信，还不忘附上贴身佩戴的玉佩一枚。 “你回去告诉母后，等我养好了身子就回去见她，请她务必保证。” “殿下放心。” 顾姒收了书信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众高手守着废太子，不许他踏出山庄半步。 等回到京都，朝中的局面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 废太子的死讯就像是一条鞭子，将那些少数的中立派彻底抽到了三皇子所在的阵营当中。更有不少朝臣们猜测，皇帝会把派遣离京的三皇子重新召回来。 顾姒便是在这种气氛下入宫的，她先去长寿宫探望了太后，随后才找了个借口去中宫。 走到半途时，恰好遇上刚给皇帝诊完脉的盛云和冷爽。 “给顾小姐请安。” “这么巧，天医门的两位神医也在。” 顾姒目光落在盛云身上，笑着提议，“听闻皇后娘娘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我特意入宫探望。既然遇上了两位神医，不如随我去中宫给娘娘问安。” 盛云和冷爽齐齐福身。 领路的宫女十分知趣地拉开了距离，盛云跟在顾姒身后低声禀告道。 “今早六皇子乔装打扮混入中宫见了皇后，以废太子的性命为要挟逼迫皇后听从他们的差遣。” 顾姒脚步不停，眉梢却是微微挑起。 “动作快，胆子也大。明明自己的杀头都死了个干净，还能面不改色地撒谎。” “废太子之死不仅令皇后崩溃，连皇帝也受到了刺激。属下刚才去给皇帝请脉的时候，听到内相谏言召三皇子回宫。不过皇帝没有松口，而是下令追查暗杀废太子的杀手。” “仅凭一腔怒火，皇帝撑不了多久。等他意识到三皇子势不可挡的时候，便只能认命让权。”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与冷爽务必保证皇帝的安全，剩下的我会解决。” “是。” 说话间一行三人来到中宫，富丽堂皇的宫殿外挂起了白色的挽联，宫人们哥哥寒蝉若禁。 见到顾姒，宫女玉珠快步迎了上来。 “顾小姐怎么来了？” “臣女顾姒听闻噩耗，特来探望娘娘，还劳烦玉珠姐姐通禀一声。” 玉珠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面露难色。 “娘娘心情不好，不见外人。顾小姐还是请回。” 顾姒垂眸思忖了一瞬，将藏在衣袖中的玉佩取出交给对方。 “也许娘娘见了此物心情会好些。” “这是……”玉珠抽气，脸色大变，“这是太子殿下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玉珠姐姐只管将玉佩呈给娘娘，剩下的事情，我会亲自与娘娘解释。” 第1484章 安抚（1） 玉珠心怀忐忑地将玉佩送进殿内，不消片刻便见殿门打开，皇后娘娘衣衫凌乱，披散着头发冲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我瑞儿的玉佩！？” 见不少宫人侧目，顾姒踱步上前低声提醒道。 “娘娘，当心隔墙有耳。” 皇后如梦初醒，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将顾姒等人让进殿内。这边殿门刚关上，皇后就迫不及待抓住了顾姒的胳膊。 “你快告诉本宫，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玉佩是太子殿下交给臣女的。” “什么！？” “瑞儿给你的？他不是被……”皇后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似乎是有什么顾忌。 顾姒眉眼中精光微闪，顺口接道：“娘娘是不是以为，太子殿下被六皇子接走了？” “你怎么知道！？” “那臣女奉劝娘娘，还是不要相信六皇子的话。否则太子殿下知道您被骗，定会伤心的。” 皇后从顾姒的话语中猜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 “顾姒，你是不是知道本宫瑞儿的下落？ “知道。”顾姒不想绕圈子，十分坦率地承认，“昨夜太子殿下被六皇子的杀手追杀，千钧一发之际，是臣女带人将其救下。” “你救了瑞儿！？那他现在何处？”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如今被安顿在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外面六皇子的人还在私下搜寻殿下踪迹，在风波平息之前，还希望娘娘能耐住性子，不要暴露了实情。” 得知废太子没被抓走，皇后骤然捂着胸口跌坐到了地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玉珠连忙蹲下身子搀扶，“娘娘，您没事？” 顾姒垂眸淡淡注视着皇后，“六皇子以太子殿下的性命为要挟，可是逼迫娘娘答应了什么条件？” 皇后眉眼一抽，欲言又止。 顾姒也不着急，只转身走到一旁坐下。 “臣女好歹救了殿下性命，娘娘还信不过臣女吗？” 对上顾姒那双夹杂冷漠和洞悉一切的眼眸，皇后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她刚才心思一直放在废太子身上，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眼下的局面。 三皇子和六皇子有心要暗杀废太子，连她这个一国之母都无法阻止，顾姒却凭一己之力把人救下。 顾姒是如何知道六皇子要动手的？又是哪里来的人手与六皇子对抗？还有当初顾姒介绍入宫的天医门神医，以及斗败阳清道长的手段…… 不想不知道，如今细细想来，皇后的后背不由得洇出细密冷汗。 她咽了口唾沫望向顾姒，此时的少女正端坐在椅子上斜斜看过来，尽管眉目如画，但那通身散发出的冷厉气场却是连她都不敢直视。 皇后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自从与顾姒结盟之后，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按照顾姒指定的方向发展。 “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后面半句话涌到嘴边，却被皇后强行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让玉珠搀扶着缓缓起身。 “多谢顾小姐救了本宫的瑞儿。实不相瞒，六皇子今日一早来见了本宫，说瑞儿在他手上，让本宫无条件地听从他的调遣。” 第1485章 安抚（2） 顾姒：“可有提到具体的计划？” 皇后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开口，“他说等到殷煜淞回京的时候，要求本宫想办法拿到禁军的控制权，放他们入宫。” 顾姒瞳孔骤然一缩，更加确定了对方想要谋逆的心思。 皇后缓步上前，忐忑地观察着顾姒的神色。 “顾小姐，你可否将本宫的瑞儿放回来？只要他能平安回宫，本宫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 说着，她竟是朝顾姒屈膝福礼。 一旁的玉珠目眦尽裂，她从小跟在皇后身边伺候，还是第一次瞧见高高在上的皇后对除了皇帝以外的人低头，而且对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就在玉珠满目惊诧之际，顾姒起身拖住了皇后的胳膊。 “娘娘客气了，太子殿下是如今唯一有资格扳倒三皇子的人。臣女就算是为了崇武将军府的前途，也会尽全力保护太子殿下，不会让人伤他一分一毫。至于回宫……” 顾姒淡淡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且不说外面有多少人搜寻太子殿下的行踪，就算臣女将其护送回宫，以三皇子和六皇子如日中天的权势，娘娘又能护他几日？” “本宫……” 皇后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是没有底气。 顾姒看出对方眼里的失落和不甘，软下语气安慰道。 “娘娘不必忧心，臣女既然说过要护殿下周全，就绝不会让他再受到伤害。更何况殿下越是不露面，才越能让敌人放下戒心。就算要迎接殿下回宫，也要等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意图谋逆之后。” 皇后地张了张嘴，一个质疑的话都说不出口。 之前她还认为顾姒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而已，直到今日才意识到，顾姒的聪慧已经超出了寻常深闺女子的范畴，甚至比朝中许多老谋深算的大臣还要厉害。 见皇后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顾姒总算满意一笑。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要辛苦娘娘了，还希望娘娘能够继续配合六皇子演戏，好叫他放松警惕，直到收网的那一日。” 拜别了皇后，盛云护送顾姒出宫。 “顾小姐就不怕皇后不听话？” 顾姒极清地哼了一声，从衣袖中拿出一封厚厚的书信。 “这是废太子的信，你且拿回去研究一下。时不时投送一封给皇后，安抚住她的情绪，让她乖乖听话。” 盛云接过手，“原来顾小姐早有安排，那属下就放心了。” …… 就在三皇子离京的一个月后，顾姒与殷景熙收到了从南方传回的一则消息。 殷景熙一边看着密信中的内容，一边将挑完了小刺的鱼肉夹到顾姒碗里。 “三皇子已经与昌胜将军汇合了，随后又掉头朝东而去。” 顾姒吃鱼的动作一顿，“昌胜将军手下有八万大军，他若是答应跟随三皇子起兵造反，那京都局势危矣。” 殷景熙合上信纸，“东边驻守的裴涣将军手下也有近十万人马，若是没猜错，三皇子东行应该是为了去见他。” 顾姒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戏谑之色。 “人人都以为裴涣将军与我爹关系不睦，可惜没人知道，裴涣将军其实也是我爹的人。” 第1486章 往事 殷景熙口中的裴涣将军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立下不少战功。曾今还有人预言他将会成为继顾战之后第二显赫的武将，甚至取代顾战的地位。 然而却没人知道裴涣将军其实是顾战年轻时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当时前线战事吃紧，裴涣为了保护家人，小小年纪便豁出性命与敌人搏斗。当他杀了三个成年敌军之后，也身负重伤地倒在血泊当中。 这个时候，身负皇命的顾战率大军赶到，顺手将这个濒死的小孩儿从死人堆里扒拉了出来。 顾战第一次见裴涣，就被他眼里的精光所吸引。赞叹了一句“从军的好胚子”，便休书一封送到了魏老将军的手中。 魏老将军行事保守，是个能通过议和解决的问题便不想打仗的武将。 两人经常因为朝局争执不下，满朝文武都知魏老将军与顾战不合。但在无人看见的时候，两人却经常坐下来喝酒聊天。 顾姒回忆起自己儿时撞见魏老将军的场景，“那日雪很大，魏老将军和我爹爹坐在火炉边聊天，裴涣就站在魏老将军身后给他们斟酒。” 殷景熙脑海中浮现出大雪纷飞的场景，“那时候国库吃紧，魏老将军并非惧战怕死，而是不希望百姓在战事中受苦。” 顾姒点头，“是啊。爹爹也知道魏老将军的想法，但他却坚定地认为一味地退让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有将那群觊觎弘明国的蛮夷彻底击退，才能常保平安。” “裴涣一直在魏老将军账下从军，自老将军去世之后，常立战功的裴涣就取代了魏老将军的地位，接管了驻守东郡的十万大军。” 顾姒说着放松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三皇子以为魏老将军身前与我爹爹不睦，裴涣将军也会继承魏老将军的‘遗志’。真是可笑！” 殷景熙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那便辛苦顾小姐休书一封，将如今局势告知顾将军。请他出面去见裴涣，配合我们行动。顺便，我这边也该收网了。” …… “皇上还在为大殿下的死忧心吗？” 宁妃跪坐在床上，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揉捏着皇帝的肩颈。最近她特意跟冷爽学了两招推拿术，再加上自己善解人意且争不抢的性子，招得皇帝日日往她这里来。 提到废太子的死，皇帝不禁又气恼起来。 “瑞儿虽被废，但好歹是朕的骨肉。朕还没死呢，居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要了瑞儿的性命，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错，不该提这些伤心事。”宁妃从身后抱住皇帝肩膀，故意低声提醒道，“如今太子未立，皇上千万保重身子。” 皇帝闻言心中一抽，转身看向宁妃。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妃故作心虚地别开眼，“臣妾只是担心皇上，没别的什么意思？” “不对，你一向不喜谈论朝事。就算朕偶尔在你面前提及，你也会把话题岔开。今日怎么主动说到瑞儿，还让朕保重身体。”皇帝蹙眉凝视宁妃，“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 第1487章 怀疑 宁妃越是欲言又止，皇帝的好奇心便越重。直到皇帝下令强迫宁妃说实话，对方才支支吾吾开口。 “这……臣妾也都是听说的，不知真假。皇上是知道的，臣妾的外祖父是伶州人士。前些日子恰好是祖父忌日，臣妾便提前差遣丫鬟送了些祭拜的用品回伶州。” 皇帝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忍不住催促道：“那这和你提醒朕注意身子有什么关联？” 宁妃咬住唇瓣，抬起眼皮忐忑不安地看向皇帝。 “负责运送物品的宫人回来，告诉臣妾一件事，说是在伶州瞧见了三皇子殿下。” “老三？他怎么可能在伶州？！” 皇帝给他下达的指令，分明是前往东南钤州治理水患。而伶州地处西南，不是三皇子该去的地方。 皇帝十分不解，“他去伶州做什么？” “皇上，臣妾的宫人说，他瞧见三皇子与驻守伶州的昌胜将军一同出入。” “！！！” 皇帝虎目圆瞪，且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老三和昌胜将军在一起？他们怎么会……” 话没说完，皇帝脑海中便跳出一个令他窒息的猜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妃跪行上前抱住皇帝的胳膊，“臣妾也不愿相信，所以反复询问了宫人，且警告他不许外传。” “是谁认出老三的，会不会搞错了？” “臣妾一开始也这样认为，可那宫人伺候了臣妾多年，断不会认错三皇子的模样。况且昌胜将军在伶州极富声望，行于路上常有百姓认出。” 宁妃一番解释瞬间击碎了皇帝仅存的一些幻想。 “老三竟敢违抗朕的命令，擅离职守，还与昌胜将军私下见面。他想干什么！？” 见皇帝老儿发怒，宁妃非但不劝，反而煽风点火起来。 “皇上息怒啊，也许三皇子只是对南下的差事不满，才悄悄去了伶州散心。也许他并非刻意与昌胜将军结交，只是偶然相遇……” “够了！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能相信这些蠢话。老三是什么人？一向无利不起早！他敢抗旨跑去伶州与昌胜将军密会，定是在图谋什么。” 宁妃垂下眼眸拉住皇帝的手，发现对方正在微微颤抖着。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担忧。但三皇子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还请皇上不要轻易降罪。”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朕了，老三他定有什么计划。他不在京都，朕就宣老六入宫问个清楚！” “皇上且慢。”宁妃适时阻止皇帝，柔声提醒道，“六皇子与三皇子一母同胞，就算三皇子有什么不臣之心，六皇子岂能不知？他们兄弟连心，定不会将实情告知皇上。” 皇帝心生寒意，“那当如何？” “依臣妾之见，皇上想要调查三皇子，不如悄悄派些人手去其府邸搜查。倘若三皇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府邸之中定会发现端倪。若是找不出来，也不会坏了皇上与三皇子的夫子情义。” 皇帝对上宁妃那双清澈且诚恳的双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此事不宜张扬，更不宜打草惊蛇。” 第1488章 搜查 后半夜，一队禁军突然造访三皇子府，不顾管家的竭力阻拦，强行搜查了书房卧房等极富隐私性的场所。 三皇子妃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整理仪容，披散着头发就冲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 管家跪在门口眼泪都快出来了，“主子快去看看，府里突然冲进来了一队禁军，正在搜查殿下的书房呢！” 三皇子妃名曰安幼陵，其父安智远在户部任职。从小建立起来的政治觉悟让她本能地察觉出事情有异。她一边带人往书房赶，一边命令管家派人去给六皇子送信。 等安幼菱匆匆来到书房所在的院落时，正巧碰上禁军将一个个箱笼往外搬。 “住手！” 一声极富威严的呵斥之后，安幼菱踱步上前与禁军首领对峙。 “你们在做什么？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首领拱手见礼，然而神情中却缺乏恭敬。 “给三皇子妃请安了，微臣奉命搜查三殿下的府邸，还请皇子妃配合。” “搜查府邸？”安幼菱狭长的眼眸微眯，透出几分危险的精光，“三殿下正在南方治理水患，为国操劳。尔等却背着他搜查府邸，惊扰殿下家眷。此事若是传将出去，尔等可知是什么罪名？” 禁军首领向来只听皇帝差遣，面对安幼菱的威胁并不买账。 “微臣奉的是皇上的圣名，三皇子妃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进宫与皇上说。” “我自然要入宫去向父皇问个清楚，但在此之前也绝不允许尔等为所欲为。”安幼菱态度强硬，甚至直接抬手将其中一个已经被翻开的箱子又合了回去。 禁军首领蹙眉，“三皇子妃是想抗旨不成？” “说起抗旨，你们之所以这个时辰前来搜查，是不想惊扰其他人。倘若我将动静闹大，此事传扬出去，你猜皇上是会追究你的罪名，还是斥责我的过失？” “……”禁军首领沉默下来。 安幼菱踱步上前，凑到对方跟前低声道：“不管你们是想搜查什么，我只有一句话。找到了如何，找不到又如何？大人还如此年轻，未来可期，别因为一时糊涂断送了前程。” 禁军首领被她说得心脏猛颤，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起眼下的形势。 废太子死了，若无意外，三皇子必定是继承皇位之人。而皇帝之所以选在后半夜搜查三皇子府，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搜查出可以给三皇子定罪的证据。 如此想来，为了不一定存在的证据得罪三皇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禁军首领思忖了半晌，最终决定抓住机会向未来的主子表一表忠心。 “多谢三皇子妃的提醒，微臣糊涂，微臣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就说什么都没搜到。” 见说服了禁军首领，安幼菱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不忘给出对方承诺。 “大人放心，等三殿下回来，我定会向他提起大人的功劳。” “多谢三皇子妃！” 谁知话音刚落，正在书房内搜查的手下们突然躁动起来。 “天哪！” “快，快给头儿汇报！” 第1489章 龙袍 听到骚动，安幼菱心脏猛然收紧。 只见几名禁军搬出一个沉重的木箱，脸上同时显露出惊恐之色。 禁军首领蹙眉，沉声呵斥道：“三皇子妃在此，大呼小叫陈何体统。你们几个，不必再查了，收队回宫复命。” 禁军都是严格筛选而出的，照理说应当令行禁止，绝对服从上峰的命令。然而在听到首领的话后，这些人却是面面相觑，并没有要照做的意思。 首领脸色沉了下来，“还愣着做什么，收队！” “头儿。”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地提醒道，“要不，您先看看这个。” 窥见属下脸上复杂的表情，首领也意识到似乎事情不对劲。他狐疑地走上前去，将木箱轻轻掀开一条细缝。 “嘶——！” 看到箱子里放置的东西，禁军首领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谁知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枚小小的石子，导致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他为了稳住身子，下意识拽紧了木箱。 这么一拉一拽，木箱的盖子被彻底翻开，里面的东西骤然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安幼菱也觉得奇怪，究竟什么东西会引得众人都感到惊惧。她探头望去，却是差点没被吓到窒息。 “龙，龙袍！” 不知谁率先喊出了声，前来搜查的禁军们都纷纷发出了惊叫。 “快看，居然是龙袍！” “下面好像还有诏书和玉玺。” “玉玺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三皇子府里，还和龙袍放在一处？” “咦，还有一封信。” 首领将折好的信纸展开，瞧见其中的内容之后更是额角突突直跳。 其中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箱子里的龙袍也好玉玺也好，都是六皇子殿下赠送的。并且他还在信中大放厥词咒骂皇帝，希望三皇子能够早日登基取而代之。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惊叹声中，安幼菱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回神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将上前把木箱合上，且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不，不可能！这不是三殿下的东西！” 禁军首领也醒悟过来，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他抱歉地看向安幼菱，“微臣知道，这些都是六皇子送来的。不过既然是从三殿下书房中搜出，那微臣便有责任将其呈给皇上处理。” 安幼菱瞠目结舌，双手死死抠在木箱上，就连精致养护的指甲断了都没察觉。 “你说什么，这些都是六皇子送给殿下的？” 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首领大手一挥。 “来人，将证物抬走！” 他的态度再次恢复强硬，虽然他愿意提前给未来的新君表表忠心，但也清楚自己现在的主子究竟是谁。 若是换成别的罪行，尚且还有翻身的可能。但三皇子书房里藏得可是龙袍和玉玺，此等证物足以证明对方有谋逆造反之心。再加上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他就算是想帮忙隐瞒也是有心无力。 身强体健地禁军们上前，轻松地将三皇子妃从木箱上拽了下来。无论她如何惊叫哭闹，都无济于事。 第1490章 盛怒 “不行，你们不能走！” 安幼菱满头大汗提着裙摆追到了府邸门口，眼睁睁看着对方把东西搬上了马车。 等到禁军身影消失两刻钟后，六皇子才坐着马车姗姗来迟。他看着衣冠不整跌坐在府邸门口的三嫂子，直觉大事不妙。 “嫂嫂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有禁军前来府邸搜查吗，人呢？” “走了。” 安幼菱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满眼都是绝望。 六皇子心中惊疑不定，追问道：“走了？那他们可搜出了些什么东西？” 提到这个话题，安幼菱才迟钝地将目光移向六皇子，然后出其不意地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六皇子毫无防备，直接就被打懵了。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安幼菱眼中涌出泪花，歇斯底里地咒骂道。 “你这个蠢货，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六皇子又挨打又挨骂，登时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若非顾忌到眼前的女子是自己兄长的发妻，他都忍不住要动手了。 “嫂嫂究竟在说什么？” 安幼菱指着皇宫的方向道：“刚才禁军前来搜查，翻出了你送给殿下的龙袍和玉玺！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怎么有胆子送那种东西过来？现在好了，东西被皇上发现，我们都要被杀头！” “什么玩意儿？！” 六皇子顾不上生气，被安幼菱的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龙袍什么玉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想抵赖？禁军都从箱子里找出了你的亲笔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龙袍和玉玺是你送来的，还说希望殿下能尽快涌上这些东西。” “不是我送的！”六皇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因为惊恐涨成了血色，“我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送这些东西呀。这被发现可是要杀头的！” 安幼菱愣住，“不是你是谁？” “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六皇子急得团团转，“不行，我得入宫向父皇解释清楚。” 他说完便跳上了马车，急速往皇宫赶去。 …… “启禀皇上，这些就是从三皇子的书房中搜出来的东西。微臣不敢妄动，还请皇上查验。” 看着箱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龙袍，皇帝一股血气涌上头来，差点没直接气晕过去。 沈公公担忧地望着他，低声提醒道：“皇上息怒，当心身子啊。” 然而皇帝却是充耳不闻，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身来。 “扶朕过去。” 沈公公见拦不住，只能忐忑不安地扶着皇帝来到木箱前。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给朕过目。” 片刻之后包括龙袍玉玺等物件都被清理出来摆在了地上，看得人触目惊心，其中的玉玺最是引人注意。 皇帝拿着假玉玺反复查看，越看越是心惊，因为他也分不出这究竟是真是假。 “把朕桌上的玉玺拿来。” “是。” 沈公公捧来另外一枚玉玺，皇帝仔细对比过后重重闭上了眼睛。 “皇上……” 嘭——！ 不等沈公公劝慰的话出口，皇帝就怒不可遏地把足以以假乱真的假玉玺砸了出去。 “老三，该死！” 第1491章 喊冤 皇帝盛怒至此，沈公公被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吭声。他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却听皇帝喘息片刻后发开。 “信。” 沈公公望着木箱中的书信，直觉还是不要给皇帝看比较好，但他一个奴才没胆量反驳，只能欲言又止地照做。 皇帝一目十行地将信中内容看完，眉眼低垂神色模辩。 就在沈公公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应对时，却听到殿外传来侍卫的禀告声。 “启禀皇上，六皇子夜扣宫门，说是有急事求见。” 沈公公不知信中提及了六皇子，但也清楚皇帝现在应该不会想见外人，尤其是与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六殿下。 见皇帝沉默不语，沈公公小心翼翼起身道。 “皇上累了，奴才去请殿下回府。” “让他进来。” 皇帝突然开口，倒是令沈公公十分意外。 六皇子从安幼菱嘴里得知龙袍一事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站在宫门口吹着夜风，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伴随一声闷响，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皇上有令，召六殿下觐见。” “父皇肯见我？” 六皇子原本准备一肚子的话，若是皇帝拒绝见他的话就让宫人代为传达。谁知皇帝如此爽快，直接就放他入宫。 不知为何，六皇子面对前方黑漆漆如同无尽兽口的皇宫，突然生出浓浓的心虚。 “殿下不是要见皇上，请。” 在侍卫半是监督半是催促之下，六皇子终于来到了皇帝面前。 从三皇子府里搜查出来的木箱就堂而皇之地放在地上，其中内容扎得人眼睛疼。 “父皇……”六皇子不安地望着背过身去的皇帝，喉头滚了又滚，“父皇冤枉啊，这些东西并非我三哥的，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还请父皇明察，莫要遭了小人的道。” 听完六皇子的话，皇帝这才极为缓慢地转过了身子。 自从上次生病之后，他就迅速地苍老了下来。此时逆着烛光，其头上花白的头发更是显眼。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年迈的老者，六皇子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胆寒心颤。因为皇帝此时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老三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把龙袍玉玺等物打包藏在了他的府邸里。” 六皇子咽了口唾沫，“正，正是如此。” “那能有这本事的，会是谁呢？”皇帝说着看过来，语气森冷得令人遍体生寒，“老六，该不会是你？” “不，不是儿臣！儿臣一向敬重父皇，怎会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吗？朕还以为，你一直希望朕能早点死呢。” “儿臣不敢！”六皇子嗓音发颤，冷汗顺着额角落到地毯上。 话音刚落，一封书信便被扔到他面前。六皇子忐忑地捡起来，刚看了前面几行就吓得抽气连连。 “这、这、这不是儿臣写的！” 皇帝冷眸注视着他，低低提醒道：“你是以为，朕会老眼昏花到连你的字都认不出了？” 第1492章 认罪 “父皇，儿臣冤枉啊！” 六皇子汗如雨下，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皇帝证明清白。然而皇帝已经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 “不是你送的，那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老三的书房里？难道，是老三自己准备的。” “不是！三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有人在陷害我们。” “嗯，陷害你们的人既要模仿出你的笔迹，又要避开老三把东西放进他的书房中。”皇帝说着说着竟是勾出一抹笑容，“老六，你真是把朕当做傻子了。” “父皇……” 六皇子怔怔地望着皇帝脸上意味深长的冷笑，头一遭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到窒息。 皇帝走到椅子旁坐下来，好暇以整地看着自己傻眼的儿子。 “老六，你毕竟是朕的儿子，你若是不认，朕便相信。至于老三，朕待会儿便下诏召其回京都，让大理寺来侦查此事。” “不！”六皇子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如坠冰窖。 皇帝挑眉，“怎么？” 六皇子深吸一口气，心中飞速地思考着当下的局势，并且怀疑皇帝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根据密信传书，他知道三皇子如今刚与昌胜将军汇合，接下来马上就要东行去见裴涣将军。 皇帝这时候选召把人召回宫内，那他们的计划势必就要中止。到时候他们不仅需要面对“龙袍事件”的调查，还会错失唯一一次逼皇帝让位的机会。 况且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就算最终证明他们是被冤枉的，坊间的流言蜚语也会戳断三皇子的脊梁骨。 想到这里，六皇子毫不犹豫地跪直了身子。 “父皇，儿臣知错，请父皇降罪！” “这些东西都是儿臣私下准备的，也是儿臣趁着三哥南下诊治水患的期间悄悄藏于他的书房当中。儿臣一向与三哥交好，带些礼物送去府上并不是什么难事。此事都是儿臣一人所为，与三哥无关，还请父皇明察。” 说完这些，六皇子恭恭敬敬匍匐在地上，显得格外谦卑。 然而看着突然转变态度的儿子，皇帝却并不意外，反而心中对他的戒备又提升了一大截。 “这么说来，你是认了？” “是，儿臣认罪。” 皇帝眯起眼睛，冲身边的沈公公招手。 沈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早就立于殿外的侍卫给叫了进来。 “六殿下，得罪了。”沈公公亲自将六皇子从地上扶起来，交到侍卫手中，“带殿下回宗人府。” 看着眼前这些全副武装的侍卫，六皇子露出一丝苦笑。他早就该料到，皇帝既然已经派人去搜查三皇子的府邸，就是铁了心要拿他们兄弟二人开刀了。 他只希望自己被关押之后安幼菱能聪明些，赶紧给三皇子把消息送出去。 然而六皇子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了，就在他被放入宫门的那一刻起，三皇子府就被禁军秘密接管，其中所有女眷小孩都被看管起来。 翌日，皇帝在沈公公的搀扶下出席早朝，一开口就宣布了一则令人心惊的消息。 “老六昨夜突发癔症，朕已经派遣天医门的神医为他医治。这些日子内相就辛苦些，将之前老六手上的政务接下来。” 第1493章 癔症 一石惊起千层浪。 皇帝话音刚落下，金殿上就闹哄哄地吵作一团。 “六皇子得了癔症？” “昨日相见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是啊是啊……” 面对大臣们的质疑，皇帝不耐地曲指敲了敲龙椅的扶手。 “众卿不必着急，老六的病算不上严重，只是需要时间调理。朕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老六这一病，朕的身边就没有了帮衬之人。这样，内相你替朕拟份诏书，让老三立刻回京。” 宋天睿心脏咯噔一跳，拱手领命之际用余光小心地窥探皇帝神色，却不料直勾勾撞进皇帝森冷的眼神中。 宋天睿吓得呼吸一滞，连忙恭敬地垂下眼眸。 就在满朝文武因为皇帝的这则诏令心思百转的时候，后宫的飞阳殿内也是正闹作一团。 “放肆，本宫乃是四妃之首，你们竟敢赌了本宫的门。是谁给你们的狗胆！？” “四妃之首？娴妃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冷厉且充满嘲讽的腔调从远处传来，站在飞阳殿门口的娴妃眼皮重重跳了好几下。 只见皇后坐在轿辇上徐徐而来，一身明黄色的凤袍晃得人眼睛疼。 轿辇停下，皇后也不下来，就这么高高在上地望着对方。 “怎么，见到本宫连礼都不行，这便是你身为四妃之首该有的礼节吗？” 被呛了这么一句，娴妃这才按下心中的恼怒敷衍地蹲了蹲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就对了。本宫一日不死，你就是当上贵妃、皇贵妃，也是个妾。” “你！” 娴妃被气得几欲吐血，恨不得冲将上前撕了皇后那张脸，却被玉珠死死拦下了。 “娘娘息怒，咱们先搞清楚这些侍卫是来干什么的。” 提到正事，娴妃才勉强压下了火气。 “皇后来的正好，臣妾正要去给皇上请安，这些侍卫却平白无故堵了本宫的门。既然皇后在此，就请您把这些侍卫打发了。” 自从三皇子对废太子下手之后，娴妃对皇后的态度就越发不敬了。在她眼里儿子才是立身之本，皇后没有了儿子，就算是有破天的富贵也是拿不稳的。 只要等到三皇子登基，她便是圣母皇太后，到时候这宫里就是她最大。就是眼下张牙舞爪的皇后，也得看她的脸色过活。 谁知就在娴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时，皇后却一句话将她浇醒。 “看样子娴妃还不知道，你的儿子已经疯了，皇上怕你伤心过度自残自伤，这才安排了人手过来看住你。皇上一片好心，娴妃可要好好享受啊。” “疯了？什么疯了，你子啊说什么？” 皇后抬手抚了抚鬓角边的发丝，语气颇为得意。 “六皇子昨夜突发癔症，整个人神志不清。皇上已经派遣了天医门的神医去给他诊治，并且选召传三皇子即刻回京。” “行儿疯了，这怎么可能！定是你在胡言乱语！” 娴妃说着就要冲出来与皇后理论，却被侍卫们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第1494章 召回 皇后凝视着娴妃癫狂的神色，不放过一丝细节，似乎十分享受对方崩溃着急的过程。看着娴妃狼狈摔在地上，娇嫩的手掌都擦出了血丝，皇后更是高兴地想要抚掌大笑。 玉珠心疼地搀扶娴妃，噙着泪珠斥责这些侍卫。 “你们疯了不成，就算是皇上有令，娘娘的身份也岂是你们能够动手动脚的！？” 她这话不仅是在说侍卫，更是在说给皇后听。 谁知皇后听完之后不悦地挑起眉头，伸手指着娴妃道。 “来人，把她给本宫带过来。” “是。” 两名侍卫上前挤开玉珠，一左一右架着娴妃把人拽到了皇后面前。 “你们做什么！？放开本宫！”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掐住了她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刺进白嫩的肌肤里，一滴滴鲜血缓缓洇出来。 她凑近娴妃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和你那两个逆子做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现在是老六，紧接着就是老三。” 随着皇后的话，娴妃瞳孔瞪圆又缩紧。她颤抖着身子，绞尽脑汁挤出一句话。 “你敢反抗，就不怕见不到自己的儿子？” 皇后冷嗤道：“别装了，本宫的瑞儿根本不在你们手上。等你们都死绝了，本宫就把瑞儿接回来。到时候，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皇后放完狠话，满意地拍了拍娴妃因为震惊而显得呆滞的脸颊。 “送娴妃回宫。” …… 为了不让三皇子的计划得逞，皇帝直接用八百里加急将诏书送去伶州。 当三皇子拿到手里的诏书，整个人可以说是又惊又惧。 跟随他多年的侍卫站在一旁，还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脸上呈现出这般神色。 传诏的郑公公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资质仅逊于沈公公，此刻他正笑眯眯地望着三皇子。 “返京的车马已经备齐，还请殿下即刻启程。” 三皇子脸色僵硬，缓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现，现在就启程？” “皇上很是着急，请三殿下现在就回京。” 三皇子咽了口唾沫，“好，且容本殿下收拾行装。” 谁知郑公公却道：“行装让下人们收拾就好，殿下还是先登车。” 对方的催促让三皇子直觉有异，他绞尽脑汁，只能假借更衣拖延时间。 “那请郑公公稍坐，我去去就回。” 三皇子刚转到后堂，就立刻招来下人。 “上一壶茶，记得放些使人昏睡的迷药。” “是。” 郑公公一路颠簸来到伶州，也是身心俱疲。奈何皇帝催得紧，让他不敢懈怠。这时丫鬟奉上热茶和点心，倒是让他心情有一瞬间的放松。 然而就在郑公公吃下茶点没多久，一股浓浓的困意便席卷而来。 看着陷入沉睡的郑公公，三皇子眯起了眼睛。 “昌胜将军何在？” “启禀殿下，将军已经接到您的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两刻钟后，脸上带着暗红色刀疤的昌胜将军出现在眼前，将手中的佩剑架到了郑公公的脖颈上。 “杀了算了，一了百了。” 第1495章 免职 三皇子眼皮突突直跳，“将军莫要冲动，此人乃是父皇身边信得过的太监。若是杀了他，必定招致父皇猜疑。” 昌胜将军闻言非但不怕，反而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那又如何，反正殿下都要造反了，又何必在乎这些。” “造反”二字宛如匕首一般戳中三皇子的心脏，让他立刻蹙起眉梢。 “将军慎言！” 昌胜将军察觉出他的不满，却是冷冷地嗤笑一声。 “殿下不会到现在还没下定决心？” “怎么会。本殿下既然已经找到你，便是铁了心要坐上这王位的。” “那不就结了，现在皇上已经发现了你的计划。你若是乖乖跟着这阉人回京，只有死路一条。” 三皇子攥紧拳头，“你怎知我们计划暴露！？” 昌胜将军把圣旨拿在手里把玩，指着上面的内容分析。 “按照圣旨，殿下此时应该在南边治理水患。但皇上却是直接将诏书送到了伶州来，说明他已经知晓殿下与我相交。圣旨上说，六皇子得了癔症，想来也都是放屁。用这个借口召你回京，这是想把你们兄弟两人一网打尽。” 昌胜将军是个武人，连他都能分析出来的局势，三皇子自然也清楚，只是他自己内心深处不愿相信罢了。如今被对方毫无保留地戳破真相，他也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计划。 “老六被父皇扣押，母妃那边的消息也中断了。看来父皇的确是起了疑心，要召我回去问罪。” “所以啊，殿下现在该做的就是杀了这个阉人，把外面的车队都扣下来。然后等咱们与裴涣将军汇合之后，就一路杀上京都。” 三皇子听着重重闭上眼，掌心中布满了冰冷的汗水。 他的确想举兵入京，逼皇帝让贤。但他没想到的是，皇帝这么快就察觉出了他的意图，还扣押了六皇子和娴妃。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下人的禀报声。 “报！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一名士兵慌忙奔进屋内，气喘吁吁，“刚才有圣旨送到军营，将军您被免职了！” “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昌胜将军气急败坏地提着士兵的衣襟，直接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士兵咽了口唾沫重复，“皇上罢免了将军的职务，还让您立刻去京都。副将扣押了传旨的太监，命属下来给您送信。” “该死的东西！” 昌胜将军气急败坏地把人扔开，脸上那道疤痕因为动怒而泛出骇人的猩红色。 三皇子也被这消息惊呆了，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糟了，父皇肯定是知道了。” 昌胜将军闻言猛地转身看过来，眼神像是带着毛边的大刀。 “三殿下，我可都是因为您才会被皇上免职的。您若是撂挑子不干了，别说我，就是我手下那帮兄弟们也绝不会愿意。” 他说着踱步上前，丝毫不掩饰周身的杀气。 “殿下还请拿个主意，究竟是随着我一路北上，还是就此认命？” 第1496章 北上 三皇子喉头滚动，心里发虚。 虽然昌胜将军让他自己做出选择，但他相信但凡自己表露出丝毫退缩的迹象，对方就会立刻动手。 “我……” 三皇子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沉睡中的郑公公就发出一声呓语，表现出即将苏醒的迹象。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把昌胜将军手里的佩剑接了过来。 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郑公公在睡梦中失去了性命。 三皇子扔下带血的佩剑，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好！” 昌胜将军大喝一声，对传话的士兵下令。 “立刻通知副将，杀了传召之人，烧了诏书。本将军一身戎马，战功赫赫，岂是谁的一句话就能废的。” …… “报！启禀皇上，伶州刚刚送来的消息。” 八百里加急的书信被呈到皇帝的御案之上，引得众人纷纷伸长了脖颈张望。 皇帝迅速翻开，一眼看下来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 “逆子，这个逆子！” 他一挥手，书信就被掀翻在地。 在一声声不走心的“息怒”的声中，只有宋天睿有胆量走上前来将落地的书信拾起。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故意做出恐惧的神色。 “啊！三殿下居然带兵北上了。” 此话一出，更是引来惊呼阵阵。 “三皇子带兵北上？” “不会，他这是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起了谋逆之心。” 听着众人的议论，皇帝额角突突直跳，重重一拍案桌。 “这个逆子！朕下诏让他去南方治理水患，他倒好，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了伶州。朕让他回京，他竟联合叛将吴越北上。这分明是想逼宫，想谋反！” 皇帝越说越气，把御案拍得砰砰直响。 金殿上人人噤声，心思却是迅速地运转起来，把眼下的情况与前些日子六皇子突然患上癔症的事情联系起来。 能站到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稍加思考就能猜出其中关窍。 皇帝咒骂了好一会儿，直到喘不上来气才不得不停下。 这时宋天睿一个眼神，便有朝臣出列声讨。 “启禀皇上，三皇子此举乃是大逆不道，还请皇上迅速派遣将领阻断三皇子北上之路！” 皇帝点了点头，正想开口之际却听到一声质问。 “可刚才皇上说三皇子是与昌胜将军，啊不，与吴越这个叛将北上。要知道吴越手中可是有近八万的大军，如此庞大的人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的。” “是啊。若是崇武将军还在的话，尚且还有还手之力。可崇武将军被派遣去了伊丹，留守京都的武将中只怕是没有能与吴越一战之人。” “……” 金殿之上一阵死寂，其中少数的几名武将更是约好了一般往后退了退。 皇帝看了简直要心肌梗，捂着胸口问道。 “你们谁能抵抗吴越？朕立刻封为将军！” 金钱权势固然重要，却也要有命来享。面对无人接话的尴尬局面，宋天睿捻了捻手指站了出来。 “皇上，微臣有一计，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平息乱局。只是……” “内相有办法，快快说来！” 不等宋天睿把话说完，皇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催促起来。 第1497章 反对 宋天睿垂眸拱手，掩去眸底那抹得逞的笑意。 “启禀皇上，微臣斗胆揣测，三皇子之所以帅兵北上，并非真的想要篡权夺位。” “不想篡权？”皇帝一声冷哼，“那他此举欲意在啊！？” “皇上您细想，三皇子这么多年一直小心行事，从无半点行差踏错。无非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皇上您的认可，坐上东宫主位。只可惜等了做么多年，至今未能得偿所愿。故而才会一时头脑发热，有了今日之举。” 宋天睿言之凿凿，竟是无形当中弱化了三皇子犯下的罪行，反而把责任推到了皇帝自己身上。 “皇上，若是您能给三皇子一个弥补的机会，许他东宫太子之位的话，定能感化三皇子殿下，让他及时醒悟。” 宋天睿一开口，其他朝臣纷纷附和。 “是啊，三皇子殿下能力卓着，若非废太子处处桎梏，早就大放异彩了。” “微臣倒是以为，以三皇子的才能足以位居东宫。” “只要三皇子成了太子，不紧眼下乱局可解，还能保住皇上与殿下的父子情分。” 皇帝被说得愣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以往三皇子恭敬勤勉的模样。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不起三皇子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呵斥声。 “内相此言差矣，无论什么朝代，造反之人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三皇子，也不能因为他是皇嗣就特殊对待。” 伴随着清亮的嗓音，身形清隽的男子大步而来。 皇帝一看到此人，整个浑浊的眸子都清亮了起来。 “柳卿！” 柳燕俊走到金殿中央，恭恭敬敬向皇帝磕头行礼。 “微臣柳燕俊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么正气凌然地一拜，登时把皇帝心中的傲气又给勾了起来。皇帝激动地撑着御案站起身，“柳卿快快起身！你不是因为祭天之事离京做准备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皇帝原本是想在中秋之前在泰山举办祭天大典，故而提前派遣柳燕俊离京准备。 “启禀皇上，微臣刚出京没多远就听到了三皇子举办叛乱的消息。据说他率领的军队已经截断了南下之路，微臣为了稳妥起见只能折返回京。未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还请皇上恕罪。” 面对如此正直又可信的年轻臣子，皇子自然不忍责备。 “这也不是你的错，柳卿无需自责。对了，你刚才入殿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燕俊挺直背脊，余光冷冷瞥了宋天睿一眼。 “三皇子殿下犯上作乱，伙同叛将一路北上，途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怨声载道。皇上若是封了这样的人做太子，只怕离我弘明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什么！？”皇帝目瞪口呆，“老三他居然做了这么多恶事！” 他原本以为三皇子不过是想帅兵逼宫，没想到还犯下这么多罪孽。倘若当真如此，那他就是死了也不会把皇位传给这种孽畜。 第1498章 献策 眼看柳燕俊一出现就把自己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皇帝又给刺激地跳脚，宋天睿气恼得额角突突直跳。 “柳大人说得这些可是亲眼所见？若只是坊间传闻，只怕是不可信的。三皇子毕竟是皇嗣，怎么可能糟蹋自己国家的百姓。别的不说，这一点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面对宋天睿的反驳，柳燕俊并不着急辩解，而是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 “启禀皇上，这是微臣返京途中从百姓口中听到的消息，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一个眼神，沈公公就及时把东西转呈上来。 柳燕俊朗声说道：“三皇子不仅虐杀百姓，还放火烧了沿途的粮仓。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四处宣扬皇上已经在前段时日的中风中过世，如今宫中的皇上乃是他人假扮。他帅兵北上，是为了绞杀假皇帝，匡扶河山。” “放肆！” 皇帝看着手里的消息，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一旁的宋天睿闻言瞠目结舌，赶忙上前确认。 “皇上息怒，这些都是坊间传言，做不得真……” “坊间传言尚且如此，真相定比传闻更加令人心惊。”柳燕俊清朗的嗓音盖住了宋天睿的话，相比起来他不徐不疾的称述竟是比对方更具有说服力。 “微臣知道内相大人一直看好三皇子殿下，但此一时彼一时。三皇子已经起了谋逆之心，还四处传播要绞杀皇上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内相大人若还是一味偏袒的话，只怕是不合适了。” “你！我！我何时偏袒三皇子，你莫要胡言！”宋天睿急得额头生汗，生怕皇帝识破他与三皇子的关系，“皇上，微臣之所以进言封三皇子为太子，也是想不动兵戈平息事态。毕竟父子相残之事传扬出去，对皇家声誉有损。” “可如今有损皇室颜面的是三皇子，并非皇上。况且三皇子这般大张旗鼓地发兵，摆明了是想谋害皇上性命。我等作为臣子，自当奋力抵抗，决不许此等恶人踏入京都半步！” 柳燕俊说着一撩衣袍再次跪下，“微臣愿以性命相搏，护皇上周全！” 随着柳燕俊打头，一直沉默不语的工部尚书黎彦希也站了出来，紧接着黎枫、夏侯爷、礼部尚书柳晨鼎等人纷纷加入。 “微臣愿誓死追随皇上！” 皇帝默默看着跪在地上表忠心的臣子，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一直忌惮的世家出身，这一刻皇帝脸上火辣辣的，心中百感交集。 “好，好！朕有你们这些忠臣相伴，定不会轻易妥协。” 他说着转向宋天睿，当即下令道。 “内相，你立刻组织人手商讨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朕绝不许老三那逆子踏入京都半步！” 宋天睿心里叫苦，脸上却是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 “是，微臣遵旨。” “皇上，微臣有一计献上。” 柳燕俊再次开口，每说一个字宋天睿的额上的青筋就抽动一下。 皇帝却很是欣慰，“柳卿快说！” 柳燕俊目光在金殿上流转，最终停留在一言不发的四皇子身上。 “微臣以为，此时应该派遣四殿下帅兵南下，将三皇子阻于覃州。” 第1499章 人选 “让我去！？” 四皇子舌桥不下，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不仅他自己惊诧，就连在场的朝臣们也感到困惑。人人都知道四皇子与三皇子六皇子的关系匪浅，柳燕俊居然会让四皇子去抵挡三皇子的进攻。 说难听点，这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皇帝眉峰间拧出了褶皱，很是不解地望着柳燕俊。 “柳卿是不是说错了？” 柳燕俊拱手，“此计乃是微臣在回京途中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四皇子与三皇子曾经是好兄弟，私交甚好。正是因为如此，四皇子出面截断三皇子北上之路，才更能彰显正义。” 这番分析倒是让皇帝犹豫起来。 与此同时柳燕俊噙着微笑向四皇子拱手，“四殿下一向深明大义，所思所想无不是为了替皇上分忧解难。想来这次面对三殿下的举兵叛变，四殿下一定也很痛心？” “……” 四皇子嘴角抽搐，还没开口就被柳燕俊的话架在了高台上。为了不引得皇帝发怒，他只能挺直背脊顺着对方的话点头。 “那是自然。” “四殿下与三皇子私交甚笃，为了避免兵戎相见，百姓流离失所的惨剧发生，不知四殿下可愿意带兵南下，劝说三皇子缴械投降呢？” “这……” 四皇子转了转眼眸，下意识地想要搜寻六皇子的身影征询意见，看了一圈才想起六皇子已经被软禁了。 “怎么，四皇子不愿意？” 眼看四皇子就要暴露，宋天睿突然出声帮腔。 “大义面前，四殿下不必股息兄弟情义。只要能帮助皇上劝降三殿下，于公于私都是功德一件。” 宋天睿一开口，四皇子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那好。”他叹了口气，撩起衣袍跪在了皇帝面前，“儿臣愿率领军队南下，劝降三哥。” 柳燕俊称赞道：“四殿下高义！” 皇帝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相信柳燕俊的判断。他招手将四皇子叫到跟前，撑着他的肩膀叮嘱。 “老四，你三哥犯了错，朕希望你能辨明是非，莫要步他后程。” 四皇子压抑着咚咚直跳的心脏叩首，“儿臣定不负父皇教导！” …… 散了早朝，皇帝将柳燕俊单独叫去御书房商议对抗三皇子的细节，宋天睿则是陪同四皇子一起出宫。 两人故意选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身边领路的太监宫女都被打发得远远的。 “内相，你说柳燕俊推举我去阻止三哥，究竟安得什么心？” 看出了四皇子的担忧，宋天睿柔声安慰道：“四殿下不必担心，柳燕俊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子。依臣之见，他此举不过是想投机取巧，搏皇上欢心罢了。” “他就不怕我誓死追随三哥，将覃州官道拱手让出？” “这便是臣认为柳燕俊投机取巧的原因。” 宋天睿从鼻腔中哼出一道气声，指着枝头上两只正在互相分食的鸟儿道。 “他不明白四殿下对三殿下的忠心，以为仅凭几句威逼利诱就能让四殿下临阵倒戈。他也不想想，四殿下与三皇子的情义如何，娴妃娘娘与安嫔娘娘的情义又如何。” 第1500章 夜探 宋天睿自以为很了解四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一路上都在侃侃而谈，却没留心到四皇子嘴角凝聚而出的笑容当中透出淡淡的苦涩之意。 两人一路走到宫门口，宋天睿率先提出告辞。 “皇上很是忌惮三殿下北上的军队，想必这两日便会催促殿下离京。自从六殿下失去踪迹之后，咱们与三殿下的联系便中断了，这次殿下前往覃州，正好可以把京都的消息带过去。” 说话间相府的马车率先抵达，宋天睿拱手。 “那微臣便先行一步，预祝殿下马到成功，与三殿下凯旋而归。” “内相请。” 四皇子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意，直到登上自己的马车才沉下脸来。他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宋天睿刚才提到的“情义”二字，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若非娴妃手段强硬残忍，我们母子又何尝会依附于他们这么多年。” 四皇子返回府邸，便开始着人收拾行装，直到深夜才回到卧房休息。 他吹熄了烛火，摸黑躺在了柔软的床上。经过一日的辛苦之后，这一刻的清闲时光显得格外难得。 只要一想到过两日就要离京南下与三皇子汇合，四皇子就觉得脑仁疼。他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着，希望出发之前能有空入宫看看母亲。 四皇子想着想着，渐渐生出了困意。可就在他即将陷入梦乡中时，原本熄灭的烛火又莫名其妙地燃了起来。 昏黄的光线透过床幔照到四皇子的脸上，清晰地勾勒出疲惫与困顿。 一道人影悄然接近床边，轻声呼唤道。 “四殿下，殿下……” 四皇子的眉头在轻柔的嗓音中抽动了好几下，仅凭本能地嘟哝回应。 “嗯？” “殿下，醒醒。” 眼皮之下的眸子快速地滚动着，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直到一双白嫩的手指挑起床幔，将一股夜风放进去时，四皇子才猛然睁开眼。 “谁！？” 他胳膊抵住床板撑起身子，正好对上一张过分惊艳的面容。四皇子倒抽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狐狸精。 眼看他张口欲喊，一只纤纤素手急速地探出去，直接卡住了四皇子的下颚。 “殿下别怕。” 轻柔的嗓音配合着毫不留情的手法，四皇子登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 “臣女顾姒，深夜前来叨扰，还请殿下恕罪。” 认出眼前之人是崇武将军府的嫡小姐，四皇子被吓得飞出体外一半的灵魂这才缓缓落回原处。 他深吸一口气拍掉顾姒的手，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顾姒，你怎么在这？！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窗，歪了歪头。 “院子里没人看守，臣女找不到通禀之人，只好直接走进来了。” “不可能！”四皇子矢口否认，一边翻身下床一边狼狈地抓过外衫披在身上，“来人，来人啊！” 四皇子对于顾姒的倏然出现很是恼火，第一时间想要唤下人来把她赶出去。然而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门外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四皇子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顾姒正抱着胳膊好暇以整地看着他。 “臣女都说了，院子里没人，殿下为何就不信呢？” 第1501章 惊吓 顾姒一双杏眼大而明媚，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好容颜，很容易让人在对上她的笑容时放松警惕。 可四皇子面对笑眯眯的顾姒，却觉得遍体生寒，莫名地感到恐惧。 他咽了口唾沫，越过对方快速奔向房门。 嘭——！ 房门被四皇子一掌推开，他原本以为能看到四下走动的仆人，却没想到院子里果真一个人都没有，和顾姒所说的一模一样。 “来人，来人啊！人呢，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殿下不必着急，您府里的仆役们累了大半日了，臣女见他们辛苦得很，便在饮水中加了些助眠的药粉，好让大家能安然地睡上一觉。” “什么，你居然在本殿下的府邸里下毒？顾姒，你好大的胆子！” 四皇子气急败坏地一通咆哮，顾姒却是岿然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等对方吼完了，她才幽幽做了个请的手势。 “臣女来寻殿下是有正事相商，还请殿下息怒，有什么话咱们回屋谈。” “谁要跟你回屋谈，你这个疯子！本殿下要入宫向父皇告发你，抓你坐牢！” 说完这话，四皇子激动地转身就走。可惜刚下台阶，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嘶——！” 四皇子脚步骤停，魂不附体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卫身上。 “你，你们想做什么？谋杀皇子可是杀头的重罪，顾姒你别乱来！”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顾姒踱步上前，挥退了黑衣暗卫。 “臣女说了，今夜来寻殿下是有正事相商。殿下这么激动地大吼大叫，万一吵醒了什么人，那可就不妙了。”她说着侧眸扫了一眼暗卫手里的匕首，威胁得十分明显。 四皇子眼皮抽搐不止，迫于眼前局势只能暂时低头。 “既然顾小姐有事寻本殿下，那就请回屋详谈。” 顾姒满意一笑，“多谢殿下，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返回屋内坐下，暗卫这才收了武器，朝着胳膊守在门口。 四皇子一边暗暗观察着，一边引开话题。 “不知顾小姐前来是有什么事？” 顾姒好似没有发现对方贼眉鼠眼的样子，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臣女是代表崇武将军府、永昌王府、还有兵部尚书刘大人前来请求四皇子弃暗投明的。” “什，什么？” “殿下没听错，臣女希望殿下能够借此机会与三皇子分道扬镳，一刀两断，反目成仇。” 听着这些古怪的成语，四皇子一时不知是该先纠正对方，还是先反驳。愣怔了片刻之后，他选择装傻。 “顾小姐此话何意啊，本殿下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臣女再多说几次。” 顾姒并不介意对方的装傻充愣，反正在天亮之前，她有足够的时间与之周旋。 “殿下喝茶。” 她不徐不疾地斟水，悠闲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来谈正事的。 这样的态度让四皇子忍不住心里发毛，就算是自己屋子里的茶水，他也是一口也不敢喝。 “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姒呷了一口茶水，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殿下请过目。” 第1502章 游说 “什么东西？”四皇子警惕地接过手一看，瞳孔放大又缩紧，“这，这是昌胜将军部队的行军路线图！？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姒抿了抿唇，带着淡淡的笑意反问：“殿下觉得呢？” 四皇子心头一梗，紧接着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在我三哥身边安插了眼线！” 顾姒不置可否，只示意对方不要激动。 “世人皆知三殿下叛乱，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这一种归宿。这既是皇上的圣令，也是顺应天命。我若是四殿下，现在就该抓紧时机与三皇子切割开来，以免被他拖下水。” 四皇子咬了咬后槽牙，矢口否认。 “本殿下虽然与三皇子常有往来，但并不代表我也参与了此事。顾小姐口口声声让本殿下与三皇子切割，未免有隐喻构陷之嫌。” “我昨日去见了皇后娘娘，她告诉我说，皇上已经将娴妃软禁在了飞阳殿，只等抓获了三皇子之后一同问斩。六皇子就更惨了，听说他前两日妄图逃跑，结果被侍卫追上打断了一条腿。啧啧……” “！！！” 四皇子脸色乍青乍白，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后却只挤出一句话。 “胡言乱语，皇后绝不会对娴妃娘娘出手。” “哦？为何？” “哼，总之我不会告诉你缘由，你也别想用这些谎话来诈我。” 见对方抵死不认，顾姒挑眉一笑。 “皇后娘娘能够统领六宫，说明她绝非心慈手软之人。你们害了废太子，她对你们恨之入骨，又怎肯心甘情愿受你们驱使差遣。” “你！你怎么……”怎么什么都知道！？四皇子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但惊惧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 顾姒见敲打得差不读了，这才收起了混不吝的玩笑之色。她整理了一下衣袖，挺直了背脊。 “四殿下，我知道你与安嫔娘娘是迫不得已才跟随了娴妃。在三皇子谋逆一事东窗事发之前，娴妃的确是个值得你们赌一把的主子。但现在皇上已经知道了三皇子的计划，他也好娴妃也罢，包括六皇子在内的人都必须死。殿下可有想过，他们没了，谁最有可能继承王位？” 此话一出，四皇子整个人明显僵住了。 “臣女实话实说，我手中不仅有三皇子行军的路线图，还知道他准备何时起兵，如何布防。有了这些东西，三皇子必败无疑。四殿下若是聪明，就该知道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追随三皇子去送死，而是借机给他迎头一击，将皇位的继承权抢过来。” “……” 四皇子喉头滚动，尽管没说话，但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却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顾姒乘胜追击道：“臣女一见面时就说过，今日前来是代表了崇武将军府、永昌王府和兵部尚书刘大人。自从三皇子谋逆之后，他们便调转方向返回京都。算算日子，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回城。” “返回京都？”四皇子仍旧抱着狐疑的态度，“可父皇分明下旨让他们前往伊丹与百济。” 第1503章 行动 “伊丹战局都是假的，又有什么必要前往边塞？”顾姒眯了眯眼，闪动的眸光略过几分寒意，“看来殿下还是不信我，非要我把你们做的那些事都说破才好吗？” 四皇子涌起一阵尴尬又恼怒的复杂情绪，“你！我！” 顾姒无视了对方的羞恼，继续说道：“等到我爹爹与世子殿下返回京都，皇上的平安便不用担心。有我爹爹在，没人能近得了皇上的身。故而四殿下需要做的就很简单了，诱哄三皇子，告诉他皇上已经悄悄转移到了秋鸣行宫。剩下的，我爹爹自会处理。” “当然，如果四殿下能有胆识将敌军诱入覃州城中，想办法将其暗杀的话，想必皇上定会龙心大悦。” 四皇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惊骇之情宛如汹涌波涛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你居然早就想好了对付我三哥的计划。” “不是我，是我们。”顾姒沉声纠正，“还有，三皇子已经是叛贼，与殿下有着天壤之别。只要他死了，皇位就是殿下的。究竟要怎么做，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四皇子咽了口唾沫，整个人脱力地瘫软在椅背上。 “我，我得再想想。” “当然，事关重大，殿下是应该仔细考虑清楚。”顾姒说着站起身来，轻抚了抚裙摆，“殿下明后两日就该离京了，您不在的这段时日，臣女与皇后会好好照顾安嫔娘娘的。” 原本瘫软的四皇子听到此话吓得瞬间清醒。 “你！你敢拿母亲威胁本殿下！” “同心协力的事，怎么能说是我威胁呢。天色不早了，殿下休息，臣女告退。” 顾姒挥手招呼上自己的暗卫，潇洒地转身步入黑夜当中。而四皇子则是愣怔地站在原地，注视着昏暗的夜色到半夜。 …… 离开四皇子的府邸，暗卫扯开脸上的黑布，露出娇俏的容颜。盛歌一边扶着顾姒登上马车一边回头扫了眼四皇子府的牌匾。 “小姐，四皇子从小便受娴妃和三皇子的盘剥，他真能有胆子与三皇子反目吗？” 顾姒安坐与车内，“皇位近在咫尺，除非他是死人，否则绝不可能不心动。” 说着她将厚重的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徐徐升起的夜雾。 “况且权势是最好的毒药，能让理智的人变得疯狂，也能让胆小的人生出野心……” 三日后，四皇子率领军队出发南下。 在离京之前，他寻了借口入了一趟皇宫，与安嫔密谈了许久。等他离开之后，安嫔便差人将自己宫中凡是娴妃赏赐的东西一把火烧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姒正在吟月堂与殷景熙对弈。 “人走了？” 盛歌回道：“回主子的话，四皇子已经帅大军出城。” 殷景熙颔首，将早就准备好的密信交给对方。 “飞鸽传书送给崇武将军，请他按照计划行事。” 数日后，顾战于一座小院中收到京都传来的书信，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顺手递给了身边的年轻男子。 “皇上派遣四皇子在覃州阻击三皇子。算算时日，三皇子的人马也该到了。裴涣，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顾战转身，清亮的瞳孔中倒映出裴涣将军英武阳刚的身躯。 第1504章 交心 裴涣年纪还不到三十岁，但一身的凌然霸气却是不比顾战逊色多少，这些气场都是从每一场殊死的搏杀中积累起来的。 故而当初魏将军向皇帝上书，请求让裴涣接替自己职务时，全军上下无人不服甚至对于自己能够跟随这样一个年轻将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充满了期待。 在外人眼里，裴涣将军向来都是冷静从容，不苟言笑的。然而此时在顾战面前，他却露出了自己略显任性的一面。 “啧。”裴涣咋舌，“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既然顾将军觉得三皇子是个祸患，那我去把他杀了就是了。” “不可！”顾战赶忙阻止，哭笑不得地摁住了对方肩膀，“三皇子再如何叛乱，也是皇嗣后代。现在连皇上也不过是让人劝降三皇子，我们不过是一介武将，又怎么好出手伤他性命。况且他身边还有个吴越，搞不好会打草惊蛇。” “顾将军认为我打不过吴越那厮？”裴涣哼了一声，很是不能理解，“再说三皇子都起兵谋反了，为何不能杀？” “可以杀，但不能你我来动手。” “什么意思？” “按照京都送来的飞鸽传书，四皇子会在覃州拦截三皇子与吴越的大军。你假意臣服三皇子，随他北上，期间我会派兵尾随其后。等抵达覃州后，我会带人假扮成四皇子的人发起突袭。到时候你不必入城，只需拖延住吴越驻扎在城外的大军便是。” 听完顾战的计划，裴涣颇为意外地挑起了眉梢。 “顾将军也是想借刀杀人。” “不错。三皇子再混账，也是皇上的儿子。如今皇上膝下单薄，若是再有皇子死在你我手中，难免会受人猜疑。” 裴涣抿唇，眼底溢出戾气。 “顾将军，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诛杀叛贼本就是我们武将的职责所在，如此畏手畏脚，不如回家种地。” 看着年轻人气血方刚的样子，顾战无奈的同时也被激出了几分怨气。 “诛杀叛贼，守护国土自然是武将的职责，但这一切都需建立在为明主效力的前提之下。”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战欲言又止，“算了，说这些没意思。你且按照计划行事便可。” “顾将军！” 眼看顾战转身欲走，裴涣快步上前将他拦下。不知为何，他直觉顾战刚才的话别有深意。 “顾将军请留步，晚辈刚才的话并非刻意冒犯，你别生气。只是，只是将军一向忠君爱国，连魏将军生前也以将军为楷模。您又为何……” “阿裴。” 顾战叹了口气，“其实魏老将军在临终前给我写了一封信，劝我在打败北凉后便驻军镇守边疆，不要回京都。可我当时一心惦记着小女儿，只想快点回家与她相见。” “可等我回到京都后才发现，我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是个负担。皇上忌惮我功高盖主，皇子们为了博其欢心更是屡次三番陷我于不义。若非我小女儿勇敢与皇室周旋对峙，我们崇武将军府只怕早就覆灭了。” 第1505章 红脸白脸 顾战说完这些，裴涣沉默了许久。 他也听闻过一些流言蜚语，却不曾想到其间竟是如此曲折危险。 裴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无法忍受功勋卓着的武将在归朝后落入这般田地。 “既是魏将军与顾将军都已认清所忠之人并非明主，那为何还要千里奔袭来到我军中，与我联手抵抗吴越的大军。反正朝局已经乱成这样了，直接让他们去争去抢好了。” 顾战对上裴涣气恼又不甘的眼神，却是温柔地勾了勾唇角。他转身面向湛蓝的天空，高大的身躯在明媚的阳光下镶上一层金边。 “皇室虽不义，但我们身为武将，就该舍命保家卫国。若是因为受点委屈就任由山河故土被人糟蹋的话，这与狼子野心的外敌有何区别？”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牵动。 “况且皇室当中也并非人人都是不仁不义之辈。” 裴涣刚想开口追问这皇室另类是谁的时候，就见到下人匆匆跑来禀报。 “启禀裴涣将军，三皇子与吴越的叛军抵达主城外，点名道姓要见您！” 裴涣与顾战交换了一记眼神。 “等了这么久，总算到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顾战装扮成了裴涣手下的一名士兵，随他登上城口与三皇子相见。 自从京都一别后，这还是顾战首次再见三皇子。尽管只过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三皇子却与之前斯文儒雅的形象大相径庭。 以前那位翩翩公子已经死了，如今立于城下的是野心勃勃，晒得黝黑精干的三皇子。 就在顾战出神的时候，吴越率先打马上前与裴涣周旋。 “裴涣将军，许久不见。” 看着吴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裴涣就新生不喜。 “吴越你这个叛将，竟敢带兵来我铭城，就不怕本将军拧掉你的脑袋吗？” 此话一出，吴越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抽出腰间长剑，指着城墙上的众将领威胁道。 “本将军是顺应天意，辅佐三皇子回京都登基，尔等若是识趣就该打开城门恭迎新皇。若是不识好歹，可被怪本将军的大军踏平你们铭城。” “笑话！”裴涣火冒三丈，当即也抽出腰间佩剑指向对方，“区区叛将也敢与本将军叫嚣。” “哼，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无非是捡了魏老头的功勋才当上将军。而我吴越可是实打实积攒的军功坐上的这位子。论资质论辈分，你都该给我敬茶。” 听到这话，追随裴涣的士兵们都被激怒了，手下的将领们更是气得眼睛发红。 “将军莫要与他多言，属下这就出城取了他的首级。” 可就局面变得剑拔弩张之际，三皇子突然打马上前与吴越并肩而立。 “裴涣将军，父皇封你为将军时，咱们曾在宫里见过。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本殿下？” 与吴越的嚣张态度截然相反，三皇子语气温和，甚至透露出些许拉拢讨好之意。 裴涣挑起眉梢将他反复打量数遍，这才略一拱手。 “三殿下，许久不见。” 第1506章 谎言 三皇子咧嘴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和些。这都是他与吴越制定的计划，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才好让人降低戒心。 “裴涣将军不必动怒，我等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攻城，而是与将军叙旧的。” “叙旧？”裴涣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怕我与殿下没有什么旧可以叙。” “将军别着急拒绝，不如先看看这个。” 三皇子自衣袖中掏出一个信封，让身边的士兵从城门的缝隙当中塞了进去，很快送到裴涣手上。 他拆开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地拧了起来。 纸上写得并非什么军机要密，也与当下朝局无关，而是罗列出来的封赏清单。光是金银一项，就高达十万两黄金。 三皇子这是想用重金收买裴涣。 就在这时，城楼之下再次传来三皇子的声音。 “不瞒各位，本殿下在离开京都之前，父皇便因为中风口眼歪斜卧床不起了。” 谁知这话立刻遭到裴涣的副将反驳。 “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么会下令将你逐出京都，又怎么会下旨讨伐你与吴越这个反贼！？” “问得好！” 三皇子非但不因此话生气，反而向夸赞对方。 “你想知道为什么，本殿下来告诉你！因为真正谋逆之人是皇后！她借着父皇卧床之际把持朝政，牝鸡司晨，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废太子重新召回皇宫。好在苍天有眼，让废太子在回京的途中意外身亡。” “如今皇后没有了依仗，恼羞成怒之下软禁了本殿下的胞弟与母妃。本殿下今日起兵背上，便是要清君侧，将父皇从那妖后的手中救出来！” 瞧着三皇子义正言辞的模样，裴涣眯起眸子感叹，若非他事先与顾战接触过，只怕都要被对方的谎话骗过去。 此时城中驻防的大军已经有不少人相信了三皇子的话，大家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原来皇上是被皇后挟持了吗？” “那三皇子起兵不是为了谋反，是为了救皇上？” “如果连诏书都是假的，那咱们就没必要与三皇子为敌了呀。” 眼看自己的鬼话起了作用，三皇子摆出一副更加真诚的表情。 “裴涣将军还是不信本殿下吗？此时京中除了四皇子与六皇子外，已经没有别的皇子了。六皇子是本殿下的胞弟，四皇子更是从小追随本殿下，父皇生病之前更是将朝政都交给了我来处置。” “如此看来，就算有朝一日父皇要传位，也定是传给本殿下。既如此我又为何非要起兵造反呢？裴涣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才对。” 裴涣敛下眼底的神色，沉声问道：“你欲如何？” “本殿下只是希望裴涣将军不要被皇后的诡计蒙蔽，只要将军能认清真相，与本殿下携手北上解救父皇，事成之后无论父皇还是本殿下定有重赏。” 他说着抬了抬手，示意裴涣再看一眼豪华的封赏清单。这上面的财物可是对方几辈子都积累不来的。 第1507章 入城 裴涣捏着信封沉默了许久，久到城楼下的三皇子和吴越以为他不会开口答应的时候，裴涣却突然对身边的副将下令。 “开城门，迎三皇子入城。” 此话一出，三皇子眼中登时迸发出得逞的精光。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而是非常谨慎地冲身边的吴越使眼色。 铭城是裴涣的地盘，在确定对方是真的臣服于自己之前，他可不敢在毫无防备情况下与之接触。 吴越当下清点了近两千名士兵，护送三皇子入城。同时剩下的八万大军就守在铭城之外，随时准备接应。连同铭城的城门处，也是由双方的军队同时把守。若是裴涣想要瓮中捉鳖的话，他们尚且有抵抗之力。 做好了这些防备措施，三皇子这才骑着他的高头大马踏入城门。 裴涣不是个喜欢虚与委蛇之人，见到三皇子之后省去了寒暄的过程，直接把人带到自己府上开门见山地询问京都的形势。 “三皇子说是皇后挟持了皇上迫害于你，可有证据？我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将军，总不能不明不白地随你入京。” 对上裴涣戒备怀疑的目光，三皇子却并不意外，反而心中松了口气。如果裴涣真是仅凭两三句空话就臣服于他的话，那他还真得留个心眼了。 “裴涣将军谨慎是应该的。这是内相宋大人与兵部尚书刘大人秘密派人送到我手中的消息，父皇知道自己无法处理朝政后，便派内相拟好了传位的诏书。只可惜皇后狡诈，将那诏书骗去，又封禁了皇宫不许诸位大臣入内。这才导致局势僵持不下。” 三皇子说起慌来好不脸红，那真诚的模样像是把自己都给骗了进去。 裴涣这边拿着内相与兵部尚书的手书反复查验，最后郑重叠好交还到对方手中。 “有内相大人与兵部尚书的书信为证，那末将便不得不信了。殿下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三皇子大喜过望，没想到收服裴涣的过程这般简单。 “裴涣将军放心，等咱们铲除了妖后，你与昌胜将军便是匡扶正义的一等功臣！” 裴涣转头不咸不淡地看了吴越一眼，随即垂眸道：“能辅佐三殿下登基，斩除妖后，末将便心满意足。” 三皇子以为对方只是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并不放在心上。 “时间紧迫，既然裴涣将军已经决定与我联手，不如尽快整顿军队随我北上。” “好，那我这就去派人清点兵马。只不过铭城与覃州一样，都是攻坚要塞，须得重兵把守。末将最多抽调一半的人马出来，还请殿下理解。” 裴涣手里有十万大军，就算只抽调一半也有足足五万人马。再加上吴越的军队，他就有了十三万的大军可供差遣。 最重要的是，裴涣毕竟是半路效忠他的人，不比吴越忠心。若是对方一口气抽调十万大军，他反倒不敢安枕了。 三皇子顺势颔首，“当然，清除妖后重要，守护我弘明河山也同样重要。” 第1508章 寒意 与裴涣简单聊过之后，三皇子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要裴涣愿意臣服于他，那他就不用担心北上的途中会被人偷袭。 至于京都以北和以西两个方位驻扎的将军，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盯紧边境的几个国家。就算皇帝有心抽调，也不敢大张旗鼓。否则邻国一旦发现镇守的大军离开，定会伺机来犯。 三皇子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着重拉拢了昌胜将军吴越和裴涣将军两人。 这一场酒席直接吃到了后半夜。 看着醉眼朦胧的三皇子踉跄着起身，裴涣直接挽留道。 “末将以派人收拾了住所，三殿下不如就在城中歇息，明日一早末将便点兵出发。” 三皇子这边还没开口，吴越就抢先一步婉拒。 “不必了，反正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我们直接回军营住比较方便。”他说着走到三皇子身边，仗着酒劲直接搭上了对方的肩膀，“殿下，我送你回去。” 三皇子甚至没有来得及与裴涣告别，就被吴越连拖带拽地拉走了。等他们登上出城的马车后，吴越还不知好歹地把着他的肩头，三皇子才忍不住黑了脸。 “昌胜将军，手拿下去。” 吴越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见对方神情当中明显透出不悦，他才哈哈一笑挪到了旁边。 “今日收复了裴涣，我这不是替殿下高兴呢嘛。” “那也要注意分寸。” 三皇子蹙了蹙眉梢，想起刚才酒席上吴越打断他说话的举动就感到不快。 当他还在伶州的时候就听到坊间在流传着皇帝已经身亡，他自立为王的流言。三皇子严重怀疑这都是吴越放出去的消息，故意断了自己的后路。 而当他动手杀了传旨的郑公公后，吴越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嚣张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嚣张的态度越发明显。 面对三皇子的谴责，吴越并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有什么，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可是福祸相依的兄弟。” 三皇子抽了一口凉气，正想斥责谁与你是兄弟的时候，却看到吴越眼眸中带着寒意的精光。 他心头一惊，赶紧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你说得对……”三皇子敏锐地察觉出吴越的杀意，临时改了口，“等事情办好，我定不会亏待你。” “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吴越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眼开始小憩，三皇子心情却是变得沉重，对方的态度让他心惊的同时又隐隐参杂着些许后悔。他想把吴越当枪使，却不知对方是头猛虎。 与虎谋皮，终是不妥。 京都。 吟月堂内，顾姒把刚收到了的消息递给坐在对面的殷景熙。 “爹爹来信，说裴涣已经接触上三皇子了，他们正往覃州进发。也不知四皇子有没有安全抵达。” 殷景熙也正拿着一封信看，闻言其中内容展示出来。 “放心，覃州布防已经完毕。” 顾姒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致地拖住下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真是好奇，四皇子会对三皇子下死手吗？” 第1509章 传信 数日后，三皇子一行人在终于抵达覃州。 “启禀殿下，前方便是覃州地界。我们的先行兵打探归来，发现覃州城内外已经有军队驻扎的痕迹，而且人数还不少。” 在三皇子开口之前，吴越再次抢先说话。 “不少是多少？” “从打探到的情报分析，至少有五万大军。” “这么多!？”三皇子来不及与吴越计较尊卑，眉头快要皱到天上去，“京都方面不可能抽调这么多人手来覃州，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吴越也感到好奇，但却故意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五万大军又如何，咱们可是有十几万的人马，难道还会怕他？” 三皇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警惕，反而神情越发凝重。 这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裴涣上前安慰：“覃州乃是直达京都的最短捷径，京都方面想拖延我们的进度，自然会派重兵把守覃州城。虽然覃州易守难攻，但往好处想，只要越过了覃州，咱们便顺利打通了前往京都的道路。” 三皇子转头看了裴涣一眼，露出赞许的眼神。 “裴涣将军刺眼不错，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制定攻下覃州城的方案。对了，帅兵镇守覃州城的主将是谁？” 他原本以为会听到朝中几位武将的名字，却没想到士兵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回三殿下，镇守覃州城的乃是四皇子殿下。” “谁！？”三皇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是四皇子殿下帅兵镇守覃州城。” 三皇子愣了一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他转身对吴越和裴涣介绍道，“不必担心，老四自幼便追随于我。有他在，咱们可以直取覃州城。” 就在他说话间，突然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踏着飞土而来，一边飞奔一边将手里的令牌高高举起。 “四皇子殿下传信，四皇子殿下传信！” 听到这话，三皇子赶紧抬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士兵们放下武器。然而这些人根本不听他指挥，反而迅速围聚上前做好进攻的准备。 三皇子见状恼怒不已，“吴越，快叫你的兵退下，那是四皇子派来的信使。” 吴越眉头抽动了两下，却反对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不必着急，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出手。” 眼看这边的大军举起了武器，负责传话之人隔了老远就被迫停下。他一眼就看到了三皇子，连忙亮出手里代表四皇子身份的令牌。 “三殿下，属下乃是四殿下身边的侍卫，特意前来送信的。” 自从计划败露以来，三皇子就失去了与京都的联系。眼下好不容易看到信得过的手下，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触一番。 他心中窝着火，一脚踹开了挡在跟前的吴越亲兵。 “让开！” 不等吴越阻止，裴涣就亲自上前护送三皇子朝对方走去。 “本殿下认得你，你是老四身边的人。” 那侍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张琮叩见三殿下，四殿下听闻殿下大军抵达覃州，特意命属下前来接应。” 第1510章 控制 看到熟悉的面孔，三皇子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说实话，相比起吴越和裴涣，还是四皇子的人更让他放心。 “城中之人真是老四？他什么时候来的，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侍卫拱手，“四殿下知道三殿下定会经过覃州，故而在此等候多日了。三殿下不如先行入城，再议其他。” “好！我们这就入城。” 三皇子一口答应，丝毫没有半点防备之心。 一旁的裴涣冷眼看着，并不阻止，因为他知道有人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殿下这是要往哪里去？” 一道粗糙带着毛边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紧接着就见吴越顶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挡在了三皇子身前。 虽然已经相处了一段日子，三皇子每次面对吴越的压迫，都还是会不自觉感到紧张。但这次许是有了熟人在场，他的底气比以往足了许多。 “昌胜将军没听到吗，四皇子派人来接应本殿下入城。你也通知一下自己的大军，随本殿下发出。” “不可！”吴越伸出手臂横在三皇子面前，把他的路死死封住，“城中的情况尚且没有打探清楚，岂能轻易入城。” “这还有什么可打探的，城中之人乃是追随本殿下多年的兄弟。” “没见到真人，还不能断定就是四皇子本人。” “你！” 眼看三皇子气得面颊通红，气喘吁吁，裴涣突然越过两人对那传话的侍卫张琮下令。 “你先回去回禀四殿下，就说我们很快入城，请他稍安勿躁。” 张琮左看一眼三皇子，右看一眼吴越，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凌冽的压迫之气从裴涣身上传来，瞬间顾不得多想，下意识拱手领命。 “是，属下这就回去传话。” 等着张琮骑马走了，裴涣这才向两人解释道。 “无论城中是不是四皇子，二位当着侍卫的面争执总归不妥。” 吴越一方面想要控制三皇子的行动，一方面不想让裴涣看了自己的笑话，故而沉下脸来呵斥对方。 “你在教我做事！？” “当然不是。” 裴涣不受吴越语气的影响，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昌胜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城中真是四皇子殿下。你这样当着对方侍卫的面提出质疑，岂不是会引得三殿下与四殿下不合？毕竟昌胜将军现在是三殿下的属下，行事前还是该为殿下多考虑几分。” 裴涣这话简直说到了三皇子的心坎儿里去，他这些日子备受吴越的操控，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没错！四皇子是与本殿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本殿下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影响到我们兄弟两人之间的感情。” 见两人联合起来反驳自己，吴越登时炸了。 “现在城里的情况还没搞清楚，你们就迫不及待想要跟着别人入城。我只问一句，万一城里的人是打着四皇子的旗号诱你们入举怎么办！裴涣，难道你在面对敌军的时候也是这般轻敌？” 第1511章 覃州 吴越突然的爆发吓了三皇子一跳，同时其身后跟着的几位副将也纷纷发表不满。 “将军说得对，城中情况不明，不能轻易入城。” “三殿下从小锦衣玉食住在皇宫里，不了解战术战局也是正常。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将军来做，殿下在一旁等着就好。” 这样明里暗里的讽刺令三皇子下不来台。然而不等他恼羞成怒与吴越翻脸，裴涣再一次开口缓解局势。 “昌胜将军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所以末将以为咱们入城的方式需要特别注意。” 他这么一开口相当于给双方都递了个台阶。三皇子心里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他还需要吴越为自己拼命，现在还不能翻脸。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把火气给压了下来。 “裴涣将军有什么建议？” “根据情报，覃州城内外至少有五万大军。这人数虽然不少，但对上咱们的人马还是有些差距。故而末将建议，先由吴越将军率领一半人马护送殿下入城。剩下的人马暂时驻扎在城外，以应对突发情况。” “那你呢！？老子陪三皇子入城犯险，你做什么？”吴越不爽地回呛裴涣，摆明了看不惯他。 裴涣轻哼一声，抬手指向覃州城附近环抱的三面群山。 “覃州城之所以易守难攻，便是因为三面环山极易隐藏敌军，且只有一道北上的通道可以快速离开。昌胜将军打了这多胜仗，应该知晓发起战事之前应当先侦察地形的道理？” 裴涣不轻不重地瞥了对方一眼，言语中多少带出几分嘲讽。 “昌胜将军是三殿下的亲信，应该随时随侍在殿下左右，至于侦察地形这种累活自然由我裴涣来做。还是说，昌胜将军想与我调换任务，让我陪同殿下入城？” 吴越从来没发现裴涣阴阳怪气起来如此让人难以招架，他想随时控制三皇子，当然不愿让裴涣顶替了自己位置。 所以尽管心里不爽，但还是没有反驳。 “既然你想去巡山那就去，没人拦着你。” 如此便是同意采用裴涣的建议。 三皇子目光在两名将军身上来回游动，心中竟是感到有些可惜和后悔。他当初就该设法让裴涣多带些兵北上，好杀一杀吴越的锐气。 制定好了计划，三皇子便在吴越的陪同下向覃州城出发，剩下的军会在城外驻扎，裴涣则是中途就便道往东而去。 一个时辰后，裴涣在覃州城东边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他身边的副将掏出一枚烟花射向空中，片刻之后便有人从茂密的树林间走出来。 “你来了。” 裴涣从自己的马上翻身下来，快步迎了上去。 “崇武将军。” 带人隐藏在树林中的正是顾战，他们人马少，行军的速度也快，比裴涣他们更早抵达覃州。 “我已经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引诱三皇子与吴越前往覃州城内。顾将军，四皇子真会与三皇子反目？那咱们又什么时候动手？” 第1512章 会面 顾战带着一众士兵走上前来，与裴涣点头示意。 “路上可还顺利？” “都很好，现在三皇子已经与吴越往覃州城去了。顾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先看看两位皇子谈得如何？” 面对顾战，裴涣终于可以将途中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几分。他脚尖碾着地面上的一枚石子，将它踢飞出去。 “我发现三皇子对四皇子似乎格外信任，万一他们联起手来一起北上，那我们岂不是在养虎为患？” “不会。”顾战指了指身后的士兵，他们身上没有穿顾家军的兵服，而是换上了覃州军的兵服，“不管两位皇子谈得如何，一到戌时局面就会乱起来。” 就在裴涣与顾战布置作战方案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带着吴越抵达的覃州城外。 四皇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看到三皇子出现就激动地让手下人开启城门。 “三哥，三哥！” 三皇子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竟是不顾吴越的反对，独自加速打马上前。 “四弟！” 两位皇子在城门口相与，重重地抱在了一起。 “四弟，你怎么来了覃州城？” 四皇子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总之我是受了内相的指派，特意前来迎接三哥的。不说了，弟弟在城内设置了晚宴，三哥先随我入城休息一下。” 不等三皇子点头同意，吴越却是骑着马踱步到两人面前。他也不下马问安，就这么居高临下俯视着四皇子。 “末将给四皇子请安了。” 刚对上吴越那没有温度的眼眸，四皇子就打了个寒颤。对方的眼神过于犀利，让他很不适应。 “三哥……” 三皇子对于吴越的态度也很是不喜，当即沉下脸来。 “吴越，这是我四弟，你该下马问安。” 他没有称呼对方为昌胜将军，而是直呼其名，可见气恼程度不低。 谁知吴越只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并没有下马的打算，而是将目光移向城内。 “为了保护两位殿下安全，末将先行一步入城搜查。来人，走！” 话音落下，吴越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猛地往前冲，掀起一阵呛人的尘土。紧接着身后一半的士兵们跟在他后面快跑入城。 眼看数量庞大的士兵冲将而来，四皇子赶紧拉着三皇子躲到了城门旁，把位置让了出来。 他看了眼已经入城的吴越，又看了眼三皇子，神色很是复杂。 “三哥，这昌胜将军……” 三皇子涨红了一张脸，双拳紧紧攥起。 “这个吴越，越发不懂规矩了。” 四皇子像是猜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三哥可是与昌胜将军有什么误会？” “哼，这人野心不小，之前倒是我小瞧了他。”三皇子说着抓住四皇子的胳膊，“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覃州？” 四皇子咽了口唾沫，不答反问。 “三哥想做什么？” “吴越这些日子以来越发不受我控制，只怕抵达京都之后更会变本加厉。我在想，得找个机会敲打他一番。正好我手下还有裴涣的兵马，再加上有你相助，定能压制住吴越一头。” 第1513章 生疑 听到三皇子的计划，四皇子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三哥还是先随我入城。” 三皇子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对方的反馈，心中有些不悦。但想到城门口的确不是谈论这些的好地点，故而并没有发怒。 总归见到自己信任之人，三皇子心情好转了不少，耐心地跟着四皇子去了酒宴所在的场所。 “三哥，你一路辛苦了，弟弟先敬你一杯替你接风。” 三皇子高举酒杯，两人一饮而尽。不过他心中担忧着京都的局势，喝完这一杯酒迫不及待追问起来。 “四弟，如今京都情况如何？六弟与我母妃可还好？” 提到这两人，四皇子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下来。他把不准三皇子还有没有其他渠道联系京都中的眼线，只能半真半假地说道。 “六弟突患癔症，父皇寻了不少大夫来替他诊治。娴妃娘娘听闻之后主动贴身照顾着，如今六弟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三皇子原本以为这些都是郑公公找的借口想要哄他回宫，没想到连四皇子也这么说。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了癔症？那他手中的势力由谁接管？” “三哥放心，六弟虽然病了，但内相大人还在。” 一想到宋天睿，三皇子紧张的情绪才稍加缓解。 “你说得对，有内相在，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他说着突然眼眸一沉，浑身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戾气，“父皇如何会知道我们的计划？还派人来伶州宣我回宫。老四，你可知是谁泄露了消息？” “我也不知。”四皇子拧眉摇头，“照理说每日进谏父皇朝臣都是我们的人手，且三哥与伶州会见昌胜将军一事也只有咱们三人知晓。会不会是有人跟踪三哥，得知了你的行踪。” “不可能。”三皇子毫不犹豫地反驳了这个猜想，“随我去往伶州的都是贴身护卫，至于随我南下的那些人也早就被解决。” “那……” 四皇子还在思考着别的可能性，吴越却突兀地哼笑一声。 “既然知晓三殿下计划的只有四殿下与六殿下，那问题只可能出在你们两人身上。” “胡说八道。”四皇子胸中涌出一股怒火，下意识开口斥责对方，“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挑拨我们兄弟三人之间的关系吗？” 面对指责吴越并不在意，他先是仰头饮尽杯中酒，才不徐不疾地看了过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三殿下刚抵达我伶州地界，皇上就得到了消息。恰好六皇子这个时候又患上了癔症，丢失手中的势力。四殿下不觉得过分巧合了吗？” “你！” “都住口。”三皇子打断两人的争执，警告地瞪了吴越一眼，“昌胜将军怕不是醉了。谁都可能背叛本殿下，唯独四弟与六弟不会。这种猜测根本不可能存在，以后类似的话不要再提。” 吴越冷嗤一笑，继续喝酒吃肉。 四皇子顶着满头的热汗坐回椅子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因为心虚而微微颤抖着。他咽了口唾沫去看对面的三皇子，正好落入对方审视的目光中。 第1514章 梨花白 三皇子虽然嘴上维护着四皇子，但心中难免升出微妙的疑惑。吴越的分析尽管粗暴，但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四皇子心里现在正在默默辱骂着吴越的祖宗十八代。 别人不知晓，他却是非常清楚三皇子的性格。他与皇帝相同，都是戒心十分重的人。 吴越刚才那么一说，就算这些消息不是他走漏的，他也无可避免地沾上了嫌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一直有双手在推着他前行，让他无可避免地站到三皇子的对立面。 想起离京前顾姒与他说的那些话，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 “三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问。” “最近皇后的情绪反复无常，为了不影响咱们后续的计划，我想找个机会让她与殷辰瑞见上一面。只是，当初劫走殷辰瑞的暗卫是三哥和六弟的人，不知你们将他困在了何处？” 三皇子垂下眼眸，立刻升起戒备之心，同时假装没有看到对方抖动的手指。 “这似乎没有必要，反正今日之后咱们就要一起北上。等到了京都，自然有人把殷辰瑞那蠢货带来。到时候不怕皇后不听话。” “这样也好，那我就听三哥的。” 四皇子似乎有些遗憾，悄悄扫了三皇子一眼。他其实打听废太子的所在，是想在解决了三皇子之后，再拿住威胁皇后的把柄。 只可惜四皇子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三皇子已经起了疑心。 准确的说，是在入城前相比起吴越，三皇子更愿意相信四皇子。但相比起自己的胞弟，四皇子又是外人了。 “三哥一路舟车劳顿，弟弟特意派人从京都带了些好酒过来。”四皇子拍了拍手掌，便有侍女捧着酒杯上前。 “三哥，这可是你平日里最爱的梨花白，快尝尝。” 温柔妩媚的侍女跪坐下来，将酒水直接送到了三皇子的唇边。 斜对面坐着的吴越默默放下了就被，沉着眼眸摸到腰间的佩剑。只要三皇子张嘴，他就会出手阻止。 三皇子垂眸看着面前的梨花白，伸手接了过去。 “好香，许久没有喝到这酒，我还真是有些想念了。” 然而他拿着杯子把玩了一会儿，却是突然伸手把侍女搂入怀中。 “不过与美酒相比，美人更是不可辜负。来，替本殿下饮了这杯。” 那侍女脸颊泛红，乖顺的张口。 可就在这时四皇子却是暴呵一声，“放肆！这可是本殿下送给三哥的酒，你一个低贱的侍女岂能享用。” 侍女遭到呵斥吓得脸色一白，当即从三皇子的怀里退了出来。 “奴婢知错，请殿下恕罪。” “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四弟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三皇子说着将酒杯放下，亲自扶起侍女，“瞧瞧，把美人都给吓成什么样了。” 四皇子看着那一滴未动的酒水，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三哥，这好歹是弟弟不远千里从京都为您带来的。” “知晓了，是皇兄不对，不该辜负四弟一番心意。” 第1515章 传菜 见三皇子这么说，四皇子心中这才稍加平复了些。然而就在他以为对方下一步就会饮酒的时候，三皇子却是撑着案桌站起身来。 “我先去更衣，待会儿回来与你好好喝一场。” 说罢搂了侍女的腰身，带着她径直离席。 四皇子不敢阻拦，只能烦躁不安地留在原地等待。 一旁的吴越继续喝他的酒，只是压在佩剑上的手却是没松开过。 三皇子这边刚出门没多久，就卡住侍女的脖子将人抵在回廊的墙壁上。 “殿下……”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说话间都带着颤音。 三皇子冷声质问，“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本殿下。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侍女眼泪都下来了，双腿更是颤抖不止。 “冤，冤枉啊，奴婢只是奉命将酒水奉给殿下，并无刺杀之心。” 三皇子充满杀气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对方，想起刚才自己把酒杯送过去，侍女下意识张口的举动，决定相信她一次。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三皇子撇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前来传菜的侍女。他当即心思一转，生出一计。 “听着，待会儿你过去把菜接下来，将这东西下到菜里。”三皇子松开了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侍女，“下了料的那份拿去给四皇子。” 侍女双手颤抖地捧着药瓶，感觉随时都要晕过去。 “奴，奴婢……” 看出她的心虚，三皇子再次倾身而上将她压在自己的身子下。 “乖乖照做，本殿下带你回京都，许你一个妃位。若是办砸了，你该知道后果。” 一听这话，原本还脸色惨白的侍女瞬间精神了不少。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若是能攀附上三皇子这个高枝，哪怕只是入宫做个答应也比现在强十倍百倍。 两人说话间，传菜的侍女已经从回廊那一头走了过来。 三皇子低声询问，“可想好了？” 侍女咽了口唾沫，微微俯身道：“婵儿愿为三殿下效劳。” 与此同时，负责传菜的侍女们远远看到三皇子正举止亲密地压着一名女子，便齐齐红着脸想要绕道。 可就在这时，三皇子却突然冲她们招手。 “端的什么，过来给本殿下瞧瞧。” 刚想退下的侍女们不得不红着脸上前。 “启禀三殿下，这是覃州特有的下酒小菜。” 三皇子走上前来挑挑选选，最后选中了一盘。 “这菜看着新鲜，四弟一定喜欢。你过来，亲自将这菜送去给我四弟。” 婵儿莲步轻移接下托盘，乖顺地福身。 “是，奴婢这就去为四殿下送菜。” 尽管三皇子离席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但四皇子已经心浮气躁地坐不住了。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席亲自去寻人的时候，三皇子终于带着笑意回到正厅。 “三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快坐快坐。你再不回来啊，这酒都不香了。” 眼看对方又要开始劝酒，三皇子却抬手阻止。 “不急，空腹饮酒易醉，咱们先吃些菜。” 说话间传菜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一份份佳肴送到席间。其中名曰婵儿的侍女低着头把一盘送到四皇子跟前，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就匆忙退了出去。 第1516章 信号 三皇子说完这话，也不管对面的四皇子怎么想，便自顾自地夹菜吃起来。 “嗯，味道的确不错。你从哪里搜罗来的厨子，可以带回京都去。” 见到他这样大口吃菜的模样，四皇子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伸出了手。反正只要继续酒席，就不怕对方滴酒不沾。 反而是一直把美酒当水喝的吴越注意到三皇子的举动，无声地咧了咧嘴角。 三皇子专心吃着面前的菜肴，期间四皇子反复几次举起酒杯，却在看到对方闷头大嚼的样子后找不到机会敬酒。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皇子心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终于放下的手里的竹筷。 “四弟，现在京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六弟当真得了癔症？除了覃州城外，父皇他还抽调了那些兵马来截住我？” 四皇子吃菜的动作一顿，忙道：“六弟他，当然是得了癔症。” “我要听的是实话。”三皇子打断他的话，语气与之前的温和大相径庭。 不知为何，对上这样的三皇子，四皇子心中没来由得感到心虚。 他咽了口唾沫，竹筷上夹着的菜全都落回到了盘中。 “三哥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弟弟骗你。” 眼看着酒席间的气氛变得尴尬古怪起来，一名不起眼的小厮悄无声息地从后堂溜了出去。 三皇子好暇以整地凝视着四皇子的眼睛，唇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这么多年了，四弟一说谎就紧张的毛病还是没改。”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看看自己止不住揪紧衣衫的手指。 四皇子猛然回神松手，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三皇子说话间站了起来，周身的气势骤然变得凌冽。 “老四，念在咱们一同长大的份上，皇兄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现在把实情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类似哨声的刺耳声响从后院传来。根据经验判断，应该是有人在发信号。 席间的吴越率先回过神，对身边的士兵下令。 “什么声音，去看看！” “是！” 士兵跑出去没多久，就白着一张脸冲了回来。 “大事不好了！城门外突然涌出一批覃州军，开始往城内冲杀。” 吴越心中一震，但却不至于慌张。他的人手同样接管了城门口的防务，对方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更何况除了城内的大军外，城外还有一半军队驻扎。 可就在下一秒，又有士兵慌乱地冲了进来。 “启禀将军，裴涣反了，正带着他的人马绞杀咱们剩下的部队。” “什么！？” 这下吴越是真的被惊到了，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遇上敌袭不可怕，他手下的兵都是上过战场的，作战能力不弱。可怕的是他们一直将裴涣当做了自己人，对方突然反水的行为可比与遭遇敌军危险多了。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回将军，咱们的人马正在修整，想不到裴涣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大家一时间调整不过来，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半的人马被他们给冲散了。” 第1517章 突袭 “裴涣反水？这怎么可能！”三皇子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裴涣分明要助我北上……”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将矛头对准四皇子。 “是你！你早就与裴涣勾结起来，想要将我困与覃州城！” “我，我没有！” 四皇子此刻也是惊诧不已，他的确是想在酒席上毒杀三皇子，但却没有安排什么覃州军攻城，更没有与裴涣接触过。 然而他的辩解并不能让人信服，反而刺激得三皇子起了杀心。 “老四，我待你不薄，你竟敢骗我！既然如此，那你的性命也不必留着了。来人！” 早已得知城外异变的伶州军们纷纷拔出腰间佩刀冲进屋来，刀刃直指四皇子与他身后的覃州军们。 “杀！” 与此同时四皇子为了保命，也不得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念头。 “众将听令，杀了这些叛军，决不许他们越过覃州一步！”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双方的人马快速交起手来。 吴越的人下手狠辣，四皇子这般的覃州军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动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眼看一批又一批的覃州军从院外涌进来，四皇子感觉找回了底气。 “三哥，你还是投降。六弟和娴妃已经被拿下了，父皇还下了死命令，决不许你越过覃州北上。你我兄弟一场，只要你现在认输，我可以保你不死。” 听到真实的情况，三皇子脖颈处的青筋凸起。 “是你出卖了我！你这个白眼狼，亏我与母妃这么多年扶持你们母子。” 事到如今，四皇子也不打算辩解什么了，他抓起一把长刀重重斩下，将这么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发泄在刀口上。 只听轰隆一声，面前的案桌被劈成了两瓣。 “扶持！？真是笑话！当年我母亲刚刚生产完毕，娴妃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强行将我抱走抚养，逼得我母亲不得不听从她的指令。最可恨的是，即便如此娴妃都还不放心，竟是逼得我母亲自己服用红花，从此再无生育的可能。” 四皇子说着双眸逐渐变得腥红。 “你们母子三人心肠歹毒，活该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只要我杀了你，便能正大光明地坐上皇位。” 说话的同时，一滴血泪从他的眼眶中凝聚落下。不仅如此，四皇子的鼻腔中也止不住地流出血液。 嘀嗒——！ 四皇子嘴里尝到腥味，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 “血？” 对面的三皇子见状却放声大笑起来，他躬身拿起酒杯，当着众人面将其中的酒水撒到地上。 “雕虫小技还想杀我，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音落下的同时，四皇子兀得吐出一口血，那血竟是黑色的。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胳膊艰难地撑着地面。 “你，你给我下毒！？” “想不到，我不仅识破了你的奸计，还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 三皇子把酒杯扔掉，冲吴越使了个眼色。 “解决了他，咱们该出城对付裴涣了。” 正巧吴越也有些不耐烦了，闻言难得没有顶撞三皇子，而是煞神一样冲了出去。 第1518章 关门 覃州军看到四皇子中毒，一时间人心惶惶。再面对骁勇善战的吴越，更是手足无措，很快屋内的覃州军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吴越带着三皇子冲出出府去，指挥着城中的伶州军绞杀覃州军，就连城中的普通百姓也不放过。 一时间哀声遍野，尸骨堆积成山。 就在吴越杀红了眼的时候，一名士兵顶着一脸的血污从城外冲进来。 “报！启禀将军，城门口要受不住了！” 吴越动作猛然一顿，“怎么回事！？守城的兵呢？” “城外发起突袭的一股覃州军格外勇猛，咱们的人快顶不住了。” “废物！” 吴越一脚把人踹倒在地，提着剑亲自往城门口赶去。 三皇子蹙着眉头绕开地上的鲜血和尸首，决定也跟上去看一看情况。 两人刚抵达城门口，就瞧见一名穿着覃州军兵服的男人正在绞杀他们伶州军。 尽管对方身后随行的士兵人数众多，但相比之下这个男人无论从气势还是身手来看，都远远超过其他人。 从直觉上判断，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士兵。 就在吴越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人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三皇子的惊呼声。 “顾战！是顾战！” 吴越猛然回头，看见三皇子正不可思议地指着城门外的男人大喊。 “顾战？！”他再次定睛看过去，这才认出对方的确是崇武将军，“你不说他去伊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覃州？” 不仅吴越乱了阵脚，三皇子更是被吓得失魂落魄。毕竟顾战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以为着顾家军也在？ 光是想到顾战马上就会带着勇猛的顾家军冲进来，三皇子就眼花腿软。 “快，快关城门，不能让他进来！” 吴越思忖了一两秒，也觉得在弄清战况之前不能放顾战入城，他立刻对身边的士兵传令。 “关城门！” 嘎吱——！ 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发出刺耳的声响。 城外的顾战一刀斩去敌人的首级，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大家快冲，别让城门关闭！” 听到他这话，关门的士兵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就连吴越也顾不上自己主帅的身份，冲上来帮了一把。 顾战带人冲到城门下的同时，厚重的大门嘭的一声合拢。失去了亲手斩杀吴越的机会，顾战恼怒地踢了一脚门板。 随行的士兵们也是很不甘心，“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战回头眺望了一眼还在与伶州军拉锯的裴涣，决定回去帮他一把。等彻底解决了伶州军，再想办法破城。 三皇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城楼，战战兢兢往下看。 “顾战走了吗？” 身边的吴越攥紧了手里的剑，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得好看多少。 “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三皇子看着顾战打马离去的背影，重重舒了口气。 论起朝堂争斗，顾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到了战场上，顾战却是神一般的存在。光是想到自己刚才距离顾战那么近距离，三皇子就忍不住后怕。 第1519章 傀儡 不等三皇子从恐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就被人提着衣襟强迫着双脚离地。 “你干什么！？”三皇子怒吼，奋力去掰吴越的手。 “这话该我问你！与我结盟之前，你分明说过顾战被你调去了伊丹。现在他却出现在覃州城，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三皇子喉咙被卡住，难受得直咳嗽。 “咳咳，我，我怎么知道。你先放手！” 眼看对方因为呼吸困难而憋红了脸，吴越终于大发慈悲把人扔到一旁。 三皇子倒在地上喘息了许久才缓过来，紧接着感受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危急。 吴越将佩剑架在他脖子上，眼神危险。 “三殿下，你可是把我老吴坑惨了。” 先是皇帝下旨撤了他的职务，现在一半的军队折损在裴涣和顾战手中。他当上昌胜将军以来，还没受到过如此重创。 剑尖冰凉，激得三皇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别乱来！我好歹是皇子，你敢杀我，我父皇……” 话说到一半他就自己闭了嘴。 眼下这种局面，只怕皇帝比吴越更想要他的性命。 看着三皇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吴越直接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从今日起，一切行动皆要听从我的指挥。等你登上了皇位，我再来找你算账！来人，送三皇子回府邸休息。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不许他离开府邸半步。” 三皇子心中咯噔一跳，吴越这是挑明了要拿他当傀儡皇帝了。 …… 战斗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城外的伶州军全数被裴涣和顾战歼灭。中途投降的人尽管捡了一条命，却被收编。 等到统计结束，裴涣发现自己的人马数量非但没少，反而还多出了一些。 顾战踏入营帐，将覃州城的舆图放在他面前。 “吴越还在城中，为防生变，咱们只能休整一日，明日就要攻城。” 裴涣单手撑在皮质的舆图上站起身来，“不必，不过是打了一天一夜而已，我的兵还撑得住。反倒是吴越，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顾战将他摁住，低声道：“不着急，等我城里的眼线布置好了再动手。现在你抓紧时间休息。” “眼线？你是说动手之前那个发暗号的？” “正是。”顾战也不打算瞒着裴涣，“最迟明日一早，我的人就会有动作。” 夜深，人却不静。 三皇子躺在床上，尽管疲累不已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他坐起身来，便能透过窗户外的残影看到守在门外的士兵。 “这个吴越，等本殿下拿下皇位，定要斩了你的脑袋！” 三皇子咬牙切齿，狠狠捶了一下床板。 此时正被他咒骂的人还在整顿军务，计算损失。 副将把收集起来的消息呈到吴越面前，“启禀将军，咱们大部分的粮草都是由驻守城外的弟兄们看管的。现在裴涣反水，咱们的粮食也被抢走了。” 吴越咬着后槽牙，“城内的粮仓呢？还有覃州军的粮草又藏在哪里？” “城中粮草已经统计完毕，最多能支撑咱们受十日。将军，要不咱们出城与裴涣打一仗，把粮草夺回来。” 第1520章 信号 “打一仗？你说得轻巧！”吴越瞪了对方一眼，“城外除了裴涣之外还有顾战，你能打得过谁？” “顾战！？”副将很是惊诧，“当真是崇武将军吗？传言他与裴涣不是关系不好？” “真是顾战，我亲眼所见。” 回想起顾战当时在城门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吴越就咬紧了牙关。 他初入军营时，顾战已经成为了弘明国的战神。如今他都当上了将军，这个顾战怎么还霸占着战神的席位。都一把年纪了，告老还乡不好吗？ 见吴越神色不太好，副将也不敢多说，只能把话题重新引到战局上来。 “将军，既然崇武将军在此，想来顾家军应该也在附近。尽管覃州城易守难攻，但末将还是认为咱们应当尽早北上。” “你认为咱们伶州军打不过他们！？” “当然不是！”副将对上吴越要杀人的眼神，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有将军镇守，覃州城自然是稳如泰山。只是咱们来此不过是借道北上，并非为了与裴涣和顾战拼得你死我活。况且京都局势复杂，咱们早一日抵达，也好早一日安心。” 副将的话无异于给了吴越一个台阶，他当即点头同意。 “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既然裴涣和顾战都在覃州城，想来京都那边没什么人镇守。咱们抓紧时间赶过去，把三皇子推上王位。” 副将拱手拜倒，“将军英明神武！” 就在吴越准备悄悄离开覃州城的当晚，城中的粮仓突然起火。等他得到消息赶去现场的时候，粮仓已经基本被烧空了。 “怎么回事！？”吴越暴怒，直接将佩剑架在了看守粮仓的将领脖子上，“不是让你看好粮仓的吗，为什么会被人放火！？” “启，启禀将军，末将等人一直守在粮仓门口，连一只苍蝇都没放进去。” “那这火是从哪里来的？天上劈得不成？”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粮仓失守是大罪，此事负责看守的将领与士兵们都惶恐不安地跪下求饶。 吴越怒不可遏，直接对副将下令。 “按照军法把这些废物都给我处置了！” “将军。”副将一把拉住吴越的胳膊，欲言又止道，“将军，借一步说话。” 吴越拧着眉头跟着对方往一旁走了几步，不耐地抽回了胳膊。 “你想说什么？” 副将叹息，“将军，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留守城中的人手原本就不多，每一个士兵都很重要。况且粮仓失守一事十分诡异，将军可还记得四皇子发难前突然那传来的哨声？末将以为是有高手隐藏在城中与裴涣里应外合。” 听了这话，吴越沉默下来。 “你的意思是，咱们军中有奸细？” “那倒是不一定，不过四皇子能与顾战提前勾结，城中有他们的眼线倒也是正常。将军，此处不宜久留啊。” 吴越气得牙痒痒，若是换成他以前带兵打仗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把军营翻过来也要找出奸细。但现在多耽误一个时辰，他的境况就越危险一分，尽快离开覃州城才是聪明之举。 “传令下去，重新统计军中物资，天亮准时出发。” 第1521章 攻城 火烧粮仓的消息传到城外，便是可以攻城的信号，顾战立刻通知裴涣可以动手了。 由于顾战这次南下所带兵马不多，故而裴涣直接将自己手下一半的士兵交给他来统领。 看着两名赫赫有名的将军并肩而行检阅军队，士兵们又是惊诧又是激动，不少人按耐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攻城战，有一半人手听从崇武将军的调令。” “以前魏老将军在的时候，就和崇武将军政见不同。没想到如今裴涣将军倒是与崇武将军联手合作了。” “你懂什么！大义当前，自然要摒弃前嫌。咱们虽然跟着不同的将军，但终究都是弘明国的兵。” 窃窃私语声中，裴涣与顾战一同登上了高台。 两人往那一站，光是自身流露出的威压就足以让台下的数万名士兵同时噤声。 裴涣目光巡视四周，朗声开口训话。 “大家跟随我到此，应该也都知道吴越叛变的事情了。今日我与崇武将军府汇聚于此，便是要带领大家攻破覃州城，绞杀吴越叛军。” 与此同时顾战拿出一封明黄的诏书，高高举过头顶。 “三皇子伙同吴越谋逆，皇上痛心疾首。我奔赴铭城，便是与裴涣将军联手将叛军斩于覃州。你们都是我弘明国最英勇的战士，有没有信心随我攻破覃州城！？” 见圣旨如见皇帝，只听一片哗啦啦的铠甲声响起，数万名战士们统一单膝跪地。 “效忠吾皇，绞杀叛军！” “效忠吾皇，绞杀叛军！” “很好！”顾战收回诏书，拔出腰间的配剑指向身后不远处的覃州城，“出发！” “杀！” “剿灭叛军，剿灭叛军！” “冲啊！” 数万名战士开始攻城，顾战与裴涣更是义不容辞冲在最前面。 吴越听到城门口传来咚咚咚的响声，心脏都快要裂开了。 “怎么还没准备好！？” 副将拳头擦汗，“启禀将军，按照您的吩咐，覃州城的百姓们都被集中关起来了。末将还留了一股人马守着城门，可以抵挡一段时间。” 吴越回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准备好了就赶紧撤！” “是！” 覃州城三面环山，除了北面有宽敞的道路可以通往京都外，裴涣和顾战正在攻打的南面城门则是设立在山道上，典型的易守难攻。 然而负责镇守城门的士兵知道他们的将军带着几万人的大部队撤走之后，便没有了主心骨，抵挡得阵脚开始变得混乱。 原本至少可以坚持一两日的守卫，不到一日就开始松动。 天黑之后，双方暂时休战。 城里的伶州军抱着武器坐在城楼上抱怨，怪他们的主帅居然丢下他们自己逃命。 “凭什么他们可以走，咱们就要留下来守城？” “谁不知道留下来就是送死的。” “外面的人都叫咱们叛军，我从军是为了报国，挣了军功回乡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叛军！” “现在昌胜将军走了，城外的可是裴涣将军和崇武将军，咱们不过一千来人，根本抵挡不住。” 第1522章 招降 就在这时伶州军心性动摇，七嘴八舌讨论投降一事的时候，顾战趁着夜色亲自带了一队士兵，利用软梯登上城楼。 顾战刚想悄无声息地动手，就听到这些怨气满满的对话。 “要不，咱们投降。开门将他们放进来，主动投诚。” “咱们只是普通的士兵，造反的是吴越，咱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都说崇武将军从不滥杀俘虏，咱们只要把情况交代清楚，说不定他能看在咱们将功折罪的份上，留咱们一条命。” 有人提出建议，自然也有人保持怀疑。 “崇武将军真能饶过我们？” 隐身在黑暗中的顾战听到这些话，心中惊喜不已。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下死手，随后轻咳一声走了出来。 “可以。”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坏了围聚在一起闲聊的伶州军，他们还没回过神来，脖颈上就被架上了冰冷的刀刃。 “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我可以留下你们性命。” 有人认出顾战的身份，登时激动地吱哇乱叫起来。 “是崇武将军，真是崇武将军！” 确定了来者身份，这些伶州军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武器。 “我愿意归顺将军！” “我也愿意！” 顾战原本以为还要经过一场鏖战才能打开城门，没想到却这般顺利地劝降了城中的伶州军。 当裴涣看到城楼上点燃的火把和熟悉的信号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城楼上的人是崇武将军？” 副将眯起眼睛眺望了一会儿，“是崇武将军，他得手了。” “这么快？”裴涣将信将疑，“我连打斗声都没听到。” 不管裴涣这边的人信不信，覃州城的城门就这样轻松地打开了。 顾战收编了伶州军，把城外的大军迎进城。 “崇武将军！”裴涣打马入城，看到静静立于道路两侧的伶州军时很是震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裴涣将军来得正好，我登上城楼时正好听到这些伶州军想要向咱们投诚，便顺势将他们收编了。我已派人去解救被困的百姓，这些人交给你安排。” 听完顾战的话，这些伶州军们纷纷脱掉了自己的兵服，单膝跪地向裴涣行礼。 “见过裴涣将军！” 裴涣愣了一瞬，很快适应了现状。 “吴越现在何处？” 有士兵禀报道：“吴越那厮知道打不过两位将军，一早丢下我们跑了。” “他们从北面出城后还闸断了道路，想要拖延咱们追击的时间。” 这才刚刚投降，连军籍都该没改过来，就已经一口一个“咱们咱们”的了。饶是见多识广的裴涣都被伶州军搞得无语。 只是他没时间在意这些，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吴越身上。 “吴越已经越过了覃州城，崇武将军，咱们赶紧追上去！” “不着急。”顾战再次拦下性急的裴涣，“吴越手里只剩下四万人马，京都的防守也已经准备完毕。咱们先休息一日再启程，以合围之势将吴越拿下。现在更重要的，是把四皇子战死的消息传回京都。” 第1523章 死讯 “什么！？老四死了！？” 皇帝双手撑在御案上，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和他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是金殿上的各位大臣们。 “三皇子居然杀了四皇子！” “这些谁也无法阻止三皇子入京的脚步了。” 皇帝脱力地跌坐回龙椅上，眼神都变得有些涣散。 内相宋天睿见状觉得是个好时机，再次老调重弹。 “启禀皇上，微臣早就提醒过了，四皇子不是三皇子的对手。如今四皇子惨死在三皇子手中，足以窥见三皇子怨气之重。为了保住京都平安和皇上的安全，微臣再次肯定降旨封三皇子为太子，平息这场战乱。” 三皇子党的朝臣们对视一眼，纷纷跟随宋天睿请旨。 “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将太子之位传给三皇子殿下。” “如今皇上膝下只剩了三皇子与六皇子两位皇子，皇上不必再犹豫了。” “与其等着三皇子带兵攻入京都，不如现在封他为太子，尚且能控制住局面。” “是啊，是啊。三皇子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咱们反抗也是无用。” 皇帝目光漂浮地略过这些朝臣，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恐惧。 “你，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请皇上不要犹豫了，赶紧下旨。” 清一色的劝解声中，柳燕俊再次挺身而出。 “叛军还没入京都呢，各位大人就迫不及待想要投降了。知道的明白你们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早就归顺了三皇子呢。” “住口！”宋天睿咬牙瞪了柳燕俊一眼，“之前正是因为皇上听了你的建议，才让四皇子南下覃州抵抗，结果却造成了眼下的危局。柳燕俊，还到现在还不肯认错吗？” “不肯。” 柳燕俊清朗的嗓音在金殿中回响，同时淡淡地瞥了宋天睿一眼。 “身为弘明国的朝臣，维护皇上的安全，与谋逆的叛军抗争到底才是我们的职责。宋大人身为内相，却屡次三番劝皇上放弃抵抗，居心何在？” “你！” 宋天睿怒火中烧，冷哼上前绕着对方走了一圈。 “我正是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才建议将太子之位传给三皇子殿下。倒是柳大人，如今京都已经没有别的皇子可以领兵，更没有可以抵抗吴越的武将。除了安抚之外，你还能想出什么绝妙的好办法？” “谁说没有可以抵抗吴越的武将？”柳燕俊挑起眉梢冷冷扫过宋天睿的脸，目光最终定格在金殿大门，“早在推举四皇子南下抵抗三皇子的时候，我便同时谏言皇上调派崇武将军与世子殿下回京。算算日子，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位应该已经抵达了。” 柳燕俊的话激得宋天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什么时候给皇上谏言的？我不同意！” “为何不同意？” “伊丹局势复杂，随时都要起兵的可能。你这个时候调回顾战，岂不是将边境拱手让人！？”宋天睿一双眼睛快要瞪出来，“柳燕俊，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礼部官员，怎敢为皇上出这样的馊主意。若是伊丹边境有什么不妥，你百死莫赎！” 第1524章 令牌 “内相大人多虑了，伊丹边境好得很，并没有起兵越境的可能。” 与柳燕俊温和的嗓音不同，这个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自带着一种令人不敢违逆的压迫感。 宋天睿瞳孔中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不由头皮发麻。 “殷景熙！？” 众人齐齐回首，或惊诧或疑惑。 “世子殿下？” “当真回来了，那百济那边怎么办？” “他刚才说伊丹没有起兵，又是怎么回事？” 宋天睿一看到殷景熙踏入金殿，便直觉自己与三皇子的计划怕是要生变。 柳燕俊却是松了口气，上前向殷景熙见礼。 “见过世子殿下，您这一路赶回京都辛苦了。” 殷景熙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龙椅之上的老皇帝。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瞧见殷景熙当真赶回来了，皇帝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了不少，同时迫不及待对刚才的话发问。 “景熙，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如何知道伊丹那边的局势？” “启禀皇上，伊丹一向与我们弘明交好，且每年往来商贸不断。微臣手下恰好有一队商旅常年来往于伊丹与京都。正好前些日子这队商旅回到京都，带来了不少伊丹的消息。” 他说着侧眸扫了宋天睿一眼，戏谑道：“内相大人就不想知道伊丹局势如何了吗？” 宋天睿倒是没想到殷景熙手下居然还有这么一股商旅，登时心慌起来。 “如，如何了？” “根据商旅反馈，伊丹国王前些日子的确与青雷国有过交涉。不过他们并非想要联手对付我弘明。恰恰相反，是伊丹国王发现青雷想要越过他们的地界滋扰弘明边境，特意派兵拦阻。” 殷景熙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羊皮书。 “这皮卷上是沿途商旅们自发写下受到伊丹士兵相助的事迹，皇上若是想要调查求证，可根据商旅的称号与从属地进行查询。” 羊皮书一拿出来，相当于铁证。饶是宋天睿巧舌如簧也是没有辩解的余地。 皇帝看完证据，重重地输出一口气。 “看来一切不过是误会一场，伊丹没有背叛弘明，反而是咱们坚定的盟友。” 柳燕俊再次出声，“皇上，既然伊丹战局都是假的，那世子殿下与崇武将军便没有离京的必要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做好京都的防御，准备与叛军交战。” “交战？柳大人说的倒是轻松。昌胜将军手下可是有近十万大军，崇武将军尚且没有返回，咱们如何抵挡得住？” “内相大热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崇武将军没有返回京都，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三皇子和吴越叛变一事。” 殷景熙驳斥了宋天睿的话，将顾战随身携带的令牌高高举起。 “早在我返回京都的途中，崇武将军就派人将调令顾家军的令牌交到了我手中。此刻五万顾家军就在京都城外三十里地的军营驻扎，随时听从调遣。” “什么！？” 宋天睿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顾战把顾家军交到了你的手中？那他人呢，他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第1525章 捷报 这个问题不仅宋天睿关心，皇帝和在场的大臣们也伸长了脖子等着答案。 殷景熙先是收好了令牌，才不徐不疾道：“吴越原本手中有八万大军，在归顺三皇子之后更是前往铭城试图策反裴涣将军。各位大人应该知道，裴涣将军继承了魏老将军的职位，统领十万人马镇守我弘明东部。一旦他们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光是想想十万人马黑压压的一片，皇帝就打了个哆嗦。 “那现在呢，他们联手了吗？” “三皇子前后将微臣与崇武将军调离京都，便是想趁机篡权夺位。好在崇武将军早有准备，在把调令托付于微臣的同时亲自带领一队骑兵南下与裴涣将军见面，说服他与自己联系抵抗三皇子的叛军。” 不等在场众人消化完这个消息，就见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从金殿外狂奔而来。 “报！八百里加急，裴涣将军与崇武将军重创三皇子和吴越叛军，将其一半人手斩于覃州！” 皇帝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传话的士兵喘了口气，用比刚才还要大的声音，还要激动的强调重复了一遍。 黎家父子对视一眼，双双出列。 “恭喜皇上，叛军受到重创实力大减，就算他们还有机会抵达京都，咱们的防守压力也小了许多。” “有世子殿下和顾家军在，三皇子休想踏入京都一步！” 这次宋天睿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但他仍旧抱着替三皇子周旋的念头开口。 “就算折损了一半人手，那也是四万大军。世子殿下真能抵挡得住？” 黎枫闻言嗤笑一声，“看来内相大人是忘记了，世子殿下之前曾在率领顾家军镇守了易城。想来经过那次相处，顾家军对世子殿下应该十分熟悉了。” 宋天睿咬牙，“就算如此，仅凭世子殿下一人也难以掌控战局。” “内相大人不必担心。”殷景熙冷着脸睨了他一眼，其中蕴含的杀意和警告再明显不过，“我在收到皇上传令，日夜兼程折返京都的途中得到了众位将领的协助。他们都表示为了保住京都安全，会率军北上勤王。” 宋天睿心脏突突直跳，“世子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都会率军北上勤王？” “三皇子与吴越起兵谋反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百姓惶恐不安，各州县驻守的官兵将领也是义愤填膺。我在回程途中恰好经过了宁朔将军的管辖地带，他与当即召集人马，随微臣赶回京都。” “宁朔将军？”皇帝回想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梁展羽，当初从武举中脱颖而出的人。” “正是。梁展羽当初进军营的时候不过是个校尉，但因为实力超群，几次镇压了来犯的倭寇，故而提升至宁朔将军的职位。” 皇帝颔首，“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宁朔将军现在何处？” 殷景熙拍了拍手掌，便见以梁展羽为首，周宏远、苏小凛等当初得到顾姒帮助的武将们纷纷登场。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1526章 将领 看到这么多将领突然出现在面前，皇帝还有些回不过神。 然而宋天睿已经抢先一步嚷嚷起来，“将领无召不得回京，你们怎么敢悄悄返回京都，还带着军队。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与谋逆无异！” “此一时彼一时，我等率兵赶回京都勤王，是为了保护皇上安全，更是为了稳定弘明江山社稷。皇上尚且没定我们的罪，内相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内相希望三皇子带兵攻入京都，夺得大宝？” “住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天睿倒是没想到梁展羽这般能言善辩，当即被对方呛得满面通红。 “皇上，微臣只是担心这些将领贸然回京，驻地无人看守会酿出大祸。” 殷景熙垂下眸子，语气比刚才更冷漠了几分，“连内相一个文臣都能想到的事情，宁朔将军一介武将自然也想得到。” “你什么意思？” 梁展羽顺着殷景熙的话开口，“微臣早在启程回京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副将接替职位。且微臣一路入京都是乔装打扮过的，并没有暴露身份。” 殷景熙补充，“现在知道宁朔将军在京都的，便只有金殿上的各位大人们。若是消息走漏到三皇子耳朵里，那一定就是有人勾结叛军。” 他说完这话还无意识地瞥了宋天睿一眼，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其实殷景熙压根儿没有离开过京都，在三皇子抵达伶州与吴越达成协议之后，他便派人去给梁展羽和周宏远等人送信，让他们抓紧时间安排防务，率兵回京勤王。 宋天睿深吸一口气，也察觉到了来自殷景熙的提防。他迅速在脑海中回想自己有没有漏出马脚的时候，同时不敢再强行劝解皇帝放弃抵抗，以免被抓住把柄。 “既然世子殿下这么有信心，那微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郑重地向殷景熙拱手，“希望世子殿下旗开得胜，弘明国的希望全寄托在您身上了。” 宋天睿这么说，是故意想引得皇帝对殷景熙产生戒心。 然而如今大敌当前，皇帝一心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皇位，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反倒是殷景熙从这话里听出了端倪，极浅地勾了勾唇角。 “守护皇上，守护京都乃是我们所有臣子的本分，在此我还要请内相大人协助一二。” “哦？不知世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殷景熙环视四周，目光一一从朝臣的脸上掠过。其中心理素质强些的，尚且能经得住殷景熙审视的目光；心理素质差些的，一对上他的眼神就慌忙别开。 通过这番测探，殷景熙大致确定了哪些人心怀鬼胎。 “三皇子率领大军北上，到时候少不了会有一场恶战。内相大人位高权重，是除了皇上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不如随我一起上到战场劝降三皇子。” “劝降”二字一出，宋天睿就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上一个去劝降三皇子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他又凭什么去送死。 “世子殿下说笑了，老臣年事已高，如何上得了战场。” 第1527章 劝降 “内相大人不必自谦，你与崇武将军一般年纪，怎能言老。”殷景熙说着侧眸看向身边的梁展羽，“况且有宁朔将军在，他定能护内相周全。是，宁朔将军。” 梁展羽立刻点头，“当然！” “……” 宋天睿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脏紧张地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他知道说不过殷景熙，只好跑去向皇帝卖惨。 “皇上，崇武将军乃是武将，更是我弘明战神。老臣不过是个文臣，向来身子孱弱，岂能与崇武将军相比。” 皇帝看着宋天睿慌张的眼神，竟是没有一口答应。他当然希望宋天睿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劝降三皇子，但也怕他像四皇子那样被三皇子斩杀。 皇帝每沉默一秒钟，对于宋天睿来说都是极尽的煎熬。 就在察觉皇帝要开口的前一秒殷景熙才松口。 “既然内相大人不愿意出面，那我也不为难你。只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这劝降一事还是不可避免。不知内相大人以为谁能代替您出面？” “这……” 宋天睿听到前面一句话时刚松了一口气，后面却又再次绷紧了神经。同时在心中暗骂殷景熙狡猾，让他来做这种出力还得罪人的事情。 接触到宋天睿的眼神，金殿上的大臣们纷纷垂下脑袋，生怕被他选中。 看来看去，宋天睿竟是把目光锁定在刘晨曦的身上。 “刘大人，你身为兵部尚书，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是不是应当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只要你能劝降三皇子，不仅救了皇上，更是我弘明国百姓们的功臣。” 他原本以为要花好一阵功夫才能说服刘晨曦，却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只要能护住京都，微臣死不足惜。”他撩起衣袍跪在地上，身板挺得笔直，“微臣愿随世子殿下和宁朔将军奔赴战场，为皇上劝降三皇子。” 皇帝对上刘晨曦真诚的眸光，心中感动不已，竟是亲自走下来扶对方起身。 “刘大人快请起，朕身边有你这样的肱股之臣，又和愁阻挡不了叛军。” 宋天睿看着皇帝与刘晨曦执手相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刘晨曦说两句客套话，再次跪倒在皇帝脚边。 “皇上，微臣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大人快起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微臣在想，三皇子当初斩杀四皇子，是因为四皇子与他并非一母同胞，心中并无顾惜怜悯。但若能将六皇子接出来，说不定能让三皇子回心转意。” 此话一出，宋天睿心中咯噔一跳。他蹙眉瞪着刘晨曦，试图用眼神制止对方。 刘晨曦只当没看见，双眸一直落在皇帝身上。 “微臣知晓六皇子得了癔症，皇上担心他的身子。不过眼下局势危急，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这时梁展羽也凑了上来，“皇上放心，六皇子不必与我等一道亲临战场，只需在三皇子率军抵达城下的时候露个面就行了。倘若三皇子已经丧心病狂到连同胞兄弟都不肯放过的话，那便说明他是真的没有在顾及君臣手足情义。” 第1528章 走水 皇帝听懂了梁展羽的言外之意，被他的话激出了几分血性。 “好，朕便依你。” 早朝散去，殷景熙立刻带着梁展羽等人去商讨京都的防务。兵部尚书刘晨曦也准备离去，却被宋天睿抢先一步拦下。 “刘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无人之处，宋天睿直接翻脸质问。 “刘大人刚才在金殿上，为何要维护殷景熙等人？你可还记得自己在为谁效忠？” 刘晨曦抿了抿唇，反问道：“内相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宋天睿一声冷笑，“刘大人好志向，宁死也要为皇上劝降三皇子。只可惜令郎失去了刘大人这个好父亲，再想回弘明国可就难了。” 见对方用自己儿子作为要挟，刘晨曦的眼神中浮现出淡淡恼意。 “下官顺势答应世子殿下的提议，不也是为内相大人解围？难道内相大人希望下官推脱，让您代替上战场？” “你！” 宋天睿被呛，恼怒中又带了些不可思议。他还想再说什么，刘晨曦却是后退一步，拱手道。 “下官知道内相大人心思缜密，然大敌当前局势不明，这个时候咱们应当团结一致方能取胜。劝降是个好机会，内相大人若是有什么想要传达给三殿下的消息，可以提前告知下官，下官会尽量转达。” 宋天睿被刘晨曦暧昧不明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了，警惕的性格让他下意识想要与对方保持距离。 “罢了，皇上还要求你撰写招降书，你且先回府准备着。我若是有需要，会派人来与你传信。” “是，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由殷景熙带领顾家军为统帅抵御来犯的三皇子叛军，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宋天睿回到府上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到深夜，越想越觉得不安。最后他决定放手一搏，为三皇子再争取一次机会。 “来人。” 一个暗卫从房梁上翻身而下，恭恭敬敬跪在宋天睿脚边。 “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人连夜去一趟崇武将军府，把顾战的家眷都给我带来。” 暗卫闻言顿了一瞬，再次确认道：“顾姒会功夫，若她拼死抵抗。” “那就杀了。” “是。” 暗卫转身离去，动作迅速又干脆，一看就是功夫了得之人。他清点了三名属下，跟着他摸黑来到崇武将军府外。 “听着，大人让咱们把顾战的妻子儿女都带回去。你们三个去寻云傲雪和顾顺，顾姒交给我对付。” “是。” 四个人纵身一跃翻墙入内，将正在巡逻的一队侍卫放倒。 这时顾姒正在自己的房中熟睡，不知为何突然惊醒过来。她撑起身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总觉得心中不安。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救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映蓉院救火啊！” 顾姒脑袋嗡得一声响，随后立刻翻身而起跑出了房门。 这时听到响动的盛歌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小姐，映蓉院走水，夫人和小少爷还在其中。” 第1529章 偷袭 顾姒眯起眼睛望着火光冲天的映蓉院，低声吩咐道：“你去把娘亲还有弟弟接到我院子里来。” “是。” 盛歌前脚刚走，顾姒就转身回屋。院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人注意到一道不属于崇武将军府的人影趁乱潜入了顾姒的房间。 此时的顾姒正背对着房门站在衣柜前整理衣衫，许是因为担心映蓉院的情况，动作中透出些许匆忙。 那黑影亮出手中长剑悄然接近，一刀刺了下去。 铛——！ 金属碰撞的刺耳响声伴随着溅射的火花在黑夜中照亮彼此的面容。 黑影一击不得手，迅速后撤拉开距离。他余光瞟到顾姒手中的匕首时，心中便有了 “原来你早有准备。” 顾姒单手将垂到胸口处的发丝撂到身后，厉声质问。 “来者何人？” 黑衣人舔了下唇瓣，幽幽道：“送你上路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对方再次挺身而上。他这次放开的手脚，速度竟是比刚才偷袭的时候快了一倍有余。 顾姒眉眼一敛，立刻将匕首打横格挡。谁知那黑影手劲大得出奇，直接将她掼到身后的衣柜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黑衣人一边将手中长剑压向顾姒脖颈处，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调侃。 “都说你身手不错，我看也不怎么样。” 对方泛着寒气的刀刃已经接触到皮肤，顾姒却是并不慌张。 “是吗？那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顾家的刀法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姒手中的匕首竟是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从半空中落下，正好被她左手接住。她右臂依旧成格挡之势，左手却是握着另外一半匕首猛刺对方心脏。 这一击若是得手，黑衣人必定重伤。 然而黑衣人却反映奇快，在电光石火间迅速后撤。 顾姒手下落空，只割破了对方胸口处的衣衫。一枚衣扣落到地上，咕噜着滚到她脚下。 顾姒垂眸看了一眼，眉梢微微挑起。 “这盘扣做工倒是精致的很，样式也挺熟悉的。让我想想曾经在哪儿见过。” 她外头沉吟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想起来了，宋天睿侍卫的衣衫上好像用的就是这种盘扣，原来你内相府上的人。” 黑衣人眸子紧紧眯起又松开，扭了扭肌肉遒劲的脖颈。 “功夫不怎么样，眼睛倒是挺尖的。不过没人告诉你吗，看到不能看的东西，是要被灭口的。” “是吗？” 顾姒毫不示弱，一脚踏在那盘扣之上。 “那我也给你一个忠告，在对方地盘上撒野的时候，记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放完狠话，黑衣人再次向顾姒冲过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甚至在空中带出了一阵风声。 就在黑衣人以为自己能够以绝对的优势压制顾姒的时候，对方却在出手的瞬间调转身形，直接破窗而出，与此同时十数支羽箭从窗外破空而来。 叮叮铛铛！ 一阵杂乱的碰撞声后，黑衣人竟也毫发无伤地从窗户内跳出来。 此时顾姒已经与盛歌站在了院子的另一头，身后是一整排手持弓箭的侍卫。 第1530章 交手 盛歌十分担忧地望着顾姒，“小姐可有受伤？” “没有，映蓉院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同样遭到了黑衣人的攻击，属下已经将府中防卫调遣一半前去支援，应该不会有问题。” 黑衣人听到她们主仆两人说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盛歌离开并非是去映蓉院救火，而是悄悄搬救兵。 可当时他已经潜伏在屋顶之上，分明没有看到顾姒吩咐了这些。 “你们两人倒是挺有默契，只可惜在实力面前，默契一文不值。” 盛歌闻言登时冷哼一声，拉着顾姒退到了防守的侍卫身后。 “放箭！” 嗖嗖嗖——！ 泛着寒光的羽箭射向黑衣人，对方非但不退反而迎头而上，每一次出手都能精准地将近身的羽箭砍落在地。 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就已经接近射箭的侍卫，手起刀落便将对方击倒。 眼看着自己府里的侍卫在阵阵惨叫声中倒下，顾姒一脚将挡在身前的侍卫踹开，与盛歌同时迎了上去。 三人战作一团，以顾姒和盛歌两人的功夫，也只能勉强与黑衣人打成平手。 盛歌刚和黑衣人交手了几招，就隐隐有种熟悉感。 “是你！” 黑衣人也反应过来，发出沙哑的笑声。 “原来你是崇武将军府的人，我说呢，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踪内相大人。” 顾姒愣了一愣，很快也回过神来。她可没忘记当初盛歌在跟踪宋天睿的途中遭人打成了重伤的事情，原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做的。 想到盛歌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样子，顾姒心中涌出一股恼恨。她提速转战到黑衣人身后，趁其不备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 “敢伤我的人，今日便让你百倍奉还。” 黑衣人没想到顾姒与自己周旋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余力提升速度，眉眼间的戾气更加浓重了几分。 “到时我小看了你。”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身形，这次双手握紧剑柄向两人冲去。又是几十招对阵下来，顾姒和盛歌身上都挂了彩。 “小姐没事？”盛歌担心地看着顾姒胳膊上的血口，心中十分自责，“您先离开，属下拖住他。” 顾姒却是没把这点伤放在眼里，反而低声叮嘱盛歌专心。 “你一人对付不了他。” 黑衣人闻言得意咧嘴大笑，“不错，不仅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我，你的小主子也不行。” 他说着目光转向院门口，且见自己的三名手下正押着“云傲雪”大步而来。 “头儿，人抓住了。” 顾姒紧了紧手里的匕首，下意识想要冲上去救人。然而对方却把刀压在“云傲雪”的脖子上，呵斥着让她后退。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黑衣人见状再次舔了舔唇瓣，意犹未尽道：“结束了，朕可惜，内相大人分明说过可以取你们的人头。” 他踱步来到同伴身边，捏着“云傲雪”的下巴质问道。 “还有个孩子呢？” “云傲雪”咬牙不吭声，只有另外一个黑衣人回答道。 “启禀头儿，我们搜遍了映蓉院，只看到这个女人。” 第1531章 人质 黑衣人明显不满意，直接伸手卡住了“云傲雪”的脖颈。 “说，把你儿子藏哪儿去了？” “云傲雪”被掐得喘不上来气，却始终忍着不说话。 黑衣人见她心志坚定，只好把矛头对准顾姒。 “她不说，你来告诉我，孩子在哪儿？” 顾姒咬紧唇瓣，眼里喷出火来。 “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来问我的刀。” “呵！” 黑衣人冷嗤一声，卡着“云傲雪”的脖子把人举了起来。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们？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今日必须到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顾顺。至于你和你娘……”他说话间看了一眼手上的人，冷漠道，“死不足惜。” “我只给你十个数的考虑时间，若是不供出顾顺所在，我就掐死你娘。” “十、九、八……” 黑衣人倒数着，“云傲雪”尽管被掐得脸颊涨红，却还是隐晦地冲顾姒摇头。她原本就是殷景熙派来易容假扮成云傲雪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有人暗害顾姒母女。 然而即便知道被抓的人并非自己的亲人，顾姒还是狠不下心眼看着她送命。 “四、三、二……” 眼看着对方倒数快要结束，顾姒深吸一口气。 “我……”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一支羽箭嗖得破空而来，呼啸而过的声响把她的嗓音都给压了下去。 羽箭的影子在黑衣人的瞳孔中逐渐放大，眼看飞箭就要射中自己的面门，黑衣人这才不得不扔下了手中的人质，闪身避开。 那支飞箭最终擦着黑衣人的头皮而过，嘭得一声重重刺进了远处回廊的梁柱上。而且刺入梁柱之后飞箭还借着飞射的力道往里钻，直到整个金属的箭头彻底没入木头之后颤动才停止。 如此大的冲击力绝非常人所能拥有，射箭之人必定武艺高强。 黑衣人心中一紧，猛地抬头看向院墙所在的方向。 “谁！？” 两道人影高高站在院墙上，身上的衣衫随着猎猎夜风飘动着。 盛歌一眼就认出来者身份，“影申！影卯！” 黑衣人听到这两个名字，下意识收紧了瞳孔。他在宋天睿身边当差，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名代表着什么。 “是你们？” 影申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脸上，下颌绷紧。他脚下一点，举剑向黑衣人袭来。就在影申出招的同时，身后的影卯再次拉弓，两设两支羽箭为其开道。 黑衣人这边刚错身闪开羽箭的攻击，影申就已经逼近身前。两人迅速过了十几招，不分胜负。 眼看最大的敌人得到牵制，顾姒冲盛歌使了个眼色，两人联手去救“云傲雪”。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派出其中两名出来应战，另外一人则是箍着人质的脖颈往院门方向退去。 只要他能先带“云傲雪”离开，也算是有个交代。 可就在黑衣人准备打晕人质逃跑的时候，却有人快他一步出手。 黑衣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腰就挨了重重一脚，然后狠狠掼在了墙上。 第1532章 斩杀 “云傲雪”刚从歹徒的魔爪下逃脱，就看见殷景熙一脸戾气地出现在院门口。 “主子！” 殷景熙扫了假的云傲雪一眼，示意对方躲到自己身后去。 这时被踹翻的黑衣人缓过劲儿来，抓起武器就要杀向殷景熙。 然而只听见两声震耳欲聋的惨叫过后，黑衣人倒在了血泊当中，双手双脚的筋腱都被挑断。 听到这边的惨叫声，正在打斗的众人终于停下手。 在第一眼看到殷景熙的时候，黑衣人首领就知道今天无法得手了。他咋舌一声，毫不犹豫地招呼自己的手下撤退。 “我们走。” “想走，没这么容易！” 影申影卯两兄弟迅速调整阵型，堵住了对方的去路。 与此同时崇武将军府和永昌王府的侍卫一同集结而来，手持火把与武器将院墙方向与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如此严密的围堵，黑衣人首领心中也是咯噔一跳。他分明是计算好了动手的时间，却没想到永昌王府的救兵会来的这么快。 在权衡了利弊之后，黑衣人首领决定强行突围。他身形一动，再次向顾姒扑过去。 但这次不等他的手指头接触到顾姒的一角，一柄长剑又快又猛地斩下。 殷景熙提剑而上，招招致命。 黑衣人首领咬牙对抗了几招，惊恐地发现殷景熙的功夫竟是高出自己一大截。 “不可能！” 他被打的连连后退不说，胳膊腿上以及后背都陆续出现伤口。殷景熙以及横扫之后再接飞踹，把黑衣人首领踢得口鼻喷血。 这时剩下的三名手下重新汇合，决定拼死一战。 “头儿快走，我们掩护你。” 三人冲向殷景熙，企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住殷景熙的攻势。只可惜殷景熙根本没把三人放在眼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与此同时无需言语吩咐，影申影卯便上前拦截。 影卯在奔跑中放出一箭，直接射穿其中一人胸膛。他快速越过此人，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嘲讽。 “就凭你，还想与我主子交手。”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首领的三名属下全部身亡。首领自己也是满身的伤痕，以剑驻地喘着粗气。 “好个世子殿下，居然隐藏了这么多年。” 殷景熙甩干净剑上的血珠，冷漠道：“本殿下从不隐藏什么，只是没有遇上对手而已。” 这话说得嚣张，但黑衣人却是无法反驳。以他的实力，在暗卫当中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佼佼者，就连影申影卯也需要配合才能与他对抗。但殷景熙独自一人就能将他死死压制，可见功夫了得。 黑衣人此刻已经知道自己输定了，但他却并不想死。 “世子殿下就不好奇，是谁派我来暗杀顾战的家眷吗？” 殷景熙将长剑打横，冷冷瞥了对方一眼。 “本殿下不感兴趣。反正……” 他飞身掠上，利刃精准地刺入黑衣人的胸膛当中。腥红的血液喷溅出来洒落一地，比院子里盛开的花朵还要艳丽几分。 “无论谁派你来，你都得死。” 第1533章 治伤 殷景熙抽出利刃，单手把黑衣人从身前推开。 黑衣人到死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败。 “世子殿下。” 顾姒小跑上前，主动抓住殷景熙的衣袖。而殷景熙眼底的戾气在接触到顾姒的瞬间消散，化于无形。 他转身看向自己守护的少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姒胳膊上的伤口被触碰到，但她却忍了下来。 “殷哥哥说什么呢，多亏你来得及时，我和盛歌才能得救。” 想到刚才黑衣人剑尖指向顾姒的场景，殷景熙就一阵后怕，手下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力道。 顾姒轻轻哼了一声，殷景熙的身子便僵住。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手臂被划了一下。” 殷景熙闻言赶紧退开，捧着顾姒的胳膊仔细检查。 “流血了。” 眼看对方露出自责的表情，顾姒赶紧安慰。 “殷哥哥别担心，我不疼。” 殷景熙没吭声，但下颌却是绷得紧紧的。眼看周遭的人都因为殷景熙的低气压不甘上前，顾姒只能使出撒娇大法。 “殷哥哥，你能给我上药吗？我怕留疤。” 此话一出，殷景熙转身把手里的剑扔给了影申，牵着顾姒回了里屋。 两处伤口都在手臂上，要上药势必得脱了衣衫。 顾姒这个时候才开始感到一丝不自在，她捏着衣襟，脸颊微微泛红。 “要不，我让秋水来做。” 殷景熙却是一点别扭都没有，轻柔地帮顾姒脱下了袖子，开始处理伤口。止血的药粉接触到皮肤引发一阵刺痛，顾姒嘶了一声，明显感觉到殷景熙手下动作一顿。 她抿着唇抬眸笑了笑，“没事，你继续。” 殷景熙弯下腰来对着伤口吹了吹气，这才继续上药。为了减轻顾姒的痛楚，他开始询问今晚发生的事情。 “崇武将军府的防卫有些松懈了。还有盛歌，对付寻常暗卫尚且能行，遇上今日这般的还是差了些。” 顾姒生怕殷景熙降罪盛歌，赶忙替她解释，“今日这种暗卫也不是日日都能遇上的，况且他们做足了准备要偷袭，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今日之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顾姒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打算。 “殷哥哥以为呢？” “我带着顾家军回京布防，有些人坐不住了。” “只可惜来的四个黑衣人全死了，不然还能从他们口子撬出点什么。” “这几个都是死侍，宁死都不会出卖主子，死了和活着没什么区别。” 殷景熙说着望了一眼窗外，映蓉院的火势已经扑灭，但滚滚浓烟还是十分显眼。想来住在附近的人应该都被火势惊醒了。 “不过这火，倒是能起些作用。” 当天晚上，崇武将军府的大火不仅惊动了永昌王府，更是惊动了京都衙门和京兆尹府。 等官差们赶到之后，殷景熙直接命人把四名暗卫的尸首扔到了他们面前。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人刺杀顾姒的事情。 第1534章 哭诉 “太后，昨日若非世子殿下及时带人赶到，臣女和娘亲弟弟只怕就要丧命在那些歹人的手下了。” 顾姒坐在长寿宫中默默垂泪，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哭泣而微微泛着红晕，让人怜爱。 太后听得眉头紧蹙，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简直太不像话了！崇武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也敢有人擅闯。暗卫的身份可查到了？” 顾姒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太后见状心中明白了些什么，面上的恼怒之意更甚。 “你知道是谁派人刺杀，说出来，哀家为你做主。” 顾姒撩起裙摆跪下，说话时带着些颤音。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只是四名暗卫全部身亡。这空口无凭的，如何定罪。况且世子殿下也说了，他昨日刚带着顾家军回京都，晚上就有人敢刺杀臣女，说明朝中有人与叛军勾结。此事干系重大，需要严密侦察。” 太后抬手揉了揉额角，“你说，老三这是图什么。皇上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想入主东宫也是迟早的事情，何必走到谋逆这一步。” 顾姒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神色，“太后娘娘怎么忘了，三殿下起兵前，废太子还在皇家寺庙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太后反而生出一身的冷汗。 “老三这是怕他自己离了京都，皇上会赦免废太子的罪名。哎！都是手足兄弟，何至于此！” 瞧着太后神色不好，白嬷嬷递上一杯安神茶。 “事已至此，太后就不要操心了。有世子殿下和宁朔将军在，叛军不会踏入京都一步。” 太后摆了摆手，她担心的不仅仅是叛军攻打京都一事，更重要的是清缴了叛军，还能不能剩下皇位的继承人。 “罢了，事在人为。昭昭，既然崇武将军府需要重新修缮，外面局势又这么乱，这些日子你与你娘亲还有幼弟就陪哀家住在宫里。” 顾姒早就猜到了太后会留下自己，从善如流地磕头谢恩。 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正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柳燕俊义正言辞地谴责道：“皇上，刺客夜袭崇武将军府一事，足以证明朝堂中有人勾结叛军。一旦顾将军家眷被袭，不仅顾家军士气受挫，更会影响到南边的战事。微臣肯请皇上严查此事，剔除朝中腐肉！” 柳燕俊话音落下，金殿上便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朝中真有人暗通叛军。” “是啊，幸亏昨晚永昌王府的侍卫去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刺客都死光了，这要如何查起啊。” 宋天睿冷着脸听着这些言论，心中却如同沸水一般无法平静。 当他昨晚没能等回自己的暗卫首领，便知道计划出现了偏差。其实他并不担心暗卫首领会出卖自己的身份，只是心疼折损了这么一员猛将。 “内相，你以为如何？” 被皇帝突然点名，宋天睿故意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朝中有人暗通叛军，此事必须严查！还请皇上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办理。” “来不及了。” 第1535章 统管 一道冷冽的嗓音在宋天睿说话之后响起，众人闻声转眸，只见殷景熙沉着脸站了出来。 “皇上，根据战报推算，再过数日三皇子就会带领叛军赶到京都城下。我们现在应该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布防上，至于勾结叛军的人……” 殷景熙环视四周，被他目光扫过的大臣都迫于他的威压低头。 “微臣以为，不如以内相大人为首，将朝中大臣们集结在一处。如此不仅可以互相监督，更能保证各位大臣的安全，以免再次出现昨晚崇武将军府那样的事情。” 皇帝“嗯”了一声，明显意动。 宋天睿却急出冷汗，“皇上，把各位大臣们集结在一处的确可以互相监督。但万一叛徒发起突袭，那大家岂不是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内相大人提醒得对，除了集结而外，皇上还应派禁军日夜守护这位大臣。期间各种朝政也移交到集结之地统一处置，送出去的奏折也好书信也罢，都要经过严密地筛查，防止叛徒暗送消息。” 柳燕俊第一个出言赞同，“世子殿下这个办法好，微臣愿与家父接受集结统管。” 夏侯爷也站了出来，“微臣也愿意。” 紧接着黎彦希和黎枫也出言赞同，连带着不少暗中支持殷景熙的朝臣也纷纷加入。 三皇子党派的人一直盯着宋天睿，只要他不松口，这些人就不会吭声。 眼看局势僵持住，殷景熙再次开口。 “内相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为了皇上为了京都，我们做臣子的都该万死不辞。况且不过是集结统管而已，不仅保证自身的安全，洗清叛徒的嫌疑。何乐而不为。” 这话说出来，宋天睿气得抽了一口凉气。 按照这个逻辑，如果他不答应，就说明他有暗通叛军的嫌疑。 皇帝闻言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宋天睿。 “内相，你还有什么顾虑，不如现在都说出来。朕若是能替你解决的，一定办到。” “皇上言重了。”宋天睿赶紧躬身，余光冷冷撇过殷景熙，“微臣愿以接受统管，凡事听从世子殿下安排。” “内相大人放心，有直接接受皇上调令的禁军负责您的安全，一定不会有事。” 他把皮球踢回去，将责任推到皇帝身上。 这下宋天睿无法吭声，只能接受现实。 就在皇帝决定要统一管理他的朝臣的当日下午，一则消息通过兵部尚书送到了殷景熙的手上。 “这是内相让我送给三皇子的密信。” 殷景熙并不意外，把信交到吟月堂负责制造假信的属下手中。 “看看。” “是。” 对方先是仔细观察了信封处的火漆模样，才小心翼翼将其拆开。 “主子，内相把京都的局势都写在了信上，让三皇子抵达京都之后放出暗号，他会想办法里应外合。” “胆子倒是大。” 兵部尚书听得眉头紧蹙，“世子殿下，您已经请皇上把所有大臣集中到一处了，内相还能如何里应外合？” 殷景熙哼道：“除了朝中的大臣，宫里还有他们的人。” 第1536章 劝降 “谁！？” 兵部尚书很是震惊，立刻联想起之前云贵人的事件。 殷景熙不答，只吩咐属下按照宋天睿的笔记重新做封信，告知对方京都一切如常，催促三皇子速速来攻。 正如同殷景熙计算的一样，三皇子和吴越叛军在四日后抵达京都地界。 梁展羽已经率领军队在京都东西两个方向部署完毕，只等着瓮中捉鳖。殷景熙让顾家军换成寻常百姓的装扮，安插在京都城内各处的街道巷尾中。而他自己则只带了皇帝给派遣给他的少量禁军来到城门楼上应战。 看到殷景熙出现，三皇子或多或少有些震惊。但这震惊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看到了殷景熙身边的兵部尚书刘晨曦。 “殷景熙，居然是你。” “三殿下似乎并不惊奇，难道早就知道我与崇武将军得到皇上的诏令半途返回京都？” 殷景熙故意这么说，便是想要做出一副他并不知道谁是叛徒的假象。 三皇子果然上当，“不错！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本殿下的掌控之中。你若是识相，就速速打开城门赢我们入城。否则，本殿下会派遣最勇猛的将士们冲将进去。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哼！尔等谋逆犯上，罪不容恕。我殷景熙今日便是代表皇上，率领众位禁军将你斩于城下。你若不想死，就马上放下武器。” 听到殷景熙手下只有一众禁军，三皇子放松了不少。就连身边的吴越也是冷笑连连，指着城楼上的殷景熙大声嘲讽。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三殿下说话，有本出城来和我过两招。”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一旁的刘晨曦按照皇帝的要求拿出了招降书。 “三殿下，皇上得知您的举动后很是伤心，您若是现在肯悔改，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三皇子到此时还认为刘晨曦受自己的控制，出面招降也不过是走走流程而已。 “想让本殿下放下武器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你们自己打开城门，恭迎本殿下入城。” 刘晨曦对上三皇子嚣张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下如此顽固，看来这一仗如何都避免不了了。”他说着双手捧着劝降直接递给殷景熙，“还请世子殿下将这封书信送给三殿下。” 殷景熙接过信，将其随手扔下城楼。 与此同时身边的影卯拉满长弓，一支羽箭嗖地飞出，将那飘扬在半空中的劝降书带向三皇子。 “当心！” 吴越一脚踹在三皇子的马屁股上，让他在一阵嘶鸣声中连人带马偏移了几分。 那支羽箭最终擦着三皇子的头皮划过，重重钉在了地上。 与死神擦肩而过，三皇子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 “殷景熙，你竟敢偷袭本殿下！你……” 不让把话说完，殷景熙就示意手下的将领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吴越简章第一时间护着三皇子后撤，同时命令手下的军队排兵布阵，准备迎接城中禁军的进攻。 第1537章 号角 然而直到号角声停下，城门都没有要打开的迹象。负责驻守在城楼上的禁军更是岿然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信号。 吴越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世子殿下，看来这京中禁军并不听从你的调遣，你这号算是白吹了。” 三皇子也松了一口气，并且坚定地认为禁军之所以不听从殷景熙的调令，都是因为他得到了皇后的支持。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东西两侧传来。 这种足以引得地面跟着颤动的声响吴越再熟悉不过，是铁骑行动时的声音！ 只见梁展羽和苏小凛等人分别带领了两队人马从东西两侧合围而来，把吴越和三皇子夹在了城楼之下。 “吴越叛贼，还不速速投降！” 吴越抽出腰间宝剑指向对方，“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将军面前撒野。” 吴越不认识梁展羽，三皇子却是对他很是熟悉，毕竟当初三人大胜百济国勇士的事情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在见到梁展羽、苏小凛、周宏远的第一眼，他浑身的汗毛就炸了起来。 “你，你们怎么会……” 说到一半，三皇子再次抬头看向城楼之上的殷景熙。 “是你！你刚才吹响号角不是让禁军出击，而是给他们发信号。”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是再一次劝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尽管被幽禁一辈子不好过，但总归能留下一条性命。” 他越是这样说，三皇子越不可能投降。走到这一步，他的高傲与自负不允许他接受失败之外的任何结果。 “住口！本殿下岂会输给你这种人。” “那三殿下就好好享受一下与宁朔将军过招的感觉。” 殷景熙大手一挥，梁展羽第一个带头冲了上去，四周喊杀声骤起。 三皇子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拽着缰绳往吴越的身后躲去。 吴越咬牙，厉声大喝。 “全军听令，遁甲兵向左右两翼散开，加强防守！” 刚才吴越已经是要和城里的禁军作战，故而将盾甲兵都安排到了阵型的最前方谁知梁展羽等人突然从东西两侧杀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尽管有些错愕，但吴越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边指挥手下反抗，一边重新布阵，很快掌控了局势。 看着惶恐不安的三皇子，吴越露出不屑的讥笑。 “三殿下不必忧心，我伶州军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况且对方加起来的人数不过我们的一半，就算殷景熙带领城中的禁军一道抵抗也是螳臂当车。” 三皇子默默计算了一下两军的人数，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才逐渐回落到肚子里。 “那一切就拜托昌胜将军了。” 吴越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领，一边与梁展羽等人周旋着，一边还有余力组织人手开始破门。 粗壮的木桩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京都城门，发出的巨大响声令站在城楼上的禁军们心惊胆战。 弓箭兵们不断放箭，却都被吴越的盾甲兵们严防死守。 眼看着城门已经开始松动，吴越气势更甚。 “来人，给我撞！撞进去！” 第1538章 选择 感受着脚下的震动，殷景熙脸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 “世子殿下，人到了。” 兵部尚书在殷景熙耳边低语了两句，叫手下带上来一名双手被缚，阻力堵着棉布的男人。 一看到殷景熙，男人就气急败坏地想要冲上来，结果被影卯狠狠踹了一脚膝盖，直接跪在了殷景熙的面前。 “老实点儿！” 男人气恼却又无可奈何，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光靠眼神就能杀人。 殷景熙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对影卯下令。 “捆起来，带去给三殿下看看。” “是！” “叛军听着，停止攻城，否则这个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吴越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城楼，随即冷哼一声。 “什么人都敢拿来威胁本将军，你要杀便杀，管本将军什么事。” 可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三皇子却是发出一声怒喝。 “你敢！殷景熙，你敢动我六弟一根汗毛，我杀了你！” 原来被捆起来当做人质的正是三皇子的胞弟，殷子行。 六皇子嘴巴被堵住，只能急得呜呜地直哼。殷景熙上前把住他的肩膀，对城下的三皇子喊话。 “要么放下武器，要么我把他扔下来。三殿下是觉得皇位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三皇子咬碎了后槽牙，目光黏在六皇子身上无法移开。 “六弟！” 见他居然真的犹豫起来，吴越恨铁不成钢地呵斥。 “成大事者要懂得取舍，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不能功亏一篑了！” 道理都懂，但真要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三皇子看着殷景熙一步步将六皇子的身子压向城楼的边缘，他的心就像是被百抓挠过。 “住手！” 最终三皇子还是狠不下心，“你先放了我六弟，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殷煜淞！”吴越气急败坏地直呼三皇子的名讳，“不能退！” 三皇子也急了，“那是我胞弟。” “那又如何！现在退了，一切就全完了。”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抵挡得住梁展羽他们的人手吗？京都城里只剩下一群禁军，等咱们收拾了梁展羽，破城也是迟早的事情。等殷景熙失去了最后的依仗，我们可以要求和他们谈判。” 吴越被三皇子的天真气得眼角抽搐，正想一顿臭骂让他清醒一点，南面的天空中突然接连升起三道红色的信号弹。 “那是什么！？” 城楼上负责眺望的禁军发出疑问，“南面好像来人了。” 看到天空中飘散的红色烟雾，殷景熙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吴越却是陡然沉了脸。 “糟了，是顾战和裴涣！” 这种信号弹他和三皇子曾经在覃州城的官邸里看过一次，之后裴涣就带着人返了水。 吴越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派人前去打探情况。 片刻之后侦察兵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将军，大事不好了！崇武将军和裴涣将军带着数万铭城军从南面杀过来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侦察兵说的话是真的，南面方向突然尘土飞扬，顾战和裴涣领头带着起兵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第1539章 破门 “是崇武将军和裴涣将军，他们带着援军来了！” 城楼上一名禁军大喝一声，登时将喜悦的情绪传到了众人心中。 “大家顶住这一波，等两位将军到了，咱们就安全了。” “顶住啊！” 与防守的禁军情绪截然相反，吴越的脸色已经不能单单用难看来形容。他顾不得礼仪，一把拽住三皇子的衣襟把人提溜到自己跟前。 “听着，看情况顾战和裴涣最多只需两刻钟的时间就能带着先头部队冲过来，现在要么冲进去，要么死在这里，你自己选！” 三皇子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心中难免开始动摇。他抬眸看向城楼上的六皇子，眼眸中的犹豫之色逐渐被狠厉取代。 六皇子在顾战和裴涣出现之前还心存希冀，认为三皇子势必会想办法救下自己，可现在当他对上三皇子那心虚的眼神时，一个不妙的念头涌上心头。 “呜呜呜！” 他徒劳地呜咽着，想请三皇子不要放弃自己。 然而在生死存亡之际，人性的自私越会被放大。三皇子不敢再与六皇子对视，咬着牙吩咐吴越。 “进攻，赶紧把城门撞开！” 有了三皇子的命令，之前那些攻城的士兵们动作更加迅猛。 殷景熙立于城楼上冷眼看着躲在盾甲兵后面的三皇子，沉声吩咐手下：“把六殿下捆到城门的插销上。”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下定决定的三皇子身子猛然抖了抖。 殷景熙垂眸，“城门攻破之际，便是六殿下殒命之时。三殿下但凡还有一丝良知，就该放下屠刀。” 吴越生怕三皇子再受影响，再一次加快了攻城的节奏。 最终，结实的城门在不断的撞击声中轰然破开，同时一缕鲜血也洒在地上，给入城的叛军铺就了一层血毯。 三皇子刚踏入城门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中，他惨白着一张脸走到对方身边，将披风解下来盖住尸首。 “六弟你放心，皇兄定会为你复仇的。”说完这话他仰天怒吼，“殷景熙，你给我出来！” 然后先一步入城的士兵却前来禀报：“将军，三殿下，抵抗的禁军已经往皇宫方向撤退了。” 吴越只淡淡扫了一眼死去的六皇子便收回了眼神，现在他一心只想迅速解决战斗，赶在顾战和裴涣的军队抵达之前把皇帝老儿拿下。 “关闭城门加强防守，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剩下的人随我护送三殿下入宫！” …… 皇宫。 “什么，城门破了！？”皇帝豁然起身，一阵急促的眩晕伴随着眼花袭来，让他无力地跌坐了回去。 “皇上，皇上您没事？” 沈公公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挡开。 “殷景熙怎么搞的，不是说一定能抵挡得住老三的攻势吗？” 沈公公也不清楚城门口的局势，只能一脸担忧地望向入宫禀报的兵部尚书刘晨曦。 “刘大人，现在叛军已经入城，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世子殿下已经带着禁军紧急往皇宫所在方向回撤，他命微臣传话，请皇上移步到寝殿藏好。世子殿下会死守宫门，为皇上和太后争取时间。” 第1540章 有请 皇帝对于殷景熙没能成功抵挡三皇子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但在眼下这种局面，他就算是气得跳脚也是无济于事。 因为除了殷景熙之外，朝中没人能担起守卫皇宫的责任。 听到刘晨曦的建议，皇帝撑着扶手站起身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让轿辇送朕回寝殿！对了，把娴妃那个贱人给朕抓过来。老三想要取朕的性命，就先踏着他母妃的尸首过来！” 自从三皇子谋逆之日起，娴妃就被禁足在了自己的飞阳殿中。以前高高在上的娴妃娘娘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煎熬，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得娴妃和宫女玉珠同时一抖。 不等她们讯问来者身份，殿门就被强行破开。兵部尚书刘晨曦亲自带领一队禁军前来传旨。 “娴妃娘娘何在？” 看到这么多禁军提着长剑入内，宫女玉珠尽管害怕但还是挡在了娴妃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 刘晨曦扫了娴妃一眼，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接娴妃娘娘去与皇上汇合。” 娴妃看到刘晨曦身后那些进军脸上还沾染着血珠，还以为对方是皇帝派来杀她的，吓得连连后退。 “不，我不去。” 刘晨曦好言相劝，“如今叛军已经攻入城内，六皇子也死了，现在能够护娘娘周全的只有皇上。娘娘若不想死在叛军的刀下，就该立刻与皇上汇合。” “什么，谁死了？”娴妃骤然听闻这个消息，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次！” 刘晨曦挑眉，故意问道：“怎么，难道娘娘还不知道？就在刚才三皇子带领叛军强行突破城门，将六皇子斩于城下。皇上悲愤交加，誓要让叛军付出代价。” 娴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狼狈地跌坐在地，“不可能，淞儿与行儿可是亲兄弟，他怎么可能会让叛军杀了自己的兄弟。” 刘晨曦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反而冷静地替她分析道。 “娘娘也该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三殿下从起兵之日起，就已经将道德伦理抛诸脑后。现在的三殿下眼中除了王位，只怕连娴妃娘娘也是容不下的了。” 娴妃想要争辩，张嘴却又呕出一口血来。 眼看着她被气晕了过去，刘晨曦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冷漠地对身后的禁军们下令。 “送娘娘去见皇上。” 同时被六皇子之死震惊的，还有长寿宫的太后，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足足愣了许久才缓过来。 “真死了？” 杨公公垂首立于一旁，“死了，叛军破门时，将守在城门口后的六殿下给撞死了。” 太后蹙眉，心中疑惑不解。 “不是说老六只是去劝降的吗，怎么会与叛军正面交锋？景熙呢，他怎么样了？” “世子殿下已经带着人回防到皇宫里。” “不对，不对啊。”太后脑中快速分析着局势，“按照道理，景熙带领着顾家军，不该这么快被破防。”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却又想不出所以然。 “顾姒何在？” 第1541章 意义 “启禀太后，奴才入殿之前，看到顾小姐正在院子里和天医门的盛云姑娘说话。”杨公公看太后神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想和顾小姐说话，奴才去请她进来。” “不必了，哀家亲自去看看。” 太后在杨公公和白嬷嬷的搀扶下来到院中，正巧看到盛云与顾姒说着悄悄话。 “一切准备妥当，皇上已经回到了寝殿，宫内宫外各处的顾家军也随时可以出击。” “昭昭，你过来。” 太后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顾姒回头看见太后，干脆带着盛云一同上前见礼。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叛军已经攻破了京都城，连六皇子也死在了叛军手中。” “是吗？看来三皇子是铁了心要夺得这皇位了。” 太后凝视着顾姒的神情，眉头逐渐拧起。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和惊讶。” 顾姒眉梢微挑，“有世子殿下统领顾家军，臣女不怕。” “可哀家得到消息，叛军攻破城门前后，都没有与顾家军交手。昭昭，会不会是你们顾家军临阵倒戈，不愿听从景熙的调遣了。” 这话直白且犀利，顾姒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太后娘娘多虑了，我顾家军向来忠君爱国，岂能坐视叛军威胁皇上。您别当心，许是世子殿下有什么别的安排。” 对上顾姒纯粹又坦然的眼神，太后仍旧无法放心。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顾姒和殷景熙暗中与叛军勾结，故意将他们放入城内，颠覆朝政。 虽然她内心深处不愿意这么相信，但一切古怪的迹象却不得不让她多想。 太后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无奈地叹息。 “我们殷氏皇族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皇子一一身亡，如今只剩下一个叛变的老三。现在连顾家军也抵挡不住叛军的步伐，这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为何？” 顾姒挑起眉梢看向太后，对她突如其来的颓丧感到不解。 “抵抗叛军匡扶正义，这本身就是意义。” “如今除了老三，皇上膝下已经没有其他皇子。就算他不起兵造反，这皇位还是只能传给他。” “太后娘娘是不是把正在浴血奋战的世子殿下忘记了？身为瑞王之子，世子殿下也是皇族子弟。就算三皇子六皇子都死了，有他在，弘明国也不会垮。” 顾姒这话说得笃定且自信，反倒引得太后一阵心惊。 “这就是你们一直在打的主意？我说顾家军为何不出面抵抗叛军，原来是故意放叛军入城，让煜淞杀了子行。顾姒，你怎么敢！” 太后骤然发怒，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霁月清风的孙子居然也向其他皇子一样，对皇位虎视眈眈。 “哀家问你，顾家军如今何在？立刻命令他们前往宫门口抵抗，否则哀家对你不客气！” “太后娘娘好不讲理！”盛云闪身挡在顾姒跟前，气不愤道，“要不是世子殿下与崇武将军携手，殷煜淞早就带着叛军踏平了京都。如今大家能站在这喘气，全靠他们支撑。太后娘娘不感念世子殿下和顾将军的好也就算了，居然还这般恶意揣度。” 第1542章 委屈 “放肆！” 太后厉呵出声，白嬷嬷和杨公公下意识向出言不逊的盛云迈进了两步。 “你一个小小的大夫，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我的确只是个普通大夫，但我也是人，明辨是非知道对错。我们家小姐将太后当做亲祖母看待，世子殿下更是为了维持朝局的稳定委屈了这么多年。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对不起太后，更没有对不起弘明国。” “盛云小姐慎言！”白嬷嬷打断盛云的话，同时欺身上前拦在了她与太后之间，“虽然你与冷姑娘治愈了皇上的中风症，但也不能如此不知礼数。” 白嬷嬷寻常在众人眼中最是慈祥不过，但事情一旦涉及到太后，她便也露出了锋芒。光是从气势上看来，就不难猜想当年的白嬷嬷在后宫中是何等风采。 盛云还想再言，却被顾姒拦下。她摁住盛云的肩膀，轻柔地拍了拍。 “好了，眼下重要的事情是抵御叛军，其他的事情等世子殿下回来之后再说。” 盛云不解，“小姐就不生气吗？明明世子殿下和顾将军还在外面和叛军拼命。” “盛云，我顾家忠君为国不是随便说说的。以往那么多委屈也都受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你先退下，我陪太后娘娘坐坐。” 盛云看了眼顾姒，又看了眼太后，最后不甘心地福了福身。可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太后却开口把人留下。 “等等，你刚才说景熙这么多年一直在受委屈，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问出口，盛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又浮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却在顾姒警告的眼神中把话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应该由主子们亲自与太后说，我一个当奴婢的，岂敢僭越。” 太后在后宫中地位超然，照理说遇上盛云这样大胆顶撞的，直接打死也不为过。可不知为何，太后看见盛云微微泛红的眼眶，刚涌出心头的气恼之意又消散了。 见盛云不肯讲，太后只能看向顾姒。 “昭昭，你来告诉哀家，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景熙还受了什么委屈，是哀家不知道的？” 顾姒抿了抿唇瓣，欲言又止地往宫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殷景熙还在那里带着禁军抵御三皇子的叛军，想到接下来无法避免的局面，顾姒思忖了许久，还是决定先透露一些给太后。 她不求太后能够支持自己，只希望事到临头，她能对殷景熙多一分理解。 顾姒深吸一口气，眸光逐渐变得坚定。 “太后可还记得，当初先皇驾崩之前，曾欲将皇位传给瑞王殿下。若是当时没有遇上大皇子逼宫，坐在龙椅上的人就该是瑞王，而世子殿下才是正统的太子。” 太后不知道顾姒为何提及多年前的这桩往事，但她下意识察觉到眼下三皇子谋逆与当年大皇子逼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太后压抑住狂跳的心脏追问，“此事乃是哀家亲身经历，自然记得。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景熙受委屈和这件事有关？” 第1543章 皇位 “世子殿下有惊世之才，且在瑞王的教导之下品德高尚。就因为当年一场宫变就沦为世子，还被当今皇上和各位皇子百般忌惮打压，这难道不是委屈？” 顾姒说完这番话，杏眼炯炯地看着太后。 “太后只猜测三皇子叛乱事有蹊跷，难道就没想过当年的逼宫也可能是被人操纵的吗？” “住口！住口！” 太后被顾姒的话吓了一跳，在呵斥她闭嘴的同时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白嬷嬷上前搀扶，杨公公则是迅速地扫视四周，看有没有宫人听到这些大逆不道之话。 看着太后这惊诧的样子，顾姒再一次为殷景熙感到委屈和不值。 “太子无才无德；三皇子心狠手辣连兄弟都要杀；五皇子更是又蠢又坏；七皇子更不用说了，拥有异国血统的他里外不是人，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这些皇子们加起来的才华品行，也抵不过世子殿下一根手指头。这些德行都是从了谁，太后可有想过？” “……” 太后一阵语塞，她下意识想要训斥顾姒，但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的确正如顾姒所言，所为子不教父之过，这些皇子们一个比一个糟糕，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皇上没能给予正确的教导。 “就算皇上教子无方，你们也不该打皇位的主意！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得到那个位置，也坐不踏实！” 听到这话，盛云忍不住发出嘲讽。 “太后说了这么多，唯独这句话是说对了。皇上这般忌惮世子殿下，可不就是因为屁股下面的龙椅来路不正嘛。” 嘶——！ 杨公公抽了一口冷气，他伸手捂住盛云的嘴巴，拉着她跪下来请罪。 “太后息怒。” 而白嬷嬷则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中除了纯粹的震惊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无意间对上顾姒淡漠的视线，立刻心虚地别开眼睛。 顾姒眯了眯眼睛，刚想追问两句却听到一声冷笑。 太后被盛云的话气得脸色都变了，明明勾起了唇角，眼睛里却是丁点儿笑意都没有。 “哀家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与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子争执了许久。来人，将盛云给哀家抓起来，等叛乱过后，与那些叛军一起问斩。” “太后息怒！” 顾姒挺身而出拦在盛云身前，不让杨公公把人带走。 “怎么，连你也要回护这个满口胡言的奴婢！？”太后沉下脸色警告道，“顾姒，你别让哀家失望。” 顾姒柳眉微蹙地看着太后，从她复杂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太后这般动怒，当真是因为盛云说了那些话？还是您其实已经意识到盛云说得都是真的，只是内心深处还不愿意接受。” 太后瞳孔猛地缩紧，身子再一次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白嬷嬷心疼地扶着太后央求道：“顾小姐，您就少说两句！” 她真是怕太后气得狠了晕倒，更怕太后一怒之下将顾姒和盛云两人都拖出去斩了。 顾姒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白嬷嬷，事到如今您还要隐瞒下去吗？” 第1544章 隐瞒 白嬷嬷心中咯噔一跳，“顾小姐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 “真的听不懂吗？还是白嬷嬷不敢说？”顾姒凝视着对方，目光并不犀利，却让白嬷嬷不敢直视。 太后看了两人一眼，原本下意识想要维护自己人，但看向白嬷嬷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似乎在回避自己的视线。 太后与白嬷嬷一同生活了几十年，互相之间太过了解了。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太后便发现了端倪。 “白瑾，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白嬷嬷咬紧牙关不敢吭声，太后却厉声呵斥。 “说！” “太后！” 白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后脚边，把头磕得砰砰响。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哀家说清楚。” 面对太后的质问，白嬷嬷却一个劲儿地摇头。 “太后，奴婢不敢说，不能说呀！” 看这白嬷嬷涕泗横流的样子，顾姒重重闭上了眼睛。 若非她刚才无意间发现了白嬷嬷神色有异，故意用话诈她，只怕她还不知道原来对方居然也是知情人。而且这个知情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在太后身边，却残忍地隐瞒了真相。 太后一面心疼看着白嬷嬷，一面气恼她的隐瞒。眼看真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又如何能接受被继续蒙蔽。 “你说不说！？你若是不说，哀家，哀家就以宫规处置。” 太后将白嬷嬷看做自己亲人，能说出用宫规处置这种话，可见是气急了。然而即便如此，白嬷嬷还是紧紧咬着唇瓣不张嘴。 眼看太后当真要喊人来，一旁的杨公公却拦在了白嬷嬷身前。 “太后息怒，白瑾她不敢说出真相，全是为了维护太后。有些事情太过残酷，太后还是不知道的好。” 太后喉咙一紧，“连你也知道。你，你们，你们都瞒着哀家！？” “太后！”白嬷嬷跪行上前抱住了太后的小腿，“一切都过去了，您就别问了。奴婢求您别问了。” “白嬷嬷觉得一切都过去了？”顾姒突然冷声开口，面目严峻地注视着对方，“所谓树曲木者，恶得直景。若非当年从一开始就种下了恶果，如今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说着伸手指向宫门外的方向，“叛军还在攻打宫门，一旦他们杀进来，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有性命之忧。白嬷嬷已经错过一次了，现在还要一错再错吗！？但凡世子殿下有半点损伤，你如何向死去的瑞王交代，如何向先帝交代！？” 连声的质问如同铁锤敲打在白嬷嬷的心尖，将她用冷漠包裹起来的良心层层剥开。 白嬷嬷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奴婢……奴婢也不想。我当时若是说了，不仅世子殿下性命保不住，就连太后也……”说到这，白嬷嬷竟是呕出一口血来。 “白瑾！” 太后吓了一跳，赶紧俯身查看白嬷嬷的情况。 顾姒与盛云也同时出手，一人查探白嬷嬷的脉搏，一人点了她胸口处的穴位止血。 第1545章 搜宫 太后慌张地握着白嬷嬷的手，一改之前严厉的态度。 “白瑾你怎么样，哪里难受？太医，快宣太医。” 白嬷嬷回握太后，眼中滚下浑浊的泪水。 “太后不必宣太医，奴婢没事。事到如今，奴婢就算是死，也要把真相说出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从心虚转为坚定。 “当年的那场宫变并非大皇子发起，而是，而是当今皇上。瑞王是被皇上下令绞杀的，就连瑞王府的那场大火，也是皇上所放。” “……” 白嬷嬷说完这话后，现场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当中。 太后满眼的震撼和愤怒已经掩饰不住，“不，不可能！皇上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是你在撒谎！” 白嬷嬷泣不成声，“此事乃奴婢亲眼所见。” “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太后眼眶通红，也跟着落下泪来。即便宫变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她还时不时能梦到那骇人的场景。 如今得知自己的夫君和另外两个儿子都是被皇上所害，她如何承受得住。 白嬷嬷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当日先帝刚驾崩，紧接着便传出瑞王被刺身亡的消息。宫中禁军得到调令，全城搜捕大皇子殿下的踪迹，就连后宫也不能避免。” 说到这里白嬷嬷突然喘不上来气，艰难地捂住了胸口。杨公公见状顺其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太后可还记得事发之时，奴才故意引您离开长寿宫的事情？” 太后仔细回想了一阵，果真想起有这么一茬。先帝突然驾崩，她深受打击，在杨公公的建议下立刻赶去先帝的寝殿。可谁知抬轿辇的轿夫们居然半途走错了路，耽误了不少时间。 之后这些轿夫连同引路的杨公公都受到了极重的责罚，以至于杨公公后背上现在都还残留着当时受罚后留下的疤痕。 “你是故意的？为何！？” “因为奴才撞见了白瑾，从她嘴里得知了皇上派人搜查长寿宫的消息。” 这时白瑾喘过气来，补充道：“奴婢亲眼看到皇上下令让禁军们搜查宫殿，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当场格杀，哪怕是太后也……” 杨公公叩首，“奴才与白瑾是为了保证太后您的安全，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太后息怒！” 听完两人的解释，太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现在终于理解了白嬷嬷刚才为何要竭力阻止她追问真相了，如此残酷的现实，她的确是承受不来。 然而即便白嬷嬷和杨公公坦白了真相，顾姒还是抓住了言语中的漏洞。 “等一下，白嬷嬷刚才说皇上当时命人搜宫？” 白嬷嬷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点头。 “是。” 顾姒抱住胳膊，眯了眯眼。 “那敢问白嬷嬷，皇上当时为何要搜宫？” “自然，自然是为了搜查可疑之人。” “什么可疑之人？据我所知，当时亲眼目睹宫变的人，无论是朝臣还是皇室人员都死在了禁军的剑下。难道还有什么人逃脱了？” 第1546章 知情 顾姒猝不及防的提问让白嬷嬷失了分寸，差点说漏了嘴。 “当时局势混乱，先帝驾崩之后大皇子就不见了踪影。奴婢斗胆猜测，皇上当时是在搜查大皇子的下落。” “你撒谎。”顾姒冷静地挑出对方言语中的漏洞，“我虽没有亲眼目睹宫变现场，但也从事后得知大皇子是在‘谋杀’了先帝后立刻逃出了皇宫，途径瑞王府的时候甚至丧心病狂地放了火。” 顾姒说着看向太后，“这些都是根据皇上的描述，记录在史书上的。整个弘明国的百姓都知道这一点，白嬷嬷不该说错才对。” 太后追问白嬷嬷，“白瑾，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嬷嬷咬紧了早已没有血色的唇瓣，眼神心虚地游离着。 见她还在犹豫，顾姒干脆下了一剂猛药。 “白嬷嬷不愿说，是怕招惹祸端。不过你不说却不代表没人知道，苍天有眼，当时的大皇子逃出皇宫时并非独身一人。他还带了个人证！” “谁！？”太后瞳孔猛地瞪得滚圆，一把抓住顾姒的胳膊，“谁是人证，把他找来，哀家有话问他！” “太后娘娘别急，人证此时正在宫门口和叛军作战。等此事尘埃落定，他自然会来见太后。” 听她这么说，太后心中涌出一个荒诞的猜想。 “你说的人，该不会是……” 顾姒没应声，身边的盛云却是忍不住了。 “没错，当时与大皇子在一起的人，就是我家世子殿下。皇上不仅要杀先帝和瑞王，连不良于行的大皇子也不放过。好在大皇子机警，发现了宫中禁军的异动。他本想告知先帝，却发现寝宫已经被人团团包围。无奈之下他只能逃出皇宫，顺便救下了世子殿下。” 太后再次抽气，“你是说，哀家的恒宇救了景熙！” “正是。大皇子殿下不仅救了世子，还将先帝的传位诏书给他过目，让他得知了宫变的真相。” “！！！景熙他，他知道真相？” 太后被这消息冲击得眼前一片眩晕，差点晕倒过去。她无法想象殷景熙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如何隐忍这么多年。 “景熙，哀家的景熙……” 顾姒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但听到旁人再提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 “太后，若非我爹爹当年率兵勤王的时候误打误撞救下世子，想来他坟头的草已经比人还高了。这些年来皇上是如何对待世子的，您也都看在眼里。” “世子殿下不仅是为了保全自己，更是为了保全太后，才甘愿蛰伏至今！如今皇上膝下已经没有可以继承大统的人，皇上自己的身体也日渐衰竭。为了弘明国的未来，还请太后能够出面匡扶正义，拨乱反正！” 顾姒提着裙摆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向太后磕头。 “请太后做主，将皇位还给世子殿下！” 盛云有样学样，叩倒在太后脚下高喊：“请太后做主，将皇位还给世子殿下！” 第1547章 诏书 太后已经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没有立刻答应顾姒的请求，但也没有出言拒绝。 冷静了许久后，她首先将视线移到白嬷嬷身上。 “白瑾，你且老实告知哀家，当年敖铭要求搜宫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将哀家哄走？是不是与先帝的传位诏书有关？” 白嬷嬷倒是没想到听了这么多话，太后依旧没有忘记这件事。她唇瓣抖动着，闭上眼点了点头。 “诏书在哪儿？” “在，在太后您的床板之下。” 白嬷嬷说完这话，再一次伏地叩首。 “奴婢该死，当时情况紧急，诏书是由大皇子的一名江湖友人冒死送进宫来。那人原本是想把诏书交给太后，但禁军已经快到长寿宫了，奴婢怕此事连累太后，便代为接下诏书将它藏了起来。” 太后震怒，“那你为何从来不提此事！？” “奴婢不敢提！”白嬷嬷痛哭流涕，孱弱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宫变之后，皇上为了稳住王位杀了多少朝臣。奴婢见他连先帝和手足都敢杀，如何敢把诏书的事告知您。” 太后也闭上了眼睛，仍由泪水滑落脸庞。 当年宫变的惨相历历在目，仿佛还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而这一切，原来都是当今皇帝一手造成的。 此刻太后的脑海中回想起和顺公主说的话。 “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 老和尚的签没错，他们殷家的劫难，就是当今圣上殷敖铭！ 太后睁开眼，正好撞入顾姒那纯粹的眼眸中。两人对视了片刻，太后倏然转身往自己的寝殿走去，并且对顾姒吩咐道。 “随哀家来。” 顾姒手脚麻利地跟上，白嬷嬷和杨公公愣了一瞬之后也起身追了上去。 太后回到寝殿中，将床铺上的被褥等物一一扔到了地上。顾姒上前帮忙，三两下翻起了床板。 众人视线集中过去，只见一张早已泛黄的诏书平平整整地摊在床板下，经历多年已经泛黄老旧。 太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起来，在看到熟悉的字体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是先帝的字，他的确是想将皇位传给瑞王。” 顾姒看着眼前的传位诏书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东西殷景熙寻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就藏在太后的床下。 “太后，先帝的遗愿尚未完成。臣女愿以性命相护，助您将真相昭告天下，中止这场滔天的大错。” …… 皇宫大门口。 殷景熙冷眼看着三皇子带领叛军围聚而来，缓慢却坚定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与此同时三皇子气急败坏地怒喝。 “殷景熙，你竟敢害死我六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杀六殿下的人是你，不是我。就算六殿下的冤魂要讨债，也会去梦里找你。” “你住口！”三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鼻翼因为气恼而一直在翕动，“你已经没有退路的，本殿下待会儿会亲自斩了你的首级祭奠我六弟。来人，给我冲！谁先擒住殷景熙，本殿下赏百两金！” “杀！”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叛军高举武器冲将而来，似要将宫门踏平。 而殷景熙眉头也不皱一下，提剑迎了上去。 第1548章 围困 殷景熙一剑收割一条叛军的性命，很快就清出一片空地。 禁军们都没想到世子带带你下的武力值能如此厉害，回神后便以殷景熙为中心开始作战，竟是以少敌多稳住了局面。 看着殷景熙不断绞杀着自己的人马，吴越沉不住气亲自提剑上前。 两人的视线隔着重重人影相汇，撞出火花一片。 嘭——！ 剑与剑的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吴越的手腕被震得发麻，眼里的战意却是被激发的出来。 “想不到世子殿下身手这般矫健。” 殷景熙挡开对方的一招，冷声道：“你也不错，只可惜脑子不太好用，跟了殷煜淞那种人。” 吴越被呛，脸色自然不好看，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哼，所为良禽择木而栖。皇帝老儿已经时日无多，你要是真聪明，现在改投到三殿下帐下也不迟。” “改投到他帐下，陪他送死？” “朽木不可雕！”吴越恼怒于殷景熙的顽固，下手的力道更重的几分，“你身后的禁军不过千余人，我可是有几万人的大军。就算是耗，就能把你们耗死。” 两人说话间又过了几招，吴越喘息的频率不知不觉已经加快，殷景熙却还有存有余力。 他扫了眼吴越身后的街道，噙着淡淡嘲讽的笑意反问。 “你的大军到了。” 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吴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身后的伶州军发出惶恐的惊呼声。 “遭了，我们被包围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快看旗帜，是顾家军，居然是顾家军！” 只见数万人的顾家军从四面八方的巷道中涌出来，人数加起来竟是与吴越剩下的人手持平，而领头的竟然是被他关在城门外的顾战和梁展羽。 吴越目眦尽裂，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会？你不是还在城外？” 顾战甩掉剑刃上的血珠，“你能冲进城，我也能叫人把门打开。” “什么意思？” 正在吴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两名副将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 “将军不好了，我的一半人手在扫城的途中遇袭，伤亡惨重。” “城里还藏着别的军队！” 吴越绷紧了下颚处的肌肉，咬牙切齿道：“本将军看到了。”他以剑指向顾战，“原来你早就把顾家军的人藏在了城内，卑鄙！” “兵不厌诈。我只不过是与世子殿下里应外合，来了个瓮中捉鳖而已。” 顾战虎目扫视在场的叛军，朗声喝道：“伶州军听着，我等奉皇上之令绞杀谋逆罪臣吴越。尔等若不想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就缴械投降！” “缴械投降！缴械投降！缴械投降！” 数万名顾家军齐声附和，雄浑霸道的气势震得叛军们肝胆俱裂。 顾家军向来就是以勇猛善战闻名，更何况还有梁展羽和殷景熙的配合。一部分伶州军已经开始动摇，抓着刀剑的手开始止不住地发软。 其中有几个胆小的，趁吴越不注意的时候扔下武器就往顾家军的方向跑去。 “我们投降！” “别杀我们，我们投降！” 第1549章 支援 顾战让人控制住主动归顺的伶州军，并且继续游说道。 “投降者，缴械不杀。冥顽不灵者，就地斩杀！” 他这么一威胁，更多的伶州军开始动摇。 吴越转头发现身边有一士兵已经放下了武器准备投降，立刻毫不留情地一剑捅穿了此人的胸膛。 “伶州军听令，皇帝老儿已经死了，三殿下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我等杀进宫去护送三殿下登基，以后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谁若敢叛逃，便是如此下场！” 吴越喊完了话，顺带把三皇子给推了出去。 “没，没错！只要你们护送本殿下登基，本殿下愿以黄金良田相赠！” 有了吴越和三皇子的威逼利诱，不少心生动摇的人又回心转意。毕竟从龙之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争取得来的，这不仅要实力更讲运气。 眼看军心得到稳固，三皇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打到宫门口了，他可不想临门一脚的时候栽跟头。 可即便如此，双方的人数相差不多，很难说谁一定能赢。 吴越一边将三皇子护在身后一边低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等到进了京都城，宫里会有人接应的吗？接应的人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三皇子才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制胜的法宝没有启用。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皇后答应要帮我！” 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枚塞满了火药的竹筒，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点燃升天。一股黄色的浓烟蹿到半空中，最后炸出耀眼的花火。 顾战见状大喝一声，“不好，他要搬救兵。顾家军的儿郎们，随我清缴了这群叛贼！” “冲啊！” “杀！” 眼看顾战带着顾家军们杀过来，吴越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他原本以为以自己伶州军的实力，至少可以与顾家军打成平手，可真当交了手他才发现顾家军的凶悍是寻常士兵完全不能比的。 毕竟是连北凉的蛮夷都打不过的军队，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很快伶州军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吴越护着三皇子退到宫门口，气急败坏地质问道：“接应人怎么还没来？！” 三皇子也慌了，他与吴越一路北上都是顺风顺水，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祈祷皇后能及时发现他的信号。 “马，马上就来了，再等等……” 顾家军在顾战的指挥下不断收割着叛军的人头，不出两刻钟的时间，叛军的人数就锐减了三分之一。 尸首堆积在宫门外，鲜血浸湿了鞋底。 照这个速度打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所有伶州军就得全军覆没。 吴越一把抓过三皇子威胁道：“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还没有援军来接应，我就先取了你的首级！” 三皇子吓得腿脚发软，死死抱住吴越的胳膊。 “再等等！我的人很快就能到了！” 刚说完，就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 厚重的宫门被人开启一条小缝，里面有人急声呼唤。 “三殿下快进来！快啊！” 第1550章 宫门 中宫。 皇后注视着冷爽，急切地追问道：“本宫已经按照老三的要求把宫门打开了，你什么时候才把瑞儿还回来？” 冷爽立于宫殿门口，看到天空中飘散的黄色的烟雾舒了口气。 “皇后娘娘别急，太子殿下已经回到宫中，现在正往金殿赶去。娘娘若是想见殿下，就请随我来。” 冷爽说完这话就径直往外走，皇后犹豫了一瞬，还是咬牙跟上。 与此同时，同样在往金殿赶的还有三皇子和吴越叛军。 按照约定，皇后的人在看到信号之后及时打开了宫门。为了杜绝顾战追进来，他们只敢放了一小股叛军入内。眼下能够受吴越驱使的，只有仅仅两百来人。 “父皇现在何处？” 负责开门接应的人被三皇子身上的血气冲了一个跟头，差点没吓晕过去。 “皇上和众位大臣都在殿上……” 这时身后传来顾家军撞门的声音，三皇子抖了抖身子，下意识躲到吴越身后。 “遭了，他们要冲进来了。” 吴越横贯脸颊的刀疤泛出猩红，“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我独自一人怎么走？” “你带走一半的人马，赶紧去金殿把皇帝老儿拿下！只要有了人质，顾战和殷景熙他们就不敢再动手。” 眼看三皇子还傻愣在原地，吴越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还不快走！我顶多支撑一刻钟的时间。” 三皇子被踹得跌倒，但他却没有精力计较生气，仅凭着本能往金殿方向赶去。然而等他气喘吁吁跑到了目的地，却意外发现金殿里一个鬼影都没有。 有叛军质疑，“人呢？” “不是说皇上就在这里吗？怎么什么人都没有？” 三皇子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后背升起一阵凉意。 “遭了，被骗了！” 他刚想掉头离开，就有近千名顾家军连同禁军一起冲出来把退路堵住。 “该死！这里怎么也有顾家军！？” “快，退到金殿里面去。” “关门，赶紧关门！” 一阵兵荒马乱后，三皇子和近百名叛军把自己反锁在了金殿内。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犹如笼中困兽，逃无可逃了。 轰轰轰——！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且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三皇子甚至不用看，就知道顾战和殷景熙带人打进来了。 由于殿门紧闭，局势不明，双方只能隔空喊话。 顾战用用雄浑的声音喊道：“里面的人速速出来投降，否则我们就要攻进来了！” 叛军们吓得魂不附体，一时间只能把希望放在三皇子身上。 “殿下快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 三皇子拒绝的话涌到嘴边，目光却倏然落在金灿灿的皇位上。 “有了！” 他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回应道：“顾战你给我听好了，现在父皇就在我手上。你若是敢冲进来，我就杀了他！” 此话一出，金殿外就传出一阵抽气声。 顾战大怒，“畜生！” 见对方上当，三皇子也松了口气。 “要想皇上活着，你马上带着你的人后退三十丈，不，三百丈！” 第1551章 皇嗣 三皇子的威胁无异是踩中了所有人的痛脚。 顾战憋了一口气，抬手示意顾家军齐齐后退。然而他刚一动，肩膀就被人给抵住了。 顾战回头，正好对上殷景熙幽深的眸光。 “来人，把殿门给我拆了。” 将士们听到这个命令，一时间都傻了眼，就连顾战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世子这是……” “崇武将军一路北上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来处理。” 见对方如此笃定，顾战尽管疑惑，但烦躁的心情却奇迹般得安定了下来。他目光扫向站着不动的顾家军，训斥道。 “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世子殿下的命令吗？” 顾战大手一挥，无所不能的顾家军这才如梦初醒，冲上去乒乒乓乓一顿操作。 三皇子在里面急得跳脚，气急败坏地大吼道：“殷景熙你疯了，你敢拆门，我就杀了皇上。” 听到这样的威胁之言，裴涣将军沉着脸上前制止殷景熙。 “皇上还在里面，世子不该妄动！” 殷景熙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皇上不在其中。” 梁展羽点头附和，“的确，按照三皇子的性格，倘若真抓到了皇上，应该出来扬武扬威才对，又怎么会一直龟缩在殿内不敢露面。” 顾战想了想也觉得其中有诈。 几人正合计着，三皇子叫嚣的声音就没停过。只可惜几位将军都不发话，顾家军们拆门的动作就不会停。 只听几扇大门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随后便在三皇子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中轰然倒塌。 轰隆——！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拽掉，金殿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将士们冷笑连连。 “快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原来是在骗我们。” 三皇子大惊，慌乱地喊着吴越的名字。这是顾战身边的张校尉走上前用力一甩，就把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扔到了三皇子脚下。 “别叫了，吴越已经被崇武将军斩杀！你们也逃不掉！” 话音落下的同时殷景熙大手一挥。 “来人，将叛军拿下。” “且慢——！”眼见吴越都死了，三皇子只能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要挟，“我警告你们，我可是如今唯一活着的皇嗣。就算父皇再恼我，以后还是会把皇位传给我。你们现在杀了我，就是与皇室为敌！等我父皇知道了，定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样的言论虽然荒诞，但的确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少数士兵们听了这话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就连三皇子自己也相信了这个说法，被恐惧压弯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然而殷景熙却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幻想。 “唯一活着的皇嗣？你确定？” 三皇子心中咯噔一跳，绷着脸道：“本殿下当然确定！父皇一共七个皇子，只剩下本殿下一人。” “是吗？那你看看这是谁。” 殷景熙打了个响指，便有一名身着宫装的少女踱步上前，巧笑倩兮地向他福礼。 “水儿给世子殿下请安，按照殿下的吩咐，水儿已经将太子殿下安全带入宫中。”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是死了吗？” “难道他还活着！” 在众人惊诧的抽气声中，身着明黄服饰的废太子在宫人的簇拥下隆重登场。 第1552章 对骂 看到废太子那张熟悉的脸，三皇子眼眸泛出腥红的血色。 “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废太子冷嗤，“你倒是想得美！你还活着，孤怎么甘心赴死。” 他的出现引起了众位将领们的疑惑。 “世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废太子怎么会在这？” 不用殷景熙开口，一旁的水儿就事无巨细地将废太子如何遇刺，又如何被殷景熙和顾姒所救的细节解释清楚，最后还不忘在三皇子的胸口扎上一刀。 “对了，皇后娘娘也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的消息。刚才之所以派人放你入宫，便是想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三皇子气血翻涌，兀的呕出一口血来。 废太子看得猖狂大笑，“殷煜淞，没想到？你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败在我的手里。” 三皇子以手背擦拭着嘴角的血污，眼中怨毒的光芒渐盛。 “你？一个废太子，还妄图扭转乾坤。我呸！就算你没死，父皇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你。” “不传给我难道传给你！？”废太子和气急败坏地跳脚，指着三皇子破口大骂，“就凭你做的这些谋逆叛乱之事，死一百遍也不足平民愤。” “若非你一直赖在京都不走，我又何至于起兵逼宫。要说这一切的灾祸，都是由你引发的。殷辰瑞，你才是弘明国的罪人！” 顾姒搀扶着太后赶到金殿外的时候，正巧撞见废太子和三皇子大型对骂现场。 更巧得是，皇帝在得知顾家军围困了三皇子之后，也急匆匆地带着娴妃等人赶到，连皇后也在冷爽的陪同下现身。 “瑞儿！” 皇后骤然看到消失已久的废太子，惊喜地落下泪来。 “瑞儿，你果真还活着！” 皇帝也是格外震惊，“你没死？” 废太子有心向皇帝哭诉自己惨遭三皇子追杀的事情，奈何顾战等人第一时间率领禁军把皇帝给护得严严实实。 他只能隔着层层守卫向皇帝磕头，“父皇，儿臣没有死，之前都是殷煜淞为了哄骗您把皇位传给他，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父皇，如今殷煜淞已经被儿臣围困在金殿中，还请父皇将其就地斩首，以告慰在此番叛乱中受苦受难的百姓。” 听到废太子一张口就要致自己于死地，三皇子也撕破了脸皮拆台。 “我叛乱不假，但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和云贵人勾搭成奸，还把人安插到父皇身边当作眼线，像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得到皇位！？” 现场数万名将士长期住在军营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登时掀起一片热议。 废太子老底被揭，羞恼得面皮通红。 “那劳什子阳清道长不也是你找来的眼线？我顶多是想让云贵人帮忙吹个枕边风，你倒好，直接让阳清道长给父皇下毒，害得父皇缠绵病榻。论起恨毒来，还是你技高一筹！” “那也比不过你这么多年来做的那些龌龊事！买官卖官，逼良为娼，科举舞弊……” 第1553章 厮打 三皇子每多说一项罪名，废太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 “够了！光是说我，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科举舞弊你也不参与了，买官卖官你做的比我少吗？至于逼良为娼，你倒是不屑与对女子下手，因为你的外宅里住的全都是男子！” 轰——！ 这话再次引爆全场，堂堂三皇子居然不喜欢女子，而是个断袖？ 听到这样的消息，皇帝整个人都已经麻了。他气得眼角和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中风之兆再次显露出来。 然而废太子和三皇子在对骂的过程中已经忘却了皇帝等人的存在，只力求把对方最龌龊的老底给揭露出来。 眼看皇家的掩面都要被这两人丢尽了，最后还是太后出面控制局势。 “住口，都给哀家住口！” 她重重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指着废太子和三皇子说道：“尔等不肖子孙，都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来人，将三皇子和废太子都给哀家拿下！” 这话一出口，皇后和娴妃皆是怏怏不平。 尤其是皇后，她提心吊胆地等了这么多个月，就是希望废太子在回京之后能逆风翻盘将皇位夺回来。眼看胜券在望，她岂能甘心束手就擒。 皇后左观右盼，情急之下心生歹念。 “瑞儿，快杀了这个逆贼！杀了他！” 只要三皇子死了，废太子就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到时候就算太后心生不满，这皇位还是得落到他们手中。 得到皇后的提示，废太子很快回过神来。他一把从身边士兵手里抢过一把长剑，咆哮着向三皇子冲去。 与此同时在旁围观的娴妃目眦尽裂，尖叫着提醒自己的儿子快跑。 经过这么多个月的征战，三皇子早已不是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了。他在短暂的慌乱后定下神来，抢过叛军的武器与废太子打了起来。 大家的武艺都稀松平常，谁能赢还说不准。 废太子一脚踹在三皇子的肚子上，把人踢到在地。当他高举长剑兜头砍下的时候，对方却一记扫堂腿把人踹翻。 两人没什么像样的招式，全凭蛮力互殴，很快双双都挂了彩。 皇帝看着两人在地上翻滚，厮打，只觉得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来人，快把他们给朕分开！” 圣旨一下，顾战却是没有立刻领命，反而下意识看向殷景熙。见殷景熙负手而立岿然不动后，顾战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观战。 顾战不动，原本已经上前半步的梁展羽、裴涣等人也都退了回来。 全场数万人的顾家军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现场安静的只能听到废太子和三皇子互殴时发出的声音。 皇帝见状惊愕了一瞬，很快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你们是聋了不成，没听到朕的命令吗？快去，把那两个孽障给朕分开！” “顾战！朕在跟你说话！” 见对方点到自己的名字，顾战这才不得不回应。 “皇上息怒，两位殿下宿怨已久，今日不分出个胜负来只怕无法平息心中怒火。为了安全起见，微臣建议您退回些许，以免被误伤。” 第1554章 死绝 顾战这边话音还没落下，就倏然听到金殿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人齐齐回首，皇后和娴妃更是揪紧了心脏。 只见三皇子从金殿的台阶上滚了下来，肩胛处血流不止。 “淞儿！” 娴妃膝盖一软，直接跌坐到地上。 皇后却是士气大增，“瑞儿还等什么，快杀了这个孽障！” 在她的催促之下，废太子提着剑走了出来。 他的腰上，腿上也出现了多道伤口，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但这并不妨碍他眼中散发出骇人的精光，那种嗜血残忍目光迸发出来，像极了没有驯化的野兽。 废太子托着伤脚来到三皇子跟前，高高举起手里的剑。 “老三，这次是你输了。下辈子涨涨记性，别老惦记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话毕，他一剑刺下，锋利的剑刃直接通传了对方的身躯。 “淞儿——！” 娴妃隔着人群看到三皇子倒在血泊中，当即昏死了过去。 现场除了皇后大喜过望外，皇帝和太后等人都被惊得浑身发凉。两人明明是手足，却可以拿着刀剑拼个你死我活。 眼看尘埃落定，废太子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哈哈！哈哈哈！”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浑身豪气冲天，感觉自己这一仗赢得了全天下。 可就在废太子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不远处却传来皇后的惊叫声。 “瑞儿当心！” 呲——！ 废太子身子一震，只觉得胸口处猛然传来一阵钝痛。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只见一支匕首稳稳地插在自己的胸口处，汩汩鲜血喷泉似地往外涌。 而早已败下阵来的三皇子正满口鲜血地望着自己狞笑。 “要死，一起死。” “瑞儿！” 皇后惨叫着哭出来，手脚并用地挤开挡在前面的士兵，跑到废太子的身边。 此时的废太子已经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只剩一双眼睛不甘心地瞪着，像是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死。 皇后冲过来抱着废太子的尸首，不停地喊着他的名讳。 “瑞儿你快站起来，别吓母后啊！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你快起来啊，母后带你去登基！” 不过眨眼的功夫，局势竟是再次翻转。 弘明国仅剩的两个皇子都死了，所有人只好把目光移向皇帝身上。 皇帝自己也傻了眼，他私下里思考过许多次，究竟会把皇位传给哪一个儿子。可都没想过，所有儿子都会死在他前头。 青紫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猫儿一般细小的声音。 “来，来人……宣太医……” 这次尽管声音小得可怜，但却第一时间得到了相应。然而并非是因为别人听从他的号令，而是顾姒向冷爽使了个眼色。 冷爽全程见证了废太子和三皇子互相对骂，厮打直至死亡的过程，对这两人都生不出半分好感。 接到顾姒的命令，冷爽也只是例行公事上前检查了一番，最后在皇后痛苦的声音中宣布两人已经全部死亡。 “一个失血过多，一个心脏被捅穿了，没得救。” 第1555章 降罪 听到冷爽的话，皇帝颓然失色。 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沈公公战战兢兢地将他唤醒。 “皇上，皇上……您节哀！” 皇帝骤然回神，憋在胸口的怒火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气喘吁吁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殷景熙的身上。 “是你！是你害死了朕的两个皇儿！” 面对指责，殷景熙却是眉梢都没挑一下。 “皇上累了，来人，送皇上回宫休息。崇武将军，劳烦你将两位殿下的尸首处理一下。” 眼看顾家军的士兵按照殷景熙的要求上前架住了自己，皇帝奋力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束缚。 “放开！你们干什么，想要造反吗？殷景熙，你不仅害了朕的皇儿，还敢对朕动手。朕要摘了你的脑袋，诛你的九族！” 皇帝在满腔怒火之下口不择言，却不想踩中了太后的雷区。只见她老人家脸色骤然大变，竟是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呵斥皇帝。 “住口！你要诛熙儿的九族，是不是连哀家也要算在其中？” “何止是太后，皇上自己不也是世子殿下的伯父吗？如此算起来，皇上这是连自己也要斩杀了。” 顾姒一边嘲讽一边扶着太后上前，与殷景熙并肩而立。 皇帝被呛，一腔的怒火尽数宣泄到顾姒身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爹都不敢与朕顶嘴，你竟敢对朕无礼。来人，把顾姒给朕押下去，和殷景熙一起关进天牢里！”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陡然一变。 数万名顾家军刚经历了生死之战，把叛军全数绞杀殆尽。这边局势还没平息，皇帝居然要对顾姒和殷景熙动手。 此时裴涣将军终于能够理解顾战之前说的话，一腔报国的忠心，需寄托在明君身上。 皇帝咆哮之后喘了许久都不见有人上前拿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劲。四周的顾家军们非但不听从他的号令，反而以犀利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皇帝打了个冷战，“你们干什么？朕才是一国之君，你们都是朕的将士，朕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禁军，禁军何在！？” 若说顾家军只听从顾战和殷景熙号令的话，那禁军才是皇帝的仪仗。 然而这些禁军刚一动，就被顾家军给拦了下来。对上驰骋沙场的顾家军，即便是宫中禁军也只有被斩瓜切菜的份。 皇帝看到此番场景，惊怒交加直跺脚。 “殷景熙你想干什么，是不是也要学老三那样谋逆？” “谋逆？” 这个词像是触动了殷景熙的某个神经，勾起了他压抑多年的仇怨。 “我倒是想问问皇上，当年究竟是谁在谋逆？又是谁戕害先帝，残害手足，还抢了我父王这么多年的皇位？” “！！！” 殷景熙的质问像是一盆冷水，不但浇灭了皇帝的一腔怒火，还令他浑身血液冻结成冰。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皇帝想要逃避，殷景熙却是不准。既然对方主动勾起了这场宿怨，那就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第1556章 站队 殷景熙踱步上前，带着通身强大的威压睥睨着皇帝。 “当年你逼宫造反杀了皇爷爷，害了我父王母亲，还把罪名强加到大皇叔的身上。殷敖铭，你霸占了皇位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 皇帝一时间被殷景熙的气势所慑，竟是哑口无言忘了反驳。 现场数万将士大哗。 “什么！？当年先帝驾崩，是因为皇上逼宫！？” “我没听错？” “这么说来，瑞王殿下才该是皇位继承者，那世子殿下岂不是……” 纷杂的吵嚷声中，顾战瞠目结舌地看向殷景熙。 “世子殿下，你说的都是真的？先帝当年竟是被，被……” 见他这般惊诧，顾姒站出来替殷景熙解释。 “爹爹，世子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正是因为咱们这位皇上的野心，瑞王夫妻才会惨死。而夺取皇位之后，皇上并没有消除戒心，反而对世子殿下百般忌惮。 这两年来世子殿下与我们崇武将军府交好，皇上便数次打压构陷，只怕也是担心世子殿下知道了真相后会伺机报复。” “胡说八道！” 一声怒喝打断了顾姒的声音，只见皇帝老儿冲上前来，指着殷景熙的鼻子大骂。 “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朕就知道你刚才故意冷眼旁观，就是想等着朕的皇儿死后篡权夺位！果然，你早就伙同崇武将军府准备了这些谎话，还敢挟持太后。” 他赤红着眼睛看向其他几位将军，“诸位都是我弘明国的肱股之臣，你们今日助朕抵抗叛军，朕定会重重赏赐。但你们可不要被殷景熙这个孽障所蒙骗，快将他与顾战两人拿下！” 皇帝的这番话让众人陷入沉思，毕竟刚才废太子和三皇子拼命的时候，殷景熙示意顾战不要插手可是大家都亲眼瞧见的。 难道殷景熙真是想等着所有皇子都死完了，还坐享其成？ 裴涣左思右想，怎么都不相信顾战会伙同殷景熙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息怒，如今叛军余孽尚未清理干净，京中诸多事宜也需要崇武将军府协同处理。以微臣之见，不如等所有事情都处置妥当了，再来解除其中误会。” 他虽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相信顾战，但却以“误会”二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有了裴涣牵头，梁展羽等人又是顾姒和殷景熙一手培养出来的，更不可能会与他们为敌。 “是啊皇上，崇武将军和世子殿下刚结束与叛军的厮杀，身上的伤口尚且没有痊愈，您这般心急要处置他们，未免伤了众位将士的心。” “你，你们！” 见这些将领们没有一个听从自己的指令，皇帝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竟是从禁军手中夺过刀剑。 就在他动作的瞬间，殷景熙下意识将顾姒和太后护在身后，而顾战则是拦在两人跟前。 至于裴涣、梁展羽、周宏远、苏小凛等人，等他们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刀剑已然出鞘。 第1557章 立场 与这些高大威猛的武将相比，皇帝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且身体孱弱的中年男子。即便是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也能将其撂倒。 “皇上，有话好好说。” 作为军师的周宏远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但眼神却并不柔和。 皇帝与其对视片刻便觉通体生寒，全身的汗毛逐渐竖起。 见这些武将们都不愿听从自己的命令，惶恐之下他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太后身上。因为他知晓殷景熙与太后一向亲厚，只要能哄骗得住太后，事情就还有转机。 “母后！母后您别慌，儿子这就想办法救您出来。”皇帝在说这话的同时，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殷景熙，你皇祖母从小对你百般宠爱，你却拿她当人质威胁朕！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话该我们问你！”顾姒清冽的嗓音自人墙后传出，“太后娘娘已然知晓了当年你逼供篡位的真相，今日现身便是要匡扶正义，矫邪归正的！” 众人再次大哗，大家忍不住将目光移向太后。 其中殷景熙最是惊愕，他原本是想暴力解决了皇帝之后，再缓缓想办法让太后接受现实，没想到太后居然提前知道了真相。 不过当他对上顾姒充满安抚性的眼神后，浮躁的心情很快又平息下来。 是了，有顾姒在，一切皆有可能。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并没有立刻就此事做出解释，而是冲殷景熙招手。 “熙儿，过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皇祖母。” 殷景熙将刀剑入鞘，乖顺地来到太后跟前。 与刚才和皇帝对峙时霸气侧漏的模样大相径庭，在太后面前的他只是一个单纯听话的皇孙。 不知为何，太后瞧见收敛锋芒的殷景熙，却是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熙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都是皇祖母的错，若是哀家早些知道真相，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承受痛苦。” 太后这一哭，殷景熙也觉得心尖滚烫。 “皇祖母哪里话，熙儿能有皇祖母相伴，从不觉得苦。” 太后的发言令皇帝心中一哽，“母后，你！” “皇帝，不，敖铭。”太后改了对皇帝的称呼，直接喊他的名字，“当年的事情哀家已经知道了。你为了皇位不惜杀害先帝，连仅有的两名手足兄弟也不肯放过。若非今日顾姒冒死揭发真相，哀家至今还要被你瞒在鼓里！” “不是的，母后你切莫被他们骗了。” “是不是被骗，哀家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 太后打断皇帝的解释，握着殷景熙的手缓缓上前。顾战与其他几位将军纷纷让道，同时警惕地盯着皇帝的动作。 “敖铭，你胆大包天酿下大祸，瞒天过海。如今真相被揭露，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 对上太后谴责的目光，皇帝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朕没错，这皇位是朕凭本事得来的，凭什么要拱手让人！？”他以剑指向殷景熙，“无凭无据，光靠这个孽障的几句话，母后就要怀疑朕吗？” “你想要证据？好，那哀家就成全你！” 第1558章 吾皇万岁！ 只见太后松开殷景熙的手，从衣袖中抽出一则明黄的诏书。 就在诏书显世的瞬间，皇帝倒抽一口凉气，提着剑就冲了上来。 “把它给朕！” “太后当心！” 顾战和裴涣同时发出示警声，同时殷景熙欺身上前以血肉之躯护住太后，一脚踹飞了皇帝手里的武器。 噌——！ 长剑在空中划出晃眼的弧线，最后重重地插到了地砖上。顾战和裴涣冲过来一左一右反剪了皇帝的胳膊，将他压倒在地。 皇帝呆滞地望着太后手中的诏书，只觉得天旋地转，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不，不可能！这诏书朕寻了十几年都没寻到，怎么会突然出现。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挣扎着想要冲上去，却被顾战和裴涣死死压住。 “假的，你休想想用假的诏书蒙骗朕！” 顾姒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你终于肯承认先帝的确写过给瑞王传位的诏书了。这便是苍天有眼，这些年来你怀疑诏书被他人私藏，便以各种借口打压世家子弟。可你做梦也想不到，其实诏书一直藏在宫中，在太后的床板之下压了十几年。” “什么，诏书在宫里？”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牙龈咬出血来。 “是你藏了诏书！果真是你！早知道朕当初就不该心软，不该放过长寿宫的那些人。” 太后看到皇帝眼里实实在在的杀意，惊吓之余也坚定了要拨乱反正的决心。 她颤抖着双手将诏书打开，高高举起示于众人。 “先皇诏书在此，众臣听令。” 殷景熙望着泛黄发旧的诏书，心潮澎湃。这时顾姒悄然来到他身边，牵着他的衣袖跪了下来。 数位将军随即也单膝跪地，在哗啦啦的铠甲声响中，数万名将士齐齐伏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已高，身体日渐孱弱，于政事有心无力。幸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亦愉悦至。 瑞王殷吟琪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太后念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不止。但她却坚持着将每一个字念出来，让在场众位将领们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放下诏书，太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按照先皇遗照，待他逝世之后该由瑞王殷吟琪继承皇位。二皇子殷敖铭逼宫篡位夺得宝座，今日哀家便以先帝之名将皇权收回。世子殷景熙乃是瑞王独子，按照立法该由他继承先帝遗愿，登基大宝。今日哀家便宣布，殷景熙乃我弘明国新皇！” 此话一出，顾姒第一个带头高呼。 “恭贺吾皇初登大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战与裴涣等人回过神来也纷纷高呼。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数万名将士齐声高呼，场面蔚为壮观。 殷景熙接了太后手中的圣旨起身，极富威严的目光扫视在场的将领们，发出了夺回皇位后的第一句圣令。 “众卿平身！” 第1559章 后悔 有了太后和顾战等人的支持，殷景熙拿回皇位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顾姒。 殷景熙亲自把顾姒扶起身来，紧紧握着她的手。 “昭昭，多谢你替我寻回诏书。” “就算没有诏书，殷哥哥也有别的办法将皇位夺回来。我只不过是让这个过程提前了些。” 顾姒并不居功自傲，却也不推脱自己的功劳。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殷景熙走向顾战和裴涣等人，期间一直没有松开过牵着顾姒的手。 “崇武将军。” “皇上！” 殷景熙陡然从世子变成皇帝，顾战还有些不适应。 看出他的紧张，殷景熙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番与叛军作战辛苦将军了，劳烦你先将殷敖铭送回后宫看管起来。再派人仔细肃清京中叛军残党，把朕拿回皇位的消息通知各宗室大臣。” 顾战拱手，“是，臣这就去办！” 不远处的太后在宣读完先帝诏书之后就脱力地倒在白嬷嬷的怀中，但一双耳目还是密切注视着殷景熙的举动。 当她听到殷景熙并没有下令诛杀殷敖铭，而是将他拘禁在后宫，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殷敖铭的确罄竹难书，但她却不希望殷景熙像此人一样为了皇位双手沾血。 顾姒注意到太后的情况，悄声在殷景熙耳边说道：“你忙着，我先送太后回去休息。” 殷景熙欣慰地捏了捏顾姒的柔荑，“辛苦你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数日后。 三皇子带着叛军攻打皇宫期间，内相宋天睿和其他大臣全被集中在行宫当中。宋天睿数次想要出去打探消息，都被驻守在外的顾家军给赶了回来。 行宫距离京都快马加鞭也有一日的路程，等他得到叛军清除的消息赶回京都后，才发现不仅三皇子死了，连皇帝易了主。 “内相大人，如今世子殿下突然变成了皇上，咱们之前从未将其放在眼中，甚至冷眼看着诸位殿下对其百般刁难。您说，皇上登基之后会不会记恨在心，拿咱们开刀啊？” 十几名同僚挤在宋天睿的书房中，一个个急得像火上的蚂蚁。 “是啊，咱们哪里想得到皇帝的宝座居然是抢来的。现在倒好，咱们全都押错了宝，这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现在向皇上示好还来不来得及。” “够了！” 宋天睿一声厉呵制止了这些人的议论和抱怨。他撑着书桌猝然起身，将茶杯都给打翻在地。 “本相又不是神仙，怎么会预料到事情会如此转折。你们一个个的说起来也算是弘明的股肱之臣，遇到事情不自己想办法，全依赖本相有什么用？” 其中一名礼部的大臣唉声叹气，“之前黎尚书一直让其子黎枫与皇上交好，下官当时还觉得他脑袋不清醒，干嘛非要去巴结一个闲散世子爷。现在才知道黎尚书才是真聪明。也不晓得现在再送些美人和稀罕之物入宫，能不能博得皇上青眼。” 第1560章 犒赏 此人无意间的一句唠叨，却是让宋天睿心中一亮。 “你说什么，送美人和稀罕物件？” 见宋天睿反问，那位大臣还以为触怒了对方，赶紧改口。 “下官就是随口一说，皇上摆明了心仪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怎么会看得上其他女子。” 然而宋天睿却是心思转动，“不，你这话说得有些道理。皇上虽然初登大宝，但年纪却是不小了。换做其他皇子，早该大婚开枝散叶。”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内相大人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想巴结新皇吗？本相给你们出个主意……” …… 数日后的良辰吉日，新皇的登基大典举行完毕。 宋天睿以内相的身份率领百官叩拜在殷景熙的脚下。 按照惯例，登基大典当日新皇会封赏有功之臣。 裴涣、梁展羽以及周宏远等人因剿灭叛军有功，都得以加官进爵。至于顾战，原本在殷敖铭为皇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品将军了，这次又以绝对的实力将殷景熙推上王位，可谓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等殷景熙提到顾战的名字时，所有朝臣都竖起了耳朵。大家心中各种猜测，新帝究竟会如何封赏顾战，难不成要为他设立一个超一品的官职？ “朕幼年时恰逢殷敖铭作乱逼宫，性命垂危之际幸逢崇武将军相救。此番击退叛军拨乱反正，崇武将军同样居功至伟。 如此功劳，朕思前想后竟不知该以何物犒劳。故命人连夜锻造免死金牌一枚赠与将军。以朕登基之日起三代以内，护崇武将军府安康顺遂。” 随着殷景熙话音落下，便有宫人端着金光灿灿的免死金牌上前。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讶的抽气声。 就连顾战都有些受宠若惊，直到宫人低声提醒他跪下受恩，他才回过神来。 “臣，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那免死金牌落入顾战手中，宋天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当初为了讨好殷敖铭，没少对顾战使绊子下毒手，如今对方得了免死金牌，极有可能会反过来找他讨债。 到时候就算顾战冲动之下屠了他内相府，也可用免死金牌脱罪。 想到这，宋天睿就紧张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扭转乾坤回到过去，将辅佐五皇子和三皇子的精力全部放到殷景熙身上。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巩固自己的地位，以免被顾战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顾战得到的封赏让众臣眼热，同时也激发了他们讨好新皇的决心。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上奏。”礼部的邹大人走出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殷景熙微微抬了抬下巴，“讲。” “按照惯例，新皇登基之日除了封赏有功朝臣，还会确定皇后与后宫妃嫔的地位。介于皇上还没大婚，微臣斗胆肯请皇上选秀纳妃，为我弘明国开枝散叶。” 话音落下之后，整个金殿陷入短暂的沉默。 京都城内人人皆知殷景熙与顾姒关系匪浅，这位大臣此时提出选秀纳妃，除了想往殷景熙身边塞人之外，更是一种试探。 顾战已经是功高盖主手握重兵的武将了，殷景熙是否会同意将顾姒封为皇后？ 第1561章 试探 顾战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的弦瞬间绷紧。 就在众人翘首期盼之际，殷景熙突然勾唇一笑，竟是让堂下这些大臣们有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冷淡疏离的态度却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令人胆寒心惊。 “朕记得殷煜淞在起兵造反之前，曾与邹大人的幼子关系密切，两人常常结伴出游。邹大人甚至想将邹三小姐送去殷煜淞府上，不知是否有此事？” 邹大人闻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脸上血色尽褪，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们邹府之前与三皇子殷煜淞交好，都是私下秘密进行，从没为外人道。殷景熙是如何得知这些辛秘之事！？ 震惊之下，邹大人磕头连连。 “皇上息怒，幼子虽与殷煜淞有过交集，但却并非其党羽，只是偶尔凑在一处玩耍。至于小女，微臣从没想过与殷煜淞联姻，还请皇上明察。” “是吗？”殷景熙垂眸，视线淡淡地落在对方身上，却如有千斤之势令其不敢抬头，“朕还以为邹大人是想把邹三小姐送入宫呢，看来是朕多心了。” 邹大人冷汗津津，“微臣只是为皇上着想，希望皇上能够早日拥有皇嗣。” 殷景熙冷嗤，“皇嗣再多也未必是好事，就像殷敖铭，一口气生了七个却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况且朕已有心仪之人，等忙完这一阵，朕自会将大婚提上日程。” 邹大人此刻除了后悔还是后悔，早知道殷景熙如此犀利强势，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冒头试探。 现在好了，被殷景熙训斥了不说，连小女儿的名声和婚事也赔上了。一个曾经和叛贼有过接触的女子，谁还敢上门提亲！？ 其他有同样心思的朝臣见了，赶忙把不该有的念头给压了下去，同时对殷景熙这个新皇帝的性格也有了几分了解。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闲散度日的世子爷，就算当了皇帝只怕也管不了什么事，谁知登基第一日就当头一棒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以后谁还敢再在殷景熙面前耍小心思，先得掂量掂量了。 宋天睿冷眼看着殷景熙三言两语驳回了提议，心中暗自庆幸没有自己出头，而是把任务交给了夫人去完成。 与此同时，宋天睿的夫人杜梦正带着一名少女在长寿宫给太后请安。 “乐儿快来拜见太后。” “乐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娘娘瞧见杜夫人带了这么一位清秀可人的妙龄女子入宫，便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只是想到殷景熙和顾姒的关系，太后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位是？” 杜夫人笑着介绍，“启禀太后，杜乐儿是臣妇娘家的侄女，此番来到京都是为了省亲的。正巧乐儿略懂些医理，臣妇想着太后娘娘今日操劳疲累，不如带她过来给娘娘捶捶腿捏捏脚什么的。” 太后抿着淡淡的笑意，却是不将杜乐儿放在眼里。宫中医女众多，就算是要捏肩捶腿也有的是人选。 第1562章 杜乐儿 “杜夫人有心了，来人，给杜夫人看茶。” 见太后并没有允准齐乐儿上前伺候，杜夫人也并不意外。她拉着杜乐儿温顺地坐下来，说起了坊间的奇闻异事。 杜夫人是个聪明人，为了凸显杜乐儿的本事，言语间一直在谈论养身之道。 听到杜乐儿在府中常年伺候自己卧病在床的祖母时，太后终于多看了她两眼。 “所为久病床前无孝子，杜小姐能这么多年坚持伺候祖母，难怪如此沉稳大气。” 得了赞赏，杜乐儿也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只是淡淡一笑。 “太后娘娘谬赞了，乐儿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杜夫人附和，“是啊，咱们身为女子，既不能上战场带兵打仗，也不好抛头露面为家族争光。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为夫家延续香火。咱们乐儿从小温顺可人，以后嫁做人妇也定是个贤内助。” 杜乐儿闻言羞红了脸颊，“姑母又打趣我。” “姑母这是要表扬你，哪里是打趣。”杜夫人说着看向太后，“别的臣妇不敢保证，但就咱们乐儿的温柔的性子，以后就算遇上个强势的主母，也定能好好相处。” 看到杜乐儿这般温顺纯良，太后之前戒备的心理也松懈了许多，同时不自觉地通过杜夫人的话联想到了顾姒。 顾姒聪慧大气，性子却是刚烈得很。 但后宫不比自己府邸，光是平衡各宫妃嫔之间的关系就需要刚柔并济。等顾姒以后当了皇后，少不得需要个性格温顺的助手相帮。 想到这，太后再次仔仔细细将杜乐儿打量了一番。 虽然模样不比顾姒惊艳绝色，但胜在端庄清秀，眉目如画。 如今殷景熙刚登基，事事需要内相宋天睿的辅佐协调。不如顺势留下杜乐儿在后宫，也好安了宋天睿的心，好叫他对殷景熙死心塌地。 太后如此想着，便笑着冲杜乐儿招了招手。 “杜小姐不是会医术？哀家正好肩颈有些酸疼，你过来给哀家松快松快。” 见太后松口，杜夫人眼眸一亮，忙亲自将杜乐儿送到太后跟前。 “既然太后疲惫了，那臣妇就先行告退。至于乐儿，等她伺候好了太后，臣妇再派人来接” “不必了，哀家看着杜小姐面相可亲，就留在长寿宫陪哀家小住两日。不知杜夫人舍不舍得？” 杜夫人都快笑出声了，怎会不舍。 “能陪伴太后左右，这是乐儿的福气。”她福身谢恩之后看向杜乐儿，眼神中富含深意，“乐儿，你就留在宫中好好伺候太后，可别偷懒。” “是。” 杜乐儿微微欠身，无论是礼仪还是温顺的态度都拿捏得极好。 等杜夫人离开之后，她便恭顺地给太后按揉肩颈。期间太后虽然看似在闭眼小憩，实则却是留心着她的举动。 等到白嬷嬷把人领去偏殿住下，太后才仰靠在软塌上歇了口气。 “这个杜小姐，模样虽然比不上昭昭，但却也有她的优势。” 第1563章 留人 白嬷嬷笑着颔首，“太后娘娘说得是呢，奴婢刚才带杜小姐去偏殿的时候，她从头到尾没有四处乱看一眼，也没有故意与奴婢攀谈拉拢关系。以奴婢看来，这个杜小姐是个老实孩子。” “老实就好。景熙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若是内相此时能强势地表明立场，景熙收服这些个朝臣也能顺利些。” 白嬷嬷上前给太后捶腿，“娘娘一番苦心，皇上定能理解的。倒是奴婢刚才听说皇上在早朝上斥责了礼部的邹锦大人。” “这又是为何？” “邹大人建议皇上选秀纳妃，皇上却直言道自己心有所属，不用各位大臣们操心。” “这！他怎么好这么说，邹大人也是为皇室考虑。” 见太后急得撑起身来，白嬷嬷赶忙补充道。 “太后息怒，这邹大人的幼子之前与殷煜淞走得极近，甚至连邹小姐也与殷煜淞有过往来。” 听到这话，太后急躁的心情才得以平静。 “这个邹锦还真是好算计，想用女儿拉拢殷煜淞不成，又想把人送到景熙身边。还真当咱们殷家的门这么好入的吗？” “正是了。故而皇上训斥了邹大人几句，朝臣们也不敢反驳。” 太后吁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考量殷景熙和顾姒的婚事。 “你且把钦天监给哀家找来，让他赶紧算算最近的大婚吉日是在什么时候。景熙年纪也不小了，之前那些个皇子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有好几个了。” 杜夫人入宫一趟不仅留下了杜乐儿，还成功地勾起了太后想当祖母的迫切心愿。等她出宫把这些告诉宋天睿，果然得到好一番嘉奖。 “夫人做得好！只要能把乐儿留在皇上身边，咱们宋府就算是站稳脚跟了。” 杜夫人心中也是窃喜不已，“夫君就放心，乐儿这孩子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调教出来出来的。原本还想着等三皇子登基之后送给他当个贵人，没想到中途却发生了如此逆转。” 宋天睿冷笑，“祸兮福所倚。皇帝虽然换了人，但未必就是坏事。至少现在的皇帝年轻气盛且后宫空虚，咱们想想办法，趁机多塞几个人入宫。” …… 翌日，殷景熙刚下了早朝就接到太后宫里的传信，请他前往长寿宫用午膳。 等他乘着轿辇赶到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宫中竟然传出年轻女子与太后的笑谈声。 “皇上驾到。” 太监的通禀令谈话戛然而止，殷景熙刚一入殿就对上一名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的少女。 “臣女杜乐儿，给皇上请安。” 殷景熙步入殿门之际，杜乐儿刚好挡在门口。但她很快退到了一旁，做出一副恭顺惶恐的模样将头低下。 殷景熙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的精光，正当他想要开口质问对方身份的时候，太后便迎了出来。 “皇上来了，快过来，到哀家这里来。” 听到太后欣喜的声音，殷景熙暂时将淡淡的不愉之情压下。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第1564章 初见 登基之后诸事繁杂，殷景熙连轴转了好几天，期间只抽空来长寿宫看了太后一次。再看到心爱的孙儿过来，太后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祖孙两人携手入殿，白嬷嬷和杨公公也很是欢喜。 “皇上来了，太后一上午都念叨着呢。小厨房里一直煨着您爱喝的汤，老奴这就去命人端上来。” 感受到太后纯粹的关心，殷景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皇祖母有心了，孙儿扶您去用膳。” 等到两人坐下之后，太后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杜乐儿不见了踪影。 “白瑾，乐儿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白嬷嬷也觉得奇怪，找宫女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杜乐儿是为了避嫌自己回偏殿去了。 太后听完后很是惊讶，但同时心里却对杜乐儿更加赞赏。 “这孩子，她不在，谁给哀家布菜？” 白嬷嬷答应了一声，便亲自去请。 殷景熙见状垂了眼眸问道：“皇祖母说的，可是身着粉色烟罗衫的女子？” “咦？皇上刚才见过乐儿了？那她怎么还跑了？” “此女是？” 太后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嬷嬷就带着人回来了。 “乐儿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来的正好。”太后笑着冲殷景熙介绍道，“这是内相大人的侄女，杜乐儿。乐儿，到哀家这边来。” 听到这话，殷景熙眼里快速地略过一丝恼意。 这个宋天睿，自己前两日才当众驳斥了邹锦，他倒好，直接越过自己把手伸到后宫里来了。 看来还得让影申影卯加强对整个皇宫的防范和控制才行。 与此同时杜乐儿心中却是狂喜，没想到入宫才两日就能见到传言中的新帝。 然而无论内心如何激动，她的面上却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神色。毕竟从懂事以来她就被杜夫人严格培养，早就形成了宠辱都不显于形的习惯。 可当杜乐儿真的抬眸对上殷景熙俊朗英姿的瞬间，心跳还是止不住地加快了两拍。 这便是新帝吗？ 竟然如此年轻俊秀，风姿卓越！ 杜乐儿直接看傻了眼，连太后的吩咐都没注意。 见殷景熙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太后只好让白嬷嬷上前提醒对方。 “杜小姐。”白嬷嬷轻轻扶住了杜乐儿的胳膊，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太后请您过去呢。” 杜乐儿如梦方醒，脸颊腾地便红了大半。她咬着唇瓣福身告罪，然后迈着莲步来到了太后身边布菜。 太后见她这副羞怯的小样子，心中却隐隐伸出自豪感。她的孙儿从小就是最优秀的，姑娘家见了脸红心跳也是正常。 原本是祖孙两人之间的午膳，却突然多了一个外人出来，殷景熙只觉得胃口倒尽。但他不想扫太后的兴致，只能自动屏蔽杜乐儿此人，等膳后再找个机会把人遣出宫。 “哀家记得这两样菜都是皇上小时候爱吃的。你快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太后提到的两样菜就摆放在杜乐儿的手边，原本伺候殷景熙的太监准备上前布菜，杜乐儿却忍不住快了一步。 “请皇上用菜。” 第1565章 心慌 看着碟子里出现的菜肴，殷景熙用餐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幽深冷漠的目光落在杜乐儿的脸上，令对方心脏猛地一紧。 遭了！冒进了！ 这是杜乐儿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太后注意到了殷景熙脸上的不愉之色，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就在饭桌上的气氛逐渐尴尬时，一道悠悠温润的女声却是及时替众人解了围。 “臣女顾姒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昭昭来了！可曾用了午膳？” “多谢太后关心，臣女已经用过午膳了。” “用过了也无妨，再来陪哀家喝些养胃的汤。白瑾，去给昭昭加副碗筷。” “是。” 顾姒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太后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杨公公已经搬来了椅子放在桌子的另一侧，殷景熙见了却直言让顾姒坐到他身边来。 杨公公依言照做，太后见了也不阻止，反而笑得温和慈爱。 顾姒刚坐下，殷景熙就主动握了她的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朕和皇祖母也好等你一同入席。” 顾姒莞尔，“臣女也不知皇上会在长寿宫，只是前几日听闻太后娘娘夜里睡得不踏实，便与冷爽一同做了些药香送过来。” 她说着便把准备好的药香呈上，再次引来太后的一阵夸赞。 “还是昭昭细心，哀家不过是提了那么一句她就记在心上了。” 殷景熙也夸道：“昭昭一向贴心温顺，以后有她陪着皇祖母，朕也就放心了。” 这便是堂而皇之地承认顾姒未来皇后的身份了，一旁的杜乐儿听了脸色一白，垂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殷景熙这是故意说出来打她的脸，她都知道。 早在入宫之前，杜夫人就曾提醒过杜乐儿，告知她殷景熙和顾姒之间情义深厚，让她即便接近了殷景熙也万万不要在明面上与顾姒别苗头。 她们的目标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殷景熙的心中讨来一席之地。 只要能当上殷景熙的妃嫔，帮助宋天睿稳固住如今的地位，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在今日之前，杜乐儿一直严格听从杜夫人的教诲。 可如今见到了顾姒，她却突然稳不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顾姒那张过于惊世绝艳的面容。就算她是个女子，也无疑被顾姒精致的容颜所震撼。 杜乐儿清醒地认识到，只要顾姒留在殷景熙的身边，她哪怕能够嫁入后宫，也永远别想得到殷景熙的真心。 就在杜乐儿心下慌乱的同时，顾姒也用余光打量着她。 其实在她刚走到殿门外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看见杜乐儿羞红了脸颊给殷景熙布菜，她就猜透了对方的心思。 如今殷景熙拿回了皇位，那些曾今挤兑他的大臣们一下子反过来巴结讨好。前两日早朝上邹锦提出扩充后宫的消息，顾战在回府后就告知了顾姒。 顾姒知道以后类似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但亲眼瞧见陌生女子站在殷景熙身边，她还是觉得心里极度不适。 第1566章 劝说 瞧出顾姒的兴致不高，殷景熙竟是主动盛了一碗汤递到顾姒面前。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多喝些润肺滋补的汤水。” 顾姒接了瓷碗淡淡一笑，并没有起身道谢也没有感激涕零，就那么自顾自地喝起汤来。 杜乐儿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如此没有礼仪规矩，殷景熙居然也不生气，连太后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的心理再次受到冲击，并且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顾姒在殷景熙心中的地位。 之后三人都在默默用膳，太后也没有再主动与杜乐儿交谈，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布菜的宫女。 等到宴席撤走，顾姒便起身告辞。 “不打扰太后娘娘午休，臣女改日再来探望。” 太后看了眼殿外阴沉的天色，倒是也没刻意留人。 “也好，外面看着随时都要落雨。你早些回去，顾将军和顾夫人也好安心。”她说着转头吩咐白瑾，“去给昭昭拿件披风来，外面风大，可别吹着她。” 顾姒笑着福身谢恩，便乖顺地随着白嬷嬷走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正眼看过杜乐儿一眼，更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满戒备之意。 可顾姒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杜乐儿心里越是觉得没底。她不怕与顾姒争，可就怕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殷景熙看着顾姒远去的背影，冲身边的小太监低语了两句。随后便亲自上前搀扶了太后的胳膊，将她往内殿里引。 “皇祖母这两日睡得不好，可有寻太医来瞧过？” “陈太医来看了，你也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祖孙两人在前面慢慢走着，杜乐儿咬牙想了一会儿，决定跟上去。反正这两日太后午睡都是她和白嬷嬷一起伺候的，跟上去也不会显得唐突。 可谁知杜乐儿刚一动身，就见殷景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命令道。 “朕与太后有话说，你且退下。” 杜乐儿身形一顿，脸色有些挂不住。 因为殷景熙开口的时间拿捏得极为巧合，刚好是她起步的时候。从太后和殷景熙的角度看过来，就像是她想要迫不及待追上去一样。 杜乐儿脸色登时就有些挂不住了，她好歹是娇养长大的，哪里被如此嫌弃过。杜乐儿咬了咬唇瓣，强行将郁结之气压了回去。 “是。那臣女就先退下了，等太后娘娘午休好了，臣女再来伺候。” 等她的身影消失，太后淡淡地叹了口气。 “皇上不喜这杜乐儿？” 殷景熙不置可否，只提醒道：“皇祖母知晓朕的心意。” “哀家当然知道你心仪昭昭，她端庄大方又聪明，的确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太后的肯定赞赏稍加抚平了殷景熙心中的不悦，但对方很快又补充道。 “但杜乐儿毕竟是内相的侄女，又是杜夫人亲自送到哀家身边来的。你刚登基，许多老臣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服。想要坐稳这个皇位，少不了还要仪仗内相从中周旋。 哀家看过了，这杜乐儿虽然是出自内相府，但却是个单纯的好孩子。你也瞧见了，今日你过来用膳，她为了避嫌早早就退去了偏殿。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早就削尖了脑袋往你眼前钻了。” 第1567章 赏花 太后说着拍了拍殷景熙的手背，柔声劝道：“反正等你与昭昭大婚之后，还是要选秀纳妃扩充后宫的。不如先把这杜乐儿定下来，也好安了内相的心。” 单纯？ 殷景熙心中冷冷一笑。 他刚才抵达长寿宫外的时候，分明有让太监通禀。那么大的声音连年迈的太后都听到了，杜乐儿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入殿的时候，却恰好迎面对上杜乐儿。若非他及时后退了两步，杜乐儿指不定就钻到他怀里来了。 如此浮于表面的心机，岂能用“单纯”二字形容。 殷景熙心里知道杜乐儿不是什么好鸟，但却并不愿和太后争执。 之前因为揭发殷敖铭篡权夺位的事情，太后已经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这些日子身体肉眼可见得孱弱下来。 若是这个时候让太后知道其实宋天睿也曾与叛军勾结，还多次陷害过自己和顾姒一家，只怕她老人家的心里承受不住。 殷景熙原本也打算先稳住了朝局，再腾出手来好好清洗宋天睿的党羽。至于这杜乐儿，只要她不动邪念，暂时忍她一段时日倒也无妨。 见殷景熙沉默不语，太后还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这才放心地去午睡。 …… 顾姒从长乐宫出来，直接就要出宫。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脚步声急急传来。 “顾小姐请留步。” 顾姒回眸，且见是殷景熙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追了上来。 “唐公公？怎么了，可是皇上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唐莘是殷景熙登基之后直接从永昌王府里选过来的，从小在殷景熙身边伺候，聪明又伶俐。 他还在王府的时候就已然知晓顾姒的存在，早早就将她当做自己主子一般对待。 “启禀顾小姐，皇上说最近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命奴才送您出宫的途中去赏赏花，顺便摘几朵带回将军府。” 顾姒失笑，“好好的菊花摘了做什么，况且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去御花园了。” 见顾姒拒绝，唐公公立刻换上了一副苦瓜脸。 “顾小姐，这都是皇上吩咐的圣命，奴才若是完不成那就是抗旨了。还求您可怜可怜奴才，就去御花园转转。前两日内务府刚送了一批新的花来，正是娇艳的时候。” 见唐公公如此殷勤，顾姒也不好推脱。 “好，那就去转转。” “奴才给您带路。” 顾姒耐着性子跟着对方来到御花园。不得不说，内务府的确花了不少心思讨好新皇，硬是让这秋日的菊花不比春日的百花逊色。 顾姒看到一株淡紫色的菊花，脑海里便浮现出杜乐儿的身影。也不知这时杜乐儿是在给太后唱曲儿解闷，还是在给殷景熙起舞逗乐？ “顾小姐？顾小姐？” 唐公公战战兢兢的声音唤回了顾姒的神智，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把那株难得的紫色菊花给掐了下来揪得粉碎。 顾姒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她随手扔了菊花，拿出手绢把指尖的花液擦拭干净。 “没什么好看的，我先回去了。” “秋菊再美丽，自然也不敌昭昭万分。” 就在顾姒转身的同时，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唐公公连忙跪下来请安，同时明显松了口气。 皇上可算是来了。 再不来，他真是拖不住了。 第1568章 承诺 “皇上怎么来了？不是说还和太后有事相商吗？” 顾姒有些意外，明明她刚才离开长寿宫的时候，殷景熙并没有挽留的意思，怎么现在又追上来了。 思索间殷景熙已经走到了顾姒跟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事情已经说完了。” “是嘛。”顾姒一想到杜乐儿还在长寿宫里，心中便不甚痛快，“时辰不早，臣女也该回府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殷景熙拉回来抱在怀里。 唐公公早在殷景熙出现后就伶俐地退了下去，眼下四周除了绚烂盛放的花卉再没有别人打扰。 “多日不见，昭昭就不想朕？” 殷景熙温柔地抱住顾姒，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顾姒脸颊飞速升起淡淡的红晕，但却依旧不肯好好与之对视。 “皇上有许多人惦记着，哪里还需要臣女想念。” “可朕只稀罕昭昭。” 殷景熙知道顾姒是在为杜乐儿的事情吃味，于是决定好好解释清楚，以免对方误会自己的心意。 “今日是太后突然派人来请，朕才临时起意去了长寿宫，之前并不知那里何时多出一个杜乐儿。” 说起这件事殷景熙的眼神便冷漠了许多。 “最近朝中诸事繁杂，朕一门心思放在前朝，倒是忽略了后宫。此事是朕之错，不该让宋天睿有机可乘。” 见他道歉，顾姒心中淡淡的郁结便也消了，反而替对方担心起正事来。 “听爹爹说，朝中有个别刺头不服管教？” “是。有些殷煜淞坚定的拥护者不肯归顺朕，连续多日请假不上朝，事事与朕唱反调。” 顾姒注意到殷景熙眉眼之下淡淡的乌青，心疼得伸手抚摸。 “你没因为殷煜淞追究这些人已经是开恩了，他们居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因为有宋天睿暗中撑腰。” 宋天睿一边暗地里支持刺头们闹事，一边又利用杜乐儿接近讨好太后。好人坏人他都当了，无非是想逼得殷景熙向上一任皇帝那样倚重他。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殷景熙顺势握住顾姒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朕原本是想过些日子再来收拾宋天睿，却不想他倒是胆子大得很，敢把手伸到后宫来。无论是宋天睿还是杜乐儿，朕都是要一一收拾的。至于太后那边，她并非有意惹你不痛快。” “我知道。太后娘娘并不知宋天睿的真面目，被他蒙骗也是情有可原。可是！” 顾姒说道一半却突然顿住，欲言又止了一瞬后才继续说道，“可在太后心中一国之君又岂能只娶一人。就算除了杜乐儿，以后也会有张乐儿王乐儿。” “不会！” 殷景熙一口否决了顾姒的胡思乱想。 “朕无论是世子还是皇帝，心中都只有昭昭一人。朕向你承诺，今生今世只与你双宿双飞。” 顾姒灵动的杏眼中倒映出殷景熙真诚的神色，心中感动之余却又泛出淡淡的忧愁和不自信。 “我信你，但你如今毕竟是皇帝。哪有皇帝后宫中只有一名皇后的？就算你愿意，太后也不会同意。” 第1569章 柔情 殷景熙：“以前的那些皇帝们拥有三宫六院，无非是为了多生几个孩子，好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继承人。但朕只想让你我的儿子继承皇位，又何必要那三宫六院。至于太后，朕会想办法说服她。” 顾姒咬唇，“那朝臣呢？那些言官若是知道你这么想，怕不是得一头撞死在金殿上。” 殷景熙闻言失笑，“那就让他们撞。这些人胆敢与朕作对，无非是仗着有宋天睿这个主心骨。等朕把骨头抽掉，到要看看还有哪些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朕唱反调。” 得了承诺，顾姒心中泛出浓郁的甜味，一丝一丝萦绕心头，将她和殷景熙的内心紧紧包裹起来。 “那……”顾姒抬起头来望向对他深邃的眼眸，红着小脸追问，“那我若是生不出儿子怎办？” 微风吹过，带起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殷景熙眸色陡然转深，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 “昭昭不必担心，等大婚之后朕自会多加努力。” 听到这话，顾姒的脸颊更红了，连耳垂和脖颈都洇出粉色。她害羞地把脸埋进殷景熙的胸膛里，瓮声瓮气地追问。 “可生儿子这种事情都是看天意的，总不能你我想生什么就生什么。” “倘若真生不出儿子……”殷景熙刚起了话头就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子绷紧，“生不出就生不出，大不了等顺儿成年，朕把皇位传给他就是了。” “嘶——！” 原本还在羞涩中的顾姒听到这话后吓得连连抽气，连忙四下张望一番。 “这话可不能胡说！若是让人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朕的性命原本就是崇武将军所救，以皇位报恩，勉强还算公平。” 顾姒伸手捂住殷景熙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皇上现在倚重我爹爹，已经有不少人在说我们崇武将军府外戚干政了。这话若再传出去，那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怕什么，朕赐了免死金牌给崇武将府。谁敢说闲话，就让顾将军拿刀给了他的舌头。” “……” 顾姒无语，但心里却在为殷景熙的袒护而感到高兴。经过这么一打岔，她倒是将杜乐儿和万一生不出儿子的忧愁抛诸脑后。 见顾姒脸上的愁绪消失，殷景熙才再一次将话题转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吟月堂收集宋天睿的罪状还需些时日，在此期间你要小心对方使诈。尤其是那个杜乐儿，此人心机深沉却又善于隐忍。你要格外当心，出行时记得把侍卫都带上。” 顾姒双手环抱住殷景熙的劲腰，故意问道：“那她若是惹我不快，我可否打回去啊？” “不可。” 话音刚落，顾姒就变了脸。 殷景熙柔声解释，“杜乐儿的身份哪里配让你动手，她若敢挑衅，就让盛歌多扇她两巴掌。” “噗嗤！” 顾姒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再次把脸埋到殷景熙的怀里。两人安安静静地在御花园中温存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第1570章 去留 接下来几日，殷景熙照旧将重心放在前朝，不过也稍稍分出了些心思来处理殷敖铭留下的烂摊子。 “启禀太后，自从皇上登基之后，这后宫原本的妃嫔们都战战兢兢人人自危。臣妾思忖了许久，想着既然皇上已经拿回了皇位，那我等严格来讲也不该继续以宫妃的身份自处了。” 说话的乃是宁妃娘娘，她在殷景熙夺回皇位后并没有像其他妃嫔一样惶恐不安，反倒是像完成了任务，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今日过来长寿宫便是得了殷景熙的命令，和太后商议宫妃的归属一事。 太后看着坐在身侧的宁妃已经不再着宫装，而是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裙衫，心中多少有了猜测。 “宁妃意思是，要把这些个妃嫔们放出宫？” “按照祖制，二王爷身边可留一名正妃两名侧妃，至于姬妾的数量也是有限制。如今后宫遗留下来的妃嫔们数量远远超过制度所能容纳的，像个别没有侍寝或者位分低下的，送出宫去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宁妃口中的“二王爷”便是前皇帝殷敖铭了，失去皇位之后他顶多能按照辈分得一个二王爷的称呼。这还是殷景熙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格外开恩的结果。 只不过他这个二王爷一辈子都得活在殷景熙的监视和控制之下，再无翻身的可能。而且留在他身边的女人也绝不可以再为他生子，以免留存后患。 听到宁妃的话，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弘明国建国至今尚且没有发生过这等事情。既然敖铭已经不是皇帝了，这妃嫔的确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宫中，免得让皇上看了不痛快。” “太后英明。” “那以你的意思，这些人除了放出宫外，可还有别的处理办法？” 妃嫔中毕竟也有不少老人，她们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未必想回娘家。况且类似皇后和娴妃之类身份特殊的，也不可能放她们出宫。 宁妃将垂在胸前的发丝绾了绾，“皇上的意思是，不能出宫的就先迁去秋鸣行宫，往后的吃穿用度按照王府的规矩来执行。剩下放出宫的也由朝廷每月发放银钱补贴，不至于让大家回了娘家遭受白眼，被人看低。” 太后颔首，“原来皇上早就想到这些了。既如此，那此事便由你来安排。” “是。” 宁妃规规矩矩起身福礼，同时建议道。 “只是此事十分重要，须得寻个正经场合通知众位姐妹。皇后和娴妃姐姐是没这个心气了，还望太后能出面主持一二。” “你说得对，因为叛军一事，各宫的妃嫔们都受惊了。正巧过些日子就是中秋，哀家便办个家宴，将这些妃嫔们都聚到一起好好安抚一番，也好将此事告知她们。” “太后娘娘辛苦了。”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温和地落到宁妃身上。 “等宫宴结束，你可是要离宫回家？” 宁妃身形微微一顿，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 太后看出她的意思便没再多言，“哀家乏了，你且退下。” 第1571章 揣测 中秋宫宴如期举行，除了各宫的妃嫔外，太后还下帖邀请了各大世家的家眷入席。 顾姒作为未来皇后的既定人选，自然是要参加的。不仅她，连夏南晴也一道入了宫。 两人刚坐下来，就有不少大臣的家眷上前来攀谈。 夏南晴低声在顾姒耳边调侃道：“这些人知道你快当皇后了，一个个都来巴结。” 顾姒不喜和这些人寒暄，但却也耐着性子听她们闲话。既然做好了当皇后的准备，就不可能再由着脾气做事。 “这才多少日子不见，顾小姐的气度越发出众了。” “可不是，崇武将军帮助皇上平定了叛军，顾小姐自己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妾身现在都还记得当日在与北凉国谈判的宫宴上，顾小姐是如何替咱们弘明长脸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顾姒吹到了天上去。 相比起这些大臣家眷们的热情，各宫的妃嫔们却是冷淡了许多。毕竟她们现如今的身份尴尬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与顾姒攀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 “太后娘娘驾到。” 各位夫人小姐们立刻止住了话头返回自己的席位，顾姒也与夏南晴起身恭迎太后。 “给太后娘娘请安。” “大家平身，今日中秋家宴就是图个热闹喜庆，大家不必拘礼。” “是。” 众人依言起身，这才注意到太后身边多出了一名妙龄少女。此女竟然取代了白嬷嬷的位置，搀扶着太后的胳膊。 心思灵动者，已经开始迅速揣测此人的身份并且分析太后的心思。 夏南晴挑了挑眉梢，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身边的顾姒。 “这人是谁？” 顾姒低声回道：“内相侄女。” “什么！？” 夏南晴一时没忍住惊叹，发出的声响立刻惊动了太后。 太后倒是没生气，反而笑咪咪问道：“安康公主这是怎么了？” 夏南晴讪讪地笑了笑，干脆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太后身边的少女来。 “臣女只是见这位小姐有些面熟，不知曾经是否见过。” 此番提问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见大家都对答案翘首以盼，太后便介绍道。 “这位是内相大人的侄女杜乐儿，乐儿，还不快给各宫的娘娘们请安。” 杜乐儿依言上前福了个标准的宫礼，“乐儿给各位娘娘们请安，恭祝各位娘娘中秋安康，万事顺遂。” “……” 就在杜乐儿说话之后，现场陷入一番诡秘的安静。 顾姒虽然没有左顾右盼，却也注意到不少女眷们的目光开始在她和杜乐儿身上来回打转。就连身边的夏南晴都开始着急，猜测太后把杜乐儿带在身边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有胆子大的夫人笑着迎上前去。 “原来是内相大人的侄女，难怪如此风姿卓越。” “是啊，像杜小姐这般优雅的女子，咱们京都城还真是少见。只是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难道内相大人一直将杜小姐养在深闺？” 第1572章 入座 杜乐儿感受到这些夫人们的吹捧，心中难免得意，但却依旧绷着一张宠辱不惊的脸福身。 “各位夫人谬赞了，小女并非京都人士，而是在常州长大，是最近才被姑母接到京都来的。”她说着抿着淡淡的羞涩看了眼身边的太后，“前些日子随姑母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幸得太后娘娘恩宠，才能留在长寿宫伺候。”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再次一变。 这个时间被留在太后身边伺候，那多半就是要将杜乐儿许给皇上的意思了。只是皇上尚未大婚，这杜乐儿往后的身份究竟是皇后呢还是寻常妃嫔？ 杜乐儿若是皇后，那顾姒又该何去何从？ 注意到这些人意味深长的探寻目光，顾姒岿然不动。如此淡然的表现反而令这些善于心计的夫人小姐们看不出门道。 尴尬了片刻后，这些贵夫人们再次以长袖善舞的本事把场面圆了回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杜小姐这般风采的人物，我们若是见过定不会相忘才对。” “好在杜小姐已经都会留在京都，那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我家女儿倒是与杜小姐一般年纪，杜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来我家府上坐坐。” 面对这些人的“善意”，杜乐儿并不显得局促也不显得惊喜，可谓是进退得当。 顾姒默默观察着，倒是理解了殷景熙前些天的叮嘱。 这个杜乐儿，果真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趁着这些女眷们把注意力都放在杜乐然身上的时候，悄悄招来一名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到众人寒暄得差不多了，太后这才招呼众人坐下说话。可就在她准备入席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席位旁边竟是多出了一把椅子。 太后脚步一顿，刚想转头询问怎么回事，却正好对上了杜乐儿欣喜的眼神。 杜乐儿是她带来的，又是内相的侄女。自己既然有心要抬她的身份，让对方坐到自己身边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宴席上不仅只有杜乐儿，还有顾姒的存在。 顾姒是皇帝钦定的未来皇后，若是杜乐儿坐在自己身边，而让顾姒坐在远处的话，那她就是在打皇帝的脸了。 “太后，请入座。” 恰逢这时杜乐儿柔声催促，更是引来众人充满深意的目光。 太后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好像犯了错，她刚才只顾着把杜乐儿介绍给众人，却忽略了顾姒的感受。 宁妃看见太后为难，便微笑着朝顾姒招手。 “顾小姐，太后特意为您加了椅子，还不快过来坐。”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将目光移向顾姒。与此同时杜乐儿满含笑意的脸色嗖得沉了下来，竟是表现出抑制不住得失落。 顾姒闻言并未上前，而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拒绝。 “不了，臣女身份低微，哪能坐到太后娘娘身边。” 太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愧疚与恼怒之色，这椅子并非她让人加的，但如今落在众人眼中却像是她在故意以杜乐儿打压顾姒。 第1573章 选择 “太后……” 察觉到太后的尴尬处境，白嬷嬷终于越过杜乐儿重新站到了她的身边。 “要不，奴婢再加设一张椅子。” 现在找人把已经存在的椅子撤掉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这么做无疑是在打杜乐儿的脸。 相比之下，只有再增加一张椅子，让顾姒和杜乐儿都坐到太后身边来才是唯一不伤两人面子的解决办法。 太后刚想同意，却对上了顾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 太后微微扬起下巴，亲自向顾姒招手。 “昭昭，坐到哀家身边来。” 顾姒噙着微笑没有立刻回应，旁边的夏南晴却是着急得不行，生怕顾姒不去位置就被杜乐儿给占了。 “顾小姐之前在长寿宫陪伴了太后这么久，怎么现在却害起羞来了。走，我陪你过去。” 夏南晴拉着顾姒，强行将她带到了太后身边。 顾姒这次倒是没有再拒绝，过去之后也恭敬地搀扶住了太后的胳膊道谢。 “谢太后娘娘。” 太后没说什么，只是亲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还真像是关系亲近的祖孙两人。 这下之前还揣度杜乐儿会不会取代顾姒的人一下又变了态度。 “顾小姐可真是秀外慧中，听说之前太后娘娘的顽疾也是顾小姐请来的神医治好的，难怪太后这般宠爱顾小姐。” “可不是。这乍眼一看啊，还以为太后与顾小姐是亲亲祖孙两人呢。” “这虽不是亲的，但却是比亲得还要好呢。” 贵夫人们三言两语的又把吹捧的重心放回到了顾姒身上，将杜乐儿晾在了一旁。尤其在太后拉着顾姒入座之后，这一座一站，高下立见，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后更偏心谁。 感受着四周如麦芒一般的视线，杜乐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眼泪。她垂眸看着顾姒纤细挺拔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把她从太后和殷景熙的身边拽下来！ “时辰不早了，开席。” 太后刚开口，殿外却再次传来太监的通禀。 “皇上驾到！” 这下屁股还没坐热的宫妃和各府的家眷们又连忙起身跪迎。 其中那些未出阁的千金们喜出望外地整理着自己的仪表，没有带女儿来参加宫宴的夫人们则是肠子都悔青了。 可不管她们怎么想，殷景熙已经带着唐公公走进了宫殿。全场除了太后之外，所有人都在垂首行礼。 殷景熙第一眼就对上了太后，“皇祖母。” 太后也是惊喜不已，忙拉了他的手。 “皇上怎么来了？不是说前朝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毕竟是中秋宫宴，在忙也得抽空来陪皇祖母。” “好，好！快，过来坐。” 殷景熙和太后打完招呼，转身便亲自来到了顾姒跟前。 “昭昭。” 顾姒问询抬眸，便见殷景熙正噙着淡淡的笑意地朝自己伸出手来。她也不扭捏，借着对方的力道起身。 等到两人并肩而立了，殷景熙这才让众人平身。 第1574章 抬举 刚才这一幕不过是小小细节，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不少贵夫人们挤眉弄眼，就皇帝对顾姒这宠溺的态度，皇后的位置肯定是没跑了。看来这杜乐儿就算是内相的侄女，顶了天也只能争来个妃位。 殷景熙的突然到来，让宫宴的气氛再次转变。 顾姒瞧了眼自己刚才的座位，乖顺地退了两步。 “皇上请坐。” 可殷景熙见状却拉着顾姒不让她走，反而当着众人的面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到太后身边。 “唐莘。” “奴才在。” “再搬张椅子来，朕与昭昭都陪在太后左右。” “是。” 唐公公手脚麻利地亲自搬来了椅子，殷景熙撩起衣袍坐下，隔着太后与顾姒相视一笑。 两人之间气氛温情甜蜜，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倒是杜乐儿，殷景熙从进门到入座完全没有看她一眼。 等到众人再次安顿下来，宴席终于开始。 一道道菜肴流水似地送上桌，杜乐儿尽心尽职地为太后布菜。尽管这次殷景熙就在身边，但她却不敢再僭越。 席间殷景熙举杯，“昭昭，你我二人一同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他这是故意将顾姒摆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地位。 太后见状笑眯眯地接受了两人的祝贺，心中却隐隐察觉到殷景熙的不满之意。她自己也很后悔，不该这么着急让杜乐儿亮相，平白引得众人误会。 放下酒杯，殷景熙对上在座的宫妃们时，脸上柔和的神情为之一变。 “朕今日与皇祖母设此宫宴，除了与各位皇婶们同乐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他说着看向顾姒，示意后面的具体内容由她来解释。 众人心下惊叹，顾姒这还没嫁入皇家，便可替皇帝传达圣命。以后要是嫁了，岂不是要艳冠六宫，独享恩宠。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顾姒已经站起身来。 “如今皇上已拿回了皇位，虽赦免了殷敖铭的死罪，但却不打算让其继续留在宫中。皇上思忖再三，决定让殷敖铭迁至秋鸣宫，终身由禁军看管。各位娘娘们若想跟随，皇上自会安排。若是不愿，皇上便以朝廷的名义将各位安顿回娘家。” 此番话语一出，宴席上无论宫妃还是贵夫人们都是一片哗然。 她们在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中惊然发现，原来今日能来参加宴席的都是些位份不高，与前皇帝牵涉不深的妃嫔们。而接到邀请的大臣家眷们，正好也是这些人的娘家。 原来这都是殷景熙早就安排好的！ 只是无论是搬去秋鸣宫还是返回娘家，都不是可以轻松决定的事情。毕竟大部分妃嫔们当年嫁入宫中，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眼看大家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宁妃决定头一个表明立场。 只见她站起身来冲着太后和殷景熙盈盈福身，“启禀皇上，太后，臣妇愿放弃妃位返回娘家。” 周围抽气声接连不断，甚至有人忍不住劝道。 “宁妃姐姐您可要想好了，离开了皇宫，您可就没有依仗了。” 第1575章 献艺 宁妃却不以为然，反问对方。 “妹妹以为留在宫中就有依仗了？” 这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殷敖铭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更准确的说是当年挑动宫变谋杀先帝的罪人。 她们这些人也再是皇帝的妃子，而是罪人的家眷。 万一哪一天殷景熙反悔了，要追究殷敖铭的罪名，她们这些人说不定还会被连累。 相通这一点，不少妃嫔们忙战战兢兢地表态。 “那，那臣妇也愿意返回娘家。” “我也愿意。” “臣妇身份低微，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答应，还请皇上恩准臣妇离宫。” 眼看着这些妃嫔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殷景熙大度地承诺道。 “尔等放心，往后尔等开销自有朝廷承担，朕也会下旨命各府不得怠慢诸位。” 有了这句承诺，妃嫔们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宁妃带头叩首谢恩。 她在这宫里煎熬了十数年，如今瑞王和瑞王妃的大仇得报，殷景熙也拿回来皇位，她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事情虽然已经基本敲定，但在座之人却早已没有了心思继续用膳。只是这中秋家宴尚未结束，太后不好中途散席，只好招来歌姬舞姬们助兴。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感叹，“想当年朱贵人也是能歌善舞，每次宫宴上都能瞧见她的身影。” 妃嫔们动筷的手皆是一顿。 顾姒不知朱贵人的事迹，只淡淡看了唐公公一眼，后者立刻上前在她耳边低语解释。 “顾小姐有所不知，这朱贵人原本是邹太傅的外孙女，才貌双全，钟灵毓秀。入宫后被封为了贵人，深得太后喜爱。只可惜朱贵人没福气，早早便去了。” 听到白嬷嬷的话，太后也很是惋惜。 “朱贵人的琴技超群，哀家至今能记得她在哀家的寿宴上弹得那首清流映明月。” 顾姒挑眉，隐晦地与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 当年殷敖铭逼宫的时候，邹太傅也一同遭到了暗杀。殷敖铭能让朱小姐入宫为贵人，只怕并不是因为喜爱，而是为了借机打探诏书的下落。 只是两人默契地没有戳穿这一点，以免扰了太后的兴致。 “太后，臣女从小也学过一些琴艺。太后娘娘若是觉得闷了，臣女愿献丑弹上一曲。虽比不得昔日朱贵人，但求能搏太后展眉，恭祝皇上中秋安康。” 太后有些惊讶，杜乐儿之前一直表现得恪守本分，收敛锋芒，怎么突然又想要展露自己了？ 但对方既然开了口，太后也不好拂她的面子。 “那乐儿想弹个什么曲子？” 杜乐儿盈盈一拜，目光悠悠地转向殷景熙。 “臣女曾听闻皇上喜欢《乘风》的曲调，正巧臣女学过一些。” 顾姒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顿，明媚的杏眼中快速地略过一丝恼意。在场的贵夫人和千金们也是交头接耳不断，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当初文雅公主为了让顾姒出丑，曾在宫宴上逼她献艺。而顾姒却凭借一曲《乘风》独占鳌头，将顾灵水和冯尔雅踩在脚下。 杜乐儿此时要弹奏《乘风》，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在故意挑衅？ 第1576章 挑衅 在杜乐儿在说完要弹奏《乘风》之后，殷景熙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太后注意到宴席上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感到奇怪。 “皇上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殷景熙没吭声，现场的议论声也渐渐静了下来。 就在杜乐儿忐忑得心脏狂跳之际，看不下去的夏南晴站了起来。 “太后有所不知，当初顾小姐在文雅公主的生辰宴上便是凭借一曲《乘风》博得了满堂彩。就在此曲演奏之后，皇上还出手救了从高台跌落的顾小姐，两人一见倾心。天下曲调众多，杜小姐却偏偏在这时选了《乘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想模仿顾小姐引得皇上的注意呢。” 夏南晴这话说得露骨又犀利，登时引起一片抽气声。 杜乐儿一张白嫩的小脸涨成了血红色，她还保持着福身半蹲的姿势，双腿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太后也是脸色一变，“乐儿，你……” 不等太后把话说完，杜乐儿竟是噗通一声给顾姒跪下了。 “顾小姐息怒，臣女并非想要挑衅于您，只是想为太后和皇上弹奏一曲助兴罢了。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还请顾小姐高抬贵手。您若是介意，臣女不弹就是了。” 她眼中的泪珠子将落未落，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而她这么一跪，无疑是将顾姒推至炭火之上。 毕竟太后和皇帝还在一旁坐着，杜乐儿又是内相侄女，就算是要解释，也不该跪在顾姒脚下。 见杜乐儿这般心机，气得夏南晴肺管子发疼。 “你这人！” “杜小姐请起。” 两人嗓音同时响起，顾姒以眼神安抚夏南晴，随后起身亲自将杜乐儿扶起。 “杜小姐不必惊慌，我当然相信杜小姐只是无心冒犯。你当日并不在京都，又怎么会知晓我与皇上之间的过往。” 顾姒这话便是承认了她与殷景熙是因《乘风》一曲定情，杜乐儿神情一僵，下意识看向殷景熙求证。 殷景熙自不会反驳顾姒的话，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补充道。 “昭昭当日手中并无琴瑟，却以简朴的玉笛将《乘风》一曲演绎得淋漓尽致。繁弦急管，阳关三叠，令朕至今难忘。” 太后尴尬一笑，看了眼顾姒又转向杜乐儿。 “原来昭昭曾经也吹奏过此曲，那……” “《乘风》古曲乃是旷世绝作，杜小姐既然也喜欢此曲，便以此曲为太后助兴。总不能臣女吹奏过什么曲子，以后世人就都不能奏了，那也太霸道跋扈了。” 顾姒笑着替太后解了围，随后才将目光转向殷景熙。 “皇上以为呢？” “既然太后与昭昭都想听，那杜小姐就奏一曲。” 殷景熙一声令下，唐公公马上就派人送来了上好的古琴。 杜乐儿再次福身谢过顾姒，心里却在为没能坑到对方而遗憾。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的计划，她今日就是要以绝对的实力碾压顾姒，好让殷景熙和太后都看清楚谁才是最优秀的。 第1577章 继续 杜乐儿提着裙摆坐到了古琴前，恨着一口气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古琴音色优美，杜乐儿的琴艺也如同她所言的那般高超。随着曲调由温和轻松转入跌宕起伏的部分，在场众人的一颗心也被调动地紧张起来。 太后听着中阙悲怆的音调，竟是泪湿了眼眶。 杜乐儿弹得投入，顾姒却是从她的琴声中听出了浓浓的野心。她不动神色地与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两人都只是但笑不语。 曲调终，余音绕梁。 顾姒第一个鼓掌，“杜小姐深谙音律，果真将《乘风》一曲演绎得极好。” 太后也赞叹，“原来乐儿在琴艺上的造诣如此深厚，真是让哀家惊喜啊。来人，赏！” “谢太后娘娘。” 杜乐儿也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但她的目标不仅是得到太后的赏赐，而是引得殷景熙垂青。 可当她满怀希望地看向对方时，却见殷景熙的面上并无过多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漠。 难道，他不满意？ 就在这时，太后转头笑问殷景熙。 “皇上以为如何？” “尚可。” 殷景熙吝啬地给出两个字的评语，不等杜乐儿高兴又指了指她跟前的古琴。 “继续。” “啊？” 杜乐儿傻眼，不明白殷景熙的意思。 这时唐公公笑眯眯地上前解释，“皇上觉得杜小姐弹得好，请杜小姐再奏一曲。” 杜乐儿有些拿不准殷景熙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当她想问清楚的时候，殷景熙已经随口找了个话题和太后闲聊起来。 她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四周的妃嫔和夫人千金们都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又坐了下来。 “既然皇上喜欢臣女的琴艺，那臣女就再献上一首《饮宴曲》。” 殷景熙依旧没有回应，杜乐儿只能沉默弹奏。 片刻之后一曲完毕，这次杜乐儿刚想起身，前方又传来殷景熙的命令。 “继续。” “……” 一曲，一曲，又一曲。 宴席还在继续，四周尽是众人谈话说笑的声音，只有杜乐儿在孤独地弹琴。这待遇，倒是与宫中的寻常琴师无异了。 杜乐儿越弹越是委屈，手指已经红肿发痛，泪水也蓄满了眼眶。然而即便如此，殷景熙也没有叫停的意思。 太后远远看着杜乐儿的惨状，如何不知这是殷景熙在为顾姒出气。 她心中后悔的同时也难免感到惊骇。顾姒这还没嫁入宫呢，殷景熙就宠成这样，以后还如何接纳其他妃嫔？！ “皇上。” 太后突然出声打断殷景熙的谈话，揉着额角道：“哀家有些乏力，不如今日的宫宴就这么散了。” 殷景熙静静看了太后两眼，“也好，朕也有奏章需要处理，今日就到这。” “乐儿，扶哀家回宫。” 得了太后的命令，杜乐儿如蒙大赦，赶紧从古琴前起身逃离。 殷景熙也在一众恭送声中牵着顾姒的手离开了宫宴。两人行于无人之处，殷景熙便停下脚步将顾姒拥入怀中。 “可生气？” 顾姒摇头，“你让杜乐儿弹了一晚上的琴，也算是为我教训了她，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姒不生气，殷景熙却是怒气未消。 “这个杜乐儿倒是胆子大，倘若再有下次，朕会让她后悔生了一双手。” 第1578章 敲打 杜乐儿随着太后回到长寿宫，还没等她福身告退就被太后单独叫进了内殿。 看着太后站在窗前吹风的背影，杜乐儿心中忐忑。 “太后……” “跪下！” 太后骤然发怒，转身厉斥对方。 杜乐儿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后息怒！乐儿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太后如此生气。” “哀家为何气恼，你当真不知？” 杜乐儿咽了口唾沫，恭敬地匍匐在地上。 “还请太后教导。” “你！”太后胸口一堵，指着对方质问道，“你今日作何要当众挑衅顾姒？难道你不知她与皇上之间的情义？” 杜乐儿脸色一白，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太后娘娘若是说弹琴一事，臣女的确没有想要挑衅顾小姐的意思，只是凑巧选中了《乘风》一曲。倒是皇上……” 杜乐儿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原本白嫩纤细的手指此刻已经被琴弦磨得红肿发紫。 她噙着一汪泪花看向太后，“皇上宠爱顾小姐，仅仅因为臣女无意间选了一首顾小姐曾经奏过的曲子就罚臣女弹了一晚上的琴，连指尖都磨破了。如此深情，真是让臣女又是羡慕又是害怕。” 太后在看到杜乐儿受伤的手指后，原本的一腔气恼之意便不好再发作。 她闭上眼叹了口气。 “乐儿，哀家将你留在身边，便是许你以后能在后宫拥有一席之地。顾姒日后注定是要成为皇后的，哀家希望你能以自己谦卑温顺的性子成为她的臂膀，而非与她争宠夺利，惹得皇上分心。 你，记住了吗？” 杜乐儿听了太后的话，心中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越发的委屈不甘。她将头磕在地上，掩去眼底那抹浓浓的恨意。 “是，臣女谨遵太后教诲。” 看着杜乐儿伏低做小的样子，太后的郁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行了，起来。明日是你姑母入宫探望的日子，你也有好几日没见她了，正好与她多聊聊。” 一夜间除了前皇帝的后宫妃嫔被遣散出宫的事情外，杜乐儿在宫宴上被殷景熙惩治的消息也同样不胫而走。 宋天睿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将杜夫人叫到了自己的书房训话。 “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了吗，如今崇武将军府势大，咱们要徐徐图之不能轻易招惹。你倒好，这杜乐儿才进宫几日，就把顾姒给得罪了，还引来皇上的敲打警告。” 杜夫人也吓到了，她这两日身子有些不爽，昨日的宫宴便告假没去，谁曾料到居然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夫君别慌，今日午后我便入宫探望乐儿。” 宋天睿厉声警告道：“你告诉她，在顺利抓住皇上的心前，别再给我惹事！” 杜乐儿午膳之后就坐在自己的偏殿里泡茶，总算等来了探望自己的杜夫人。 “姑母！” 一看到杜夫人，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姑母，你可算是来了！” “这是怎么了？” 杜夫人原本是揣着一肚子的火气入宫的，谁知看到杜乐儿眼泪汪汪的样子，火气瞬间泄了一半。 第1579章 探望 杜乐儿扑进杜夫人的怀里，将自己手上的手指展示给她看。 “姑母，乐儿可是被顾姒给坑惨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的手，展示怎么回事？！” 杜乐儿可是当初杜夫人为了未来的皇帝精心调养的，吃穿用度都是用最好的，才艺方面更是不曾落下。 看着杜乐儿手指受伤，杜夫人也忍不住心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昨日在宫宴上惹得顾姒不快，遭到了皇上的惩戒？” “不是这样的，我并非故意惹顾姒不快，是她太小心眼了。” 杜乐儿声泪俱下地一通控诉，硬生生将自己的过错都转移到了顾姒身上。 听完她的阐述，杜夫人又是气恼又是心惊。 “皇上对顾姒，当真如此深情！？” 杜乐儿擦着眼泪，“姑母，你只教乐儿温顺隐忍，可顾姒脾气火爆，性子嚣张跋扈。就算乐儿忍得把牙都咬碎了，只怕也无法让她满意。” 杜夫人听了这话也是满面的愁绪。 “这……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姑母，乐儿该怎么办才好啊？” “乐儿别慌。”杜夫人握住杜乐儿的手，拉着她坐到了窗边的软塌上，“此路不通，咱们可以迂回前行。既然皇上被顾姒迷了心窍，那咱们就绕开他，先确保太后的态度。 你也知道，太后娘娘是皇上唯一的亲人了，又在上次的宫变当中帮助皇上拿回了皇位。太后对于皇上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重复了。” 杜乐儿颔首，“乐儿知道，太后昨晚也许诺乐儿，可让我在后宫拥有一席之地。只是……” “只是什么？” 想到太后的话，杜乐儿就不满地攥紧了裙摆。 “只是让我恭敬地辅佐顾姒，莫要惹她不快。姑母！顾姒的性子您和姑父都是知道的，只怕乐儿还没找到机会接近皇上，她就想办法将我除掉了。” “乐儿也别妄自菲薄，你可是我亲自教导长大的，你有几分本事，姑母心里清楚。” 杜夫人说着轻柔地抚摸杜乐儿的发丝，“现如今太后已经开始忌惮顾姒的母族位分过高，以后有外戚干政的风险。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皇上大婚，为皇家开枝散叶。 你姑父已经寻到了可靠的人，为你量身定做了一套生辰八字。只要太后发现你与皇上的八字是天作之合，定会坚定让你留在后宫的想法。说不定还会让你在顾姒之前为皇上侍寝。” “真的？！”杜乐儿眼睛发亮，“不亏是姑父，真是厉害！” 杜夫人得意地抚了抚鬓角的发丝，“你就等着，有你姑父在，你这娘娘是当定了。” 杜夫人和杜乐儿还在旁若无人地陷入虚妄的幻想中，却不知早有宫女在她们窗外听了许久。 …… “你是说，杜夫人是想造个假的生辰八字来哄骗太后，让她认为杜乐儿与皇上才是天作之合。” 传话的宫女跪在地上，模样谦卑恭顺。 “正是。皇上命奴婢日夜监视着杜小姐，一旦发现她有任何不轨之心，便第一时间来将军府告知顾小姐。” “这么说，皇上也是知道的。” “是。皇上说了，顾小姐若是知道此事，定会想要自行处置。” 顾姒勾唇，“皇上说得没错，我的确要亲自料理这杜乐儿。你且回去，好好盯着她，再有什么消息直接就叫人送人过来。” “是，奴婢就先告退了。” 宫女离开之后，顾姒目光移向身后的屏风。 “你可听到了？” 夏南晴从屏风后走出来，脸上的恼意挡都挡不住。 “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想利用假的八字来糊弄太后。顾姒，咱们这就入宫揭发她！” 第1580章 命格 “等等。” 夏南晴说风就是雨地要走，顾姒却把人拽住。 “先别慌，杜乐儿还没动手，你现在挑明此事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夏南晴蹙眉，“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蒙骗太后。倘若太后真信了她那些个鬼话，把杜乐儿塞到皇上龙床上去怎么办？” 顾姒眉眼一敛，竟是急速地掠过一丝杀气。 “不会的，皇上知道杜乐儿的心思，自会防备着她。至于太后，不让她吃点小亏，只怕是无法长记性的。” “你有什么法子？” “上次宫宴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杜乐儿原本不是京都人士，杜夫人才敢胆大包天伪造她的生辰八字。既如此，我们便派人去她老家走走，看能不能寻到些线索。”“你这个法子好，就算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总有人知晓这石头的来历。” 打定了注意，顾姒便让盛歌去吟月堂传消息，动用殷景熙埋在各大州县的人脉秘密调查此事。 就在她全力追查杜乐儿的身世时，太后也从杜夫人的口中知道了关于杜乐儿八字的消息。 “这，当真是乐儿的身呈八字？” 杜夫人故意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正是。太后，可是我们乐儿的八字有什么不妥？” “啊，那倒不是。”太后心中惊诧，拿着白纸黑字的手都有些发颤，“与其说是不妥，不如说是太过完美了。哀家前些日子命钦天监为皇上和顾姒测算八字，那合出来的结果虽然也很好，但都不及乐儿这个。” 太后说着把杜乐儿与殷景熙的八字放在一起，“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杜夫人心中舒了口气，面上装出欣喜的表情。 “当真！？那可真是天意啊，看来老天爷也觉得我们乐儿合该入宫伺候皇上和太后娘娘。” 太后沉吟了一阵，将杜乐儿的八字仔细收好。 “乐儿这孩子恭顺谦卑，哀家很是喜欢。杜夫人先行回去，该准备的事情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这话便是在暗示对方可以筹备杜乐儿的婚事了，杜夫人大喜过望，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八字就能让太后下定决心。 “是，那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等到杜夫人离开，白嬷嬷看着太后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自己也跟着高兴。 “这下可真是太好了，顾小姐果敢大气，杜小姐小意温柔，以后有她们二人一起伺候皇上，太后也可以安心了。” 太后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 “乐儿的确不错，只可惜皇上这心中只有顾姒一人，全然不将乐儿放在眼里。哀家担心皇上不会接纳乐儿。” “这……”白嬷嬷想到之前宫宴上发生的那些，也不由得担忧起来，“都说见面三分情，杜小姐刚入宫，皇上对她并不了解。也许相处的日子长些，皇上就能品出杜小姐的好处了。” “那也要皇上愿意与乐儿相处……” 说到这，太后抬手看向白嬷嬷。 “乐儿现在何处，你去把她叫来，就说哀家有话与她说。” 第1581章 走动 片刻之后杜乐儿恭恭敬敬地福身在太后跟前，“乐儿参见太后，不知太后寻乐儿过来有何吩咐？” 太后垂眸瞧着杜乐儿低眉顺眼的样子，嘴角带笑。 她之前只是觉得对方听话乖巧，现在得知对方的生辰八字与殷景熙完美匹配之后，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好孩子快起来。” 太后一个眼神，白嬷嬷便亲自上前搀扶杜乐儿。 杜乐儿受宠若惊，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紧接着果真听到太后提及，“乐儿，这些日子还宫中住的还习惯？” “回太后的话，乐儿很喜欢长乐宫的生活，能陪伴太后起居是乐儿的福分。” “光是把你拘在长乐宫，也是委屈你了。最近秋高气爽，你若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四处走走。听皇上说最近御花园的秋菊开的正好，你若是有兴趣就去看看。” 杜乐儿心中一喜，太后这么说便是允准了她在后宫四处走动了，说不定还能偶遇到皇上。 看来杜夫人为自己捏造的假八字已经起了作用。 “多谢太后娘娘，今日天气就不错，不如乐儿陪太后出去赏赏花。” 太后笑着婉拒，“哀家就不去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也走不快。你自己去，注意别耽搁了晚膳就行。” “是。” 杜乐儿得了太后的允准，当即带着宫人离开了长寿宫。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她每日都在后宫里四处闲逛，还真让她“巧遇”了几次殷景熙。 这日清晨杜乐儿远远便瞧见了准备去探望太后的殷景熙，便远远地尾随其后。 唐公公垂首跟在殷景熙的轿辇旁低声提醒道：“皇上，杜小姐又来了。” 殷景熙目不斜视，“绕道去莲池。” “是。” 杜乐儿正想着要不要抄近路抢先一步返回长寿宫做准备，却突然瞧见殷景熙的队伍拐道了。她犹豫了一瞬，提着裙摆追了上去。可等她追到莲池附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跟丢了。 “奇怪，人呢？” “杜小姐在寻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杜乐儿一跳，可等她看清说话之人竟是殷景熙时，整颗心又抑制不住地小鹿乱撞。 “臣女见过皇上！不知皇上也在此处，惊扰了圣驾，臣女罪该万死。” “平身，是太后允准你在后宫走动，朕不会怪罪。” 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听地杜乐儿心肝都在颤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殷景熙今日对待自己的态度格外和善。 难道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好？ 正在杜乐儿胡思乱想的时候，殷景熙已经再次。 “你在这做什么？” 杜乐儿还是第一次和殷景熙闲聊，虽然隔得远，但对方淡淡的竹香随着清晨的微风飘散过来，令她头晕目眩脸颊泛红。 “臣女，臣女来莲池是为了替太后娘娘采集露水的。太后夜里总是睡不安稳，臣女听闻清晨的露水有安神的作用，便想收集些露水来烹制安神汤，希望以此能缓解太后的失眠症。” 第1582章 巧遇 “你有心了。” 殷景熙淡淡夸赞了一句，杜乐儿更是羞红了脸。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听到殷景熙说道。 “你每日独自一人前来采集露水太过辛苦，朕再派几个宫女跟着你，也好多个帮手。正好朕让陈太医给太后换了新的药方，以后这烹药的露水就拜托杜小姐了。” “啊？” 杜乐儿傻眼，愣了好一下才回神。 “是，臣女，谨遵圣命。” “行了，朕还要去长寿宫探望太后。你也别太辛苦，采集完今日太后煎药所用的露水就回去。 唐莘。” “奴才在。” 原本刚才还不见人影的唐公公在听到殷景熙召唤的瞬间就出现在身后，再次吓了杜乐儿一跳。 “起驾，去长寿宫。” “是。” 看着殷景熙远去的背影，杜乐儿气得直跺脚。 早知道她就该说是来采花，而不是采集露水的了。这下好了，皇上难得去一次长寿宫，自己却要被困在这又冷又湿的莲池旁。 伺候着殷景熙重新坐上轿辇后，唐公公回眸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杜乐儿，自己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 “这个杜小姐，前几日要么假装在御花园给太后摘花插瓶，要么假装自己丢了首饰在皇上您回寝宫的路上徘徊，摆明了是想与您偶遇。” 殷景熙眸色冷厉，再次叮嘱道：“此女心思深沉，并非善类。你且寻两个可靠之人盯着她，让她采足一个月的露水才需休息。” 唐公公抿着笑颔首，“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这日杜乐儿为了采集够一整瓶的露水，愣是在莲池边上待到了中午。等她匆匆忙忙赶回长寿宫的时候，殷景熙早就离开了。 等到一日天色刚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又有宫女敲响了杜乐儿的殿门。 “杜小姐，该起了。” 杜乐儿满腹起床气地起身，一开门就瞧见了四个笑撵如花的宫女站在自己殿门口。 “你们是谁，大清早的吵嚷什么。” “杜小姐息怒，奴婢们都是皇上派来伺候杜小姐去莲池边上采集露水的。皇上心疼杜小姐，特意命我等跟随伺候。杜小姐，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发的话，待会儿日头起来露水就要被晒干了。” “……” 杜乐儿一阵心塞，她原本以为殷景熙昨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给她寻来了几个宫女。她委屈地咬紧了唇瓣，只恨自己当初一时口快撒错了慌。 见她不吭声，宫女再次催促。 “杜小姐？” “知道了！催什么催，等本小姐更衣。” 杜乐儿服气地合山殿门，却没注意到等在外面的四名宫女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之意。 等到她收拾妥当被带到莲池边上的时候，一腔幽怨委屈瞬间被阴冷的寒风吹散了。 “好，好冷！” “清晨的莲池就是这样的，杜小姐每日都来此采集露水，应该多穿些才对。” 宫女一边笑意吟吟地拿话噎对方，一边递上一支比巴掌还大些的瓷瓶。 “这是皇上亲自为您准备的瓷瓶，用它盛放露水不易变质，还能保证煎出的药性温和。” 第1583章 后悔 杜乐儿红着眼瞪着宫女手中的瓷瓶看了许久，赌气般将它抢了过来。 “怎么只有一个？” “皇上说了，杜小姐身娇体贵不易太过劳累，采集满这一瓶露水就可以回去了。” 杜乐儿抽气，“什么，装满一整瓶！？” “是啊，太后娘娘每日要吃三次药。这么一小瓶原本也是不够的，不过多亏皇上体恤垂怜，才只让杜小姐采集一瓶。” “……” 杜乐儿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如今已经是深秋，天气一日赛一日的寒冷下来，今早起床后连哈气都有了白雾。 换做平时，她这个时候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躺着，起身就有温热香浓的奶粥吃。现在却要累死累活地跑到这莲池边来受罪！ 怀着满腔的郁气，杜乐儿拿着瓷瓶开始收集露水。等她冻得双手通红之后，却发现跟在身后的四名宫女竟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你们怎么不动？” 宫女福身解释，“杜小姐为太后采集露水烹药，是难得的心意。奴婢身份低微，若是越俎代庖便是对太后娘娘的不敬。不过杜小姐放心，奴婢们就在这伺候着您，您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你！” 听到这话，杜乐儿总算是悟了。 她这哪里是来为太后采集露水的，分明就是被殷景熙给罚了。而且她还不能抱怨不敢违抗，毕竟这谎话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杜乐儿跺了跺脚，咬着牙继续从池中的莲花花瓣上收集露水。只希望早点完成任务回宫，好好用热水沐浴暖身。 接连几日，杜乐儿都被一早就拉到了莲池边上。尽管她吸取了第一日的教训穿得厚实了许多，但池面上漂浮的雾气和湿寒的冷风还是冻到了骨头缝里。 终于，杜乐儿在一次伸手去够莲花的时候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愣愣地栽进了冰凉的池水里。 …… “听说了吗，杜乐儿病了。” 夏南晴刚推开顾姒的房门，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分享这个好消息。 坐在软塌上抱着暖炉的顾姒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病了？” “听说是为太后采集清晨的露珠煎药，把自己给冻病了。” “是吗？那太后可要心疼了。” 顾姒说完又面无表情地把书竖了起来。 夏南晴凑过来跟她坐到一起，“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顾姒不置可否，只默默地翻着手里的书。 夏南晴自言自语，“也对，皇上在长寿宫安插了眼线，你肯定早就知道她为了巴结太后做的这些蠢事了。” 她说着看了眼窗外寒风呼啸的天气，咋舌道。 “这几日降温降得厉害，也不知这杜小姐能不能挺过来。” 顾姒勾唇，“必须得挺住，否则接下来的戏可没人陪咱们演了。” 夏南晴眼睛猛然放出光来，“什么戏？你找到杜乐儿的把柄了？” 正说着，盛歌便敲门而入。 “小姐，安顺公主也在。 咱们的人从杜乐儿的老家回来了，内相为了隐藏杜乐儿的身世，已经命人将其族人全部搬迁，只剩了个闲置的老宅。 不过，咱们还是找到了一位证人。” 第1584章 赌钱 嘈杂的赌坊内人头攒动，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味道。 一名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从腰间取下钱袋，咬牙切齿地扔到了赌桌上。 “老娘豁出去了，今天这把一定赢你。” “侯老太婆你可以啊，昨日才把衣衫都输了，今天又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银钱。” “那自然是内相府的杜小姐给我的。” “哟，还内相府的小姐呢，她能认识你？” 被称作后老太婆的妇人其实年纪不过四十来岁，但满头的发丝已经半百，脸上皱纹密布，身上的衣衫也破旧不堪。 眼看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侯老太婆龇着黄牙啐了一口。 “你懂个屁，那杜小姐可是喝老娘我的奶长大的。如今她发达了，自然要孝敬我。” 赌桌对面的男人哼笑一声，讥讽道：“得了，就你这样，还能是人家千金小姐的奶娘？” 四周看热闹的赌徒们也开始起哄，“快看，侯老太婆又在吹牛了。” “就是，京都城内谁不知道内相大人姓宋，府里的小姐又怎么可能姓杜。” “真是满口谎话，比我老刘还不靠谱，哈哈哈！” 侯老太婆被言语一激，登时坐不住了，大张旗鼓地将自己和杜乐儿的关系公之于众。 “你别不信，我告诉你，内相大人的夫人就姓杜。杜小姐就是杜夫人的亲侄女，当年在溯州的时候，我就是她的奶娘！” 赌桌对面的男子追问，“那你之前说，杜小姐现在都进宫了？还要当娘娘？” “可不是！杜小姐是内相的侄女，又深受太后娘娘的喜爱，以后肯定是要当皇后的！这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我这个奶娘也跟着被接到了京都享福。” 她这话一出，四周看热闹的赌徒们登时议论纷纷。 “我听说过，内相的夫人好像真的姓杜。” “那也不能证明这个侯老太婆说的都是真的呀。” “是啊，谁不知道以后的皇上肯定是崇武将军府的顾小姐。这个杜小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若是假的，那这老太婆身上怎么总有花不完的银钱？” 眼见侯老太婆已经把自己和杜乐儿的关系大肆宣扬出来，和她赌钱的男人才把话题扯回到赌桌上来。 “废话这么多，你还赌不赌了？” “赌，当然赌！”侯老太婆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去拿筛子，“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看过黄历了，今日赌钱肯定能赢！” 周围有人调侃道：“就算赢不了，你们杜小姐也会保佑你的。” “对！你说得对！” 侯老太婆将筛盅摇得哗哗响，在嘈杂的起哄声中把它扣在桌上。 “开！开！开！” “五、五、六，大！” 话音落下，侯老太婆插着腰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赢了，果然赢了！我就说了，咱们杜小姐马上就要当皇后了，我沾了她的福气，怎么可能会输。” 大把大把的银钱撞入侯老太婆的腰包，她还没来得及数钱，就有赌场内的小厮过来请她去内场休息。 第1585章 内场 “侯夫人是，我们老板听说您是内相府的贵客，特意邀请您去内场坐坐。” 侯老太婆眉梢挑起，“内场？内场也能赌钱？” 那小厮笑得谄媚，“当然能。这外场都是些粗鄙之人，哪里配和侯夫人共桌。这内场里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的茶点。” 一听到有的茶点可以吃，侯老太婆二话不说就跟着小厮走了。看着她进入内场的身影，之前与她在一个桌子上赌钱的男人也随之离去。 片刻之后，侯老太婆被带到了内场中。与外场的嘈杂截然不同，这内场不仅安静，更是布置得富丽堂皇。 侯老太婆一路走来看得是瞠目结舌，“我滴个乖乖，这地方竟是比杜府还漂亮。” 领路的小厮眼含讥讽，“是吗？那与内相府相比，哪里更豪华？” 侯老太婆根本就没进过内相府，此刻却不想被人看轻，只得硬着头皮撒谎。 “那自然还是内相府更好，我偷偷告诉你，内相府的地砖上面都扑了一层金子！” “那可真是了不得。” 小厮也不拆穿她，而是将人引到了一处僻静优雅的院落中。 “侯夫人您先在这休息，小人这就去给您拿些吃食来。” 瞧着屋子里古朴典雅的布置，侯老太婆眼睛都要转不动了。 “你去，我自己坐坐。” 等人一走，她立刻冲进去抱着桌上的花瓶啧啧称奇。 “亲娘勒！这花瓶这么精致，肯定值不少钱！” 说话间侯老太婆又看到了百宝阁上的各种摆件，一个个抚摸查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时一缕缕幽香自里屋中飘散出来，侯老太婆闻到之后走进去查看，竟是发现一名俊俏的公子哥正躺在软塌上呼呼大睡，身上还散发出浓郁的酒气。 侯老太婆吓了一跳，原本是想第一时间退出去的，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软塌旁随意放置的钱袋和玉佩。 她迈出的步伐骤然一顿，转而放轻脚步挪到了软塌旁。 那钱袋鼓鼓囊囊的，一看其中放置的银两就不少，旁边的羊脂白玉更是温润惹眼。 侯老太婆咽了口唾沫，手心立刻痒痒起来。 注意到躺在软塌上的男人睡得人事不知，侯老太婆最后没能抵御住诱惑，将钱袋和玉佩都揣进了自己的衣兜中。她今日原本就赢了些钱，在加上偷来的东西，整个衣兜都鼓出来了。 “嘿嘿！今天发财了！” 得手之后侯老太婆不敢多留，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她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外场，等到快出赌场大门的时候却被两名打手拦下。 “等等！” 侯老太婆心中咯噔一跳，心虚道：“干什么？” 其中一名打手抱着胳膊质问，“你怀里装得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我赢来的银钱了。” “是吗？刚才内场中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公子哥丢了东西。该不会是你偷的？”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偷东西！” 侯老太婆嘴上否认，眼睛却是心虚地四处乱飘。 第1586章 教训 打手一眼就将她识破，立马把人摁住。 “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要查验。” “凭什么？这些都是我赢来的，你们凭什么查验。我可告诉你，我是内相府的贵客，那宫里的杜小姐都是我奶大的，你竟敢对我不敬。” 说话间两人拉扯不断，那偷来的东西便从衣兜中落了下来。 砰砰——！ 温润洁白的玉佩磕在地上登时变成了两瓣，精致的钱袋也散落开来，里面的金元宝咕噜噜滚了一地。 看到精致的钱袋和，打手更加确定小偷就是眼前的老太婆。 “还真是你，来人，把她给我摁住了！” 恰逢这时一名身着青衣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披头散发，脚步踉跄的男子。 “不好了，我们公子的东西被人偷了。” 身后男子也满面的焦虑，“本公子家传的玉佩被人顺走了，你们赶紧给我把小偷找出来！” “邹公子别急，您说的可是这些钱袋和玉佩？” 小厮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手里摔成两瓣的玉佩，登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哪个挨天杀的狗东西，居然敢趁我家公子醉酒的时候入室偷窃，还把玉佩给摔碎了。” “摔碎了！？” 邹公子听到这话后踉跄着挤过来，“碎了！竟然碎了！我爹若是知道了，定要打死我。” “公子别急，咱们先看看这玉能不能修好。” “滚开！” 邹公子一掌掀开自家的小厮，气急败坏地质问赌坊的打手。 “贼呢？把偷东西的贼给我交出来，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邹公子息怒，偷东西的人我们已经住到了。要杀要刮，单凭您处置”打手拎着侯老太婆的后领，把人扔在地上。 一听到对方要打杀自己，侯老太婆就一阵窒息。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邹公子怒火中烧，撩起衣袖二话不说先扇了侯太婆两个嘴巴子。 他刚才不过是酒意上头找了间屋子小憩一下，没想到居然有人趁其不备把东西偷走了。 银钱损失事小，但那玉佩却是他们家传的。 “贱货，居然敢偷本公子的东西。本公子的爹可是在礼部任职，你敢碎我家传的玉佩，我定要打断你的手脚，再把你关进牢里活活饿死！ 来人，给本公子打，狠狠地打！” “是！” 打手将指骨捏得噼啪作响，上来就是两脚，直接把侯老太婆踹得吐了血。她从赌坊大门口的台阶上滚出去，摔得七荤八素直接没了半条命。 街道上往来过路的行人们见这阵仗赶紧四下散开，同时也都见怪不怪，以为又是哪个赌徒欠了钱不还才遭来毒打。 侯老太婆呜呼一声惨叫，瞬间涕泗横流。 “别，别打了。你们不能打我！” 两名打手上前，一把就将人给提拎了起来。 “少啰嗦，你偷了礼部邹大人家的玉佩，自然是要打死为止。要怪，就怪你自己身份低贱还不长眼，敢得罪咱们邹公子。” “我，我可是内相府的贵客，你们若是打我，内相定会替我报仇！” “内相？” 两名打手相视一笑，“就凭你，也认识内相大人，笑话！” 第1587章 送官 “我不仅认识，还是杜小姐的奶娘！”侯老太婆眼看对方拳头就要落下，赶紧扯着嗓子大吼道，“杜小姐可是内相夫人的亲侄女，她可是我奶大的，你们敢动我，内相定不会饶过你们！” 在她说完这话之后，打手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你当真是内相府的人？” 眼看这话有效果，侯老太婆更是不遗余力地大声宣扬着她和杜乐儿的关系。 “你不信可以问赌场里面的人，他们都知道我和内相府的关系。我可警告你们，杜小姐深受太后喜爱，以后可是要当皇后的。你们现在动我一根手指头，以后就得掉脑袋！” “放肆！” 一声厉呵打断了侯老太婆的胡言乱语。 众人齐齐回首，且见一顶官轿在街边停下。 厚重的轿帘之后是青色的官袍，黎枫拧着眉头走下轿来，锋利的眼神刀子般射向侯老太婆等人。 “谁人如此胆大，敢在大街上妄议内相大人与太后娘娘！” 一看到有当官的经过，赌坊的打手赶忙上前行礼。 “大人息怒，都是这个偷儿贼胡言乱语。她不仅偷了邹公子的玉佩，小的们正教训她呢。” 说话间邹公子已经走到了黎枫身边，大家父亲同朝为官，自然都是熟悉的。 “黎枫，黎大人，你来的可正好！这狗东西居然敢偷我的银钱，还把我家传的玉佩给砸了。” 邹公子说着撸起衣袖，一副要亲自上阵的模样。 “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邹公子。” 黎枫将人拦下，“虽说这老妇偷了你的东西，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滥用私刑可是要落人口实的。” 邹公子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我爹可是在礼部为官，我……” “你爹都多久没上朝了？你再惹出这些事来，确保你爹能给你兜得住？” 黎枫一句话戳中对方死穴，让邹公子立刻闭了嘴。 他的父亲正是之前在早朝上鼓动殷景熙选秀纳妃，结果反被斥责。最后干脆在宋天睿的怂恿下称病告假的邹锦。 邹公子面色羞恼尴尬，狠狠一甩衣袖。 “那你说怎么办？这老东西摔坏我的玉佩，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是偷儿贼，自然是用送官法办的。至于你作为原告，也跟着过来。” 黎枫说完这话直接吩咐手下把人带上去官府衙门，根本不给邹公子反驳的机会。 见对方把侯老太婆连同自己摔坏的玉佩一起拿走了，邹公子犹豫半晌之后也只能屁颠颠地跟上。 京都衙门。 一看到黎枫连同邹锦家的公子一同前来报案，衙门的官差们忙不迭去通知他们家府尹大人。 “黎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宋康步履匆匆赶来，就看到黎枫正坐在大堂旁的椅子上喝茶，在他的身边竟然还站着邹锦家的纨绔小公子。 “宋大人，许久不见。” 他将事情原委告知宋康，对方听过之后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样，邹公子黎大人放心，本官一定好好审问这个罪妇。” 第1588章 确认 可还没等他开口，侯老太婆再次把刚才的言论搬了出来。 “我可是杜乐儿小姐的奶娘，她马上就要当皇后了，过两日就要接我入宫。你们敢动我，就是对杜小姐和内相不敬！” 宋康听得直皱眉，黎枫更是怒火中烧。 “放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皇后，真是笑话。来人，给我掌嘴！” 衙役们面面相觑，忐忑地看向宋康。 宋康只犹豫了一瞬，便点了头。紧接着便有两名衙役上前将侯老太婆摁住，啪啪啪地扇了她十几个大嘴巴。 “黎大人息怒，这老妇一看脑子就不清醒，您何必与她置气。” 自从殷景熙拿回皇位之后，黎府一下子就变成了香饽饽。尤其是黎枫，大家知道他自幼与殷景熙以及顾姒交好，更是不遗余力地巴结。 黎枫冷嗤一声，指着侯老太婆质问。 “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攀扯内相，我定要你好看。” 侯老太婆却一口咬死不放，“我，我真是杜小姐奶娘。你，你们不能抓我。” 宋康审案数十年，对待嫌犯极有经验。他观察着侯老太婆的神情，总觉得她似乎没有撒谎。 思忖了片刻，宋康拉着黎枫的胳膊走到一旁。 “黎大人，我觉得这老妇也许没说谎。” 黎枫蹙眉，“宋大人什么意思，难道她真是那什么杜小姐的奶娘？” “这……要不，咱们通知内相大人，请他派人来认领一下。若真是内相府的人，那此事就复杂了。” “哼！有什么好复杂的。”黎枫一声冷笑，“这几日我老听到坊间流传内相府的杜小姐要当皇后的消息，就连皇上就在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还纳闷呢，谁家的人胆子这么大，胆敢编排皇家，原来是内相大人家的奶娘。” 宋康听得胆战心惊，额头上的汗水都快落下来了。 “黎大人您是想……” 黎枫不答，反而转身回到侯老太婆跟前。 “我在问你一次，你当真是那杜小姐的奶娘？” 侯老太婆还以为自己有救了，忙不迭地点头。 “我当然是！” “那好，来人，将这老妇给我捆了，随我入宫面圣。” …… 长寿宫。 殷景熙正与顾姒陪伴着太后给池子里的鱼儿喂食。 唐公公跟在一旁笑眯眯地解释道：“启禀太后，这鱼儿可是西域丹云国进贡而来，通体金红喜庆，说是能带来福气。” 太后看着小池子里巴掌大小的金红鲤鱼失笑，“几尾小鱼而已，哪里就能带来福气了。” 殷景熙却道：“皇祖母可别小看这几尾鱼，据说是丹云国信奉的天神化身而成。丹云国的皇帝登基之前，都先得通过鱼儿的测验才行。若是鱼儿一见到那人便跑得远远的，便是天神不肯同意选此人为王。” “是吗？居然这般神奇。” 太后觉得好奇，便亲自拿了几粒鱼食投入池里。那几条鱼儿第一时间过来抢食，引得太后心花怒放。 顾姒笑道：“这几条鱼儿倒是会认人，知道太后福运昌隆。” 三人正说说笑笑，却见白嬷嬷上前来禀报。 “启禀皇上、太后，黎枫黎大人求见。” 第1589章 告状 太后追问，“黎枫？可是黎彦希黎大人之子？” 殷景熙笑着颔首，“回皇祖母，正是那小子。” 太后满脸的怀念，“哎呀，哀家心里总还记得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样子，现在一转眼连他都成亲了，你们也要抓紧才是。” 顾姒羞涩的垂了眼眸，殷景熙叫人把黎枫领进来。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 “你有什么事，竟是寻到太后的长寿宫里来了？” “启禀皇上，微臣今日在街上遇见一名老妇，她因为偷盗了邹锦家小公子的钱财被当众殴打。微臣制止之后仔细询问，得知那人竟是内相府杜小姐的奶娘。” “乐儿的奶娘？” 太后面色惊诧，“乐儿的奶娘，怎么会偷东西？会不会是搞错了？” “微臣也觉得诧异，不过邹公子抓到此人的时候是人赃并获，委实抵赖不得。” “这……”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似得发闷。 “像这种事情直接送去官府衙门处理就是了，何必带到皇上和哀家面前来。” 黎枫拱手，“微臣的确有将这老妇送去衙门审问，但她涉及到另外一宗皇上交代臣追查的案子。思前想后，微臣认为还是该将人带来宫中交于皇上审问更为妥当。” “哦？什么案子非要皇上亲自来审。” “太后有所不知，就在上次中秋宫宴之后，朝堂之下便议论着您要将杜小姐嫁给皇上为妃的消息。这几日流言更是甚嚣尘上，坊间四处流传着杜小姐要取代顾小姐为后。” “这！” 太后瞬间绷直了背脊，脑子里面一阵嗡嗡作响。 她先是尴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姒，见对方面上淡淡并无气恼之色，这才重重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哀家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皇上知晓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挑拨太后您和顾小姐的关系，故而才命微臣暗中追查此事。” 太后咽了口唾沫，“那这件事和这奶娘又有什么关系？” “回太后的话，微臣在发现这老妇的时候，就听到她在大街上朗声宣扬她与杜小姐的关系。期间更是口口声声威胁邹公子，说等杜小姐当了皇后，定会让他家破人亡。” “嘶——！” 太后抽气，“她当真这么说了？” “不仅在大街上说了，等微臣将人带去衙门之后，她还当着京都府尹宋大人的面说了这话。一开始微臣并不相信她真的认识杜小姐，反而是宋大人提醒微臣，说着老妇不像是在撒谎。 微臣心下揣度，倘若此老妇真是杜小姐的奶娘。那命令她在坊间散播流言之人，不是内相大人就是杜小姐自己了。” 太后一阵语塞，握着扶手的手因为气恼与尴尬而止不住地微颤着。 “乐儿她，应当不会做这种事情。” “做没做，审过便知。” 殷景熙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他扬了扬下巴吩咐唐公公把人带上来。 第1590章 自爆 侯老太婆被带入长寿宫，两侧的脸颊已经肿起来了，连嘴角都挂着一丝鲜血。 太后见状直皱眉，“黎枫，这是怎么回事？” 黎枫拱手道：“微臣见此人诋毁顾小姐和杜小姐，便派人掌了嘴。谁知她即便受了罚还是不肯改口，宋康大人这才提醒微臣这老妇的身份也许是真的。” 太后无言反驳，只得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侯老太婆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侯老太婆自从入宫后就吓得瑟瑟发抖，一心祈祷自己能利用杜乐儿奶娘的身份平安度过此劫。 “我，我叫侯金桂，从溯州来的。” “溯州？那不正是杜小姐的老家？” 顾姒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侯老太婆赶紧接话。 “是啊是啊，我就是杜小姐的奶娘啊！她如今显赫了，特意派人将我从溯州接来京都享福的。” “是吗？”顾姒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看来杜小姐还挺有人情味的，自己入了宫还不忘曾经抚养自己的奶娘。” “那是！我们杜小姐从小就心地善良，就算是要当皇后了，也不会忘了我们这些从小伺候过她的下人们。” “皇后？”顾姒抢在太后发怒之前开口，“你怎么知道杜小姐要当皇后了？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需要人告诉吗？”侯老太婆搓了搓手，笑得一脸得意忘形，“整个溯州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杜小姐要嫁入皇家了，全都夸赞杜小姐有福气。我来京都之前，那溯州的乡亲们可是夹道欢送！” 侯老太婆原本就是个好赌成性，满口大话的性子，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夸大其词，听得太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反倒是顾姒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嘴角处甚至勾出淡淡的笑意。 “那照这么说来，最近京都城内流传杜小姐要嫁入皇家的流言，你也是知道的？” “知道！当然知道！”侯老太婆嘿嘿笑了两声，拍着胸脯自豪道，“我不仅知道，我还负责给人说过呢。就万盛赌坊的那些个小兔崽子们居然不信我是杜小姐的奶娘，我便把自己当初如何奶大杜小姐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话说到这个地步，太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对方。 “够了！谁告诉你杜乐儿要当皇后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太后发起火来气势陡然变得凌厉，吓得侯老太婆一个激灵。还没等她意识到自己祸从口出，就见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殿外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 杜乐儿等不及宫人通禀，就提着衣摆冲了进来。 她白色的内衫之外只简单披了一件披风，头发也没有按照规矩束起。一看就是刚得到消息，从房内匆匆赶来。 “太后息怒，此人并非乐儿奶娘，乐儿也并不认识此人，还请太后娘娘莫要被奸人蒙蔽。” 此话一出，太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竟是升出如释重负的感觉。倘若奶娘的身份是假的，那便说明自己看人的眼光没有问题。 “乐儿，你说你并不认识此人？” 第1591章 审问 杜乐儿转头扫了侯老太婆一眼，眸中的嫌恶毫不掩饰。 “是，乐儿并不认识她。” “好哇，竟敢假扮乐儿的奶娘欺瞒哀家。来人，将此泼妇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太后拍着椅子的扶手下令，立刻就有侍卫上前拿人。 侯老太婆听到太后的自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和什么人说话，紧接着便吱哇乱叫着挣扎起来。 “我没撒谎！我真是杜小姐的奶娘！” “放肆！乐儿已经说她不认识你，你还敢嘴犟。白瑾，掌嘴！” 白嬷嬷拧着眉头上前甩了侯老太婆几个嘴巴子，对方的嘴角处登时溢出血沫。然而这非但没能让侯老太婆闭嘴，反而激得她越发泼辣。 “杜小姐，杜小姐你不能这样！我好歹奶大了你，你竟是要忘恩负义吗？” 杜乐儿惨白着一张脸呵斥，“住口！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低贱之辈。” “什么？你嫌弃我？你若是嫌弃我，又为何将我从溯州接来京都，还花钱让我四处散播你要嫁给皇帝的消息？！现在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又想不认了吗？” 侯老太婆被两名侍卫强行往外架走，途中不住地嘶吼喊叫，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在殿内回响不断，震得人耳朵发疼。 “且慢。” 就在侍卫要把人拖出殿门之际，殷景熙却是开口制止。 “把人带上来，朕还有话要问。” 杜乐儿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伸手拽住了殷景熙的衣摆。 “皇上，这市井泼妇满口谎话，万万不可相信！” 殷景熙脚尖一扫，一个巧劲就把她的手腕踢开。杜乐儿惊呼一声向后摔倒，只觉得手腕处的骨头像是要裂开。 “你在教朕做事？” 杜乐儿满头冷汗，却迫于殷景熙骇人的威压，咬着唇瓣不敢吭声。 太后蹙眉看着这一场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殷景熙审问侯老太婆。 “侯金桂，你说自己是杜乐儿的奶娘，可有证据？” 侯老太婆被侍卫架了回来，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赶紧坦白道。 “有！当然有！我二十年前就在杜府当差，先是给杜少爷当奶娘，后来又奶大了杜小姐。杜府凡是有些资历的老人都知道我！” “既如此，那你且说出几件杜乐儿幼时的隐秘之事。比如生活习惯，兴趣好爱，生成八字。” 在听到“生辰八字”四个字的瞬间，杜乐儿如坠冰窖。她开口想要打断侯老太婆，却紧张地发不出声音。 而侯老太婆的证言却是张口就来，“我知道我知道！杜小姐她后腰处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杜夫人嫌它不好看，便在杜小姐及笄之年找人来将其刺成了一朵梅花。” 殷景熙挑眉，冲白嬷嬷使了个眼色。 “劳烦嬷嬷查验一番。” “是。” 白嬷嬷上前扶住杜乐儿的胳膊，却发现对方不正常地颤抖着。 “杜小姐请随老奴来。” 杜乐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白嬷嬷一个人拖拽不动，只能又寻了两名宫女来帮忙把人带去偏殿。 第1592章 谎言 光是看到杜乐儿这古怪的状态，太后心中就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还没等查验的结果出来，侯老太婆又道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对了！小姐刚出生时天寒地冻，由杜夫人抱着去寺庙上香时不慎跌入池水当中。那时若不是我三天三夜不合眼的照顾，她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直到现在，杜小姐每到冬日就会胸闷气紧，咳嗽不断。” “等等！”太后瞳孔一缩，“你刚才说什么，杜乐儿出生的时候天寒地冻？” “是啊。我现在还记得那日的雪下得叫一个大，不过一夜的时间就没到了膝盖处。” “可是，杜乐儿的生辰不是五月初五吗？” “啊？”侯老太婆明显愣了一下，“不是啊，杜小姐是正月初三出生的。” 太后激动地撑起身子，“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杜夫人生产那日大雪封路，前来接生的大夫被堵在了半道上，导致杜夫人差点难产死掉。我当时就抱着大少爷守在产房门口，足足等了一宿才把杜小姐给盼出来。当时杜夫人就说了，咱们杜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侯老太婆越说太后的脸色就越难看，恰好顾姒适时奉上茶水，才让太后的情绪有所缓和。 “太后喝口水润润嗓子，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接过茶杯的同时握住顾姒的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顾姒柔声安慰，“就算这些都是真的，那也是杜小姐在刻意欺瞒太后，辜负了太后的信任。” 顾姒给了她台阶下，太后自然要抓住机会。 “昭昭你放心，哀家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你凭白受了委屈。” 白嬷嬷带着杜乐儿返回正殿的时候，恰好听到太后的这番言论。杜乐儿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娘娘您要相信乐儿，乐儿是冤枉的。都是这个村妇，是她故意散播流言诋毁乐儿，试图离间乐儿和太后的关系。” 太后看着委屈无辜的杜乐儿，狠下心来将她拽着的衣摆抽回。 “白嬷嬷，如何？” “回太后娘娘的话，杜小姐的后腰处的确有多刺青梅花。老奴仔细查验过了，却是红色的胎记无疑。” 太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这老妇真是你的奶娘。杜乐儿，你还有何话说？” 杜乐儿目露惊惧之色，在深秋的冷意之下，额角处的薄汗逐渐凝结成小小的水珠。 “太后！这老妇的确是我们杜府的下人，但她许多年前就因为好赌偷窃被赶出去了。乐儿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来到京都的，更不知道是何人指使她散播流言，诋毁乐儿的声誉。” “如此说来，杜小姐是承认这老妇的身份了。”顾姒瞥了她一眼，语气淡然却不失犀利，“你一开始的时候可是咬死不承认自己认识侯金桂，现在又指责对方满口谎话。我倒是不明白你这言行举止与这侯金桂有何不同。” 第1593章 生育 “我……我不是……” 杜乐儿噎住，涨红了一张俏脸匍匐在地。 “皇上息怒，太后娘娘息怒！乐儿只是太害怕了，这老妇满口谎话，句句言辞都将乐儿陷于不义之地。乐儿只是希望皇上和太后娘娘能查明真相，千万不要轻信这老妇的无稽之谈。” “怎么会是无稽之谈呢？分明是你寻人将我接来京都的，也是你给了我银钱让我把你要当皇后的消息散播出去。” 侯老太婆死死拽住杜乐儿的衣袖不放，她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若是不把杜乐儿拉下水，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你闭嘴！” 杜乐儿气急败坏，挣扎着将侯老太婆推到了一旁，并且指着对方大骂道。 “你这个老虔婆，当初偷窃我房里的珠宝首饰，被我发现赶出府邸。如今你因为从事怀恨在心，故意陷害于我！说，究竟是谁主使你这么做的？你说！” 原本温柔恭顺的杜乐儿此刻却变得跟个泼妇一般，歇斯底里地和侯老太婆争执起来。 眼看两人都快打起来了，殿外突然传来陈太医请安的声音。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心中诧异，“陈太医怎么来了？” “是朕命人传陈太医过来的。”殷景熙一开口就中断了殿内的吵闹声，对太后解释道，“虽然已经证实了侯金桂奶娘的身份，但为了稳妥起见，朕以为应当招来陈太医为杜乐儿把脉，确定她是否真的如同侯金桂所言那般，一到冬日就会犯病。” 太后已经被打击得恹恹不想说话了，听到殷景熙这么说也没有反驳。 “皇上想查就查。” 殷景熙一个眼神，陈太医就上前来到了杜乐儿身边。 “还请杜小姐伸手，微臣替您探探脉。” 杜乐儿还在绞尽脑汁地思忖，应该如何把责任推卸到侯老太婆身上，见陈太医要把脉也没多想，顺从地伸出了手。 几番折腾之后，陈太医向殷景熙拱手。 “回皇上的话，微臣刚才探过杜小姐的脉象，发现她脉象虚浮不定，内气郁结且伴有严重的宫寒之症。只怕是……” 杜乐儿发现陈太医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没来由心中一紧。 殷景熙：“陈太医直言便可。” “是。以臣之见，杜小姐这病症很是严重，应当是幼年落下的病根。就算以后嫁作人妇，只怕也难有身孕。” “不可能！” “什么！？” 杜乐儿和太后同时惊出声来。 “你这个老太医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 太后更是激动地站起身来，“陈太医你可看准了，乐儿当真无法生育？” 陈太医拱手垂眸，态度恭顺却不失骨气。 “微臣在宫里当差也近三十年了，别的病症不说，这宫寒却是瞧得最多的。像杜小姐这般严重的宫寒症，怕是能与当年的明太妃一比了。” “嘶——！”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当年的明太妃是先帝宠妃之一，却因为获宠过盛遭人记恨，在冬日里被推入冰冷的池水中冻坏了身子，终身无法生育。 第1594章 后悔 这杜乐儿竟然患有如此严重的宫寒之症，内相府居然还敢把她引荐给自己，让她在殷景熙和顾姒面前里外不是人。 而且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看重皇家子嗣还敢这么做，简直就是包藏祸心！ “你胡说！” 杜乐儿歇斯底里一声尖叫，扑过来抓住了陈太医的衣襟。 “我的确幼时跌入过寒池之中，但身子早就养好了，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 她说着推开陈太医，又去拉拽太后的裙摆。 “太后！太后！乐儿每月的葵水都是正常的，一定能为您生下健康的皇子。太后，您要相信乐儿啊！” “够了！” 太后急退两步避开她的抓扯，“不管你能不能生育，光凭你刚才故意欺瞒哀家和皇上，哀家便不能留你！来人，送杜小姐回内相府。” “太后！您不能这么对我，太后！” 杜乐儿还想上前求情，却被殿内的侍卫及时拉开。 殷景熙挥了挥手，侍卫便识趣地把人拖走。 杜乐儿一路拼命蹬地挣扎，连鞋子都踢掉了。 “太后！太后！太……” 许是因为这几日还在病中的缘故，就在她即将被拖出正殿时，体内郁气攻心逼得她呕出一口血来，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陈太医，你快给她瞧瞧。” 陈太医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下意识看向殷景熙。直到看见殷景熙颔首，他才提着医药箱小跑着上前检查。 杜乐儿毕竟是内相的侄女，在确定了动手之前，不好让人死在宫里。 “太后娘娘放心，杜小姐只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儿便能醒来。” 太后闻言气得冷哼一声，“她还气急攻心，哀家才该气急攻心呢。” 白嬷嬷赶紧安抚，“太后娘娘息怒，为这档子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是啊太后，您要是气坏了身子，皇上和臣女都该心疼了。” 顾姒起身搀扶住太后的胳膊，恰如其分地说了两句漂亮话。太后果然心生愧疚，拉着顾姒的手道歉。 “哀家真是看走了眼，原本以为这杜乐儿是个知书达理，温顺谦卑的，以后也好供你差遣。谁知她这般野心勃勃，胆敢觊觎你的地位。” “太后。” 顾姒温柔地止住了太后的话，“所为日久见人心。杜小姐虽然为了接近您刻意假扮成温顺的样子，但毕竟是从内相府走出来的，骨子里便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才是奇怪。不过好在咱们发现的及时，没让她遂了意。” 太后听到这话后怔了一瞬，所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再看到倒地不起的杜乐儿时，眼里已经全然没了怜爱欣赏之意。 “她这么吐着血出宫，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误会咱们苛待于她。白瑾，你且派人去内相府走一趟，叫杜夫人入宫把人接走。” “是。” 白嬷嬷见殷景熙没有反对，便弓着身子退出去吩咐。 两名侍卫把杜乐儿暂时拖回到偏殿等待，地上的血迹也很快清理干净，黎枫完成任务之后也功成身退。 第1595章 配合 殿内气氛因为杜乐儿一事变得尴尬，殷景熙提议道。 “都说丹云国进贡的金红鲤鱼在夕阳下观赏最是美丽，正巧太阳快落山了，孙儿和昭昭陪皇祖母再出去走走。” 知道殷景熙是在化解气氛，太后也不好拒绝。 “好，那哀家就出去透口气。昭昭，来。” 太后主动握了顾姒的手，牵着她一同起身。 池水还是那汪池水，里面的鲤鱼模样也未变。但太后此刻再也没有了观赏的心情，就连白嬷嬷呈上了鱼食也没接。 “太后娘娘累了，我来。” 顾姒从白嬷嬷手中拿过鱼饵，走到池水边上一粒粒扔下去。夕阳的余辉洒来，在她娇俏的背影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就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些红金鲤鱼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纷纷围聚到顾姒身边。 白嬷嬷率先注意到这一现象，忙回头告知太后。 “太后，皇上你们快看啊，那些鲤鱼全都围过来了！” 太后闻声抬眸，便瞧见池中的鱼儿欢快地围聚到顾姒身边来。 “呀！” 她想起之前殷景熙所言的传闻，心中不免咚咚直跳。 白嬷嬷提醒，“难道这些鱼儿是察觉到了顾小姐身上的福运，才会游过来显灵的？” 殷景熙噙着淡淡的微笑不语，反倒是顾姒笑着摆手。 “哪里可能，定是这些鱼儿贪食，闻着我手中拿的饵料了。” 她说着将鱼食一次性都洒入水中，然后空着手踱步到了池水的另一边。 然而那些鱼儿却对水面上的饵料视若无睹，反而眼巴巴地跟着顾姒转到了没有饵料的一头。 如此神奇的景象惊呆了众人，太后更是激动地捂住了胸口。 “昭昭，你再走去那一边试试。” “是。” 顾姒依言照办，那些鱼儿同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调转方向。直到顾姒围着池水转了一圈退回到太后和殷景熙身边，那些鱼儿才恢复了常态，开始进食水面上的饵料。 这时太后已经惊喜地说不出话了，倒是白嬷嬷欢欢喜喜地福身道贺。 “顾小姐福运昌胜，连丹云国进贡的灵鱼都能感知。” 太后后知后觉地回神，再一次亲腻地拉住了顾姒的手。 “昭昭，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有你辅佐皇上，哀家甚是安心。” 顾姒淡淡一笑，“太后娘娘请放心，臣女一定好好伺候皇上。” 安抚好了太后的情绪，顾姒总算与殷景熙从长寿宫离开。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御花园中，屏退了周遭的侍从。 “你让黎枫连同陈太医等人配合你作假，就不怕太后娘娘知道了真相怄气？” 顾姒一边提问一边用小手指扣了扣殷景熙的掌心。后者一把将对方的手指攥紧，拉到唇边落下一吻。 “皇祖母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与其让她被歹人蒙骗，不如由朕编制一个善意的谎言让她安心。” “那杜乐儿……”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不自量力。朕要让所有人看到，觊觎你的地位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顾姒一阵失笑，歪倒在殷景熙的怀里。 “皇上……” 身后传来唐公公的声音，顾姒站直了身子，将略微散乱的发丝别好。 殷景熙沉了脸回身问道：“何事？” 唐公公知道自己打扰了皇上和未来的皇后亲密，心中十分忐忑，连说话的嗓音都比平日里虚了三分。 “启禀皇上，刚才柳大人传话来，说是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 听到这话，殷景熙不悦的神情才微微淡了些。 “通知影申影卯，一旦宋天睿的家眷入宫就把人扣下。明日一早，朕要剥了他的皮。” 第1596章 辞行 入夜，杜乐儿迷迷糊糊当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 “还没醒？” “回白嬷嬷的话，杜小姐还睡着呢。” “行叭。你们照顾好她，明日一早便有人来将她接走。” “是。” 杜乐儿听到白嬷嬷和宫女说话的内容登时心下一紧。 “嬷嬷……” 白嬷嬷听到响动回转身来，便见对方撑着身子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 “杜小姐醒了。正好，您的东西已经由宫女收拾妥当。您自己再清点一下，别遗漏了什么。” “嬷嬷！” 杜乐儿慌乱地翻身下地，连鞋都没穿就踉跄着上前拽住了白嬷嬷的胳膊。 “嬷嬷乐儿知错了，乐儿不是故意欺瞒太后的，都是那侯金桂劣迹斑斑，乐儿怕与她有所牵连会让太后误会。白嬷嬷，乐儿求求您帮帮我，帮我向太后解释一下。”听到杜乐儿到这个时候还把责任往侯金桂身上推，白嬷嬷冷着脸将胳膊抽了回来。 “杜小姐说笑了，您之前也听到了，送您出宫的命令是太后亲自下达的，皇上也允准了。老奴人微言轻，哪里能替太后做主。” “嬷嬷您就帮帮我，这些，这些都是孝敬您的……” 杜乐儿说着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和耳朵上挂着的坠子都取下来塞到白嬷嬷受伤，谁知反倒引得白嬷嬷眉头紧蹙。 她好歹是这宫里一等一的大嬷嬷，怎么可能会为了几个银钱弯腰。 “这些东西杜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太后身边还需要人伺候，老奴就不奉陪了。明日一早杜夫人就会来接您出宫，您今晚就早点歇息，别耽误了明日出宫的行程。” 贿赂不成，杜乐儿干脆厚着脸皮跪下来抱住了白嬷嬷的小腿不让她走。 “嬷嬷！乐儿真的知错了，还请嬷嬷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您让我再见太后一面，就一面！” 眼看杜乐儿这般声泪俱下的样子，白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起来太后娘娘这些日子也算是真心相待，既然杜小姐知道错了，就收拾收拾去给太后娘娘磕个头。至于别的，恕老奴无能，帮不了杜小姐。” 说完这些白嬷嬷不再逗留，推开杜乐儿离开了偏殿。 杜乐儿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哭了许久，至今无法接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姻缘就这么破灭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趴在地上颤抖如筛，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伺候。直到杜乐儿哭得脱了力，才自己挣扎着扒着桌沿站起来。 红木的圆桌中央还摆放着她前些日子为了太后去莲池采集而来的露水，那瓶身上勾勒出的笑脸小人正盯着她无声嘲笑。 杜乐儿怒从心中起，抓起盛放露水的瓷瓶就要砸碎。可等她高高把瓶子举起来后，心中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收回手怔怔地看着瓷瓶上的小人，眼神里逐渐酝酿出浓郁的杀意。 “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了。” 第1597章 下毒 片刻之后，杜乐儿穿好了衣衫，端着热茶来到了太后的寝殿外。 “白嬷嬷，乐儿来给太后娘娘辞行。还请嬷嬷行个方便，代乐儿通传一声。” 白嬷嬷倒是没想到她真的会来，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入殿禀报。太后一开始并不想见她，杜乐儿便端着茶水跪在殿门外。 白嬷嬷瞧着她身子歪歪倒倒随时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便又向太后提了两句。 太后正准备就寝，闻言烦躁地闭上眼。 “她这是想威胁哀家吗？” “太后，这杜小姐明日就要出宫了，倘若今晚晕倒在您的寝殿外，难免又会有流言四起。” “罢了，你去叫她进来。让她远远磕个头，此事便算了结了。” “是。” 等了足足快半个时辰，杜乐儿终于入了寝殿的门。隔着纱幔跪下，她依稀能看到太后的身影。 “乐儿是来给太后娘娘辞行的，这些日子多谢太后娘娘照顾，是乐儿辜负了太后的信任，让太后失望了。” 太后并不回应，只冲白嬷嬷挥了挥手。 就当白嬷嬷想要请杜乐儿离开时，她却将备好的茶水举过头顶。 “太后娘娘之前说，拿乐儿当做自己亲孙女一般对待，乐儿这些日子对太后娘娘的敬畏之心也是出自真心。 乐儿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求太后娘娘饶恕。这茶是乐儿用前些日子采集而来的露水烹制的。还请太后娘娘饮下这杯茶，也算是全了这短暂的祖孙情义。” 说完这番话后杜乐儿的泪珠子就落了下来，模样楚楚可怜。 太后和白嬷嬷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白嬷嬷撩开纱幔出来，亲自接过了那杯茶水。杜乐儿低垂的眼眸里迅速地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太后端着这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心中感慨万千。 “罢了，你且放心回去，哀家不会追究杜家的责任。至于你不能生育一事，哀家也不会说出去。” 被骗之后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太后最大的温柔了。 只可惜杜乐儿已经起了杀心，听到这些话非但不觉得感动，反而感到讽刺和不甘。她想要的是能够站在殷景熙身边，而不是灰溜溜地回到内相府，甚至被逐回溯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杜乐儿嘴上谢着恩，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太后手里端着的茶水。 “乐儿辛苦了多日，才拢共采集了一小壶的露水。如今茶水虽然已凉了，但乐儿孝敬太后娘娘的心却是热的。乐儿离宫之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听到太后娘娘能赞一声这露水泡的茶好喝。” 太后原本没想喝茶，但听到杜乐儿这么说了，便也不好拒绝。可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殿门外却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不能喝！” 太后一惊，手中的茶水竟是泼了一小半出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顾姒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 “太后，这茶水不能喝！” 第1598章 阻止 “顾小姐？！” 白嬷嬷率先撩开纱幔走出来，惊讶地看着顾姒大步而来。而跟在她身后的，竟然还有一名容貌精致秀丽的女子。 “顾小姐，这么晚了，您这是……” 瞧见顾姒竟是直冲着太后而去，杜乐儿紧张地起身拦截。 “站住！顾姒，你又来干什么？” “自然是阻止你谋害太后！” “你胡说！”杜乐儿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纱幔后的太后，情绪激动地辩解道，“我怎么可能谋害太后？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你可敢让人来验一验茶水里都放了些什么？” “你！” 杜乐儿噎住，心慌地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接近太后，更不愿让我接近皇上。但我明日一早就要离宫了，现在不过是在给太后娘娘告别而已。没想到你心胸如此狭窄，连一杯茶都不许我向太后娘娘进献。” “是吗？”顾姒根本不相信杜乐儿的鬼话，掀开纱幔便走进内殿将太后手里的茶水接了过来，“既然这茶没有问题，那想必你不会拒绝当众喝一口。” “什么！？” 杜乐儿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顾姒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走过来掐住她的脖颈，强行将杯子里的茶水灌了一半到她的嘴里。 杜乐儿惊慌失措地想要把茶水吐出来，顾姒却反剪了她的双手，用胳膊箍着她的脖颈，逼着她仰头不能动弹。 “咳咳咳……” 杜乐儿呛得满脸通红，眼泪嗒往下落，顾姒却无论如何不肯松手，直到片刻之后杜乐儿眼神逐渐变得涣散晕了过去。 太后与白嬷嬷被吓了一跳。 “昭昭！” “顾小姐，您，您不是把杜小姐勒死了？” “没这么容易死。” 顾姒收了手，仍由杜乐儿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太后走上前来让白嬷嬷探了探杜乐儿的鼻息，在确定人还活着之后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杜小姐在进献给太后的茶水里下了毒？”白嬷嬷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敢谋害太后，就不怕拖累整个内相府吗？” “杜乐儿的手段高明，自然不会留下把柄。至于此事的前因后果，还是由叶小姐来为太后解释。” 太后微皱着眉头凝视着顾姒身后的女子，“哀家刚才就想问了，你不是叶太傅的孙女叶书兰吗？为何会与昭昭在一起？” 被点到名字，叶书兰踱步上前行了个端庄的宫礼。 “太后娘娘还记得臣女，臣女甚是惊喜。臣女当年嫁入内相府，成为内相的儿媳时，太后还看在臣女祖父的份上赐了一柄玉如意。” 太后脑海中回忆闪过，态度也转变得温和了些。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叶太傅是弘明国的股肱之臣，你又是叶家唯一的后人，哀家自然是要照拂着些。” “多谢太后挂念，祖父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心生感激。”叶书兰再次福身行礼，随后却是脸色一转，“太后恩慈，臣女铭感于心。今日随顾小姐入宫，便是想要阻止杜乐儿谋害太后，揭穿内相与杜夫人的阴谋！” 第1599章 发作 太后深吸一口气，半个身子的力道都靠在了白嬷嬷身上。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书兰将刚才顾姒用过的茶杯端起来，杯子里还有一小半没用完的茶水，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而呈现出淡淡的绿褐色。 “太后有所不知，臣女嫁入内相府后探听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凡是杜家的主母都能习得一手控制人心的手段。当年府中有一贵妾与杜夫人争宠，杜夫人当众命令她攀至高墙之上跳下。 原本如此荒诞的命令，那贵妾并不比理会。但她在听了杜夫人的话后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当即依言照做，一头从高墙上栽下摔死。 此事在府内引起轩然大波，最后还是内相大人亲自出马才封了口。不过杜夫人却是通过此事彰显了御下的手段，往后入府的姬妾们也都没人敢挑衅争宠。” 太后听得心里发慌，“你的意思是，杜夫人是通过下毒控制了那姬妾的神智？” “太后娘娘果然聪慧，正是如此。臣女经过多年的留意，才发现凡是听从杜夫人的命令做出了非常之举的那些人，事前都喝过杜夫人赐的茶水。而在执行了杜夫人的命令过程中没有遇到意外，也会在第二日暴毙而亡。” 叶书兰垂首看了眼杯中的茶水，淡淡道：“据臣女推测，杜夫人正是利用毒药控制了人心。只要喝下这种毒的人，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顾姒顺势解释道：“这也是臣女带着叶姐姐深夜闯宫的理由。” 太后咽了口唾沫，暂且相信了叶书兰的话，但心中任有疑问。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杜乐儿要加害哀家的？哀家并未对外宣布要遣杜乐儿出宫一事。” “黎枫带侯金桂入宫的时候，叶姐姐正巧看到了。她听到了侯金桂自爆与杜乐儿关系，便预知了杜乐儿会被责罚。她担心杜乐儿会因此记恨太后，才特意前往崇武将军府等候臣女。 臣女在听到叶姐姐的提醒后，便立刻入宫确保太后的安全。” 白嬷嬷感叹杜府女子的心狠手辣，看了眼还倒地不起的杜乐儿。 “那这茶水里当真有毒？” “不确定，等她醒来一问就知道了。” 正说着，杜乐儿幽幽地睁开了眼。她的视线刚一对上顾姒那幽深的眸子，就如同见了鬼一般惊叫起来。 “你滚开！滚开！” 刺耳的嗓音震得顾姒耳朵疼，她蹙着眉梢轻斥了一句。 “闭嘴。”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杜乐儿便收了声，听话得令人惊叹。 太后与白嬷嬷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萌生了令人胆寒的想法。 顾姒眯了眯眼，蹲下身子掐住了杜乐儿的下巴。 “杜乐儿，你给太后的茶里，有没有加别的东西？” 杜乐儿心里想着要否认，但开口之后却是忍不住地说出了实话。 “加了。” “加了什么？” “毒药。” 身后传来白嬷嬷抽气的声音，顾姒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审问道。 “你为何要毒害太后？” 杜乐儿眼眶里滚下不甘心的泪水，“因为我恨！她明明承诺要让我做皇上的妃子，现在却又要将我送出宫去。 我若不能成功嫁入皇室，姑父的地位如何稳固？姑母也定不会轻饶了我！” 第1600章 分忧 顾姒冷嗤一声，“所以你就下毒，想要通过这茶水控制太后？让她对你言听计从，将你留在宫中？” “没错！反正我不能留在宫里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不如拼一把！” 杜乐儿眼神狠厉拒绝，与平日里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太后见状不由打了个寒战，心想多亏了顾姒拆穿了对方的阴谋；同时滔天的怒火将仅存的半分怜悯之情烧成了灰烬。 “杜乐儿，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哀家原本想饶你一次，你却反过来谋害哀家。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留着自己的小命了。来人！” 太后娘娘欲处置杜乐儿，刚开口却被顾姒给拦下了。 “太后娘娘息怒，杜乐儿虽罪该万死，但她毕竟是内相的侄女，她的一举一动都与朝政息息相关。” 太后气不愤，“那昭昭的意思是，为了稳定朝局，哀家还奈何不了她了？” “当然不是。杜乐儿敢谋害太后，内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女的意思是，此事应当先告知皇上，请他来决断如何处置杜乐儿与内相。” “你说得对，此事不单单是处置杜乐儿一人便能平息的。白瑾，你且派人去请皇上来一趟长寿宫。” “是。” 其实早在顾姒带着叶书兰入宫时，殷景熙就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白瑾亲自带着人赶去殷景熙的寝殿，却在半途就遇到了人。 在得知杜乐儿居然胆敢谋害太后之后，殷景熙二话不说立刻赶了过来。 “皇祖母！您没事？” 太后看到殷景熙出现，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皇上，你来了。”太后起身握住殷景熙的手，身子因为后怕与气愤而不住地颤抖着。 “刚在来的路上，白嬷嬷已经将事情告诉朕了。杜乐儿刺杀皇祖母，罪该万死！不过朕明日还有些账要与宋天睿清算，今晚暂且留她一命。” 太后心尖一紧，“皇上要与内相清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介于太后不知宋天睿的真面目，殷景熙和顾姒也没有打算现在解释。 “皇祖母不必担心，所有事情朕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明日宋天睿之妻杜梦入宫后，朕便会动手。” 顾姒提醒，“正好我这还剩下小半杯没用完的‘吐真剂’。明日生擒了杜夫人和杜乐儿，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殷景熙赞许一笑，“那就要辛苦昭昭，替朕分忧了。” …… 翌日清晨，杜梦正在替宋天睿整理上朝的官服，便有宫里的小太监来到内相府里传话，告诉她杜乐儿突发意外，请杜梦立刻入宫走一趟。 “什么，乐儿受伤了！？” 传话的公公正是出自长寿宫，按照太后的吩咐装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杜小姐昨夜起夜时不慎跌倒伤到了额头，至今昏睡不醒。太后娘娘担心得一整夜没睡好，天一亮便派小人来给杜夫人传话，请杜夫人入宫看看。” “伤到了额头！？” 杜夫人胸口一窒，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杜乐儿毁了容的样子，吓得脸色都变了。 第1601章 领路 屋内的宋天睿听到响动也走了出来，看到杜夫人还在愣神的样子便发了火。 “还杵在这做什么，快入宫看看情况！” 若是杜乐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杜府的未来可就没有寄托了。 杜夫人不敢耽搁，立刻更衣随着入宫。可走着走着，她却发现这并非前往长寿宫的路。 “公公，此路通往何处啊？” 领路的公公脚步微顿，笑着解释道：“自然是通往探望杜小姐的宫殿。” “那我们家乐儿不是与太后娘娘同住的吗？” “这……杜小姐身体抱恙，为了不影响太后娘娘休息，搬去了别的宫殿。” “是吗？” 杜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言语之间的犹豫，急促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杜夫人快些走，杜小姐还等着您呢。” 宫人的催促却换来杜夫人的一声呵斥。 “大胆奴才，竟敢欺瞒于我！乐儿既然是在昨夜受的伤，又怎么可能临时转去别的宫殿静养？说，你带我来此究竟是何目的？若不如实招来，我这就去向太后告发你！” “哎呀，杜夫人您误会了。奴才怎么可能欺骗您啊。这杜小姐的确是换了个宫殿您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杜夫人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冷着脸威胁道：“不说是。那好，去长寿宫的路我认得，我自己去找太后问个清楚。” “杜夫人，杜夫人！” 小太监追着杜夫人小跑起来，还没走两步，一道人影突然闪身而出将杜梦给拦了下来。 “何人喧哗！？” 一看到来人正是殷景熙身边的护卫影申，小太监如释重负，扯着嗓子喊道。 “申大人快拦下杜夫人！” 影申本就是奉皇命来看住杜梦的，只见他手臂一伸便将对方稳稳截住。 “杜夫人留步。” 杜梦知道影申的身份，不敢造次，但言语之间却依旧跋扈。 “影申大人来的正好，这个奴才胆敢假传太后懿旨骗我入宫。我正要去长寿宫面见太后告发此事。影申大人若是方便，还请带个路。” “不必了。”影申冷淡的音色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他没撒谎，的确是太后下旨请杜夫人入宫的。” “哦？我不信！”杜夫人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影申，“这奴才传话说我们家乐儿受伤昏迷，请我立刻入宫探视。可我们乐儿之前一直住在长寿宫里伺候太后，他却故意将我带去别的宫殿。” 小太监苦着脸解释，“杜小姐现在没有住在长寿宫了。” 自从顾姒揭发了杜乐儿的阴谋诡计之后，太后便不再愿意与她同住。殷景熙也不放心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留在长寿宫。 可这些都不能告诉杜夫人，小太监只能用眼神向影申求助。 “杜夫人说笑了，太后可是这宫里除了皇上之外最尊贵的存在。又岂是什么人都能与她老人家同住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杜夫人感受到对方言语当中的嘲讽，当即怒上心头，“我们乐儿可是太后娘娘亲自选定留下的，你说话当心着些。” 第1602章 团聚 杜夫人嚣张，影申却是丝毫不买账。 “再是选定之人，如今也是病入膏肓地躺在床上。太后这般尊贵，皇上自然不许旁人将病气过给她老人家。” 他说着往杜夫人跟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的面旁。 “杜夫人还有什么疑问？” 面对如此大的压力，杜夫人死死咬紧了牙关。她虽心中慌乱，但毕竟在内相府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也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好。”杜夫人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更应该先前往长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免得见过了乐儿之后就不方便去长寿宫了。” 如此理由倒是让影申没办法拒绝。 “呵，不愧是内相夫人，胸有丘壑，心思缜密。难怪教养出来的杜乐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此话一出，杜夫人终于确定事情有异。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却发现早有禁军拦截了身后去路。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影申冷嗤，“自然是请杜夫人与杜小姐团聚了。你若再不去，她可真是要死了。” “我可是内相的夫人，你们胆敢谋害我，就不怕……呜呜呜！” 影申大手一挥，根本不给对方放狠话的机会，直接让人将她捆了，堵了嘴带去和杜乐儿相见。 一炷香的时间后，杜夫人被扔进了一座陈旧的宫殿中。她踉跄着往前栽了几步，还没站稳就听到殿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杜夫人用力地拍打着殿门，却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哭泣声从身后传来。 杜夫人后背的汗毛嗖地一下竖起来。她颤抖着身子回头，瞧见一个人背着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哭得正伤心。 “你是谁！？是人是鬼？” 传言宫中阴气重，常有闹鬼之事出现。 杜夫人头皮都炸起来了，那人却抽泣着喊道。 “救命，救救我。我是内相府的杜小姐，你们谁来救我，我重重有赏。” “内相府……乐儿？是你吗乐儿？” 求救之人哭声一顿，同样听出了杜夫人的声音。 “姑母？姑母！我是乐儿，你快过来救我！” 杜夫人慌张地跑了过去，且见真是杜乐儿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五花大绑缚住了。 “乐儿，乐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敢这么对你！？” 杜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手忙脚乱地帮她解开绳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被捆在这里了？太后呢，她知不知道你被人害了？” 杜乐儿本想瞒着不说，但服用过毒药之后却止不住吐露心声。 “姑母，就是太后命人把我关到这里来的。” “什么！？为什么！？太后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会这么对你？” “是我，是我想要用‘听命’控制太后，却被人发现了。太后一怒之下才将我关到了这里来。” 杜夫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都惊得嗡嗡作响。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听错了。你怎么可能会毒害太后，还被发现了。” 第1603章 狗咬狗 “是真的！” 杜乐儿不想说却不能不说，哭得更大声了。 “顾姒戳穿了我生辰八字是假的，宫里的陈太医还说我宫寒生不出孩子，太后惊怒交加要把我送出宫去。我不想走，便把藏在箱笼底下的‘听命’取出来，用在太后的身上。谁知顾姒却带着叶书兰闯进来，戳穿了我的计划。” 信息量太大，杜夫人僵在原地忘了做出反应。 杜乐儿哭得涕泗横流，狼狈卑微地哀求道：“姑母，皇上准备在今天的早朝上揭发此事，您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杜夫人打了个寒颤，猛地回过神来。 “你！你这个孽畜！”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杜乐儿的脸上，杜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谁让你毒害太后的，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要连累整个内相府！？” “那也是你先害我的！”杜乐儿嘴角溢出鲜血，瞪着眼睛愤恨地回嘴，“若不是你妄图利用我巴结太后，故意篡改了我的生辰八字，我也不会被太后发现颜面尽失！现在事情败露了，你却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杜夫人用尽全身力量打得杜乐儿闭了嘴，连带着自己的手腕都在隐隐作痛。 “住口！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做事要沉得住气。不过是生辰八字被发现了而已，你就怕成这样，还敢下毒害太后！这些年我教给你的道理算是白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当初我就不该选中你来培养，更不该把‘听命’的药水传给你！” “原来这害人的毒药是你交给杜乐儿的。” 一道清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杜夫人和杜乐儿吓得同时转头，且见顾姒正搀扶着太后站在宫殿门口，身边是影申影卯带领的禁军侍卫。 她们两人刚才争执得太过激烈，竟是没听到殿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太，太后！” 杜夫人一对上太后那充满威压的目光，膝盖便是一软。 “杜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杜乐儿带着毒药入宫，还敢谋害哀家！” “不，不是的。臣妇没有教唆她害人，都是她，都是杜乐儿自己做的。” 杜夫人回过神来，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太后娘娘明察，这一切都是杜乐儿自己犯下的错，与臣女和内相府毫无干系。” “你以为哀家是三岁小孩儿吗？刚才你们争执的时候，哀家已经在殿门外听得很清楚了。 杜乐儿的生辰八字是你改的，毒药也是你给的。杜梦，你胆子可真不小，敢伙同杜乐儿欺君。 是谁给你的胆子！” 杜夫人紧张得嘴唇发紫，却死咬着不肯松口。 顾姒见状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踱步来到她的面前。 “杜夫人不肯说？那我只好用你们杜府的规矩来办事了。来人，撬开她的嘴巴。” 一声令下，影卯亲自带了两名侍卫上前，压住杜夫人的同时把她的嘴巴撬开。顾姒将瓶子里剩下混合了毒药的茶水尽数灌入对方口中。 杜夫人呛咳不已，片刻之后便出现了瞳孔涣散，神智混沌的情况。 第1604章 审问 顾姒一直观察这杜夫人的情况，在确保对方体内的药效已经起作用了之后，她在杜夫人面前打了个响指。 “回神了。” 杜夫人恍然抬头，似乎还有些愣怔。 顾姒问道：“说，你处心积虑把杜乐儿送进宫来，究竟有什么打算。” “我……”杜夫人刚开口便咬住了唇瓣，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顾姒见她还有余力挣扎，便抽出影申腰间的配剑架到了她脖子上。 “说了还有可能活，不说只有死路一条。快说！” 杜夫人被这么一下，意志力瞬间溃散，强劲的药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说，我说！是我家夫君，是他希望通过杜乐儿稳住如今的地位。” 太后在一旁听得蹙眉，“内相已经身居高位，即便不动这些歪心思，皇上也照样会倚重他。” “可入君之前辅佐五殿下和三殿下的时候，没少做陷害顾姒一家的事情。如今皇上看中顾战，又要娶顾姒为皇后。等他们腾出手来，定会拿我们开刀。” “什么！？”太后瞠目，“内相陷害过昭昭一家？” 顾姒沉默着盯着杜夫人，神色淡然中透着深入骨髓的冷漠，竟是比滔天怒火更令人心惊。 杜夫人只与顾姒对视了一眼就心虚地把脸别开。 太后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唐公公带着人亲自出现在宫殿门口。 “给太后娘娘请安，给顾小姐请安。” “唐公公，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皇上还没下早朝？”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还在和各位大臣商议今年冬日各州县防寒之事。奴才是来请顾小姐和太后娘娘去金殿上走一趟的。不知顾小姐可准备妥当了？” 顾姒垂眸看着颤抖如筛的杜夫人和杜乐儿，淡淡颔首。 “走，别让内相大人等急了。” 太后深感疑虑，话到嘴边却迟迟没有问出口。她忽然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比当日揭发殷敖铭偷占皇位来得简单。 看出太后的紧张，顾姒主动牵了她的手。 “太后别怕，一切都有皇上。” 一行人来到金殿之外等候，唐公公则是回到了殷景熙的身边伺候。 此刻朝事原本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宋天睿整理了一下衣袖，心中还担忧着杜乐儿的情况。等到下朝，他要找个理由去见见太后，确保杜乐儿无恙才行。 就在这时，工部尚书黎彦希与其子黎枫双双出列。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黎爱卿有话请讲。” 黎家父子对视一眼，双双撩起官袍跪倒在地。 “微臣今日斗胆想要向皇上弹劾一人。此人目无法度，数年间作恶多端。不仅结党营私还屡次陷害忠良，排除异己，罪行罄竹难书！” 听到黎彦希如此描述，金殿上的大臣们皆窃窃私语不断。 “黎大人所言之人是谁？” “我们朝堂上还有这种人？” “不知道，许是哪个州县的小官。” 就在众人猜测时，宋天睿却是心跳加快，直觉黎彦希隐射之人就是自己。 第1605章 弹劾（1） 这种预感来得毫无根据，却让宋天睿绷紧了神经。 殷景熙富含威严的眼神中翻滚着火焰，“不知黎大人所言之人是谁？” 黎彦希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伸手一指。 “微臣所言之人，正是内相宋天睿！” “啊！？” “怎么会是内相大人！” “黎彦希是不是疯了，居然弹劾内相。” 金殿之上喧哗一片，宋天睿预感成真，面上的神情却是并无太大波动。他踱步上前先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黎彦希，才向龙椅之上的殷景熙拱手。 “皇上，微臣为官数十载，虽不敢说毫不错处，但也是矜矜业业。不知哪里得罪了黎大人，竟是招来这么一通不实的指责。” 自从殷景熙夺回皇位之后，这原本废太子和三皇子的党羽霎时间群龙无首，全都被宋天睿收入麾下。 此时见黎家父子敢对宋天睿发难，这殿上诸多大臣们纷纷出声谴责。 “不错！内相大人为官清廉，正直无私，怎么可能做出黎大人说的那些事情。” “我们与内相大人同朝为官，内相大人是什么个人品，我们都看在眼里。黎大人就算对内相大人有什么误会，私下里解释清楚也就是了。何必当着皇上的面编造这些不切实际的谎话。” “就是，更何况黎大人与内相大人一向没什么交集，你又如何知道内相大人做了哪些事情？” 面对这些朝臣的围攻，黎枫冷哼一声替自己父亲解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内相大人辅佐殷琉焕夺天下的时候，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还不够多吗？” “嘶——！” “辅佐五殿下？” “这怎么可能！？” “黎枫，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内相大人何时辅佐过五、殷琉焕？” 黎枫看向宋天睿，“内相大人不肯承认？” 宋天睿咬牙且攥紧了拳头，黎家父子来者不善且气势汹汹，他得小心应对才行。 “本相没做过的事情，当然不会认。” 四周再次传来叫嚣声。 “是啊，空口无凭的，凭什么让内相大人认罪。” “你们要弹劾内相大人，好歹得拿出点儿像样的证据出来。” 宋天睿冷笑着看着黎家父子遭到围攻，他早在殷琉焕失势之后就把两人来往的信件一把火全烧了。而且殷琉焕也死了许久，没了人证物证，看黎彦希怎么办。 “内相大人这般有恃无恐，可是笃定了我拿不出证据？” 黎彦希适时的一句疑问，惊得宋天睿炸起身汗毛。 “你什么意思？” 黎彦希使了个眼色，身边的黎枫便从衣袖中抽出厚厚一叠的书信。 “想必内相大人已经将与殷琉焕之间的沟通信件都处理干净了，殷琉焕死后府邸书房突发大火，想必也是内相大人的手笔。 不过你只烧了他的书房，却不知殷琉焕向来有将重要东西藏在寝殿床头的暗中的习惯。 这些书信，便是这么些年来殷琉焕与内相大人勾结的证据。内相大人可要瞧瞧？” 第1606章 弹劾（2） 黎枫将这些书信狠狠摔在了地面上。 “启禀皇上，这些书信当中屡次提到了宋天睿勾结殷琉焕陷害崇武将军的过程。当年宋泽成威逼利诱顾瑜陷害崇武将军勾结北凉，便是由宋天睿一手安排主导的！还请皇上明察！” 金殿上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殷景熙一个眼神，唐公公便快速将证据收起来呈到他面前。 宋天睿只能眼睁睁这些东西被拿走，额角猛跳不止。 殷琉焕书房的火的确是他找人放的，但他还真没想到殷琉焕会把这些东西藏在床头暗格里，毕竟那种地方通常都是用来放置春宫本的。 殷景熙将这些书信拆开一份份仔细查看，随手拿起几封展示给众人。 “内相，你可有何话说？” 那书信上宋天睿笔记明显，实在是抵赖不得。 宋天睿眼神游离，只能咬死不认。 “微臣冤枉！微臣不知这些书信是从何而来，但微臣的确没有与殷琉焕这种败类有所牵连。否则的话，殷琉焕又如何会落得惨死下场。” “呵。”殷景熙一声冷笑，如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内相大人未免太过自信了。殷琉焕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在易城勾结丹云国的叛军戕害我弘明百姓。百姓们不堪受其镇压奋力反抗，才将他烧死在酒肆当中。这与有无内相大人辅佐，并无干系。” 宋天睿被呛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驳，接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微臣为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可仅凭几张笔记相似的书信就治臣之罪啊！” 其党羽也纷纷跪地请求道：“还请皇上三思！” 面对这些看似求情，实际却是在威胁的大臣们，殷景熙眉眼微敛。 “内相大人好人缘，竟是能让金殿上超过半数的大臣为你求情。” “因为这些人当中除了内相大人的门生之外，还不乏从内相大人手里买去的官职。” 突如其来的指证之言惊得众人头皮发麻。 宋天睿倏然回首，且见柳燕俊带着一身浩然正气走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也要弹劾内相！早在殷敖铭为皇时，内相便多次以科举考官的身份行便利之事。泄露考题、买官卖官，以达到组建自己的门生的目的。” 宋天睿心头一慌，忙厉声呵斥道：“柳燕俊，你少血口喷人！本相何时做过哪些事情！” 柳燕俊不似黎枫那般义愤填膺，他只淡淡瞥了对方一眼，然后从容不迫地拿出证据。 “这些都是微臣整理出来十五年间的考卷，其中凡是经过内相大人之手的考卷，不乏有去其精华留下糟粕的情况出现。 就好比我手中的这两份考卷，根据上面考官的点评之语，不难看出右边的这一份好与左边这份。但最后上报晋级的，却是左边这份。 还有这个，九年前户部王大人的考卷，内相大人最终给出的评判是一级甲等。可但凡熟悉王大人的同僚们就该知道，这试卷上的字迹并不属于王大人。而真正属于王大人亲笔所书的试卷，却只得了二级乙等的评判。 敢问王大人，在考场上交换试卷，你是如何做到的？” 第1607章 反咬 被柳燕俊点到名的户部王大人此刻已经是面色惨白如今，汗如雨下。他做梦都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当时作弊的试卷居然会被翻出来。 “我……微臣……” 柳燕俊再次向殷景熙拱手，“皇上，众所周知王大人那一介科考的主考官正是内相大人，而王大人入仕之后正巧也就成了内相大人的门生。” 殷景熙勾唇，“那还真是巧了。王卿，你可否与朕解释一下？” 王大人骇得脑袋嗡嗡作响，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儿。不等他想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强烈的眩晕感让他眼前一黑。 瞧见王大人直接被吓晕了，不少当年从宋天睿手上买来官职的大臣们纷纷提心吊胆起来，生怕柳燕俊下一个点到名字的人就是自己。 好在柳燕俊抓了个典型之后便没再多说，把证据呈上之后便退到了一旁。 “皇上，微臣也有本要奏。” “皇上，臣有事禀报。” 夏南晴的父亲夏侯爷与兵部尚书刘晨曦同时出列。 “微臣要揭发宋天睿勾结殷煜淞与其母娴妃。众所周知殷煜淞为了扳倒废太子，曾不惜给当时为皇的殷敖铭下毒，其中自然缺不了宋天睿的支持。 至于其后殷煜淞勾结吴越叛军逼宫谋反，宋天睿也是一早就知情！” “胡，胡说！” 宋天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只能硬咬着牙不肯承认。 这时兵部尚书刘晨曦开口，“是不是胡说，内相大人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当初殷煜淞利用与北凉交换使节一事，强行将我儿送去北凉，以此逼迫我为他所用，替他控制京都兵权传递消息。 殷煜淞攻入京都之前，内相大人不还让我让借着劝降的时机给他传话的吗？” “……” 宋天睿沉默不语，现在的他已经不敢随意开口讨要证据了。一旦求锤得锤，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一阵短暂的喘息之后，宋天睿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笑，当真是好笑！” 就在所有人都被他的笑声惊得魂不附体之际，宋天睿突然站起身来，胆大包天地指向龙椅之上的殷景熙。 “这么多人突然向臣发难，应该是皇上默许的。臣知道，皇上这是痛恨殷敖铭抢了你的皇位这么多年，连带着对臣也心生不满。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是看臣不顺眼，直接一道诏令命臣辞官回乡便是了。何必找这些理由来诋毁臣！？ 臣的一生清白事小，皇家的圣誉事大！您要排挤铲除老臣，也不该用这种方式。这若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入朝为官。” 殷景熙平静的眸子注视着宋天睿，最后淡淡勾出一丝嘲笑。 “不愧是内相，这种时候了还能倒打一耙。看来光是这些铁证都还不足以让你扶手认罪，朕得再寻些更有力的证据。” 他说着冲身边的唐公公吩咐，“把太后娘娘请进来。” “是。恭请太后娘娘！” 金殿外，太后早就站不住了。 她颤抖着手紧紧抓着顾姒的手腕，带着她一同踏上金殿。 第1608章 下毒 “太后娘娘！？” “太后怎么来了？竟然还带着崇武将军府的顾姒。” “这，这，女子如何能上朝堂……” 一阵非议声中，殷景熙亲自走下来迎接，众人这才渐渐禁了声。 “皇祖母。” “皇上！”太后激动地握住了殷景熙的双手，胸中积攒着千言万语，“皇上，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哀家。” 殷景熙看见了太后眼底的泪花，温柔地安抚道：“皇祖母别担心，一切都要过去了。” 太后哽咽，“你说得对，一切都快过去了。哀家今日便要彻底揭露宋天睿的真面目！” 她说着放开殷景熙的手，颤巍巍地走到宋天睿的跟前。 “太后……” 啪——！ 宋天睿刚开口就迎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被扇得懵了。 “你这逆贼！胆敢谋害哀家的皇孙还有崇武将军！哀家真是看走了眼，竟是轻信了你们一家子的鬼话，还把杜乐儿留在了长寿宫。谁知那厮也是个野心十足的，竟联合杜梦下毒谋害哀家！” “什么！？” 宋天睿惊得愣住，殿上其他大臣们也是目瞪口呆。 “杜小姐给太后下毒？” “我没听错？” “这，这怎么可能嘛……” 眼见众人心存疑虑，顾姒拍了拍手掌，示意影申影卯将杜夫人和杜乐儿带上殿来。 “想必这些日子诸位大人没少听说皇上要迎娶杜乐儿的流言蜚语。 因为杜乐儿生辰八字与皇上完美匹配，太后开恩将她留在宫中。可就在昨日，太后发现杜乐儿的生辰八字是经内相篡改过的。 他们为了在太后和皇上身边安插眼线，竟是不惜欺君罔上。” 顾姒说着踱步到了杜乐儿身边，纤长的手指挑起杜乐儿的下巴。 “就在事情败露之后，太后一怒之下要撵杜乐儿出宫，杜乐儿心存不满，便利用杜夫人给她的毒药谋害太后娘娘。杜小姐，我说的对吗？” 杜乐儿受到毒药的控制，情不自禁地点头。 “是，事实就是如此。” “杜乐儿！” 宋天睿咆哮着打断杜乐儿的话，气急败坏地指着顾姒呵斥道。 “后宫不得干政，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金殿上指手画脚。” 顾姒嗤笑一声反问道：“我们顾家世代忠良，我顾姒好歹是忠臣之后，还揭露了你们内相府谋害太后的阴谋。倒是内相你，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所做所为却是两面三刀，心狠手辣。我倒是想问问，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与我理论？” “你！” 宋天睿呛得脖颈上青筋暴起，“顾姒，你以为抓了我宋某的家眷，就能逼迫宋某认罪吗？被痴心妄想了！” “内相大人铁骨铮铮，自然不会轻易屈服。不过我带令夫人和杜小姐来此并非为了逼你就范，而是想让众位大人们都亲眼听一听杜夫人和杜小姐是怎么说的。” 顾姒说着转向杜夫人，嗓音温柔地提出致命的问题。 “杜夫人，现在就请您说一说，这些年来内相大人都做过哪些伤天害理之事？” 第1609章 处置 影申将堵在杜夫人嘴里的棉布抽出来，杜夫人先是咳嗽了几声，随即不可控制地陈述起来。 “夫君他当年的确辅佐过五皇子殿下。我们知道当年皇上忌惮世子殿下和崇武将军府的势力，夫君多次献计给五殿下，让他想办法陷害除掉顾将军。希望以此能博得皇上的好感和信任。” “杜梦，你疯了！快住口！” 宋天睿没想到杜夫人毫不留情地揭发了自己的罪行，气得原地跳脚。 杜夫人眼泪扑朔往下落，却抑制不住想要说真话的冲动。 “还有这次篡改杜乐儿生辰八字的事情，也是夫君一手操办的。为了不让人知道真相，他还特意派了杀手前去溯州老宅，将那些知情的下人都灭了口。” 周遭登时响起一片喧哗和吸气声，刚才那些为宋天睿喊冤的官员们面如菜色。 殷景熙嘲讽道：“内相大人还真是心狠手辣，难怪能这么多年周旋于皇族子弟之间屹立不倒。” 宋天睿此刻已经是面如死灰，但他始终不明白杜梦为什么要揭发自己。 “你这个疯婆娘，你害死了我，你也活不了！？说，是不是太后给了你什么好处？” 太后冷嗤，“笑话！你们谋害哀家和皇上，还想要好处？哀家能给你最大的好处，就是留你一具全尸！” 此话一出，宋天睿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膝盖一软跪坐到了地上。 殷景熙紧接着便宣旨：“内相宋天睿结党营私、霍乱朝纲、欺君罔上，还企图谋害太后，实在是祸国殃民罪不容恕！如此，还有谁要为他求情的！？” 这么多铁证当前，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个原本忠臣的党羽此刻个个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 “很好，既然各位大臣们也都清楚了宋天睿的为人，那朕今日便要清理毒瘤，重整朝纲了。来人，将宋天睿押入天牢，革职查办！” “是！” 为了防止宋天睿挣扎，影申和影卯亲自带着禁军将其拿下。 宋天睿被强行扭送离开金殿，嘴里还止不住地嘶吼着。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弘明国的内相，满朝文武都该以我为尊……” 殷景熙手段利落地处置了宋天睿，在场的大臣们个个胆战心惊，默默祈祷着新皇接下来不要拿自己开刀。 只可惜不管他们如何着急地撇清干系，这朝堂免不了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的大清洗。尤其是像之前称病罢朝的邹大人，便是第一轮被撤职的官员。 还有那些与宋天睿牵涉过深者，以及当初借着他的影响买官的大臣，也都该革职的革职，该查办的查办。 经过浩浩荡荡一月有余的清理，朝中四分之一的内相党羽都被减除。 每日京都城种都能见到官兵抄没家产的身影，和那些罪臣们痛哭流涕地忏悔哭诉。 顾姒揭发了宋天睿之后便不再过问后续的糟心事，反而住到了长寿宫里来照顾生病的太后。 自从经受了打击之后，太后便再次缠绵病榻，精气神一下子变得低迷。顾姒寻了冷爽和陈太医过来开了不少药方，每日亲自煎药为太后调理。 第1610章 照顾 这日顾姒正在长寿宫里给太后喂药，就听到杨公公进来传话。 “太后，顾小姐，皇上那边传来消息，刚刚午时一过，宋天睿一家除了叶夫人之外，其余尽数被斩于午门。内相府也已经抄没，在后院的地窖中搜出了近百万两的银票和珍稀珠宝。” “咳咳咳！” 太后闻言一阵呛咳，顾姒忙给她顺气。 “近百万两的银票，还有珠宝首饰？这个宋天睿还真是硕鼠一只，竟是贪墨了这么多银两。” 顾姒安慰，“太后娘娘也别太气恼了，好在皇上一早就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如今把将他法办，也算是给了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太后说着重新握住了顾姒的手，眼里的内疚之色愈发浓郁。 “昭昭，之前杜乐儿的事情是哀家看走了眼。哀家原本是想着能找人辅佐你，谁知却招来一匹野狼。哀家果然是老了，以后这些事情哀家也不再多嘴，你和皇上有商有量的办。” 顾姒替她将盖子膝盖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 “太后不老，您还年轻着呢。” “哀家这身子，哀家自己知道，你也别宽慰我了。如今哀家唯一期待的，就是早点看到你和皇上大婚。” 说起此事，顾姒难得露出些女儿家的羞怯。 前几日礼部和钦天监已经将大婚的流程送去将军府了，她和殷景熙婚礼日期总算是定了下来。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边正想到殷景熙，就见唐公公笑眯眯地来到了长寿宫。 “唐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回太后的话，皇上挂念着太后的身子，特意命奴才送了些滋补的汤药过来。” 太后看着对方手里提着的食盒，心中一暖。 “皇上有心了，白瑾，把东西接下。” 唐公公把东西交出去之后却是不走，反而笑眯眯地看向顾姒。 “顾小姐……您，眼下是否得空啊？” 顾姒一愣，“怎么？” “皇上说了，今晚月色不错。您若是得空的话……” 他话没说完，但在座的人都知道是殷景熙想见顾姒了。 顾姒手里还端着药碗，只得红着脸颊请示太后，太后抿着笑意拍了拍她的手。 “去，哀家这边还有白瑾照顾呢。” 说话间白嬷嬷已经上前接替了顾姒的位置。 顾姒福身告辞，“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跟着唐公公退出长寿宫，顾姒被直接领到了御书房。 “不是说要赏月？” “是，皇上手里还有少许奏折没有批完，还请顾小姐先去御书房小坐片刻。” 顾姒抬头看着高悬的明月蹙眉，“这么晚了还在批奏折。” “可不，惩治了宋天睿之后，朝政略有动荡。皇上正在联合几位大人稳固朝纲，日日都得丑时才能歇息。” 听到这话，顾姒难免心疼起来，连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 等她来到御书房外的时候，果真透过窗户纸瞧见了殷景熙俯首于御案前的剪影。她制止了唐公公高声通禀的行为，从宫女手里接了茶水悄悄推门而入。 第1611章 探望 殷景熙正全神贯注看着手里的奏章。 清算宋天睿留下的烂摊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现在手中拿的便是柳燕俊清理出来还需要仔细调查的人员名单。 顾姒轻手轻脚用热茶换下了凉茶，殷景熙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顾姒也不出声打扰，而是又走到烛火前将灯芯拨得更亮了些。 殷景熙垂眸看着奏章，顾姒便退到一旁默默注视着他的侧颜。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殷景熙又是习武之人，很快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殷景熙下意识蹙起了眉梢，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宫女在偷看自己。可等他拧着眉头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缱绻温柔的眸子。 “昭昭？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听到唐莘的通传？” 殷景熙脸上淡淡的肃杀之气瞬间被喜悦取代，他伸出手，顾姒便乖顺地走过去与他十指交缠。 “皇上辛苦了。” 殷景熙见她私下里叫自己皇上，手下暗自用力，直接把人拽到了腿上。 “皇后也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替朕照顾皇祖母。” 顾姒被他的话臊得脸颊泛红，想要嗔怒地捶他的胸口，却在发现殷景熙眼下淡淡的青色后收了力道。 拳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比猫儿挠痒痒还轻。 “唐公公说，殷哥哥最近每晚要到丑时方能歇息。” “嗯，朕不累。” 顾姒摸了摸他的眼皮，心疼道：“脸色都没前几日好了，怎么可能不累。” 殷景熙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无妨，等到大婚之后朕便可以休息好长一段时间。” 说起大婚，顾姒忍不住抿了一抹甜笑。 “礼部已经将婚期定好，明日起我便得留在府里待嫁，不能随时入宫了。” “既然昭昭这么舍不得朕，那朕明日早朝就下旨将婚期提前。” “别！”顾姒慌了，下意识出言阻止，结果看到殷景徐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好哇，你骗我！” 殷景熙失笑，“昭昭好像很失望？” “才没有。” 顾姒气鼓鼓地别开了脸颊，片刻之后却觉得耳后传来阵阵苏痒。她扭转身子，发现殷景熙竟是在轻轻亲吻她后颈处莹白的肌肤。 “殷哥哥！” 顾姒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起身躲开。 殷景熙却是一把将人拉住固定在怀里，不许她逃走。 后颈处的痒麻感越来越清晰密集，顾姒小脸已经红成了樱桃色。 “殷哥哥，你别……” 听到怀中少女发出诱人的颤音，殷景熙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强行压制住了体内的躁动。 “时辰不早了，朕送你回去。” 顾姒迷迷糊糊被对方牵着离开，直到坐上了马车才后知后觉地惊叹殷景熙居然跟着自己出宫了。 “那些没看完的奏章怎么办？” 殷景熙纤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挑开车帘，让寒凉的夜风吹拂着自己的面颊。 “无妨，做不完的事情留到明日就是了，送你回府才是要紧事。” 顾姒羞涩一笑，撒娇地挽住殷景熙的胳膊，歪倒在对方身上。 第1612章 恩赐 等到抵达崇武将军府的时候，顾姒已经睡着了。殷景熙接下披风将她裹住，亲自抱下马车。 顾瑾青知道顾姒回来了，专程出来迎接，谁知却意外地见到了殷景熙。 “皇上！” 眼看顾瑾青要跪，殷景熙忙示意她不必多礼。 “昭昭，这是睡着了？” 顾瑾青上前看了眼睡得正香的顾姒，下意识伸手去接。 “皇上，我来。” “不必。你在前面带路就行，朕亲自送她回院。” “是。” 顾瑾青看出殷景熙对顾姒的珍视与呵护，心中也很是欣慰。她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压低声音与殷景熙闲聊道。 “前几日礼部的人送来了选定的吉日，我一想到昭昭都要嫁人了，心里还真是有几分不舍。” 殷景熙怀里打横抱着顾姒，目光从顾瑾青的背影上划过。 “说起来朕已经料理了殷敖铭，你这女儿身的身份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你之前为弘明国四处征战，也该得到封赏才对。” 顾瑾青淡淡一笑，“这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想过还能带兵上战场，名分地位什么的于我来说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殷景熙见她言语之中真没有争名分的心思，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将顾姒送回了觅云院，殷景熙便乘车离开。 等到第二日天明之后，顾姒是被秋水惊喜的呼唤声给惊醒的。 “小姐！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顾姒揉着眼睛从床上撑起身来，“什么事啊？” 秋水推门而入，兴奋地扑到了顾姒的床边。 “皇上刚刚降旨，恢复了大小姐的身份，还将以前的军功全数算在了她的身上。” 顾姒猛地瞪圆了眼睛，“你说，皇上亲口承认了长姐的身份！？那她……” “大小姐正在前院受封呢，皇上赐了她‘巾帼’将军的美誉，赏赐的东西都快放不下了。老爷和夫人也都高兴坏了，正在接待来传旨的唐公公呢。” 顾姒忙翻身下地，“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去前院看看。” 等顾姒收拾妥当赶到映蓉院的时候，顾战，云傲雪和顾瑾青正在送唐公公出府。见到顾姒匆匆而来，唐公公主动停下脚步给她请安。 “奴才见过顾小姐。” 顾姒一路小跑着过来，此刻脸蛋泛出健康的红晕。 “唐公公！我听说皇上承认了长姐的身份。” “正是。恭喜两位顾小姐，这弘明国第一位女将军可是出自咱们府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顾战笑得眼角都挤出褶子了，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拱手。 “多谢皇上隆恩！” 相比起眼下的欢喜，顾姒却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唐公公，皇上突然宣布此事，那些礼部的言官们不会闹吗？” 殷景熙这些日子一口气清洗掉了不少宋天睿残留的党羽，已经引起了一些老资历言官的不满。顾姒怕今日的封赏会再次给对方带来麻烦。 唐公公笑着宽慰道：“顾小姐放心，皇上既然降了旨，便能应付得了那帮迂腐老头子。顾小姐只需安心在家待嫁，等到大婚那日，请顾大小姐背您上轿就是了。” 第1613章 反对 听得此话，顾瑾青这才恍然大悟。 顾姒没有兄长，府内唯一的男丁还没学会走路，旁支的亲戚又远在蜀州。别家的千金骨贵女出嫁时都会由亲兄长或者表兄长背着上轿，到时候顾姒只能被喜婆牵着出门。 殷景熙这个时候承认她的身份，不仅是对崇武将军府的一种恩赐，更是希望顾姒在出嫁当日能够有人护送。 正如顾姒猜想的那般，此时礼部的几名老臣正跪在殷景熙的御书房内抗议。 “皇上，顾瑾青身为女儿身却女扮男装随父从军，这已经是枉顾法度，欺君罔伤了。您不降罪惩处已经是开恩，又如何能封她为什么‘巾帼’将军呢。” “是啊！咱们弘明国开国到如今，可都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更何况是女将军。” “这简直太过胡闹了，老臣肯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些老臣们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摆出一副强势逼迫的样子。好似殷景熙不同意他们的谏言，便要跪死在这。 不巧的是，殷景熙最讨厌的便是受人威胁。 他冷眼扫过这些人佝偻的身躯，竟是一言不发地继续批改奏章。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几位老臣已经被冰凉的地板激得膝盖发痛。一炷香后，已经有人撑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其中的一位祁大人资历最老，眼看同僚们都要撑不住了，他干脆斗胆再一次拱手请命。 “皇上，您不能因为偏爱顾家次女，便违反先祖的惯例。还请您收回成命，取消对顾家长女的封赏。” 殷景熙这次眯了眯眼，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御笔。 “祁大人，刚才是你说顾瑾青女扮男装从军，乃是欺君之举。” “正是！不过看在顾瑾青带兵有功的份上，皇上让她将功抵已经算是仁慈。” “是吗？那你给朕说说，顾瑾青欺得是哪门子的君？” “欺君欺君，那自然是……” 话已经涌到嘴边，祁大人却是陡然震住。他突然想起来，顾瑾青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皇帝还是殷敖铭。 眼看着对方额头上吓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殷景熙这才淡淡开口。 “你们想要一个解释，那就听好了。朕当年被顾战所救之后，便住在崇武将军府。那时朕便已经知晓顾将军将顾瑾青当做男孩子培养。 既然朕一开始就知道此事，那顾家便不算是欺君。若尔等还死咬着不放，那便是不愿承认朕这个皇帝。” “老臣不敢！” 祁大人吓得连忙叩首，身后的几位大臣也跟着告罪。 打发了这些个迂腐的言官，殷景熙提着御笔沉思起来。 封赏顾瑾青，是为了顾姒成婚时能有人护送。但想起昨晚顾姒依偎在自己怀里不舍分别的乖巧模样，他又心生思念。 思忖了一瞬，殷景熙将桌上的奏折全部堆到一旁，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涂画起来。 “影申。”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翻身而下，恭敬地跪在御案前。 “皇上有何吩咐？” 殷景熙卷了画卷教到对方手中，“送去给昭昭。” 第1614章 礼物 顾姒是在晚膳之后收到东西的，影申把装在竹筒里的画卷放在案桌上便走了，任凭顾姒怎么追问他都只是笑而不语。 等到人走之后，顾姒好奇地把竹筒打开来。 “这是……画？” 随着画卷的展开，顾姒手持书本坐在树荫之下的模样呈现出来。 她一眼认出这是前几日自己去长寿宫探望太后的时候，坐在院子里休息时的样子。 原来他竟是瞧见了吗？ 画卷中的自己只露了侧颜，一手拿着书本一手勾着耳边落下的碎发，眼神温柔且楚楚可怜。 顾姒自己瞧着都忍不住红了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殷景熙画自己的画像。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竟是这般乖巧灵动的模样。 “小姐，您饿了吗？奴婢给您拿了些糕点过来。” 秋水端着托盘走进来，便瞧见了顾姒脸上还没来得及隐去的笑意。 “小姐做什么笑得这般开心？” “没什么。” 顾姒轻咳一声，将手里的画卷收起。 谁知秋水眼尖得很，一下就瞄到了画上的内容。 “呀！这是哪家画师画的小姐，可真是栩栩如生呢！” 顾姒咬唇，“你也觉得很像？” “不仅是像，简直画出了小姐倾国倾城的神韵。” “又贫嘴。” “奴婢哪里是贫嘴了，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 看顾姒要把画卷收回到竹筒中，秋水凑上来提议道：“小姐，这么好看的画收起来真是太可惜了，不如裱起来挂在墙上。” “裱起来？” “是啊。咱们这屋子里也没挂什么字画，正好可以用来装点。” 顾姒有些害羞，“哪有用自己的画像作为装点的。” “这有什么。只要是好画，不拘什么内容都是可以挂起来的嘛。况且这作画之人一看就是将小姐放在了心尖上，如此深情厚谊的礼物，小姐当日日看着才好。” “好哇，你敢戏弄本小姐，看我怎么罚你！” 顾姒被打趣，伸手去抓秋水的胳膊。 主仆两人绕着书桌你追我赶的，闹腾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最后这画还真是被秋水裱好挂在了屋内。 接下来每隔三日，殷景熙便会让影申送来一副画像。 从一开始顾姒坐在长寿宫看书的文静模样；到她穿着军装在易城骑马奔腾的飒爽英姿；再到她穿着素雅衣衫手持玉萧吹奏《乘风》时的场景；最后是她年幼的时候手持兔子糖饼，哭花了一张小脸逼着殷景熙吃糖的娇憨样子。 顾姒每收到一幅画像，就会开启一段回忆。 就在她将新收到的画卷挂上墙的第二日，宫里送来了制好的喜服。 “奴婢等人都是尚衣局，特意来伺候顾小姐试喜服的。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奴婢们回去再改。” 看着足足放满了十个托盘的行头，顾姒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这些，全都是大婚当日要穿戴的吗？” “正是。除了衣衫之外，凤冠首饰也是一样不能少。顾小姐不必担心，大婚当日奴婢等人也是会来伺候您更衣的。” 顾姒看着那凤冠上硕大的东珠和镶满的宝石，就知道重量不轻。 她摸了摸自己纤细白嫩的脖子，只希望大婚的流程能走得快些，不然她可顶不住这压力。 第1615章 喜服 正红色的喜服刚上身，屋内就响起一片抽气声。 “太美了！” “顾小姐肌肤莹白细腻，被这大红的绸缎一衬，显得更加耀眼了。” “是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呢。” 顾姒失笑，“你们太夸张了。” 可就连秋水每日伺候在顾姒身边的，此时也都看直了眼睛。 “小姐，您是真的很美啊！不信，您来照照镜子。” 秋水拉着顾姒的手，将她带到了等身的铜镜前。顾姒一对上那镜子里明眸皓齿的自己，也惊得愣了愣。 她以前不是没穿过红色的裙子，但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惊艳。 尚衣局按照她身量制作的喜服尺寸刚刚好，将她窈窕的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 “这真是我吗？” 顾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正如同尚衣局所言，她原本就白嫩的肌肤在红绸的映衬下更是如同初雪一般。 秋水兴奋地将剩下的首饰都取了过来，“小姐，奴婢伺候您梳妆。” 喜服的尺寸不需要调整，顾姒不喜欢自己的房间里挤着太多的人，便让嬷嬷请这些尚衣局的宫女们去偏厅小坐休息。 秋水谨慎地给她梳头，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动作比平日里慢了许多。 顾姒靠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秋水这头发还没弄好。 “好需要多久？” 秋水正拿着两支簪子犯愁，“奴婢不确定这两支簪子该怎么别，小姐且等等，奴婢去问问尚衣局的姐姐们。” 不等顾姒回应，秋水就急匆匆地拿着东西跑了。 顾姒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干脆自己拿了胭脂涂抹起来。不得不说，她继承了云傲雪的美貌，光是淡妆就已经很是美艳了。 顾姒对着镜子勾唇笑了笑，突然很期待大婚那日殷景熙见到自己时的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得呆住。 “嘎吱。” 房门轻响，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姒正低头选着用那一支石黛画眉，便没有回身查看来者身份。 “秋水，你过来瞧瞧。我这一身喜服是该配青雀头还是螺子黛？还有这耳坠是选珍珠的还是红珊瑚的？” 身后的脚步声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接近，等顾姒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身子已经被人从后面拥住。 “呀！” 一身惊叫，顾姒差点打翻桌上的胭脂粉。 “皇上！？” “吓到你了？” 殷景熙眼眸中露出抱歉的神色，将顾姒从怀里松开。 顾姒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才又惊又喜地站起身来。 “殷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宫里吗？” “知道今日你试喜服，朕实在忍不住。”殷景熙牵了顾姒的手，眉眼炙热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幸好朕来了，否则可见不到如此倾国倾城的昭昭。” 顾姒被他夸得脸颊发烫，“大婚那日也是看得到了。” “不一样。”殷景熙充满柔情的眼神包裹着顾姒，“这样的昭昭少看一眼都是亏了。” 顾姒咬着唇瓣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干脆拉了殷景熙一同坐下。 “殷哥哥既然来了，就快帮我选选用什么耳坠才好。” 殷景熙原本不懂女儿家的这些首饰，此刻却是耐心地一个个拿起来仔细查看，最后选定了红珊瑚的耳坠。 “这一副倒是与喜服颜色相称。” “那好，就选这一副。” 第1616章 画眉 殷景熙亲自将耳坠给顾姒戴上，拥着她在铜镜前照了许久。 “还差什么？” 顾姒想了想，“还有两支簪子被秋水拿走了，眉也还没画。” “朕来给你画眉。” “你会吗？”顾姒抿着唇笑问。 “不会，所以……” 殷景熙说着握着顾姒的双肩，与她面对面而立，“待会儿若是把昭昭画得丑了，你可别生气。” 说话间他已经选好了一支螺子黛，开始打量顾姒的眉形。 顾姒心里有些担忧，但对上殷景熙认真的眼神，便把担忧给压了下去。 罢了，哪怕是画得不好，洗干净就是了。 她干脆闭了眼不再多想，可等到殷景熙真正落笔的时候，她心中却是一惊。不是因为殷景熙手重或者画得不好，反而是因为对方落笔温柔。眉形一丝丝描绘出来，竟是比自己画眉的时候更加精细。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殷景熙才停了手。 “好了。” 顾姒迫不及待转头照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柳眉弯弯且浓淡相宜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殷景熙再次伸手环住她的细腰，“皇后娘娘可满意？” 顾姒红着脸打趣道：“你画得真好，可是以前偷偷找小娘子练过？” “是练过。” 殷景熙大方地承认，引来顾姒急切的瞪眼。他失笑着把人箍紧了些，指着屋内那些挂着的画像道。 “朕每日都在纸上练习，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姒这才想起自己把殷景熙送的画像挂了一屋子，赶紧羞怯地转身蒙住对方的眼睛。 “不许看。” 可在说完这话之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画出自殷景熙之手，蒙着眼睛有什么用。只是倏然被对方发现自己把画挂起来，心里总觉得有些害羞。 殷景熙温柔地拿下顾姒的手，“昭昭可喜欢朕给你画的眉？” “嗯，喜欢。” “那朕以后便日日给你画眉。” 顾姒甜甜腻腻地抱住殷景熙，将通红的小脸埋进对方的胸膛里。 “好。” …… 试过喜服之后，殷景熙便回到宫中继续忙于政务。 虽然没能再抽出空闲去崇武将军府探望，但给顾姒的画像却是每隔三日必定送到府中。直到整间闺房每一面墙上都挂满了画像，婚期终于到来。 大婚当日，顾姒卯时就便被叫起身梳妆。 不仅是崇武将军府的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殷景熙派来帮忙的宫人们也是紧张地浑身冒汗。 大冷的天气中，整个将军府却是热闹得很。 高悬的红绸和灯笼以及门窗上喜气洋洋的喜子，无处不在的欢声笑语将寒冷的冬日点燃。 顾姒刚换好喜服，夏南晴便到了。 寻常女儿家出嫁都会收到姐妹们的添妆，而顾姒唯一的长姐只会带兵打仗不会绣花，夏南晴便一早送来了自己准备的贺礼。 一展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亲自绣的鸳鸯戏水屏风。 “小姐，安康公主来了。” 顾姒提着裙摆转身的瞬间，就看到走进屋的夏南晴愣在原地的模样。 “昭昭？” 第1617章 大婚（1） 顾姒笑着朝她伸手，“南晴，你来了。” 夏南晴深深抽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昭昭，你怎么，你这也……” 眼看对方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一旁伺候的秋水与有荣焉地说道。 “安康公主，咱们小姐是不是很美？” “美！”夏南晴使劲点头，“太美了！原来你穿喜服这般好看，待会儿皇上见了你肯定会惊得呆住。” 顾姒抿了笑，才不会告诉众人其实殷景熙早就见过了。 恰好这时喜娘进屋，一看到夏南晴在就高兴地上前见礼。 “奴婢见过安康公主，公主来得正好，皇后娘娘的花钿还差最后一笔，可否请公主帮忙？” 按照弘明国的传统，女子在出嫁的当日会在额头正中心的位置用胭脂点上花钿，而点花之人通常都是新娘的姐妹或者闺蜜。 顾姒额头上的花钿比起寻常女儿家点得更加精细，是一朵盛放的牡丹造型。 夏南晴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任务，用独特的工具蘸取少量的金粉，在牡丹花蕊的部分轻轻落笔。 金色的粉末落在红色的花钿上，瞬间如同画龙点睛，让正株牡丹活了起来。 顾姒侧头看向铜镜，镜中的女子倾城不失端庄，妆容精致且又大气，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多谢。” 夏南晴眼里浮起淡淡的泪花，握着顾姒的手笑道。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 姐妹两人说话间，院子里又传来一阵热闹的问安声。 “夫人。” “见过夫人。” 秋水笑着提醒，“小姐，是夫人来了。” 顾姒走到房门前迎接，且见云傲雪穿了一身端庄优雅的宫装被下人们簇拥而来。 “娘亲。” “昭昭。” 云傲雪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悦之情，她先是将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笑着感慨。 “我的昭昭风姿绰约，钟灵毓秀。” 顾姒牵了她的手，“那也是继承了娘亲的美貌。” 云傲雪失笑，母女两人牵着手进屋。 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轿饭端出来。 “请夫人给皇后娘娘喂饭。” 这也是弘明国的传统，女子在出嫁前会由娘亲亲自喂“轿饭”，叮嘱其不忘养育之恩。 云傲雪刚一端起瓷碗，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娘亲。”顾姒拿着手绢给她擦脸，自己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夏南晴在旁安慰道：“今日是昭昭的大喜之日，夫人该高兴才是。” 秋水也劝道：“是啊夫人，您这一哭，小姐也要跟着掉眼泪了。” 云傲雪看着顾姒红红的眼眶和脸上精致的妆容，忙强迫自己收了泪意。 “昭昭来，娘亲喂你吃饭。” 一口夹杂着甜软香糯的红枣、红豆饭喂到口中，将母女两人的心也粘在了一起。 噼噼啪啪——！ 一阵剧烈的鞭炮声从院外传来，喜娘笑着提醒。 “吉时已到，请皇后娘娘上轿。” 顾姒将薄薄的红色面纱戴在脸上，在云傲雪和夏南晴的陪同下走出闺房。 此时顾瑾青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她虽然已经恢复了女儿身，但今日却故意将三千青丝束起，换了一身男儿装。 第1618章 大婚（2） 一瞧见顾姒现身，顾瑾青先是被惊艳得愣了愣，才笑着走到顾姒跟前。 “昭昭真美。” 看着长姐刻意着男装，顾姒就知道她是希望自己能像其他出嫁的女儿家一样有“兄长”送轿。 顾姒胸中翻涌着感动，伸手轻柔地抚摸着顾瑾青的面颊。 “长姐也很美，不管你穿什么衣衫，你都是顾家最英姿飒爽的嫡长女。” 姐妹两人此刻无需太多言语，便能心意相通。 顾瑾青喉头滚了滚，将眼底的湿气压下，转身蹲在了顾姒面前。 “昭昭上来，长姐送你出门。” 顾姒趴在顾瑾青背上，感受着长姐独特的温柔和充满安全感的背脊。 上一世悲惨的经历已经如同过眼云烟逐渐消失，她十分感激上苍能够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救下家人的同时赎清罪孽。 顾瑾青背着顾姒来到府邸门口，花轿早已准备就绪，三十丈开外全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和全神戒备的官兵们。 就在顾姒出现的瞬间，原本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尽管坊间一早就流传着顾姒倾国倾城的诸多传言，但今日亲自看到未来的皇后娘娘，还是令这些百姓们激动不已。 即便是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顾姒那精致如同天仙一般的面容还是深深震撼了百姓们。 喜娘撩开轿帘，顾瑾青将顾姒轻柔地放入轿中。 等到帘子落下掩去佳人的绝色容貌，四周愣神的百姓们才骤然醒悟过来，紧接着爆发出惊天骇浪般的欢呼。 “看到了吗？刚才那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可真美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这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啊……” “吉时到，起轿。” 热闹的鞭炮声再次响起，崇武将军府的下人们撒出漫天的铜钱和喜糖。 百姓们一边抢着这份喜气一边声声高呼皇后千岁。 顾姒感受着喜轿启程，轻轻闭上了眼睛。 …… 皇宫，金殿上。 满朝文武早已准备妥当，只等着婚礼开启。 “皇后娘娘到。” 随着唐公公的通禀声响起，等待已久的大臣们瞬间打起精神，挺直了背脊。 原本坐在龙椅上的殷景熙下意识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小心将红绸的喜服抓出了褶皱。 他第一时间起身迎出去，在金殿的门口瞧见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正在缓缓走来。 入宫的礼节相当繁重，等顾姒由喜娘领着抵达金殿外的时候，已经感到了淡淡的疲惫。可当她抬眸看到殷景熙的瞬间，那疲惫之感尽数被抛之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选中的夫婿当真是英俊潇洒，人中龙凤！ “娘娘当心脚下。” 在喜娘的提醒下，顾姒跨过最后一道火盆。 喜娘将长长的红绸交到顾姒和殷景熙的手上，紧接着便有礼部的官员出面主持。 “吉时已到，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入殿行礼。” 在一串冗长且繁复的祝词之后，礼官终于朗声宣布。 “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拜天地！” 两人并肩而立对着金殿外湛蓝的天空，恰好一群喜鹊叽叽喳喳从屋檐之上飞过，为热闹的婚事更添了三分喜气。 “二拜高堂！” 太后娘娘一脸喜气地望着两人，接受了他们的跪拜。 “夫妻对拜！” 顾姒转过身子与殷景熙对拜，两人的心由一根红绸牵着。 礼毕，殷景熙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亲手将顾姒脸上红色的面纱揭下。 顾姒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显露出来，引得众人纷纷惊叹。 殷景熙牵了她的手，转过身来与她一起接受百官的叩拜和祝贺。 顾战一身官袍站在百官首位，红着眼睛领头拜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第1619章 洞房（1） 金殿之上的礼数完毕，顾姒便由喜娘领着来到了椒房宫。 殷景熙早在登基之后便着手命人翻新宫殿，将其中的陈设全部换成了顾姒喜欢的风格。 喜娘搀扶着顾姒坐下，笑着将准备好的瓜子花生红枣等物抛洒在她裙摆上。 “恭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早生贵子。” 顾姒笑着颔首，“今日辛苦你了。” 一旁伺候的秋水便将备好的金叶子递给喜娘。 喜娘跪下欢欢喜喜地接了赏赐，“皇后娘娘还请在此稍后，皇上须得接受了百官的恭贺之后才能返回后宫。” 崇武将军府喜宴尚且得摆上三天三夜，宫中的宴席更是不能缺。 顾姒这一等便从天明等到了掌灯时分，腹中也几度传来了饥饿感。 “小姐。” 这时秋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竟是提了个小小的食盒。 “您饿了，快来吃点东西垫垫。” 顾姒惊讶，“不是说不可以吃东西？” 秋水笑着解释，“这是唐公公刚刚送来的。皇上还在喜宴上无法脱身，他怕您饿着，便转程叫人做了些好克化的食物送过来。” 既然是殷景熙送来的，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顾姒也不是迂腐的人，刚才趁着殿内无人的时候，她已经四处走动逛了个遍了，此时再吃点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 等到月上柳梢时宫宴总算散去，殷景熙亲自送醉醺醺的顾战上了马车，这才转回后宫。 “拜见皇上。” 椒房殿外的宫人们看到殷景熙，纷纷下跪行礼。他却视若无睹，脚下生风地径直推门而入。 让他意外的是，原本应该规规矩矩端坐在喜床上的顾姒此刻却是歪着睡着了。 喜娘心中一惊，刚想开口叫醒她却被殷景熙拦下。 “尔等退下。” “是。” 喜娘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人便鱼贯而出。 等到殿门关上一切恢复宁静，殷景熙这才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顾姒身上的喜服繁重，身上的首饰更是不轻，即便是歪着睡着了也是皱着眉头很是不适。 “昭昭。” 殷景熙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把人唤醒。 顾姒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殷景熙的声音，脸上也感觉到了冰冰凉凉的触碰。她嘟了嘟嘴，下意识把对方的手抓住。 “别吵。” 说完这话她忽然想起些什么，猛然睁开眼。 “殷哥哥！？我，我睡着了。” 殷景熙看到她眼里的惶恐，笑着安抚道：“无妨，今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 顾姒脸颊一红，“我什么都没做，就在这等着就是了，你还要和那些大臣们周旋。” “还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你叫人送来的东西挺多的。” “那就好。” 殷景熙说罢起身走到桌前，将喜娘等人准备好的合欢酒端了过来。顾姒主动接住，倾身与殷景熙手腕相绕，饮下了这杯交杯酒。 酒液微凉，心却热了起来。 顾姒放下酒杯，眉眼间透出淡淡的朦胧失神。 殷景熙喉头猛然滚动两下，一把抱起顾姒回到了喜床上。 第1620章 洞房（2） “殷哥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顾姒一跳，她下意识伸手勾住殷景熙的脖子，把脸凑到对方脖颈处。 “别怕。” 殷景熙动作迅速却不失温柔，一手箍住顾姒的腰身，一手托着她的头将人放下。 顾姒陷入柔软的大床上，瞳孔里倒映出对方俊朗的面容。 “殷哥哥。” “怎么？” 殷景熙俯下身来，在顾姒粉嫩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顾姒吸了吸鼻子，“你身上……” “酒味很浓？你且等一下，朕去沐浴。” “别。” 眼看对方要走，顾姒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殷景熙落下充满疑问的深邃眼神，顾姒却悄悄红了脸。 “没有酒味。” “是吗？”殷景熙唇角勾出弧度，重新俯身将人罩在身下，“那昭昭可要检查清楚。” 说罢这话，他径直撬开了顾姒的唇瓣。 两人交换了一个浓情蜜意的亲吻，直到顾姒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殷景熙这才松口。 “检查清楚了吗？” “……” 顾姒咬着红唇不吭声。 殷景熙的身上的确没有浓重的酒气，因为他在宫宴上除了和顾战对饮了几杯之外，基本没怎么与其他人喝酒。 别的大臣来敬酒祝贺，他也只是笑着举杯。 反正他是皇帝，喝了是给你面子，不喝也是给你面子。 大臣们也不敢有什么不满，君主尽欢地完成了这场宫宴。 其实殷景熙是故意不让自己醉酒的，因为在大婚之前他得到宫中的嬷嬷指导，知晓女子在初经人事的时候会格外痛苦。 他如此疼爱顾姒，生怕自己醉酒之后会失去分寸，让对方难受。 “昭昭。” 殷景熙看着身下娇俏美艳的新娘，心中热流涌动。他俯身再次落下一吻，同时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将对方腰间的衣带解开。 淡金色的床幔落下，将一室旖旎隔绝其中。 …… 翌日，顾姒还在熟睡当中，忽然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她蹙着眉头翻身闪躲，身上的酸疼感登时袭来。 “嘶——！” 顾姒娇哼一声，被这不适的感觉惊醒，耳边很快传来关切的询问声。 “昭昭，可是身上不舒服？” 顾姒睁开眼便对上殷景熙俊朗的脸，害羞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没事。” 正好这时殿外传来唐公公叫起的声音。 “皇上，该起了。今早还得与皇后娘娘一起去长寿宫给太后娘娘敬茶。” “知道了。” 殷景熙答应一声，坐起身来开始更衣。照理说皇上更衣应该是由皇后来伺候的，但殷景熙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劳烦顾姒的意思。反而在自己穿上内衫之后，还把顾姒的衣服拿了过来。 “早膳想吃什么，朕让唐莘准备。” “随便吃些什么都好，我、臣妾不挑食的。” 见她不习惯新的称呼，殷景熙便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 “在朕面前不必称臣，你也不是什么妾。” 顾姒心中一阵柔软，撑着身子坐起来。谁知腰间的酸疼却是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瞬间泄了她的力道。 第1621章 敬茶 “哎呀。” 殷景熙刚想伸手把人拉起来，却见顾姒无力地倒了回去，且面上浮现出明显的痛苦之色。 “昭昭！” “嘶，我，我没事。” 顾姒还想再起，殷景熙已经探过身子将她抱住。 “哪里痛？” 说话间殷景熙的手已经开始在顾姒身上四处游走，在按压到腰间时，后者明显瑟缩了一下。 “腰痛？” 顾姒咬着唇瓣轻轻点头，“嗯……我腰上很酸。” 得了她的肯定，殷景熙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翻了个身，自己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在她后腰处缓缓按揉。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亲腻的触碰让顾姒回想起昨晚的经历，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温温柔柔的殷景熙在那种时候却表现得如此激动，闹得自己承受不住几经求饶。 顾姒脸上红了一片，心里却是甜蜜。 “感觉好多了，谢谢殷哥哥。” 片刻之后见帝后二人还没起，唐公公只好硬着头皮再来催请。 殷景熙看着顾姒再次陷入熟睡的小脸，直接把人打发了。 长寿宫。 唐公公垂首传话，“启禀太后娘娘，皇上身子不适，恐得多休息片刻，等到午时再来给太后敬茶。” “什么，皇上身子不适？他……” 太后下意识关切地询问，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 殷景熙想来身强体壮，绝不可能骤然身子不适。联想到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太后心里也多了几分了然。 “知道了，你且退下。白瑾，传话给小厨房，中午多做两个补身子的小菜。” “是。” 等到顾姒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她朦朦胧胧揉了揉眼睛，就听到殷景熙在耳边轻声说道。 “小懒猪，这次真的要起了。朕答应中午带你去长寿宫与皇祖母一起用膳。” “太皇太后！” 被这么一提醒，顾姒猛然坐起身来。这下她顾不得腰间的酸痛，手脚麻利地开始穿衣。 “我该一早去给皇祖母敬茶的，殷哥哥怎么不叫醒我？” 殷景熙见她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止不住觉得她可爱。 “见你似乎很累，便没舍得叫醒。” 顾姒此刻哭笑不得，只能加快动作洗漱更衣。可当她照镜子时，却惊讶地发现白皙的脖颈上竟是留了一枚铜钱大小的吻痕。 “这！这是！” 殷景熙见状上前把住她的肩膀，“抱歉，昨夜昭昭很是迷人，朕情不自禁。” 顾姒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不是与太皇太后的饭局不可微推，她打死也不想出门。为了遮盖痕迹，她只好临时找来些脂粉抹在红印处。 两人抵达长寿宫的时候，正巧赶上宫女们摆菜。 “皇上皇后来了，快过来坐。哀家还想着你们再不来，就要遣白瑾过去催催了。” 顾姒红着脸踱步上前，恭敬地给太皇太后福礼。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刚想关切两句，就瞧见了顾姒脖子处的痕迹。她与白瑾相视一笑，倒是没有点破。 “好啦，快起来。午膳已经备好，咱们先入席。” 第1622章 举荐 顾姒起身的时候再次体会到腰间的酸痛感，殷景熙适时扶了一把。 “没事？” 顾姒红着脸摇头，“无妨。” 太皇太后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欢喜起来。 希望上苍保佑殷氏皇族，让顾姒早早怀上皇嗣。 用过午膳之后殷景熙叫人奉茶，两人将早上的礼数补齐。眼看顾姒的确有些身子不适，太皇太后也没强留，早早把人打发回了椒房殿。 之后数日帝后二人都腻在椒房殿里，皇帝大婚举国同庆，自然也不必早朝。 不过殷景熙每晚都会让唐公公将重要的奏折送到寝殿里，一边搂着顾姒一边翻阅查看。 “这是……爹爹上的奏折。” 顾姒看到顾战熟悉的字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殷景熙并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将奏折摊开放在她面前。 “自从处置了宋天睿连带其党羽之后，朝中人心惶惶且人手不足，诸多政务政治不前。崇武将军提议朕尽快选出新的内相。” “那殷哥哥可有人选了？” “想到了几个，但还需再斟酌。” 顾姒转了转眼珠子，咬着唇瓣欲言又止。 殷景熙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神色，便主动问道：“怎么，昭昭有什么想法？” 顾姒沉吟一声，“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不知合不合适。” “说来听听。” “殷哥哥觉得，柳大人如何？” 殷景熙眸色略深了些，“礼部尚书柳燕俊。” “柳大人有惊世之才，品德高尚，还是上一届科举的状元。” “柳燕俊确有才华，屈居礼部做一名小小的侍郎也是委屈他了。只不过这内相一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尤其是在宋天睿之后。此事朕会放在心上，等开朝后再问问他的意思。” “嗯。” 顾姒甜甜一笑，帮着殷景熙把处理过的奏折放到另外一侧。 瞧着她这般毫无城府的单纯模样，殷景熙的脑海中却是回想起大婚当日在宫宴上的情景。 当时诸多朝臣都来与他道贺，唯独柳燕俊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喝酒。直到月上柳梢宫宴将尽之际，他才带着一身的酒气来到自己面前。 当时的柳燕俊已经半醉，举着酒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眼眶更是红得像哭过。他抿着唇瓣似有许多话想要说，最后却只化作了“恭喜”二字。 殷景熙知道他心里对顾姒隐秘的情愫，也感受到了对方此刻内心的挣扎和失落。殷景熙略微思忖之后端起了酒杯，主动与对方碰了碰。 “你放心。” 这三个字一出口，柳燕俊整个人都震住了。紧接着他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滴进了酒杯中。 为了掩饰失态，柳燕俊仰头饮尽杯中酒。 殷景熙也一饮而尽，这是他当晚除了顾战之外，唯一接受臣子的敬酒。 在那一瞬间，两个男人之间无需言语，默契却已经产生。 …… 短暂的休息过后，一切重新回到正轨上。 殷景熙延续了自己雷厉风行的办事模式，在大婚之后的第一个早朝便抛出令所有人头疼的问题。 “内相一职已经空缺多日，六部还需可靠之人统领协调，不知诸位爱卿可有推举之人？” 第1623章 自荐 面对殷景熙的提问，殿上的大臣们都沉默不语。 有宋天睿的前车之鉴，谁还敢轻易来坐内相这个位置，谁又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眼看众人皆左顾右盼不肯谏言，殷景熙淡淡一笑。 “之前朕要处置宋天睿的时候，大家不都勇于谏言的吗？怎么今日说起选新的内相，却又变成锯嘴葫芦了。” 这般嘲讽臊得各位大臣们红了脸，但仍旧没人敢开口举荐。 殷景熙将身子仰靠在龙椅上，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游走，最后停留在了柳燕俊的身上。 “柳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柳燕俊正在蹙眉想着事情，被点名之后先是愣了愣，随后才不徐不疾地往前迈了一步。 “启禀皇上，微臣还在思索。” “可想到了？” 柳燕俊抿紧唇瓣，犹豫了一瞬后鼓足勇气开口。 “想到了。” “谁？” 四周的大臣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望着柳燕俊，好奇他会举荐何人。 “微臣，想要自荐！” “什么！？” “自荐？” “柳侍郎想自己当内相？” 身边惊诧的感叹声不断，柳燕俊却是眼神坚定不移。他撩起官袍郑重地朝殷景熙跪下，“微臣不才，本无为相的本事。但眼下朝中无人愿意承担内相之责，六部又急需铜铃调配。微臣斗胆自荐暂代相位，待来日皇上寻得有识之士，微臣定虚心让贤。” 就在柳燕俊说完这话之后，周遭的议论声更甚。 大臣们不是在质疑柳燕俊的能力，就是在议论内相的责任如何重要。期间柳燕俊一言不发地跪在金殿上，身板挺得笔直。 片刻之后众朝臣的激动劲儿过去，这才发现坐在龙椅之上的殷景熙至始至终冷着脸不发一言。 察觉到殷景熙情绪不佳，所有人都纷纷噤声，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在心内嘲讽柳燕俊不自量力惹怒了新皇。 可就在这些人以为殷景熙会驳斥柳燕俊的谏言时，他却干脆果决地吐出两个字。 “准奏。” “嘶！” “什么！？” “皇上居然准了？” 柳燕俊眼中迸发出亮光，再次叩首。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还处于震惊当中，殷景熙已经站起身来宣布退朝，且让唐公公将柳燕俊给请走了。 “内相大人，皇上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请您随奴才来。” 柳燕俊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劳唐公公。” 直到两人的身影从金殿消失，留下的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柳燕俊，真当了内相？” “别胡叫了，皇上已经恩准了，现在该称柳大人。” “不是我说，刚才那是多好的机会。早知道自荐就能当上内相，我就厚着脸皮搏一把了。” 可就这位大人说风凉话的时候，夏侯爷与工部尚书黎彦希正巧经过。黎彦希脚下一顿，转头便冷冷瞪了那人一眼。 “柳大人才华横溢，有惊世之才。就算没有今日的机缘，日后也会成为我弘明国的肱股之臣。” 夏侯爷认出对方是户部的黄侍郎，便笑眯眯地伸手搭在了他肩膀上，看似亲密的动作之下实际手劲大得要把人压垮。 “黄大人不必可惜，这缘分便是如此，有时只是一念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第1624章 送餐 经过夏侯爷与黎彦希一番嘲讽警示，那些说闲话的人纷纷闭了嘴。 很多人都想打探殷景熙把柳燕俊带走之后都说了些什么，但殷景熙上位之后的皇宫已经与殷敖铭在位时全然不同。 之前那些安插在后宫的眼线或是被清除或是自己迫于殷景熙的威压悄悄离开，就算是有留下的，也都已经被驯服得乖巧老实，没人敢在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找死。 朝臣们一边观望着柳燕俊，甚至想要看他的笑话，但柳燕俊却以绝对的实力让这些人闭了嘴。 “皇上，内相大人求见。” 御书房内，殷景熙放下了正在批改的奏章且揉了揉鼻梁。 “请他进来。” “是。” 唐公公轻车熟路地将柳燕俊引入殿内，这些日子为了重新整顿六部，柳燕俊日日都会来此与殷景熙协商谋划。 这位新相不仅人长得俊俏，性格也是极为温和的。几番相处下来不仅唐公公对柳燕俊印象极好，宫里的下人们也都很是喜欢见到他。 “内相大人请。” 唐公公亲自为柳燕俊奉上茶水，随即退出去将殿门带上。 两人在殿内从天明商议到了掌灯，且都还没有要休息的势头。 此时的顾姒正坐在椒房殿内看书，桌上的灯芯突然爆了两下，引得她抬头去看。 “秋水，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快亥时了。” 顾姒看向窗外的天空，果真已经是漆黑一片。 “皇上还没休息吗？” “刚才唐公公有来传话，说皇上还在于内相大人商议政事，请娘娘晚上先休息，不必等他。” “那皇上可用了晚膳？” “这……”秋水为难地摇了摇头，“奴婢倒是没过问。” 顾姒叹气，柳燕俊成为内相之后，不少朝臣都有些不服气。在加上殷景熙正好想要大刀阔斧地整顿六部，更是引来一片抗议浪潮。 两人常常在御书房内商议到深夜，连晚膳都忘了用。 “秋水，去让小厨房准备些点心和温补的汤水。” “是。” 顾姒命人提着食盒来到御书房外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 天空中飘下星星点点的雪花，呼出的气体化作白雾袅袅消散。 唐公公一看到她的到来便笑出一口白牙，“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皇上还没用晚膳，本宫带了些吃食过来。” “还是皇后娘娘细心，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听到顾姒过来送晚膳的消息，屋内正在谈话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柳燕俊抿唇起身，“天色已晚，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事情还没说完，朕待会儿命人送你回府。”殷景熙说着转头吩咐唐公公，“请皇后进来。” “是。” 顾姒步入殿内，先是向殷景熙福身见礼，随后才朝柳燕俊颔首示意。 自从大婚那日之后，柳燕俊便没有再见过顾姒。今日骤然在御书房内相见，浓烈的思念之情如同河底泥沙一般随着浪潮翻涌而上，扰乱了他的思绪。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第1625章 释然 “柳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顾姒倒是没有注意到柳燕俊眼底的淡淡绯色，只笑着命人把备好的点心和汤水拿出来。 “本宫听闻皇上与柳大人一直在商议朝事，连晚膳都忘了用，便带了些好克化的点心过来。皇上和柳大人都先用一些。” 顾姒一边说话一边亲自将食物端到了殷景熙的面前，顺便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指尖。 秋水也把属于柳燕俊的那份呈了出来。 “柳大人请用。” 柳燕俊道了谢，余光不受控制地注视着顾姒与殷景熙之间的互动。 他知道帝后二人情谊深厚，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可能与顾姒有什么可能，但还是止不住内心深处会有淡淡的失落。 “多谢皇后。” 殷景熙用擦干净的手回握了一下顾姒，这才拿心入口。 顾姒瞧着满桌堆叠成册的奏章，心疼地问道。 “皇上可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您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睡过好觉了。” 听到如此提问，正在喝汤的柳燕俊心中咯噔一跳。后宫不得干政，顾姒如此发问只怕会引得殷景熙不满。 就在他担心之际，殷景熙却主动把奏章摊开来。 “前两日收到伶州等地突发雪灾的消息。殷煜淞之前携吴越叛军北上，一路抢夺了不少州县的屯粮，还任由手下糟蹋了田地。如今多地出现雪灾，百姓们没有粮食过冬。” 顾姒听得攥紧了手里的丝绢，“那得开仓放粮才行。” “殷敖铭当政时生活奢靡，国库空虚，如今能拿出赈灾的粮食不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当着柳燕俊的面旁若无人地商议起来。 柳燕俊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回过神来，连手里的点心都忘了吃。他静静地看着殷景熙与顾姒交谈时的侧颜，突然心生浓浓的敬佩之感。 不论是作为夫君还是皇帝，对方所持的宽广胸襟是寻常人无法比拟的。若论谁能配得上顾姒，殷景熙当仁不让！ “柳大人以为如何？” 恰好这时顾姒转头看过来，直接对上了柳燕俊那充满了震撼、欣慰、释然等复杂情绪的眼眸。 “柳大人？” 柳燕俊低下头舒了口气，再抬眸时眼神已经变回之前的清澈。 “皇后娘娘请讲。” “本宫刚才与皇上商议，可以从南方与其他没有被叛军屠戮的地区抽调粮食北上，暂解伶州等地的灾情。” 柳燕俊认真思索了一阵，“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可伶州等地的灾情不仅仅是这个冬天没有粮食如此简单。叛军破坏了田地，来年春日的春耕也成问题。” “你说得对，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暂缓雪灾，待到春日再想别的办法。” 顾姒说完这话，心中却是开始盘算着能不能寻到一种易种植且对田地要求不高，甚至山地之间也能种植的作物。 她当初跟随顾家军前去易城赈灾的时候便深深地认知到粮食的重要性，就算是易城那种天气暖和湿润的地区，想要快速产出粮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1626章 种子 自从给殷景熙送了宵夜之后，顾姒就开始着手收集整理弘明国常见的作物。 不仅如此，她还传令给宫外的盛云。让对方以吟月堂的身份约见在京都城做生意的外国商旅，出高价从对方手中订购各国的作物种子。 “娘娘，您买这些玩意儿做什么呀？难道要在宫里种地？”秋水拿着一袋袋分好类的种子发问。 “你说的没错，本宫的确是要种地。你去让内务府送些锄头铲子之类的东西过来，再让人把院子里花坛里的那些个花都移走。” 秋水瞪大了眼睛，“娘娘，你当真要种地啊？” “废话少说，赶紧去办。” 殷景熙正在处理政务，就接到了唐公公的消息。 “皇上，椒房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皇后娘娘要把院子里的花全部移走，还要将花坛扩建起来种地。” 殷景熙落笔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那就让内务府的人帮着办。” “诶。” 唐公公一向知道殷景熙对于顾姒的宠溺，但却没想到能宠到这个地步。顾姒好歹是一宫之主，怎么能在院子里犁地呢。 有了皇帝的首肯，内务府的人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迅速地按照要求把事情给办了。等到殷景熙晚上回到椒房殿时，院子里已经变了模样。 宽敞的院落一半都被“菜园”所侵占，整个宫殿外都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皇上回来了，娘娘正在内殿看书呢。” 得了秋水的提醒，殷景熙径直前往内殿寻人。 殿内的地龙烧得正热，顾姒只着了一身内衫，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册，以至于有人走到自己身后了都没有察觉。 殷景熙垂眸看过去，瞧见顾姒手里拿的竟然是徐古国的文字，手里还抓着几粒黑漆漆丑兮兮的干瘪豆子。 “昭昭。” “呀！” 顾姒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清来者是殷景熙之后却是很快又笑起来。 “殷哥哥回来了，你快来看，我让盛云找来了好东西。” 殷景熙顺从地坐到对方身边，“哦？这些都是什么？” “是徐古国的种子，还有丹云国、北凉国、百济国和东胡国的。我按照地域不同将他们分成了寒与热两种分支。” 一看到这些种子殷景熙就基本猜到了顾姒的想法，但他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 “哦？朕今日听说昭昭要在后宫种地了，可是有了归隐田园的想法？” “才不是。”顾姒嘟嘴，“我是想到吴越叛军毁了良田，会影响百姓来年春耕，才特意寻来各国的种子，想要寻到一种好种易收的作物。” 她说着从桌子上翻出了东胡国的那一份，“东胡国地处弘明东北部，冬日里比咱们这还要冷三分。照理说他们可种植的作物应该难以成活才对，可咱们却鲜少听说东胡国闹饥荒。 我遣盛云与东胡国的商旅沟通过了，他们从小就是吃这种豆子当大。虽然长得丑，但却耐寒易种。 我想在先椒房殿试着种一下，若是当真好种易活，等到气温回升便可推广到伶州等地，等到了夏日就可先收获一波。” 第1627章 土豆 顾姒说这些的时候，殷景熙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同时心中不断涌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殷哥哥，你在听吗？” 殷景熙被唤得回神，伸手圈住顾姒的腰身。 “皇后辛苦了。有你母仪天下，乃弘明之福。” 顾姒被夸得脸颊一红，伸手抵住殷景熙的胸膛。 “那殷哥哥你说这豆子该叫什么名字？东胡国的文字译过来太长了，不好记。” 殷景熙低头扫了一眼那难看的小豆子，随口取名道：“既是种在土里的，那就叫土豆好了。” 顾姒蹙眉，“这么随便吗？” “那昭昭以为呢？” “我……算了，既是皇上赐了名字，那就是它的缘分，就叫土豆。” 等到如春之后气温回升，顾姒便将按照东胡国商人所教的那般，将土豆切成小块种进了土里。 不出半个月的时间，苗芽便已经破土而出了，一个月后椒房宫的菜圃里开出了一片片或白或紫的小花。 远远看去一片清新淡雅，倒是比之前那些大红大紫的花朵更让人心旷神怡。 偶尔来往椒房宫禀报事宜的宫人们看到这一场景都在悄悄议论，说皇后娘娘果真品味高雅，种的这些花别致又独特。 甚至连各个大臣府邸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听到了这样的传闻，期待皇后娘娘能召开宫宴，请他们去见识见识从国外引进的花。 如这些贵妇们所愿，顾姒当真在快要入夏之际举办了一场宫宴，地点就在椒房宫的院子里。 为了能给顾姒留下好印象，这些夫人小姐们盛装出席，甚至为赏花提前准备了不少应景的诗词歌赋。 然她们却在入宫之后傻了眼。 “这，这就是大老远从东胡国引进的花？” “我之前听人说，这东胡的花极为典雅，可这一堆杂草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咱们来晚了，花期已经过了？” 此时土豆的花已经全部开过，地下的种子反而膨胀长大。 就在这些夫人小姐们满头雾水的时候，顾姒终于现身。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各位夫人请坐。” 顾姒笑着赐座，样子格外平易近人。 各位夫人小姐们看着光秃秃的花坛不敢吭声，夏南晴率先开口。 “娘娘，听说您邀咱们前来是为了观赏东胡国进贡的鲜花，可这花怎么都谢了？” 顾姒错愕一阵，“赏花？本宫何时说过要赏花？” 夏南晴也愣住，“不是赏花，那是……” “安康公主误会了。”顾姒捂嘴轻笑了一声，“本宫请各位入宫，是因为最近从东胡国发现了一种独特的食物，想邀请各位夫人小姐们一同品尝。”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开始找台阶下。 “原来不是赏花。” “我就说嘛，皇后娘娘能种在院子里的花肯定是美丽的，只可惜是我们没有福气观赏。” “只希望明年春日能有幸看一眼。” 听到这些言论，顾姒疑惑地挑了挑眉，然后命人将锄头和小铲分发下去。 “本宫准备的食物就重在菜圃中，还需要各位夫人小姐亲自将它们挖出来。” “啥！？” 【昭昭：土豆啊土豆！】 第1628章 挖土 各位贵夫人们或是左顾右盼，或是拿着手里的锄头错愕瞪眼。 “这是什么东西，该怎么用？” “我不会锄地啊。” “而且，哪里有菜圃？” 顾姒闻言随手指着众人刚才围观过的“花坛”说道：“这不就是菜圃吗？” “……” “这是菜圃？” “那这里面种的不是花，而是吃的？” 顾姒颔首，“当然。这种东西原本只在东胡国产出，不仅易种高产还味道鲜美。” 听着顾姒吹牛，一旁的秋水偷笑不止。 前两天她们已经吃过一次了，土豆根本没什么味道，只不过顶饱倒是真的。 见大家错愕疑惑，顾姒干脆带头站了起来。 “好了，大家都动起来，今日能不能吃到这东胡国的美味，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说罢这话，顾姒从秋水手里接过一把小锄头亲自开始挖土。 众人看到皇后都动起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奈何她们从小便是十指不沾杨春水的，哪里知道如何挖地。不一会儿这菜圃里就泥土纷飞，时不时传来贵妇们的惊叫声。 再看顾姒这边，手脚麻利且动作干净，三两下就挖出了一大串黄褐色的豆子。 夏南晴看得好奇，便凑过来问道：“娘娘，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土豆。” “土豆？看着不怎么好看，真的好吃吗？” “好吃呀，你多挖几个出来，等下出宫的时候带些回去给黎枫尝尝。” “行。” 夏南晴斗志被激发出来，哼哧哼哧地努力挖土。 小半个时辰后，原本光鲜亮丽的贵夫人千金小姐们一个个都变得灰头土脸，华丽的衣衫粘上了泥土，甚至有人还磨破了手指。 然而当她们手里捧着亲自挖出来的土豆时，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收获喜悦却莫名其妙冲淡了疲累感。 “我挖到了五颗！” “看我的，我挖到了七颗呢！” “还是皇后娘娘厉害，挖了足足一小筐。” 顾姒一边检查着众人的劳动成果，一边将自己挖出来的战利品分给没有挖到土豆的人。 紧接着就有宫人上前挨个把她们手里的土豆收走，拿去小厨房做成菜肴。 “大家今日辛苦了，先随宫女去清洗一番，等下就能尝到新鲜的土豆了。” 等到众人换好了干净衣衫出来的时候，土豆已经料理好端上了桌。 或煮或煎，或甜或咸，或切成块或切成薄片，平平无奇的土豆被做出了不同的花样。 顾姒抬手，“大家饿了，快尝尝。” 贵夫人们劳作了一下午，中途连点心都没吃上一口，此刻虽没到饭点却已经是饿得腹中咕咕作响。闻到桌上土豆不断传来的清新香气，还真是有些忍不住了。 夏南晴夹起一块土豆放入口中，绵密的口感在舌尖蔓延，虽然没有想象中那样惊人的鲜美，但却带有独特的清香。 顾姒托着腮问道：“怎么样？” “很特别，味道果然不错。” 听夏南晴这么说，众人纷纷动起筷子来。 每样味道的土豆都尝过一遍之后，不知不觉已经吃饱了，可碗里的土豆却还剩下了不少。 第1629章 钦佩 “没想到这土豆看着小小的，倒是饱腹得很。” “糟了，我好像吃多了，撑得难受。” 说这话的千金还情不自禁打了个嗝，登时引来大家的一通欢笑。 顾姒闻言也是忍俊不禁，“秋水，让小厨房给大家做些消食的酸梅汤过来。” “是。” 看着大家都吃好了，顾姒才开始详细地介绍起了这土豆的情况。 “其实本宫在椒房宫里种这土豆也是希望能帮皇上分担一下烦恼。” 夏南晴追问，“娘娘此话何意啊？” “各位夫人小姐们久居深闺，只怕是不知道今年冬日南方遭遇雪灾一事。当初吴越叛军北上之际不仅抢夺了各州县大量的粮食，还将田地一并糟蹋了。如今马上开春，百姓们只怕春耕都会有问题。 故而本宫便想能不能寻到一种易种植易存货且产量大的作物，能让百姓们吃饱饭。” 听到顾姒在椒房殿里种植土豆居然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在座众人的脸上皆流露出钦佩与感动之情。 “皇后娘娘大义！” “娘娘为民着想，乃天下百姓之福。” “不知妾身等人能为娘娘做些什么？” 顾姒勾唇一笑，霎时间日月失色。 “托各位夫人小姐的福，今日的土豆收成满满。大家若是不嫌弃，便请将各自面前的土豆带回府去，也好叫府里的亲眷们也能尝尝这土豆的滋味。不瞒各位，本宫有意想要向皇上推荐土豆的种植，到时候还希望能够得到各位府中大人们的支持。” 夏南晴率先点头，“皇后娘娘放心，推广土豆种植利在百姓，功在千秋。我等自然尽心竭力！” 众人齐齐起身福礼，“愿为皇后娘娘效劳！” 从皇宫离开，这些夫人小姐们带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回到府里，将今日的见闻告诉自己的夫君或是父亲。 大臣们看到这其貌不扬的土豆时都格外惊讶，有人怀疑这东西是否真的能推广种植；有人对顾姒此举颇有微词，认为她这么做是在干涉朝政。 谁知再听到此番言论后，那些原本温温柔柔的夫人小姐们却是毫不犹豫地力挺顾姒，坚定地认为她是心怀天下，难得一遇的好皇后。 …… 数日后，殷景熙在早朝上将伶州等地耕作难的问题提了出来。 “不知众位爱卿有何解决之道？” 各位大臣们垂头深思，纷纷叹气。 “耕地被毁，如今又还没立春。若是拖延到春夏再播种，只怕百姓们撑不到秋收。” “而且各地可以调配的存粮也不多了，总不能一直让其他州县支援伶州。”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眼看众人摇头叹气，柳燕俊适时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还可以向州县的大家族们借地，且鼓励他们放宽今年的税收。” “借地？” “怎么借？” “还要放宽税收，这只怕是不行的。” 柳燕俊早知会遭到众人反对，此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微臣统计过了，遭灾最严重的伶州和涔州等地，能叫得上名字的大家族少说有十余户。这他们名下的耕地却至少占了两个州县耕地的三分之一。 若是能让他们主动借出耕地，再减免对自家长工的抽成，便可大量缓解伶州等地百姓缺粮的困境。” 第1630章 借粮 此话一出，金殿上登时非议四起。 如今弘明国的现状，便是除了皇室之外，各地的官员与商户占了百分之八十甚至到九十的资源和财富。 百姓们为了糊口，大多都会选择与当地的大户签订合约，为其种地打工，换取微薄的收入和粮食。而自己能够保留的耕地十分有限，尽管收成可以自己保留，但也难以维系生活。 柳燕俊提出的这个建议便是想从大户手中将耕地借给百姓自己使用，这势必会影响到这些地主的利益。 其中一名兵部主事陈正显得最为激动。 “内相大人，你这主意恐怕会引起当地大户的激烈反对。” 柳燕俊解释道：“这些州县的大户基本都是当地的官员和商户。前者只需皇上一纸令下，他们为了维护江山安稳，自然会听从号令。 至于后者，商者重利，只要朝廷能承诺日后以两倍甚至三倍的价格返还种价，相比让他们点头并不困难。” “那也不可行！把耕地借出来了，这些官员和商户自己要怎么办？难道要饿死吗？” 柳燕俊闻言当即转身质问，“敢问陈大人您家中商铺有几家？城外的庄园有几座？名下耕地有多少？家中签订了协议的长工有几人？” “……” 对方被柳燕俊一通追问逼得哑口无言。 “大人不敢说？我替您算一算。” 柳燕俊踱步上前，气势汹汹。 “大人官居从四品，只在京都城内置办的商铺便有五间，郊区加上伶州的庄园有三座，正在使用的耕地保守也有几百亩，签订的长工更是多达近百人。” 陈正被说得面红耳赤，一身的肌肉气得发抖。 “你，你竟然暗自调查我！” “大人严重了，本相只是利用职权抽查了大人在户部留存的资料，这才意外发现原来陈大人的老家就在伶州。” 就在陈正思索着如何应对之际，突然听到一声似嘲讽似揶揄的冷笑。 “原来陈卿是伶州人，难怪听到内相说借地减税时如此激动。” 陈正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皇上……” 对上殷景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陈正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位年纪轻轻的新皇给人带来的压迫感，竟是比之前的殷敖铭更甚。 他咽了口唾沫，当机立断叩首。 “微臣愿将家中良田耕地借给百姓，再将今年的税费减免。” “陈卿不必勉强。” “不！不勉强！微臣都是自愿的，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侍郎正心急火燎地表忠心，深怕话说得晚了会被这位手段凌厉的皇上给记恨上。 “既如此，那朕便替伶州的百姓们谢过陈卿了。” “微臣不敢，皇上折煞臣了。” 眼看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殷景熙这才又喂了一颗甜枣给对方。 “传朕旨意，兵部主事陈正心怀家国，主动借出家中耕地以缓解伶州百姓缺粮之灾。朕深感欣慰，着升陈卿为兵部侍郎。” 第1631章 推广 陈正还在为自己的损失而痛心时，突如其来的封赏让他懵了神。直到柳燕俊提醒他磕头谢恩，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喜不自胜。 “谢皇上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陈正摇身一变成了侍郎，兵部与他官职相近的同僚们都开始眼红起来。 要知道陈正年纪不小了，本事也算不上大，要想从主事升到侍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谁知今日因祸得福，竟是迈过了那个坎儿。 柳燕俊目光环视四周，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中。 “不知在场的大人们，还有谁愿意为受灾的百姓们出一分力？” 大家此时其实都知道柳燕俊已经提前调查过他们，再有陈正的先例在前，这下不管老家是不是伶州等地的大臣都主动站了出来。 “微臣贱内的娘家也恰好在灾区，微臣愿意修书一封请家中丈人借地放粮。” “微臣虽然不是伶州人士，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遭罪而无所作为。微臣愿捐献米面布帛，缓解灾情。” “……” 刚才还咬定此计不可行的人，如今都纷纷慷慨解囊。 柳燕俊命人把他们口头的承诺都记录下来，回头找人挨家挨户把物资收集起来运往灾区。 不仅如此，同时送到伶州和涔州等地的还有顾姒想要推广的土豆。 圣令刚传达到当地的时候，果然掀起一番轩然大波。 当地的官员们迫于殷景熙的威压，不敢反抗。但商户们却是极为不愿，甚至有不少商户涌到官府衙门去抗议。 “霖大人，咱们可都是做的小本买卖。这耕地若是借出去了，今年的收成可怎么办？” “是啊霖大人，吴越起兵北上的时候已经将我们搜刮了一遍，如今朝廷还要我们借出耕地减免长工的赋税，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我这家里还有妻儿老小需要养，哪里还有闲钱去养那些个贱民。” “霖大人，您可要帮我们做主啊。” 被众多商户们包围起来的霖晟正是伶州城的父母官。他能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平日里没少借着自己的官职收受商户的好处。 而且他也知道，殷景熙颁布的这项命令并不会动到这些商户的根本。 因为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商户只需借出家中三分之一的耕地便可。剩下三分之二的收成已经足够支撑他们家族开销了。 再加上这些大户人家都囤有粮食，绝不至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商人重利，自然一个铜板都不愿意轻易放弃。 但霖晟非但不安抚解释清楚，反而故意火上浇油。 “诸位，诸位听我讲。你们以为这借耕地和减免税收一事只有你们经受了损失吗？我也是受害者啊！皇上这一纸令下，我霖某可是首当其冲必须照做。别的不多说，就我所知但凡是在伶涔两地有个一官半职的，都必须执行皇命。” 商户们一听这话就急了。 “那可怎么办啊？！” “难道真的要把耕地借出去？” “我可不借！那些个贱民本就一文不值，若非我们恩赐几分薄田让他们耕种，他们早就活不到今天。” “就是！就是！” “我们不借，绝对不借！” 第1632章 毒计 瞧见商户们的情绪越发激动，霖晟终于出言安抚。 “大家也不用太着急，其实这件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霖大人有什么办法？” “您快说说。” 霖晟摸着下巴笑得意有所指，“哎呀，办法虽然有，但我若是说了，只怕会被皇上怪罪。到时候我这乌纱帽可是不报啊！” 一听他这么说，商户们登时就会过意来。站得近的几人立马将随身携带的钱袋塞到他手中。 “霖大人，那些贱民是伶州百姓，我们也是伶州百姓啊。您既然是父母官，可要为我们做主才是。” “只要能保住耕地，我们日后定有重谢。” 霖晟掂了掂钱袋，满意一笑。 “行，那本官就破例一次。只不过这话你们听了也就是了，千万别往外传。” “大人放心，我们嘴巴紧得很。” “好，那你们随我来。” 霖晟转身往衙门后院而去，在场的商户们快步跟上。 一行人来到衙门的仓库外，正瞧见衙役们哼哧哼哧地搬运着沉重的麻袋。 商户们不明所以。 “大人，这是？” 霖晟打了个响指，“来人，把袋子打开。” “是。” 一名衙役将手中袋子放在地上，解开束口处的封绳，露出了其中黄褐色的土豆。 “这是什么东西？” “样子真丑，闻起来气味也怪。” 霖晟解释道：“此物乃是土豆，是从东胡国引进而来的作物。据说此物极易种植，就算是山中沙地都能存活。 这次皇上除了要求各地官员商户借出耕地之外，还想让当地百姓尝试着种植此物。若是收成可观，以后那些个贱民们便不必给我们打工，自己就能吃饱了饭。” 此话一出登时戳中了商户们的雷点。 “那怎么行！贱民若是跑了，我这名下的庄园谁来维护？” “温饱思，吃饱了就有人闹事，贱民就是得饿着才老实！” 霖晟叹气，“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情。诸位细想，那些贱民们都吃饱了，谁还愿意出来卖身做工？到时候你们招工，只怕都得涨工钱。” 他越是这么说，商户们越是情绪激动。 “霖大人，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是啊，我们如何才能摆脱困境？” 霖晟邪气一笑，压低声音说道。 “很简单，你们先假装按照皇命办事，然后想办法将那些个土豆破坏掉。只要贱民们颗粒无收，那他们手里拿着耕地也是无用。” 商户们闻言大喜。 “这个办法好。” “他们种不出东西，还是得回来求咱们。” “到时候再想给咱们做工，税收必须加倍！” 一番商议过后，商户们心满意足地离去。 三日后朝廷的圣旨公开，整个伶州与溯州的百姓们都欣喜不已。 商户主动让出耕地，再将每年要收的税费减半，顾姒想要推广的土豆也分发至农户手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土豆？” “听说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从东胡国引进而来的，好种得很，产量也高。” “真的假的？那咱们种了这土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 第1633章 非议 农户们围聚在一起研究土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出好奇和期待。 “只是这玩意儿看起来其貌不扬，拿在手里也是软乎乎一捏就碎了。这玩意儿真能种出来？” 说话间，其中一名农户手里的土豆裂开成了两半。 因着所有人都不了解土豆，竟是没人发现这些土豆都被人提前蒸熟了。 农户们按照朝廷的提示将土豆种到地里，每日都期盼着它能快快发芽成熟。然而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土豆却一点儿发芽的迹象都没有。 有胆子大的农户挖开土一看，结果发现原本的土豆全都懒在了地里，甚至被蚯蚓等虫子吃得干干净净。 溯州等地的农户倒是没在种植过程中遇到问题，但不知谁人鼓动，让当地的老百姓们生食了土豆，结果导致多人中毒。 这些情况汇聚起来反馈回了京都，惹得朝臣们再次非议不断。 “皇上，这土豆当真能种得活吗？那可是东胡国的作物，未必适应咱们弘明国的气候水土啊。” “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我看土豆这玩意儿就是这样的，种到咱们弘明国来之后非但不能产出，还成了有毒之物。” “溯州有上百人因为食用土豆而中毒，官府门口日日都有受害者的家属前来哭丧，还请皇上速速下令中止土豆的种植。” “就算中止土豆种植，现在改种稻米等物也是来不及了呀。错过了播种期，秋收指定是没戏了。”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抱怨着，最后竟是把矛头对准了提出要推广土豆的顾姒。 “依老臣之见，此事还是皇后娘娘急功近利导致的。若不是皇后极力推广此物，百姓也不会受损，当地的官员商户们也不会怨声载道。” 嘭——！ 殷景熙将手里的奏章扔在御案上，骤然发出的闷响声吓得众人纷纷噤声。 “土豆虽然是皇后从东胡国引进，但也是经过了朕的首肯才会推行。况且皇后为了缓解灾区缺粮的窘境，花了数月时间亲自在宫里种植试吃。 若是朕没有记错，在场各位大人的家眷也曾受邀入宫尝过这土豆的味道。若非说此物有毒，那各位府里就该挂着白绸了。” 殷景熙竭力维护顾姒，却还是有人敢不买账。 “启禀皇上，我等并非质疑皇后娘娘的心意。只是这土豆毕竟是外来物，就算能在京都种植，也未必能在伶州溯州等地种植。” “这没经过验证就贸然推广，的确是太草率了。” “是啊，是啊……” 柳燕俊不愿听到这些人肆意诋毁顾姒的好心，同时也注意到了殷景熙阴沉的脸色。 他略一思忖，主动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既然土豆的种植遇到了问题，微臣愿亲自带人前往伶州等地视察。倘若此物的确不适合在弘明种植，也好及时止损。”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提出质疑。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土豆摆明了已经种植失败，现在最要紧的是重新改种水稻。万一这土豆再种不活，那今年秋日可就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第1634章 请命 “本相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判断！”一向好脾气的柳燕俊突然厉声呵斥回去，把刚才反对之人吓了一跳。 “内相大人不要意气用事，事实摆在眼前，您又何必执着种植一个外来作物。” “若是这土豆还种不活，谁来承担后果？” “是啊，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啊。” “我愿承担！”柳燕俊再次语出惊人，他转身跪在殷景熙面前郑重承诺道，“微臣愿往伶州调查土豆种植事故，倘若三月之后还不能将此物种活，微臣愿辞官谢罪！”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 “内相这是疯了？” “辞官谢罪，他也真是说得出口。” 殷景熙也是眉头一紧，“内相不必如此。” 柳燕俊却拱手道：“微臣心意已决！” 殷景熙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在对方坚定的眼神之下松了口。 “好，朕会派人护送你南下。” “谢皇上！” 柳燕俊要去伶州和溯州的消息很快传开，就连顾姒都听到了消息。 殷景熙刚下早朝，就在御书房外看到了顾姒。对方一直来殿外来回走动，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样。 “昭昭。” “皇上！” 一看到殷景熙，顾姒立刻迎了上去。 “臣妾听闻伶州和溯州的土豆种植出了问题，还有百姓中毒了。” 殷景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拉着她先进了御书房。唐公公非常有眼色地谴退了想要入内伺候的宫女，把时间留给帝后二人。 屋内没有了外人，顾姒拉着殷景熙的衣袖追问。 “殷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正如同你所知那样，伶州的土豆没种出来，溯州却有上百人因为使用了土豆而中毒。” “种不出来，怎么会呢？我光是将土豆切块种在椒房宫的院子里，就能收获满满。至于中毒就更不可能了，当时我还用土豆宴请了那么多大臣的家眷，她们吃过之后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顾姒眉眼之间满是焦急之色，殷景熙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 “别慌，朕已经派遣内相前往两州调查。” “柳大人？”顾姒惊讶，“他竟是要去伶州和溯州吗？” “这两地之前收到吴越控制且原本就民风彪悍，朕怀疑土豆无法成功推广是因为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有人故意阻挠。” 顾姒一听这话心里又气又委屈，“种植土豆也是为了当地百姓谋福利，怎么会有人如此目光短浅，损人利己。” “内相去调查一下也好，殷敖铭为政期间多惫懒，许多州县的地方官也是说一套做一套惯了。不如借此机会好好整顿一下伶州溯州的政务。” 顾姒抿着唇瓣思考了好一会儿，拉着殷景熙的手请求道。 “既然如此，我想在柳大人出发之前与他见一面。这土豆的种植我最清楚，若是不仔细告知的话，我怕他会被有心人糊弄。” “可以。” 殷景熙倒是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顾姒的要求，并且立刻让唐公公去宣旨请人入宫来。 第1635章 道谢 柳燕俊正在府内收拾行装，一开始以为是殷景熙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匆匆便入宫了，可等他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才发现顾姒也在。 “皇后娘娘？！” 顾姒正坐在御案前奋笔疾书着，见到柳燕俊到来便笑着请他入座。 “本宫知道柳大人要南下去调查土豆的种植情况，特意准备了一份手书。其中详细地介绍了土豆的种植要点和需要注意的事，希望能对柳大人有些帮助。” 顾姒说着亲自捧着手书来到柳燕俊的面前，后者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接过东西。 “多谢皇后娘娘。” “应该的。本宫听皇上说，今日早朝上有不少大臣认为是本宫耽误了伶州的作物种植。全靠柳大人挺身而出据理力争，还不惜亲自南下调查此事。本宫很是感激，同时也很内疚。” 柳燕俊注意到顾姒眼里那抹淡淡的忧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揪紧。 “娘娘不必难过，微臣既然深居相位，就有责任替皇上分忧。况且微臣对娘娘的能力深信不疑，丝毫不怀疑土豆种植的可行性。” 顾姒莞尔一笑，明艳姿色可烛陋室。 “本宫对柳大人也很有信心，祝你马到成功。” 眼前的女子明媚赛过天上朝阳，柳燕俊垂下眼眸，怕继续看下去会被阳光刺伤眼睛也刺伤了心。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若无其他事情交代，微臣就先退下了。” “三日后便要启程，柳大人想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本宫就不耽误你收拾行装了。” “微臣告退。” 柳燕俊拱手退出御书房，直到殿门彻底合上后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至于殿内的顾姒则是绕到屏风之后，朝正在看书的殷景熙眨了眨眼。 “方才柳大人入内，殷哥哥怎么不出来相见？” 殷景熙放下手里书册，目光透出那半透明的屏风看了眼刚才柳燕俊所站之地。其实他是故意没出去的，因为就凭对方今日在早朝上舍身维护顾姒的行为，就当得起顾姒当面的一声道谢。 柳燕俊很快离京南下，等他抵达伶州之后，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上奏文书中所说的更加严重。 当地的百姓除了住在城区家境殷实些的，剩下的人都陷入了缺粮的困境中，甚至沿途四处可见拖家带口当街要饭乞讨的。 “大人，前面就是伶州城的县衙了，要不要属下先行一步让霖晟出来迎驾？” “不必了。”柳燕俊在为满城的乞讨者感到震撼，哪里有什么心思摆排场，“你在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去县衙寻人。” “是。” 柳燕俊抵达县衙时，守门的衙役不认识他们不肯放行。随行的影卯当即亮出腰牌，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殷景熙为了保证柳燕俊的安全，特意抽调了近五十人的侍卫随行，更是让影卯贴身保护。 衙役吓得白了脸色，立刻跪下来请罪。 “小人不知是内相大人驾到，多有得罪。小人这就去通知我家大人，还请内相稍后。” 第1636章 入城 柳燕俊一向遵守礼节，既然是要登门自然是要先通禀主人了。可就在他准备点头之际，却突然听到衙门之内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以及一阵阵猖狂的哄笑。 柳燕俊眉头一皱，“里面怎么回事？” 衙役眼神乱飘，欲言又止。 “这，小人也……” 柳燕俊见他吞吞吐吐，便冲影卯使了个眼色。 “进去看看。” “是！” 影卯挥手，带着几名侍卫就要往衙门里面进，那衙役竟是吓地跪在大门口阻拦。 “大人请留步，还是先让小人进去通禀一声。” 他越是心虚，柳燕俊越是察觉出事情有异。 “闪开！” 一声令下，侍卫们便将衙役给架到了一旁。 影卯护送着柳燕俊疾步走进衙门，途中偶尔遇上几个上前询问的衙役，都第一时间被随行侍卫拿下。 越是往后院走，唱戏的声音越发明显，同时还伴随着男人的调笑和女子娇嗔的撒娇声。 等柳燕俊抵达府衙后院时，看到戏子们正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戏，台下坐满了打扮富贵的男子和衣衫不整的妓子们。 抬眼望过去，整个后院都充斥着浓郁的酒气和脂粉味道。 “荒唐！” 柳燕俊低斥一声，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影卯指着正被妓子们团团围住的一名男子说道：“大人，那人穿着官服。” 柳燕俊一看，便认出对方是伶州城的父母官霖晟。 “把人叫过来。” “是。” 影卯二话不说上前拎住霖晟的衣襟把他提拎了起来。 霖晟正忙着和妓子调情，骤然双脚离地吓得他吱哇乱叫。 “放，放肆。你做什么，快放本官下……啊！” 话还没说完，霖晟便觉得身子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四周响起一片尖叫声，妓子们慌乱地逃窜，醉生梦死的商户们也吓得不轻。 “有刺客，快来人啊！” “抓刺客啊……” 一时间县衙内院乱成了一锅粥，听到消息的衙役们纷纷拿着武器冲了出来，将柳燕俊一行人围聚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进衙门闹事！” 话刚问完，柳燕俊身后的侍卫们纷纷抽出腰间武器，强势地与对面的衙役们对峙起来。 面对这些乌合之众，柳燕俊蹙着眉头没有理会，而是垂眸去看在自己跟前摔了个狗吃屎的霖晟。 “县衙乃是断案之所，你竟敢在此摆台听戏饮酒作乐。霖晟，你好大的胆子！” 霖晟被影卯这么一摔，胳膊差点脱了臼，酒也瞬间清醒了。他抬起头来望着面色不善的柳燕俊和他身后那些威武的带刀侍卫，直觉对方身份不简单。 “你，你究竟是何人？” 影卯踱步上前，将腰间的令牌取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从京都前来伶州视察的内相大人！” 霖晟被金闪闪的令牌晃得傻了眼，舌桥不下地看着柳燕俊那张过分清隽俊朗的面容。 这就是传说中青年才俊的内相大人！？ “内，内相大人！” 霖晟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重新跪好。 “给大人请安，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第1637章 盛怒 柳燕俊看不上对方那谄媚卑微的模样，沉着脸质问道：“本相奉皇上之命前来伶州调查土豆种植的进程，倒是不想惊扰了霖大人的雅兴。” 霖晟骇得满头大汗，捂着受伤的胳膊解释道。 “大，大人息怒。下官，下官这也是事出有因。” “哦？那霖大人与本相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枉顾礼法，在县衙后院摆台听戏，光天化日之下招妓饮酒作乐。” “这……” 霖晟吓得浑身发抖，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勉强编出一个理由。 “启禀内相大人，其实今日前来听戏的都是咱们伶州城有名的乡绅商户们。下官也是为了感谢他们前段日子为伶州百姓借地，才转程设了宴席。” “哦？这么说来，霖大人果真是一番好心。” “正是如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在座各位，他们都能为下官证明啊。” 在场的商户们此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若是霖晟倒了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于是纷纷上前为他求情。 “这，这位大人是从京都来的。您这是错怪霖大人了，他今日设宴的确是为了感谢我们之前将耕地借给那些贱、农户们。” 柳燕俊冷笑，“设宴款待可在酒楼举办，他却偏偏选在衙门之内。”说着他踱步上前，将一盘还没用完的下酒菜端了起来，“本相一入伶州城，便瞧见道路满是乞讨者。你们倒好，不想着如何缓解本地缺粮的窘境，反而在此大鱼大肉。” 他早在书中读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却不想有一日会亲眼见到如此景象。 面对柳燕俊的嘲讽和斥责，霖晟大气不敢出，商户们也噤声不言。可就在这时，一名喝得烂醉的男子踉跄着走了过来，一身酒气直接喷在柳燕俊面上。 “外面的那些人本来就是贱命一条，凭什么要让我们出钱出力去帮他们？前段时间朝廷还下诏让我们借出耕地减免税收，简直就是荒唐可笑！那些个蠢货自己没办事赚钱，活该一辈子给我们打工卖身……” 霖晟认出说话之人乃是做布匹生意的周详，吓得他赶紧上前呵斥。 “够了，快住嘴！” 周祥却是酒气上头，天不怕地不怕。 “霖大人你别吵，先让我教训完了这个小白脸。他敢为难你，便是与我周家不过去。与我周家过不去，就是和整个伶州城过不去。你放心，只要有我周家在，就不能让人冒犯了霖大人。” 听到这话，柳燕俊止不住嗤笑一声。 “霖大人好人缘，能得商户们如此信赖维护，想来平日里没少为他们谋福利。” 霖晟的冷汗都快像瀑布一般往下淌了，周祥却还不知死活地多嘴。 “没错！霖大人一向为我们商户着想，想上次借耕地的事情，就多亏了……嗷！” 霖晟怕周祥再说下去漏了嘴，壮着胆子狠狠踹了对方一脚，截断了对方的话头。 “内相大人息怒，此人喝醉了胡言乱语，下官这就派人把他们都送出去。” 第1638章 质问 霖晟一个眼神，剩下的商户们赶紧上来把周祥给拽下去了。 柳燕俊知道这些人沆瀣一气，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现在把霖晟供出来。况且后续推广土豆的事情指不定还需要这些本地的大户出面帮忙，眼下把关系闹僵了也不好。 “还不让他们赶紧走，再有下次，本相决不轻饶！” “是！是！” 霖晟如蒙大赦，立马招呼衙役们把戏班子和商户们都送走。等到这些人离开，乌烟瘴气的后院总算消停了下来。 柳燕俊随手提过一张椅子坐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霖晟忙道不敢，且谄媚地卑躬屈膝问道。 “内相大人怎么突然来伶州了，也不提前通知下官一声。向您这种身份，怎么也得让下官出城相迎才是。” “行了，不必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我问你，这城里四处可见的乞讨者是怎么回事？朝廷不是拨款放粮了吗，还给了不少土豆让他们种。” 霖晟沉吟一瞬，“这朝廷虽然是放了粮，但也禁不住这么多人吃啊。况且您不知道，这伶州之地的人好吃懒做惯了，宁愿摊在路边上乞讨也不想出去种地。” “照你的意思，是外面这些百姓自己的问题。” “可不。”霖晟顺着话接道，“内相大人初来乍到，不知这伶州人的惫懒习性。他们不仅好吃懒做，还坑蒙拐骗什么都做。大人在伶州若是要出门，千万要提前通知下官。下官好派人全程护送，免得被那些刁民给冲撞了。” 听对方言语间把缺粮的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了百姓身上，柳燕俊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那本相倒是要问问，你是此地的父母官，为何不监督推行新政？” “下官推行了啊！朝廷之前发放文书说要让商户借耕地，下官二话不说就把那些人召集起来交代了。” “那可执行了？” “执行，当然执行了。不仅这耕地借出去了，土豆也是分发到了每家农户手中。是他们自己懒，不肯好好种植，最后搞得颗粒无收。下官也不能每天跑到田间地头去盯着他们浇水施肥。” 柳燕俊蹙眉，“那你与本官说说，他们是怎么种的？土豆已经是极易存活的作物了，哪怕无人看管也能自然生长，怎么可能整个州县都颗粒无收。” “这……” 霖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下官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伶州近月来的天气不好，没怎么出太阳。也许，是这土豆根本就不适合伶州的土壤。” “笑话！”柳燕俊闻言当即一声怒斥，“皇后娘娘试种土豆的时候，京都的天气尚未回暖，且只是简单地种在了宫殿外的花圃当中。即便如此，收获产量也是不少。什么天气不好，什么土壤不适合，都是借口！” 柳燕俊骂得霖晟垂头不语，最后深吸一口气质问道。 “我且问你，这农户种植土豆不成功，你可有派人前去调查过失败的原因？” “下官……” 第1639章 告示 见霖晟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一问三不知，柳燕俊便断定这人根本就没有把朝廷的政策放在心上。 就算他召集商户把耕地借了出去，也只是表面上装装样子，敷衍做事罢了。 柳燕俊豁然起身，伸手指着霖晟的鼻子。 “皇上为了缓解伶州溯州等地缺粮的灾情，花了大力气推广土豆的种植之事。如今土豆种植失败，皇上震怒，特意派遣本相来调查事情原委。你若是识趣，就老实交代清楚。” 霖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柳燕俊的衣摆求饶。 “内相大人明鉴啊，下官一直都是严格按照皇上的命令办事。” 柳燕俊见他不肯老实交代，便点了点头。 “那好，本相如今既然来了，这土豆便要继续种着走。你且去将通告发下去，让当地的农户明日就来衙门重新领取耕种的土豆。” 说罢这话，柳燕俊一拂衣袖径直离去。 围聚在周围的衙役们纷纷让道，剩下的霖晟却是苦了脸，看着柳燕俊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咬紧牙关。 “来人，快去通知刚才参加宴会的各家商户，让他们立刻想办法拖住那些贱民们，绝不能让他们来衙门领土豆种。” …… 回到驿馆，柳燕俊来不及收拾行装就开始提笔写奏章。 影卯在旁帮着磨墨同时提醒道：“大人，这个霖晟绝对有问题。” “我知道，此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衙门之内声色犬马，便不是什么清正廉明之人。只怕早就与那些商户们官商勾结，糊弄朝廷政令。” 柳燕俊想了想对影卯吩咐。 “你且派人去衙门盯着霖晟，让他今日就把告示张贴出去。” “是。” 影卯转身去办事，柳燕俊把初入伶州城的见闻写成奏章送回京都，同时申请朝廷再播发粮食前来救灾。 翌日清晨，柳燕俊早早便来到衙门守候，希望能把顾姒重新准备的土豆分发出去，好尽快缓解灾情。 可等到一上午，直到午时时分都没见到有一名农户前来领种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告示没张贴出去？” 霖晟闻言忙替自己分辨，“内相大人可真是冤枉下官了。您昨日吩咐之后，下官便亲自将告示张贴到了城中各处。只是下官也说了，那些个农户们懒散得很，宁愿沿街乞讨也不愿意种地。” 柳燕俊俊朗的面容流露出疑惑之色，难道这伶州城的百姓当真如同霖晟所言那般懒散成性？ 柳燕俊略一思忖后对霖晟吩咐。 “你再去张贴一张告示到衙门门口，就说只要来领取种子耕种，且种子成活者可每人领取二十文的赏金。” “这……” 霖晟大惊，“大人啊，这二十文看着不多，但也耐不住伶州城人多啊。若是人人都来领赏金，下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支兑？” “倘若人人都能把土豆种活，那你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本相自会禀告皇上，让朝廷来播发这笔银钱。” 见霖晟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一旁的影卯蹙着眉头呵斥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按照内相大人的吩咐去办。” “是，是！” 第1640章 调查 这边霖晟不情不愿地去写告示，柳燕俊却是低声对影卯交代道。 “你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衙门，去附近的田地里看看那些农户都在干什么。我倒是不信，所有人宁愿饿死都不想劳作。” “是。” 影卯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他抵达城外的天地里时，果然发现几乎没有农户耕作的身影。 他心中古怪，随便找了一两户人家询问。 “请问老人家，你们这田地分明荒废着，为什么不耕作粮食啊？朝廷之前不是分发了土豆给你们种植吗？” 被问话的老年人头发已经全白了，佝偻着身子骨瘦如柴，也不知道是几天没吃饭。 见对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影卯先是解下腰间的水袋给对方喂了口水，又掏出一块烧饼递给对方。 猛然见到热乎的食物，那老人家都惊呆了。 他看了眼烧饼又看了眼影卯，怯生生地问道：“给，给我？” “是给您的，快吃。” 老人这才迫不及待地接过烧饼啃起来。 “您慢点儿吃，别噎着。” 好不容易等对方吃饱了，影卯这才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谁知那老人家听了却是狠狠啐了一口，“什么土豆，别再提那玩意儿了！要不是因为种这奇怪的东西，我们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老人家何出此言啊？” “你是不知道。” 老人家吃饱了肚子，这才有力气站起身来，指着屋外荒草丛生的天地抱怨。 “那劳什子的土豆根本就种不出来，凭白浪费了我们耕种稻谷和麦子的时机。现在好了，土豆没种出来，咱们这年指定是颗粒无收了。” 影卯抿了抿唇，“老人家，那土豆种不出来，当地官府就没想过别的办法？您的家里人呢，怎么我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年轻人？” “都跑啦！你是外来的，可有看到城里那些讨饭的？现在伶州遭了灾，能跑的都已经去逃难了。” “那这城里算是没人了？” “也不见得，剩下一些拖家带口不好跑的，要么每日进山去挖些野菜，要么就去地主家做工。 哦对了，昨日晚上城里的大户人家们突然传来消息，说今日要大量招收长工。每日不仅给五文钱，还给两个馒头。这不，今天一早家家户户都去做工了。我儿子也去了，希望他今晚回来能给我带半个馒头。” “招工！？”影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昨晚突然放出的消息？” “是啊。” “我知道了，多谢老人家。这里还有半块饼，您留着慢慢吃。” 傍晚时候影卯将消息带回驿站，柳燕俊闻言气得狠狠一拍桌子。 “果然是官商勾结。” “大人，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柳燕俊沉思了片刻，决定和那些商户们碰一碰。 “你带人将城中能买到的干粮都采买回来，在准备铜板五十两。” “大人您这是……” “那些商户用银钱和干粮把农户哄过去，分明就是想阻挠咱们推行土豆种植。我便非要与他们拼一拼，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招数。” 第1641章 报酬 隔日柳燕俊再来到县衙，仍旧是门可罗雀的景象。 霖晟搓着手上前请示，“内相大人，您看您昨日在这坐了一天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看来这伶州城内是不会有人来领取土豆种植了。依下官之见，不如放弃这条路，想想别的办法。” “有志者事竟成，这才坚持了一日而已，霖大人要对自己的百姓多点信心才是。” “这……好，那下官便陪着大人继续等。” 柳燕俊撩起衣袍端坐于主位之上，霖晟在旁伺候着，心中却是对他鄙夷得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旧没有人来领土豆。 就在霖晟幸灾乐祸柳燕俊今日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可以领土豆吗？” “嗯！？” 霖晟猛然抬头看去，且见一名衣着褴褛的年轻女子正躲在县衙门口的石柱后面，小心翼翼地朝他们张望着。 柳燕俊一个眼神，影卯就亲自上前迎接。 “不错，这里的确可以领取种植用的土豆。姑娘不必害怕，里面请。” 那女子从未见过如此器宇轩昂的侍卫，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等她进来衙门之内再瞧见清隽的柳燕俊时，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庭，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么多南菩萨。 影卯介绍，“这位乃是从京都来的内相大人。” 对方只是个村妇，哪里知道内相是个什么官，只晓得从京都来的人肯定身份都很尊贵。 村妇规规矩矩跪在衙门上，先磕了三个头。 “姑娘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柳燕俊亲自起身将人扶起，丝毫不介意对方形象邋遢。 女子受宠若惊，小声问道：“我是听人说，来这里领土豆种就可以拿银子和吃的，是真的吗？” “嗯？哪里来的这回事？”霖晟眉头一蹙张口就反驳了对方，“本官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敢到官府来碰瓷。赶紧滚！” 他这么一吼，那女子吓得肝胆俱裂，提着裙摆就要跑。 幸好影卯眼疾手快把人拦下，否则就遭了。 柳燕俊恼怒地瞪了霖晟一眼，“闭嘴！”随后才柔声安抚，“姑娘不必惊慌，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霖晟大惊，“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下官怎么不知道？” “此事乃本相临时决议，尔等只需照办便是，无需多问。” 霖晟心头发虚，直觉柳燕俊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人，您这又是发钱又是发干粮的，东西从哪里来？下官这也没准啊。” “无需你操心，影卯。” “是！” 影卯打了个响指，便有数十辆板车浩浩荡荡从衙门外驶进来。其中所盛放的全是昨日和今早从城里换来的粮食和铜板。 看到这么多吃的，那女子眼睛都瞪直了。 柳燕俊取来一小袋土豆，一个饼，五枚铜钱交到对方手中。 “只要你能老实把土豆种下去，每日都能来衙门领一个饼和五枚铜钱。半月之后若能让土豆发芽，成功存活，还能再领十个铜钱。” 第1642章 破坏 女子惊喜不已，将手掌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接过那些东西。 “那，那我若是种不活呢？我之前听说这玩意儿种下去立马就会烂在地里。” “只要你用心种植，每日就能有粮吃有钱拿。就算种不活，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女子颔首，“大人说得对，小人这就去把土豆种起来。” 影卯将欢欣鼓舞的女子送出县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就突然涌进来一大批人，其中不乏原本在街上乞讨为生的乞丐。 霖晟看到这些人，冒汗都竖起来了。若非柳燕俊再次坐镇，他当即就要把他们赶出去。 “大人，我们听说种土豆就能拿钱和吃的，是不是真的？” 柳燕俊耐心将自己制定的政策解释了一遍，最后承诺道。 “我知道大家都没有粮食吃，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要求种植土豆，期间不仅能拿到报酬，最后种出来的土豆也归你们所有。” 如此起来这些人更是激动得像疯了一样，纷纷请求柳燕俊把土豆分给他们种植。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城里的乞丐知道了这件事，原本在地主家里帮着做工的农户们也纷纷赶来，生怕来得晚了土豆都被人瓜分完了。 看着十几车的土豆全都分发了出去，柳燕俊甚是欣慰。 “霖大人你看，伶州城的百姓们并非好吃懒做，只要报酬合理，他们还是很勤劳的。” 霖晟干笑小声不敢反驳。 当天晚上，那些雇佣农户的商人们围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把柳燕俊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想到这京都城来的内相如此卑鄙，居然用银钱来把那些贱民都挖走了。” “挖走了又如何，就靠那些乞儿贱民，就能把土豆种活？” “都说了那土豆原本好种得很，上次若非霖大人给我们出主意，把那土豆提前蒸熟了，说不定现在早就收获了。” “那要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感到格外闹心。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既然那劳什子内相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你们过来，咱们这么做……” 把土豆分出去的当晚，柳燕俊总算睡了个好觉。可翌日还没等他苏醒，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大人您起了吗？” 柳燕俊睁开眼，听出门外是影卯的声音。他心头猛然一跳，赶紧翻身下床。 “怎么了？” 打开房门，柳燕俊就对上了影卯焦急的面容。 “大人，不好了。昨日咱们分发出去的那些土豆，都被人糟蹋了。” “什么意思？” “属下刚起身就接到通报，说城外那些田地被人给刨了，原本种下去的土豆全都被捣烂。” “是谁干的！？可有抓到犯人？” 影卯摇头，“没抓住，不过遭殃的田地基本上都是商户们借出来的那一批。” “放肆！” 柳燕俊暴怒，竟是一拳砸在门板上，“这些商户当真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敢在本相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第1643章 试种 影卯也很是气恼，“只可惜没有人证，即便知道是他们动的手也奈何不了他们。” 柳燕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愤怒的大脑冷静下来。 “影卯，你赶紧去仓库清点一下，看看咱们所带的土豆还剩多少。” “是！” 片刻之后影卯返回，给出了一个不太乐观的答案。 “剩下的土豆顶多还能再种植十亩地。” 柳燕俊攥紧了拳头，“十亩！” “大人，要不咱们抓紧时间写信回京都，请皇上和娘娘再运送些土豆过来。” “来不及了，雨季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必须抢在雨季之前证明土豆在伶州是可以种植的。” “那咱们要怎么做？” 柳燕俊抬头看向城外的方向，那里有不少闲置的土地。 “我们自己种！” …… 霖晟等在衙门里，心虚地在原地来回打转。 昨日那些商户的行为根本没和他商议，让他感到解气的同时又感到害怕。 虽说柳燕俊没有抓到这些人动手的显形，但如此明显的指向还是足够让柳燕俊发怒了。 就在霖晟心惊胆战等着柳燕俊上门问罪的时候，却意外地接到另外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内相去了哪里？” “内相大人带着人去城外了，说是要自己种植土豆。” “自己种？” 霖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心急火燎地赶到了现场。可他并没有见到柳燕俊，而是远远就被侍卫拦下。 “内相大人在种植土豆，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霖晟抬眼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田地四周都有侍卫站岗，等闲人根本靠近不得。 “我是伶州城的县令，我得进去帮内相大人种土豆。” “不行！除了内相大人亲自指定的人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放肆，我可是县令！你敢拦我？” 霖晟心急地想要阻拦柳燕俊，壮着胆子就想往里冲。谁知那侍卫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利刃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往前一步，当场格杀！” “你！” 霖晟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你，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边说一边后退，总算把自己的脖子从剑刃下抢救了出来。 “好，你不让我进，我还就不进去了！听好了，你有你们就算是求我来，我也不来！” 说完这话霖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他回去之后立刻召见了当地的商户，和他们一同商议应对之策。 “让他种就是了，区区十亩地，今天晚上我就让人给他刨干净了。” 可就当这些人想用对付农户的办法对付柳燕俊时，才发现即便是晚间，仍旧有侍卫驻守在农田之外。 一排排火把彻夜明亮，远远就能识破他们企图靠近的计谋。 日子一天天过去，霖晟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接近田地。而此期间土豆却已经生根发芽，开出了白色的小花。 柳燕俊放下身段，每日如同一个真正的农户一样下地松土施肥浇水，亲力亲为地将土豆给种起来了。 到了收获之日，他一每人五文钱的价格将城内外的乞讨者和农户都请了过来，让他们亲眼见证土豆的收获。 第1644章 见证 试验田外大排长龙，乡亲们一听说有铜板拿，一早就来排队等候，生怕错过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巳时，柳燕俊准备出现在田间地头。 乡亲们知道他是京都来的大官，纷纷跪下行礼。 “拜见内相大人。” “拜见大人。” “大人万安。” 乡亲们大多没接受过教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在柳燕俊并不是讲究排场的人，第一时间亲自上前将行礼的乡亲们扶了起来。 “大家不必多礼，都快起身。” 一名老妇借着柳燕俊的力道站起身来，随即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大人！？” 她之前为了讨一个饼吃，也去衙门里领过土豆回来种。那个时候柳燕俊高坐于衙门里，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纯净美好，让人不敢直视。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五官还是和之前一样，但皮肤却是黑了好几个度，身形也比之前瘦了一大圈。 这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柳燕俊的样子，为他现在的打扮感到震惊。 只见柳燕俊脱了官袍，穿了一身农户下地时的短褂。裤腿高高挽起，将修长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已晒成了小麦色。 柳燕俊注意到了大家诧异的目光，随即温和一笑。 “阿婆见我这样，是不是与咱们农户没什么区别？” 老妇下意识颔首表示赞同，但心里却默默加了一句：你可比寻常农户的小伙子俊多了。 见对方点头，柳燕俊很是开怀。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亲自尝试种植土豆。今日请各位乡亲父老们前来田间地头，就是想让大家亲眼看一看，这土豆到底能不能在咱们伶州种植。” 话音刚落就有人议论起来。 “怎么又是土豆？” “是啊，咱们都种过好几回了，次次都没个结果。” “这京都来的大官看着挺俊俏，性子却是执拗得很呢。” “管他的，反正来看一次就能拿五个铜板，不亏。” 乡亲们的言语传到了柳燕俊的耳中，他知道大家都不看好自己，更不好看土豆的种植。但他并不心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淡然。 这些时日他亲力亲为地种植土豆，见证了它发芽开花结果的全过程。若是还不能成功，那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来人，将帷帘揭开。” 一声令下，侍卫们将黑色的布帘除去，露出了隐藏已久的土豆田。 众人伸长了脖子张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绿油油的叶子。这些茎叶贴着地面生长，远远看上去与西瓜地有些相似。 只是西瓜成熟之后，圆润饱满的西瓜是露在田地表面的。收成好不好，一眼就能看个清楚明白。而土豆田里全是绿色的叶子，连一个成熟的土豆都没瞧见。 众人下意识便认为这次的土豆种植又失败了。 柳燕俊跟前的老妇叹了口气，很是不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大人不要太伤心了，咱们这伶州不适合种土豆。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第1645章 出产 就在老妇说出这些话之后，紧接着就有好几人跳出来。 “我就说，这土豆根本种不活，你们还不信。现在好了，地里一个土豆都没种出来，还让咱们跟个猴子似的在这围着浪费时间。傻不傻！？” 听得此人的话，影卯登时向对方射出一双眼刀。 “验收还没开始呢，你就知道种得好不好了？就算今日一枚土豆都没种出来，也不耽误大家领银子。这么多人都不着急，就你蹦跶得欢实。我看别人不像猴子，你才像。” “……” 那人被影卯给怼了回去，又不敢还嘴，只能默默忍了这口气。 影卯还不解气，伸手指了指那人，沉声喊话道：“擦亮你的眼睛看好了，我们大人究竟能不能把土豆种出来。” 影卯和对方起争执期间，柳燕俊全程抿着唇瓣没应声。 他注意到呛声那人虽然也穿着短褂，但气质和样貌和寻常农户很是不同，应该是哪些地主商户们派来的眼线。 柳燕俊不欲和这些人争口舌之快，而是沉默着走到了田地里。 “锄头。” 侍卫将备好的工具呈上，柳燕俊接过便开始挖土。 那娴熟的姿态和速度一看就是练过的，倒是让一众农户们没挑出任何毛病。 三下五除二，柳燕俊就将一株土豆从土里给翻了出来。 瞧见一个个金光滚圆的土豆显露出来，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呀！快看，真的有东西！” “我还以为土豆和西瓜一样是长在地面上的，结果是像花生那样长在地底下的。” “你们快看，大人这一锄头下去挖了好多出来。” “我刚才数着呢，好像有七八个。” “不止不止，还有新的出来……” 乡亲们兴奋地讨论声越来越响亮，柳燕俊瞧着这些圆滚滚的土豆，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 在挖满了一篮子的土豆之后他停了下来，让人把这些收成端过去给大家瞧个清楚。 “乡亲们，这就是我种的土豆了。大家刚才也瞧见了，我不过才挖了这么一小块地，就已经收获了一篮子的土豆。若是把整片田地都翻过来，那得是多少粮食？” 影卯也很是兴奋，把篮子里的土豆高高举起。 “乡亲们，现在你们该相信我，相信朝廷，这土豆在伶州是种得活的！” 柳燕俊补充，“不仅种得活，还能种得好！” 百姓们又是一阵热烈的讨论。 “真种活了。” “是啊，而且产量还挺高。这么一框土豆，应该够我们一家吃好多天了。” “这么说来，我也想再种一次看看。” 眼见众人都纷纷倒向了柳燕俊的阵营，被商户们派来侦察局势的眼线坐不住了。 “不对，之前我们又不是没种过这玩意儿，次次都以失败告终。怎么一到大人手里，这土豆就能活了？” “该不会是有人作弊，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先把土豆埋到地里，再挖出来给咱们看？” “很有可能，不然之前为什么要把田地用帘子围起来。这不就是心虚怕我们看到真相嘛。” 第1646章 眼线 “放肆！”影卯大怒，呵斥这几个胡言乱语之人，“之前的土豆都被人糟蹋完了，大人种的这几亩地是最后的存货。之所以要把帘子围起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肆意破坏。” 影卯越说越气，柳燕俊却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你且退下。” 影卯郁气难消，但还是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柳燕俊先是眼眸如炬地看了一眼那些提出质疑的人，随即走过去停到对方跟前。 那几人对上柳燕俊冷厉的眸子，竟是止不住后背发毛。 这个看似温和的内相此刻没穿官袍，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比刚来的时候更令人胆寒。 “你说，本相种的土豆是假的？” 被问之人咽了口唾沫，抖着腿不敢吭声。 柳燕俊随手拿起一颗土豆举到他的面前，“你可种过土豆？” 那人硬着头皮开口，“自，自然是种过。” “你撒谎！”柳燕俊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举起来，“你让乡亲们悄悄，就你这双手，哪一点像种过地的样子！？” 那人的手掌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引起一阵骚动。 “他那手细皮嫩肉的，比我家女娃的手还白，一看就是没下过地！” “一点老茧都没有，还敢说会种地。” “你们看他的脸和脖子也是白嫩得很，肯定不是农户。” “说，你到底是谁！？” “我认得他！” 人群中突然想起一道声音，引得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站了出来，指着那人的脸朗声揭露道。 “我之前在齐家做工的时候见过这个人，他是城里齐府的管家赵野！”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原来伶州首富齐家的人！” “齐府的管家为什么要装成农户的样子，还故意诋毁内相大人？” 被识破身份，赵野紧张得浑身是汗。 “别胡说啊，我不是什么管家，这事也不是齐老爷吩咐我来的。你们若是乱讲，齐老爷定要你们好看。” “……” 对于这种蠢货，柳燕俊根本不想与他浪费时间。只需一个眼神，影卯便带人上前把赵野拿下。 “好一个伶州首富齐府，明知朝廷派内相大人来伶州推广土豆，还敢派人寻衅滋事，简直罪该万死！来人，把刚才那几个故意扰乱现场的人给我拿下。不管是齐府还是乱府，我都会一个个去清算！” 侍卫们应声而动，隐藏在人群中挑拨离间的眼线瞬间被抓了出来。 乡亲们看得拍手称快，大骂这些不良商户们恶贯满盈，连朝廷命官都敢骗。不过义愤填膺之后，众人还是对柳燕俊手里的土豆产生了质疑。 “大人，虽说这土豆是种出来了，但它却是有毒的啊。” “之前溯州吃了土豆的人都中毒了，现在大家宁愿吃山里的野菜，也不敢吃这玩意儿。” 柳燕俊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闻言直接命人在田地里架起了大锅。 “溯州有人因为食用土豆中毒，是因为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说土豆可以生食。其实这种东西只需要煮熟了，半点毒性都没有。” 第1647章 品尝 见乡亲们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柳燕俊直接把刚才收获的土豆洗净切块放进了大铁锅里，用猛火沸水煮熟。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土豆起锅，清甜的味道随风飘散出去。 “你别说，这东西闻着还挺香。” “看着和咱们种过的红薯有些类似。” 柳燕俊徒手抓起一块土豆吹凉了放入嘴里，亲自吃给大家看。 “很好吃，清甜化渣。有人想要试试看吗？” “……” 见没人应声，柳燕俊便把土豆分给了影卯等人。侍卫们一点儿也不惧怕这种食物，纷纷排着队上前领去土豆。 甚至有人吃了一块不过瘾，又排队领了第二块。 看着影卯他们吃得这么畅快，饱受饥饿的乡亲们纷纷开始吞咽口水。终于有人忍不住冲了上来，祈求柳燕俊分一块土豆给他尝尝。 “不管了，毒死了也比饿死了强。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请大人分我一块土豆！” 柳燕俊把碗递过去，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塞到嘴里。他原本以为会很难吃，却没想到真的和柳燕俊说得那般清甜爽口。 咽下一块，那人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但碗却已经空了。 柳燕俊收回空碗，沉声对众人说道：“本相已经吃了土豆，并没有出现中毒的情况。接下来本相会带人把剩下的土豆都挖出来，谁若是想尝试的就请留下耐心等待。” 说话间侍卫们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一部分人在田边支起大锅，或是烧水或是放油。而影卯则是带人迅速地挖土豆，将他们洗净切块如果烹饪。 不出片刻，田地里飘散出诱人的香气。 土豆经过水煮或者油炸，再洒上一点点细盐，就变成了一道道美食。 闻到这种味道，再意志坚定的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更何况来此的人大多都是饱受饥饿困扰的贫民。 “好香，太香了。我要忍不住了！” “你们他们刚才吃了那么多土豆，到现在也没中毒，这玩意儿应该是可以吃的。”“当然能吃，都说这土豆是东胡国的粮食了。没道理东胡国人吃的，咱们就吃不得。” “不管了，吃！” 乡亲们一拥而上，把几口大锅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柳燕俊却严格要求，每个人最多只能领两块土豆。城里的人得到消息也纷纷赶来凑热闹，三亩地的土豆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分得一干二净。 至于剩下的七亩地，柳燕俊要把这些土豆当做种子分给大家。 “土豆的种植并不复杂，只需将它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种进土里就行了。大家若是家里没田的，也可以种到山里，种到河边。 本相还会组织一支土豆守卫军，日夜不间断地在农田边巡护。若是发现谁人故意破坏土豆田，就地斩杀！ 最后，自愿种植的农户每日能在衙门领取五文钱的工钱，直到土豆出产之日为止。” 如此优厚的条件，农户们和乞讨者们都高兴疯了。 大家都尝过了土豆的好滋味，还能有工钱拿，自然争着抢着来领土豆回去种。 第1648章 施压 “你说什么？那些个贱民们把土豆带回去种了？”霖晟听到这个消息，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前来汇报情况的探子苦着脸补充，“不仅如此，齐老爷周老爷派去砸场子的人也被内相大人识破，当场抓起来了。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霖晟也慌了，他当初为了自身的利益破坏了土豆的推广。可如今柳燕俊证实土豆是可以种植食用的，那他势必会被朝廷追责。 就在他心头大乱之际，衙门外传来了一道道问安的声音。 “见过内相大人。” 霖晟身子一抖，“是内相！” 他急忙起身迎到门口，就见柳燕俊穿着短褂，带着一众侍卫大步而来。 霖晟震惊，“内相大人，您怎么穿成这样了？还，还晒得如此黝黑。” 柳燕俊没有回应，反而开门见山地质问道：“霖大人，好久不见。本相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 霖晟心虚地拱手，“回大人的话，最近城中粮食越来越少了，下官正忙着思考对策。” “可想到了？” “这……”霖晟尴尬地笑了笑，“下官愚钝，正想去驿馆请教大人，又怕耽误了大人了正事。” “无妨，本相已经替你想好了对策。” “……” 霖晟咽了口唾沫，直觉柳燕俊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柳燕俊越过霖晟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本相已经带人成功种出了土豆，农户们也自愿试种。霖大人想要缓解城中缺粮的困境，不如说服让商家大户和地主们也来种土豆。” “这……” “怎么，霖大人有什么疑虑？” “回内相大人，并非下官不愿意出面当说客，只是那些个商家大户们都习惯了食用稻米。土豆太过粗糙，他们恐怕是吃不惯的。” 这话立刻引来影卯的斥责，“好笑！那些个商户家里能有几人？难道往年田地里收成的稻米都是由他们自己亲自吃光的吗？还不是换做银钱卖给了普通百姓。” 霖晟被戳穿谎言，只好硬着头皮瞎掰。 “大人，这伶州原本也是鱼米之乡。城里不少商户都是通过贩卖米面赚取银子，这种植稻谷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下官虽为伶州城的父母官，管天管地，但也管不到人家府里的生意上去。 不过大人有令，下官还是愿意出面和商户们商议此事。但若是商户们不同意，下官也是无能为力。还请大人能够体谅。” 柳燕俊冷冷勾唇，“当然，霖大人且告知各家商户，本相今日收获的土豆都将放置在城外的仓库中。只要他们愿意来领取种子，还可以和乡亲们一道获得每人每日五文钱的报酬。” “大人仁厚，下官一定转达。” 交代完了这件事，柳燕俊带着影卯等人返回驿站。刚走出衙门，影卯就在他的身边低声询问。 “大人先是强行施压，又故意告诉霖晟土豆的存放点，是想诱鱼上钩？” “没错。”柳燕俊眯起眼睛，眸中闪过杀气，“你让人暗中盯着霖晟，这次一定要抓他的现行。” “是！” 第1649章 斩草除根 这边柳燕俊前脚刚走，城中的几大商户就找上门来。 “霖大人，现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内相已经派人开始调查齐家和周家了，接下来再不采取行动，咱们之前故意破坏土豆种植的事情肯定会被翻出来。” “是啊，当初全靠大人出谋划策，咱们才摆脱了种植土豆的命运。谁想到这内相倒是个狠人，居然亲自下地把这玩意儿种出来了。” “我算过了，咱们现在一斗米能卖二两银。可等到土豆种出来，一斗米能卖两贯钱就不错了。” “决不能让那些贱民把土豆种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霖晟念得头脑发晕。 “够了，都住口！” 他一声怒喝，震得众人纷纷噤声。 “你们说得这些本官都知道。本官也是没想到，内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还真能吃得下苦去田地里劳作。” “霖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霖晟磨着后槽牙，“贱民们已经知道了土豆能食用，再想要糊弄他们已经不容易了。要想从根源上解决此事，只剩下最后一种法子。” “什么法子？” 霖晟一手作刀放在脖子上狠狠一划，沉声道：“斩草除根！” …… 后半夜，影卯抱着剑横躺在柳燕俊屋子外的房梁上打盹，敏锐地听到有人悄悄靠近的脚步声。 他瞬间睁开双眸，凌厉的视线刺破黑夜精准地捕捉到了几名黑衣人的身影。见这几人用迷烟迷倒了守夜的侍卫潜入驿站，影卯立刻翻身跃入柳燕俊的屋内。 “大人！” 柳燕俊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谁来了？” 影卯作为暗卫十分出色，若非遇到紧急情况是不会贸然闯入主人的房间。他能在这个时间站在自己床头，肯定是出事了。 影卯一边将外衫递给柳燕俊，一边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给他听。 “若是没猜错，外面来的应该是霖晟派来暗杀大人的刺客。” 柳燕俊披上外衫，神情并不慌乱。 “先出去看看。” 影卯护着柳燕俊从后窗离开，藏于屋顶上观察着那几个刺客的行动。 只见那几人在接近柳燕俊主屋所在的院落后便停了下来，许是知晓影卯武功高强不敢硬闯，反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沿着院落仔仔细细洒了一圈。 影卯见状大怒，“大人，属下这就去把这几个兔崽子抓了！” “不必。他们敢来暗杀本相，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若是没猜错，城外仓库那边也有人埋伏。” “那大人的意思是……” “你留下救火，装作本相还在屋内的样子，别打草惊蛇。” “是。” 趁着刺客还没点火，影卯将柳燕俊带离院落，交给其他几位侍卫连夜送出城去。而他自己则是在院落起火之后假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好让那些人以为柳燕俊还在驿站当中。 柳燕俊刚出城门，就见城内火光冲天。 百姓们听闻内相所在的驿站着火，纷纷提着水桶前来营救。 第1650章 现行 与此同时，城外存放土豆的仓库也遭受了黑衣人的偷袭。 负责看守仓库的侍卫被同样的迷烟放倒，黑衣人推着板车现身，砸开仓库的门锁进去把一袋袋装好的土豆搬了出来。 可就在他们想要摸黑逃离现场的时候，却有一队侍卫举着火把骤然将他们包围。 “大胆贼人竟敢偷盗土豆，立刻缴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眼见自己受到包围，黑衣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上当受骗了。其中一人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镇定下来，从怀里取出一瓶火油浇在了装土豆的袋子上。 “退下！否则我就一把火把这些土豆全烧了！” 侍卫大怒，“你敢！” 黑衣人：“存放在这里的土豆可是你们全部的收成，一旦被烧可就前功尽弃了。等内相大人追究下来，你们的小命也将不保。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大家鱼死网破。” “好个鱼死网破。本相倒是不知道，这伶州城内还有如此胆识之人。” 清冷的嗓音划破夜空传来，惊得黑衣人纷纷转身。只见柳燕俊在护卫的陪同下骑着高头大马徐徐踱步而来，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 “内相！” “他怎么会在这？” 黑衣人骇得脸色大变，浑身汗如雨下。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与驿站放火之人是一伙的。说，是谁派你们来暗杀本相，偷盗土豆的？” 此话一出，原本再次埋伏的侍卫们登时怒火冲天。 “混账东西，竟敢刺杀内相大人！？” 黑衣人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因为知道了土豆好种，想要偷走据为己有而已。” 柳燕俊勒住缰绳，“不肯说实话？” 黑衣人沉默不语，柳燕俊素手一挥，便有羽箭自身后射出，精准地刺中其中一人的大腿。 “啊——！” 惨烈的叫声回荡开来，刺激着其他黑衣人的神经。 “本相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汗水顺着黑衣人的下颚滴下来，他惊惧地后退两步躲到了放土豆的板车之后。 “我警告你，若是再不放我们离去，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些土豆！到时候没有了种子，我看你们用什么种地。” 这次柳燕俊根本不回应了，直接再一挥手，便又是一支羽箭射出。 “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要断了。” 又是一人受伤，黑衣人首领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他注视着柳燕俊的神色，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顾忌。但很可惜，柳燕俊冷漠的如同冰块一般。 黑衣人：“你就不怕我烧了你辛辛苦苦种的土豆吗？” 柳燕俊不吭声，他身后执箭的侍卫却是无情嘲讽。 “你倒是睁大狗眼看清楚，你偷的是什么？” 黑衣人闻言心中一惊，抽出腰间匕首划开麻袋。袋子里咕噜噜滚下一地的黑团子，并且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这是……牛粪！？” “怎么会是牛粪？仓库里不是装的土豆吗？” “我们被骗了！” 第1651章 招供 这时柳燕俊终于开口解释，“本相只告诉过霖晟一人，这仓库里装的是土豆。你们既然知道此事，便足以证明你们是霖晟派来的。” 黑衣人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不过知道了他们偷盗的并非土豆，侍卫们便不用再投鼠忌器。 “本相最后问一次，是谁派你们来的。若是如此交代，本相留你们一条性命。若是顽抗到底，不仅是你们自己，就连你们家人也将遭到株连。 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 听得如此警告，黑衣人们纷纷陷入了沉思。 他们都是霖晟养的打手，拿钱办事。既然如今计划已经暴露，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点银钱白白折损自己的性命。 “好，我说，我说就是了！我们都是霖大人派来的，他让我们把土豆偷出来，运去河里倒掉。” 见首领都招供了，其他人也不再坚持。 “就是霖晟，他承诺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就能每人能领五十两银子，且保我们一整年衣食无忧。” “内相大人，我们也是穷怕了，才会鬼迷心窍听了霖晟的话。” 听到这样的证词，柳燕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下令让侍卫们把这些黑衣人全给绑了，直接押送回城。 直到天亮时分，驿站的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影卯灰头土脸地坐在被烧毁的驿站门口，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颓丧。 霖晟见状心中暗喜，面上却还装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影卯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影卯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壶，冷冷质问了一句。 “驿站失火的时候，负责在外看守的侍卫们都被迷烟熏晕了，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暗杀内相大人。霖大人，你是不是该为此事作出解释？” “哎呀，那些侍卫分明是自己贪睡，怎么会是被人迷倒呢。这没有证据的事情，影卯兄弟可别乱讲。” “是吗？那这火是怎么起的？” “许是天干物燥，存放的柴火自己燃起来了也未可知。” “那还真是巧合。” 影卯眼神不善地盯着霖晟，摆明了是在怀疑他。 霖晟先是心虚地别开了眼，后来想着反正柳燕俊已经不在了，对方又没有他放火的证据，所幸就大胆起来。 “总之内相大人已经不幸遇难，咱们在这伤心也是无济于事。以本官之见，影卯兄弟不如速速将内相大人的尸骨收敛了送回京都，也好告慰大人的家人。” 影卯冷嗤一声，“不着急，派刺客暗杀内相的幕后主使还没抓住呢，我又怎么能轻易离开。” 霖晟黑脸，“都说了是天干物燥一场意外而已，哪里有什么刺客。” “是吗？那霖大人来认一认，这几个人是谁。” 影卯打了个响指，便有侍卫将几个纵火的刺客给带了上来。原来就在火烧起来之后，他便现身制住了这些人。 霖晟见到这几个人，豁然惊出一身冷汗。 “这！” 影卯也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霖大人瞧仔细了，可认得这几个纵火犯？” 第1652章 没死 驿站失火之后霖晟很快带人赶到，只是当时局势混乱，他没能第一时间与自己的手下接头。 霖晟一直以为刺客已经成功逃走，没想到却是落到了影卯的手上。 看着这几个被俘的属下，霖晟的冷汗顺着额角扑簌往下落。 “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影卯抬了抬下巴，“这几个就是驿站的纵火犯，按照弘明律法，故意纵火杀人者当判以腰斩。而这几个人不仅纵火，还蓄意谋杀当朝内相。如此算来，不仅他们自己的性命不保，就连五服之内的亲眷都将尽数遭到株连。” 此话一出，几名被抓的刺客登时面如死灰。 影卯话题一转，“不过以我之见，这几人与内相无冤无仇，当不会因为个人恩怨来纵火杀人，应该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他说着走到其中一名刺客跟前，捏着他的下颚审问道，“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若是能如实交代，我还能考虑饶你们一命。” 刺客嘴唇抖发紫，眼神抑制不住地往霖晟的方向飘。 “我，我……” 霖晟见状警惕值噌噌往上飙，先下手为强道：“影大人太过仁慈了，既然这几个人胆敢纵火谋杀内相，那便是罪不容恕。来人，将这几个刺客拖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衙役随即上前拿人，影卯也不阻拦。 刺客眼看着自己被拖行着拽出了好几丈远，瞧出霖晟是真的要将自己灭口，这才按耐不住跳脚大喊起来。 “狗官，分明是你叫我们来纵火的，现在却把罪名都推到我们身上！” “放肆！大胆狗贼，竟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官！” “什么污蔑，原本就是你想要暗杀内相，又怕被人发现，才让我们深夜来放火。” “再敢胡说，本官立刻要了你的狗命。” 霖晟急了眼，抢过衙役腰间的长刀就要上前动手。 谁知还没等他靠近，一群侍卫们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顺便把刺客从衙役的手里夺了回去。 “你们想干什么？” 霖晟的视线被侍卫们高大的身躯所挡，连刺客的轮廓都看不着了，只得回头去看影卯。 “影大人护着这几个刺客，难道是不想为内相大人的死报仇了吗？” 影卯望着对方满脸心虚的冷汗咧嘴嗤笑，“仇自然是要保的，不过我何时说过，内相大人死了？” 随着他这话出口，一辆马车从街道的尽头快速驶来。 “内相大人到！” 霖晟豁然转身，脑袋被这声通传震得嗡嗡作响。 “内，内相！？” 只见马车很快停在了烧焦的驿站门口，影卯走上前亲自打帘，柳燕俊身着官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马车。 四周响起百姓们的欢呼声。 “内相大人，是内相大人！” “大人没死，太好了。” “我还以为驿站失火，这次土豆的推广又要失败了呢，幸好大人福大命大。” 在百姓们期待的眼神下，柳燕俊一步步走到霖晟的面前。 “霖大人看到本相没死，似乎并不高兴。” 第1653章 伏诛 经柳燕俊这么一说，霖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失控。他赶紧收敛的情绪，忍着快跳的心脏朝柳燕俊行礼。 “下官参见内相大人，原来大人不在驿站之中，下官还以为您遭遇不测，正伤心不已呢！” “伤心？我看你是失望。本官没死在驿站里，坏了霖大人的好事。” 霖晟眼皮猛跳了几下，强行否认道。 “内相大人可是在怪罪下官治理不善，导致驿站意外失火。只要内相大人能消气，下官愿意领罚。” “呵。”柳燕俊冷冷一笑，“看来这伶州城真是个风水宝地，竟是把霖大人的脸皮养得比城墙还厚三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霖晟再想装疯卖傻也是不可能了。 “内相大人言语间一直刁难下官，究竟意欲何为？” “霖大人派人来驿站纵火，又叫贼人前往城外存放土豆的仓库偷窃。本相倒是要问问，你意欲何为？” 此话一出，在场围观的百姓们一片哗然。 “霖大人烧了驿站，还想偷存放的土豆？” “真的假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还用问？霖大人和商户之间关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官商勾结赚得盆满钵满，可怜咱们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霖晟听在耳里，面上也是臊红了一片。 “说话做事是要讲究证据的，内相大人如此诋毁下官，下官定要上书皇上求个公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柳燕俊一挥手，便有侍卫把活捉的黑衣人给带了上来。 这些人以看到霖晟，不用柳燕俊催促，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他指使自己偷窃土豆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不等霖晟反驳，柳燕俊便沉声质问。 “霖晟，你为了一己私利勾结商户故意阻挠土豆推广，戕害百姓，还敢暗杀本相。你可知罪？！” 霖晟汗如雨下，双腿已经软得无法支撑身体，只能顺势跪到了地上。 “下，下官……内相大人饶命！” “饶命？”柳燕俊看到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伶州百姓们就气不打一处来，“朝廷推广土豆种植，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你倒好，为了几个臭钱至百姓性命于不顾，简直丧尽天良！ 就算本相饶恕你，天下百姓也不会饶恕你。” 随着这话出口，四周响起阵阵高呼。 “杀了他！” “杀了他！” 柳燕俊顺应民意大手一挥，“来人，将霖晟拿下！” 人证物证具在，霖晟入狱不过一日时间，就把自己当初所犯罪行全部交代。 曾经联合霖晟犯事的那些商户们全部跟着遭殃，柳燕俊不等奏章送回京都，就先行做主将霖晟连同那些不良的商户尽数抄家。 所抄没出来的粮食和银钱全部用于此次伶州溯州两地的赈灾所用。 等殷景熙接到奏报，更是派人送了一把尚方宝剑给柳燕俊，赋予他斩杀贪官的权利。 如此一来原本还存些花花肠子的官吏和地主商户们赶忙歇了心思，尽心尽力地帮着柳燕俊推广土豆的种植。 第1654章 回朝 柳燕俊拿到殷景熙赐于的尚方宝剑的同时，也收到了一封出自于顾姒之手的书信。 顾姒得知了柳燕俊在伶州的遭遇，特意来信问候，并且建议他就地设立了土豆推广司。朝廷拨款派人专门来督促土豆的种植，也好减轻柳燕俊的压力。 柳燕俊当即依言照办，不仅设立了推广司，还从当地农户中选出了十名土豆种植技术最好的人入职，让他们随着自己前往溯州等地，现场教学土豆种植技术，帮助更多的农户摆脱缺粮的困境。 到了入秋之际，伶州和溯州等地的粮仓被收获的土豆填满，柳燕俊也在殷景熙三催四请之下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等他再次站在金殿上时，不仅殷景熙惊讶，其他朝臣们更是为柳燕俊的改变感到震惊。 柳燕俊黑了瘦了，眼睛里却是像燃着熊熊的火焰，目光灼人。 以往的他虽然才华横溢，但却因为年轻资历浅为其他朝臣们不服。可从伶州溯州回来，柳燕俊肉眼可见的沉淀了下来。通身的气度更是凌冽了不少，像是一把开了封的宝剑，终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如此功绩，殷景熙亲自设宴款待，柳燕俊也算是彻底坐稳了这内相的位置。 宫宴上，帝后二人携手而来，满朝文武皆俯首恭迎。 柳燕俊时隔数月再见到顾姒，一颗心像是被放进了温水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踏实。除此之外，那种求而不得的淡淡遗憾也彻底消散无踪。 伶州溯州一行，让他看到了弘明国的真实江山，也让他的胸襟更加宽广，了解到了除了个人的小爱之外，还有对天下百姓的大爱。 他立志要当一名利国利民的宰相，也不算辜负了当初顾姒治好他眼疾良苦用心。 “内相亲自南下解决了伶溯两地缺粮的困境，朕心甚慰，同时也替天下百姓感谢内相。” 殷景熙高举酒杯，朝臣们随之起身向柳燕俊敬酒。 “敬内相大人。” 柳燕俊举杯回应，“微臣身为内相自当为皇上分忧，不敢居功。” “内相不必自谦，你此番出行不仅仅是缓解了伶溯两地的困境，更是为朕全国推广土豆奠定了基础。国库丰盈，百姓手中有了粮食，弘明国才能富强不息。此事功在千秋，内相当得起朕的一声谢。” 殷景熙心情甚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番话也让柳燕俊心中熨帖发烫，能够效忠于一名至圣至明的皇帝，是他的福分，也是天下人的福分。 顾姒看着柳燕俊微微发红的眼眶，也跟着站起身来。 “本宫也敬内相大人一杯，若非内相大人挺身而出南下调查，本宫恐怕至今还要被人冤枉。” 说起此事，在场大臣们不仅脸上讪讪。 柳燕俊拱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了百姓的一口粮食不辞辛劳地在自己的宫殿外亲自耕耘。我等做臣子的又怎么好尸位素餐，饱食终日。” 顾姒托起酒杯遥遥一敬，“内相大人请。” 第1655章 不适 之前因为伶州和溯州的灾情，朝堂上一直气氛紧张。殷景熙虽然不说，但顾姒也能猜得到他是在利用自己的威压强行稳定着局面，震慑着那些对她带有敌意的老臣们。 局势如此，顾姒自然没什么心思饮酒作乐。如今灾情得以解决，她高兴地连饮了两杯，却突然觉得胃里有些翻滚不适。 秋水在旁伺候着，敏锐地察觉到了顾姒的神情。 “娘娘怎么了？可是菜肴不合胃口？” 顾姒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太长时间没饮酒了，有些不适应。” 秋水贴心地呈上一碗热汤，“那娘娘便别再饮酒了，喝点儿汤水暖暖胃。” 顾姒顺手接过，谁知一口热汤入口，原本鲜甜爽口的味道今日却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胃里也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呕！” 顾姒一时没忍住，竟是直接把汤水吐到了地上。 秋水见状大惊，连忙上前帮她接住汤碗。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这边的异状很快被人注意，殷景熙更是第一时间亲自过来查看。 “昭昭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上，臣妾没事，我只是……呕……” 又是一阵抑制不住地干呕袭来，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顾姒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秋水一边伺候一边解释，“皇上息怒，许是这酒水太烈了，娘娘的肠胃承受不住。” 殷景熙关心顾姒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怪罪。 “来人，快将陈太医叫来！” 唐公公亲自跑去太医院传话，不消片刻就将当值的陈太医和王太医周太医都给请到了宫宴上。 此时顾姒已经止住了干呕，只这胃里还是觉得极为不适。 宴席上的朝臣们虽不敢有意见，但也是议论纷纷。 “这皇后的身子也太弱了。” “是啊，喝点儿酒就受不了，如此孱弱的身子怎么能为皇上绵延子嗣啊。” “要我说，这皇上的后宫也空虚得太久了。还是该尽早选些妃嫔，与皇后一起伺候皇上才对。” 淅淅索索的议论声传到柳燕俊的耳朵里，让他当下就沉了脸。 “宫中宴席精美，各位大人有时间议论皇上的家事，不如多吃些东西。” 他这么一说，那些交头接耳的朝臣们立刻噤声低头。 陈太医已经跪在顾姒面前替她诊脉，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殷景熙看着心急，“陈太医，皇后身子如何？” 陈太医抿着唇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同行的另外两位太医。 “皇上还请稍等片刻，微臣想让王大人和周大人也试试。” 如此模糊的态度再度引起大家的注意，甚至有人猜测顾姒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王太医和周太医不明所以，一左一右上前探脉。等他们探查到顾姒的脉搏后，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下秋水也坐不住了，忍不住僭越地追问道。 “几位大人，我们娘娘的身子还好？” 三位太医交换了一记眼神，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殷景熙和顾姒的面前。宴席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帝后身上。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1656章 有喜 嘭——！ 一声闷响传来，竟是殷景熙冒失地踢到了桌角。 顾姒还没回过神来，肩膀就被人捧住了。 “昭昭！” 殷景熙如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竟是比艳阳还要炽热三分。 顾姒张了张嘴，脑子还有些糊涂，秋水等人却是欣喜若狂地跪在了地上道贺。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满殿的文武百官也醒悟过来，恭贺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顾姒被殷景熙捧在手心里，仍旧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我有喜了？” “是。昭昭，我们有孩子了。” 此刻殷景熙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若是担心顾姒身子，他都要忍不住把对方抱起来转三圈。 顾姒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又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遭了！本宫刚刚还饮酒了。陈太医，酒水会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 陈太医瞧出她的紧张，便笑着安慰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眼下胎儿的月份还小，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日后娘娘的饮食就得多加注意了，酒水和茶这些都不能碰。” 听到陈太医说没事，顾姒这才舒了口气。 宫宴嘈杂，殷景熙自然不会让顾姒留在这劳神费力，于是亲自扶着顾姒要送她回宫。 “内相解决了缺粮的困境，又恰逢皇后有喜，如此双喜临门之事，自然要好生庆祝。朕先行护送皇后回宫，再来与众卿同乐。 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撂下这句话，殷景熙便牵着顾姒的手暂时离开了宴席。 柳燕俊看着帝后二人一同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淡淡怅然之感，脸上却是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顾姒母家功高盖主，皇上又对她专宠不肯选秀，再加上之前推广土豆一事被人诟病，其实顾姒在这后宫中的处境并不想世人以为的那般顺遂。 但如今她有了身孕，这后宫主位便能坐得更稳一些。 …… 直到与殷景熙一起坐上了宽敞的轿辇，顾姒这才稍微找回了些神智。她猛地转身看向身边的殷景熙，杏眼瞪得滚圆。 “殷哥哥！” “怎么？”殷景熙带着宠溺的微笑搂住她的肩膀。 顾姒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先忍不住溢出笑来。 “殷哥哥，我，我真的怀孕吗？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是，我们有孩子了，昭昭很快就要成为母亲了。” 夜风习习，殷景熙怕顾姒凉着，将自己身的披风也解下来围在了她身上。 得子的好消息像是一块甜腻的糖块，把原本就亲密的两人粘得更加牢固了几分。就连下车的时候秋水上前搀扶顾姒的行为都被殷景熙拒绝，他亲自抱着对方回到了椒房殿里。 “刚才在宫宴上没吃什么东西，让小厨房给你重新做些。” 顾姒抓着殷景熙的手，似乎有些不舍。 “殷哥哥还要回宫宴上去吗？” “是。今日双喜临门，自当大肆庆祝。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不必等朕。” “那你少喝些酒，免得伤身。” 两人又黏黏糊糊地说了几句，殷景熙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乘轿辇离开。 第1657章 庆祝 秋水端过来一杯蜂蜜水，瞧着顾姒不舍的眼神，心中有些不解。 “皇上平日里最是宠爱娘娘了，就算是偶尔有些头疼脑热都是要贴身照顾的。怎么今日娘娘有了身孕，皇上还非要回去参加宫宴？” 听到秋水的提问，顾姒却是抿唇一笑。 “你不懂。” 别人不知道，但顾姒却是再明白不过。 殷景熙之所以坚持回去庆祝，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把自己有喜的消息宣扬出去。同时他越是表现得欢喜，就越是能让大臣们认清自己在殷景熙心中的地位。 殷景熙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夜半三更，正值顾姒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到脸颊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蹙着眉头睁开眼，便见到殷景熙站在床边，正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自己。 “殷哥哥，你回来了。” 顾姒下意识想起身腾出位置，殷景熙却轻轻压住她的肩头。 “外面凉，不必起身了。” 按照礼数，皇后是应该睡在床的外侧，才好在夜里伺候皇帝更衣或者饮水。但殷景熙与顾姒之间并没有这等规矩，都是谁先歇息谁就睡在内侧。 顾姒把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那殷哥哥也快上来。” “不必了，朕饮了酒，今日在软塌上将就一夜。” 听他这么一说，顾姒这才注意到殷景熙身上的确有股酒味儿。即便他已经更衣洗漱，那味道还是没能消散，可见殷景熙喝了不少。 “怎么饮这么多酒，明日起来该头疼了。” 要知道当初大婚之日，殷景熙为了克制自己不伤到顾姒，都没有饮那么多酒。 殷景熙笑道：“无妨，皇后有喜，朕下令休沐三日举国同庆。” “啊！？” 顾姒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明白殷景熙的用意，心里更是感动。 殷景熙摸了摸她的发丝，“时辰不早了，你先睡。明日一早太后那边得了消息，定要让咱们过去坐坐。” “那殷哥哥也早些休息，天气凉了，让唐公公再备一床被子。” 软塌就放在内殿里，两人相隔不远地躺下。 许是因为饮了酒加上格外高兴，殷景熙许久都没有睡意，却不敢随意翻身惊扰到顾姒。 而顾姒刚才已经睡了一觉了，困意消减了不少。 此刻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一会儿担心孩子长得不好，一会儿又担心生下来的不是男孩儿，也是熬到了天亮才彻底睡下。 等到太后打发白嬷嬷来请他们去长寿宫用午膳时，两人才刚刚起身。 顾姒牵着殷景熙的手来到长寿宫，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两人好一番叮嘱。并且让顾姒注意休息，把后宫的事务都交给秋水和几个信得过的宫人打理。 “以后你就好好养着，也不必三天两头来哀家这请安了，要把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 “多谢皇祖母，不过陈太医也说了，现在胎儿还小，不碍事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你与皇上的第一胎，再小心也不为过。皇上，你说呢？” 第1658章 隐瞒 殷景熙自然是恨不得把顾姒含在嘴里，“皇祖母说得对，秋水照顾你的起居，怕是不得空。朕让盛云盛歌都入宫来，帮着你处理些日常事务。” 见殷景熙都安排好了，顾姒也不好拒绝。 谁知正是因为此事，又在朝堂上掀起一场风波。 半月后，进入深秋气温开始迅速转凉。 顾姒正窝在自己的椒房殿内看着书，就见盛歌沉着脸进来送安胎药。 “娘娘请用。” “你这脸色瞧着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盛歌性子耿直，向来是瞒不住情绪的。但今日顾姒问她，她却只是动了动嘴唇没说实话。 “没什么，就是院子里几个宫人洒扫不认真，属下训斥了他们几句。” 顾姒挑了挑眉，接过安胎药一口喝了。等盛歌退出去之后，她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盛云给叫到了跟前。 “娘娘有何吩咐？” 现如今盛云与盛歌孪生姐妹的身份已经公开了，但她还是习惯性戴着那薄薄的红色面纱。 顾姒凝视着盛云娇俏美艳的面容，眼神却是笼上了几分威严。 “说，你与盛歌准备怎么处理那件事。” 话音落下的同时，顾姒敏锐地察觉到盛云脸上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娘娘指的是什么事？” 顾姒没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对方。不消片刻，盛云就顶不住压力叹了口气。 “盛歌真是的，一点儿消息都守不住。亏得皇上心疼娘娘，怕娘娘知道这件事后动了胎气。” 瞧这反应，的确是有事发生了。只是究竟是什么消息，值得殷景熙亲自下令瞒着自己。 顾姒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盛云拧着眉头想了想，随即勾唇一笑。 “要属下说，娘娘大可不必为此事费心。总归皇上已经在早朝上斥责了那几个想要挑事的大臣，就连内相大人也黑脸训斥了他们。 皇上原本心中就只有娘娘一人，加之娘娘有孕在身，更不会同意什么选秀之说。娘娘尽管放心就是。” “选秀……” 顾姒将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嚼了嚼，随着一声冷笑吐了出去。 “那几个人是怎么说的？” “回娘娘的话，那些个朝臣思想迂腐，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套说辞。什么后宫空虚，还说娘娘有孕在身无法伺候皇上，连后宫的事务也都交给属下们在打理之类的。” 顾姒听得秀眉蹙起，心中却思考起来。 自从殷景熙登基之后，大臣们已经三番五次地想塞人到后宫中来。虽都被殷景熙以各种理解拒绝了，但这事却始终没有得到根本性地解决。 所谓堵不如疏，她得想个法子绝了那些人的念想。 思忖片刻后，顾姒抬眼吩咐盛云。 “你去替本宫办件事。” “娘娘请讲。” “这朝中想要嫁女入宫的大臣不少，你且拟个名单，无论品级高低，只要府里有适嫁年龄的，都替本宫收集起来。” 第1659章 建议 盛云原本还有些担心，但瞧着顾姒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又将心中的忐忑给压了下去。 挥退了盛云，顾姒又让秋水安排了轿辇，竟是去了殷景熙所在的御书房。 刚现身，唐公公就殷勤地应了上来。 “皇后娘娘怎么过来了，皇上正在和内相大人商议事情呢，奴才这就去通禀。” “好。” 顾姒在殿外等着，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够入内，却没想到很是等了一会儿。等她由唐公公引着进去的时候，便瞧见柳燕俊垂首站在屋子里给自己行礼。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顾姒先福身给殷景熙行礼，随即才向对方颔首示意。 “内相大人辛苦了。” 殷景熙绕过案桌上前将她扶住，“不必拘礼，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原本是有些事情想要与皇上说，却不想打扰了皇上和内相商议正事。”说话时，顾姒注意到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柳燕俊，尽管在尽力压制，但脸上还残留着怒色。 “不打扰。”殷景熙牵着她的手坐下，“朕与内相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你来得正好，待会儿随朕去长寿宫看看皇祖母。” 眼看殷景熙把话题岔开，柳燕俊适时拱手。 “皇上与娘娘还有事商议，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且慢。” 顾姒开口留住对方，“其实今日本宫过来，是想与皇上说说选秀一事。既然内相大人也在，不如留下来听听。” “选秀”二字一出，殷景熙身上的气场骤然冷厉了几分。他回握住顾姒的手，力道禁不住比平日里大了许多。 “昭昭不必担心，朕已经训斥了说这些话的官员。” 柳燕俊也拱手，“娘娘安心养胎便是，不必为了这些人恼怒。有皇上和微臣在，绝不会允许有人趁机作乱。” 瞧着两人激烈的反应，顾姒多少猜到他们刚才便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顾姒抿住唇间的笑意，柔声道：“可本宫希望皇上选秀。” “昭昭！” “娘娘？” 殷景熙倏然间沉了脸色，“不许胡说。” “臣妾没有胡说，臣妾是认真的。” 眼瞧着殷景熙的怒火从心尖烧到了眉头，顾姒忙柔声解释道。 “臣妾想过了，只要皇上不选秀，那些大臣们便不会善罢甘休。与其一直寻借口搪塞那些人，不如想个法子让他们彻底闭嘴。” “那朕也不会同意选秀一事，昭昭不必再言！” “若是真的选秀，不用皇上反对，臣妾第一个不同意。”顾姒牵着殷景熙的手摇了摇，半是撒娇半是讨好。 “请问内相大人，那些人孜孜不倦地想塞人入后宫，所求为何？” 柳燕俊拱手直言，“这些人明面上是希望皇上能够子嗣昌盛，实际却是希望能通过此举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若是塞人入后宫只会惹恼皇上与本宫，反而远离后宫能巩固家族地位呢？” 柳燕俊闻言眼睛一亮，“娘娘这是想好了对策？” 就连殷景熙也看向顾姒，“昭昭想怎么做？” 第1660章 女官 顾姒对上殷景熙深邃的眼眸，直言道：“臣妾想，让皇上破例许女子入朝为官。”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都陷入寂静当中。 殷景熙拧着眉头没说话，柳燕俊那边却是止不住抽了一口气。 “娘娘，您这想法未免也……” “未免也太过大胆。”顾姒帮柳燕俊将剩下半句话补齐，但她并没有因此动摇，“其实这个法子早在上一次大臣谏言皇上选秀时，本宫便萌生了。只是那时候时机不成熟，便没有提出来。” “可女子为官是前所未有之事，恐怕难以推行。” “怎么是前所未有呢？”顾姒笑着反驳柳燕俊，“内相大人莫不是忘了，本宫的长姐便是当朝第一位女将军。” 经顾姒这么一提醒，柳燕俊才恍然大悟，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殷景熙。 “难道皇上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 并没有如此想法的殷景熙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转了话题。 “那昭昭的意思，是要选拔女子入朝为官，以此代替后宫妃嫔的作用。” “总归那些人是想利用家族女子稳固地位，并非真心为皇上着想。况且臣妾这针眼般的心里也是容不得皇上宠爱他人，与其和那些大臣们僵持对峙，不如大胆一试。” 听到顾姒坦诚地说出她想要独占自己的想法，殷景熙心中却是甜蜜得紧。 “好，既然皇后开口，朕便为你一试。” 一旁的柳燕俊瞧得心中震撼，再次感叹殷景熙已经把顾姒宠到了天上。 “朝中贵女们向来都深居府邸之内，鲜少出来走动，只怕很难找到能与巾帼将军相较的女子。” 顾姒颔首，“这一点本宫也想到了，故而第一批‘选秀’的女子须得仔细挑选。本宫已经让人把满朝文武在适嫁年龄的女子都整理出来，到时候再选出那些有志向的。” 殷景熙见顾姒心中已经有了章程，便由得她去操办。 “此事繁琐得很，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宜操劳，不如交给盛云盛歌去办，最后再让内相帮忙过目。” 柳燕俊拱手，“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 此事定下之后，盛云和盛歌两人就忙了起来，光是收集这些女子的名单就花了一两个月。 而且根据顾姒的要求，她要选的人不必貌美如花也不必温柔小意，却是需要有一门擅长的技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需要有独立的意识和敢于挑战的野心。 直到冬日来临大雪飘飘时，盛云和盛歌才把所有的名单都整理妥当交到了顾姒手中。 冬至那日，顾姒挺着肚子由殷景熙亲自牵着出席宫宴。 那些心思丰富的大臣们看着帝后二人亲腻的样子，只得频频叹气。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大婚之后早该选秀纳妃了。 各家各府也会提前留下适合的女子，只等着有朝一日能被天家选中，好带着家族更上一层楼。 可如今皇后都已经身怀六甲，皇帝还是死咬着不松口。 这让那些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很是尴尬，不知是该及时选个合适的亲事，还是继续熬下去。 第1661章 宣布 酒过三巡，殷景熙端起面前的酒杯。 “借此佳节之日，朕有一事要向众卿宣布。”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的手里的酒杯，齐齐望向帝后二人。 殷景熙：“诸位爱卿都该知晓，朕与皇后伉俪情深。之前有不少人谏言朕选秀纳妃充盈后宫，朕都不愿采纳。只是如今皇后身怀六甲甚是辛苦，的确也需要人帮着协理后宫。加之皇后贤明大度，一再向朕进言。朕思虑再三，决定采纳皇后的建议，于开春之后进行选秀。” 此话一出，整个宫宴上的朝臣们都沸腾了。其中不乏充斥着“皇上圣明，皇后贤明”的马屁声。 殿上唯一脸色难看的，只有顾姒的父亲顾战了。 他刚听到殷景熙说要选秀的时候，差点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可当他知道这竟然是顾姒的主意时，那涌到胸口的怒火却是像被摁住了出口，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席间殷景熙也注意到了顾战不悦的神情，轻声询问身边的顾姒。 “今日之事，你可有提前与崇武将军通气？” 顾姒“嘶”了一声，“遭了，我原本想着前两日先告知父亲，谁知转头却忘了。” 她自从怀孕以来，倒是染上了丢三落四的坏毛病，记性也没有之前好了。 顾姒眼中流露出抱歉之色，“都怪我，父亲一定气坏了。” 殷景熙哪里舍得责怪她，只得握了顾姒的手安慰：“罢了，等宫宴之后，朕再去向崇武将军赔不是。” 说话间，已经有礼部的官员按捺不住起身。 “既然皇上决定选秀，那微臣便明日便开始准备。” 殷景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瞧见说话之人乃是柳燕俊成为内相之后，礼部新晋的陆侍郎。 此人入朝为官多载，调来京都之后倒是和朝中不少大人交往频繁。 看样子，也是个善语交际长袖善舞的。 殷景熙抿唇一笑，“陆侍郎所言极是，既然要选，那便要仔仔细细的选。毕竟下一次选秀，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头你且整理一份名单出来，无需拘着官职高低，只要家中有合适的都可上报。内相，皇后行动不便，此事你且多费心。” 柳燕俊起身领命，“请皇上与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与礼部仔细挑选。” …… 宫宴结束，顾战因为气恼多喝了几杯，散席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瞧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人心生怜悯，更多的人却是暗自嘲笑。 顾战前脚离出大殿，就瞧见唐公公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等他。 “崇武将军。” “唐公公，有什么事情？” “皇上瞧着将军在宫宴上多喝了几杯，便吩咐奴才备了轿子在此等候。” 顾战扫到等在一旁的轿辇，心中却是越发难受。 “不必了，几步路而已，本将军还走得动。” 唐公公看出顾战心中有怨气，只得亲自上前搀扶。 “将军，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提到顾姒，顾战转身欲走的动作一顿。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坐上了那轿辇。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送出宫，而是直接来到了顾姒所在的椒房殿外。 第1662章 解释 “这是……” 轿辇刚停下，就见顾姒挺着肚子迎了上来。 “爹爹。” 顾战微醺的酒劲立刻消散了，立刻起身拱手。 “皇后娘娘。” “爹爹不必多礼。”顾姒上前扶住顾战的胳膊，对他微微一笑，“我让秋水煮了醒酒汤，爹爹进来喝一碗再走。” 对上顾姒那明媚如初的眼睛，顾战心中泛出一阵酸涩。 虽说他早就知晓皇帝的后宫不可能一辈子只有顾姒一人，但真当他听到殷景熙要选妃时，还是忍不住为顾姒感到难过。 “昭昭。” 顾战反握住了顾姒的手腕，并且叫了她的乳名。 “你没事？” 读出对方眼里的担忧，顾姒回以抱歉一笑。 “爹爹不必气恼难过，其实选秀一事另有隐情。原本我早就该派人通知爹爹，却因为疏忽忘记了。今日让爹爹难受，都是女儿的错。” 听顾姒这么说，顾战浑身都绷紧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皇上就在殿内，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 顾姒拉着顾战徐徐入殿，就瞧见殷景熙正在翻看着些什么。瞧见他们二人进来，殷景熙很是亲切地招呼。 “顾将军到了，快坐。唐莘，把醒酒汤端上来。” “是。” 顾姒也走回到殷景熙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爹爹，其实今日宫宴上提到的选秀之事，是女儿出的主意。您也知道，皇上一日不充盈后宫，那些个指望着通过嫁女稳固地位的大臣们便一日不会死心。与其和他们对峙，不如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顾战蹙眉，“那你们就同意选秀了？” “选秀只是借口，女儿真正想做的是让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如此，那些大臣们便不必只想着把女儿送到宫里来，才能讨好皇上，巩固家族地位了。” 听完这话，顾战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甩了甩头，不可置信地追问了一遍。 “昭昭刚才说什么，让女子入朝为官？” “正是。咱们弘明国不乏有志向有能力的女子，却因着女儿身的限制无法施展抱负。若是女儿能让她们与男子一样做官，那不仅仅是解决了选秀的麻烦，更是为我弘明国挑选出了一批人才。” 顾战听得目瞪口呆，恰逢这时唐公公端着醒酒汤上来，他赶忙端起碗来喝了个底朝天。 他真是该喝点醒酒汤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顾姒忐忑地望着顾战的脸，“爹爹，你以为这个法子如何？” 顾战沉默了许久，没有回复顾姒的提问，而是转头去看殷景熙。 “皇上，此举很是冒险。若是那些大臣们不肯就范，反而逼着您必须选妃……” “皇后有孕不宜操劳，朕即便同意选秀，也是要在皇后生产之后才会真正定下人选。况且在此期间，朕会以各种难题测验这些秀女。若是情况有异，朕随便寻个理由就能把人打发出去。” 顾战仍旧忧心忡忡，他望着殷景熙俊朗年轻的面容，只怕他到时候见到那些个貌美秀女把持不住。 第1663章 选秀 虽然顾战没开口，但殷景熙却是瞧出了他的心思，于是把手里的册子递给对方。 “其实选秀的名单，朕与皇后已经都定好了。无论礼部推举哪些人，最后都只会从这个名单上选。” 顾战双手接过，刚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 “这，这是……” 殷景熙给的名册上不仅有所选女子的身世背景，还有她们的画像。 平心而论，画中这些女子的长相都算不上好看，甚至有个别的达到了难以入眼的成都。 顾战大致翻了一圈，竟是选不出一个比自家女儿更好看的。他放下名册，赶紧多看了几眼顾姒洗洗眼睛。 “这样的长相，只怕大臣们不会同意。” 殷景熙闻言嗤笑一声，“朕同意选秀已经是开恩，哪里由得他们做主。” 顾战：“……” 顾姒失笑，“爹爹，您可别以貌取人。这些女子虽然样貌平平，但却都有过人之处。就拿这个秦小姐来说好了，她的父亲乃是从五品的太史令，早年间是在扬州发的家。 这位秦小姐的母家是扬州当地的商户，其母虽为女子却深谙经商之道。秦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对经商颇有天赋。只可惜身为女子，她不能继承家业，反而被束缚于深宅之中。” 顾战听出了些门道，“所以皇上选此女入宫，是想赏她个经商的官职？” 殷景熙不否认，“前提是她能通过昭昭设下的测验。” “……” 顾姒把名册翻到了最后一页，“爹爹你看这是谁。” 顾战的目光随着她所指的画像看去，竟是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裴瑶？裴涣将军的妹妹！” “正是。”顾姒笑着解释，“女儿早就听闻爹爹当初在救了裴涣将军之后不久，还派人寻到了他的妹妹。而这位裴小姐经历了战乱，从小就立志要向裴将军一般上战场。女儿便想，既然长姐可以做到带兵打仗，也许这位裴小姐也可以。” 顾战已经说不出话了，顾姒把这些女子的特点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看来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既如此，那微臣就放心了。期间皇上和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开春之后，选秀正式开始。 凡是附和要求的女子，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汇聚于京都之中。 各位贵女们之间的关系也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尤其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获得盛宠的，更是还没到选秀的日子就掐了起来。 只可惜她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就被吟月堂的眼线们记录了下来，还没开始选秀就已经被安排在了淘汰名单上。 到了选秀当日，殷景熙与顾姒一起现身。 那些个秀女们打扮得和花枝招展，依次来到帝后跟前展示自己。有的信心满满，有的却是敷衍了事。 其中裴涣的妹妹裴瑶出场时，竟是故意走得大刀阔斧，全然不在意他人嘲讽的目光。 “瞧，那是谁家的小姐，居然这般不懂规矩。” “走路走成这样，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第1664章 入选 听到那些嘲笑的声音，裴瑶心中却是冷嗤一声。 这些人懂个屁，她就是故意要走出这副六亲不认的步伐，才好吓退皇帝老儿的。 却不想那这模样落入顾姒的眼里，却是惹来一阵轻笑。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挡在唇边轻声对殷景熙说道。 “看来这裴小姐真是对入宫没什么兴趣，否则也不会故意扮丑。” 殷景熙的眼眸深处也禁不住染上一两分笑意，不过这份欢喜并不是裴瑶带来的，而是因为顾姒高兴。 按照规定，若是皇帝看中了哪个秀女，便会让人送上一块牌子，这边意味着此人可以留下了。 众位秀女们眼巴巴地望着皇帝，期待着自己能得到这位年轻俊朗君主的青眼。紧接着，她们果然瞧见殷景熙拿起了手边的牌子冲唐公公说了句什么。 唐公公笑眯眯地接过，亲自踱步上前。 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女们都高兴坏了，激动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只可惜唐公公拿着腰牌从这些人的面前依次走过，一步都没为她们停留。 裴瑶全程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想着等回到了驿站，立刻就写信回老家把自己落选的好消息告诉她老哥。 然后再找个伤心欲绝的理由四处游览一番，不过个一年半载绝不回去。免得被裴涣押着四处相亲，生怕她嫁不出去了。 “裴小姐……” 一道略显阴柔的嗓音打断了裴瑶的思绪，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瞧见唐公公将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牌递到了自己面前。 “恭喜裴小姐。” 裴瑶还有些愣怔，唐公公已经把牌子塞到了她手中。 “裴小姐情随奴才来。” 被选中的秀女自然要留下来等待下一轮的测试，没选中的就只有打道回府了。 那些个自诩比裴瑶美艳百倍的女子们很是不甘心。她们明明温柔又知书达理，凭什么皇帝不选她们反而选了裴瑶。 难道就是因为裴瑶是裴涣将军的妹妹，皇帝想要拉拢裴涣将军才故意为之？ 这个想法不仅落选的秀女有，就算是已经晋级的秀女也难免多想。虽然裴瑶的模样俊俏明艳，但通身的气质却是半点温柔也无，反而处处透露出习武之人的硬朗和粗糙。 裴瑶回到临时落脚的宫殿，看着床铺上还没打开的行李愣神。 其他秀女们已经开始互相攀谈并且把床铺都收拾妥当了，唯独裴瑶连行李都没展开，也并没有人来主动与她说话。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她拢共只带了两三件换洗的衣服。毕竟裴瑶认定了自己第一轮就能被淘汰，故而心中想得都是落选后怎么跑路。 “哎！” 无奈地叹息后，裴瑶人命地开始收拾东西。 反正接下来还有两轮筛选，她还有机会让皇帝死心的。 隔日，第二轮的考验开始。 这次不是简单的相面选人，而是正经的测试琴棋书画刺绣女工。 其他秀女们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裴瑶却是摩拳擦掌等不及要展示一番了。 经过整整一日的测验，裴瑶在琴艺考验时拨断了一根弦、对弈时主动认输、绘画时作了一只鸡、默诗时打翻了砚台…… 第1665章 展示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杰作”，裴瑶满意极了。 “如此一来，皇帝若是再选我，那一定是眼睛瞎了。” 考官把每位秀女的成绩收集起来送到了御书房，顾姒着重看了裴瑶的表现，并且再一次忍俊不禁。 “在笑什么？” 殷景熙正在批改奏章，听到顾姒的笑声便抬起头来询问。 顾姒也不说话，只把秀女们的成绩拿给他看。 殷景熙随手翻了几页，嘴角也勾起淡淡的弧度。 “裴将军的妹妹果然与众不同，看来皇后想要留下她，还需另寻些借口。” “臣妾早就想到了。”顾姒莞尔一下，冲一旁的礼官招手，“还请庞大人额外加设一项考验，让那些秀女们展现出自己最拿手的技艺。无论什么，只要是最拿手的便可。” “是。” 听到这样的要求，那些个心怀“壮志”的秀女下意识认为是这一届竞争太激烈，皇帝难以做出决断。于是她们更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示出来。 相比之下，裴瑶却是兴致缺缺，甚至心生不耐，只想快点被淘汰了收拾包袱走人。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旁大人，我刚刚的每一项测试都是垫底的，想来这加试的一项便不用参加了？” 裴瑶这么一说，登时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视她为劲敌的秀女们窃喜不已，巴不得她赶紧走人。 可惜庞大人却是沉着脸摇头，“加试是皇上的要求，所有人都要参与。裴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你展示出自己最拿手的技艺，说不定有翻盘的机会。” 裴瑶听完呵呵一笑，追问道：“真的是展示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好，臣女斗胆请一样兵器。” 其他秀女们已经开始惊呼出声了。 “兵器？她想干什么？” “听说裴小姐从小跟着裴涣将军在军营里长大的，难不成她想耍刀给大家看？” “太可笑了，这里是选秀又不是比武。她若真是展示刀法，皇上肯定立马把她驱逐出宫……” 周遭的舆论声越大，裴瑶越是来劲儿。 庞大人挑了挑眉，倒是没有阻止她的要求，反而让苏醒的侍卫解下腰间的配剑给对方。 “裴小姐请。” 就在裴瑶单手接剑的同时，周身的气势瞬间沉淀了下来。 “看好了！” 一声娇呵，明晃晃的长剑出鞘。 裴瑶干净利落地耍了一套剑法，这两日被拘在宫中没能碰到武器，她感觉身子都要锈了。 顾姒由秋水和盛歌搀扶着来到现场的时候，正巧欣赏到裴瑶的飒爽英姿。 “秋水你瞧瞧，这裴小姐持剑的模样是不是与长姐有几分相似？” 秋水望着裴瑶上下翻飞宛若惊鸿的样子，惊叹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依女婢看，还是大小姐的诏书更沉稳大气些。” “盛歌，你去试试。” 盛歌接到命令的瞬间便袭身而上，身为顾姒的贴身女侍卫，她自然是随身都佩剑的。 第1666章 夸赞 裴瑶正舞得起劲，突如其来的敌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裴瑶只短暂地震惊了一瞬就冷静下来，全力以赴地与盛歌对战起来。 两人身形相仿，招式却是大相径庭。 盛歌是暗卫出身，招数多变诡秘且直击要害，裴涣从小在军营中长大，出手间多了几分磅礴的霸气。 两人对战了十几个来回，都没能分出胜负。 周遭的秀女早都吓得退开，即便个别注意到了顾姒的存在，也没有胆子这个时候过来请安。 片刻之后顾姒瞧见裴瑶已经显出疲态，这才出声叫停。 “盛歌，可以了。” 盛歌闻声收剑，退回到了顾姒身边。 裴涣一边喘息着一边看过来，眼里尽是好奇和探究，唯独没有忐忑与害怕。 “你是皇后娘娘，选秀的第一日我见过你。” 如此不知礼数的提问再次引来周遭秀女们的一阵阵抽气。 庞大人想要上前训斥，却被顾姒给拦了下来。 “不错，本宫便是皇后。你是裴涣将军的妹妹，裴瑶。” “正是臣女。” 裴瑶笑着往顾姒这边走来，却因为手里还持着剑被侍卫紧急拦下。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剑还给侍卫。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顾姒掩唇失笑，“无妨。裴小姐身手矫健，让人印象深刻。” 她这么随意一笑，却是把裴瑶给惊住了。她常年在军营里泡着，每日看到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像顾姒这般美艳却不失大气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一下就被对方给迷住了。 “皇后娘娘，您真好看。” “咳咳！” 庞大人轻咳两声提醒，“不可无礼。” 裴瑶听了这话却是不高兴了，拧着眉头反驳道：“我这是在夸皇后娘娘呢，怎么能说是无礼？” 庞大人扶额，尽管他一早就被柳燕俊打过招呼，但此刻还是被裴瑶给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顾姒并不介意裴瑶的直言爽语，反而觉得她这般性子很合胃口。 “裴小姐为人爽快耿直，本宫很是喜欢。” 得了夸奖，裴瑶也很是高兴。 她从小便立志想当女将军，而当她知晓顾姒曾女扮男装稳定了易城的动乱，顾瑾青更是被封为巾帼将军之后，便对顾家的姐妹两人十分崇拜。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只是她这般欢喜的样子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变了味道。 “嘁，不过是会拍马屁罢了，还以为真能得皇后娘娘的青睐不成。” “就是，不过是会武两下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对于如此言论，顾姒即便听到了也是置之不理。 “本宫奉皇上之命，前来旁观各位的加试。大家有什么本事也不必藏着掖着，全都亮出来。” 有了顾姒这句话，秀女们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 除了已经考过的琴棋书画之外，歌舞成了最频繁展示的项目。 不过其中也有几个特立独行的，比如昀州县令之女翁蔓，就展示了自己高超的刺绣技能。 台州刺史的侄女苏宝儿，则是展现了自己的厨艺。 一早就被顾姒看好的五品太史令的女儿秦珍珍，当众演示了自己算账的本事。 第1667章 争执 因着展示的才艺不同，秀女们一下子就分为了两个阵营。 一个是品行偏向传统的秀女们，她们展示的大多都是诗词歌赋。而另一个则以裴瑶为首，拥有特殊技能的秀女们。 而且经过简短的交谈，裴瑶惊奇地发现她们阵营中的秀女大部分都不是自愿来京都参加选秀的。 “你也不想入宫？”苏宝儿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裴瑶，像是寻到了知己。 裴瑶咋舌一声，“入宫有什么好？一天到晚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和一群女子抢一个男人。外面天地广阔，我干什么想不通要被拘在这里过一辈子。” 她这么一说，更是引来了好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 秦珍珍凑上来小声询问裴瑶，“我听说裴小姐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那你是不是跟着裴将军去过很多地方？” “那是当然。” 说起自己的经历裴瑶很是自豪，洋洋洒洒讲述了好几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听得这些个新朋友们心向往之。 翁蔓：“真是太有意思了，若我也有裴小姐这一身武艺，定要游山玩水，走遍弘明国的每一寸土地。” 苏宝儿附和，“我喜欢做菜，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不同的地方吃不同的菜肴，再把它们的做法都记录下来。” “这有何难，等我们都落选了，就结伴去四处转转。有我在，保证你们能玩得尽兴。”裴瑶拍着胸脯保证，引来众人一阵欢笑。 见她们如此欢快的样子，保守的秀女们则是翻着白眼嗤笑。 “都要被淘汰了还这么高兴，真是不思进取。” “就是，我若是这个样子，我爹娘肯定都气死了。” “你们就不懂了，这叫个人有个人的命。有些人，注定是扶不上墙的。” 这几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苏宝儿和翁曼等人听了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裴瑶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就上前理论。 “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这几个秀女一跳，胆小的甚至退开老远，生怕被牵连。 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人乃是户部尚书的侄女高怀蕊，她先是惊得站起身来，随后却仗着自己叔父的身份硬着头皮对质。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像你这种根本无心参加选秀之人，何必来此与他人争夺资源。反正都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我若是你一早就不会过来自讨没趣。” 裴瑶咬牙回击，“我自然是不屑与你争这些位置，不过像你这种品行，就算没有我在也未必选的上。” “你！” 高怀蕊气昏了头，竟是抬手要扇裴瑶的巴掌。谁知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卸掉了手腕。 “啊——！” 惨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惊得外面洒扫的宫人纷纷抬头。 紧接着便有秀女冲出来大喊，“杀人了！裴瑶杀人了！” 顾姒刚歇下，就听到殿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尽管对方已经压低了嗓音，但孕期格外敏感的顾姒还是听出了那是盛歌和盛云的声音。 “怎么办？要告诉娘娘吗？” “娘娘已经歇下了，还是明日再说。” “可那边不少处理，庞大人压不住了……” 第1668章 处置 “秋水。” 顾姒撑起身子喊了一声，秋水就快步走了上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看看，是不是盛歌她们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是。” 秋水去了片刻，盛歌盛歌两人果然一起进来请示。 “皇后娘娘，裴瑶那边出事了。” 顾姒眉梢一挑，“怎么了？” “她和户部尚书的侄女高怀蕊起了争执，把人家的手给拧脱臼了。” “……” 顾姒揉了揉额角，“可叫太医去看了？” “看了，手腕也接上了。只是那高小姐一直哭，还说裴小姐仗着自己的哥哥是武官，故意欺负她们这些文官家的女子。” “这个高怀蕊本宫知道，是个有野心的。” 盛云颔首，“原本按照计划，下一轮测验便要把她筛除掉，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只怕有些难办。” 盛歌补充道：“属下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高小姐说要回去告状，让她的舅父联合朝中文官弹劾裴涣将军。” “哼！”顾姒一声冷哼，“这还没入宫呢，就已经开始想着利用外戚干政了。” 盛歌瞄着顾姒的神情建议，“要不，咱们干脆借着送高小姐养伤的借口把她送出宫去，省得她日后再作妖。” “不可。”顾姒有些为难地皱紧了眉头，“高怀蕊毕竟是被裴瑶打伤的，本宫若是只把高怀蕊赶走而不责罚裴瑶，只怕难以服众。” “那娘娘要把高怀蕊留下？这人一看就不是服管教的，留下来定会惹祸。” “无妨，日子还长，总有寻到她错处的时候。”顾姒说着吩咐盛云盛歌两人，“传本宫的懿旨，将高怀蕊和裴瑶各打五个板子。谁若再惹事，直接遣出宫去。” “是。” 其实如此处置，顾姒已经是在偏袒裴瑶了。 裴瑶从小习武皮糙肉厚，五个板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而高怀蕊挨了罚，可是整整三日都没能下地。 不过经过这件事，秀女们倒是都老实了不少，至少不敢在明面上互相掐架。 最后一轮考验与前面两轮又不同，这日清晨天刚亮，各位秀女们就被带到了一处宫殿中。 裴瑶打着哈欠入内，且瞧见屋子里摆满了桌椅以及笔墨纸砚。 “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考丹青？” “可是之前不是已经考过了？” 裴瑶撇撇嘴，无论考什么，她今天都一定要想办法被淘汰。只是想到淘汰之后高怀蕊的嘴脸，她又觉得恨不下这口气。 就在裴瑶胡思乱想之际，殿外传来一阵奴才的请安声。 “见过内相大人。” 紧接着殿内的秀女们也发出一阵惊呼。 “给内相大人请安。” 裴瑶闻声望过去，随即目光便僵住了。且见一名身姿清隽修长，面容俊朗如皎月的男子踱步而来。 柳燕俊的视线扫过在场的秀女们，随即开口解释道。 “今日最后一轮的测验原本当由皇后娘娘亲自把关，但因皇上心疼娘娘有孕行动不便，就将此差事交于本相。” 他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试卷，交给宫人们依次分发下去。 “各位小姐，请。” 第1669章 初见 内相亲自来现场监督，可见此番测验的重要性。 其他秀女们闻言都已经选定了座位，唯独裴瑶则还愣在原地，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柳燕俊。 见她站着愣神，柳燕俊便噙着淡淡的微笑上前提醒。 “还请裴小姐入座。” 裴涣倏然醒悟过来，脸颊飞起一团红晕。 “哦，好的。” 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柳燕俊解释道。 “今日的测验其实很简单，大家不必紧张。不过唯一一点，就是希望各位小姐们能遵从内心写下答案。” 裴瑶还没来得及看试卷，光是听到柳燕俊这么说就已经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测验，值得内相大人亲自来监督，还特意叮嘱要遵从内心？ 裴瑶将试卷摊开，映入眼帘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人心中一跳。 在不考虑现实的情况下，请写出你的志向。 “志向”一词很常见，通常却只是用在男子身上。女儿家及笄之后便会有媒婆上门提亲，然后嫁做人妇，从此深居内宅之中相夫教子。 怎么说来都与“志向”二字沾不上边。 然而这些寻常的女儿家里却不包括裴瑶。她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提笔写下答案。 翁曼、苏宝儿等人则是经过一番犹豫之后才开始落笔，剩下的那些秀女们却是犯了难。 柳燕俊默默观察着这些秀女们，光是从她们落笔的速度和脸上的神情，就足以判断出哪些是可以为顾姒所用的。 而接下来的题目，多少都是围绕第一道题展开。甚至有些题目隐晦地涉及到了男女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女子抛头露面经商的见解。 裴瑶越写越觉得古怪，她抬头看了眼正在认真答题的苏宝儿和秦珍珍等人，心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刚认识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严格说来都不符合秀女的条件。 苏宝儿擅长厨艺，翁蔓擅长刺绣，这两人勉强还能与心灵手巧挨得上边。但这两人的父亲官职并不高，两人长相也算不得出众，照理说早早就该被淘汰掉才对。 秦珍珍父亲身体不好，又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从小便要随母亲一道掌管家中产业，是出了名的小商女。 像高怀蕊那样的贵女最是看不起秦珍珍这样的女子，一早就预测秦珍珍会被淘汰，但秦珍珍每一轮却都坚持下来了。 裴瑶拧着眉头思忖了一阵，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转回到柳燕俊的身上。此时恰好柳燕俊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不知为何，裴瑶只要一对上柳燕俊那清隽的身子便止不住心中跳加快。她赶紧低下头来避开对视，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试卷上。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完成了测验。 柳燕俊：“今日各位小姐都辛苦了，明日本相会来替皇上和娘娘宣布入选名单。” 高怀蕊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低声抱怨道：“早该结束了，以往选秀流程虽然繁琐，却也没有如此大费周章的。” 第1670章 印象 谁知这话却被柳燕俊听到，他当即眯起眼睛训斥。 “各位以后可是要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选秀是为了检验各位的品行和能力。高小姐若是心存不满，可以直接退出。” “……” 高怀蕊没想到柳燕俊会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臣女失言，请内相大人息怒。” 好在柳燕俊并不想浪费时间与一名女子置气，命令宫人收好了试卷便转身离开。 高怀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将柳燕俊的行为记恨在心中，只想着日后等她飞黄腾达了，定要多给殷景熙吹吹的枕边风，让柳燕俊吃些苦头才好。 而柳燕俊在离开之后便带着试卷来到了御书房，殷景熙与顾姒已经等待许久。 顾姒让人给柳燕俊赐座，“辛苦内相大人了。” “能为皇上和娘娘做事，是微臣的福气。” “客套话便不必说了，还请内相大人讲一讲今日的见闻。依大人之见，可有堪当大任者？” 回想起众人答题时的场景，柳燕俊脑海里首先浮现出裴瑶盯着自己出神的模样。 若是论长相，裴瑶自然是比不上眼前的顾姒精致艳丽。但不知为何，裴瑶那双通透的眼睛却是亮得惊人，被她看着的人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一般。 “内相大人？” 顾姒见柳燕俊走神，笑着打趣道，“许是秀女们不好管教，叫内相大人累着了？” 柳燕俊汗颜，“微臣失礼了，只是娘娘这么一问，微臣想到高家的小姐。” “高怀蕊？她又怎么了？” 为了隐藏自己的走神的真相，柳燕俊只能将高怀蕊推出来顶缸，不过此女的所作所为的确值得被人诟病。 听完柳燕俊的描述，顾姒还没说什么，殷景熙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入后宫。” 顾姒也觉得如此，但却因为要护着裴瑶的缘故，而不得不连同高怀蕊一起留下。 “除了高怀蕊，那其他人呢？可有亮眼的表现？” 柳燕俊将试卷呈到两人案头，“请皇上，娘娘御览。” 殷景熙展开试卷，却是先递给顾姒看。 大致扫了一圈，顾姒将裴瑶的卷子单独提了出来。 “本宫果然没有看走眼。” 当问及志向时，裴瑶毫不犹豫地把“做将军”当做了答案。 殷景熙瞧着试卷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难得有头脑清醒之人，内相，就让这裴瑶得第一。” 柳燕俊拱手称是，随后又单独提到了秦珍珍、苏宝儿等人。 “这几个也是可以教化的，娘娘不妨也接触一下。” “好，本宫相信内相大人的眼光。明日宣布结果之后，还请内相多关注着朝中的动向，尤其是户部尚书高大人的态度。” “娘娘放心。” 因为隔日就要宣布结果，这一天晚上许多秀女都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得失眠。 原本裴瑶是个倒头就睡的，但直到丑时敲更的声音响起，她都还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不知为何，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抑制不住地会浮现出柳燕俊的样子。 第1671章 刺客 在多次翻身后，裴瑶认命坐起身来。 趁着其他人都睡着了，她拿着烛台悄悄离开了屋子，提着一口气跃上了屋顶。 看着宫中的夜景，裴瑶烦躁的心情总算是安定了些许。 “明日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入宫的日子虽然不算长，但对她来说每一天都跟上刑一样，除了昨天…… 昨天见到了传说中的内相大人，果真如同她哥哥裴涣提到的那般，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 “原来清除伶溯两州粮荒的人就是他啊。” 裴瑶撑着下巴看月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转来转去又转回到了柳燕俊的身上。 “只是这内相看起来年纪不大，模样也是俊秀得很，没想到还能有此等本事。” 就在裴瑶走神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呵。 “什么人在屋顶！？” 裴瑶一惊，下意识吹熄了手里的烛台。 然而不等她翻身跳下屋顶，就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嗖——！ 幸好裴瑶躲得及时，那锋利的箭头擦着她脖颈的油皮划过，倒映出空中皎洁的明月。 “有刺客！抓刺客！” 还没等裴瑶找到机会开口解释自己是来参加选秀的，巡查的侍卫却已经先一步嚷嚷起来。 不过就算她说了，侍卫们也未必回信。 毕竟其他秀女们不是端庄大方也是小家碧玉的，哪有秀女大半夜地爬到屋顶上晒月亮。 裴瑶傻眼，“不是，我真不是刺客。” 说话间巡查的侍卫们已经开始向她围拢，同时又有几支羽箭朝她射来。 嗖嗖的破空声不断响起。 裴瑶为了自保，只能先翻下屋顶躲过这一劫再说。 瞧着她这般灵巧身手，侍卫们更是认定了她是刺客。一时间警戒的锣声依次响起，更多的侍卫开始朝这里围聚而来。 闹了个大乌龙的裴瑶嘴里发苦，心中却是暗自窝火。 “这宫里的侍卫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我不是刺客。” 嗖——！ 又是一支羽箭射来，裴瑶一把将其抓住，恼怒地反掷了回去。 “哼！不想听姑奶奶解释就算了，姑奶奶不奉陪了！” 打定主意的裴瑶连行李都不要了，径直往皇宫大门口的方向逃去。 …… 柳燕俊与顾姒汇报完秀女的采选事宜后，又单独被殷景熙留下来说了些朝政方面的事情。 此刻他正坐在出宫的轿辇上闭眼休息，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响声。 “刺客正从东南角方向往宫门口逃窜，快追！” 一队值夜的禁军匆匆从他轿辇旁奔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凉风。 柳燕俊被惊得睁开眼，立刻叫停了轿辇。 “停下，刚刚那些侍卫说是有刺客？” 负责送他出宫的公公都吓傻了，殷景熙登基之后宫中的管理格外严格，怎么会有刺客混进来？ “遭了，皇上和娘娘！” 柳燕俊第一时间想起了身怀六甲的顾姒和单独留在御书房的殷景熙，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快，掉头回去！” 就在柳燕俊心急火燎往回赶的时候，一个黑影却是以更快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 第1672章 挡箭 裴瑶把速度提到了最快，想要甩掉身后难缠的侍卫。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了，却意外地发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内相大人！？” 柳燕俊心系帝后安危，连轿辇都来不及坐了，自己提着衣摆往回快走。 裴瑶远远看见柳燕俊却是心中一喜，下意识就向对方靠近。 跟在柳燕俊身后的宫人们吓得纷纷尖叫。 “内相大人当心啊！” “刺客过来了，大人快回来！” 与此同时后面追击的侍卫也吓坏了，还以为她是想要劫持柳燕俊为人质，于是一边大嚷着请柳燕俊躲开，一边又连射数支羽箭。 裴瑶听到身后越发接近的破空响声暗骂了一句，然后被迫停下来回身格挡，同时朗声提醒道。 “内相大人躲在我身后！” 听到熟悉的嗓音，柳燕俊脚步一顿。 “裴小姐？” 裴瑶反手抓住一根射来的羽箭当做武器抵抗，却不想被她打中的其中一支羽箭顺势改变了方向，往柳燕俊的面门而去。 “大人！” “当心啊！” 在众人紧张的惊呼声中，裴瑶心中咯噔一跳，扔下手里的武器便往柳燕俊奔去。 柳燕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一道人影扑到了自己身上。强大的撞击力让两人同时向后倒地，但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感受到，反而后背和头部都被人死死护住。 一阵翻天覆地地旋转之后，柳燕俊艰难地睁开眼，鼻尖处传来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只见裴瑶依旧维持着抱住自己的姿势，胳膊上一大片都擦破了皮，额角处更是鲜血长流。 许是伤口太过疼痛，裴瑶的眉眼都拧做了一团，但她却来不及顾念自己，而是首先关柳燕俊的情况。 “你，没事？” “本相没事，多亏……”柳燕俊话还没说完，就见裴瑶双眼一闭晕了过去。这可吓得柳燕俊脸色骤变，连忙接住裴瑶下坠的身子，“裴小姐！？裴小姐！” “大人！” “快！救内相大人！” 随后追来的宫人和侍卫们一拥而上，作势要将裴瑶拉走。 柳燕俊沉声怒斥，“都住手！此人并非刺客，而是裴涣将军的妹妹。” “裴涣将军的妹妹！？” 宫里当差的侍卫们没有人不知晓裴涣将军的，但同时只觉得更加疑惑。 “内相大人会不会弄错了，即是裴涣将军的妹妹，又如何会入宫行刺？” “本相再说一遍，裴小姐并非刺客，定是你们弄错了！她若是刺客，刚才就不会舍命来救本相。” “……” 侍卫：“那此事该如何处理，还请内相大人示下。” 柳燕俊看着昏迷不醒的裴瑶只觉得头疼又心惊，“别的暂且不说，先请太医来给裴小姐治伤。” “是。” 裴瑶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她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脑袋钝痛不已，手肘和双腿也有不同程度的痛感传来。 常年子啊军营中摸爬滚打的她对这种伤痛并不陌生，同时也并不紧张。反倒是脑海里回想起昨晚羽箭射向柳燕俊挡箭的场景，让她猛地惊坐起来。 “内相大人！” 第1673章 不嫁 此时的顾姒正与冷爽在外间坐着说话，听到内殿里传来的声音，便知裴瑶醒了。 “走，随本宫进去瞧瞧。” 顾姒扶着肚子踱步入内，便瞧见裴瑶不顾身上的伤口，翻身下地穿鞋的样子。 “诶，你还不可以动！” 冷爽见状立刻上前制止，却被裴瑶警惕地躲开。 “你是什么人？” “她是本宫的医女，是本宫叫她来给裴小姐看伤的。”顾姒轻柔的嗓音徐徐传来，像春风一般安抚了裴涣焦躁的情绪。 “皇后娘娘！” 裴瑶心中一喜，紧接着仍旧不顾冷爽的阻止，踢啦着鞋子快步走来。 “娘娘，内相大人怎么样了？” 顾姒眉梢轻轻一挑，先是将裴瑶打量了一番才柔声安抚道。 “不必着急，内相大人没有受伤。反倒是你……为了救内相大人撞到了额头，怕是要在床上静养几日。” 听到柳燕俊没事，裴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没事就好，我身上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裴小姐如今是皇上选定的秀女，若是破了相留下疤痕，以后如何伺候皇上。” 此话一出，裴瑶整个人都僵住了。 “皇后娘娘，你说什么？” 顾姒勾唇，“裴小姐还不知道，皇上的圣旨已经下达了，裴小姐已经成功通过了秀女的所有考验，成功留在了宫里。以后，你我便要一起伺候皇上。” “我？伺候皇上！？”裴瑶整个人都不好了，“娘娘莫不是弄错了，我怎么可能过关呢？” “哦？裴小姐为何这么说？” 裴瑶一想到以后要被困于这深宫中，穿着那些繁复累赘的衣衫当妃子，就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我不行的！我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通，还和高怀蕊打架，昨晚还被当成了刺客，差点害死了内相大人。我都这样了，怎么可能入选呢！？” 顾姒强忍着笑意追问，“瞧裴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嫁给皇上。” “我当然不想！” “那你想嫁给谁？” “我想……” 裴瑶话都涌到了嗓子眼儿里，突然又顿住了。心里浮现出的名字像烫手的山芋，烧得她脸颊通红。 片刻之后裴瑶才跺着脚解释，“臣女谁都不想嫁，臣女只想像巾帼将军那般带兵打仗，为国效力！” “噗嗤——！” 顾姒忍了半晌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花儿一样的唇瓣笑出声来。 “不逗你了，你且穿好衣衫随本宫过来。” 放下这句话，顾姒径直往外殿走去，紧接着就有宫女鱼贯而入替她洗漱更衣。 等裴瑶收拾妥当再出来的时候，顾姒正坐在软塌上看书，浑身都透着慵懒的精贵。而她的正面摆放着一把凳子，俨然便是为裴瑶准备的。 裴瑶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刚才都没给顾姒请安，于是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臣女裴瑶，见过皇后娘娘。” 顾姒闻声放下手里的书本，噙着淡淡的笑意抬手。 “裴小姐不必多礼，坐。” 看着如此温柔又美丽的顾姒，裴瑶心中忍不住感叹。连她这样的女子都要为之着迷，皇帝又是哪只眼睛瞎了，非要另选什么妃子。 就高怀蕊那种程度，连给皇后娘娘提鞋都不配！ 第1674章 放肆 裴瑶暗自出神，顾姒也不催促，只是耐心且温柔地看着她。 “昨晚的事情，裴小姐可否向本宫解释一下？” “啊！”裴瑶摸了摸脑袋，差点碰到额角处的伤口，“都是臣女的错。臣女一时睡不着，便想爬到屋顶上去看看月亮，谁知却被宫里的侍卫误认为是刺客。臣女原本是想解释来着，但侍卫们直接放箭，臣女这才不得不逃跑。” 顾姒颔首，“轮值的侍卫跟本宫说了，他们是瞧着裴小姐身形矫健，才误会了。好在裴小姐只是受了些轻伤，否则本宫与皇上都要心疼了。” 听到这种话，裴瑶只觉得心里麻麻的。 “娘娘，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裴小姐请讲。” 裴瑶望着顾姒精致明媚的面容，总觉得自己以后若是与皇上在一起了，就是对不起顾姒。 “皇后娘娘，臣女不愿留在宫里，也不想当什么妃子。娘娘如此秀外慧中，倾国倾城，自当值得皇上一辈子用心呵护！他若真搞来一堆像高怀蕊那般的三宫六院来气娘娘，那才是辜负娘娘！” “放肆。”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引得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大步而来，裴瑶惊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皇上！？” 看到殷景熙大步而来，顾姒也要跟着起身，谁知还没彻底站起来就被制止了。 殷景熙半搂半抱地将她托住，“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顾姒顺势躺回到软塌上，顺便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 虽然殷景熙入殿的时候斥责了裴瑶一句，但顾姒却听出他的语气中其实并没有恼怒的意思。纯粹只是想敲打一下裴瑶，让她改改自己心直口快的毛病。 顾姒明白殷景熙，裴瑶却是全然不懂的，此刻已经战战兢兢地立在了旁边等待训斥。 若她是只小动物的话，只怕尾巴都已经夹了起来，耳朵也贴在了脑后。 顾姒朝裴瑶努努嘴，同时用眼神暗示殷景熙别太严厉。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殷景熙撩起黄袍坐到了她身边，“皇后宫中还有个刺客呢，朕如何能安心处理公务。” 其实是因为早上的折子都批改完了，殷景熙才提前回椒房殿。 但这话落在裴瑶耳中，却是让她愈发委屈。 “启禀皇上，臣女不是刺客，各种缘由已经向皇后娘娘解释清楚了。不过若是皇上对臣女仍旧心存怀疑的话，臣女愿自请离宫。” “你想得倒美。”殷景熙后仰着靠在了软垫上，手里握着顾姒的柔荑，“惹出这么多麻烦就想走，真当朕这皇宫是驿站不成。” 裴瑶咬唇，脸色也有些发白。 虽然眼前的殷景熙又年轻又俊朗，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但她自由散漫惯了，还是没办法接受与他人共侍一夫。 尤其她还要和顾姒这般鲜明大度且聪慧机智的女子相争，总感觉自己是做了坏事。 如此想着，裴瑶干脆噗通一声跪下，壮着胆子说了实话。 “启禀皇上，臣女不愿留在宫中为妃为嫔，还请皇上放臣女出宫！” 第1675章 胆量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也逐渐变得压抑。 裴瑶以为自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殷景熙要么震怒要么爽快地同意，但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一声不吭，好暇以整地审视着自己。 时间越长裴瑶越心虚，在寒冷的冬日里竟是生出一背的薄汗。就在她快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殷景熙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给朕一个理由。” “什么？” “你不想留在宫中，总得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 裴瑶咽了口唾沫，“臣女，臣女想进军营，当女将军！” “就你？”殷景熙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裴瑶一下就急了，“臣女虽是女子，但从小跟着哥哥在军营里长大，该学的都学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人来测臣女的功夫。” “当女将军可不仅仅是功夫好就可以，还得有足够的智慧和才能调兵遣将。若此刻弘明与北凉开战，你可以带兵上阵吗？” “我……” 裴瑶被问得哑然，一双明亮如火的眼睛竟是渐渐憋得红了。 然而殷景熙并没有轻易放过她，反而越发严厉地说道。 “你昨日大闹一场，最后却连朕的皇宫都出不去，而且还是在朕特意叮嘱暗卫没有出手的情况下。等到了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你能活几天？” 裴瑶嗓子眼儿像是堵了石子一般难受，她自诩有能力效仿顾瑾青那般随父从军，却不想被殷景熙贬得一文不值。 “臣女，我……” 顾姒瞧着裴瑶停顿了片刻，然后突然憋着一股气站了起来。 “我虽现在本事不到家，但总有一日能像哥哥那般用兵如神！皇上若是有胸肌气度，就该放我回军营，而非将我困在这鸟笼子一样的后宫当中！” 殷景熙冷眼盯着裴瑶不说话，裴瑶梗着脖子瞪了回来，明明已经很心虚了却还不肯低头。 片刻之后，殷景熙伸手轻轻一指。 “倒是有些胆量，不愧是皇后娘娘选中的人。” 顾姒绷不住笑起来，“好了好了，别吓坏了裴小姐。若是把她吓跑了，臣妾哪里再去找一个能委以重任的。” 帝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沉重紧张的气氛登时消散无踪。 裴瑶听得发愣，傻傻看着两人。 “娘娘，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顾姒止住笑朝对方招手，“来，坐下说。其实下旨招你入京参加选秀并非皇上的意思，而是本宫的命令。” 裴瑶看了看殷景熙又看了看顾姒。 “臣女不懂。” “你也瞧见了，朝中有不少大臣心心念念想把自家的女儿嫁到皇宫里来。不过本宫是个小心眼的，万万容不下她人争夺皇上。” “所以，皇后娘娘选臣女这样的人入宫，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本宫想培养一批女官。而你，意志坚定且胆识过人，正适合替本宫完成这项任务。” 话说到这里，顾姒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裴瑶听到顾姒想培养自己进入军队，甚至成立一支女子军之后更是双眼放光，兴奋地从凳子上蹦起来。 “娘娘，这件事就交给臣女去做！臣女熟知军营中的规矩和各种操练方法，一定能为娘娘训一支最强的女子军出来！” 第1676章 行李 顾姒撑着下巴浅浅一笑，艳丽容颜可烛陋室。 “你有此雄心壮志，本宫自然欣慰。不过在此之前，你须得先蛰伏宫中，替本宫和皇上好好引导剩下的秀女们。” 裴瑶看得眼睛发直，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皇后娘娘有什么尽管吩咐，臣女一定照办！” …… 从椒房殿出来，裴瑶只觉得浑身的都轻松了。一想到自己不用真正伺候皇帝，还能被顾姒选中组建女子军队，她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身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这种轻松愉快的一直保持到她回到秀女院。 “都勤快着点儿，赶紧把没用的东西都收拾妥当。” 刚一进院门，裴瑶就听到了高怀蕊呵斥宫人的声音。 她挑起眉梢看过去，恰好对方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隔空撞在一起溅起噼啪的火光。 “哟，还知道回来啊。” 高怀蕊先是将裴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阴阳怪气地开口。 “来得正好，你的行李已经打包妥当了，你自己点点，别待会儿出了宫再说丢了什么。” 裴瑶看着自己的包袱被随意扔在院子的空地上，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你做什么动我的东西！？” 她三两步冲到高怀蕊的跟前，凌厉的气势吓了对方一跳。 高怀蕊退了两步，随后梗着脖子瞪了回去。 “我好心帮你收拾东西，你凶什么？” “谁准你动我东西了，你手欠吗？”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还不是你自己犯了错，连带着咱们秀女院都被人指指点点。你若是还有良心的话，就该立刻拿着包袱走人，别连累了我们！” 两人争吵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其他秀女，苏宝儿和翁蔓、秦珍珍等人提着裙子跑出来，赶紧将她们分开。 “裴瑶，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怎么受伤了？” 裴瑶额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也传来浓郁的苦涩药味，这可把锦衣玉食的娇娇贵女们吓了一跳。 裴瑶察觉到苏宝儿的慌乱，反过来反复对方。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高怀蕊冷嗤，“磕了一下？我看是被人当成刺客打的？真是乡下来的野猫，动不动就翻墙上瓦的，也不怕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裴瑶闻言暴怒，一把揪住了高怀蕊的衣襟，“我看你这次不是想断手腕，是想断脑袋了。” “你敢！我舅父已经说了，你若再对我动手，便要联合朝臣们狠狠弹劾你哥哥！” 高怀蕊这话更加激怒了裴瑶，眼看她真的要动手，其他几名秀女吓得脸色都变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掷地有声的呵斥。 “住手！” “是内相！内相大人来了！” 秦珍珍看到柳燕俊就像是看到了下凡的天神，赶忙提着裙摆迎了上去。 “内相大人您来得正好，快劝劝高小姐和裴小姐。” 柳燕俊拧着眉头大步走进来，将两人各自瞪了一眼。 “都在干什么？后宫重地，岂容你们打架斗殴！” 第1677章 解围 裴瑶早在听到柳燕俊的声音时就松了手，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不知为何，看到柳燕俊蹙眉的样子竟是莫名地感到心虚。 “内相大人，您可要为臣女做主啊！” 高怀蕊突然干嚎一声，捏着鼻子就要哭起来。 “裴瑶她不仅言行粗鲁，还要动手欺负臣女。臣女虽身份不高，但舅父好歹是朝中重臣。裴瑶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臣女，分明是不将臣女的舅父放在眼里。” 裴瑶听得心中窝火，她瑞不喜勾心斗角，却也知道高怀蕊这话是故意把两人的矛盾往朝政上牵扯。 “你闭嘴！我动手打你是因为你欠打，与你舅父何干？” “你！” 高怀蕊原本只是假哭的，此刻却被裴瑶怼得真得红了眼。 “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大半夜不睡觉被侍卫当做刺客追得满宫跑。我若是皇上，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听得此话，裴瑶还没开口解释，柳燕俊却是抢先质问道。 “你听谁说的？” 高怀蕊愣住，“什么？” “裴小姐与刺客的事情，你是听谁说的？” 昨晚动静是闹得大了些，但殷景熙已经第一时间下令封锁了消息。那些侍卫们也都是知道轻重的，绝不会多嘴乱讲。 如此，高怀蕊为何会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难道她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柳燕俊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高怀蕊被他盯得身子发软，咽了口托解释道：“我，臣女是自己看到的。昨晚臣女被一阵喊叫声惊醒，出来就看到裴瑶像丧家犬似得被追得到处跑。” “你说谁是丧家犬！？” 裴瑶大怒，却被柳燕俊拦下。 “侍卫们追的不是裴小姐，而是真正的刺客。裴小姐是为了帮忙抓刺客才受的伤。” 他这么一说，苏宝儿和秦珍珍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裴小姐再怎么……单纯，也不会半夜在宫里乱跑的。” “裴小姐，那刺客抓到了吗？” 裴瑶不知柳燕俊为何要撒谎，但还是在对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点点头。 “抓到了……。我受伤之后就晕过去了，后面的情况没看见。” 柳燕俊替她补充，“幸亏有裴小姐帮忙，刺客当场伏诛。” 高怀蕊拧着秀眉，“不对，可我分明看到……” “你看错了。” 柳燕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掷地有声的态度让人不敢再怀疑。 眼看场子镇住了，跟在柳燕俊身后的唐公公才清了清嗓子。 “内相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柳燕俊再次给了高怀蕊一记警告的眼神才说起正事。 “今日本相过来，是奉了皇上之命宣布选秀结果的，不过想必各位心中也已经有数了。” 秦珍珍点头，“是，被淘汰的秀女一早就已经收拾包袱离开了。” 裴瑶闻言扫了眼高怀蕊，难怪对方要把自己的行李清出来，原来是见她不在秀女院，以为她已经被淘汰了。 被猜中心思，高怀蕊抱着胳膊冷哼着别过脸。 第1678章 装病 柳燕俊继续宣布，“按照惯例，此时就该给各位分封品级。不过皇上感念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决定等到娘娘生产之后再行封赏。在此期间各位要继续留在秀女院中接受教习嬷嬷的教导。” “什么意思？”高怀蕊急了，“我们已经是被选中的秀女了，为何不能伺候皇上？” “本相刚才已经解释过了，这都是皇上的圣旨。” “……” 高怀蕊赌气地噘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同时也恼恨皇上对皇后过于宠溺。 反倒是像秦珍珍和苏宝儿等人默默松了一口气，她们本就无心争宠，侍寝这种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 …… 为了确保这些秀女们在宫里的日子能过得充实，并且没有精力和时间找麻烦，教习嬷嬷每日天不亮就来给她们上课。 按照每个人不同的特点，顾姒给她们寻来了对口专业的教习嬷嬷。也正因为顾姒的因材施教，教学的人尽心尽力，学习的人也很是珍惜机会。 像裴瑶这样情况的，殷景熙每隔数日还会指派不同的禁军高手来与她过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裴瑶的功夫提升了不少，军事方面的理论也是大有长进。 就在所有人都沉迷于学习当中时，高怀蕊却是觉得度日如年。 她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学遍了琴棋书画，也没有别的什么兴趣爱好。所以在选择教习嬷嬷的时候，她也只是随便选了个相对弱项的女工而已。 这日刚起身，高怀蕊就觉得肚子有些疼，许是昨夜喝了两口凉水伤了肠胃。此时恰好住在隔壁房间的翁蔓过来敲门，叫她一起去参加女工课程。 “裴小姐你醒了吗？咱们该出发了，若是迟了教习嬷嬷可是要生气的。” 高怀蕊听到翁蔓的声音就觉得烦躁得很，对方不过是个县令之女，怎么就有脸面与自己同进同出，还故意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翁蔓还想再敲门，就见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高怀蕊仍旧穿着睡觉的内衫，双手捂着肚子。 “不好意思，我月事来了，劳烦你替我向教习嬷嬷请个假。” 翁蔓见她脸色的确有些惨白，便不疑有他地答应了。 “那你快回去躺着，我会与教习嬷嬷说清楚的。” “多谢。” 等到翁蔓转身离开，高怀蕊便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就这心机，还想与我斗？” 她关上房门从自己的箱笼里选了一件最华丽的衣衫出来换上，然后坐在铜镜前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 “本小姐都入宫一个月了，非但没见到皇上，还必须得日夜穿着这俗气的秀女衣衫进出，真是受够了。今日本小姐便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捷足先登！” 经过一番仔细的打扮，高怀蕊穿了一件水色的窄衣领花绵长袍，外罩了银色的织锦皮毛斗篷。 远远看上去毛绒绒银白色一团，端得惹人怜爱。 准备妥当，高怀蕊悄然离开了秀女院，朝着御花园所在的方向走去。 第1679章 挡驾 殷景熙刚下了早朝，正坐在轿辇里从金殿往后宫顾姒那边去。 影申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提醒道：“皇上，据负责观察秀女院的暗卫来报，一个时辰前高怀蕊悄悄离开了秀女院，正徘徊在去椒房殿的路上。您看，咱们要不要绕一绕路？” 殷景熙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深邃的眸底像是酝酿着暴风雨。 “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午时了。” “皇后还等着朕用午膳，不要耽搁。” “是。” 影申明白了殷景熙的意思，便没有叫停轿辇。 一炷香的时间后，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高怀蕊终于听到了仪仗的脚步声，便从灌木之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当高怀蕊确定过来的宫人们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华盖后，她忙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把身上的玉佩取下来藏在了身后的花坛中。 殷景熙虚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突然瞥见了一抹银白色的身影。 高怀蕊背对着仪仗走出来，低着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见有人拦路，领队的唐公公立刻快走两步上前盘问。 “什么人！” 高怀蕊装出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福身行礼道：“见过唐公公，臣女乃是户部尚书的侄女高怀蕊，也是这次被选中留在宫中的秀女。” 唐公公并没有因为她是谁的侄女就缓和脸色，反而沉声质问道：“既然是秀女，为何不在秀女院受训，反而出现在这里？你的教习嬷嬷是何人？” “我……” 高怀蕊没想到唐公公如此不给她面子，神情中透出几分惶恐。 “臣女来此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都不是你阻挡圣驾的理由，还不快离开。” 正说着，殷景熙的仪仗已经接近了。 眼看着皇帝就在近在咫尺的轿辇上，高怀蕊咬着唇瓣噗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恕罪，臣女并非故意惊扰圣驾，而是不小心丢了母亲家传的玉佩，无论如何也想找回来。还请皇上恕罪！” 高怀蕊越过唐公公直接向殷景熙说话，这无异于是当众拂了唐公公的面子，这让唐公公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高小姐，皇上还要赶着回椒房宫陪皇后娘娘用午膳。您若再赖着不走，奴才只好让侍卫来请您离开了。” “……” 高怀蕊咬牙，向殷景熙方向磕了个头。 “臣女知罪，但臣女丢失的玉佩非常珍贵，还请皇上给臣女片刻时间。只待臣女寻到了玉佩，便会立刻离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以为殷景熙定会多看她两眼，或者遣人帮自己寻玉佩。到时候她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与对方说上两句话，说不定就会被殷景熙瞧上。 高怀蕊怀着满心的期待跪在地上等了片刻，果真听到殷景熙叫起的声音。 “起身，抬起头来。” 磁性的嗓音像是一枚石子，落在高怀蕊的心湖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她半咬着唇瓣缓缓抬头，却见殷景熙望着自己的眼神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般温和。 “皇上，臣女……” “你家死人了吗？” “什，什么？” 第1680章 敲打 高怀蕊僵愣在原地，身边的唐公公抿着笑重复道。 “高小姐，皇上在问您话呢？敢问您家中可有人逝世啊？” “当然没有。” 殷景熙蹙眉，“既没有，为何穿着一身孝衣在宫里行走。晦气。” 他这么一表态，唐公公紧接着就开始追问。 “秀女都有统一的服饰，谁允许你这么穿着打扮的？还有头上簪子竟然形似凤凰，你可知什么身份的人才有资格戴凤簪！？” 高怀蕊被训斥得脸色一白，腿脚都软了七分。都说想要俏一身孝，她故意选了这么一身银白色的衣衫便是想引得殷景熙怜惜自己。至于头上的簪子分明是燕子的形状，并非凤凰。 “臣女，臣女只是今日身子不适，才穿了这件织锦皮毛的斗篷。至于簪子乃是臣女入宫前母亲所赠，并未僭越，还请皇上明察！” 唐公公无情拆穿她的谎话，“既然是身子不适就更应该好好留在秀女院休息，能大老远跑到这里拦阻拦圣驾，看来高小姐的身子没什么问题。” “臣女……” 高怀蕊被呛得哑口无言，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殷景熙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便没耐心在与她浪费时间，而是把影申唤了过来。 “影申。” “属下在。” “朕还要回去陪皇后用膳，此女交给你，连同今日当值的教习嬷嬷一起处置。” “是，属下遵命！” 圣旨一下，唐公公就招呼着轿辇便再次启程。 高怀蕊还想上前替自己分辩，却被影申强行拉开。直到殷景熙的仪仗瞧不见了，她这才不甘心地收回眼神。 因为她冲撞圣驾的缘故，当日的教习嬷嬷也一起受到了训斥和惩戒。 等影申离开之后，教习嬷嬷黑着脸把高怀蕊臭骂了一顿。 “高小姐不是来月事无法出门吗？怎么跑到御花园去了，还惊扰了圣驾。” 高怀蕊被殷景熙训斥已经够丢人了，回来还要被教育嬷嬷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脸面如何是挂不住。 她红着眼睛回嘴道：“正是因为身子不适，我才想要出门走走的。后来不小心弄丢了玉佩，正在寻找的时候恰巧撞见了皇上。” “那还真是够巧的。”教习嬷嬷冷笑一声，好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明人不说暗话，高小姐心里怎么想的，在场的各位心里都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蒙骗我们。 老身在宫里当教习嬷嬷也有十余年了，什么样的秀女没见过。恕老身多一句嘴，咱们当今圣上与以往的帝王不同，没有那个心思和精力去怜香惜玉，更是厌恶那些心机深沉之人。” 教习嬷嬷说着看向其他秀女们，“大家也都要记清楚了，入了宫就已经不是府里的娇小姐了。要懂的收敛脾气，更要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继续由着性子做事，迟早要把小命交代出去。” “是，谨遵嬷嬷教诲。” 这番指桑骂槐下来，高怀蕊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一双眼眸也因为屈辱和不甘憋得通红。 第1681章 机会 尽管殷景熙没有主动提及，但高怀蕊惹出来的事情还是传到了顾姒耳中。 等她午睡醒来由着秋水伺候更衣的时候，便听盛云将此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娘娘，高怀蕊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拦截皇上的圣驾。依属下看，还是早早将她打发出宫才是。” 怀孕到了后期，顾姒的精力越发不济。她一边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一边叹气道。 “这个高怀蕊，入宫这么久都还看不清局势，也是个蠢笨的。不过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就撵她出宫，俨然也不妥当。毕竟户部尚书高大人也算是个人才，不嗯呢该因为他侄女不懂事，就寒了老臣的心。” 盛云知道殷景熙花费了不少心思才让朝中的老臣对他心服口服，而且惩治了宋天睿之后，户部尚书也算是第一批明确站队效忠殷景熙的老臣。 故而此时即便是要处置高怀蕊，也不能用太过激进的法子。 盛云拧紧眉梢，“属下只是不想看着高怀蕊在宫里闹出事端，否则到时候难做的还是高大人。” “让本宫想想……” 顾姒闭上眼沉思了片刻，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除了高怀蕊，其他的秀女如何了？” “都挺好的，娘娘能因材施教，秀女们也都很珍惜机会。也许，她们已经猜到了几分娘娘的用意。” “是吗？本宫记得入冬之前，各地抢收了一批土豆。” “正是。” “丹云国的皇帝上官凌前些日子来信，说是有意向我们引进土豆的种植技术，以及采买一批加工过的土豆制品。正好，这件事本宫想交给秦珍珍和苏宝儿两人练练手。”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整理一个章程出来，明日传秀女们来椒房殿见娘娘。” “嗯，此事若是摆在明面上，定要引得朝臣们非议。你且先与内相大人商议一番，看如何操作。” “是。” 隔日，苏宝儿和秦珍珍连同裴瑶一起被传到了椒房殿。 除了大选的当日见过顾姒之外，苏宝儿和秦珍珍就一直待在秀女院。此刻站在殿门口等待传唤，两人就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们说，皇后娘娘突然传讯咱们，所为何事啊？” “该不会是因为高怀蕊的事情，连同咱们一起训斥？” 裴瑶听着两人胡言乱语直翻白眼，“别瞎想，皇后娘娘最是温和不过，怎么可能因为高怀蕊的事情牵怒咱们。何况若是要迁怒，也是要将所有人都叫来训话才对，哪里有单独只见我们三个的道理。” 秦珍珍闻言，心总算放回了肚子了。 “裴小姐说的有理。”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秋水才打帘出来传话。 “娘娘已经在等着了，各位小姐们里面请。” 秋水对这些人的称呼是“小姐”而非“主儿”，便已经很是明确地传达了某些信息。 三人放轻脚步入内，瞧见顾姒正扶着肚子在殿内来回走动。 及腰的长发并没有束起来，而是用簪子松松挽起一部分别在脑后，剩下的自然垂下来落在肩头，衬得原本就娇小的脸蛋更加精致。 虽然没有像上次见面那样盛装打扮，但仍旧美得不可方物。 第1682章 召见 三人看得呆住了，直到顾姒叫人赐座，她们才后知后觉地跪下来请安。 “平身，本宫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在秀女院过的怎么样？一切可都还习惯？” 顾姒见三人紧张得很，便踱步回到软塌边坐下来。秋水上前贴心地垫了个软枕在她后腰处，免得坐久了身子累。 见顾姒神情温和，紧张的秦珍珍才稍微缓和了些。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等在秀女院很是充实，多亏娘娘替我们安排了教习嬷嬷。” “所学的东西可有意思？” “臣女擅长经商，教习嬷嬷娘家里也是商户大家。她以亲身经历教了臣女不少实用的经商技巧，臣女受益匪浅。” 苏宝儿瞧秦珍珍都说了，便也怯生生地汇报道。 “臣女从小喜欢研究厨艺，以前爹爹和娘亲都斥责臣女上不得台面，不过臣女还是觉得留在小厨房的时候才是最放松快乐的时候。 这次娘娘为臣女所选的教习嬷嬷是御厨出身，红案白案都是顶顶厉害。臣女跟着嬷嬷学了一月有余，倒是学了许多不同地域菜式。” 听到她们这么说，顾姒也就放了心。 “那就好，只要你们过得舒心，便不枉费本宫从全国各地寻来不同行业的女子翘楚。” 苏宝儿虽然胆子小了些，但脑子却是很灵光。听到顾姒如此说，心中便生出大胆的猜想。 “以往的秀女们都是学三从四德，能够服侍皇上便行了。为何皇后娘娘要大费周章地教导我们这些东西？” 顾姒挑起眉梢看着对方，浅浅的笑意从唇角泄露。 “你倒是个机灵的。”她说着朝旁边的裴瑶扬了扬下巴，“本宫有些累，裴小姐来给她们讲讲。” “是。” 裴瑶起身拱手，随即冲秦珍珍和苏宝儿笑出一口大白牙。 等她仔仔细细将顾姒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两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秦珍珍：“我们，当女官？这，这真的能行吗？” “只要咱们有这个本事便可以。” “可是，以前都只有男子能做官。若是咱们做了女官，那些男子们可会同意？” 裴瑶抱着胳膊冷嗤一声，“皇上发了话，谁还敢不从？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皇后娘娘丢脸就成。” 顾姒颔首表示同意，“如何说服朝中的大臣，这是本宫与皇上的事情。你们只需像裴小姐说得那样练好本事就行了。” 秦珍珍与苏宝儿对视一眼，双双跪倒在顾姒脚下。 “臣女愿为娘娘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姒勾唇，“正好，眼下便有一桩差事要交给你们三人打理。” “但请娘娘吩咐。” 秋水见状将早就备好的东西带了上来。 秦珍珍看着碗里装起来的东西，不禁感到疑惑。 “娘娘，这不是去年在伶溯两地种植的土豆吗？” “不错。”顾姒拿起一块土豆递给对方，“为了缓解缺粮的窘境，本宫去年花了大力气推广此物。如今土豆已经逐渐在全国各地落地种植，估算明年会有更多的百姓摆脱饥饿。 不过本宫的初衷不仅仅是停留在让百姓吃饱饭，而是要通过这东西让弘明国都富裕起来。” 第1683章 差事 听到这里，秦珍珍和苏宝儿的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 “娘娘德才兼备，母仪天下，乃是万民之福。” 顾姒依靠在软塌上，单手轻轻拖住下巴。 “前不久皇上收到了丹云国的国书，其皇上官凌听闻了弘明种植土豆一事，便向我朝来信，希望能效仿我们引进土豆种植。 皇上已经答应了，同时还准备售出一批土豆制成的干粮。” “不过这土豆出土之后无论煮熟还是静止都不易保存。 苏宝儿，你精通厨艺，且替本宫想个能长期存储土豆的法子。秦珍珍，你擅长商贸一事，此番与丹云国的交易谈判，你且需要全程参与。” 苏宝儿和秦珍珍闻言都是精神一振，同时显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 “娘娘，我们如今还只是后宫的秀女，当真能参与朝政吗？” “您就不怕我们做的不好，坏了大事。” “此事由内相大人亲自负责，你们只需配合他便好。”顾姒说着挑起眉梢，“那你们能不能做得好？” “能！” “娘娘放心，臣女就算是豁出命去，也定要替娘娘把此事办成！” 两人信心十足，顾姒这才转向裴瑶。 “至于裴小姐，本次运送土豆去丹云国的差事，皇上准备调遣铭城军来办。不过裴将军不能轻易离开驻地，调兵一事便由你来负责。” 裴瑶一听可以提前实现自己调兵遣将的愿望，眼睛登时放出光来。 “臣女一定不负娘娘重托！” …… 从椒房殿回到秀女院，三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尽管这件事暂时无法公布出去，但也不影响她们的积极性。 高怀蕊在感到惊奇的同时也心生警惕，下意识以为顾姒召见三人是允准她们给殷景熙侍寝了。 然而提心吊胆地观察了几日，她却发现秦珍珍和苏宝儿等人仍然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的去教习嬷嬷那报到。 裴瑶就更离谱了，一把剑从早上练到晚上竟是不觉得累。 又是一月过去，苏宝儿带着自己的成品面见顾姒。 “娘娘请看，这便是臣女研制出来的土豆粉。” 瞧着竹娄里一条条半透明的粉状物，顾姒很是好奇。 “此物竟是土豆所制？” “是，臣女借鉴了处理红薯的法子，先是将土豆泡发再用石磨碾成浆水，沉淀之后便可得到雪白的土豆粉末。最后将土豆粉末混合清水，像面粉一样揉搓成面条形状晒干便可。” “经过臣女的反复试验，土豆粉晒干之后质地坚硬且不宜变质。只要不被雨水淋湿，存放几个月不成问题。” 顾姒很是满意，“你做得很好。” 得了夸赞，苏宝儿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当天下午难得天气好，柳燕俊与殷景熙早早完成了政务上的探讨。顾姒决定趁着机会召见柳燕俊和裴瑶，与两人一同商议军队押运一事。 至于会面地点，便选在了御花园的琉璃花厅中。 殷景熙怕顾姒在宫里闷出病来，便命人以琉璃造了一座花厅。其中摆上炭火和暖和的坐垫，就算是寒冬也不怕冷。 第1684章 药味 裴瑶抵达花厅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柳燕俊也在。 裴瑶欢快的脚步慢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竟是用教习嬷嬷教导的礼仪端端正正福了个身。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内相大人。” 顾姒先是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最后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裴小姐到了，坐。今日本宫召见二位，是想在出发前把押运的路线再确认一遍。” 柳燕俊闻声取来舆图，指着提前标号的线路与裴瑶确认。 “按照弘明国与丹云国以往的通商路线，走水路是最为便捷的法子，而且安全快速。” 因为要一起查看舆图，两人不知不觉靠近了些。 裴瑶略略转头就能看到柳燕俊俊美绝伦的侧颜，无论是下颚还是脖颈的线条都纤细流畅，让人有种伸手摸一摸的冲动。 她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却意外闻到柳燕俊身上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清苦味道，像是涂抹了药膏之后残留下来的。 “裴小姐？” 柳燕俊发现裴瑶有些失神，便停了下来。 “啊？”裴瑶醒神，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抱歉，我刚刚想别的事情去了。” 柳燕俊并没有指责对方的意思，反而给裴瑶寻了个台阶下。 “裴小姐第一次接触这些事情，只怕是不太习惯，不如我们先说说别的。” 裴瑶原本是怀着雄心壮志来完成顾姒交于的任务，却不想第一次表现就不好。她咬了咬唇瓣，想要让柳燕俊继续说正事，却又实在无法忽略对方身上药膏的味道。 “内相大人，您可是受伤了？” 柳燕俊倒茶的动作一顿，“裴小姐如何得知？” 裴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似乎闻到了药味。” “原来如此。裴小姐自幼习武，想必对药膏之类的物品最是熟悉不过。不错，昨日晚上下了些雨，本相在府里不慎跌倒了。” 一听这话，裴瑶紧张的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跌倒了？可严重！？” “不碍事，府内的大夫已经上过药了。” 这话传到顾姒耳中，引得她也侧目看来。 “内相大人受伤了？刚才怎么没与本宫提起。秋水，去传陈太医过来给内向大人瞧瞧。”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微臣不过是小小的磕碰了一下，并不碍事。就不劳烦陈太医了。” 宫里太医问诊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且来往很是耽误时间。 顾姒也没有勉强，“那内相大人可要保重身体，你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话题停在这里，又转回到正事上。 三人在琉璃花厅里坐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将此番押运的事情全部整理清楚。 这时秋水走过来低声提醒道：“娘娘，您该回宫服用安胎药了。” 柳燕俊闻声看了过来，“正好事情也说得不多了，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不耽误皇后娘娘回宫休息。” 顾姒由秋水扶着站起身来，“辛苦内相大人。天气冷，内相又有伤在身，本宫传轿辇送你出去。” 第1685章 赠药 柳燕俊原本想要推辞，奈何顾姒态度坚决，便只好留在琉璃花厅中等待轿辇过来。而顾姒赶着回椒房殿喝药，便先走了一步。 待顾姒离开，裴瑶的目光便重新落回到柳燕俊身上。想到他腿上有伤，裴瑶心念一动。 “内相大人可否在此等候臣女片刻？” “裴小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想要交给内相大人。大人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回来。”说话间裴瑶已经走到了花厅门口，朝他挥了挥手便快速跑开了。 一炷香后，裴瑶重新出现在视野当中。 只见她疾跑而来，嘴里喘出的白雾飘散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 “内相大人，这个给你。” 柳燕俊看着裴瑶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这是……” “是跌打损伤的药膏，是我自己在铭城的时候自己配置的。” “这……”柳燕俊心中惊讶，“你刚才急匆匆跑回去，就是为了拿这个？” “是呀，这药膏好用的很，大人拿回去试试看。保证你今晚涂了，明日伤口就不疼了。” 男女之间私相授受可是大忌讳，尤其是在宫里。况且裴瑶如今的身份还是皇帝所选的秀女，若是让人看到了定要被诟病定罪。 可当他对上裴瑶真挚且单纯的目光时，却只觉得像是站在了阳光下，身心都被照耀得熨帖舒坦，拒绝的话也怎么都说不出口。 柳燕俊喉头滚了滚，伸手接住了裴瑶递过来的药膏。 “多谢裴小姐。” 裴瑶抿出一笑，耳朵尖尖泛出淡淡的粉色。她平日里大咧咧能言善辩，对上柳燕俊的时候却变得笨嘴拙舌。 “没什么的，我从小就皮得很，常常与人起争执。每次打架受伤了还不敢与我哥讲，只能自己调配药膏涂了镇痛。我哥到现在都经常骂我，说我再这么下去没人敢娶，只能孤独终老。” 柳燕俊看着裴瑶健康的肤色，不由连想起上次她护着自己时矫健的身姿。心脏某处像是被戳了一下，刺痛中泛出一丝丝酥麻。 “裴小姐是女中豪杰，生而独特，何必费力合群。” 裴瑶被夸得心跳加速，摸着脖颈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轿辇已经抵达，柳燕俊再次拱手道谢。 “多谢裴小姐赠药，本相先行一步。” “大人慢走。” 轿辇渐渐走远了，裴瑶却还站在花厅门口不动。却不住她痴痴地望着柳燕俊远去的身影，也正有人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好哇，总算抓住你的把柄了。”高怀蕊隐匿在花坛后，嘴角浮现出阴沉的笑意，“没想到你身为秀女，居然胆大包天地觊觎内相大人。” 长寿宫。 太皇太后刚命人给手炉换了炭火，就见白嬷嬷带着一阵寒风疾步入内。 “太皇太后娘娘……” 看对方脸上的神情，太皇太后便知肯定有麻烦找上门了。只是如今前朝安定，后宫也被顾姒整理地井井有条，又会有什么麻烦呢？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1686章 告状 白嬷嬷拧了拧眉头，“太皇太后娘娘，秀女院的高怀蕊寻到长寿宫来，说是要揭发同批的秀女与宫中男子的私情。” 太皇太后闻言果然脸色一变，“叫她进来！” 名义上被选中的秀女就是皇上的女人。背着皇帝与宫里其他男子有私情，那便是在挑衅皇室的尊严。 高怀蕊被白嬷嬷领进殿来，不等太皇太后寻问就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可要为臣女做主啊！臣女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只怕是要被人灭口。还请太皇太后救我!” 这一惊一乍的声音引得太皇太后蹙起了眉梢，“你就是高怀蕊？” “臣女正是户部尚书的侄女，高怀蕊。” “你刚才说，看到有其他秀女与宫中的男子有染？” “是，臣女也是无意间撞见的，现在这心还跳个不停。” 她装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无非是想让太皇太后更加好奇。 “你说的人是谁？” 高怀蕊先是欲言又止地停顿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道：“臣女说的这人，正是同期的秀女裴瑶！她，她竟是与内相大人于御花园的琉璃花厅中私会！” “胡言乱语！” 太皇太后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诬陷内相大人，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高怀蕊被吓了一大跳，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她顶着压力咽了口唾沫。 “臣女不敢撒谎！” “那你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女与裴瑶同住在秀女院，每日同进同出。但今日下午臣女却发现裴瑶并未去参加教习嬷嬷的教导，反而悄悄溜出了秀女院。 臣女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谁知却发现她与内相大人都留在御花园的琉璃花厅中。两人拉拉扯扯，裴瑶还把贴身的什么物件塞到了内相大人的怀里。” 太皇太后听得心中震惊不已，一股怒火从胸中冒起。 “反了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秀女居然敢与朝中大臣私会。 白瑾，你立刻派人去把犯事的秀女给哀家带来！” “是。”白嬷嬷领了懿旨却没着急走，而是低声问道，“此事可要告知皇后娘娘一声？” 太皇太后想起顾姒圆润的肚子，摇了摇头。 “一个秀女而已，不必惊动皇后了，她现在应该安心养胎。” “老奴知道了。” 很快，裴瑶就被带到了长寿宫。 她刚一入内就看到跪在地上的高怀蕊，已经太皇太后阴沉的脸色，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请安。 “臣女裴瑶叩见太皇太后。” “来人，将这不知廉耻的女子给哀家拿下！” 两名侍卫得令上前，一左一右反剪住了裴瑶的胳膊。 裴瑶大惊失色，“太皇太后，不知臣女所犯何事？” 太皇太后怒斥道：“你还有脸问？说，你是如何勾引内相大人，此事持续了多久？” “太皇太后娘娘这话什么意思？臣女何时勾引内相了？” “还不承认？高怀蕊，你来说给她听。” 高怀蕊转过身子，怨恨地盯着裴瑶的眼睛。 “今日在御花园的琉璃花厅中，我亲眼看着你与内向大人拉拉扯扯。裴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明明身为皇上的秀女，却与其他男子私会。” 第1687章 处置 高怀蕊突如其来的指控让裴瑶震怒，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招来侍卫更加用力的压制。 “高怀蕊，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内相私会了！” “我跟着你去到御花园，亲眼看到的岂能有错？若不是在私会，你们为何会单独出现在琉璃花厅中？” “你放屁！什么单独会面，我们明明……” 话说到一半，裴瑶却是猛然顿住了。一方面她想起顾姒交给她的任务乃是机密，不可轻易告知他人。一方面她观察着高怀蕊那小人得志的神色，怀疑对方并非一开始就跟踪自己，而是在自己回秀女院取药之后才跟上来的。 如此思忖着，裴瑶的顾虑就多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是心虚不敢说了？”高怀蕊见她不吭声，越发颐指气使起来。 太皇太后也拧着眉头追问，“裴瑶，你还有何话说？” 裴瑶咬了咬后槽牙，“启禀太皇太后，臣女不过是偶然在花厅遇见了内相大人打个招呼而已，怎根本就不是什么私会。高怀蕊与臣女一直存在嫌隙，她这是在故意抹黑。” 高怀蕊闻言重重向太皇太后磕了个头，“太皇太后明鉴，此事干系重大，臣女岂敢因为个人恩怨就胡乱攀咬。而且臣女当时看的清清楚楚，裴瑶的确是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内相大人的。若是太皇太后娘娘不信，大可派人去内相府上搜查！” “你敢！”裴瑶大怒，“内相大人是什么身份，岂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要遭受无端的怀疑。” 谁知这话却招来太皇太后厉声质问，“亏你还记得内相是什么身份？那哀家且问你，你身为入选的秀女，皇上未来的妃嫔，你私下与外男见面该当何罪！？” “……” 裴瑶忍着委屈咬唇不言，神情却是极倔强的。 太皇太后被她这态度激得更加恼怒，“你既说不清自己为何会与内相同时逗留在琉璃花厅中，那便别怪哀家不讲情面。白嬷嬷，将裴瑶带下去，按照宫规处置！” “皇祖母且慢！” 就在侍卫要把裴瑶拖出去的时候，却被一道声音阻止。只见顾姒由秋水与盛歌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步履匆匆地从殿外走进来。 “皇后？你怎么来了？” 太皇太后看顾姒挺着肚子走得辛苦，连忙让白嬷嬷上前搀扶。 顾姒的确走得累，但却顾不上休息。 “皇祖母，臣妾听闻您将裴瑶叫到了长寿宫来问话，不知她犯了什么罪？” 说起这件事太皇太后的脸色就难看得不行，“哀家原本不想让你操心，但你既然来了，那此事也该让你知晓才好。” 太皇太后说着指向跪在地上的裴瑶，“此女与内相在御花园的琉璃花厅中私会，正巧被高怀蕊撞见。这不，哀家正要按照宫规处置她呢。” 顾姒一听这话，凌冽的目光便如同刀子似得扎向了高怀蕊。 “你看到裴瑶与内相私会？” 高怀蕊打了个寒颤，心虚地不敢去看顾姒的眼睛。 “是！臣女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第1688章 揽责 顾姒：“那你除了裴瑶和内相，还看到了谁？” 高怀蕊咽了咽唾沫，“这……臣女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了裴瑶与内相两人。” “是吗？”顾姒挖了她一眼，才转身向太皇太后解释道，“皇祖母误会了，裴瑶与内相并非私下见面，当时臣妾也在琉璃花厅中。” 此话一出，太后非但没有打消疑虑，眉头反而皱得更深。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你与裴瑶会在花厅中与内相会面？要知道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后宫的妃嫔，而内相却是外臣。” 顾姒抿着唇瓣看了眼身边跪着的裴瑶，虽说此事尚未到可以对外公布的时候，但她也不能让裴瑶因此被人误会。 “启禀皇祖母，臣妾召见内相与裴瑶，是因为有些事要交代给他们做。” “什么事情需要你不顾宫规，单独找见外臣？皇后，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按照律法，后宫的妃嫔是不许干政的。像顾姒这般私下召见朝中重臣，那便是大罪。 眼看顾姒也被牵连进来，裴瑶急得眼睛都红了。 “皇后娘娘不必替臣女分辨了，此事就是臣女一人所为，单凭太皇太后责罚便是。” “你住口！” 顾姒低声呵斥裴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事到如今，臣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托着肚子缓缓跪了下来，太皇太后惊了一跳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顾姒避开。 “其实臣妾选中裴瑶等人入宫，并非真的想让她们当皇上的妃嫔，而是看中了她们的能力，希望能培养她们成为朝中女官。” “什么？” 太皇太后只觉得顾姒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是不明白了。 顾姒吸了一口气，干脆把自己的计划向太皇太后仔仔细细解释了一番。太皇太后越听越心惊，到最后沉声打断了顾姒的话。 “够了，你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且不说女子能不能入朝为官，单就你这般将选秀之事当做儿戏的行为，哀家便不能饶你。” 顾姒知道太皇太后会恼怒生气，恭敬地跪在地上没有辩解。 “这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祖母责罚。” “你！你这是仗着自己怀着皇嗣，哀家就不会罚你。” “臣妾没有这么想，臣妾是真心领罚，只希望皇祖母能够消息。”说着，顾姒艰难俯下身子地磕了个头。 白嬷嬷在旁看得是心惊胆战，但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 “太皇太后，皇后还怀着身孕呢，可不能久跪啊。” 可不等太皇太后心软，高怀蕊却是突然哭嚎起来。 “臣女入宫是为了伺候皇上的，可不想当什么女官。皇后娘娘若是一开始就不愿意为皇上选妃，何苦还要将臣女选入宫来。这不是欺辱臣女，戏耍臣女吗？太皇太后，您可要给臣女做主啊！” 她这么一哭，太皇太后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眼瞧着顾姒就要遭殃，裴瑶再次挺身而出。 “高怀蕊你可闭嘴！整个秀女院除了你以外，没人是想真的嫁给皇上的。皇上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根本就容不下你这个外人。 我等心甘情愿接受皇后娘娘的教导，便是只想着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为家族争光。谁像你似得，心胸狭窄地只装得下儿女情长！” 裴瑶说着再次看向太皇太后。 “所谓选妃，也不过是皇上用来制衡朝局，牵制朝臣的一种办法。臣女不想被囚禁于这小小的宫殿内，只希望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皇上若是心胸开阔，就该成全臣女的这一份爱国之心，而非利用嫁娶手段制约朝臣。” 第1689章 动胎气 “裴瑶你住口！” 顾姒再次呵斥裴瑶，不让她用这种拙劣的办法转移太后的注意力。 “皇祖母，裴小姐她不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已经被气得不轻了，连喘息的频率都快了起来。 顾姒也隐隐觉得小腹处有些胀痛，不过她并不敢起身，而是尽力劝说太皇太后。 “皇祖母若是觉得气恼，如何惩治臣妾都可以。只是裴小姐与内相大人绝不会有私情。还请皇祖母不要听信了谗言，冤枉了忠臣。” 太后深深喘了两口气，“此事牵涉到前朝大臣，已经不是哀家与你能够说了算的。来人，先将裴瑶给哀家押下去，回头交给皇上来审问。” “皇祖母！” 顾姒急得绷紧了身子，腹中疼痛感越发强烈。她原本想咬牙忍住，但那种疼痛却像是有人在身体内撕扯一般。 “嘶——！” 顾姒身子一软，歪倒在地板上。 “娘娘，您怎么了！？”秋水第一时间发现了顾姒的异样，立刻冲上前来，“娘娘！” 太皇太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站起身。 “皇后，你没事？” 不等顾姒回答，一道身影就飞快地从长寿宫的殿门外冲了进来。 “昭昭！” 殷景熙脚下踩着轻功，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昭昭，你这是怎么了！？” 秋水已经急得洇出了眼泪，“皇上，娘娘怕是动了胎气了。” 殷景熙小心抱着顾姒，朗声下令。 “唐莘，去请陈太医！” 唐公公刚追着殷景熙的脚步跑进长寿宫，就被一声吼给吓了一跳。等看清眼前的场景，脸上的血色更是褪去了大半。 “皇后娘娘！奴才，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因着顾姒的变故，整个长寿宫一下子进入紧张状态，谁也没空暇去管裴瑶和高怀蕊。 殷景熙来不及与太皇太后打招呼，便将顾姒打横抱起送进了内殿的软床上。 他握着顾姒布满冷汗的手，心疼又焦急地安抚道：“昭昭别怕，太医很快就来了。” 顾姒硬咬着牙关挨过这一阵疼痛，才缓缓张开眼望向殷景熙。 “别，别让皇祖母带走裴瑶，她是被冤枉的。” “你放心，朕在这，没人能带走她。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便是。” 好在太医院距离长寿宫并不远，听闻皇后动了胎气，当日值守的太医全都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微臣参见皇……” “别多礼了，快来看看皇后！” 殷景熙打断陈太医的礼数，将人一把提拎到了软床边。 经过一番诊脉，陈太医将携带的银针拿出。 “启禀皇上，娘娘这是因为气恼与着急才动了胎气。微臣现在给娘娘针灸一番，便可减缓症状。” “那你还等什么，快针灸！” 陈太医妙手回春，几针下去顾姒的疼痛果然减缓了不少。其他太医们则是忙着准备安胎药，等顾姒情况稳定了便给她喂了一碗。 小半个时辰后，顾姒在药力的作用下睡着了，但眉宇却一直没有松开过。 殷景熙伸手轻轻将她的眉宇抚平，然后沉着脸走出了内殿。 第1690章 皇妃 殷景熙出来的时候，太皇太后虽然是在椅子上坐着，但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皇上，皇后她如何了？” 殷景熙压着怒火回答道：“太医扎了针，已经睡下了。” 太皇太后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真是吓坏哀家了，万一……” 她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因为殷景熙的脸色很是难看，眼底酝酿的怒火像是要把整座长寿宫都给点燃。 殷景熙没再与太皇太后多言，而是直接将视线转向了裴瑶和高怀蕊。 “说说，你们是怎么把皇后给气病的？” 高怀蕊还是第一次看到盛怒之下的殷景熙，那样子就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玉面修罗。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缩了缩脖子，仿佛这样就能让殷景熙少注意自己一些。 反倒是裴瑶，红着一双眼睛跪了下来。 “都是臣女的错！皇后娘娘今日在御花园的琉璃花厅中召见了臣女和内相大人，一起商议了土豆运输的事情。 臣女在交谈中得知内相大人不慎伤了腿，便在商议结束之后赠送了一瓶自己研制的药膏。 谁知这一切都被高怀蕊看在了眼里，她一口咬定臣女与内相大人有染，状告到了太皇太后面前。 皇后娘娘是为了维护臣女才动了胎气，臣女问心有愧，甘愿承受一切责罚！” 殷景熙听完这些话之后并没有理会裴瑶，而是转向了心虚的高怀蕊。 “皇上息怒啊！”高怀蕊抢在殷景熙开口之前也跪了下来，“臣女并不知晓裴瑶与内相见面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臣女只是看见他们互相传递东西，才心中疑惑。” 殷景熙冷冷地眯起眼睛，“所以你就绕开皇后，直接来太皇太后这里告状。是吗？” “我……”高怀蕊惨白着脸色咽了口唾沫，“臣女也只还一时心急，才……” 她话没说完，殷景熙却是大步走到了她面前，并且死死地卡住了她的脖颈。 “你三番五次费尽心机想要接近朕，看来是很想当朕的嫔妃了。既如此，朕便成全你。 你听好了，朕可以封你为妃子，甚至皇妃皇贵妃。但朕绝不会碰你一个指头，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会一辈子留在这深宫当中，没有子嗣，孤独终老。” 殷景熙盛怒的样子吓坏了高怀蕊，因为脖颈被卡，呼吸困难让她开始翻白眼。 太皇太后在一旁看得心惊，“皇上！她毕竟是户部尚书的侄女。” “若非朕惦念户部尚书的才能，她早在第一次设计接近朕时便是尸首一具了。”说完这话，殷景熙还是松开了手。 高怀蕊跌回到地上不住的咳嗽，殷景熙却是居高临下再次警告。 “无论是挑选秀女还是让裴瑶参与朝政，都是朕给皇后的权利。你若是不服气，大可告诉你的好舅父，让他提着人头来死谏！若不是不敢……” 殷景熙俯下身子，犀利的目光直逼对方双眸。 “那就管好你的嘴。若是此事走漏了一点风声，朕立刻让你成为开国以来第一位名无实的皇妃。” 第1691章 照顾 最后高怀蕊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被侍卫架着送回了秀女院。 顾姒还没醒来，殷景熙便也不走。 太皇太后站在内殿的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坐在床边深情款款守着顾姒的背影。内心深处的震撼仍旧如同拍岸的海浪，一阵阵涌上来。 “太皇太后……” 白嬷嬷怕她累着，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太皇太后惊了一瞬，随即摆手领着人退了出去。 “让小厨房备好吃食，待会儿皇后醒了便能用些。” 白嬷嬷注意到她面上的倦容，很是心疼。 “太皇太后也操劳了一日了，不如早点歇息。皇上与皇后那边，老奴来守着就行。” 太皇太后再一次回身看了眼内殿中的情形，想到殷景熙刚才说的话，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哀家竟是没想到，皇上对皇后能如此深情，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自然是好事了。”白嬷嬷怕她忧心，便捡了些好话说给她听，“之前二皇子做皇上时，后宫嫔妃够多了，子嗣也是一箩筐。但这后宫什么时候平静过，皇子们的争斗也是屡禁不止。如今皇上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至少以后不会出现后宫争宠殃及性命的事情。” “道理哀家都懂，只是这朝臣们岂能坐视不理？” 其实她动怒的根源不在于殷景熙纳不纳妃，而是顾姒居然胆大包天地插手政事。如是大臣们联合参奏，她不仅皇后的地位不稳，说不定还要赔上性命。 “太皇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咱们皇上也不是随意被人拿捏的，您要相信他。” “罢了，既然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哀家说什么也是没用。你且扶哀家去偏殿休息。” 直到深夜，顾姒才渐渐苏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就瞧见殷景熙逆着烛火坐在床边守着自己。 “殷哥哥。” 殷景熙原本在闭着眼小憩，听到响动的瞬间就清醒过来。 “昭昭！你感觉怎么样？肚子可还难受？” 顾姒享受着对方的嘘寒问暖，甚是感动熨帖。 “我好多了。” 她看了眼周遭的陈设，小声问道。 “我们还在长寿宫，皇祖母呢？裴瑶她没事？” “皇祖母已经在偏殿歇下了，裴瑶和高怀蕊朕都已经敲打过来，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 正说着话，唐公公便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皇上，该上朝了。奴才伺候您回去更衣。” 殷景熙头也不回，“传朕旨意，皇后身体不适，今日休沐一日。” “皇上……”顾姒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殷景熙忙将她腰身托住。 “怎么？是不是饿了？” “臣妾已经没事了，皇上还是去上朝。” “无妨，你的身子要紧。” 顾姒反握住殷景熙的手，柔声劝道：“臣妾的身子已经没事了，你若是不信，臣妾只好现在叫人回椒房殿。” 殷景熙知道顾姒是不希望自己做个为了女人不早朝的昏君，便也没有再坚持。 “唐莘，你留在这照顾皇后。若是有什么闪失……” “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伺候皇后娘娘。” 仔细叮咛了一番，殷景熙这才起身走了。 第1692章 抗罪 因一夜未睡，又加之挂念着顾姒的身子，今日早朝上的殷景熙气场格外低。 连带着堂下的朝臣们都战战兢兢，说话办事的效率竟是比往常高出不少。等到早朝散去，殷景熙当着众人的面点了柳燕俊的名。 “内相留步。” 原本殷景熙招柳燕俊在朝后商议政务，已经众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但结合着殷景熙今早的态度，大家直觉柳燕俊怕是要挨训，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柳燕俊却是全程神情坦然自若，反倒让那些看热闹的人讨了个没趣。 等来到御书房，柳燕俊发现殷景熙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赐座时，他才确认对方的确是在发火，而且这火气与自己有关。 柳燕俊挺直了背脊，谦逊地拱手道：“敢问微臣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惹得皇上不悦？” 殷景熙沉着脸看着他，直言道：“你与那裴瑶是怎么回事？” 柳燕俊心脏咯噔一跳，“裴小姐？皇上问的可是向丹云国押运土豆的事情？皇后娘娘推举裴小姐领队，微臣便与她核对了途中的各处细节。” 殷景熙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昨日户部尚书的侄女高怀蕊向太皇太后告状，说你与裴瑶有私情。太皇太后一怒之下连同皇后一起训斥，导致皇后动了胎气，差点出事。” “什么！？” 柳燕俊一下急了，撩起官袍便跪了下来。 “皇上明鉴，微臣与裴小姐并无私请！还请皇上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裴小姐！” 殷景熙幽幽看着他，“可是高怀蕊一口咬定你们互赠定情信物，太皇太后也甚是恼怒，要以宫规处置裴瑶。” “皇上！”柳燕俊急切地抬起头来，“事情并非如此，裴小姐的确赠了微臣一小盒药膏。那也是因为微臣腿脚受了伤，主动向裴小姐所取的。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微臣与裴小姐之间清清白白。” “是吗？但朕怎么觉得，你似乎很是关切裴瑶。” “微臣只是不希望裴小姐因为微臣的缘故被人冤枉。”柳燕俊说到最后重重向殷景熙磕了头，“请皇上明鉴！” 殷景熙望着跪在地上柳燕俊，嘴角却是弯出淡淡的弧度。 虽然柳燕俊极力反驳，但那眼中的关切之色却是无法掩饰的。更何况殷景熙故意将裴瑶被冤枉以及顾姒动了胎气两件事情同时说出。 若是换做以前，柳燕俊肯定首先询问顾姒的情况。但这次他却先替裴瑶声辩，还以性命做保。 柳燕俊听着殷景熙手指敲击御案时嘟嘟嘟的声响，心里像是有根弦被人一把拨乱似得，让他忐忑不已。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殿外却传来唐公公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带着裴小姐来了。” 殷景熙停止了敲桌子的动作，“柳卿，平身。此事既然已经传到太皇太后耳中，朕为了给她老人家一个交代，也是必须要问清楚的。你且暂时避到屏风后去，听听裴瑶是怎么说的。” 第1693章 表白 柳燕俊虽然很是焦虑，但还是退到了屏风之后。 顾姒带着裴瑶入殿，两人迅速且隐秘地交换了一记眼神。待到顾姒安坐，殷景熙这才开始发问。 “裴瑶，昨日的事情，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裴瑶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向殷景熙与顾姒磕了个头。 “都是臣女的错，臣女听闻内相大人伤了腿，便自作主张想要赠他一瓶药膏。没想到却被高怀蕊撞见，误会了内相大人。还害得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连精心准备的计划也提前暴露。 臣女罪孽深重，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责罚便不必了。”殷景熙淡淡开口，“今日早朝之后内相已经来向朕领过罚了。” 裴瑶猛然抬头，“内相大人向皇上领罚？这是为何？此事都是因臣女而起，错也在臣女，皇上不该罚内相大人！” “他是内相，自当明白私下里收取秀女的东西会造成什么后果。你不必为他声辩。” “是我非要给他的！内相大人当时都要乘轿辇走了，是我强行让他留在琉璃花厅等我取药。” 殷景熙挑眉，“从他答应留下来等你的那一刻，便是错了。朕罚他，也是应当。” 裴瑶急得满头大汗，一想到柳燕俊因为自己受了责罚，眼里就止不住洇出泪来。 “皇上怎么能这样，臣女都说了这事都是因我而起。您若是非要罚一个人，那就罚臣女好了。内相温文尔雅，身子一看就经不起折腾。臣女皮糙肉厚的，随您怎么打罚都行。” 说到最后，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得落在地毯上。 柳燕俊躲在屏风后面，将裴瑶为自己落泪的样子尽收眼底。心脏像是被人攥在了手里一般，又酸又胀又疼。 这种复杂的感觉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却又找不到出口发泄出来，让他好生难受。 与此同时顾姒与殷景熙对视了一眼，托着肚子缓缓站起身来。她踱步到裴瑶跟前，伸手摸了摸对方发丝。 “裴瑶，本宫且问你。你现在可后悔给内相大人赠药？” 裴瑶咬着殷红的唇瓣想了想，缓缓摇头，“赠药本无错，错的是搬弄是非的小人。臣女不悔。” “若那日受伤的是别的什么人，你也会如此贴心地赠药吗？” 裴瑶此刻委屈又难过，根本没有意识到顾姒话里有话，下意识随着自己的心意脱口未出道。 “别人又不是内相大人。” “内相对你来说与他人不同。” “自然不同。” “不同在何处？” “内相大人温润如玉，仪表不凡。他还很有才华，对我也很是照顾。上次我不小心被当做刺客追杀的时候，便是他救了我。后来高怀蕊在秀女院刁难我的时候，也是内相大人出面解围。我……” 话说到这里，裴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柳燕俊俊朗温和的模样，以及两人为数不多见面时的场景。 裴瑶觉得自己乱作一团的心绪像是突然间找到了源头，哗啦啦地应声而解。 “对我来说，内相大人是最为特别的男子。我，我心仪于他！” 第1694章 婉拒 裴瑶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性格，当她恍然明白了自己对柳燕俊的感情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向顾姒表明心意。 “皇后娘娘，臣女心仪内相大人。是我不知好歹，不自量力。您若是非要责罚的话，罚我就好了，千万别连累了内相！” 她说着伸手揪住了顾姒的裙摆，眼中蓄满了恳求之色。 “皇后娘娘，就算臣女求您了。” 听到裴瑶诚挚的心声，顾姒很是动容。她一向欣赏裴瑶这般敢爱敢恨之人，自然不舍得为难于他。 “皇上……” 接收到顾姒的暗示，殷景熙再一次敲响了御案。 “内相，出来。” 一阵淅索声后，柳燕俊自屏风之后踱步而出。他温和如皎月一般的双眼落在裴瑶身上，又被对方脸上残存的热泪烫得转过头。 柳燕俊恭敬地跪下，“皇上。” “内相，裴小姐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不知你有何感想？” 裴瑶俨然没想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柳燕俊居然一直藏在屏风后。她的脸颊迅速飞上两团红晕，连带着耳根子都透出粉色。 即便是跪着，柳燕俊的身姿依旧挺拔。他微微侧目用余光扫了眼裴瑶，很快又转了回来。 “启禀皇上，裴小姐家室不凡且冰雪聪明，微臣不敢高攀。” 此话一出，裴瑶脸上血色尽褪。 她颤抖着嘴唇问道：“内相大人，不喜裴瑶吗？” 柳燕俊被当事人如此直白大胆地询问，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他弄不清自己心意，只能闭上眼婉拒道。 “多谢裴小姐抬爱，在下如今只想为皇上分忧，暂时不敢考虑儿女之事。况且裴小姐前程似锦，在下……” “我知道了。” 裴瑶打断了柳燕俊的话，难过地低下了头。 她这人性子爽直，自然也以为别人也如同她一般有什么就说什么。并且在她的观念中，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是要大胆说出来的。 柳燕俊眼下拒绝了自己，那就是不喜自己了。 裴瑶这幅模样落在柳燕俊的眼中，却像是针扎一样让他心脏阵阵抽痛。 顾姒倒是没想到柳燕俊会拒绝裴瑶的好意，毕竟从她一个外人看来，也能清晰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流淌的淡淡情愫。 “裴瑶……” “皇后娘娘，臣女觉得有些累了，可否先行退下？” 裴瑶红着眼睛抬头望上来，倔强的神情之下满是伤心。 顾姒看了眼裴炎，又转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柳燕俊。 “正好，本宫也觉得乏了，你且与本宫一起回去。” 等到顾姒带着裴瑶离开，殷景熙才让柳燕俊起身。 “你分明对裴瑶有意，为何要拒绝？” 柳燕俊脸色不比裴瑶好看多少，他缩在衣袖的双手攥紧成拳，眉头也是拧出花来。 “微臣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儿女私情只会绊住手脚。” “朕与皇后互通心意时，也还没有拿回皇位。” “皇后娘娘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皇后娘娘聪慧机敏，身手不凡，还果敢坚强。” “朕倒是觉得裴瑶也不差。” “裴小姐她……” 柳燕俊原本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是寻不出对方什么缺点。若是非要说，那便是裴瑶比顾姒更加年轻，也更加莽撞些。 第1695章 送行 “罢了，既然你不喜欢，朕也不会勉强。只是裴瑶从丹云国回来之后，定会遭受朝臣的猛烈攻击。到时候还希望内相能念着今日裴瑶替你声辩的情分上，替她多多周旋。” 柳燕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御书房的，更不知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回府的。 等他从这种复杂情绪中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裴瑶带兵出京的日子。 椒房殿。 顾姒：“再等半个月天气便能暖和起来了，到时候路会更好走些。” 裴瑶看着靠在软塌上的顾姒，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这些日子多谢皇后娘娘的照拂与教导，臣女受益匪浅。只是等到入春之后，南边便会阴雨不断。难得苏宝儿绞尽脑汁将库存的土豆都做成了不易变质的粉片，臣女想赶在雨季之前将其安稳地送到丹云国。” 顾姒知道裴瑶心思，没有忍心戳穿。 “此番押运由你领队，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明日出发，本宫替你求了平安福。” 她招了招手，秋水便奉上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 “丹云国的皇帝与本宫和皇上私交不错，他定不会为难与你。路上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尽管写信回来。” 裴瑶双手接过护身符，感动得双眼红红。 “多谢皇后娘娘！” 翌日，裴瑶女扮男装领队出发。 她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披着一身的霞光走出京都城门。 百姓们都夹道欢送，期待着弘明与丹云国通商之后能给百姓们带来更多的便利与实惠。 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城门口的角落里，柳燕俊挑起车帘望着裴瑶飒爽的英姿，只觉得眼睛发烫。 他想起当日在宫里裴瑶被侍卫追捕，莽莽撞撞地冲到自己怀里的样子。又想起她跑得气喘吁吁，只为了给自己取药的模样。 “公子？”小厮南竹惴惴不安地看着柳燕俊，守住无措道：“您，您怎么眼睛都红了？” 柳燕俊闻言伸手一摸，这才警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 …… 半年后。 入夏之后顾姒的肚子一日赛一日得大了起来。 她如今已经有些坐立难安，连日常起居都需人时时照应。 这日凌晨，顾姒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身下骤然传来一阵湿热。 “殷哥哥……” 她推醒身边的殷景熙，神色间难免带上些许慌张。 “我，我好像破了羊水。” 殷景熙一听这话赶忙叫来了太医和医女，宫中的产婆们也忙碌起来。 好在陈太医之前预测到了顾姒就会在这几日生产，故而所有的东西都是备齐了的。 看着一趟趟进出的宫女们，殷景熙心都揪紧了。 太皇太后问询赶着夜路来到椒房殿外，便见殷景熙披了件外衫呆呆站在门口。 “皇上怎么站在这里？” 恰好这时殿内传来顾姒的一声惨叫，殷景熙猛然惊醒。 太皇太后的意思原本是想提醒他先行去到偏殿等候，谁知殷景熙却一个箭步往殿内冲去。 守在门口的宫女跪下来将他拦下。 “皇上，皇后娘娘正在生产，您不能进去啊！” 殷景熙此刻心中只有正在受苦的顾姒，哪里顾得上这些规矩。 “让开，朕要陪着皇后！” 第1696章 难产（1） 殷景熙根本不顾宫女的阻拦，强行冲进了殿内。 此刻恰逢顾姒生产到紧要关头，从骨头缝里传出来撕裂的疼痛以及满室冲天的血气让她神智开始模糊。 秋水看着顾姒面无血色的痛苦样子，急得直掉眼泪。 “娘娘，您可要坚持住啊！皇上还在外面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顾姒听到殷景熙的名字，幽幽地睁开了双眸。 “皇上，殷哥哥……” 秋水知道她这是想见殷景熙了，只是她此刻正在生产，哪能让殷景熙入内。 “娘娘放心，皇上就在殿外等候呢。只要您坚持住把小皇子生下来，就能见到皇上了。” 一旁的稳婆心急如焚地催促，“糟了，孩子好像卡住了。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睡，这时候睡了可就醒不过来了。” 这话吓得秋水的眼泪扑簌落下，“娘娘！娘娘睁开眼，坚持住！” 说话间又是一阵令人炫目的疼痛袭来，顾姒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伴随着疼痛开始变得模糊。 她嘴唇张了张，徒劳地伸出手来。 “殷哥哥……” 眼看着顾姒就要被疼晕过去，一道人影飞速闯进殿内，握住了她的柔荑。 “昭昭！” 宫女和稳婆们看到殷景熙之后乱作一团。 “皇上！？” “皇上怎么进来了，这产房里血气冲天的最是污秽了，皇上快请出去。” 殷景熙听得火大，一记眼刀飞过去将众人镇住。 “废话少说，快帮皇后生产！皇后若是有半点闪失，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殷哥哥……我疼……” 顾姒发出孱弱的呼唤，汗珠子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殷景熙闻言瞬间红了眼，他知晓顾姒是何等坚强的性子，即便是大敌当前也是临危不惧。此刻的她却被磋磨得面无血色，虚弱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殷景熙忽然间内疚不已，他不该让顾姒怀孕，不该让她经历这等非人的折磨。 “昭昭，你别怕。我就在这，我一直陪着你。” 就在说这话的同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昭昭，昭昭你要挺住啊！” “昭昭，爹爹和娘亲都在外面，你别怕！” 这些声音让濒临崩溃的顾姒精神一振。 “是爹娘和长姐。” 原来顾姒发作的消息传到崇武将军府后，顾战与云傲雪就带着顾瑾青以最快的速度赶进宫来。 听闻顾姒难产，云傲雪更是顾不得礼仪在殿外朗声呼喊，只希望顾姒能听到她的声音。 殷景熙看顾姒的眼神里一下子有了光彩，连忙叫人把云傲雪以及顾瑾青召进殿来。 这虽然不符合规定，但此刻顾姒危在旦夕，谁也不敢反驳。 云傲雪和顾瑾青很快被领进殿来，于床前与顾姒相聚。 “昭昭，昭昭你怎么样？” 云傲雪顾不得给殷景熙请安，便冲到软床的另一侧查看顾姒的情况。她一边握着顾姒的手，一边心疼地替她擦敢额角上的汗水。 “娘亲……” 顾姒费力地呼唤一声，便又疼得快要晕过去。 顾瑾青见状立刻掐住她的人中，“昭昭别睡，千万不能睡！” 第1697章 难产（2） 云傲雪不愧是将军夫人，在短暂地手忙脚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她转头看向床尾处的稳婆，“现在是什么情况？” 稳婆战战兢兢道：“孩子卡住了，冷姑娘已经给娘娘扎过针，可还是生不下来。再这么拖下去，孩子只怕是要窒息……” 冷爽顶着满脑门的汗水解释道：“孩子横着卡住了，光靠扎针只怕是难以恢到正常复体位。” 连冷爽都束手无策，可见情况之凶险。 顾瑾青焦急地喊道：“娘亲，您快想办法帮帮昭昭。” 她这么一说殷景熙也回过神来，云傲雪可是生养过三位孩子的母亲，应该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 “云姨，你可否救昭昭！？” 云傲雪咬了咬唇瓣，“臣妇在随将军镇守边关时，的确从民间学到了一些催产的法子。只是……” 殷景熙看出她眼里的犹豫，催问道：“云姨只管讲便是。” 云傲雪看了眼殷景熙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儿，不由得捏了把汗。 “只是这法子有些极端，即便是成功了，日后恐怕也无法再怀孕。皇上，倘若昭昭此胎不是皇子的话……” 一个生不出皇子的皇后，可以想见她以后的处境会有多尴尬。 就算是殷景熙对顾姒情深义重，也必须培养皇子传承皇位。到时候这皇子从哪里来，他又是否会选秀纳妃，顾姒会不会同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是隐患。 云傲雪说完这番话，整个产房都陷入极端的安静中。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只等着皇帝最终的决定。 云傲雪原本以为殷景熙会犹豫很久，谁知他听完这些之后直接站起身来，双手合拢恭恭敬敬向云傲雪作了一个揖。 “还请云姨救救昭昭。” 云傲雪诧异地瞪大眼，“皇上你，你就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昭昭此胎生的是个公主，朕也有法子让她做弘明国第一任女王。对朕来说，任何事务都要排在昭昭性命之后。” 云傲雪闻言眼圈一红，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感动。作为母亲，她站起身来郑重地回了一礼。 “多谢皇上对我家昭昭的照拂，臣妇一定将她救下！” 挽袖、净手、云傲雪在冷爽的配合之下，开始给顾姒推宫。 两人一左一右，花了很长的时间帮顾姒肚子里的胎儿正位。期间顾姒疼晕过去了两次，都是被殷景熙唤醒。 云傲雪：“可以了，昭昭，你快生！” 殷景熙将一片参片塞到顾姒的舌根之下，红着眼睛鼓励道。 “昭昭，你可以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你了。” 顾姒听到亲人和爱人的鼓励之后，再次要紧牙关使劲。 片刻后稳婆惊呼，“看到头了！已经看到头了！” “哇——！” 一道响亮的哭声从殿内传出，无论是帮忙接生的云傲雪和殷景熙，还是等在外面的顾战和太皇太后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稳婆接住孩子，跪在地上欢呼道。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云傲雪与顾瑾青对视一眼，也跪下来恭贺。 “恭贺皇上娘娘喜得麟儿！” 第1698章 生产 “咚！咚！咚……” 天空中乌云翻滚，夏日暴雨来临之前的沉闷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燕俊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呆呆地望着皇宫所在的方向。 身为内相，宫中派人接崇武将军府的人入宫时他便得到了消息，同时算着日子也猜到应该是顾姒要生产了。 宫里传出的钟声响彻整个京都城，同时昭示着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偏房里的南竹被钟声惊醒，披了件外衫就跑了出来。 “公子，您怎么站在这？呀，宫里敲钟了！” “七、八、九！九下！” 按照规定，九下钟声代表着吉祥。 柳燕俊豁然松了一口气，竟是脚下有些发软。 南竹赶忙扶着他在走廊上坐下，“公子，宫里传来钟声，难道是……” “皇后顺利产子，是好事。” “皇后产子……”南竹知道柳燕俊的心意，此刻便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公子，您身为内相，可要入宫道贺啊？” 柳燕俊抬眸看了眼天色，“本相身为外臣岂能不经传召随意入宫，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到时候本相与其他大臣们一起向皇上道贺。” “是。那奴才扶你回房再休息一会儿。” 柳燕俊摆手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你且回去睡，我在这里坐会儿。” 南竹还想再劝，但在看到柳燕俊怅然若失的神情后选择了闭嘴。 等到院子里静下来，柳燕俊才垂下眼眸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感谢漫天诸佛保佑皇后顺利生产。” 微凉的夜风吹过，裹挟着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了夏利。雨势很快转大，且显现出倾盆之势。 柳燕俊不得不退回到走廊深处，以免被雨滴湿了衣衫。照理说得知顾姒顺利生产之后，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但不知为，柳燕俊望着雨幕中摇曳的树木，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裴瑶已经走了大半年，也不知如今行到何处，与丹云国的交易是否顺利，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一连串的问题袭上心头，柳燕俊才警觉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又绕到了裴瑶身上。而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每当他思绪放空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抹鲜亮如骄阳的身影。 柳燕俊认命地揉了揉鼻梁，承认自己的心已经偏了。 …… 就在柳燕俊惦念的同时，裴瑶正在参加丹云国皇帝上官凌举办的送行宴。 她带着苏宝儿与秦珍珍顺利与丹云国完成了交易，同时还签署了两国长期的贸易往来协定。 “阿嚏！” 裴瑶打了个喷嚏，觉得后背有些凉。 坐在她身边的苏宝儿贴心问道：“裴小姐是不是着凉了？” 裴瑶摆手，“无妨，丹云国天气潮湿炎热，怎么会着凉。” 秦珍珍也凑过来说话，“送行宴吃完，咱们就该起身返回弘明了。我看丹云国的宰相一直在盯着你看，你说，他不会是舍不得你走？” 裴瑶闻言抬头，果真看到对面的丹云国宰相正举杯朝自己遥遥一敬。身为军营中长大的女子，她自然是不怕喝酒的。 第1699章 求婚 裴瑶饮下之后回敬一杯，举手投足间沉稳大气，丝毫不输给那些男子。 宰相眼眸微亮，竟是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裴小姐。” 裴瑶起身，“宰相大人。” 宰相将裴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噙着满意的笑容道：“弘明国人才济济，裴小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人印象深刻。不知裴小姐可否有意愿留下来，我丹云国定会封你为尊贵的座上宾。” 原本只是女儿家之间一句打趣的话，没想到却成了真。秦珍珍和苏宝儿的下巴都惊得快要掉下来。 裴瑶哈哈一笑，“宰相大人真会说笑，我乃弘明臣子，既然食俸于皇家，自然是要忠于我们君主的。” “我们皇上也是爱贤之人。”对方宰相转头看了眼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同时语重心长地建议道，“况且按照弘明国的惯例，女子不能为官。但我们丹云国可没有这些规矩，只要裴小姐愿意留下，我们甚至可以让你领兵。” 宰相这是调查到了裴瑶的家室，并且看中了她的才能。 裴瑶不得不承认，此人的胆子很大，心胸也很开阔。能邀请其他国家的人统领军队，甚至对方还是个女人，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多谢皇上与宰相大人的好意，只是裴瑶志在弘明，恐怕要辜负两位的好意了。不过我们两国一向交好，如今又签署了通商协议，以后来往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在下肯定还会前来叨扰的。” 宰相见她如此都不动心，只能使出杀手锏。 “话说到这里，那本相也就不另寻借口了。裴小姐，其实早在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本相就心生好感。只要裴小姐愿意留下，本相愿以正妻之位许你过门。如何？” 虽然丹云国不大，但当朝宰相的权利却也是惊人的。何况眼前这位宰相年纪轻轻，样貌也算是俊朗。 在众人看来，他能低头向裴瑶示好，已经是极大的诚意。 苏宝儿和秦珍珍高悬了一颗心，紧张地望着裴瑶。 谁知裴瑶却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是愣住了。 宰相见她走神，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提出的条件给惊住了，不由得自信勾唇。 “既然裴小姐没有异议……” “抱歉，我不能答应。”裴瑶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多谢宰相抬爱，只是我们皇后娘娘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到她身边的。何况……何况在下心中已有心仪之人。” 听得此话，对方宰相露出遗憾的神色。不过他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在确定裴瑶神情坚定不想撒谎之后，便不再纠缠。 “既如此，那本相就祝愿裴小姐得偿所愿。” “多谢！” 双反再饮一杯，此事便算是翻篇了。 等从丹云国皇宫回到驿站，苏宝儿和秦珍珍立刻将裴瑶围住。 “裴小姐！” “怎么？” 裴瑶酒喝多了头晕得很，眼下只想快点儿洗漱入睡。然而她却被两人堵在了房间门口不得而入。 第1700章 女官 苏宝儿眼巴巴地望着她，“裴小姐，你刚才真是厉害。宰相用了那么多借口让你留下，你就不动心。” 秦珍珍：“是啊，他还说要以正妻之位娶你入门呢！那可是宰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加上他还那么俊朗，嫁给他也是不亏。” 裴瑶翻了个白眼，“要嫁你嫁。” 秦珍珍笑着撞了撞她的肩膀，“别恼别恼，反正你都拒绝对方了。不过没想到，你撒谎的技术还挺好，宰相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裴瑶抿了抿唇，“我没撒谎。” “我就说……” 秦珍珍哑然，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裴瑶淡淡地重复，“我没撒谎。” “你！”秦珍珍差点被唾沫给呛住，“你真的，可咱们是皇上的秀女……” “很快就不是了。”裴瑶打断对方的话，同时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 秦珍珍和苏宝儿对视一眼，原本还想再追问两句，但看到裴瑶神色疲惫且透出几分伤感，便懂事地闭了嘴。 过两日弘明的队伍便开始启程回国了，裴瑶临走前摘下一朵不认识的小花，夹在了随身携带的行囊里。 等她再次站在弘明国京都城内时，天气已经由热转凉，进入了丰收的秋季。 通过书信，殷景熙确定了裴瑶的队伍会在今早入城。他特意派人前去接应，同时在早朝上将准备已久的计划摆到台面上来。 “朕的打算便是如此，众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金殿上哗然一片，不少大臣激动地站出来反对。 “皇上莫不是在开玩笑，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官的。” “是啊，妇人岂能上朝堂，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朝堂不是后宅，岂能容女子儿戏。” 早就料到这些人会反对，殷景熙并没有着急，反而追问道。 “诸位反对女子为官，是怕女子的能力不足以适应官场。对吗？” “正是如此！” “还请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免得酿成大祸。” 殷景熙挑眉，“那朕若是告诉你们，有女子能够胜任这些的话，你们可还会反对？”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愣了一瞬才开口。 “皇上所指，该不会是皇后娘娘的长姐巾帼将军？” “难道皇上是想让巾帼将军参与朝政？” 听到这样无端的揣测，顾战登时一声冷哼。 “各位大人不必恐慌，我家青儿虽担着巾帼将军的名号，却没打算掺和朝政。” 众人尴尬的同时难免松了一口气，顾姒已经贵为皇后，娘家又出了两位将军。若是顾瑾青还要入朝为官的话，那顾姒的势力就更大了。 殷景熙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偏头给了唐公公一个眼神。 紧接着便听到唐公公的唱和声，“宣裴瑶、苏宝儿、秦珍珍觐见！” 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回头，且见三名女子大步而来，飘逸的裙衫与姣好的面容宛如三盏明灯点，瞬间将只有男人的金殿照亮。 第1701章 反对 “臣女裴瑶、苏宝儿、秦珍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人恭敬地跪拜在大殿上，同时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殷景熙抬手，“平身。尔等代表我弘明国出使丹云，替朕与对方国主达成了经贸协议，乃是大功一件。”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 “什么？这三个女子居然代表弘明出使了丹云国？” “我们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皇上莫不是在开玩笑？” 殷景熙脸色一沉，“朕是那种会以国事开玩笑的君主？” 刚才说话之人立刻跪下，“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殷景熙瞥了对方一眼收回视线，冲裴瑶抬了抬下巴。 “丹云国国主可有什么话让你带回来？” 裴瑶拱手，“上官皇帝请臣女转呈一封国书，称丹云国十分乐意与弘明国开辟商道，互通有无。并且在国书中写明，愿以重金再向我们弘明国购买五万担的土豆干粮。” 殷景熙接过唐公公转呈上来的国书，粗略翻阅之后直接展示给在场的大臣们观看。 “此事你办得很好，没有枉费朕的栽培。” 裴瑶垂首，“能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女之福。” 殷景熙环视四周，“朕意赐裴瑶为都尉，继续负责弘明国与丹云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安全等事务。” “皇上，不可啊！”一名大臣情绪激动地跪了下来，“裴瑶乃是女子，岂能为官！” 其他大臣们也回过神来，纷纷加入反对的浪潮中。 “若是微臣没有记错，堂下站着的三名女子都是皇上后宫中的妃嫔才对。后公不得干政，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殷景熙习惯性地曲起手指敲了敲身前的御案。 “说起这个，朕势必得解释清楚，免得坏了姑娘家的清誉。” 光是听到这里，众位大臣们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些女子虽被当做秀女选入宫中，但朕一直没有对她们进行册封，也没有命她们侍寝。故而这些女子严格来讲并非朕的妃嫔，自然也不存在后宫干政一说。” “这，这也……” “就算如此，也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没有先例并不代表这件事不能做。” 清冽温和的嗓音骤然响起，像是一勺冷水注入沸腾翻滚的热浪种，一下子平息了众人的沸议。 柳燕俊踱步出列，郑重地向殷景熙拱手。 “微臣倒是觉得我朝不应将为官的制度只局限于男子身上。放眼天下，多少女子也是德才兼备并不输男子。倘若仅以性别就将她们排除在官场之外的话，那将是我们弘明国的巨大损失。” 众人皆知柳燕俊与殷景熙乃是一条心，但凡两人共同想要推行什么新政，就没有不成功的。 但这次让女子为官，的确是触及到了大部分朝臣的利益，让他们不得不奋起反抗。 “内相大人此言差矣，虽说天下的确有不少德才兼备的女子。但她们从未接触过朝政，谁又能保证她们不会因为妇人之仁好心办坏事？” 第1702章 说服 柳燕俊轻飘飘瞥了说话之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的轻蔑与警告之意。 “那本相倒是要问问，男子为官是否就能保证绝不出错？那些尸位素餐之人难道都是女儿身？” “这……” 对方被呛的说不出话来，柳燕俊还欲再言，却见裴瑶突然拱手。 “臣女自知资质愚钝，比不上在场的大人们思维敏捷，博古通今。但臣女忠君爱国之心却是赤诚可热，不参杂一丝杂念。 至于刚才这位大人所言的可能性，臣女只能说凡事都有一个过程。也许臣女眼下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通过各位大臣的教导，臣女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朝臣。” “这话说得轻巧，要知道你面前所站的这些大人们，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若是没有那个本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我等平起平坐。” 这话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就是啊，大家都是通过科举入仕的。凭什么她不经历考验，就能轻轻松松站在这里？” 裴瑶闻言秀眉紧蹙，“轻轻松松？臣女虽不才，但却品一己之力率领铭城军将朝廷物资毫发无损地送到了丹云国境内，又把丹云国的货物平安带回了京都。其中各种艰辛曲折，各位久居京都的大人只怕是想象不到的。” 她说着挽起衣袖，展示出胳膊上的伤痕。 “我等前往丹云国的时候正值雨季，其中一段道路因为河流湍急船只无法行驶，只能弃船登岸沿着山路行进。 然而即便是山道在雨季时也并非安全，沿途我等数次遇到山体崩塌的意外。这些伤痕便是在躲避山崩以及抢救物资时留下的。 各位大人可曾见识过什么叫山崩地裂？有又谁的胳膊上留下过如此狰狞的疤痕？” 看到裴瑶胳膊上纵横的疤痕，哪怕是大老爷们儿也不得不心惊胆战。 柳燕俊更是心脏一抽，光是想象到裴瑶经历的那种惊险的场景就手指发颤。 裴瑶淡淡哼了一声，将衣袖放下。 “即便是路途艰险，我也顺利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我能完成，以后被选中的女官自然也能完成。”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肯松口。 “史上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那是因为他们的皇帝不像咱们圣上那般有足够的胸襟气度，敢将权利交到女子手手上。”裴瑶再次打断对方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就拿崇武将军府的巾帼将军举例。她在亮明身份之前，谁能想到领兵击退北凉蛮夷的竟是一名妙龄女子？ 我便是受了巾帼将军的激励，才励志从军为国争光。继我之后，也会更多的女子走上条路。更何况……” 裴瑶说着勾起唇角痞痞一笑，自信中透出三分得意。 “丹云国的国书种写的清清楚楚，以后两国之间货物往来的押运事务都由我来负责。若是大臣贸然换人，只怕是要破坏两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商贸往来。” “你！” 对方几位大臣被气得面红脖子粗，甚至有人跳脚指着裴瑶怒骂。 “你这是在拿国事要挟我们，要挟皇上！” 第1703章 封赏 裴瑶缓缓地摇了摇头，态度淡然却坚定。 “我所持有的只有我自己的本心和才能，真正拿着旧制要挟皇上的人是你们。” “……” 金殿上的气氛尴尬起来，柳燕俊与王座上的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再次出声控制局面。 “民间无论男女，皆要下地种田。甚至某些农户家中没有男丁的，便是由女子养家糊口。 坊间市井中卖艺的、出摊的、经商者中也不乏女子。敢问各位大人的家眷在造访成衣店和胭脂铺时，是否真有男人接待？ 宫中母仪天下的皇后与太后等人，谁不是女子？当初若非皇后娘娘坚持推广土豆种植，伶溯两地的灾情岂能那么快就平息？” 柳燕俊说罢再次看向众人。 “各位大人平心而论，女子就真的那么不堪大用吗？既如此，那你们又为何要花大力气培养家中女儿，还巴巴地指望着她们能入宫侍君？” 这番话全然反驳了大臣们开头的言论，让他们一个个尴尬又别扭。 “那，那总归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柳燕俊厉声质问，“尔等如今激言反对，无非是因为堂下站着的三位女子并非出自各位府中。但如果女子为官得到推广，各位大人的女儿侄女们也可通过相应的筛选入仕。到时候她们不仅能为家族争光添彩，还能为自己搏一个好前程。” 听到这里，自知理亏的大臣们也不得不低头。 况且按照柳燕俊的说法，像他们这种家族兴旺且有权势的家族，更容易培养出能入仕的女官。 算下来，还是他们最得便宜。 柳燕俊观察着众人的神色问道：“如此，各位大人还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交换着眼色，同时注意到殷景熙已经有发怒的征兆了，这才逐渐松口。 “罢了，既然皇上与内相大人都是为了弘明国着想，那我等也不是固守己见的老顽固。” “是啊，如今还需制定出完善的女子入仕选拔制度才好。” “说起来皇后娘娘最是眼光毒辣，不如将此事交给娘娘来办。” “甚好甚好！” 朝臣松了口，殷景熙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们。给出了两句带有安抚性质的承诺，便将此事拍板。 散朝后，柳燕俊原本想上前与裴瑶说两句话。奈何那些朝臣们正沉浸在自己女儿以后可以当官的激动之后，为了获取第一手的情报，他们十分热情地将柳燕俊围了个水泄不通。 裴瑶隔着重重背影看了柳燕俊一眼，随后便带着苏宝儿和秦珍珍离开了。她们顺利完成任务，自然是要回到后宫想顾姒复命的。 裴瑶一看到顾姒便跪下来行了大礼，感谢她的知遇和栽培之恩。 “多谢皇后娘娘给我们这次机会。若非如此，我等此时还如同金丝雀一般被拘泥于后宅之中。” 秦珍珍和苏宝儿也得了官职，感动得眼泪汪汪。 “皇后娘娘的恩德臣女没齿难忘，以后只要娘娘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臣女也在所不辞！” 第1704章 复命 看着已经成长起来的秀女们，顾姒也是百感交集。 “好了，都快平身。本宫也不过是给了你们机会，能够博得今日的成就，全靠你们自身的努力。” 她说着向秋水招手，“给三位女官赐座。” “是。” 裴瑶等人坐下，顾姒这才将她们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 经过这次的历练，三人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尤其是裴瑶，整个人变得沉稳大气很多，颇有将领风范。 “皇上已经给你们封了官职，日后少不得要忙碌起来。本宫准备着制定筛选女官的条件，但其中的过程手续繁复，本宫又要照顾小皇子，到时候还指望你们这些先行者多多出力。” 三人起身行礼，“单凭娘娘吩咐。” 裴瑶：“对了，臣女得知娘娘诞下小皇子，特意准备了贺礼。” 她拍了拍手掌，便有宫女将早已备好的礼物呈上。 那是一个木制的大箱，其中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小孩子的玩具。 裴瑶解释，“这些玩具都是臣女一路所收集的，可以从小玩到大。臣女不知小皇子喜欢什么，便多买了些。” 顾姒眼眸带笑，“你有心了，本宫很是喜欢。” 这些玩具虽然不似金银玉器那般值钱，但却包含着裴瑶满满的用心。 正说着，奶娘便抱着小皇子走了进来。 “娘娘，小皇子醒了，睁着眼睛四处寻娘娘呢。” 如今小皇子已经快半岁了，长得白胖可爱，甚是惹人喜欢。 秦珍珍与苏宝儿两人也是喜欢孩子的，见着小皇子就忍不住低声惊呼。 “好漂亮的孩子！” “小皇子真是随了皇上与娘娘的优点，我可再没见过更漂亮的娃娃了。” 不是两人拍马屁，而是顾姒这儿子的确长得太优秀了。即便小小的年纪，便已经能看出是个“倾国倾城”的坯子。 日后长大成人，指不定要迷倒多少少女。 顾姒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就笑眯了眼，“快拿给本宫抱着。” 小皇子一入顾姒怀里，就睁着眼睛四处张望，小小一团根本不怕生，反而在瞧见裴瑶之后伸着手朝她挥挥。 “啊，啊……” 秋水见状笑道：“看来小皇子很是喜欢裴小姐呢。” 顾姒也觉得稀奇，她这儿子虽然从小就不怕生，但除了她和殷景熙之外，并没有向谁表现出明确的喜好。 见儿子不断朝裴瑶挥手，顾姒便将对方招到跟前。 “小皇子喜欢你，你且抱抱。” 裴瑶手足无措地摇头，“我，臣女不敢。”她舞刀弄剑很是在行，但哄小孩子却是完全不行。 但顾姒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说完之后就直接把儿子塞到了对方怀里。 裴瑶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生怕自己大力将他给勒疼了。 而小皇子一抱住裴瑶就嘻嘻直笑，两只小胳膊不断挥动着，格外地兴奋。 顾姒看得直发笑，打趣道：“小皇子如此喜欢你，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干脆送到宫里来与小皇子一起玩耍。” 谁知裴瑶在听了这话后却是垂下了眉眼，“裴瑶只怕是要辜负娘娘的好意了。” 第1705章 戍边 顾姒挑眉，“怎么？” “臣女欲向皇上申请，调去丹云国边境镇守城池。” “什么！？” 顾姒大惊，就连苏宝儿和秦珍珍也吓了一跳。 “裴小姐，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上刚封了你都尉之职，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好不容易松口了，你何苦非要去边疆？” 裴瑶把小皇子交还到了顾姒手中，提着衣摆跪了下来。 “承蒙皇上与娘娘信赖，裴瑶才有了今日的官职。但也正是如此，裴瑶才希望能以力所能及的行为回报娘娘。” 顾姒生气，“那你也不必非要去镇守边疆。” “如今弘明国与丹云国签订了商贸协定，臣女日后少不了要在两国之间频繁往来。若是能镇守在易城之地，那便是最方便不过。” 顾姒望着裴瑶低垂眼眸的样子，心里便有了猜想。她看了秦珍珍与苏宝儿一眼，挥手让两人先行退下。 等到殿内无人了，她才坐下来与裴瑶平视。 “你老实告诉本宫，你想要调去易城戍边，是不是因为柳燕俊？” 时隔一年多的时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裴瑶的心脏还是不自觉地抽痛。 她深吸一口气并不反驳，而是从怀里另外取出一个小小的册子。 “此物乃是臣女为内相大人准备的礼物，还想请皇后娘娘帮忙转送。” 顾姒接过看了一眼，随即气得发笑。 “你既然有这个心，为何不自己送给他？” “男女有别，内相大人既然不喜臣女，那臣女也不好舔着脸上门打扰。只希望皇后娘娘能在臣女离开京都之后，将这份心意转交给内相大人。如此，臣女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顾姒蹙眉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宫便替你收了这份礼。” 裴瑶叩首，“多谢皇后娘娘。” …… 裴瑶离开之后，秋水抱着小皇子从内殿转了出来。 “没想到裴小姐如此痴情，只可惜落花有意。” 顾姒看着手里的册子却是淡淡一笑，“本宫瞧着却是未必，你去叫人给皇上传信，让他忙完了政事之后寻个借口将内相留一留。” 这日柳燕俊在御书房里与殷景熙商讨增制女官的流程，结束之后他本想寻个理由去驿站看看裴瑶，却不想又被殷景熙留下来对弈。 “内相今日似乎心不在焉，棋路比往常急躁许多。” 柳燕俊看了棋盘上眼乱七八糟的路数，不得不收敛心神。 又下了一局，柳燕俊毫无疑问输了。眼看天色不早，他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微臣……” 就在他起身想要告辞之际，殿门外传来唐公公通禀的声音。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殿门开启，顾姒抱着小皇子踱步而入。 柳燕俊只能恭敬地给她二人行礼。 “内相大人也在，那正好。关于裴都尉的一些事情，本宫想与你单独谈谈。” “与微臣单独谈？” 柳燕俊有些诧异，但殷景熙已经非常自觉地从顾姒手中接过了儿子，并且把空间让了出来。 第1706章 礼物 顾姒坐下，指挥宫人给柳燕俊换了一杯新茶。 “此番裴瑶能够顺利晋封都尉，还要多谢内相大人在朝堂上鼎力相助。她为了感谢大人的帮助，托本宫送一样东西给你。” “这是……” 柳燕俊看着顾姒递上来的小册子疑惑不已，然而当他翻开之后却是眼前一亮。 小小的册子只有手掌大小，方便随身携带。而且从它磨损情况来看，这个小册子的确是裴瑶随身带着的。 其中每一页都夹了一朵干花，认得的都配上了名字，不认得的就空着。不过每一朵花的背面都清楚地写着采集时间和地点，甚至采集时当地的天气。 有时候用的是毛笔，自己工整；有时候用的又是炭笔，自己潦草。 柳燕俊看着这些字迹，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裴瑶或是端正坐在桌前，时而骑于马上的场景。 顾姒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意，故意提醒道：“从京都到丹云国的国都，一共要经过三十二个城镇。本宫刚才数了数，这小册子里正好有三十二朵花。可见这采花之人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内相大人。” 柳燕俊被说得脸颊发红，捧着册子的动作却是倍加小心。 “娘娘，微臣想先行一步。” 顾姒故意追问，“你是要去寻裴瑶？” 柳燕俊红着耳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点头。 “是，得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微臣想当面感谢裴小姐。” “哎，那你可得抓紧了。” “娘娘此话何意？” 顾姒挑眉，“怎么，皇上没跟你说吗？裴瑶已经申请，带着铭城军赶往易城驻扎了。” “什么！？” 柳燕俊惊得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微臣如何不知？” 顾姒叹气，“早在入京之前，裴瑶便已经拟好了奏章。皇上看她一片赤诚爱国之心，便不认驳回。算算时辰，她应该已经快启程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柳燕俊来不及向顾姒行礼告辞，就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瞧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顾姒捂着嘴笑出声来。 …… 每次从御书房出来，柳燕俊都是由轿辇送出宫的。但今日他嫌弃轿辇的速度慢，竟是自己快步走出了皇宫。 负责守门的侍卫看到他之后纷纷行礼，却被柳燕俊一把抓住手臂。 “可有马？” 侍卫惊讶，“大人是说马车吗？” “不是马车，是马。本相急需一匹跑得快的马！” 侍卫见他满脸是汗的着急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派人寻了一批上好的良驹。 柳燕俊倒是学过骑马，但技术仅仅停留在会骑这种程度。等他骑着马儿在闹市中快速穿行时，好几次差点被颠地摔下来。 好不容易赶到了裴瑶下榻的驿站，却瞧见一群身着兵服的人正在清点行装。 柳燕俊吓得脸色都变了，抓住一个人就问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裴瑶呢？” 那士兵并不认得柳燕俊，见他一上来就直呼裴瑶的名字，便不满地拧起的眉头。 “你谁啊，裴都尉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喊的吗？” 第1707章 告白 柳燕俊正值心急之际，见这士兵不配合自己，脸上难免流露出肃杀之色。 “本相再问你一句，裴瑶呢！？” 谁知他这态度反而激怒了对方，那士兵身板壮硕，一下就挣脱了柳燕俊的手，甚至反过来将他推开。 “你找茬是？” 柳燕俊一时不察，被对方推搡地跌倒在地。 眼看着那士兵撸起衣袖就要上来揍人，一道身影及时赶到。 “住手！” 裴瑶刚在驿站之内指挥人收拾行装，远远看到柳燕俊在门口与人起了争执，吓得她拔腿就冲了出来。 “内相大人，你没事？” 柳燕俊直到被裴瑶亲自扶起身来，还有些缓不过神。他炙热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裴瑶，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你，你没走。” 裴瑶疑惑，“什么？” 柳燕俊顾不得其他，急切地抓住了裴瑶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别走，不要去易城。” “你怎么知道……” 裴瑶刚问出口，就猜到了缘由。 “皇后娘娘告诉你了。” 柳燕俊单手从怀里摸出那本略微泛黄的小册，“这是你送我的。” 裴瑶一看到册子脸颊就红了，她别开眼，流露出些许懊恼与尴尬。 “皇后娘娘怎么现在就给你了。” “你不想现在给我？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裴瑶说着抓了抓后脑勺的发髻，自暴自弃道，“既然内相大人知道了，那便知道。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不喜，随便寻个地方扔了便是。” “你从来不是麻烦。”柳燕俊蹙着眉头将她的话打断，“况且你如此用心的礼物，我珍藏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扔掉。还有，我听闻你要去易城戍边，是不是真的？” 柳燕俊这番话里要素过多，裴瑶一时间有些懵怔。 “是，我的确这么想，不过……” “没有不过，你不许去！” “……为什么？” 柳燕俊喉头滚动两下，鼓足勇气对上了裴瑶亮晶晶的眼睛。 “我想你留下。” 裴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些让她不敢置信的情绪，她颤抖着嗓音追问。 “可你并不喜我，我若留下，只怕会给你造成困扰。” “我说过了，你不是麻烦，更不是困扰。我……”柳燕俊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没有不喜你。” 裴瑶被他这句话说得愣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燕俊握住裴瑶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手心因为紧张渗出了薄汗。 “我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什么人动心，但我错了。在你莽莽撞撞冲到我怀里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已经不受控制地随着你走了。” 裴瑶眼里泛出泪光，“那你，当初为何……” “是我蠢，一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不，是看清了也没有勇气承认。但我犯过一次错了，不想再错过你第二次。” 柳燕俊郑重地站直了身子，将腰间佩戴的玉坠取下托到裴瑶面前。 “此物乃是我从小随身所带。之前高怀蕊诬告我们私相授受，今日，我想坐实了这个罪名。不知裴小姐可否给在下这个机会？” 第1708章 戏弄 裴瑶傻傻地看着柳燕俊隽秀的面庞，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直到四周围观看热闹的士兵和百姓们开始起哄，她才回过神来。 “同意！” “同意！” “同意！” 裴瑶慌张地四下环视了一番，发现自己周围居然围聚了这么多人。她羞涩得涨红了脸，原本就明亮的眼眸被衬得愈发灵动。 柳燕俊见她不动，眸底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裴小姐这是不愿意？罢了，是在下配不上裴小姐。” 裴瑶看到柳燕俊拿着玉佩的手缓缓垂下，吓得心头一紧，立刻伸手将他的手拽住。 “我愿意！我愿意的！” 裴瑶掰开柳燕俊的手掌，将玉佩接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挂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后悔了。” 可当她抬头再看柳燕俊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眼底的失望之色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欢喜与淡淡的戏谑。 裴瑶恍然大悟，“好哇，你戏弄我！我，我……”她原本想说不再理会柳燕俊，但话到嘴边却是舍不得说出口。 好在柳燕俊并非性格恶劣之辈，瞧见裴瑶急了便赶紧上前道歉。 “裴小姐别恼，在下并不是那个意思。” 裴瑶哪里又是真的生气，不过是与心仪之人撒撒娇罢了。 就在两人执手相望，情意绵绵之际，南竹驾着内相府的马车姗姗来迟。他原本是在宫门口等候自己公子的，却被告知柳燕俊自己骑着马跑了。 南竹当即吓白了脸色，催促着马夫追上来。奈何市井之间人头攒动，他只能便堵便问，好不容易寻到了这里。 “公子，公子！” 南竹站在车辕上，远远就瞧见了柳燕俊的身影。 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却发现柳燕俊身边站着一名姑娘，两人双手还牵在一起。 夭寿！ 南竹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急花了眼。 可等马车驶到两人面前停下，柳燕俊牵着裴瑶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公子，你……” “你来的正好，立刻掉头回宫。” 柳燕俊打断南竹的话头，牵着裴瑶就要上车。 “等等。”裴瑶将他拦住，“你不是才出宫，怎么又要回去？” 柳燕俊表情严肃，“入宫去见皇上，让他撤销调派你去易城的圣旨。” 听得此话，裴瑶哭笑不得。 “不用了。” “什么不用，难道你想反悔？”柳燕俊蹙眉，“可你已收了我的玉佩。” “我没有想反悔，只是……”裴瑶说着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调派去易城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了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呢。” “什么……你不是……” 柳燕俊说道一半便反应过来，一切都是顾姒安排好的。他呆愣了一瞬，随后又释然地笑出声来。 南竹看得心惊胆战，“公，公子，您这是……” 他看了看柳燕俊，又低头看了看对方和裴瑶牵着的手，只觉得自己肯定是昏了头了，否则怎么会看到自家翩然若仙的公子会在大街上轻薄良家妇女。 第1709章 赐婚 柳燕俊却是没有理会南竹的诧异，反而转过身温柔地问裴瑶。 “那这些地上的行装是怎么回事？” 裴瑶扫了眼驿站门口整整齐齐码放的木箱，“大部分都是从丹云国带回来的。今早匆忙入城，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东西送去归档入库。剩下几个小箱子是我和苏宝儿她们的行李，待会儿搬进驿站就行了。” “我来帮你。” “啊？” 不等裴瑶回神，柳燕俊便走过去要帮着裴瑶运行李。 裴瑶自然不肯，小跑着上前阻止。 “不用了，这些东西笨重得很，我自己运进去就行了。你这样的身份，怎么好做这些。” “为何不能？在裴小姐眼中，我是什么身份？” 柳燕俊问这话时直勾勾看着裴瑶的眼睛，那温柔的神情宛如无底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吞噬干净。 裴瑶在他面前瞬间变成了结巴，“我，你……我只是不想你累着。” 柳燕俊淡淡一笑，将宽大的衣袖挽了起来。 “几个箱子而已，还累不着我。” 随着他的动作，修长有力的胳膊显露出来。 与裴瑶想象中不同，柳燕俊虽然表面是个文弱书生，但手臂上却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纹理，很是漂亮养眼。 裴瑶光是扫了一眼便羞涩地别开了目光。 以往在军营中她也不是没见过大老爷们儿，就连裴涣在府里练武的时候也常常是光着膀子。 这样光是面对一个男人的胳膊就害羞得不行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裴瑶清了清嗓子，“那我陪你一起。” “好。” 等到行李搬运完毕，柳燕俊却没有着急着离开，反而把南竹教导跟前吩咐道。 “你去看看城里哪处还有空置的宅子，要选地段好的。” 南竹已经知道了裴瑶的身份，也看明白了她与自家公子的关系。心中诧异的同时又为柳燕俊感到高兴。 “公子这是要为裴小姐选宅子？不知裴小姐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我？”裴瑶看了眼柳燕俊，羞涩地摇了摇头，“其实不用置办什么宅子，我住驿站就行了。” “那怎么行。驿站狭小又吵闹，来往的人员又复杂。就算裴小姐不介意，我们公子来探望您时也不方便啊。” 南竹说着嘿嘿发笑，却被柳燕俊瞪了一眼。 “既然知道就快去办，寻个大的宅子，再把奴仆置备齐全。” 南竹高兴地应了一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 裴瑶在京都安家的同时，柳燕俊也寻了机会向殷景熙提出了想要娶她为妻的请求。 殷景熙调侃了两句，爽快地赐了婚。 消息传出去，京都的少女们芳心登时碎了一地。 甚至连茶馆酒肆中的说书人都开始分析，说当今皇后是将门之后，当今宰相夫人也是将军的妹妹。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王公贵族们愿意选将门之女为主母。 再加上朝中马上要组建女子军队，全国忽然掀起一阵女子学武的浪潮。虽然是阴差阳错，却是为顾姒推行女官制度制造了良好的氛围。 次年开春，柳燕俊与裴瑶大婚。 裴涣千里迢迢入京参加婚宴，殷景熙与顾姒更是亲自到场祝贺，给足了这对新人的面子。 入夏，小皇子满周岁的当日，殷景熙下诏将皇位传给儿子，且自封为摄政王，在儿子成年前代管政务。 这个消息无疑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但却被殷景熙与柳燕俊联手镇压。 皇位已经交到了下一代手中，即便顾姒以后再也生不出儿子，也不会有人心心念念劝殷景熙再立别的妃嫔。 如此整个后宫当真成为了顾姒一人的后宫，而她也晋升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安心在宫中教导小皇帝的同时不忘为殷景熙分担繁杂的政务。 也许等到小皇帝长大了，她能殷景熙放下担子出去走走，看看这弘明国的大好河山。 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 春色无边花富贵，郎情妾意俩缠绵。 当初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长存不息。 （番第1710章 惊吓 夏日炎炎，窗外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皇子读书的紫东阁里却是阴凉一片。 “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 夫子念书的声音像是从悠远的空虚之外传来，催得黎昕的眼皮子不停地打架，没一会儿就撑着下巴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坐在他侧方的殷韶则是身体挺直，目光始终沉稳平静地注视着手里的书本。 淅淅索索——！ 窗户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骚动，殷韶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幽幽地转了过去。紧接着他便瞧见了一张明艳可爱的稚嫩脸庞。 柳笑笑扒在窗框上，发髻上还顶着几片叶子。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正在打瞌睡的黎昕，见到小皇帝发现了自己也不慌，反而竖起手指请对方不要吭声。 殷韶果然没动作，只是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 柳笑笑从兜里掏出一条白色的胖蚕，看准夫子背过身的时机精准地投到了黎昕的脸上。 啪——！ 黎昕感觉到脸上的奇怪触感，迷迷糊糊摸了把脸，将白胖的蚕抓到了手上。等他睁开眼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整个紫东阁都回响起他中气十足的惨叫声。 黎昕最怕软肉虫子，怕到光是看一眼就要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程度。眼下手里居然抓着一条还在蠕动的蚕，等同于要了他的亲命了。 夫子被他这一声叫吓得跳了起来，连同书本都掉到了地上。 “黎昕！你在干什么，给我站起来！” 黎昕还没从惊吓中回神，就被夫子无情地赶去了回廊罚站。 柳笑笑捂着小嘴偷乐，用眼神暗示殷韶待会儿下了课去院子里集合。 可等到殷韶去往院子寻人的时候，却发现黎昕和柳笑笑都不见了。 殷韶知道柳笑笑性格活泼，便耐着性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天空中乌云开始翻滚，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他才背着手喊了一句。 “申叔。” 一道人影在房梁上迅速飞下，稳稳地落在了殷韶的身后。 “皇上。” “你可看到柳小姐和黎公子？” 影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黎公子在罚站的时候发现了柳小姐，知道那蚕是柳小姐投的，便追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难怪在这等了许久都不见人。 殷韶抬了抬下巴，“那就去御花园看看。” …… 隔着老远，殷韶就听到了黎昕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有本事你下来，咱们一决雌雄！” “有本事你上来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殷韶根本不需要人引路，顺着嘈杂的吵架声就顺利找到了两人。 此时黎昕手里拿着小石头，暴跳如雷地威胁着柳笑笑。 而柳笑笑却是优哉游哉地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手里还捏着另外一条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肉虫子。 “你们在做什么？” 黎昕看到殷韶的到来，赶紧告状道：“皇上你来的正好，原来刚才那蚕是柳笑笑扔进来的。我说呢，好好的怎么会有肉虫子从天而降，害得我有被夫子罚站。” 柳笑笑闻言却是吐着舌头嘲讽，“谁让你不好好听课，只知道睡觉的。皇帝哥哥也看到我扔虫子，他怎么就没被吓到。” （番第1711章 跌落 黎昕委屈极了，“皇上又不怕虫子，他当然不会被吓到……”说到一半他突然回过神来，“好哇，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 见黎昕气得脸红脖子粗，殷韶只能安抚道：“好了，你和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 黎昕指着坐在树杈上柳笑笑反问，“皇上您看看他这个样子啊，哪里像个女孩子？” 柳笑笑一听这就不高兴了，毫不留情地把手里的肉虫子砸了下来。 “我不像女孩子？你连条虫子都怕，你还不像男孩子呢！” 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黎昕尖叫着跳开。 “柳笑笑，你爹好歹是当朝的宰相，你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再这么下去，以后谁娶了你谁倒霉！不对，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你再说，信不信我拿虫子砸死你！？” 柳笑笑说话间准备往更高的树杈上攀爬，殷韶见状眉头便皱了起来。 “笑笑，别再往上了，危险。” “皇帝哥哥别担心，我爬树的技能好着呢。等到抓到了青虫，就全部塞到黎昕的衣服里去！” 黎昕听得打了个寒颤，嘴上却是不求饶。 “你有本事就抓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抓几只。” 眼看着对方越爬越高，殷韶不由得担心起来。 “笑笑，快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你在树上不安全。” 顾姒从小就告诉过殷韶，雨天的时候千万不可在大树周围逗留。况且高处的树枝更加脆弱，很可能因为攀附而折断。 然而柳笑笑铁了心要整治黎昕，根本不听殷韶的劝阻。 “找到了！黎昕，你死定了！” 就在柳笑笑把寻到的肉虫揣到包里的时候，天空中骤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 柳笑笑为了抓虫子，半个身子都是悬空的。 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她一跳，紧接着身下的树枝发出脆弱不堪的嘎吱声。 “啊！” “笑笑！” 殷韶的瞳孔中倒映出柳笑笑从树上跌落的身影，连还在生气的黎昕也吓得变了脸色。 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跟在暗处的影申骤然飞出，赶在柳笑笑落地之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然而即便如此，两人也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笑笑，申叔！” 殷韶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且见影申抱着已经吓晕过去的柳笑笑站起身来，胳膊上显露出好大一片擦伤。 “快，请太医！” 柳燕俊是在御书房和殷景熙议事的时候接到的消息，当下脸色就白了。 “你说什么，笑笑她从树上摔下来了？” 唐公公怕他着急，赶紧安抚道：“内相大人别急，柳小姐没什么大概，就是崴了脚。如今人已经被送到太后的椒房殿里去了。” 柳燕俊悬起的一颗心落了地，同时抱歉地向殷景熙拱手。 “小女莽撞，还请太上皇息怒。” 如今殷景熙虽把皇位传给了儿子，但在对方成年之前还是得担负起治理朝政的担子。 他闻言笑着放下手中的奏折，“内相不必如此，太后常说后宫无聊得很，亏得柳小姐日常过来陪伴才有几分趣味。正好今日的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便随我一道去椒房殿。” （番第1712章 受伤 柳燕俊和殷景熙赶到椒房殿的时候，柳笑笑已经醒了，顾姒正亲自给她喂糖水。她像只小猫咪一样趴在顾姒的腿上撒娇，模样可爱极了。 而小皇帝殷韶坐在一旁看书，黎昕则是丧眉耷眼地站在一旁罚站。 “笑笑！” 柳燕俊步履匆匆地进殿，还没来得及给顾姒行礼，就先关切地将女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在确定柳笑笑的确没有大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爹爹！” 柳笑笑一看到柳燕俊就笑开了花，鞋都没穿就急着想下床榻，却被顾姒一把拦住。 “别动，忘记陈太医怎么说的了？” 柳燕俊收敛心神要给顾姒和殷韶下跪行礼，弯腰的时候却被殷景熙从身侧扶了一把。 “内相不必多礼，先看笑笑要紧。” 柳燕俊谢恩之后这才走到软塌前，亲自检查了一下她受伤的脚踝。 “肿得跟猪蹄子似的，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一提到裴瑶，柳笑笑就吓得缩起脖子，同时伸出双手搂住了顾姒的胳膊。 “太后娘娘，笑笑想留在宫里多陪你两日。” 此话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哄笑声。 顾姒点了点她的鼻尖，忍俊不禁道：“你这是想留下陪本宫，还是怕回家挨你娘的揍啊？” 柳笑笑耸耸鼻子，“我娘太凶了，但凡她能有太后娘娘一半儿的温柔，我也不至于这么怕她。” “你若真是怕她，就不敢再爬树了。还记得上次爬树被你娘追得满宫跑，还是你爹求情救了你的小命。这才过了多久，小爪子又痒了，不在树上磨磨不舒服？” 柳燕俊汗颜，“小女淘气，给太后娘娘惹麻烦了。” 顾姒倒是不介意，反而很是喜欢柳笑笑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她因为生殷韶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十二年一直没能再怀孕。 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成群结队玩耍，而殷韶却只能形单影只时，就觉得格外的遗憾。 殷景熙洞悉了她这份心思，这才常常让柳燕俊入宫议事的时候把自己女儿带来后宫配顾姒说说话。 “笑笑年纪还小，淘气些也是正常。本宫倒是希望韶儿能像笑笑这般开朗些。” “皇上性格沉稳大气，乃是弘明之福。” “好了好了，客套话就不说了。”顾姒招手，秋水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药包送上，“这是陈太医配置的药包，能够活血化瘀。内相带回去给笑笑用上，没几日就能痊愈了。” “多谢太后！” 柳笑笑眼看着自己要被交接回柳燕俊的手上，只能皱着鼻子乖乖下床穿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黎枫和夏南晴的请安声。 “给皇上请安，给太上皇、太后娘娘请安。” 顾姒眼睛一亮，忙招手道：“南晴来了，快进来。” 夏南晴先一步入殿，黎枫紧随其后。 一瞧见夫妻两人同时出现，一直站着没吭声的李昕登时绷紧了头皮。 夏南晴路过自己儿子面前时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满脸歉疚地给柳燕俊福身道歉。 “都是昕儿的错，差点酿出大祸。还请内相大人责罚。” 黎枫也跟着拱手，“犬子顽劣，险些伤了笑笑性命，是黎某教导无方。” （番第1713章 牛乳糖 柳燕俊微微侧身，避开夏南晴和黎枫夫妻二人的行礼。 “安康公主和黎大人不必如此，此事全由小女引发，若非她淘气在先，也不会受伤。二位切莫因此责怪黎小少爷。” 柳燕俊越是这么说，夏南晴越是觉得自己这儿子不争气。 “内相大人别说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亏得太后恩赐他成为皇上的伴读，他却是一点儿不知道努力，三天两头都被夫子罚站。这懒懒散散的样子，真不亏是他爹的种。”夏南晴说着不忘转身挖了黎枫一眼。 谁知黎昕听到这话却是不服气地反驳，“我就不爱读书，我只想学经商！” 黎昕的确是继承了黎枫在经商方面的天赋，小小年纪就能独自一人将琉璃坊的账本算得清清楚楚。 黎枫为了锻炼他，甚至已经私下里把琉璃坊的部分经营交给黎昕来处理。 奈何夏南晴一直认为他该好好读者科考，方能有出息。 “经商经商，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账本和算盘，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夏南晴气不过地戳了下儿子的脑门儿，“你爹好歹是榜眼出身，你就不能学他些好的？” “那您刚才不还嫌弃我爹吗？” “你！” 眼看着夏南晴气得要动手，黎枫赶紧冲上来护住自家崽。 “别气别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我也不想生气，那你也得教育他啊。这三天两头惹出祸事来，以后还怎么得了。” “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 黎枫一边安抚夏南晴，一边将手背到身后冲黎昕猛摇。 这一小动作落入顾姒眼里，惹来她一声轻笑。 “好了，南晴。学海无涯，也许昕儿再大些便知道用功了。你也别站着了，赶紧坐过来。” 夏南晴碍于顾姒的情面，只能暂时先放过这对父子。 黎枫和黎昕同时松了一口气，柳笑笑却是全程躲在柳燕俊的身后看热闹。临走前还不忘掏一掏衣兜，将藏好的糖果悄悄塞到殷韶的手里。 “皇帝哥哥，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殷韶先是用余光扫了顾姒和殷景熙一眼，这才握紧了拳头故作镇定地点头。 他平时没什么喜好，唯独喜欢吃牛乳糖。奈何殷景熙平日里对他管教十分严格，每隔一日只能吃一颗。 而柳笑笑知道他喜欢吃牛乳糖，隔三差五入宫都会悄悄塞给他一些。如此平均下来，他每日就能有一颗牛乳糖吃了。 殷韶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柳笑笑和黎昕离开，也恭敬地拱手退下了。可等到出了殿门，却立马化身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拿着新得的牛乳糖笑得开怀。 顾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地有些心疼儿子。 “你会不会把韶儿管得太严了些，不过是两颗牛乳糖，给他也无妨的。” 殷景熙走过来坐下，搂住了顾姒仍旧纤细的腰身。 “他是皇帝，从小就该学会自律。” “既如此，刚才笑笑给他塞糖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 谁知殷景熙却道：“这是韶儿凭本事得来的，我为何要阻止？” （番第1714章 挨打 “……”殷景熙的回答让顾姒无法反驳，“那你就不怕以后谁用两颗牛乳糖就把你儿子拐走了？” 殷景熙凑到顾姒耳边压低声音反问，“就像当初你用半个兔子糖把我拐走那样吗？” 想到小时候自己干得坏事，顾姒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你可是看不上我的兔子糖。” 殷景熙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两人闲聊着，柳笑笑和黎昕各自回家之后却是日子不好过。 因着接连两天休沐柳燕俊都在府里，裴瑶这才忍着没找柳笑笑算账。等到第三日柳燕俊一去上朝，裴瑶就开始收拾柳笑笑。 “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进咱们院子了！” 柳笑笑正翘着伤腿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拿着兵书，听到丫鬟的提醒之后瞬间猴儿似得翻身而起。 丫鬟又是紧张又是担心，“小姐慢着些，您这脚踝刚消了肿。” 柳笑笑却是管不得那么多了，她随手把果子一扔，熟练地将自己的枕头和兵书塞到了被子里，窝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然后在丫鬟见怪不怪的眼神之下翻窗逃跑，连鞋袜都没穿。 “柳笑笑，你给我开门！” 裴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丫鬟只能硬着头皮地前去开门。 “夫人。” “柳笑笑呢？” “回夫人的话，小姐说她在屋里闷得慌，就命人搀着出去吹吹风。” “吹风？果真是个坐不住的。” 裴瑶原本都相信了丫鬟的话，可等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却是瞄到了床上鼓起来的被窝。 裴瑶脚步一顿，提着鸡毛掸子就朝着床铺而去。 “好哇，敢骗你老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啪——！ 鸡毛掸子狠狠落下，抽在被褥上发出骇人的闷响。 丫鬟远远看着吓得缩起了脖颈捂住眼睛。 感觉到手感似乎不对劲，裴瑶这才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然后被眼前的场景气得直跳脚。 “柳笑笑！” “噗嗤！” 躲在窗户外面偷看的柳笑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结果被裴瑶精准捕捉。 “柳笑笑，给我进来！” 眼看自己被发现，柳笑笑吓得捂着嘴就跑。裴瑶也是个身手矫健的，提着裙子翻窗就追。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在院子里狂奔，府里的仆人瞧见了也是见怪不怪。 柳笑笑虽然伤了脚，但却并没有影响发挥。等裴瑶追到花园里之后，就发现自己跟丢了。 “柳笑笑，我数十个数。你若是还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而二十个数的时间过去了，裴瑶仍旧没有寻到柳笑笑的踪影。她这个女儿别的本事没有，从小翻墙爬树却是无师自通，也不知是继承了谁的天赋。 裴瑶在这边发火，柳笑笑却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里的藏书阁中。这里存放了许多兵书，正是柳笑笑感兴趣的东西。 她随便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捧着书看得投入，等回过神之后发现天都要黑了。更要命的是，藏书阁从外面被人给锁了。 （番第1715章 走丢 裴瑶一整日没找到人，等到晚膳时间柳燕俊回来了，柳笑笑仍旧不见踪影。 “笑笑呢？” 柳燕俊入席之后没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拿着筷子又放下了。 坐在一旁的裴瑶别开脸，“她在自己院子里吃。” 柳燕俊心中疑惑，柳笑笑平日里最是粘自己了，每日下朝之后回来，都能被小丫头逮着嗒嗒念个不停。 “好好的怎么躲在院子里吃？来人，去请小姐过来用晚膳。” “是。” 仆人得令刚要走，却被裴瑶喊住了。 “不必了，她已经吃过了了。”为了转移话题，她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到对方碗里，“这是你喜欢吃的鱼，快尝尝，不然凉了就该腥了。” 柳燕俊对于裴瑶这心虚的模样最是了解不过，每次柳笑笑挨了打，裴瑶都不会让她过来一起用膳。 “你是不是又打她了？” “当然没有！” “那笑笑怎么不来用膳？” 裴瑶的急脾气根本受不到别人怀疑冤枉，登时就气鼓鼓地告状。 “我倒是想教训她，奈何她跑得跟只猴儿似得，还不知钻到哪个角落躲起来了。” 柳燕俊听得直皱眉，“现在还没找到？” 裴瑶知道他心疼女儿，只能柔声安抚道：“你也别担心了，这丫头从小就皮得很，指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偷懒呢。” 柳燕俊原本想起身去寻的，奈何裴瑶坚持说柳笑笑不会有事，这才耐着性子先把晚膳用了。 结果到了掌灯时间，柳笑笑仍旧没有回自己的院子，柳燕俊这才坐不住了。 “来人，给我把小姐找出来！” 一声令下，整个内相府倾巢而动。 柳燕俊亲自提着灯笼在府里来回寻找，眉头越皱越深。 裴瑶也急得不行，她虽然经常因为柳笑笑这泼皮猴儿一样的性子生气，但却并不代表不爱这个孩子。 相反，她正是因为对柳笑笑期待太高，才希望她能学好。 “笑笑，笑笑……” 眼看着裴瑶因为着急而嗓音发颤，柳燕俊心疼地将她抱住。 “别担心，笑笑从小就皮，说不定真是藏在什么地方偷懒呢。搞不好咱们找她这功夫，她已经回院子了。” 裴瑶努力将眼泪给憋了回去，由柳燕俊牵着再一次返回了柳笑笑的院子。当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后，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笑笑，我的笑笑去哪儿了？” 裴瑶慌张地在院子里四处寻找，连柳笑笑平日里最爱爬的树和屋顶都没放过。 眼看着夜越来越深，柳燕俊的心情也越发急躁。 管家也是急得满头大汗，“相爷，说不定小姐是悄悄溜出府去了，要不咱们报官。” 一个小女孩溜出府半夜都没回来，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人人都心里清楚。 柳燕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你去报官，同时领一队人马在城里搜寻，我陪夫人再找找。” 管家看了眼濒临崩溃的裴瑶，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 大热天的忙活了一晚上连水都没喝一口，裴瑶难免觉得头晕目眩。 柳燕俊心疼妻子，扶着她回到正厅里坐下。 “我已经派人去府外搜寻了，京都尹府那边我也会去打点。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别累坏了身子。” （番第1716章 挨训 裴瑶在柳燕俊的强行要求下终于坐了下来，但她心里的焦虑却是有增无减。 “都是我的错，我若不揍她，她也不会跑得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能怪你，都是笑笑太顽皮，惹你生气。” 柳燕俊柔声安抚着裴瑶，同时也是第一次生出要狠狠揍柳笑笑一顿的情绪。 裴瑶靠在柳燕俊的肩上默默地流着眼泪，“今日我去她屋里的时候，她为了躲我就把枕头塞在被子。等我掀开一看，结果发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和一本兵书，当时就气坏了。那时候笑笑就躲在窗户外面偷看，谁知等我追出去，她就不见了踪影。” 裴瑶越说越是难过，“我一早就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想要习武，但她同时也是你的女儿，总不能只会这些舞枪弄棒的功夫。以后走出去，岂不是要被其他贵女们嗤笑。” 柳燕俊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感动的。成亲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坚定。 裴瑶为了迎合他的身份，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喜好，在外人面前做一名合格的内相夫人。 柳燕俊欲张口安慰，突然脑中闪过一丝精光。 “舞枪弄棒，兵书……” “怎么？” “我知道了！”柳燕俊豁然起身，“笑笑喜欢研读兵法，但她怕被你知道后受责罚，每次都是求着我带她去藏书阁看书。” 裴瑶也是眼睛一亮，“藏书阁建在莲池中央，每晚戌时之后便要落锁！” “就算我们在莲池附近寻找，也不会想到笑笑是被关在了藏书阁里。” 话音还没落下，裴瑶就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柳燕俊叫管家去寻藏书阁的要是，随后也提着衣摆迅速跟上。 等到夫妻二人赶到藏书阁外的时候，柳笑笑已经靠着门板快睡着了。她在里面待了一整个下午，如今是又饿又渴又困。 就在她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唤声。 “笑笑，笑笑！” “娘？” 柳笑笑清醒过来，撑起身子透过浅浅的门缝往外看，只见裴瑶一脸焦虑地在藏书阁外徘徊。 “笑笑，你在里面吗？快回答娘啊！” 柳笑笑激动地拍响门板，“娘，我在里面啊。娘，快救我！” 得到回应，裴瑶的脸上总算浮现出欣喜之色。她赶忙扒拉着门缝往里看，同时安慰道。 “笑笑别怕，娘马上就来救你！” 不知为何，裴瑶急躁且充满关切的嗓音落入耳中，让柳笑笑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这时柳燕俊带着管家赶到，终于把锁住的藏书阁打开。 “笑笑！” 裴瑶一刻也不能多等，冲进去把柳笑笑抱在了怀中。 “笑笑，你吓死娘了！” 柳笑笑被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等她把脑袋从裴瑶怀里挣脱出来，这才看到柳燕俊一脸凝重地站在旁边。 “爹。” 柳笑笑讨好一笑，却被柳燕俊无情呵斥。 “跪下！” 柳笑笑一愣，“爹？你怎么了？” 柳燕俊深吸一口气，亲自走过来抓住柳笑笑的胳膊。 “我让你跪下，你没听见！？” （番第1717章 入学 作为当朝宰相，柳燕俊的威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柳笑笑还是第一次直面柳燕俊的怒火，整个人都吓得懵掉了。 “爹，你怎么了？” 柳燕俊怒气冲冲，“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了找你，急成什么样了！？” 柳笑笑原本就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刚才只觉得裴瑶抱着自己的时候有些奇怪，经柳燕俊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裴瑶脸上竟还挂着泪珠子。 这对柳笑笑来说算是极大的冲击了，在她心里裴瑶从小都是最严格的，没想到她竟是会为了自己掉眼泪。 “娘亲，你……” 裴瑶擦了擦眼角，“笑笑，是娘错了。娘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好吗？” 柳燕俊却道：“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之事都是笑笑的错，也是我的错，是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没把她教好。从明日起，我就送笑笑去明伦堂读书。” “爹！” 柳笑笑急得挑起来，在她看来明伦堂里读书的都是些古板内敛之人。她和那些“大家闺秀”格格不入，去了简直就是受刑。 然而柳燕俊这次却是铁了心要好好惩戒她一番，翌日一早亲自把柳笑笑送到了明伦堂的姜院首手中。 “小女顽劣，还劳烦院首多费心了。” 姜院长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但精神还是和顾姒他们读书的时候一样好。 “内相大人客气了，令媛聪慧过人，以后定能有所建树。” 柳燕俊叹气，“我只希望她能多学学规矩，别一天到晚惹出事端。” …… 柳笑笑开始了学堂生活，然而还没过几日，柳燕俊却突然接到了明伦堂的消息，说柳笑笑和学堂里的同窗打架，把人家头都给打破了。 柳燕俊与裴瑶一同前往学堂领人，可当他们进去之后当看到柳笑笑被撕得烂糟糟的裙衫和脸颊上明显的淤青时，裴瑶当即炸了毛。 “谁干的！？” 夫子被她这么一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忐忑不安地上前解释情况。当听到柳笑笑是和三名男孩子打架受伤后，裴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护短。 “三个男人联手都打不过我家笑笑，还敢跑来告状？” 夫子满头大汗，“内相府人息怒。” 裴瑶抱着胳膊，摆出一副老娘的女儿天下第一的态度。 “一个巴掌拍不响，虽说我们笑笑先动了手，但对方却是三个人。打输了丢人现眼，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眼看夫子被裴瑶呛得说不出话，柳燕俊只能站出来主持大局。 “笑笑，你为什么和同窗打架？” 柳笑笑用舌头顶了顶嘴角处的淤青，混不吝地说道：“他们欠揍。” 柳燕俊头疼，“好好说话。” 柳笑笑撇撇嘴，“谁让他们先嗤笑我，我揍他们已经是轻的了。” 夫子眼皮突突直跳，“可你已经把张侍郎家儿子的头都打破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他喊撕我裙子，我就捶暴他的头。” “……” 柳燕俊蹙眉，刚想训斥柳笑笑对夫子言语无状，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那个……笑笑不是故意的。” （番第1718章 打人 柳燕俊温顺回头，且见一名穿着粉色裙衫的小女孩躲在门外，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柳笑笑一看到她就急了，忙挥手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念你的书。” 小女孩望着柳笑笑这幅狼狈的模样，眼眶中逐渐蓄满了泪水。 柳燕俊敏锐地察觉出事情有异，便放低声音请那小女孩进来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一看就是乖乖巧巧的类型，端庄地福身后回道：“启禀内相大人，臣女乃是太府少卿梁光宏之女，梁柔儿。” “原来是梁大人的女儿，你刚才说这件事不是笑笑的错，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梁柔儿怯生生看了眼柳笑笑，这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 “是张文他们先欺负人的，笑笑姐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我们打走张文。” 此话一出，夫子立刻紧张起来。 “张文又带着人欺负女学子了？那你们怎么不来告诉我？” 梁柔儿被问得红了眼，“学生也是想来告诉夫子的，只是张文他们若是知道了，免不了会加倍为难我们。” 听到这，柳笑笑一声冷哼。 “张文他们整日仗着自己爹身居高位，就肆意欺辱女学子。我第一日来的时候，他们就找我借银子。” 裴瑶怒目，“什么？他们敢向你索求银钱？你给了没有？” “娘放心，我把狗屎撞在钱袋子给他了。那三个傻子拿着还高高兴兴地走了。” 裴瑶：“……干得好。” 柳燕俊揉了揉额角，“夫子，此事往小了说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往大了说却也可以是朝臣们滥用职权。到底要如何解决此事，还要看夫子的态度。” 夫子已经被吓得惨白了脸色，他原本以为是柳笑笑欺负别人，到头来却是在伸张正义。 而且这件事一旦与朝政牵扯到一起，整个明伦堂都将受到牵连。 “内相大人息怒，是在下失职，没能教育好学生们。” 柳燕俊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寒凉一片。 “夫子不必太过自责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明伦堂里这么多学子，也不是人人都是之春至善之人。” 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内相大人教训的是，对于这些性格顽劣品行不端的学子，在下一定加强教导。” “那今日之事……” “令媛仗义救人，乃是美德。在下会将今日的事情通报整个明伦堂，让学生们都要向令媛学习。” “学她也就不必了，毕竟通过动手打人来解决问题也不是什么值得推广的办法。” “是，是，内相大人说得对。” “既然此事已经处理妥当，那笑笑就先由本相带回去了。若是张侍郎心存疑虑，可以让他直接来内相府寻本相。” “不敢不敢。” 最后柳笑笑是被柳燕俊和裴瑶一起接回家的。 一回到自己院子，柳笑笑就自觉地伸出手来。 裴瑶瞟她一眼：“做什么？” “我又打架了，娘亲不罚我吗？” （番第1719章 伴读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以后再也不打你，况且这次并非你之错。” 柳笑笑惊诧地瞪圆了眼睛，“真的？” 裴瑶失笑，“看来你很想挨打，那去把老娘的鸡毛掸子拿过来。” 柳笑笑又不傻，嘿嘿一笑就溜了出去。 …… 翌日柳燕俊接到殷景熙的召见入宫，在御书房里见到了开始跟着学习政务的殷韶。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上皇。” 殷景熙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问：“我听闻，笑笑昨日在明伦堂和人起了争执？” 昨日柳笑笑以一敌三的壮举已经在京都传开了，柳燕俊并不意外殷景熙会收到消息。 他只是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轻伤罢了。倒是张侍郎家的小子，被她揍破了头。” 殷韶闻言却是紧张起来，“笑笑受伤了？” “就是嘴角擦破了点皮，劳烦皇上惦记了” 殷韶眉头拧得更厉害，“朕听说是张文那几个人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欺负女子，才被笑笑揍的。” 知子莫若父，殷韶刚起了个话头，殷景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呷了口茶水等殷韶自己与柳燕俊交涉。 柳燕俊看出殷韶似乎是想要替笑笑出头，心中有所顾虑。 “幼子顽劣，但好在本性不坏，明伦堂的夫子已经下令对这三人进行严惩。” 殷韶仍旧不满意，“朕听母后提过，她在明伦堂读书的时候也曾遭受过同窗的欺负。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要强烈回击，方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感到惧怕。笑笑这次无错，内相大人千万不要因此责怪笑笑。” 说了这么多，就是不希望柳笑笑再挨打了。 柳燕俊心中感动，“皇上说的是，微臣并没有因此责怪笑笑。只是尽此一事，她越发不想去明伦堂读书了，也是让微臣格外头疼。” “要不，让笑笑和黎昕一起入宫来与朕一起读。” 柳燕俊大惊，“不可！笑笑性子顽皮，且从小就惧读书。她这样的水平如何能做皇上的伴读。” 殷韶却觉得这主意好极了，直接向殷景熙请愿。 “父皇，黎昕原本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但这两年在林太傅的教导下也有所起色。黎昕既然可以，笑笑也一定能行。” 殷景熙倒是没有打击儿子的决断，只对他道。 “这种事情皇上自己做主便是，不过得先征求内相大人的同意。” 殷韶闻言站起身来，“内相，还请你允准笑笑入宫读书，若是她实在不适应，朕绝不勉强。” 皇帝都这么说了，柳燕俊自然不敢拒绝。只是他回去将这消息告诉柳笑笑之后，却被拒绝了。 “爹爹开什么玩笑，我这样的水平如何能陪皇帝哥哥读书。况且那林太傅每次打黎昕都黑得很，我可不想被他用戒尺敲手心。” 柳燕俊揉了揉鼻梁，“你以为我想让你去？这不都是皇上的意思。” “皇帝哥哥让我去！？”柳笑笑反身从软塌上坐起身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上已经发话了，让你入宫接受林太傅的教导。不过若是你实在不喜欢的话，我明日就回了皇上的好意。” （番第1720章 懂礼 “别！” 柳笑笑从软塌上弹起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既然是皇帝哥哥请我去的，那我怎么好拂了他的好意。” 柳燕俊瞪眼，“宫里不比家里，你以后在皇上面前说话可得注意些。” “我知道，爹爹是内相，我若是闯了祸会让你被人议论嘛。” “区区非议何足挂齿，我只是怕等我和你娘不在了，你会被人记恨刁难。” 柳笑笑脸上的笑意僵住，“爹都说些什么呢，你和娘都好好的，怎么会不在。” “我们终有一日也是会老去的，而你也会长大。”柳燕俊坐下来，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以后也会出嫁，成为别人的妻子。我和你娘不可能永远都守着你护着你，你总要学会自己成长。” “爹，我不想听这些。” “笑笑，爹爹知道你从小不喜欢读书，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像你娘那样上战场。但是你要知道，战争本身就是由无数悲剧组成的。无论是胜负，都会有大量的人失去生命。” “我们弘明国以前也和北凉有过数年之久的大战，若非崇武将军率领顾家军抵御了蛮夷，我们也不会有今朝这般太平盛世。” “你立志从军，爹爹不反对。但你也要知道，每一个身怀，越是会心怀慈悲，而不是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利和本事为所欲为。” 柳笑笑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就像张文他们仗着自己爹欺负别人一样。” “没错，崇武将军他们那一辈的人花了毕生的心血才守护住了弘明国的江山，让那些怀有狼子野心之人知道我们弘明是不容侵犯的。而我们这一辈的重担则是要守护住脚下的土地，方能不枉费前人的付出。你也研读了不少兵书，应该明白兵不血刃这个道理。” “爹爹，你是想说现在不用上战场了吗？” “能够通过外交的手段让敌人臣服，这不是更高明的策略吗？当年太后娘娘正是利用土豆的出口，成功让弘明国成为诸国正想巴结的香饽饽。如今弘明国光是靠着各种粮食的输出，就能把控周围各国的命脉。” “我知道，这事还是我娘帮着太后娘娘办的！爹，那我以后也可以成为出使各国的使者啊。” 柳燕俊浅笑，“当然可以，不过要想成为使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仅要掌握弘明国和各国的历史、风土人情，还得学会怎么和那些老狐狸一样的使节们打交道。笑笑，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经过这番谈话，柳笑笑懵懵懂懂地调整了自己的理念，怀着谦虚的心态入宫读书。 只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柳笑笑坚持听了没有两炷香的时间，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而林太傅许是得了柳燕俊的提前叮嘱，在课堂上格外注意柳笑笑的情况。 “柳小姐，老夫刚才讲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否复述一遍啊？” 柳笑笑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看着天书一样的书册头疼不已。 “我……” 黎昕抢答，“夫子，她刚刚在偷偷打瞌睡呢，我都看到了。” （番第1721章 月林宴 柳笑笑当即气恼地把手里的书扔到了黎昕的脸上，“要不多嘴，你不说话会哑巴吗？” 黎昕被打了脸，也是火冒三丈。 “柳笑笑，你就不能温柔点吗？成天像个泼妇一样！” “都闭嘴！”林太傅气恼地猛拍桌子，“你们两个，都给我到回廊里罚站。” 黎昕不甘心，“夫子，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连我一起罚啊？” 林太傅却反问，“你不好好看书，光瞅着别人有没有打瞌睡，我不罚你罚谁？” “……” 等到两人都被赶去罚站了，林太傅才长长叹了口气。 “林太傅不要生气，黎昕和笑笑原本都是有大才华的人，只是心思还没放到学习上。” 面对殷韶的安慰，林太傅总算感到了一些欣慰。这位小皇帝从小在学业这方面就没让人操心过，甚是可以说是难得一遇的奇才。 “皇上说的是，老臣会好好教导他们二人。” 当日下课后，林太傅语重心长地将黎昕和柳笑笑教育了一番，直到两人站着都昏昏欲睡时，林太傅才郑重宣布。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月林宴了，到时候除了太上皇和太后，连同黎大人与内相大人也会入宫观看。希望你们到时候能有亮眼的表现。” 此话一出黎昕的脸色就变了，按照规矩，每年都会有一次对皇帝学习的检验。通常会选择夏日傍晚明月初升时在紫东阁举行。 而紫东阁周围种了不少月桂树，所以被称为月林宴。 等到林太傅离开，柳笑笑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要走，却看到黎昕抱着脑袋面色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怎么又到了月林宴的时候了。” 柳笑笑转身的动作一顿，好奇地用脚尖踢了踢黎昕的小腿。 “喂，你怎么了？” 若是平日里，黎昕肯定气恼地跳起来了，然而此刻他却是想被抽了魂儿似的，颓丧又消沉。 见他不反抗，柳笑笑反而来了兴致，提着裙摆蹲到了黎昕的身边。 “问你话呢，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离死也不远了，等月林宴一开完，我爹娘指定又要抽我。” “月林宴月是个什么东西？宫宴吗？可以吃东西？” 黎昕翻了个白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笑笑暴力地拧了下胳膊。 “你说不说？” “说！说！我说还不成嘛。”黎昕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拧的地方，“月林宴虽然带个宴字，却和宫宴半点干系都没有，而是用来检验皇上学业的。” 柳笑笑嘁了一声，“既然检验的是皇上的学业，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哼！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咱们作为皇上伴读，也得接受检验。你刚才没听到林太傅说，我爹和你爹也会出席？到时候林太傅会出各种刁钻的题目，若是答不上……哼哼！” 黎昕最后两句哼哼很是有灵性，成功让柳笑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答不上来回如何？” “也不会如何，无非是被林太傅、太上皇、太后、你爹和我爹当众责备罢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丢人的姥姥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柳笑笑：“……” （番第1722章 看书 柳笑笑虽然面上绷着，但黎昕的话却还是让她心里发毛。 等回到内相府，柳笑笑思来想去总是有些不安，她原本想在晚膳的时候问问柳燕俊相关事宜，却不料柳燕俊忙于公务根本没回家。 “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裴瑶饭后翻看着手里的兵书，闻言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找你爹有事？” 柳笑笑抓了抓脑袋，“没有。就是一天没见，有点想他了。” 裴瑶嗤了一声，对于自己辛辛苦苦生养的女儿却偏爱夫君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爹还在宫里议事，你先去睡，有什么明天早上再说。” 想着反正早上也是要见的，柳笑笑倒也没强求，磨蹭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院子了。可不知怎么得，一向好眠的她这晚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和黎昕一样，林太傅当着太上皇和太后以及父母的面责备，她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眼看着都快天亮了，柳笑笑认命地翻身坐起，把学堂里的课本拿出来温读。 结果等到早上丫鬟进来叫起的时候，就看到柳笑笑拿着书坐在床边睡得香甜的样子。 丫鬟惊得一脸呆滞，活像是见了鬼。 柳笑笑醒来之后去和裴瑶用早膳，发现裴瑶一顿饭的时间看了她十几眼，每次还都是悄咪咪的。 “娘……”柳笑笑放下碗筷蹙眉，“你看什么呢？” 裴瑶轻咳一声，“没什么。笑笑，你，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有吗？” “啊，看着脸色不太好。” 柳笑笑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昨晚睡得不太好。娘，我爹怎么又不在啊？” “你爹这两日忙得很，一早就入宫了。” 眼看想问的事情又没问出口，柳笑笑更是神色恹恹。等到她离开之后，裴瑶这才把负责伺候柳笑笑的丫鬟叫到了跟前。 “你刚才看清楚了？小姐当真是看了一晚上的书？” “奴婢瞧得真真切切，小姐是坐在床上抱着书睡着的。” 裴瑶摸着下巴思索，“不得了，笑笑也会主动看书了。看来这宫里的林太傅果真是厉害的很，回头告诉相爷，让他带些礼物给太傅大人送去。” 就在裴瑶这边计划着感谢林太傅的同时，柳笑笑却是把人家气得不轻。 “柳笑笑，你给我站起来！” 被林太傅的声音吵醒，柳笑笑迷糊着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对方气恼且的面容，以及捂着嘴偷笑的黎昕。 “柳笑笑，这里是课堂不是你家里，你若是要睡觉就回家去睡。” 眼看着林太傅是真的动怒了，殷韶赶忙出言调和。 “笑笑看着脸色不太好，许是身体抱恙。太傅别动怒，免得伤了身子。” 皇帝开口，林太傅多少还是得给面子，于是让柳笑笑拿着书自己去回廊里罚站。她一边看着院子里摇曳的月桂树，一边后悔不已。 “早知道昨晚就好好睡觉了，这下可好，又一句功课都没听进去。” 下课后柳笑笑返回学堂拿包袱，这才发现林太傅已经走了，连黎昕都不见了踪影，殷韶却还挺直背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 （番第1723章 讲课 “皇帝哥哥。”柳笑笑凑上前，无精打采地坐在殷韶身边，“你怎么还没走啊？” 她知道殷韶最近已经开始跟着殷景熙学习处理政务，每日忙得很。 殷韶合上手里的书本缓缓抬眸，精致的面容有种令人沉静的神奇魔力。 “在等你。” 柳笑笑抓了抓脑袋，眼神略显飘忽。 “等我做什么？” “今日的课程很重要，你没听到，朕讲给你听。” “你来讲？！” 柳笑笑明显很是惊讶，同时还有些手足无措。 殷韶以为她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便把课本推到对方面前。 “林太傅今日讲的朕已经都记下来了。” “我不是在怀疑皇上，我只是……哎呀！”柳笑笑自暴自弃地拍了拍脑袋，“我太笨了，未见得能听懂。” 殷韶微微一笑，“无妨，朕会讲的简单些。” 说完这话不给柳笑笑反驳的机会，殷韶便指着书本上的策论开始逐字逐句地讲解起来。 林太傅讲课三句话离不开之乎者也，而且特别喜欢引经据典地插入一些高深的理论，这让原本就基础不好的柳笑笑更是无法理解。 殷韶讲解的速度不满，但却抛却了晦涩难懂的法子，而是用大白话把文中的道理梳理出来。 柳笑笑原以为自己最多坚持一刻钟就要瞌睡，没想到听下来却是觉得有趣得紧。等到殷韶停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就完了？” 殷韶抿着笑合上书，“听懂了吗？” “听懂了！”柳笑笑有些兴奋，“皇帝哥哥你讲得真好，比林太傅讲得好多了。他说话总是之乎者也的，我听着就犯困。” “不可以这样说太傅大人。”殷韶站起身来，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柳笑笑的头顶，“他老人家这般高龄还在给咱们传道受业，可谓是劳苦公高。你和黎昕都要好好听讲，莫要辜负了太傅的苦心。” “哦，知道了。”柳笑笑嘟起嘴揉了揉头顶，才继续问道，“皇帝哥哥，那明日下课后你能给我讲讲别的文章吗？黎昕说月林宴上林太傅要亲自出题考验我们，可我什么都还不会。” 殷韶侧眸看了眼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色，“下课之后时间太晚了，你从明日起早半个时辰来紫东阁等朕。” 柳笑笑眼睛猛然亮起，“真的？” “自然是真的。时辰不早，你快些回去，别让内相大人担心。” …… 第二日清晨，裴瑶将盛好粥的瓷碗递到柳燕俊的跟前，顺便问身后的婆子。 “笑笑怎么还不过来，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那婆子闻言却是神秘一笑，“回夫人的话，小姐已经出门了。” 此话一出裴瑶和柳燕俊皆是一顿。 “出门？去哪儿？” “小姐说不日便是林月宴，她要抓紧时间读书。” 啪嗒——！ 裴瑶手里的竹筷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你再说一遍！？笑笑早起读书，这怎么可能。” 婆子笑着上前伺候，“小姐开始懂事了，夫人该高兴才是呀。” （番第1724章 偷看 柳燕俊见到裴瑶的异状，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裴瑶这才把柳笑笑熬夜看书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柳燕俊沉思了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面上不乏得意之色。 “笑笑毕竟是我的女儿，喜欢看书有什么不对劲。你也别一惊一乍了，赶紧坐下来好好用膳。” 裴瑶恍恍惚惚被柳燕俊拉着坐了回来，仍旧对柳笑笑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 “夫君，那林太傅是不是十分厉害？” “林太傅学识渊博，自然是厉害的。” “那、那我们笑笑不会挨打？夫君，你今日抽空去紫东阁看看笑笑。” 对上裴瑶着急的神色，柳燕俊却是哭笑不得。 “你想什么呢，林太傅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打学生。况且咱们笑笑什么身手，能有人打得到她？” 话虽如此，但柳燕俊还是比平时提早了不少时间出门前往紫东阁查看。 “后来由于谋臣的献策，才分散削弱各诸侯王的势力，并由皇帝管理诸侯各国。但诸侯国与郡县各占一半的疆域，且那时只有反叛的诸侯国和没有反叛的诸侯国，郡县制度的正确性已经明确地显现出来……” 少年清朗通透的嗓音徐徐传来，柳燕俊止步于紫东阁门外，惊诧地望着殷韶给柳笑笑讲解文章。 原来柳笑笑这么勤奋地早起读书并非自己用功，而是小皇帝亲自给她讲解文章。柳燕俊心中混杂着惊讶、感动等复杂情绪，一时间愣在原地久久不动弹。 “内相。” 熟悉的嗓音传来，柳燕俊这才回神。 “太上皇！” 殷景熙扶住柳燕俊的胳膊，阻止了他下跪行礼的动作。 “不必多礼。”他说着看了眼紫东阁内的情况，低声道，“孤有些政务想与内相商议，不知内相是否有空？” 柳燕俊立刻拱手，“太上皇请。” 两人转身离去，轻轻的脚步被郎朗的读书声掩盖。 …… 半月后林月宴按时举办。 这次下课之后林太傅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带着皇帝与黎昕、柳笑笑三人来到紫东阁门外等候。 片刻之后明黄色的华盖出现在视野中，殷景熙牵着顾姒的手缓步而来，身后跟着柳燕俊以及黎枫夫妻。 “儿子给父皇母后请安！” “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娘娘！” 顾姒与殷景熙相视一笑，“都平身。林太傅辛苦了，今年的林月宴还要拜托你。” “太后娘娘折煞老臣了。” 宇通寒暄之后，大家都入座到紫东阁内。 按照旧历，林太傅会对每个人提出五个问题，以此检验大家的学识水平。 最先接受考验的自然是殷韶。 林太傅毫不客气地出了五道非常晦涩难懂的题目，听得柳笑笑和黎昕直皱眉。然而殷韶却是从头到尾都从容镇定，对答如流。 等到五道题目都答完了，林太傅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欣慰之色。 “皇上才思敏捷且能举一反三，老臣幸甚，能为皇上授业。” 殷景熙与顾姒对于殷韶的表现也很是满意。 “全靠太傅教导有方。” （番第1725章 答题 殷韶考验之后，紧接着上场的便是黎昕了。 柳笑笑原本还怀着看好戏的心思看过去，却见黎昕竟是紧张地直都脚。不知为何，搞得她心里也像是猫抓一样。 在林太傅的催促下，黎昕抱着上断头台的决心站了起来。 好在林太傅知道他的斤两，相比起殷韶，他对黎昕的提问已经是温柔了许多。然而即便如此，五道问题他也只答上了三道，剩下的两道半懵半猜，勉强能说上几句。 答完了题，黎昕没精打采地看了眼自家爹娘，不由得对自己的屁股肉产生了担心。 柳笑笑看他可怜，难得没有讥讽嘲笑，反而细声细气地安慰了两句。 “你已经答得不错了，不像我，什么都不知道，待会儿可要出丑了。” 黎昕肉眼可见的感动，“你也别太担心了，林太傅出的问题都是因人而异，他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我知道。” 柳笑笑叹了口气，主动站起身来接受考验。 “请太傅出题。” 果然如同黎昕所言，林太傅知道柳笑笑的底蕴，出得问题也很是简单。 “‘徇之以为安，仍之以为俗。’柳笑笑，你可记得记下来一句为何？” 这篇策论前两天殷韶才给她见过，柳笑笑脑子里迅速浮现出对应的内容。 “我知道，是‘汤、武之所不得已也’。” 林太傅眼睛亮了亮，倒是没想到柳笑笑能答得上来。 “那么‘今夫封建者，继世而理’的下一句是什么？” “继世而理者，上果贤乎，下果不肖乎！” “嗯，不错。”林太傅扶着胡须赞许地点头，“看来你这些日子也是用了功了。” 柳笑笑吐了吐舌头，忍不住兴奋的心情偷瞄殷韶。对方回以淡淡的微笑，同时用眼神示意柳笑笑集中注意力，不要得意忘形。 和她一样兴奋的还有裴瑶，刚开始林太傅出题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捏了把汗。没想到柳笑笑如此争气，竟是把如此难的文章都背下来了。 真不愧是她和柳燕俊的女儿！ 林太傅：“那么接下来这一道题，你可要听清了。” 柳笑笑挺直了背脊，“请太傅出题。” “‘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此为何意啊？” 题型的突然变化并没有吓到柳笑笑，只见她屏气凝神仔细思索了一番，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殷韶给自己讲解的画面。 “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有贤能的人身居上位，没有才能的人深居下位，这样才能保证国家清明安定。’” “那对于此篇文章中的贤者被不肖者冤枉，甚至被斩首的故事，你又有何理解？” 林太傅顺手拿起书本，将其中内容展现出来。这正是黎昕刚才没答上来的问题之一。 柳笑笑一看到那文章也是殷韶给自己讲过的，当时心下便有底了。没想到自己运气这般好，林太傅出的每一道题目都是她自己听过的。 “这题我也知道。” “哦？你说来听听？” 柳笑笑清了清嗓子，准备侃侃而谈，而一旁的殷韶却是抓紧了膝上的衣衫，显得有些局促和担忧。 （番第1726章 惊艳 “其实这贤者是一片好心，只是他做事的方法不对。他这么头铁地与朝中同僚对抗，甚至连圣上都敢讽刺，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所谓过刚易折，要想达到目的也可以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皇上杀他其实并非是否认他的想法，更多的是不允许皇家的尊严被人挑衅……” “咳咳咳！” 柳笑笑说的正起劲，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抬头一看，且见殷韶以拳抵唇不停地朝她使眼色。转头再看黎昕，满面的震惊像是见了鬼；林太傅更是一副吓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这时柳燕俊起身，郑重地向殷景熙和顾姒拱手行礼。 “小女言语无状，还请太上皇和太后息怒！” 柳笑笑见到众人反应，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自己似乎惹了麻烦。 “我，我说错了？” 殷景熙饶有兴致地扫了儿子一眼，这才抬手示意柳燕俊平身。 “内相不必如此，既然是林月宴，就该畅所欲言。况且柳笑笑所言并没有错，内相何须请罪。” 柳燕俊走过来摁住柳笑笑的脑袋，迫使她向林太傅鞠躬。 “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还不快向太傅道歉！” 柳笑笑被压弯了腰，心里却是不服。 “我哪里说错了，为何要道歉！？” “不许顶嘴！” 眼看着气氛变得尴尬诡异，殷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内相大人不必为难笑笑，这些都是朕教她的。” 柳燕俊早知殷韶在单独为柳笑笑辅导，却没想到他会站出来承认。 “皇上……” “笑笑不愿在月林宴上让内相大人失望，故而拜托朕与她讲解各篇文章。刚才笑笑所言正是朕以自己的理解总结的想法，算不得笑笑非议皇室。” 听到殷韶这么说，柳笑笑这才明白自己差点惹了大祸。但她感到心虚的同时却也不忘为殷韶开脱。 “我觉得皇帝哥哥说的没错，每个人立场不同，对一件事的理解也有所不同。所谓传道解惑，不该是禁锢人的思想，束缚人的理念。” “笑笑！” 柳燕俊呵斥了她一声，吓得柳笑笑闭了嘴。 反倒是顾姒噗嗤一乐打破了僵局，“好了，哀家倒是觉得笑笑说的很有道理。读书识字是为了明理懂法，而不是同化大家的思维。笑笑这般年纪便能有如此见解，哀家很是欣慰，也多亏得林太傅教导有方。” 她这么一说，不仅化解了尴尬，同时还安抚了包括林太傅在内的众人。 黎枫和夏南晴夫妻眼观鼻鼻观心，也出来打圆场。 “笑笑真是聪慧，刚才的见解比昕儿高明许多。” “是啊，我们家昕儿说来说去也讲不明白，还不如笑笑有本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利用捧一踩一的法子把话题转到了黎昕身上。黎昕被训得丧眉耷眼，却不敢反驳。 月林宴之后，林太傅对于柳笑笑的重视程度一下就不同了，除了平日课堂上要求更严厉些，课下还会单独给她制定学习任务。 这让好玩儿的柳笑笑叫苦不迭。 好在有殷韶的帮助，再困难的任务到最后也能顺利完成。 第1727章 栾城风云 又五年，殷韶亲政，黎昕和柳笑笑也已经开始入仕磨炼。 弘明国富力强，殷景熙毫不犹豫地卸下肩上的担子，带着顾姒出京游玩，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栾城。 马车哒哒前行，顾姒靠在殷景熙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他们从京都出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一路南下缓行，赏风赏月很是轻快。 “主子，客栈到了。” 马车停下，盛歌隔着车帘轻声禀报。 殷景熙伸手摸了摸顾姒的脸颊，“到客栈了，去了屋子再睡？” 顾姒闻言轻蹙起眉梢，随后缓缓掀开眼帘。 “不睡了，再睡下去晚上又该失眠了。” “无妨，我陪你。” 顾姒抬眸看着殷景熙近在咫尺的俊颜，脸颊倏然蒸腾起三分热气。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昨晚闹我，我也不会没精神。” 自从离开了皇宫，顾姒发现殷景熙就像是脱笼的野马一般，让人驾驭不住。 这话却让殷景熙眼神变得幽暗，他伸手搂住顾姒仍旧纤细的腰身。 “哦？都是我一人的错？” 顾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羞恼地把人推开。 “不跟你说了。” 她掀开车帘下去，殷景熙噙着淡淡的笑意跟出来。两人虽然穿着素朴的衣衫，但也遮掩不住美艳和俊朗的面容，那周身自带的贵气更是引人注目。 影申与影卯二人在前方开路，盛歌扶住顾姒的胳膊，顺势帮她挡去大半的目光。 此时客栈的小二寻声迎出来，光是瞧见他们这群人不凡的外貌便殷勤了不少。 “几位贵客住店还是用膳啊” 影申好爽地扔过去两锭银子，吩咐道：“三间上房，再备两桌酒菜。” “是，是。几位贵客里面请。” 话音刚落下，客栈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顾姒好奇地回眸，且见一队车马在官差的护送下快速驶入城中。开道的官差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呵斥周遭的百姓们躲开，一边毫不留情地用手里的马鞭抽打那些没来得及闪避的行人。 “啊！” “我的摊子，我的摊子啊……” “娘亲、娘亲……” 一时间哭嚎咒骂声四起，民怨沸腾。 眼看着后续驶过来马车就要撞上一名倒在地上的小孩子，顾姒立刻下令。 “快，救孩子！” 影申和影卯二人得令而出，可还没等他们出手，便从道路两侧的店铺内骤然冲出来近十名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一出现就用早就布置好的袢马绳拦截了高速行驶的马车。马车偏离了预定的路线，在撞上小孩儿的前一秒种侧翻，囤积在车里的货物散落一地。 哗啦啦——！ 一颗颗晶莹圆润的青色豆子从马车内倾泻而下，领头的蒙面人朗声高喊。 “金豆已到，大家快来抢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处于惊恐中的百姓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欢呼着冲过去捡拾地上所谓的“金豆”。 “放肆！哪里来的歹徒，竟敢抢劫朝廷分发的青苗豆种！” 负责押运的官差们回过神来，立刻拿着武器上前阻止。 第1728章 栾城风云 但那群蒙面人却是进退有度，他们似乎知道自己人少，和官兵对上指定要吃亏，于是便避开了硬碰硬的交手方式。 他们一边逃窜一边将车队里装满青苗豆种的包袱踹下车去，好让沿途的百姓们都能加入到抢夺豆种的行列。 街上乌央央乱作一团，客栈的掌柜的从后堂跑出来，惊慌失措地把大门给合上。 “造了孽了！这群人居然赶在城中动手，真是不怕死！” 一粒青色的豆种在大门关闭之前飞了进来，咕噜噜滚到顾姒脚下。 “掌柜的，这豆子不是朝廷分发给各地农户种植的青豆吗？为何会有人在城中埋伏打劫此物？” 顾姒一边将青豆的种子拾起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掌柜听他们口音不是本地的，犹豫了半晌这才壮着胆子说道。 “几位贵客是从外地来的？朝廷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推广各种产量高的作物，这青豆就是其中之一。按照朝廷的规定，咱们栾城作为青豆的试种点，青豆的面积不得少于总体耕地的一半。这原本也是件好事，真的做好了，百姓们也不用饿肚子了。” 盛歌追问，“既然是好事，那外面的人又为何要抢夺青豆的种子？” 掌柜的抿着唇先是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解释。 “您是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青豆都是发的，我们这栾城的青豆却是要自己买！朝廷下了命令，多少耕地必须种青豆。县令就派人挨家挨户地收种子钱，若是给不出的，就是违反朝廷规定，那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这不，大家想种却没钱买种子，只能当街打劫。只是这么一闹啊，指不定又要出多少人命了……” 听完掌柜的话，顾姒和殷景熙默默对视一眼。 这青豆还是去年他们夫妻二人共同决定在各州县试点推广的最新作物，又产量高且易储存的特点，故而又被百姓们俗称为金豆子。 这豆子原本是朝廷统一采购分发给各地的，没想到竟然有官员阳奉阴违，打着朝廷的旗号从中赚取差价。 “啊——！” 一声惨叫从门外传来，殷景熙冲影卯使了个眼色。 “把门打开。” “是。” “哎哟，使不得啊！”掌柜的一看他们想要多管闲事，立刻上前劝阻，“几位客官还是不出去了，这抢夺朝廷物资可是掉脑袋的罪名啊。” 影卯不满，“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官差把人活活打死。”他说罢挤开对方，硬是将客栈的门打开了。 刚一开门，众人便瞧见官差和几名蒙面人缠斗的景象。 虽然刚开始出场的时候气势汹汹，但真正交上手来，蒙面人的战斗技巧还是远远比不过真正的官兵。 而且顾姒发现他们使用的武器也都是镰刀之类的农具，不难猜出他们应该是隶属于栾城的农户。 又是一声惨叫声传来，只见三名官兵成功围住了一名蒙面人，将他踹到在地后举刀便要砍。 千钧一发之际，影申飞身而出挡在那蒙面人的跟前，拳脚并用把三名官差都撂倒在地。 第1729章 栾城风云 影申一出手就干翻了好几名官兵，这些人起身之后不敢贸然进攻，只能拿着刀剑小心翼翼地把影申围住。 “你是什么人！？” “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影申冷眼扫向对方，嗤笑道：“就你，小小衙役罢了，还朝廷命官？谁给你这么大的脸面？” 那人被怼得面红耳赤，却又奈何不了影申。 “我看你就是这次抢劫朝廷物资的领头人，兄弟们，把这个白面小生给我围了！抓到他，咱们也算是立了功！” 他这么一吆喝，其他追捕蒙面人的官差们都折返回来，尽二十余人的队伍把影申团团围住。 客栈内的盛歌看了止不住担忧，“主子，要不属下去帮帮忙？” 殷景熙却抬手阻止，“不必，他应付得来。” 的确，以影申得身手别说是对付二十多个三脚猫功夫的官差了，就是面对江湖上的正经刺客也是绰绰有余。 而且若是盛歌此时出手，必定会暴露客栈内的顾姒和殷景熙等人。他们身份特殊不好轻易示人，自然是能低调就低调。 影卯见盛歌满脸忧虑的样子，便笑嘻嘻地凑上来打趣。 “我说之前我和别人起冲突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啊。现在影申一被人围了，你就猴急地想去帮忙。” 盛歌被他调侃得脸颊羞红，抬起一脚就踹了出去。 影卯侧身避开，假装惊呼着躲到了殷景熙的身后。 “主子您看她急了！” “好了，什么时候了还欺负盛歌。” 顾姒瞪了影卯一眼，这才让盛歌别跟他计较。 客栈里的气氛轻松，街道上的气氛却是沉重得很。影申被围之后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惊慌，只是用余光悄悄注意着客栈内的情况。 殷景熙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官府存在倒卖朝廷种子的情况，就不可能坐视不理。而最快弄清事实的办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 略作思考后，殷景熙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影申顺着对方的意思行事。 接到暗号后影申轻蔑一笑，“想抓我？可以，走。我倒是想见见你们县令，看他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居然连朝廷分发的种粮都敢贩卖。” 这番露骨的言论引得官差倒抽凉气。 “大胆！来人，快把这个口无遮拦的东西押入大牢！” 影申顺着对方的意思被带走，顾姒和殷景熙这边也打消了住店的计划。 他们重新登上马车，在影卯的引路下再次出城，成功在偏僻的小树林外找到了刚才那些打劫车队的蒙面人。 他们脱身之后揭下了面巾，果然都是住在栾城附近的年轻农户们。 “呼！总算是跑出来了，我以为今天指定是要折在城内了。” “幸亏中途蹦出来一个侠士，帮我们拖延了时间。” 想起影申被抓的场景，这几个蒙面人都露出内疚和担忧之色。 “只可惜没能把侠士一起带出城。” 刚才被影申所救的少年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我们抢了金豆子，那狗官肯定要拿侠士开刀。不行，我得去把他救出来！” 第1730章 栾城风云 那少年说着就要往回走，去被身后的同伴们死死拽住。 “林子你疯了！” “那可是县衙的大牢，不是你家。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就是！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若是再回去被抓，那指定得掉脑袋！你可要想好了，你要是死了，林老爷子怎么办？慧敏又指望谁去救？” 被称作“林子”的少年闻言红了眼眶，自暴自弃狠狠砸了一拳头在树干上。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恩人替我们受死吗？” 就在众人着急的时候，顾姒与殷景熙的马车徐徐驶来。 几名少年一看到陌生人出现，登时紧绷了神经。林子打了个手势，大家都悄悄将藏在身后的武器拿稳。一旦发现来者不善，他们就要先下手为强。 可当马车驶近之后，林子却惊讶地发现坐在车辕上驾车的人，竟然就是刚才被官差带走的恩人。 他瞬间把“谨慎”二字抛在脑后，小跑着上前将车拦住。 “恩人！你怎么出城了！？” 影卯勒住缰绳，笑眯眯道：“因为我本事大呀。” 刚说完就被身边的盛歌狠狠撞了下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就不能温柔点儿？” “温柔？对你？嗤！” “诶，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眼瞧着影卯和盛歌就这么吵起来，顾姒无奈地挑开车帘。 “好好说话，别吓着人家。” 顾姒一出面，影卯和盛歌瞬间噤声。 而林子则是在瞧见顾姒那精致美艳的容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下巴大张着像是要掉下来。 为了他的性命着想，影卯不敢再插科打诨，而是快速跳下马车伸手搂住了林子的肩膀。 “小兄弟，其实刚刚救你的人是我哥。他叫影申，我叫影卯。” 经过他这么一打岔，林子总算把黏在顾姒身上的眼珠子扣了下来。 “你哥哥？”林子仔细看了看影卯的模样，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兄弟！” “诶——！”影卯不要脸地拍了拍对方胸膛邀功道，“所以我哥救了你，就相当于我救了你。” 谁知林子是个实诚人，听了这话就要跪下给影卯磕头。 “林山叩见恩人！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 “诶，你怎么还跪下了。我开个玩笑而已，快起来。” 影卯急匆匆把林山扶起来，盛歌已经将殷景熙和顾姒迎下马车了。 “影卯你能不能靠点儿谱。主子都下车了，你还在闹。” 影卯自知玩笑开过头了，赶紧将功补过地解释道：“林山是，这两位是我们老爷和夫人。刚才我哥出手救你们，就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 林山刚才被顾姒的美貌给震惊了，此刻再瞧见殷景熙英俊以及不怒自威的模样后更是心中震撼。 “原来世上真有这般神仙眷侣。” 林山的其他同伴们知道了殷景熙和顾姒的身份，也纷纷上前行礼。 “原来是老爷和夫人救了我们，我们再次谢过两人的大恩大德！” “只可惜侠士被官差抓走了，我等刚才正在商量如何将侠士从县衙的大牢里救出来。” 第1731章 栾城风云 “不必。”殷景熙淡淡回绝了林山的提议，“他自己知道出来。” 对方闻言却是急了，“老爷莫不是在开玩笑，那可是县衙大牢，岂是随便进出的。” 影卯笑嘻嘻解释道：“不过区区县衙的大牢而已，别说是随意进出了，就是拆了也是轻而易举。”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夸张，林山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显得更加焦躁了几分。 “这麻烦是由我们引得，几位若是想避嫌，劫狱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便是。” 影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当真殷景熙和顾姒的面计划劫狱，这场面真是怪好笑的。 盛歌白了影卯一眼，把他挤到了一遍去。 “救人的事情暂且不提，刚才我们听客栈的掌柜的说，这里的县令倒卖朝廷分发的青豆种子。我家主子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你能给我们说说吗？” 说到这件事，林山和他几个同伴都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邹闽这个混蛋！” 林山咬牙切齿，一双眼眸因为激动而泛出猩红色，可见仇恨之深。 “各位恩人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这邹县令有多可恶！他自从上任之后非但没做什么实事，反而变着法子搜刮民脂民膏。朝廷多少钱年就下发指令，减少对我们农户征收的税费。可邹闽却还沿用着以前的收税制度，强行让我们多交税。” 其他同伴补充道。 “不仅如此，他还明目张胆地把朝廷分发的青豆当做商品进行贩卖。利用朝廷的指令逼迫我们这些农户以高价购买青豆种子，若是不买的，就是在故意抵制朝廷推广青豆种植，要被抓进牢里。” “倘若只是贪钱的话，我们也都自认倒霉了。三年请知府，十万雪花银。哪个当官的不贪？可这邹闽不仅贪财，还欺男霸女！我们林子的未婚妻慧敏就是在入城卖菜的时候，被那畜生当街抢走的！” 此事触及林山心底的痛楚，让他这个热血男儿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 盛歌义愤填膺，“没想到如今河清海晏、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真不知他是怎么成为县令的！” 林山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水忍回去。 “我一定要救出慧敏！” 盛歌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们也会帮忙的。” 顾姒和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踱步上前。 “几位侠士，我们今日在城内暴露了行踪，不得不暂时离开。眼看着天色已晚，不知几位侠士可否收留我们一晚？” “当然！恩人是为了救我们才落难的，我们自当全力相助。只是我等都是寻常农户，家里条件简陋，还希望各位恩人不要嫌弃。” 顾姒莞尔，“当然不会。” 如此，殷景熙和顾姒一行人便随着林山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村落。 林山的家不大，好在院子空旷能停下马车。 听到嘈杂的动静，简陋的屋内传来老者关切的嗓音。 “山儿，是你吗？” 第1732章 栾城风云 “爷爷！” 林山来不及招待顾姒他们，就快跑着进屋去了。片刻之后一名身姿佝偻的老人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出来。 顾姒倒是没想到林山家中还有这样一位老人，忙使个眼色让盛歌和影卯上前帮忙。 “老人家，叨扰您了。我们是路过栾城的旅客，因着误了时辰没法入城，想要在您家接住一宿。还请您行个方便。” 见盛歌对今日在城中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林山赶忙投来感激的眼神。 而林爷爷见他们一行人的谈吐气质就非同凡响，也放下心来。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家里简陋的很，几位客人不要嫌弃就好。” “当然不会。您能借我们地方歇脚，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林爷爷拍了拍林山的胳膊，“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带客人进屋去。” 因着有客人突然造访，林山家中并没有足够的粮食。顾姒便自掏腰包，让盛歌去隔壁邻居家中买些米面回来。 “那怎么好意思……” 林爷爷对于家中的窘况很是汗颜，反倒是顾姒借着这个机会和他攀谈起来。 “本就是我们贸然造访，爷爷不必在意。不过说来奇怪，我们听闻栾城是朝廷指定种植青豆的州县。都说那青豆产量极高，照理说当地的农户们不该缺粮才对啊。” 说起这件事林爷爷就满脸的愁容，“哎！若是能顺利种下青豆，我们也不必受这些苦。知可惜那县令……” 林爷爷说到一半就摆摆手不愿再往下讲了，许是怕林山做傻事，所以有些忌惮提到邹闵这个人。 “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见他这般讳莫如深，顾姒也不强求。 反正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已经了解清楚了，接下来就该他们这些上位者出面了。 顾姒一个眼神，殷景熙就寻了个借口与她来到了院子里。 “殷哥哥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殷景熙沉吟片刻，“我等出门在外，不易暴露身份。此事铁证如山，到也不难处理。影卯。” 影卯闻声而来，“主子，您吩咐。” 殷景熙接下身上的玉佩扔到他怀里，“拿着这东西去找泓州知府，栾城归他管辖，让他滚过来把事情办了。” “是！”影卯认真收好玉佩，同时有些担忧，“主子，属下去寻知府来回起码得五六日，影申又在牢里……” 不等他说完，殷景熙就抬手打断。 “你是觉得孤的功夫护不住谁？” 影卯抓着脑袋嘿嘿一笑，“说的也是，主子您的功夫哪里轮得到属下来担心。那属下这就去了！” 影卯虽然嘴巴不靠谱，但行动却是很强，拿了玉佩直接牵了马就上路了。 就在影卯离开之后不久，原本平静的村子里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竟是有官兵挨家挨户地敲门，说是接到线报，得知白日里城中抢劫青豆的歹人就在这村子里。 “咚咚咚！开门，赶紧把门打开！” 巨大的响声惊得林山赶紧从屋内跑了出来。 “糟了，是那群狗官来了！” 第1733章 栾城风云 林山紧张得满头大汗，“两位恩人快躲进屋里去，我来堵住他们。” 话音刚落，原本年久失修的院门就被官兵给踹开了。 只见一群穿着兵服的人冲了进来，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紧接着又有一着青衣长衫的中年男子慢慢悠悠地踱步而入。 林山见到这人便攥紧了拳头，“严豪！” 顾姒挑眉，“你认识他？” 林山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他是狗官的师爷，当初就是他撺掇狗官，抢走了我的慧敏！” 他这般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去，成功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被林山称为严豪的男子一看到他也是眯起了眼睛，“哟，又是你小子。真是冤家路窄啊！” 严豪先是嫌恶且嘲讽地将林山打量了一番，才把目光移到顾姒的身上，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乖乖！栾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绝色的小娘子！” 一看到他那眼放邪光的样子，林山就谨慎地挡在了顾姒身前。 “你看什么看！” 欣赏美人的视线被阻，严豪很是不悦。 “你这小子倒是有些运气，之前有个长得清秀的青梅竹马，眼下又去哪里拐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难不成你是知道本大人今日回来，特意为本大人准备了？” “你放屁！” 林山暴怒，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而他这般态度激怒了严豪，对方跳着脚指挥随行的官兵。 “来人，把这个目无法度的臭小子给我抓起来！” 官兵应声而动，林山却也不是束手就擒的性子。他暴冲上去踹翻了一名官兵，硬生生把包围圈撕出一道口子。 “两位恩人快跑！” 严豪气急败坏，“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栾城人，肯定和今日抢夺朝廷物资的歹人有关系。快，把他们给我拿下！” 见严豪为了抓自己而不惜乱扣帽子，顾姒简直要气笑了。 只可惜对方这次踢到了铁板上，冲上来的官兵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顾姒，就被殷景熙三两下打得趴下。 “啊！” “哎哟！”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相继倒下，严豪这才注意到绝世大美人的身边还站着个身姿挺拔、气势凌然的男子。 不知为何，男子的眼神让严豪感受到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 严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你是什么人！？” 殷景熙根本不屑于和他解释什么，只冷着脸命令道。 “滚出去。” 倒在地上的官兵们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夹着尾巴退到了院门口。但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林爷爷的呼救声。 “山儿，山儿……” “爷爷！” 林山回头看去，才发现林爷爷竟是被人给劫持了。 顾姒猛吸了一口气，殷景熙也攥紧了拳头。 “你们两个，快把人放了。” “放了，想得倒美！”严豪此时已经躲在了随行官兵身后，嚣张地指着殷景熙威胁道，“你敢对朝廷命官动手，就得最好掉脑袋的准备。今日要么你们老老实实跟我走，要么这老头子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 第1734章 栾城风云 “爷爷！” 林山急得赤红了眼珠，一副要和严豪拼个鱼死网破的模样。 林爷爷却颤抖着声音劝道：“山儿别管我了，你走，你们都快走。” 严豪撂下狠话，“走？除非这两个歹人随本官回衙门受审，否则今儿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众人的视线都落回到殷景熙和顾姒的身上，林山满目都是担忧之色。反倒是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转瞬的功夫就达成了默契。 顾姒冲严豪挑起下巴，“只要我们随你回去，你就放了林氏祖孙？” “当然。” “好，那你当着这些官差的面发个誓，如果你违背誓言，就要遭受拔舌之苦。” 严豪发出一阵嘎嘎的怪笑，在他看来顾姒提出的这个要求太过单纯。不过是发个誓而已，又不损失什么。 “美人都这么说了，本官自然是要给你这个面子的。”严豪冲抓着林爷爷的两个官差打了个响指，“放了林老头儿。” “是。” 那两人虽然松开了对林爷爷的钳制，但且没有把他还给林山，反而把人警惕地困在屋内。 一旦顾姒和殷景熙再生异变，他们还能继续拿林爷爷作为人质。不过顾姒并没有想过要反抗，反倒是想去县衙见见那传说中的县令大人。 眼看着官差把夫妻两人带走，林山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 等到村子里的官兵彻底离开之后，盛歌才翻墙回到林家。林山扶着林爷爷上前向和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盛歌却打断了他。 “不用说，我刚才都瞧见了。” 林山不解，“瞧见了，那，那你为何不出手相助？” 其实盛歌在听到官兵入村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但殷景熙却打暗号命她按兵不动。 如今影申影卯都不在，总得留个人在外面接应。 盛歌把买来的米面递给林山，“别慌，我家主子本事大着呢。你们先休息，我跟上去看看。” 盛歌跟着官兵的车队回到城中县衙，且见殷景熙被直接押去了大牢，而顾姒则是被严豪领到了内宅后院。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严豪挥退身边的随从，搓着手满面猥琐地打量顾姒。 而顾姒在环视四周确定身边环境之后，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 “听说你不是第一次帮着邹闵欺男霸女了？” 顾姒并非故意居高临下质问严豪，但骨子里不经意流露出上位者的霸气仍旧让严豪不敢小觑。 对方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露出警惕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敢对我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话。信不信等邹闵回来，我能有本事让他摘了你的脑袋。” 顾姒说话口气并不重，然而反倒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严豪头皮发麻。 对方突然意识到，这个新抢回来的佳人美则美矣，但却也不是好相与的。至少在邹闵回来之前，严豪不敢轻举妄动。 “哼！我警告你，既然进了我们县衙后院，就别想着要逃。” 顾姒淡淡收回视线，“放心，不见到你们县令大人，我是不会走的。” 第1735章 栾城风云 严豪本想趁着邹闵回府之前先占占顾姒的便宜，谁料到顾姒既不像其他被撸回来的女子那般慌张失措，也不惊叫着要死要活。 她只是用淡然且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严豪，就足以让对方不敢造次。 “你，你自己知道就好！你那同伙胆敢抢劫朝廷物资，那便是死罪一条。等明日县令大人回来了，便要拿他开刀问斩！” 又威胁恐吓了顾姒一番，严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顾姒刚想用暗语召唤盛歌现身，却敏锐地发现了一双悄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谁！？” 只见一名少女小心翼翼地从堂屋内走出来，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你是……” “嘘！” 少女打断顾姒的提问，快走两步过来攥着她的手腕回到堂屋内。 “别出声，这里的丫鬟婆子都是邹闵的眼线，小心隔墙有耳。” 顾姒挑了挑眉梢，再次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见对方虽然梳着妇人发髻，但穿着打扮的规格却不高，便猜测对方应该是邹闵后院的妾室之一。 “敢问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我不是什么夫人。”女子神情一暗，“我叫王慧敏，本是城外农户家的女儿。五年前被严豪和邹闵联手抢回来的。” “慧敏！？你就是林山的未婚妻？” “嘶——！” 王慧敏倒抽了一口气，“你认识我山子哥！你，你究竟是……” 顾姒倒是没想到能这般巧合地遇见林山的未婚妻，便简明扼要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什么？山子哥居然抢了朝廷派发的青豆！完了，邹闵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抓山子哥的。” “事情虽然是林山干的，但邹闵却没有证据。” “邹闵审案从来不要什么证据。他原本就看山子哥不顺眼，之前已经寻了不少借口来对付山子哥了。这次严豪抓到了把柄，肯定会想方设法让邹闵置山子哥于死地。” 王慧敏说着便落下泪来，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你别担心，我虽然身在县衙内宅，却也不是毫无办法。我的人已经带着信物去向知府告状了，不日就会有人前来搭救。” “可山子哥只怕是等不到那么久。这样，我知道县衙后宅有一处角门，每晚丑时的时候会有婆子负责交接。我可以想办法拖住守门的婆子，你趁机逃出去通知山子哥赶紧跑。” 顾姒略一思忖便摇头否决这个提议，“且不说你能不能拖住守门的婆子，就算是我跑了，一夜的时间又能走多远？你也知道林山家中还有年迈的爷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慧敏一听这话便颓丧地垂下了头，“是了。你的家人朋友也还关在大牢里，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不会走的。” 见她这般难过，顾姒幽幽叹了口气。 “盛歌。” 一声令下，盛歌如同鬼魅一般从窗户外翻身而入。 “主子。” “呀！” 王慧敏被突如其来的盛歌吓了一跳，幸亏顾姒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否则就要把旁人引来了。 “不必害怕，这是我的贴身侍卫。” 盛歌冲王慧敏笑出一口白牙，后者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第1736章 栾城风云 顾姒吩咐道：“你出城一趟，将林山和林爷爷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去。” 刚才盛歌就躲在屋梁上，将两人的谈话都听在耳中。 “是，那属下这就去办。主子一人在此，请千万小心。” “去。” 瞧见盛歌飘然而去，王慧敏这才意识到顾姒的身份不一般。谁家女子能有如此身手矫健的贴身侍卫，还能去请知府大人前来相助。 想到这，王慧敏毫不犹豫地提着裙摆跪倒在地。 “还请夫人救我！”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王慧敏借着顾姒的力道起身，眼泪扑簌落下。 “我知晓夫人身份尊贵，若非为了帮助山子哥也不会身陷此处。还请夫人救救我们，救救这栾城的百姓！” 顾姒没有否认王慧敏的话，但也没有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父亲的确是京都城的大官，泓州知府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惩戒邹闵。不过在此之前，还需你配合我寻到邹闵作恶的证据。” 王慧敏狠狠点了点头，“我入府也有五年了，期间假意附和邹闵，实则一直在收集他的罪证。” “可有发现！？” “有！” 王慧敏再次检查了屋外的情况，将门窗紧闭之后才缓缓道来。 “有一次邹闵喝醉了发脾气，说他丢了一个很重要的账本。那账本里面记录了他这么多年搜刮贪墨的银两。” “如此重要的账本怎么会丢了？” “虽然只是猜测，但此事只怕是和邹闵的原配夫人有关。” “哦？” …… 就在王慧敏和顾姒商议之时，殷景熙已经被关进了县衙的大牢当中。他平身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 身后的狱卒知道他武艺高强，竟也不敢催促。于是乎殷景熙明明身为阶下囚，却走出了前来巡查的气势。 “这就是你的牢房了，赶紧进去。” 随着牢门的开启，殷景熙并不意外地对上了影申诧异的双眼，后者则是惊得下巴都落到地上。 殷景熙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别暴露了身份，影申这才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待到狱卒离开，影申立刻上前询问。 “主子，您怎么也进来了！？” 殷景熙告知他之前发生的事情，随即问道：“你可有什么收获？” 影申指着牢房角落里蜷缩的一道身影，“此人名曰吴桓，乃是县令邹闵的老丈人。” “嗯？” 殷景熙顺着影申所指方向看去，且见吴桓衣衫褴褛不说，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肉，显然是被人关在此处长期虐打所致。 “怎么回事？” 影申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吴桓本是当地有名的儒商，他的女儿吴娇娇更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邹闵第一次见到吴娇娇便心生歹念，利用权利强行逼迫吴桓将吴娇娇嫁给他为妻。谁知吴娇娇假意逢迎，却暗中偷盗了邹闵收敛财务的账本。” 说到这，倒在角落里的吴桓幽幽转醒过来。影申顾不得继续解释，赶紧上前将人扶起。 “吴老丈，您没事？” 第1737章 栾城风云 殷景熙也踱步上前，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 “伤口这么多，先给他止血。” “是。” 影申知道殷景熙给的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忙给吴桓敷在了伤口上。 片刻之后吴桓缓过劲来，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向殷景熙。 “多谢这位小兄弟。只是我已是将死之人，用再好的药也是浪费。倒是你们，留在这地狱般的牢笼中，更该珍惜这些东西。” “吴老丈不必见外，你我既然能在此相遇便是缘分。况且我家主子本事大着呢，定能带着咱们逢凶化吉。” 影申刚入大牢的时候，正巧撞见狱卒拖着行刑后的吴桓回来。若非影申伸以援手替吴桓喂水喂饭，吴桓只怕已经去见阎王了。 而吴桓在得知影申可以请来泓州知府做主时，更是将他当成了唯一的精神支柱。 “两，两位大侠……” “老丈，您想要什么？可是要喝水？” 影申说着转头去寻水碗，却被吴桓抓住胳膊。 “来，来不及了。我要死了，得先把后事交代清楚。”吴桓咳嗽几声，气若游丝地说道，“那畜生知道我女儿偷了账本，便连夜将我女儿抓进大牢拷打。而我女儿致死都没说出账本的下落，那畜生又把我抓来关在这里。” “那账本究竟存放在何处？” “就，就在……就在那后院的池塘中！” “池塘！？”影申感到不解，“那账本岂不是都泡坏了？” “没有，我女儿生前知道邹闵会怀疑她，便在偷到账本的第一时间将它锁在了铁盒里沉了塘。只要拿出账本，就能向知府大人告那畜生！” 听到这殷景熙吩咐影申，“照顾好他，我出去一趟。” “是！” 吴桓正在奇怪殷景熙要怎么离开牢房，且见对方从袖中拿出了一串钥匙。原来就在狱卒押送殷景熙入狱的途中，他就顺手牵羊拿了对方的钥匙。 吴桓看着殷景熙堂而皇之地开门出去，震惊得舌桥不下。 “这……” 影申笑着安抚，“怎么样，我说过我家主子本事大着呢。” …… 殷景熙敛去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了门口那群正在喝酒吃肉的狱卒。就在他准备前往县衙后院寻顾姒的时候，顾姒却是出现在眼前。 “殷哥哥！你怎么在这？” 顾姒从王慧敏的口中知道了账本的存在，便想着要把这个消息告知殷景熙。况且牢中情况复杂，她须得亲眼看到殷景熙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于是乎夫妻二人十分有默契地在牢房门口相遇了。 殷景熙神情关切地将顾姒搂在怀中，“可有受委屈？” 顾姒得意地抿了一抹笑意，“当然没有。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两人正说着话，却有一队巡逻的官兵走来。 殷景熙低声提醒顾姒抱紧自己，随后提气跃上了屋顶。 月黑风高，巡逻的官兵从两人脚下走过，却半点没想到头顶居然藏着人。 待到四下安静了，顾姒才借着开口。 “殷哥哥，你猜我在县衙内院遇见了谁？” 第1738章 栾城风云 殷景熙略一思考便答道：“林山的未婚妻。” 顾姒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的？你一早就看到了？”问完这话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对，林山之前和我们提过王慧敏，你猜不到才奇怪了。” 顾姒戳了戳殷景熙的胸膛，娇俏又狡黠地勾唇。 “那你再猜猜，我从王慧敏的口中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殷景熙顺着她的意思故作为难地皱起眉，却在顾姒准备公布答案的时候开口。 “大约是邹闵有个账本。” “……” 顾姒一口气堵在胸口不闪不下，哽得她直翻白眼。 “你肯定一早就出来了！” 殷景熙失笑，把娇妻揽在怀里好一阵爱抚，“是影申说的，他在牢中见到了邹闵的老丈人。从对方口中得知了邹闵原配偷盗账本的事情。” 顾姒神情一凛，“这么说来真有这么个账本，那你可知账本在何处？” 殷景熙抱着顾姒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县衙内院的池塘边上。 “据吴桓所言，其女在被杀之前将账本锁进铁盒中沉了塘。” 顾姒望着幽深的荷塘犯了愁，“这可不好找了。” 殷景熙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我今晚先送你出城，等影卯带着知府回来之后再处理账本的事情。” “我不走。” 顾姒闻言毫不犹豫地决绝了这个提议，“我和你是一起被抓进来的，我若是走了，邹闵和严豪岂能放过你。” “他岂能奈何得了我。反倒是你，在这深宅内院让我担心。” “你在牢中，邹闵尚且奈何不了你。我在外面又有盛歌相护，他又岂能奈何得了我？”顾姒反驳殷景熙的思路，顺带抱着对方的腰撒娇，“我不管！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休想甩掉我！” 殷景熙哭笑不得，同时也知道顾姒这是怕她在离开之后会牵连到自己。 “好了，不走便不走。你住哪个屋子，我先送你回去。” 殷景熙知道顾姒的说一不二性子，便也没有勉强。两人避开后宅的仆人，闲庭散步一般回到屋内。 殷景熙得知盛歌出城办事去了，便坚持留下来守着她。直到深夜盛歌返回值守，他才想办法回到牢房中。 翌日清晨顾姒还在熟睡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夫人，顾夫人！快醒醒，邹闵回府了！” 顾姒睁眼坐起，盛歌便走上前替她更衣。 “主子别怕，属下就在附近，定不会让那畜生伤到主子。” 顾姒一脸淡定，“我有什么好怕的。虽说这几年没怎么练剑了，但放倒一个酒囊饭袋还是绰绰有余的。” 盛歌闻言轻笑，“说得也是。听说那邹闵沉迷女色，身子指不定早就被掏空了。” 顾姒更衣之后打开门，王慧敏便急着挤进来。 “顾夫人不好了，邹闵他回来了。您快找个地方躲一躲。” “躲？我为何要躲？” “您是不知道，那邹闵好色得紧。您又长得如此美貌，他见了定要起歹心的。”王慧敏急得眼睛都红了一圈，生怕顾姒像她一样被白白占了便宜。 第1739章 栾城风云 说话间远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仆人的问安声。 盛歌翻身跃上房梁看了一眼提醒道：“邹闵到了。” 顾姒揉了揉王慧敏发丝，“别担心，瞧我的。” …… 邹闵从回廊走来，沿途的仆人们见了都纷纷行礼。 许是刚得知有人在城里抢了朝廷分发的青豆种子，邹闵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 跟在其身后的严豪一边走一边上眼色，“大人有所不知，属下带回来的这位小娘子与那城外的林山是一伙的。” “林山？又是那臭小子！” “可不。属下本想着把那臭小子抓来好好教训一顿，谁知他竟是带着糟老头儿连夜逃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的同伙落在本官手上，就定能把他捉拿归案。” “大人英明！” 在一连串的吹捧之下，邹闵来到了顾姒的屋外。 严豪清了清嗓子，担负起了通传的责任。 “县令大人到！” 王慧敏闻声便要去迎接，顾姒却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顾夫人？” 顾姒扬了扬下巴，“你且出去，叫那邹闵进来见我。” 王慧敏迟疑了一瞬颔首，“是。” 邹闵背着手站在原地等候，一副天王老子的霸道模样，谁知等了半天只等来一个看腻了的老人。 王慧敏端着假笑恭敬福身，“给老爷请安。” “怎么是你？新来的那小娘子呢？” “回老爷的话，新来的姐妹许是不习惯府里的规矩。劳烦老爷进屋看看。” 邹闵这还没出声，严豪便跳起脚来。 “还懂不懂规矩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还要我们老爷亲自去见。识相的赶紧滚出来给老爷磕头，否则后果自负！” 顾姒听着这些混账话，坐姿却是岿然不动。 屋外三人又等了片刻还不见动静，邹闵重重地哼了一声。 “本官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小妞有这么大的脸面！” 他撸起衣袖大步走进屋内，一肚子的火气在看到顾姒的瞬间化为了云烟。 顾姒仍旧穿着昨日那身淡蓝色的裙衫，身上也并未戴太多首饰，但凭倾国倾城的容貌和气度就足够震得人神魂颠倒了。 邹闵哑然失声，一双招子都瞪直了。 顾姒挑了挑眉，将他那副蠢样收入眼底。 “你就是邹闵。” 邹闵回过神来，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神情，谄媚地踱步到顾姒跟前。 “是，我便是邹闵。小娘子如何称呼？” 顾姒一手放置膝上，一手轻轻搭在桌沿上，姿态慵懒中却又不失端庄大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我姓顾。” “原来是顾娘子。” 邹闵贪婪地欣赏着顾姒的美貌，竟是一点儿也没斥责她的怠慢。 反倒是顾姒扫了他一眼，将视线移回到严豪的身上。 “我刚才听说，你们要派人捉拿我弟弟。” “你弟弟？” “我弟弟，城外林家的长孙，林山。” 严豪大惊，“林山是你弟弟？你姓顾他姓林，你们怎么可能是姐弟？” “为何不可能？”顾姒神色不愉地质问邹闵，“难道县令大人家中就没有异姓的亲戚了？” 第1740章 栾城风云 “有！当然有！” 邹闵毫不犹豫地赞同了顾姒的观点，同时没好气地呵斥严豪。 “大惊小怪的！顾娘子说林山是弟弟，那就是弟弟！” 严豪傻眼，“大人，那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邹闵无情地打断严豪的话，随后继续恬着脸看向顾姒，“顾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姒挑眉一笑，霎时间把邹闵的魂都给勾走了。 “既如此，那大人可还要派人抓我弟弟？” “不抓了，当然不抓了。既是你弟弟，那也是我弟弟，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顾姒话锋一转，“那严大人之前还说我过于刚烈，等大人回府了就要将我开膛破肚，千刀万剐？” 严豪本能地后背一凉，忙申辩到：“我何时说过这话，你莫要……” “放肆！”邹闵一声怒喝，同时重重地拍了下桌案，“你居然敢背着本大人对顾娘子无礼，还不快给顾娘子磕头赔罪！” 严豪又惊又怒又委屈，“大人，我没有啊！都是她冤枉小人！” “废话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 严豪真是要被气死了，他气不愤地对上顾姒调侃的目光，这才明白了对方之前的威胁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区区两句话，邹闵就要他下跪赔罪。若是顾姒以后真的跟了邹闵，那他岂能有好日子过。 严豪此刻无比后悔，不该把看着顾姒长得好看就带她回府，更不该将她留给邹闵。 然后事已至此，没了退路。 严豪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属下之前不过是玩笑话，还请顾娘子原谅则个。” 顾姒敛眉，“不敢。严大人是邹大人的心腹，在外代表的就是邹大人本人。我等小民岂敢违抗严大人的命令。昨晚之事，还要多谢严大人高抬贵手。” 她越是这么说，越是将严豪推入绝境。 邹闵正绞尽脑汁想要讨好顾姒呢，见顾姒不喜严豪，自然就要拿他开刀。 “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打着本官的旗号怠慢顾娘子！看来本官平日里对你太客气了。来人，将严师爷带下去，罚俸一个月！” “大人，您不能这样啊！属下也是为了替您办事才这么做的。您不能这样啊……” 眼瞧着严豪被人拖走，守在门外的王慧敏都惊呆了。 要知道对方可是邹闵眼前的大红人，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没想到顾姒三两句话就让对方遭了殃。 “顾娘子，您看我这般处理严豪可行啊？” 邹闵一边说话一边色胆包天地探过手来，却被顾姒不着痕迹地避开。 “大人祸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在这儿女情长。我若是你，就该先想着如何解决正事。” 邹闵捞了个空，在听到这种晦气话，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顾姒指着他的眉间道：“实不相瞒，我祖上乃是天医门出身，能通过面相断吉凶。” 邹闵闻言不屑一笑，“本官不信这些。” “是吗？那我且问大人，最近是不是夜不能寐、多梦易醒，还力不从心？” 顾姒一句话问出来，便让邹闵傻了眼。 “你如何得知？” 第1741章 栾城风云 “简单得很。”顾姒指着邹闵的印堂道，“你脸上的命格告诉我的。”但其实这些都是她通过医术看出来的。 然而话说到这，邹闵还是还不尽信顾姒。 “那你还看出了什么？” “我还看出，你这宅子里有冤魂不散。” “冤魂？”邹闵哈哈大笑，“本官断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说真有魂魄的话，那整个县衙里岂不是都挤满了。” “我说的这个冤魂与案件无关，反而和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私交。” “……” 邹闵脸上的笑意略僵，像是想到了什么。 顾姒将桌上的茶杯推到对方手边，“大人想知道什么，写个字出来便可测出。” 邹闵盯着清亮的茶水出神了许久，终究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蘸水写了个字——口。 其实邹闵原本是想写“吴”的。但他落笔之后心思一转，想要考验一下顾姒的真本事，同时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只写下了口字头。 顾姒眯了眯眼，“口字四四方方，就像这密不透风的深宅大院一样。本是聚气聚财的大吉之相，奈何如今却被人硬生生破了局。” 邹闵心中咯噔一跳，“此话何解啊？” 顾姒抬眸看向屋外的院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嘟嘟的声响。直到邹闵的耐性快耗光了，她才幽幽开口。 “大人这府邸后院本是福气聚集，但也正因为如此，那惨死的冤魂出入不得，像是被困在了棺材中。日子再长些，怕是要影响大人的气运了。” 顾姒说着停顿了一瞬，用纤细的手指蘸取了些许茶水，在那“口”字的下面加了个“天”字。 “口代表宅院，宅院之上乃是无尽虚空。大人，若是我没测错的话，您这后宅的局面很快就要被冤魂所掌控了。” “吓！” 邹闵在看到顾姒写出“吴”字的那一瞬间，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他原是不怎么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此刻却是不得不信。 顾姒不着痕迹地将勾唇，“看来我是测准了。” 邹闵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渗出些冷汗，脸上却还绷着不肯示弱。 “那你说，本大人该如何破这个局？干脆从寺庙里请些和尚回来，把那冤魂打入无间地狱！” “大人若是不怕恶鬼上身，便只管去做。”顾姒不轻不重地扫了对方一眼，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新的茶水，“我之前就说过了，那冤魂和大人关系匪浅。且她对大人的恨意涛涛，巴不得与大人同归于尽。只怕到时候堕入无间地狱的，怕不仅仅是她一人。” 话说到这，邹闵已经是浑身大汗了。他不敢再轻视顾姒的警告，起身恭敬地向她作揖。 “顾娘子，还请顾娘子救我！” “你若真想破这个局，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次。不过你得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当然！当然！” “那好。”顾姒站起身来抚平裙衫，带着邹闵走到了后院的池塘边上，“我昨日已经观察过你这个内院，其他地方的风水都还勉强可以，唯独这个池塘乃是阴水聚集所在。想要破局，就得先把阴水引出府去。” 第1742章 栾城风云 邹闵蹙着眉头看着幽静的池水，“把水引出去？你是说，挖条沟渠放水？” “不错。将阴水放走，便是将府内的阴气放走。” “不过是一汪池水，放了也就放了。来人……” “且慢。”顾姒打断性急的邹闵，“引走阴水虽然能够减弱冤魂的怨气，但却是治标不治本。大人若想不被其骚扰，还得从根源处下手。” 邹闵沉思了片刻后焕然大悟，“我明白了，还是得请道士和尚来做法！” “非也。”顾姒无语地摇了摇头，“据我观察，那冤魂一直盘踞在府邸上方不走，是因为她还有放不下的人或物。大人不如仔细想想，是不是保留了对方什么物件。” “物件？哼！本官不找她要物件就算了，她还有脸找本官……” 话说到一半，邹闵突然想起来县衙的大牢里还关着吴娇娇的父亲，自己的老丈人——吴桓。 他当初下令捉拿吴桓的时候，只命令每隔三日将那老不死地拖出来用一次刑，之后便再也没关注过对方。 时到今日，也不知吴桓是死是活。 猜测顾姒所言的人或物便是吴娇娇的父亲，邹闵后背升起一阵凉意。 “冤魂盘踞不走，真是因为有所留恋？” “自然。” “那……” 见邹闵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犹豫不决，顾姒便决定以退为进。 “大人若有疑虑，可以先行考虑一下。若是能和那冤魂沟通和解，倒也省了这些麻烦。” 想到吴娇娇在牢房内被拷打致死的惨相，邹闵脸色有些难看。 “和冤魂沟通？顾娘子又说笑了。” “总之在下言尽于此，至于大人究竟如何决定，可以仔细考量之后再答复我也不迟。” 顾姒说完这话便没有再催促邹闵，她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反而勾得邹闵瞻前顾后。 不过也正是因为顾姒巧妙地提到了吴娇娇的死，让原本色胆包天的邹闵暂时歇了心思。 入夜之后邹闵派人传了王慧敏去伺候，临行前她来到顾姒房中，两人简单地耳语了几句。 …… 邹闵沐浴之后坐于房内，由王慧敏伺候着更衣。 “今日你也见过那顾娘子了，你觉得她人如何？” 王慧敏知晓邹闵性子多疑，问这话多半是在向自己打听顾姒的情况，便捡了些对方爱听的话来说。 “顾娘子倾国倾城，是妾身见过最美貌的女子了。大人福泽深厚，得了这么一位娇俏娘子作陪，妾身以后只怕是要失宠了。” 邹闵哈哈一笑，伸手楼了王慧敏的腰身。 “你这般温柔体贴，本大人怎么会让你失宠呢。” 王慧敏忍着恶心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只是顾娘子美则美矣，却也古怪得很。” 邹闵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古怪？怎么说？” “说不上来，妾身只是偶然瞧见顾娘子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气说话，还指着无人的角落怒斥什么。” “她都说了些什么？！” “大人也知道妾身胆子小，光是远远瞧了一眼就躲开了。不过妾身临走的时候，似乎听到顾娘子说只要她在，便由不得孽畜伤人之类的话。” 第1743章 栾城风云 王慧敏说着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大人，您说这位顾娘子会不会是捉鬼的天师之类的？” “你当真看到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妾身的确看到了。不过后来妾身问顾娘子，她却不肯告诉妾身，只说是内宅后院不干净，这两日让妾身当心些。” 邹闵原本就对顾姒半信半疑，但王慧敏的话却巧妙地打消了他心头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顾姒当真有“天眼”，能和冤魂沟通，那他何不借着顾姒的手把吴娇娇的冤魂赶走？ 至于牢中的吴桓，要放也不是不行。反正严刑拷打了这么多年了也没问出账本的下落，干脆直接杀了丢出去就行了。 想通了这一点，邹闵立刻叫来小厮去大牢里传信。 “找两个人把吴桓带出城去做掉。” “是，大人。可是……既然要杀他，为何不直接在牢里动手？” 邹闵想到吴娇娇的冤魂便有些心虚，“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这么多废话。” “是、是。” 眼看着小厮退出去传信，留在内室里偷听的王慧敏则是心急如焚。 邹闵心满意足地转回来，就看到她蹙眉深思的模样。 “愣着做什么，床可铺好了？” 王慧敏回神，机智地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大人请歇息。妾身有些不适，想先去更衣。” 邹闵办好了正事心情大好，倒是没有怀疑一向老实的王慧敏会撒谎，只挥了挥手让她早去早回。 王慧敏一出房门，就着急着抬头去看漆黑一片的屋顶。 “盛歌姑娘，盛歌姑娘……” 她不敢叫得太大声，只能一边压抑着嗓音一边焦急地四处寻找。好在盛歌按照顾姒的吩咐，一直跟在王慧敏身后保护，听到动静后便翻身跃下。 “王姑娘，怎么了？” 王慧敏满头大汗地拽住盛歌的胳膊，“不好了！邹闵刚刚下令，让人把夫人的父亲带去城外杀掉！盛歌姑娘，你快去救人啊！” 盛歌一个激灵，转眼就跃上屋脊往县衙大牢的方向而去。等她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两名黑衣人将奄奄一息的吴桓从牢房里带出来。 盛歌一直潜伏在暗处，跟在他们来到城外。就在她准备动手抢人的时候，却被人给打断了。 “等等。”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盛歌一跳，她下意识抬手出击，却被对方精准地擒住了手腕。 “别出声，是我。” 盛歌按下狂跳的心脏仔细一看，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影申。 “你吓死我了！” 影申倒没想到要故意吓盛歌，见她脸色都变了，赶忙作揖赔不是。 “抱歉，我以为你听到了我的动静。” “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出府的时候。” “这么早！？”盛歌气馁，她这些年一直努力练功，但还是无法企及到影申那般高度。 影申解释道：“吴桓突然被带走，主子怕他遭遇不测，便让我来跟着。对了，这个给你。” 他说着掏出一套出白色的衣衫丢给盛歌。 “什么玩意儿？” 第1744章 栾城风云 影申指着白衫道：“出城的路上顺手从别人院子里拿的。主子说了，别着急硬抢，最好是智取。” “你的意思是……”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在目光交汇中传达到心头。 片刻之后，两名黑衣侍卫选定了地点，将吴桓粗暴地抛扔到了地上。 “老东西，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县令大人。” 眼看着其中一人抽出腰间的匕首，吴桓不甘却又解脱地地望向天空。 “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邹闵那狗贼作恶多端，迟早会有报应的。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他付出代价。” 说着吴桓流下两行浊泪，“娇娇啊，是爹无能，到死都没有替你报仇雪恨！不过你也别怕，爹爹很快就来陪你……”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白色身影从林间一晃而过。 嗖——！ 旁观之人身形猛然僵住，一把拽住拿刀的同伴。 “等等！你，你刚才看到了吗？好像有东西过去了。” 对方却是全副心思都放在吴桓身上，“看什么？” “刚才就在那个方向，好像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飘。” 同伴闻言狠狠打了个哆嗦，随即沉声斥责道：“胡说八道！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什么白衣女人。” 他虽这么说，但后背的汗毛却已经竖了起来。毕竟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心里自然先虚上三分。 “爹爹……爹爹……” 幽森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这下在场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侍卫瞬间软了腿脚，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反倒是吴桓这个将死之人，成了全场最大胆的一个。 “娇娇，娇娇是你吗？你来接爹爹了是不是！？” “爹爹，我死得好惨。今日我便来接你，顺带多带两个人下去给咱们作伴。” 其中一名侍卫在听到这话后吓得跌坐到了地上，瘫软间他余光无意扫向头顶，却看到一名穿着白衣的女鬼倒挂在树梢上。 “啊——！” 穿着白衣的盛歌伴随着对方凄惨的惊叫声从天而降，把两个胆小的侍卫直接给吓得晕了过去。 再确定对方都失去意识之后，盛歌脱下了白色的衣衫，影申也从隐藏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吴老丈，您没事？” 两人蹲下身子检查吴桓的身体情况，吴桓还处于神情恍惚当中，看到盛歌不是自己女儿的魂魄，竟然还有些怅然若失。 “你们……” “主子怕您遭遇不测，特意派遣我们二人来相助。” 盛歌建议，“我前几天按照主子的吩咐，把林山一家重新安置去了别处。吴老丈瞧着身子不太好，不如先交给林山帮忙照顾两日。” 影申颔首，“也好，反正按照主子的计划，邹闵很快就会把府里的池水引出。到时候还得请林山帮忙把证据捞出来。” 两人一番合计，当即把吴桓安置到了林山家中。 而两名侍卫在醒来之后见到女鬼和吴桓都消失了，屁滚尿流地冲回府里把熟睡的邹闵给吵醒。 “大人，大人不好了！” “夫人的魂魄显灵，把吴桓给抢走了！” 第1745章 栾城风云 邹闵被吵醒之后本想发脾气，但在听到两人的叙述之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你们确定自己看到了吴娇娇的魂魄！？” “千真万确啊！我们两人看得真真的，夫人的魂魄就倒挂在树梢上，那脸惨白惨白的，舌头那么长……” “还，还有。夫人是在看到我们要动手杀吴桓的时候才现身的，她还亲口喊了吴桓的名字呢。” 邹闵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然后呢？” “然，然后……”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 “然后夫人就那么一挥手，我们两人就晕倒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吴桓和夫人都不见了。” “大人也别担心，吴桓那老东西本来就奄奄一息了。夫人既然现身来接他，肯定是把他带去阴曹地府了。” 然而这番安慰却不能让邹闵安心，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是无济于事。待到天亮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顾姒。 “顾娘子！” 得知吴桓被解救出来，顾姒睡了个好觉。 她端着茶杯看着邹闵眼下明显的淤青时，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人印堂发黑，周身缠绕着森森鬼气。难道昨晚那冤魂来找过大人了？” 邹闵还没开口呢，顾姒就一语道破了天机，让他好生惊讶佩服。 “顾娘子所言极是啊！”他郑重地向顾姒拱手行礼，“不瞒顾娘子，昨晚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与那冤魂相关的人送出城去了。您说，那冤魂是不是也该放过我了？” 顾姒站起身来绕着邹闵走了一圈，“今日我观府中的气运，萦绕在内宅上空的怨气的确是少了一半。” “那……” “剩下的一半还盘旋在阴水之上，只要把池塘给填了，再作法超度一番，想必就能彻底化解怨气了。” 邹闵闻言大喜，“那我立刻找人去挖渠，这就把池水给引出去。” 瞧着对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顾姒却是冲着屋顶吩咐。 “去通知林山一家，让他们准备接应。” …… 邹闵为了自己的小命，当天便找来人挖渠。等到入夜的时候，池水已经可以开始排放了。 而林山则是带了村子里几名信得过的同伴蹲守在县衙府外，抹黑用渔网过滤沟渠里流出来的东西。 “有了有了！” “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其中一人蹚水掏出一个铁盒，正与盛歌传信所言的事物相符。 林山激动地撬开盒子，从里面翻出一个用油皮纸包裹严密的账本。 “是它，就是它！有了账本，我们便能向知府大人举报邹闵了！” “太好了！” 林山把账本包好揣进怀里，示意众人压抑住欢喜之情。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撤。”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坐在墙头上监督进度的盛歌才转身回去复命。 三日后县衙府内的池水彻底排空，而泓州知府卢明华也在影卯的催促下乘着马车匆匆抵达栾城地界。 邹闵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就被知府大人突然造访的消息吓得蹦了起来。 “你说谁来了？” 负责传话的管家也是满头大汗，“回大人的话，是知府大人到了！小人们不敢阻拦，眼下知府大人已经快进内院了！” 第1746章 栾城风云 “什么！？” 邹闵一边胡乱扯过衣衫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跑。等他推开门冲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泓州知府卢明华带着一队人马走进他的内院。 “卢、卢、卢大人！” 卢明华瞥见衣衫不整的邹闵，明显地蹙起了眉头。 “本官刚才路过衙门的时候，发现衙役懒散不成样子。原本以为是个别现象，没想到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刚一见面就被斥责嘲讽，邹闵却是半句怨言都不敢有。他臊红着一张老脸跪下磕头，装出一副恭敬又谦卑的模样。 “下官邹闵见过知府大人！下官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未能到城门口迎接大人，还望大人恕罪。”说罢邹闵捂着嘴咳嗽几声。 路明华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揭穿这些小把戏。 “行了，站起来说话。” 邹闵起身，谄媚地请卢明华进屋。对方却不给面子，直接当着满院的家仆质问邹闵。 “有人向本官举报，你私吞朝廷分发给农户的青豆种子，以谋取私利。可有此事啊？” 邹闵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还没开口腿就软了三分。 “冤，冤枉啊大人！哪个没良心的造谣，这是要害死下官啊！” 卢明华审视着他那张血色尽褪的脸，“当真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上街去向百姓们求证。” 其实卢明华在来的路上，已经先行向当地的百姓们了解过了。 只是不知为何，农户们听到他这般询问的时候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并且匆忙转身离去，并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 “既然有人举报，本官自然会详细追查。不过在此之前，本官要先审核你们栾城青豆种植的情况。” “当然可以。大人您请放心，下官一直是按照朝廷的要求来办事的。这样，您先正厅就坐，下官这就去派人取种植的册子来给您过目。” 邹闵哄着卢明华去了前厅，与其同时无需他吩咐，管家便自行去请了师爷严豪来相助。 尽管对邹闵有所不满，但一听到说知府前来查验青豆种植一事，严豪还是立刻向打手们下命令。 “去敲打一下城外的农户们，让他们搞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其实无需他们再行警告，农户们为了自保也不敢轻易暴露邹闵的恶行。因为早在邹闵私下倒卖青豆种子的时候，就隔三差五派一人去农户家中询问此事。 一旦有人嘴巴不严实，胆敢透露些许消息，立刻就会遭到报复。 久而久之，农户们一瞧见有人询问倒卖青豆种子一事，就以为这又是邹闵派人来测试自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卢明华已经将邹闵送上来的青豆种植登记册查验了个遍。不得不说，光从登记的情况来看，栾城的青豆种植产业的确是得到了朝廷的标准。 但卢明华想到农户们避而不谈的态度，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时办好了差事的严豪也来到了正厅，冲邹闵使了个眼色。 邹闵谄媚地上前敬茶，“大人，您可核查完毕了？下官让人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定了位子，还请您上脸移步，给下官一个替您接风洗尘的机会。” 第1747章 栾城风云 卢明华刚想开口拒绝，却见一道人影不顾院子里奴仆的阻拦闯了进来。 “邹闵，我主子呢！？” 邹闵不认得此人，只见对方一见面就直呼自己的大名，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官的府邸内撒野！” 影卯从外面一路快跑而来，气还没喘匀，手却已经揪住了邹敏的衣襟。 “狗官，我问你我家主子呢？” 跟在邹敏身边的严豪看清他的长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与此同时卢明华也被影卯的态度吓了一跳。 “影大人息怒，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邹闵听到卢明华称影卯为大人，便猜到对方身份不一般，原本凶恶的神情陡然变得谄媚起来。 “这位大人息怒，有什么话咱们坐下好好说。” 影卯却心中焦急得很，“谁跟你好好说，我只问你，城外的林山一家到哪里去了！？跟着他们同住的一行人到哪里去了？” “这、这……”邹闵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您，您先放手。” 卢明华也怕闹出人命，亲自上前将影卯拉开。 “影大人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两位大人不见了？” 影卯寻不到顾姒和殷景熙，整个人都陷入极端的焦躁当中。 “我走的时候，主子明明是住在城外林山家中的。可我刚才去寻的时候，才发现林山家里人去楼空，主子也不见了踪影。” “怎会这样！？” 卢明华也有些急了，他看了影卯展示的玉佩，自然知道殷景熙的真实身份。 原本他是想跟着影卯来栾城惩戒邹敏，将功折罪的。可眼下殷景熙和顾姒在他管辖的地域丢了，那他岂不是罪加一等。 “影大人，要不咱们再仔细找找。也许是城外农户家中条件简陋，两位主子搬去了别处居住也有可能。” 影卯压下心中的急躁，对卢明华拱手。 “那还请卢大人借给些人手，助我寻找主子。” “当然！随行的侍卫由影大人随意调遣。” 得了卢明华的支持，影卯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带人出城去寻人。 而目睹了全程的严豪却是心下大乱。 他认出影卯和他当日所抓获的影申长得十分相似，而连知府都称对方为大人，可见对方身份不一般。 如此推测，自己抓的岂不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严豪腿脚发软，全凭撑着一旁的立柱才保持了身形。 幸亏此时卢明华的注意力都放在邹闵身上，这才没发现他的异状。 等到邹闵好言好语将卢明华安置妥当了，严豪才战战巍巍去向邹闵坦白。 “大、大人，咱们好像闯了大祸了。” 邹闵正值焦头烂额之际，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说得什么混账话！本官吩咐你做的事情，可办好了？” 严豪咽了口唾沫，“农户那边已经敲打过了，他们保证不敢乱讲话。” “那就好，你……” 严豪打断了邹闵的话，“可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那些农户，而是消失的林山一家。” 邹闵挑眉，“林山？他的确是个刺头。若是知府找上门，难免那臭小子不会乱说话。” 第1748章 栾城风云 看邹闵还没找到重点，严豪又急又怕。 “大人，您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属下从林山家里抓来的人？” 邹闵喝茶的动作一顿，“谁？” 这几日他忙着配合顾姒引池水，倒是还没来得及审问殷景熙和影申。 “大人，属下刚才看的真切，被知府大人称作影大人的男人，和被咱们抓紧大牢的人是一伙的！” “嘭！” 邹闵手里的茶杯滑脱摔在桌上，溅起一片水花。 “你，你说什么？” “大人，属下怀疑咱们抓的那两个人，连同您后院的那个顾娘子都不是简单人物。咱们可能抓错人了！” 邹闵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越想越是害怕。 “你，你，你怎么就把他们给抓回来了！” 严豪也是冤枉，“大人，他们当时和林山在一起，属下自然认为他们就是抢劫青豆的犯人。况且，您不是也被那顾娘子给骗了吗？” 想起顾姒还住在自己后院里，邹闵就一阵窒息。 “快，快把他们都放出来。” “大人不可啊！”严豪把人拦住，咽了口唾沫提醒道，“如果真是抓错了，那咱们就更不能放人了。” 邹闵愣在原地想了片刻，缓缓攥紧了拳头。 “你说得对，他们既然认识林山，肯定也知晓了真相。若是放他们出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严豪凑近了些低声道：“大人，趁着知府那边还没回过神来，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将手掌横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邹闵与他对视许久，最终侥幸心战胜了恐惧。 “那你务必安排妥当，不容闪失。”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好！” 泓州知府卢明华抵达栾城的消息传出，顾姒这边也从盛歌口中得到了消息。 “他们现在何处？” “邹闵原本是想请卢大人住在县衙府内，但对方却坚持住驿站。” 顾姒挑眉笑了笑，“那你就出城一趟，入夜后带着林山他们去造访一下卢大人。对了，记得让他们把证据都带上。” “是。” 入夜后，盛歌按照顾姒的吩咐暂时离开县衙府邸。可就在她离开之后，严豪却带了一队人马直接围了内院。 “顾娘子，别来无恙。” 顾姒都准备休息了，瞧见严豪带人闯进来，登时就黑了脸。 “严师爷，这里是县衙内院，你一个外男这般闯进来只怕是不妥。” 严豪却歪着嘴冷笑一声，“顾娘子这是怕自己的名声有损，会被大人嫌弃不成？你放心，邹大人现在忙着料理你那两个被关押的同伴呢，可没工夫计较这些。” 顾姒闻言神情一凛，“你说什么？” “在下第一次见到顾娘子的时候，就觉得你非同凡人。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顾娘子的身份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严豪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顾姒的神态，企图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能够被知府大人如此紧张的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顾姒心脏狂跳，脸上的神色却保持着淡然。 “严师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1749章 栾城风云 “事到如今，顾娘子说不说也没什么差别了。只可惜咱们小小的县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只能委屈顾娘子暂时搬离府邸，去城外的别院住几日了。” 一群穿着黑色劲衣的男人涌进屋来，把顾姒层层围住。 “放肆！” 顾姒沉声厉呵一声，富含威严的眼神快速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停留在严豪的脸上。 “严豪，既然你已知晓哀家的身份，还敢对哀家无礼。” 听到顾姒的自称，严豪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缩了几下。他脑海中划过许多猜想，但都不没敢往宫里想。 “你，你是……” 顾姒挺直了背脊，母仪天下的气势逼得严豪抬不起头来。她每往前走一步，严豪和满屋的黑衣人就齐齐向后退一步。 直到一行人退到院子里，顾姒才停下脚步。 这时王慧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顾娘子，不好了，邹闵带人去大牢里……”她提着裙摆跑来，却被眼前对峙的场景吓了一跳。 “严师爷……” 严豪眯眼看了看王慧敏，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你这个叛徒出卖了邹大人。” 王慧敏哑然，满面惶恐地后退了两步。 “不，不是我……” “来人，将王姨娘给我拿下！” “慧敏快走！” 严豪和顾姒的声音同时响起，黑衣人不敢对顾姒动手，却敢捉拿一个位分低下的姨娘。 眼看王慧敏被擒，顾姒也出手袭向严豪。 “啊！” 严豪做梦都没料到有朝一日会被当朝的太后当做人质擒拿，他喉管被卡住，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你放，放开……” “好啊，你立刻放哀家和王慧敏离开。否则，哀家立刻结果了你的小命！” 严豪难受地翻着白眼，略一思忖后便答应了顾姒的要求。就算顾姒会武又如何，王慧敏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等他脱身了，便让手下把两人一并抓了！ “好，我，我放你们走。” 顾姒拖着严豪，黑衣人押着王慧敏，两队人马同时向内院的角门出行进。 严豪看着她们这般熟门熟路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恨。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顾姒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嘴巴子，“闭嘴，没让你说话。” 严豪挨了打，不甘心地禁了声。 顾姒拖着严豪退出角门，同时对黑衣人扬起下巴。 “放人。” “你先放。” 顾姒收紧手指，“你小命在我手上，没得资格谈判。” 两人对峙了片刻，最后黑衣人接受到严豪的眼神示意，将王慧敏推了出来。 “顾娘子……” 王慧敏吓得脸色惨白，却坚强地没有哭出声来。 顾姒低声安慰道：“别怕，往城外的方向走。快走！”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的眼神却朝着相反的方向看去。两人这些日子培养的默契生效，王慧敏心领神会地点头。 “我知道了。顾娘子，你一定要跟上来！” 说罢这话，王慧敏先一步离开。 而顾姒则是等着王慧敏跑远了，这才一记手刀敲在严豪的脖颈上，把人扔进角门之内。 第1750章 栾城风云 “严大人！” 黑衣人接住严豪，还没来得及冲上来，却见顾姒从外面将角门给锁死了。 “撞门，快撞门！” 黑衣人们手忙脚乱地掐住严豪的人中，好不容易把人给救醒了。 “大人您终于醒了，那两个小娘们儿已经跑了！” 严豪闻言差点又晕过去，“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追啊！她们往城外去了，赶紧追！” 顾姒顺手捡了路边的木棍当做插削锁了门，但在黑衣人的猛烈的撞击下很快松脱。 不过这时她已经带着王慧敏逃进了小巷之中，并且成功甩脱了追兵。 “顾娘子，我，我跑不动了。” 王慧敏涨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 顾姒扶着她的胳膊，“坚持一下，马上就到驿站了。知府卢大人就在驿站，与他汇合之后咱们就安全了。” 其实顾姒此刻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严豪明知她身份还敢动粗，说明对方应该是豁出了性命要鱼死网破。 更让她心中不安的是殷景熙和影申还在大牢中，也不知邹闵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两人互相搀扶着跑到驿站附近，王慧敏刚想从小巷子里出去，却被顾姒一把抓了回来。 “嘘！” 在顾姒的提醒下，王慧敏这才注意到驿站门外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糟了，他们追过来了！” 顾姒咬牙，“没想到严豪反应这么快。不对……”她说着神情一凛，“这不是刚才要抓我们的黑衣人。” 王慧敏仔细一看，发现果然不是刚才的那队人。 “那，那他们这是……” “邹闵好大的胆子，他这是要把我们和卢大人一网打尽。” “什么！？” 王慧敏神魂聚散，差点没晕过去。 顾姒冷静地四下环顾，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处民宅上。她从头上取下一支金簪递给王慧敏。 “去和那户人家借个火折来。” 王慧敏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非常听话地前去借火。 “顾娘子，火来了。” 等待期间黑衣人已经悄悄溜进了驿站当中，不过他们想要绕过守卫刺杀卢明华还需一些时间。 而顾姒在拿到火折之后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衫点燃，然后把着火的衣衫扔进了隔壁高墙内的驿站中。 “快，多寻些能烧的东西来。” 王慧敏反应过来，知道顾姒这是要通过放火引起驿站内卢明华的注意。于是她也脱下自己的外衫，还捡了些小树枝过来。 经过两人的努力，隔着一堵院墙的驿站内终于冒起滚滚的浓烟。 这时顾姒扯着嗓子大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王慧敏有样学样，同时挨家挨户地敲门，让附近的住户们出来救火。 这般动静自然传到了驿站之内，影卯推门而出，便看到了驿站的院墙角落里燃起了明火。 驿站内的下人们跑出来救火，正好和图谋不轨的黑衣人装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眼看自己暴露，举刀便冲了过来。 一时间驿站内乱作一团。 “救火啊！” “有刺客！” 第1751章 栾城风云 影卯三两步冲到隔壁卢明华的房中，把还蒙圈的对方提拎了出来。 “卢大人别慌，跟着我走！” 卢明华随手抓了件外便冲了出来，披头散发地紧跟着影卯逃命。 “影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驿站内潜入了刺客。” “怎么会有刺客！？谁敢刺杀当朝命官！？” 卢明华震惊了，他好歹是知府，居然有人敢对他下手。 影卯一边护着他往外走一边冷笑道：“谁怕咱们查出真相，谁就是幕后黑手。” 卢明华惊怒交加，“邹闵竟有这个胆量？” “连朝廷分发的物资都敢倒卖，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卢大人跟紧些，我们先出去再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从走到了驿站的大堂中，侍卫们正在和刺客们缠斗，最终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取得了胜利。 “启禀大人，属下们前去救火的时候发现了这几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现已全部拿下！” 卢明华现场审问，“说，是谁指派你来刺杀本官的？” 刺客要紧牙关不肯招供，影卯则是快很准地卸了对方的下巴。 “想死？没这么容易。” 卢明华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压槽里竟然还藏着毒药。 “来人，将这些刺客给本官关起来，一个都不准死！” “是！” 刺客们被擒获的同时，驿站的火势也被控制住了。 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向卢明华通报，“大人，驿站之外来了两名女子，说是想要请见大人。属下不敢轻易放行，对方便出示了这个耳坠，说是大人见了便能认得。” 在看到白玉耳坠的瞬间，影卯却激动地把东西抢了过来。 “这是主子的耳坠！” 卢明华瞪大眼，“难道外面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影卯已经朝着驿站大门飞奔而去。 果不其然，等在门外的正是顾姒本人。 “主子！” 影卯大喜过望，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 “主子您这是哪里去了，属下在城外遍寻不得，差点急疯了。” 顾姒扶住影卯的胳膊，沉声道：“情况紧急，景熙和影申被关在县衙的大牢内，邹闵想要加害与他！” 卢明华匆匆追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顾姒的话，他甚至来不及跪下见礼，就被惊得连连抽气。 “太……” “卢大人。”顾姒抬手止住对方的礼数，“还请卢大人立刻带人随我前去救驾。” 卢明华立刻带人随顾姒赶去县衙，行至半途正巧遇上了匆匆赶来的盛歌。 “主子！” 盛歌一路狂奔而来，走近之后先是把顾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主子，属下将林山带来了。” “山子哥！” 王慧敏一眼认出跟在盛歌身后的林山，顿时湿了眼眶。 林山也没料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朝思暮想的王慧敏，近乡情怯地止住了脚步。 “慧敏……” “山子哥，我听顾夫人说邹闵在派人追杀你，你，你还好吗？” 林山听到王慧敏的关心，这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他快走两步上前，一把将王慧敏搂入怀中。 “慧敏！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1752章 栾城风云 这么些年来林山想尽了各种办法联系王慧敏，却被县衙的高墙所阻。 顾姒虽不忍打断有情人的相逢，但还是不得不提醒道。 “如今情况紧急，咱们边走边说。林山，这位便是泓州知府卢大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向卢大人禀明。” 等他们抵达县衙的时候，林山已经把邹闵这些年来的恶行全部揭发出来，同时把铁盒中藏匿的账本呈上。 卢明华手里拿着沉甸甸的账本，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邹闵之罪，死不足惜！” …… 县衙大牢中，邹闵带着人堵住了入口，正黑着脸和殷景熙和影申对峙。 “想不到堂堂太上皇，居然会被关在这小小的县衙大牢中。我这县令做的倒也不亏。” 影申闻言大怒，“放肆！邹闵，你既已知晓主子身份，还不快带人退下！敢对太上皇刀剑相向，这可是死罪。” 邹闵面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现在放了你们就能活命一样。” “呵。” 殷景熙淡淡一笑，引得邹闵侧目。 “你笑什么？” “孤在感叹，果然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想不到区区栾城竟还‘藏龙卧虎’。” 殷景熙的讽刺让邹闵涨红了脸，他知晓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除非杀了殷景熙，否则死的就是他了。 “您说得对，我就是王八。不过您也知道，王八活千年。只要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庇佑，微臣且死不了呢。” 殷景熙脸色骤变，周身的气势瞬间凌厉了数倍。 “你说什么？” 邹闵心虚得很，却强撑着不敢表露出来。 “您别急，微臣只是怕府邸简陋怠慢了娘娘，所以先让人将娘娘请去了城外的庄子。太上皇若是想见娘娘，只需放弃抵抗。” “你找死。” 殷景熙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随即越过影申主动发起了攻击。只见他脚下轻轻一挑，便从死去的杀手手里夺来一把长刀。 主子都亲自出手了，影申自然不敢懈怠。 主仆二人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将邹闵等人逼得连连退败。 “顶住！都给我顶住！” 邹闵被殷景熙高强的武艺给吓得软了腿脚，对方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似得，个杀手围攻都奈何不了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牢里已经是尸横遍野。 殷景熙一脚踹飞了杀手，把原本合上的牢门砸得轰然倒下。 邹闵眼看着抵挡不住攻势想要溜之大吉，转身后却被眼前的场景所镇住。 “邹大人这是想去哪儿？” 顾姒就带着影卯、盛歌以及卢明华站在大牢外的空地上，正好暇以整地看着他。 邹闵倒抽一口凉气，“顾、顾……你不是已经……” “怎么，你以为随便派个师爷就能制住哀家？” 殷景熙看到顾姒好好地站在眼前，心中的滔天盛怒才得以缓解。 卢明华在赴任泓州知府之前可是在京都做官的，自然是认得殷景熙。他此刻看到邹闵居然在带人围杀当朝的太上皇，气得眼前直发黑。 “混账东西，还不快放下武器！” 第1753章 栾城风云 邹闵见着卢明华和顾姒非但没死还带来了大量的侍卫，便知自己大势已去。他颓然地垂下了头，一身的精气神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净。 “为何、为何不能放过我……” 影卯看到他这幅模样就怒火中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从你将毒手伸向百姓的那一刻起，就该料到有今日这般下场。” 邹闵目光落在紧紧牵着手的林山和王慧敏的身上，怅然道：“我刚考取功名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当一名好官。可是、可是等我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才知晓原来权势是这般迷人眼。” 他蹲下身拾起一把带血的长刀，刀口低落的血珠溅起细密的尘土。 “我听惯了别人的奉陈，便不爱听刺耳的劝解。我住进了宽敞的府邸，便想继续往里填充更华贵的陈设。” 他说着举起刀刃指向王慧敏，“你可知我为何要抢你入府？” 王慧敏吓得退后两步，被林山护在怀中。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色胆包天！” “呵。”邹闵自嘲一笑，“慧敏，你可见过娇娇的画像？难道你就没发现，自己和她有五分相似吗？” 林山大怒，“吴娇娇本就是你亲手杀的，现在又来装深情给谁看？” 邹闵噎住，脸色由白转青。 “那是她先背叛我的！我虽是利用权势强行逼她过门，但也真心相待。可她却以怨报德，偷到了我的账本！你说，这种女人难道不该杀吗？” “住口！” 卢明华听不下去了，沉声呵斥道。 “死到临头还歪理一套一套的，我看你分明就是不知悔改。”他说着拿出了林山上交的账本，“其中的内容本官已经看了，就凭你这些年来犯下的罪孽，死一百次也难赎清。” “来人，将邹闵拿下！” “不必了，我自会了断。” 就在侍卫们上前捉拿邹闵的同时，他将尖利的长刀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浓稠的鲜血涌出，邹闵终于跪倒在了众人面前。 …… 得知邹闵自裁身亡的消息，整个栾城的百姓们奔走相告。 卢明华跪在殷景熙和顾姒面前，缓缓脱下了身上的官袍。 “栾城出此大乱，下官却毫不知请，还差点让太上皇和太后被歹人所害。下官自知失职，罪不容恕。还请太上皇降罪！” 看着卢明华忏悔的模样，殷景熙和顾姒对视一眼。 “你的确有罪。栾城乃你管辖之地，邹闵为祸多年你竟然毫无察觉，连累当地百姓深受其害。” “是，下官知罪。” 卢明华叩首，虔诚又卑微。 此时殷景熙却话风一变，“不过念在你为官多年并无大错且救驾有功的份上，孤特许你将功赎罪。你自己写奏折给皇上请罪，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卢明华不可置信地抬头，“多、多谢太上皇不杀之恩！” 邹闵伏诛，栾城的乱象被平。 在卢明华推举选下，殷景熙重新认命了新的县令。 新官上任那日，全城的百姓们夹道相迎，不仅为了一睹新官的风采，更是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新县令身上。 就在县衙热闹非凡的时候，殷景熙却带着顾姒坐上了南下的船只。 第1754章 天圣娘娘 天气渐热，顾姒和殷景熙一行人坐在路边支起的凉茶摊里休息。 来往劳作的乡亲们都愿意停下来向老板娘淘碗水喝，再花上两个铜板买牙又甜又脆的西瓜解乏。 老板娘年纪不大，穿一身粗布短衣，动作麻利地把切好的西瓜端过来。 “几位是从外地来的，我们渠镇的西瓜可甜了，你们多吃些。” 盛歌笑着谢过对方，把熟透的西瓜先分给殷景熙和顾姒。 “主子请用。” 顾姒尝了一口，果然如同老板娘说的那般清甜解渴。 就在他们小坐休息的时候，却有几个衙役装扮的人步履匆匆地钻进了茶摊。 “这鬼天气，这是越来越热了。” “老板娘，赶紧切一个西瓜端上来。” “来了！”老板娘先摆上了茶碗，这才笑着和几人打招呼，“几位官爷真是辛苦了，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办差。” 其中一名衙役叹气，“可不是嘛，要不是人命关天，谁愿意大热天地往外跑。” “哟，难不成是出了命案？” 渠镇这个地方不大，邻里街坊也都是认识的。一听到说出了命案，茶摊内其他桌的客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朝几名衙役看过来。 那衙役也没有隐瞒，反而摇了摇头道。 “说起来也是作孽哟，季家的长孙昨晚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哎哟！真死了！？” “七天前季家就收到了天圣娘娘的追命书，算算时间，还真就该是昨晚死。” “当初若不是那季子秋始乱终弃，又怎么会被天圣娘娘盯上。” “就是，活该他受到惩罚。” 顾姒安静听着乡民们的议论，越发感到奇怪。 这明明是场命案，怎么和神仙妖怪的牵扯到一起了。 顾姒一个眼神示意，影卯便端起桌上的一碟子西瓜送去了隔壁桌上。 “几位老哥，你们在聊得是什么事情啊？也说来给我们几个外乡人听听呗。” 对方见影卯长得讨喜，又主动送了东西，便热情地跟他解释起来。 “小哥可是不知道，这季家的长孙季子秋是个风流公子哥，早在成亲之前就喜欢四处拈花惹草。两年前季家长辈为他选了门亲事，娶回家的姑娘虽说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温柔贤淑。” 那老哥说着像是口渴了，又咬了一大口西瓜。 “说起来季子秋也是好运气，娶了媳妇儿之后家里生意越发红火，又生了个儿子。可他死性不改啊，居然瞒着家里人养了个妓子做外室。还鬼迷心窍非要休了原配，把妓子抬回府里。这原配一时想不开，竟是抱着儿子跳河自尽了。” 光是听到这，盛歌就忍不住呸了一声。 “狗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这位姑娘说得正是了，季子秋抛妻弃子还逼死原配，这件事传到了天圣娘娘的耳朵里，便在七日前给季家发了追命书，说是七日后要挖了季子秋的一颗黑心为死去的原配和儿子偿命。这不，追命时间一到，季子秋便死了。” 第1755章 天圣娘娘 等听完来龙去脉，顾姒一行人越发困惑了。 盛歌追问，“这位大哥，天圣娘娘……为何物啊？” “哎哟，姑娘可别这么说，天圣娘娘听了可是要生气的。” 老板娘走过来添茶水，赶紧打断了盛歌的提问。 “天圣娘娘是我们渠镇信奉的神灵，是护佑平安的。” 顾姒闻言勾起唇角，“听各位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天圣娘娘不仅能护佑平安，更是侠肝义胆，惩奸除恶。” “可不是嘛，天圣娘娘最是看不惯这些负心汉！托天圣娘娘的福，这些年来咱们渠镇附近都鲜少出现女子被夫君无情休弃的情况了。” “这些年来……难道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当然！” 老板娘来了兴致，干脆坐下来和他们坐在了一处。 “天圣娘娘本就是保佑我们渠镇风调雨顺的，不过我们当地有个风俗，那就是女子出嫁前会前往天圣娘娘庙祈祷姻缘和顺。” 顾姒好奇，“那怎么会和这些案件牵连在一起了？” “要不怎么说咱们天圣娘娘灵验呢，三年前有一女子发现她家丈夫在外面养了小妾，便前往天圣娘娘庙哭诉，希望娘娘能保佑她的丈夫回心转意。结果隔日他们家就收到了一封追命书，警告她家丈夫如果继续寻花问柳的话，就会在七日内收了他的小命。” 盛歌觉得有趣便接嘴道：“我猜那丈夫并没有回心转意，所以七日后就被天圣娘娘制裁了。” “正是如此啊！当时整个渠镇都传遍了，那丈夫死在了小妾的房中，整颗心都被掏了去。从此啊，整个渠镇的人都知道天神娘娘多了个能力，那就是专治负心汉。” 话说到此，顾姒仍旧很多疑问。 不过坐下来休息的狱卒已经站起身来。 “不坐了，咱们还得赶紧回衙门给大人报信呢。” 另外一人掏出几枚铜板放在了桌上，“这边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忙完，明日周公子捐赠的桥就要动工了。” 说到这件事，大家的脸上又扬起笑意。 “周大善人可真是顶顶的大好人啊，这刚回乡不到一个月，又是修桥又是铺路的。” “可不，我也是没想到周老二还能再回渠镇，还把夫人也带回来了。” “什么周老二，现在人家是周大善人了，你说话注意些。” “真希望渠镇能多出几个周大善人，少出几个季子秋那样的负心汉……”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把话题岔开了。 顾姒见没有机会继续打听天圣娘娘的事情，便也没了兴趣。一行人下榻到镇子里最好的客栈里休息，准备明日就启程继续南下。 可谁知就在第二日他们来到马头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别说是坐船南下了，就是找个地方下脚都难。 盛歌一边护着顾姒一边向身边的乡亲们打听，“大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全都围在这码头上啊？”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今日是周大善人修桥的吉日，大家都是来沾沾喜气的。” 顾姒握紧了殷景熙的手以防走散，“我想起来，昨日茶摊的老板娘的确提到过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这桥是要修在码头处，倒是阻了咱们的行程。” 第1756章 天圣娘娘 殷景熙倒是觉得无所谓，反过来安慰顾姒道：“无妨。修桥对百姓是值得庆祝的大好事，咱们休息两日瞧瞧热闹再走也不迟。” 打定主意不慌着离开，顾姒便放松下来跟着乡亲们一起凑热闹。 只听一声锣响后，乡亲口中的周大善人带着家眷一起现身，登时引来了一片欢呼。 “周书齐到了！” “周大善人！” “给周大善人请安了……” 顾姒踮起脚尖看过去，只见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提着衣摆走上了高台。 盛歌随口评价，“原来这个周书齐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大善人，模样倒是挺秀气儒雅的，没想到小小的渠镇居然出了这么位儒商。” 正说着，周书齐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周某能有今日机遇，全靠各位乡亲父老们的扶持。周某无以为报，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修些路桥回报乡亲们的恩德。” “好！” “太好了！” “周大善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啊。” 说话间周书齐感觉胳膊一紧，原来是身后的夫人何珊扯了他的衣袖，冲他挤眉弄眼。 周书齐脸色微变，只得再次打断乡亲们的欢呼重新补充道。 “这次修建桥梁，多亏了我夫人鼎力相助。若不是她全力支持，修桥的资金也不会这么快就准备妥当。” 听到这话，乡亲们自然又开始恭维感谢他夫人。 顾姒却敏锐地察觉到周书齐的神色有些僵硬，“看来这周夫人是个爱出风头的。” 正说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周夫人与周大善人广行善事，却一直没有子嗣，真是令人遗憾。” 原本热闹的氛围在这句话之后瞬间冷了下来，站在台上的何珊脸色骤变，目光犀利如刀地射向说话之人。 “放肆！是谁这般无理！” 只见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一位披着黑色长衫裹着头巾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目光幽深地盯着周书齐和何珊看了许久。 周书齐虽然心中也不痛快，但却保持着读书人的礼数。 “这位老妪若是来见证今日修桥的喜事，还请一旁落座。” 那老妪闻言却是摇头，“老妇不是来凑热闹的，而是来给周夫人看病的。” 何珊大怒，“看什么病？我看你才有病。来人，把这个不懂礼数的老太婆带下去。” 不知什么原因，周书齐和何珊成亲已有五年之久，却一直没有子嗣。期间何珊也看过不少大夫，喝了不少苦药，却始终无济于事。 没有子嗣这件事成了她心中梗着的一根刺，让何珊非常介意。而老妪当着众人把此事摆到台面上来讲，难怪何珊会如此暴跳如雷。 眼看着周府的家丁就要上前拿人，那老妪却不徐不疾道。 “周夫人可听说过‘天医门’？” ！？！？ 顾姒一行人在听到“天医门”三个字之后猛然一惊。 何珊不屑地嗤道：“那是什么东西？” “天医门乃是天下至尊医者圣地，凡是能拜入天医门门下的医者，皆能妙手回春。老妇正是天医门第三十九代弟子之一，今日听闻周夫人有疾，特来替您诊治。” 第1757章 天圣娘娘 何珊似乎并没有听说过天医门的名头，但她身边的周书齐却是变了脸色。 “老夫人当真是天医门的医者？” “不敢欺瞒周大善人，老妇也是听闻大人乐善好施，这才远道而来为大人排忧解难的。” 何珊观察着周书齐的神情，不满斥责道：“你和这种疯子有什么好说的，还不赶紧把她赶走！” 周书齐却抬手阻止，“你懂什么，天医门的神医可是给当今皇室看过病的。” “给当今皇室瞧病？真的假的？” 不仅何珊错愕，台下的乡亲们也都好奇地观察着这位身披黑衣的老妪。 就连盛歌都忍着笑追问顾姒，“主子，这事儿您最有话语权了。” 顾姒抬手戳开她的脑袋，甚是无语。 “我倒是没想到，民间居然会有人打着天医门的旗号招摇撞骗，还恰好被我给遇见了。” 殷景熙见她有些不愉，便安抚道：“乌合之众罢了，让影申出面把人赶走便是。” “等等，先看看这老妪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话期间周书齐已经向何珊解释了天医门的厉害之处，何珊半信半疑地凝视着老妪。 “你当真能治我的病？” “虽说儿孙缘由天定，但毕竟事在人为。两位不妨将手掌摊开给老妇瞧上一瞧。” 何珊和周书齐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双双摊开了手掌。 只见那老妪踱步上前，伸出拐杖在对方的手掌上轻轻敲打了两下，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给了何珊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里面是老妇亲手做的熏香，夫人拿回去点燃将香味熏在身上便可。” 何珊惊讶，“这样就可以了？不需要问脉吃药？” 老妪咯咯笑了两声，“老妇所学之术无需问脉吃药。周夫人只管照做，一月之内必有奇效。” 何珊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怀着一丝丝的期待把熏香给收入怀中。 之后老妪拄着拐杖潇洒离去，并没有向周书齐和何珊收取报酬，这反而让两人对老妪的身份更加信奉了几分。 修桥仪式继续，何珊的心思却都转移到了怀里的香薰上，而顾姒则是给了影卯一个眼神，让他挤出人群跟上那古怪的老妪。 等到傍晚时分影卯回到客栈后，却给了顾姒一个惊讶的消息。 “跟丢了？” 影卯自己也觉得丢人，单膝跪地向两位主子请罪。 “属下挤出人群的时候，便知看到那老妪的背影。等再追上去时，她便已经消失无踪了。属下一路问询路人，最终找到了天圣娘娘庙附近，便彻底失去了老妪的踪迹。” 盛歌听完插着腰大笑两声，“好哇影卯，你连个老太婆都追不上，怕不是功夫退步了。” 说到这影申却是替影卯辩解了两句，“影卯什么身手，主子是知晓的。倘若连他都追不上，恐怕那老妪是有些问题。” 顾姒同意他的看法，转头询问殷景熙。 “你可记得今日她把熏香递给何珊时的样子？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我还是注意到她的手指白嫩得不像是个老年人的手。” 第1758章 天圣娘娘 顾姒的话引起众人的警惕。 盛歌拧着眉头思索，“不管怎么样，这个老妪敢打着天医门的名号招摇撞骗，咱们就不能不管。” 顾姒看向殷景熙，“明日一早，咱们去周府探探情况，说不定能守株待兔把那老妪等来。” 翌日，殷景熙和顾姒换了一身行头来到周府。 马车停在门外，影申和盛歌先行下车送上拜帖。守门的小厮光是瞧着拜帖上烫金的装饰就紧张起来。 盛歌笑眯眯地介绍道：“我家主人是从京都来的棉商，听闻贵府主人也是做绸布生意的，特意前来拜访。还请这个小哥通禀一声。” 说到最后，盛歌又单独塞了一片金叶子到对方手中。 小厮得了好处，又看着盛歌和影申的装扮光鲜亮丽，态度就先温和了三分。 “原来是京都来的贵客，还请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我家主人。” “劳烦小哥了。” 小厮高高兴兴地进去通报，谁知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下。 “站住！”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带着丫鬟走上前来，将小厮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一个守门的小厮，跑到后院来做什么？” 小厮看到孙氏也显得有些拘谨，忙解释道：“回大夫人的话，有京城来的大商户前来拜访，小人也是来通禀二老爷的。” 这位大夫人是周书齐长兄的夫人孙明月，也就是周书齐的嫂子。 孙明月一听到小厮的话，眼睛就眯了起来。 “拿来。” “什么？” 孙明月扫了一眼小厮的衣袖，“你这么殷勤，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了。赶紧拿出来，别让我派人搜你的身。” 小厮颓然一阵，老老实实把金叶子上缴。 孙明月原本以为对方顶多给些碎银子，却没想到一出手就这般阔绰。 “这！贵客现在何处啊？” “回大夫人的话，贵客还在府外等候。” “蠢货！竟然把这般重要的客人留下府外。”孙明月怒斥一声，随即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你去禀明二老爷，让他赶紧出来见客，我先去把贵客迎到厅堂里。” 看着孙明月风风火火的背影，小厮却是撇嘴甩了甩衣袖。 “跑得真快，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 孙明月带着人迎到府邸门口，远远看着站在门口的盛歌和影申时，便把他们两人当成了小厮口中的客人。 “哎哟，贵客远道而来，真是有失远迎。来来来，贵客快请进。” 孙明月挽着盛歌胳膊往府里拽了两下没拽动，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盛歌抽出胳膊，伸手指了指停在外面的马车。 “这位夫人怕是弄错了，我家主子还在车上呢。” “啊？” 正值孙明月愣神之际，殷景熙先一步撩开车帘。 就在他俊朗且成熟的面容映入眼帘的瞬间，孙明月便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呼吸。还没等她感叹殷景熙的绝色，紧接着便又看到顾姒。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马车，宛如黎明来到时天空中同辉的日月，让人不敢直视的同时却又移不开眼睛。 第1759章 天圣娘娘 “这位夫人是……” 顾姒见对方走神，便向盛歌发问。 好在孙明月的丫鬟青桃是个灵醒的，赶紧上前福身介绍起来。 “给两位贵客请安了，这是我家大夫人。” “大夫人……” 孙明月此刻才回过神来，一边打量着顾姒身上穿戴的珠宝首饰，一边笑着解释道。 “两位贵客是在来周书齐的，我是他嫂嫂。” “原来是嫂夫人。” 顾姒缓缓地福了个身，姿态优美又端庄，看得孙明月瞪圆了眼睛。她仓促地学着顾姒的模样也顿了顿身子，却是东施效颦不伦不类。 “哎呀，这位夫人客气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啊？” “我姓顾，这位是我夫君。” 孙明月的目光从顾姒这转到殷景熙身上，本想好好将他看个仔细，却在殷景熙极富威慑力的目光中匆匆移了回来。 “那，两位贵客就请府内请。” 就在孙明月转身领路的时候，顾姒敏锐地看到了她衣襟处漏出来的金叶子。她和殷景熙交换了一记眼神，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周府厅堂内坐下，孙明月殷勤地和他们攀谈起来。 顾姒随口答了两句便把话题岔开，“都说周府乃是渠镇的儒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没看错，这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该是浦灵先生的大作。” “啊？” 孙明月明显愣住了，思考了一下才附和着点了点头。 “顾夫人真是好眼力，我倒是不知道这画这么有来头。” “……” 顾姒端起茶杯掩去眼底的疑惑，照理说以孙明月的年龄推算，她嫁入周家至少也有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该连自己家里挂着什么画都弄不清楚才对。 除非…… 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孙明月自己换了话题。 “对了，贵客都坐了这么久了，二老爷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一名小厮面色惶恐地跑进厅堂。 “不，不好了！大夫人，后院出事了！”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在府邸门口接待顾姒他们的小厮，此刻对方满头大汗面无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 孙明月不满地站起身来，“瞎吵吵什么？我让你去请二老爷，人呢？” 小厮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二、二老爷晕过去了！” “什么！？” 顾姒和殷景熙也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那小厮咽了口唾沫，“刚才小人去后院请二老爷和二夫人，却看到院门上用飞刀钉着一封信。小人不识字，只能交给二老爷查看。谁知，谁知……” 孙明月急得跳脚，“谁知什么，你倒是说啊。” “谁知那竟是天圣娘娘降下的追命书！” ！！！ 孙明月哑然失色，一双眼睛瞪得快从眼眶中落下来。 盛歌吸了口气，“天圣娘娘的追命书？那不是专门发给负心人的吗？怎么会送到周府来？” “盛歌。”顾姒低声唤了她一声，这才踱步到孙明月跟前，“听闻周二老爷晕倒了，恰好在下会些医术。嫂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第1760章 天圣娘娘 孙明月带着顾姒和殷景熙一行人赶到后院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家丁。 突如其来的追命书就像是晴天霹雳，砸得众人都会不过神来。 “天圣娘娘是不是搞错了？二老爷乐善好施，又是修桥又是铺路的，怎么会被降下追命书？” “是啊，真是太奇怪了。” 也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凑在一处连连叹气。 “果真是因果报应啊。想当年李夫人被大火烧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如今二老爷刚回渠镇没有一个月，天圣娘娘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嘘，别说了……” 顾姒将众人的议论收入耳中，心中越发起疑。 难道这周书齐当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都围在这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给我让开！” 孙明月插着腰一通训斥，立刻吓得这些家丁们纷纷散去。 这时恰好周书齐的夫人何珊从屋内走出来，看到孙明月之后也没有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不知为何，顾姒觉得孙明月分明是长嫂，但在何珊面前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只见她快走两步上前解释道：“哎哟我的好弟妹，嫂嫂刚才在接待贵客的时候听到说后院出了大事，这才马不停蹄地赶来帮忙了。” 何珊蹙着眉头将视线从孙明月的身上转到顾姒和殷景熙的身上，然后不愉的神色明显有些动摇。 “这两位是……” 孙明月忙解释，“这就是从京都城来的贵客。” 殷景熙微微颔首示意，“在下姓皇，乃是京都做棉绸生意的商人。这位是在下夫人，顾姒。” 殷乃皇族姓氏，殷景熙为了掩饰身份，干脆自称姓皇。而皇与黄同音，经常被人误解。 顾姒微微一笑，“在下略懂些医术，听闻二老爷受惊晕厥，便自荐前来问诊。若是二夫人不嫌弃的话，可否容在下进屋看看？” 面对顾姒这张过分精致的面容，何珊原本不愿让她接近自己的夫君，也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医术。 可屋内却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叫声，“二老爷，二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何珊吓了一跳，转身跑回屋内。 孙明月也紧跟着进去，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随即跟上。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丫鬟婆子围在床边，而躺在床上的周书齐却是面色惨白浑身抽搐。 何珊吓坏了，手足无措地去抓周书齐的手，却被对方无意识地挡开。 “夫君，夫君！？” “别动他！” 一道冷冽却沉稳的声音传来，顾姒让盛歌挤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丫鬟婆子们，自己快步上前在周书齐身上几处大的穴位揉捏了两下。 何珊见状不满呵斥，“你做什么，住手。” “想让他活命就闭嘴。” 人命关天，顾姒无情地打断了何珊的话。等她一番紧急地诊治之后，周书齐抽搐的症状终于停止了。 何珊松了口气，这才正色向顾姒行礼。 “多谢顾夫人出手相助，只是如今家中纷乱，无法接待贵客。还请顾夫人改日再来。” 第1761章 天圣娘娘 照理说顾姒刚出手救了周书齐，何珊出于礼貌也该谢过顾姒，哪里有下令逐客的道理。 盛歌气不愤地竖起了眉头，“我家夫人刚救了你夫君，你却要赶我们走？” “盛歌。”顾姒打断她的话，“既然周府不便，那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就是了。”说着她又转头去看殷景熙，“夫君以为呢？” 殷景熙本就是陪顾姒来调查天医门的事情，自然事事以她为重。 “夫人说了算。” 就在顾姒和殷景熙准备离去的时候，却有人莽撞地闯入屋内。 “弟妹！我听说天圣娘娘降下了追命书，里面还写了我们全家的名字？！” 顾姒定睛一看，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名中年男子，样貌与躺在床上的周书齐有七分相似。 结合之前孙明月的解释，不难猜测此人就是周书齐的兄长，周田。 何珊气恼得额角突突直跳，眼神犀利地挖了对方一眼。 “客人在此，别乱说话。” 周田这才注意到屋内顾姒和殷景熙一行人，不由得尴尬起来。 “抱，抱歉。” 顾姒微笑着替对方解围，“是我们冒昧打扰了。” 孙明月怕何珊生气，忙给周田使眼色。 “弟妹还要照顾二弟，老周，你且送送两位贵客。” 周田不敢拒绝，只得给顾姒引路。 “两位这边请。” 从周书齐的主院一路出来，周田只负责闷着头往前走，完全没有寒暄的打算。看得出来，周田是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人。 眼看着就要出府了，殷景熙却突然开口。 “周大公子也不必太过忧心了，都说天圣娘娘只罚负心人，周二公子近期才回渠镇，又做了这么多的善事。许是天圣娘娘弄错了也说不定。” 周田没想到殷景熙会突然开口，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多，多谢这位公子的开解。这……大门到了。” 殷景熙略一拱手，“告辞。” 等顾姒坐上马车，殷景熙才幽幽开口。 “这个周府有问题。” “殷哥哥刚才是在试探周田。” “我故意说天圣娘娘有可能是弄错了，若是周书齐没有做过亏心事，周田肯定会下意识附和我的观点。但他在愣怔之后并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反而面露尴尬。” 顾姒得出结论，“所以这个周书齐真的有可能是个负心汉。只是他刚和现在的夫人回到渠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负了谁的心呢？” 殷景熙抬手敲了敲车厢，影申便撩开车帘问道。 “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去四处打探一下，周书齐当初是怎么离开渠镇的，又是否和什么人定过亲。” “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姒和殷景熙回到客栈之后等到了傍晚，影申影卯前后脚地回来复命。 影申先拱手道：“主子猜的没错，这周书齐果真是不简单。属下向镇子里的老人们打探了一番，得知他是在五年前上京赶考才离开渠镇的。而在那个时候，周书齐还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 第1762章 天圣娘娘 “一穷二白？”盛歌傻眼，“你确定周书齐那种人家是一穷二白？” 影申点头，“的确如此，据说这周家一开始就是寻常的农户，家境很是一般。而他们现在住的周府，以前也不叫周府，而是李府。” 察觉出事情的不同寻常，顾姒拧起了眉梢。 “究竟怎么回事？” 影申娓娓道来，原来周书齐的原生家庭就是普通的农户，其大哥周田和大嫂孙明月也是以务农为生。 而周书齐的父亲是个酒鬼，三天两头喝得烂醉如泥不说，还败光了家里所有之前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周家能够咸鱼翻身，多亏了李府小姐的资助。 “李府小姐李雪然是家中独女，其父更是书院教书的先生，深受众人爱戴。周书齐作为周家唯一识文断字之人，更是经常跑到书院去请教李夫子问题。这一来二去的，竟是被李小姐给看中了。” 盛歌越发难以理解了，“这么说起来，周书齐应该和李小姐才是一对啊，怎么他又娶了如今的何珊呢？” “周书齐的确和李小姐互生情愫，就连当初周书齐上京赶考的盘缠还是李小姐资助的。可惜周书齐刚走不久，李小姐就被查出怀有身孕。相亲们的指指点点让李小姐抬不起头来，李夫子也是被气得一病不起。” 顾姒与盛歌互看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然后呢？” “就在李小姐陷入绝境时，周家的长兄长嫂却上门提亲。以李小姐腹中之子是周家血脉为由，强行要求李小姐嫁入周家。而李夫子为了平息乡亲们的议论，同意了婚事。” 盛歌：“这么说来，周书齐的第一任妻子并非何珊，而是李小姐。” “正是如此。” 顾姒回想起在周府时听到的议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在丈夫出远门的情况下嫁入夫家，可想而知处境会有多艰难。 “成亲之后呢？” “李小姐带了大批的嫁妆来到周家，帮周家修葺了房舍，添置了家具。一心只等着自己的孩儿降生，盼着周书齐高中还乡。 可好景不长，周书齐的酒鬼爹发现李小姐嫁妆丰厚，便偷拿了她的嫁妆赌钱，结果输得血本无归。而长嫂孙明月却状告官府，说李小姐不守妇道勾引长兄，要将她抓起来沉塘。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在京都的周书齐寄回来了一封休书，要求解除他和李小姐的婚约。” 众人听得嘶嘶抽气。 盛歌义愤填膺地拍桌面，“这周家可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这般对待自己的恩人！若不是李小姐用嫁妆资助，周家哪里能过上好日子。” 影申也觉得周家的行为不厚道，“李小姐的父亲在弥留之际听闻了此事，愿将全部家产送给周家，只求对方能放过自己女儿。周家堂而皇之地搬进李家，改名为周府。而李小姐却并没有逃过一劫，反而当晚的一场大火中殒命。” 听完了故事，顾姒等人久久没有言语。 这怎么看起来都是周家对不起李家，周书齐的确是个负心汉。 第1763章 天圣娘娘 当晚顾姒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殷景熙只得把人搂进怀中。 “还在为周府的事情忧心？” 顾姒把脸颊贴在殷景熙的胸口，“我只是在想，这打着天圣娘娘名号杀人的凶手究竟是什么身份？和前两日穿黑衣的老妪又有什么关系？” 殷景熙揉了揉她的发丝，“别担心，明日咱们就去探个究竟。” 第二日天亮，殷景熙带着顾姒乘车来到郊外。 “这里是……” 撩开车帘的瞬间，顾姒以为是赶车的影申选错路了。只见道路两旁的树林里满是坟地，让人不寒而栗。 殷景熙从身后环住她的肩，“不是想查周家的猫腻？” 说话间马车停下，影申影卯二人拿着铁锹就下去了。只见两人熟门熟路地找到林间的一处地方开始挖掘，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想看的东西。 “主子，李小姐的棺椁找到了。” 殷景熙向顾姒伸手，“走，下去看看。” 两人来到深坑边上且见露出来的棺椁已经腐朽，其中空荡荡无一物，竟是个空坟。 “空的！”顾姒惊讶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也许李小姐当初并没有死，是她回来报仇了。” 殷景熙补充道：“李小姐是在四年前下葬的，根据影卯的调查，这个所为天医门的老妪也是四年前出现在渠镇附近的。” 顾姒握拳，“必须要尽快找到了这个天医门的老妪。” 一行人刚返回城中，就得到了盛歌的消息。 “主子，属下刚得到消息，城西的一户人家的夫人难产，幸得一名老妪帮忙接生才保住性命。属下仔细问询了一番，发现那出手相助的老妪和咱们前两日所见的那人很是相似。” “人在何处？” “就在城西的一处小酒肆中。” “带路！” 顾姒匆匆赶到盛歌所言的小酒肆，果然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独饮的黑衣老妪。眼看顾姒径直就要上前，盛歌却警惕地把人拦下。 “主子当心，属下觉得那老妪有些邪气。” “无妨，你且在门外等候，我且去会会她。” 两人说话的时候，黑衣老妪挑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然后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顾姒踱步上前先行一礼，“这位婆婆可是天医门的弟子？” “你既知我身份，不如有话直说。” 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像是粗糙的石子在地上摩擦。 顾姒坐到老妪对面，笑意吟吟道：“晚辈前几日曾在周大善人主持修桥仪式的现场见过婆婆，听闻婆婆能给人治疗不育之症，故而特来请教。” “怎么，你也生不出孩子？” “是。”顾姒并不避讳这一点，“早些年在下也曾育有一子，只是生产时伤了根本，之后迟迟不能再孕。婆婆若是方便，可否为在下诊一诊脉？” 说完这话顾姒主动伸出手腕，谁知那老妪见状却把手往黑色的衣袖中缩了缩。 “夫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想必有名的大夫也瞧过不少，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个乡村医者。” “医者不分贵贱，谁说赤脚医生就比不过皇宫中的太医？” 第1764章 天圣娘娘 “你这想法倒是新奇，老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顾姒的话似是取悦了老妪，对方发出两声干瘪沙哑的笑声。 “那不知婆婆可否为晚辈探一探脉？若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也就绝了这个念想了。” 顾姒再次将雪白的皓腕递到对方面前，这次老妪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伸出了手。顾姒注意到对方每只手指上面都有不同程度烧伤后留下的疤痕，看着令人胆寒。 “你害怕？”老妪噙着笑问道。 “不怕。婆婆这疤痕，怕是留了好多年了？听说是有药膏可以淡化疤痕的，婆婆怎么不给自己用上？” 老妪凝视着自己手上的疤痕，眼眸逐渐深沉。 “我觉得这疤痕很好，可以提醒我记住很多事情。况且我这一把年纪了，留不留疤又有什么区别。” “婆婆心地善良，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许是不想把话题停留在自己身上，老妪专注地给顾姒诊起脉来。一番查验之后，她的神情不仅仅是凝重这般简单。 “婆婆，我的身体和还能调理？” 顾姒原本没有抱希望，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和老妪搭话而已。可没想到老妪仔细斟酌片刻后还真的给出了建议。 “你这生第一胎的时候，应该是胎位不正。” “正是。” “当初给你接生之人也算是高明，想办法保住了你和孩子。只不过你当时子宫受损过度，要想彻底修复只怕是难于登天。” 顾姒垂眸，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果真如此吗？” “寻常的医术的确是没办法修复你的身子，不过荀翎山上有一种名曰娥女的药草，倒是可以快速恢复你的体质。” “娥女！？” 顾姒重新抬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眼神都在放光。 “此物当真能修复受损的子宫？” “可以，不过这种药材非常难寻，只怕得花费打量的时间和金钱方能到手。不过嘛，看夫人的模样倒也是不差钱的。” 顾姒虽然心思活络起来，但却也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她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握住了老妪的手，指尖却悄悄压在对方脉搏之上。 “多谢婆婆！晚辈的身体若是能恢复，定百倍千倍地答谢婆婆！” “不必了。”老妪不适应地抽出手腕，重新将肢体藏进了宽大的黑衣之中，“我挺你口音也并非渠镇人士，你我今日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 “婆婆大义。” 一番交谈之后，老妪提着一壶酒离开。 盛歌赶忙来到顾姒身边，“主子，怎么样？” 顾姒原本噙着笑意的脸冷了下来，“此人并非老妪。” “什么？她不是老妪？” “我刚才借故探了她的脉搏，分明是年轻女子的脉象。而且她手上布满了烧伤的痕迹，根据色泽和外形判断，应该是在三四年前留下的。” 盛歌想到了什么，猛然吸了口气。 “主子，李雪然就是四年前被烧死的！” 顾姒眯眼，“你跟上去盯着她，务必探明她的身份。” 第1765章 天圣娘娘 见顾姒独自一人回到客栈，殷景熙下意识追问盛歌的下落。 “盛歌？哦，我让她去盯着那老妪了。” 顾姒答了一句，便坐到床边出神。 殷景熙眯了眯眼，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怎么了？” “什么？我没怎么啊。” “你有心事。” 顾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忘记收敛神态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那老妪身份有问题，非常有可能就是当年在火场里消失的李雪然。” “你看看这个。” 殷景熙递过去几份档案，竟是从衙门内调出来的。 “你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花了些银子罢了。这几份档案都是近年来天圣娘娘惩戒的几个负心汉。最近的一份就是咱们刚到渠镇时，被挖心而亡的季子秋。 根据官府的调查记载，案发之前季子秋曾向一名神秘的大夫买过补肾药。而那名大夫，正是一名穿着黑衣的老妇。” 听到这，顾姒已经能确定这个“天医门”的老妪就是李雪然了。 “没想到李小姐真的没死，还回来报仇了。” “可要告知周府的人？” “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我倒是觉得，当初若非周府绝情，李雪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光是想到对方佝偻的身躯和沙哑的嗓音，顾姒就不由心生同情。 “不过仍由李雪然打着天医门的旗号杀人也是不行。最好的法子是劝说她放下仇恨，将周府一家交给官府处置。” 顾姒和殷景熙商议妥当，决定第二日再想办法见一见李雪然。可谁知醒来之后却听到了周府老太爷身亡的消息。 顾姒来到客栈大堂，发现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真是没想到周府所有人都收到了天圣娘娘的追命书。” “是啊，都说好人有好报。怎么周府还会被天圣娘娘盯上的？” “难道是和当初被大火烧死的原配相关？” “你也知道这件事？” “你们在说什么，快讲来听听。” “说起来真是唏嘘，若不是李府资助，周书齐也未必能有今日。可他却在外地娶了如今的夫人，还把原配李小姐给休了。” “……” 顾姒和殷景熙在议论声中入座，越听越是心惊。 “看来这渠镇还是很多人记得李雪然的。” 殷景熙把新鲜出锅的包子推到顾姒跟前，“周老太爷死了，我们此时前去怕是不妥。还是先叫盛歌盯着对方，再想办法。” 正说着，影申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主子，盛歌不见了。” 顾姒吃饭的动作一顿，“盛歌？怎么，她没在自己房中休息？” “属下原本想着今日一早和她前去周府盯梢，谁料到敲她的门却一直没人回应。属下推门一看，发现盛歌昨晚没有回来。” “什么！？” 顾姒豁然起身，“我昨日让她盯着李雪然，想办法寻到她的落脚之处，竟是没想到她没有回来。” 影申闻言更是心慌意乱，“糟了，盛歌她不会出事了。” 顾姒忙吩咐，“你带着影卯快去城西找找看！昨日我们就是在那遇上了李雪然的。” 第1766章 天圣娘娘 影申带着影卯在城内找了一大圈，却没瞧见盛歌的踪影。更令人不安的是，李雪然也就此消失，遍寻不得。 “怎么样？” 顾姒焦急地迎上去，却只得到失望的答案。 影申颓然摇头，“城里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实在不行，我待会儿出城去找找。” 顾姒坐回椅子上，内疚地闭上了眼睛。 “都是我的错，不该让盛歌一人前去追踪李雪然。” 影卯见她伤心难过，心中也不好受。 “主子您千万别这么想。” 影申吸气，“属下这就去城外找。”可他刚一转身，却见殷景熙从门外走来。 “主子。” 殷景熙光是看着屋内沉闷的气氛，就猜到盛歌没有找到。不过他只是略微沉默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官府内透出的情报，周家老太爷死的时候心脏和下体都被人用利器挖了去。” 影卯嘶了一声，下意识夹了夹腿。 “这么残忍！周老太爷好歹是李雪然的公公啊。” 影申质疑，“天圣娘娘下的追命书上分明写着七日后才会取周家人的性命，这才第三天，怎么周老太爷就死了。这不符合常规啊。” 顾姒眼珠转动，拳头缓缓攥紧。 “也许是盛歌的追踪，让李雪然察觉到了什么。她和周家之间的恩怨必定有还有别的什么内幕。与其茫然地寻找盛歌，不如从周家下手。” 影卯点头，“对！反正李雪然要把周家全部都杀光，咱们只要看好了周家，不怕她不现身！” …… 周老太爷之死为整个周府蒙上了一层恐惧的气氛。 下人们战战兢兢做事，不敢多言。周书齐和周山、孙明月等人跪在父亲的灵柩前烧纸，也是沉默不语。 “大老爷、二老爷。”小厮放轻声音禀报道，“之前京都来拜访的两位贵客，今日又来了。” 周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有闲工夫接待什么客人。你且去转告他们，就说府内不便接待，请他们回去。” 小厮转身去回话，孙明月却是把人叫住。 “等等。” “大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孙明月想起顾姒一行人出手阔绰，府里正值孝期，对方前来必然不能空着手。 “老爷，上次你也看到了，若非那两位贵客出手相助，二弟只怕现在还躺着没法起身呢。 当时咱们没有好生接待答谢，已经是失礼了。如今人家转程上门来送老太爷一程，咱们又怎么好将人拒之门外呢？二弟，你说是？” 周书齐闻言果然面露迟疑，他自诩是个读书人，自然做不出此等违背礼数的事情。孙明月便是踩准了他这个性格，才故意这么说的。 “罢了，那便请两位贵客去厅堂入座。” 顾姒还以为要颇费些口舌才能入内，没想到周府的人这般爽快。可等她瞧着孙明月热情洋溢地迎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缘由。 “顾夫人，辛苦您和黄公子跑这一趟。” 顾姒噙着笑意抬手，示意影申影卯将备好的礼物呈上。 “恰闻周老太爷仙逝，我等特意前来送别。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嫂夫人不要嫌弃。” 第1767章 天圣娘娘 “不嫌弃不嫌弃。” 孙明月光是瞧着那华贵的礼盒就双眼放光了，恨不得现场就拆开看个究竟。 一行人刚在厅堂坐下，周山和周书齐兄弟二人便一齐现身。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君周山，这位便是我二弟周书齐。”孙明月一边介绍一边冲自己夫君使眼色，“傻愣着做什么，没看见两位贵客带了这么多礼品吗？还不快请人家入座。” 周山老老实实地拱手，“两位贵客请上座。” “不敢。”殷景熙抬手拒绝了对方，转头将注意力放在了周书齐的身上，“周二公子，我们今日前来不仅是为了悼念周老太爷，还有一事想向周二公子请教。” 许是殷景熙开门见山的方式太过直白，又或是他的气场太足让人难以招架，周书齐在对上殷景熙的视线后默默咽了口唾沫。 就连一旁插科打诨的孙明月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你们想问什么？” 殷景熙直言道：“当初周二公子的原配李雪然，究竟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屋内三人皆变色。 周书齐瞳孔猛缩，“这位公子为何询问此事？难道你和雪然认识？” 顾姒幽幽解释了一句，“以前不认识，不过现在却难说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雪然已经死了多年了，难不成还能复活不成？” 顾姒抿唇不言，目光依次从周山、孙明月和周书齐的面上扫过。前面两人明显难掩心虚，反倒是周书齐情绪虽然激动，但却抱有一丝真诚。 “周二公子，你该不会以为今日周家的祸事真是天圣娘娘降罪？就算是，人人都知天圣娘娘专治负心汉。你当初若没做过抛妻弃子之事，又为何会被天圣娘娘盯上，连同全家都要跟着遭殃呢？” 周书齐被这几句话激得脸红耳赤，却沉声为自己辩驳道。 “雪然是我原配不错，但在下自认为并没有负过她。至于天圣娘娘这等鬼神之说，当然不可相信。” “是吗？”顾姒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眼神，“那当初周二公子为何要在李夫人怀孕之时将她休弃，又一把火将她烧死在房中呢？” “什么！？” 周书齐像是第一次听闻这事，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我何曾做过此事啊？” 顾姒和殷景熙见他的确不像撒谎，登时心中疑惑更重。 噔——！ 周书齐的兄长周山在听到这话后明显绷不住心态，整个人瘫软跌坐在椅子里。 这时孙明月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脸色不善地上前将周书齐挡在身后。 “你们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李雪然是自己不守妇道，放火自尽于房中的，和我二弟有什么关系。” “和这些不知礼数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请他们出去！” 另一道极富怒意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顾姒和殷景熙转身，便瞧见何珊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厅堂。 “夫人！” 一看到何珊现身，周书齐便快行几步将她扶住。 “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又起身了。” 何珊顾不得解释，先警惕地将顾姒和殷景熙打量一番。 “上次两位来周府的时候，我们就收到了天圣娘娘的追命书。今日两位再来，我家老爷子也离世了。不知两位究竟是何居心，还是故意来给我们周府添堵的？” 第1768章 天圣娘娘 孙明月的态度这般不客气，顾姒却是淡然一笑。 “孙夫人真是说笑了，连周二公子都不信鬼神之说，你这当夫人的怎么还怪力乱神呢。” 周书齐虽然对顾姒和殷景熙满心疑虑，但还是秉持着基本的礼数。他看了何珊一眼，低声提醒道。 “夫人，不得无礼。” 何珊却是大怒，冲过来指着顾姒便骂。 “人家都踩到咱们头顶上来了，你还这般不温不火的，没出息！来人，送客！” 几名丫鬟婆子快步走到顾姒和殷景熙身边，试图给他们施压。 然而他们夫妻二人岂是会惧怕这种小场面的人。 只见顾姒目不斜视，“何夫人这般紧张，该不会是怕我们揭露了什么不能提的往事？说来也是奇怪，李雪然分明是被休弃之后烧死的，但周二公子似乎并不知晓此事。何夫人，你可知道其中原委啊？” “我！” 何珊哑然失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夫人，你没事？” 周书齐扶住何珊，却见对方竟是咳出血来。 “夫人！” 顾姒见状眉头一凛，上前把住何珊的腕间的脉搏。 何珊挣扎，“不用你管。” “别动。” 顾姒用极富威严的眼神睨了她一眼，何珊便如同被定了身一样不敢反抗了。 “你这是中毒了。” “中毒？”周书齐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顾姒想起修桥时发生的事情，追问道：“你最近可在熏制黑衣老妪给你的香薰？” 何珊心中戒备，咬着唇并不回答，反倒是周书齐替她点头。 “夫人回家后便天天熏制此香，难道……” “不错，问题应该就出在香薰上。” “可是，可是我们和那老妪并无仇怨。她也说过是见我们行善积德，才特意为我夫人治病的。” 顾姒略微勾起唇角，半是讥讽半是戏谑地看着周书齐。 “若我告诉你，那老妪正是李雪然所扮呢？” “什么！？” “李雪然！她没死！” 周书齐和何珊同时惊呼出声，但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顾姒把两人的神态皆收入眼中，再次提出一开始的疑问。 “我再问一次，当初李雪然被休弃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是想活，最好如实告知。” “……”何珊攥紧手，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掌心当中都不自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明月在一旁看着干着急，想要说话却被何珊瞪了一眼。 顾姒眼观鼻鼻观心，“罢了，何夫人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你这毒瞧着还能再坚持几日，至少能活到天圣娘娘追命期限。只可惜周府全家上下都被盯上了，也不知期限到了能不能全身而退。” 放下狠话，顾姒便牵着殷景熙的手转身离开。 周书齐疑虑未消，巴巴地想要追上来，却被何珊死死攥住了胳膊。 “你若是想我死在这里，就尽管追出去。” “夫人！” 孙明月也上前劝道：“二弟你就别气弟妹了，那两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万一就是江湖骗子呢。咱们府里已经够乱了，千万别再招惹别的麻烦了。” 第1769章 天圣娘娘 顾姒从周府出来之后回头望了眼高悬的匾额，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何珊不肯说实话，我却也不能逼得太紧。只希望盛歌能撑住。” 殷景熙知道顾姒是在以退为进，一旦将周家人逼得太紧，主动权就会从自己手中流失。 他搂住顾姒肩膀，将人懒在怀中。 “别担心，我们和李雪然无冤无仇，她应当不会乱下杀手。” …… 夜幕降临，周府的灯火一盏盏点了起来，主院内争执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歇。 周书齐红着眼质问何珊，“你说，当年雪然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好你个白眼狼，我何珊待你不薄，供你吃供你穿，让你过上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到头来你却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责备我！” “那今日为何会有人质疑雪然之死！？还有那封休书是怎么回事？” “我……” “你别说自己不知道，我刚才已经问过府里的下人了。当年雪然确收到过一封休书，还哭闹着要上吊自尽。” 何珊咬牙切齿，“那也是她自己活该！若非她心术不正勾引你大哥，又怎么会被人唾弃。” “你！” 周书齐气得差点仰倒，“我大哥与我说了，他当年醉了救，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雪然勾引大哥一事原本就疑点重重。” “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她。这狐狸精真是给你下了迷魂汤了，才叫你念念不忘。你等着，我明日就去请高僧前来做法，收了那妖精的残魂，好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何珊说着一把将桌上的器皿扫到地上，乒乓作响的声音传到了屋外。 “当初你上京赶考途中被人偷了盘缠，一个人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谁好心救了你？又是谁供你考试？我们何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我爹不嫌弃你农户出身将我许配给你，你还敢出言顶撞。周书齐，你的良心呢！” 周书齐被何珊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他当年的确是被何府一家所救，但他也恨对方挟恩以报，逼他迎娶何珊为妻。 每每想起还在渠镇等着自己回家的李雪然，周书齐就觉得自己如置炭火之上，烈火焚身。 “怎么，说不出话了？” 见对方沉默不语，何珊态度愈发嚣张。 “周书齐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李雪然不过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谁知道当初肚子里怀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 就在周书齐和何珊大吵之际，周山却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府邸。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提着灯笼摸黑来到了天圣娘娘庙。 庙门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吹来的阴风让周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打了个寒颤，将带来的贡品和香烛摆上，恭恭敬敬朝天圣娘娘的神像磕了三个响头。 “天圣娘娘息怒，小人周山知错了。还请娘娘网开一面，饶过我们周府一家四口。” 第1770章 天圣娘娘 周田对着天圣娘娘的神像磕头如捣蒜，却觉身后一阵阴风拂过，原本开着的庙门轰然合拢。 嘭——！ 巨大的声响吓得周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两股战战地回过身躯，却见一名穿着黑衣的佝偻身影立在门前。 “啊！” 周田惊叫着跌坐在地，惊惧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那黑衣人缓慢踱步上前，脸上纵横可怖的疤痕在摇曳的烛火下时隐时现。 “你，你是人是鬼！？” “我身体是人，但心早就是鬼了。” 沙哑如粗糙石粒的嗓音徐徐传来，周田的瞳孔逐渐放大。 “你，你是……” “大哥，好久不见。看来这些年来你过得不错。” “李雪然！” “嘎嘎！李雪然？不不不，我早就不叫这个名字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天圣娘娘。” 只见李雪然抬手掀开头上的兜帽，那张被大火焚烧之后的面庞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周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被眼前所见的场景吓晕过去。 李雪然却蹲下身子与他平时，“怎么，很可怕吗？原本娇俏貌美的弟妹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不是应该很得意吗？毕竟，那把火可是你们全家一起放的。” “我，我……” 周田蹬着脚往后缩，却被李雪然一把擒住了脚踝。明明是个柔弱女子，但对方的手劲却是大得惊人。 “没想到，当年我居然没死，还从火场里逃出来了。” 周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稳定心神。 “这么说来，我们家的追命书就是你下的，连父亲他也……” “没错！”李雪然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全家侵占我的家产，你那该死的酒鬼爹想要侵犯于我，你那该死的老婆诬陷我，连同那该死的负心汉也抛弃我！而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有错，却窝囊得不敢替我解释。周田，我能有今日都拜你们全家所赐。难道你们不该以死赎罪吗！？” 一滴眼泪从周田的眼角滑落，他颤抖着身子爬起来跪在李雪然身前，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响头。 “是我们错了！都是我们的错！还请你网开一面饶过我们。” “凭什么？” 李雪然收敛神色，缓缓站起身来。 “若不是当年我当年拼死从火场里逃走，只怕坟头上的草都比人高了。这些年来我所经受的苦楚又岂是常人能忍受的。我苟延残喘活到今日，为得就是等那负心汉回到渠镇，好让你们周家付出血的代价！” 噌——！ 只听一声金属轻响，李雪然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匕首对准了周田的咽喉。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也好，周书齐也罢，都得死！” …… 嘎嘎——！ 一群乌鸦盘踞在天圣娘娘庙的门前不肯离去，直到衙役拔出腰间的长刀挥赶，才把这群食腐鸟禽驱散。 “怎么样？” 仵作从庙里走出来，衙役上前询问，此时门外已经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镇民们。 “哎，和之前几具尸首一样，心脏都被挖空了。” “这么说来，又是天圣娘娘下的手？” 第1771章 天圣娘娘 “夫君，夫君！” 拥挤的人群中突然窜出几道身影，正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周府一家。 孙明月首当其冲跑过来，却被维持秩序的衙役拦下。 “不能进。” 孙明月满面怒色，“为什么不能进？我夫君呢？他在哪里？” 衙役看到是周府的人，透出几分欲言又止的尴尬。 “周大善人。”他先是向周书齐略一拱手才开口解释道，“根据现场的勘察，您的兄长周田昨晚被人杀死在天圣娘娘庙中，死法和您父亲极为相似。” 周书齐和何珊站在一处，闻言眼前便是一花。 “夫君！” “二弟，你没事？” 周书齐被两人联手扶住，这才避免了一头栽倒在地。 “我兄长他，怎么会……”他瞬间红了眼眶，痛心悲愤之色溢于言表，“官爷，官爷你可一定要帮我们找出凶手啊！” 衙役被他扯着袖子，又是为难又是古怪地劝道。 “周大善人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快些将周大公子下葬了。” “那凶手……” “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天圣娘娘的惩戒从来没人能逃脱。您若是想要避免悲剧继续发生，不如好好想想到底什么事情触怒了娘娘，向娘娘赔个不是。” 周书齐悲愤不已，“我何曾有做过什么事触怒天圣娘娘。” 衙役欲言又止，周遭看热闹的乡亲中却有人大胆提醒道。 “周大善人，您回乡之后可有去给李小姐上过香啊？” “李小姐好歹是您的原配夫人，就算她犯了错，也好歹与您有过一段恩缘。” “是啊是啊……” 眼看周书齐又想起李雪然，一旁的何珊怒喝道。 “都住口！李雪然不守妇道被逐出周府，此事人人皆知。像这样的人不被沉塘已经是周家网开一面了，又凭什么值得夫君前去悼念。” “可她毕竟是嫁进了周府的。” “你们这群人好生可笑！我们夫妻出钱出力替你们修桥铺路的时候，人人都称颂我们是善人。如今周府被歹人盯上，你们非但不帮忙寻找真凶，反而斥责我们有过，简直就是一群白眼狼！” 何珊这话登时引来一片反驳。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就是，我们也是好心建议，希望周大善人能摆脱困境。” “再说了，谁不知道当初周家是个什么境况。要不是李小姐一家资助，周家恐怕现在还住在城外的小破房子里呢。” “李小姐虽然有错，但对我们这些乡亲们却从来都好言好语。不像某些人，张口闭口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腔作势给谁看呢！” 乡亲们的怒火集中而来，说得何珊恼羞成怒却又无法反驳。 周书齐捂着额头冷静了片刻，决定先将周田的尸首带回去再做打算。 “夫人，别说了。兄长尸骨未寒，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他和父亲入土为安。” 何珊不满，“你还知道我是你夫人啊，刚才这些人如此挤兑我，你怎么也不帮我说话……” “够了！” 周书齐忍无可忍怒斥着打断了何珊的话，眉眼中是从未见过的严厉。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逼我在这里与你翻脸。” 第1772章 天圣娘娘 周田的尸首在衙役的帮助下送回了周府。 接连出了两起命案，府上的奴仆们早已心惊胆战。不少人寻了借口暂时离开，生怕这天圣娘娘降下的祸事殃及自身。 “走，都走。”周书齐疲惫地对管家吩咐道，“你去告诉下人们，还有谁要请假的，一并都走了去。反正父亲和兄长都没了，这个家也散了一半。” 管家痛心又担忧，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嫂嫂呢？” 这话是问坐在身边的何珊，但对方因着刚才的事情还在生气，抱着胳膊根本不愿理会周书齐。 周书齐等了半晌没有动静，猜到孙明月应该是在灵堂哭丧，便决定亲自去寻。 见他一言不发地起身，何珊警惕地追问。 “你干什么去？” “去给大哥上香，然后带人去祭奠雪然。” “不准去！” 何珊冲上前拉住周书齐的胳膊，“她已经不是你周家的人了，你做什么要祭奠她！？” 周书齐气恼地将胳膊抽出，“雪然到死都是我的夫人，怎么就不是周家人了？” “你已经休弃她了！” “我没有！” 话音落下，周书齐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果然知晓休书一事。你说，我什么时候谢过休书？你到底做过些什么！？” 何珊自知失言，便咬死不肯承认。 “总之是李雪然勾引你兄长在先，她枉顾礼法，周府又如何能容得下她。周书齐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个贱人连堂都没和你拜过，算个什么夫人。” “你！” 周书齐说不过她，恼怒地把人推开。 “我懒得跟你讲，既然你不肯说，我便去问嫂嫂！” 然而等他赶到灵堂和孙明月对质时，对方却也死咬着不肯松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嫂嫂，如今父亲和兄长都遇害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当初雪然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发生的？” 孙明月垂眸，用泪珠掩饰住心虚之色。 “当年你兄长给你的信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李雪然勾引你醉酒后的大哥，被我和父亲撞见。父亲大怒，将李雪然送官法办，后来她自知丢人放火自尽。等我们把火扑灭之后，她已经死了。” 见苏明月不肯说实话，周书齐颓然地后退两步。 “那好，既如天圣娘娘认定我有愧于雪然，那我明日便带人去给她迁坟，替她做法超度。若是她泉下真有什么冤情，也好入梦来与我讲个明白。” 孙明月的心虚之色有些掩饰不住了，“你，你当真要祭拜李雪然！？” “自然是真的。不管雪然犯了什么错，当年丢下她一人在渠镇的我也有不对。” “二弟你可要想好啊，何珊明显不喜欢李雪然。咱们如今现在吃穿用度都是人家给的，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让何珊不爽快。” 吃软饭原本就是周书齐的痛脚，孙明月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反倒是坚定了他的决心。 “嫂嫂不必再劝了，明日我定要祭奠雪然。你若是有心，便随我一同前去；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 第1773章 天圣娘娘 孙明月看着周书齐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大祸即将临头。她顾不得继续给死去的周田烧纸，赶紧提着裙摆找到了还在生闷气的何珊。 “弟妹，弟妹不好了！” 瞧着孙明月偷偷摸摸地遛进自己的房间，何珊便觉得一阵烦躁。 “你来做什么？” 孙明月咽了口唾沫，“我刚才听二弟说，他明日要去给李雪然做法事，还要给他迁坟。” “此事我已知晓。” 何珊翻了个白眼，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孙明月却是心虚地直冒汗，“弟妹啊，二弟被李雪然的妖法迷惑，你可要将他管住啊。” 何珊却道：“管住？我要怎么管？他如今已经开始猜疑李雪然之死和我有关了，我若强行阻止他祭拜，岂不是不打自招。” “可、可是……” 眼看着孙明月欲言又止，何珊不由得心生疑窦。 “怎么？难道李雪然的墓地有什么问题？” 孙明月狠狠咽了口唾沫，闭上眼如实招来。 “我实话说了，当初你让我买一具假的尸首来冒充李雪然，我嫌麻烦并没有照做。那李雪然如今的坟里是空的。” “什么！？” 何珊惊得猛然站起身来，“你，你好大的胆子！” 当初何珊见周书齐娶了自己仍旧惦记着家里的李雪然，便私下写信回渠镇，给了二百两银子要求周书齐的父亲以及孙明月等人想办法将人除掉。 一日晚间周书齐的酒鬼父亲酒后上头，竟想轻薄还在孕中李雪然。此事被周田及时发现阻止，李雪然却哭着要去告官。 为了掩饰家丑，苏明月当机立断反咬一口，指认是李雪然勾引周田，一纸诉状将她告上公堂毁了她的名声。 随后又在侵占了离家的家产之后将李雪然关在柴房里放火烧死，毁尸灭迹。 谁料到李雪然趁乱逃走，孙明月只得战战兢兢回信给何珊。 何珊又出了一笔钱让孙明月仔细打点，买具尸首烧焦后假装成李雪然下葬。 可孙明月在拿到银子后揣进了自己的腰兜，并没有按照何珊吩咐的去做，这才有了今日的纰漏。 得知事情原委，何珊气得上前扇了孙明月一个巴掌。 “混账！” 孙明月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却跪下来请对方想想办法。 “弟妹，你快拿个主意啊。万一二弟他发现李雪然的墓是空的，此事便就瞒不住了。” 何珊一脚将人踹开，“知道了，明日我会想办法拖住周书齐。在此之前你派人去把李雪然的墓给我盗了。” “盗了？” “装作是山匪做的，别让书齐看出端倪。” 孙明月颤抖着身子点头，“我，我知道了。” 何珊叹了口气跌坐回椅子里，“我也想通了，等明日书齐祭拜了李雪然，我就让人葬了父亲和大哥，然后立刻启程回家。到时候管它什么天圣娘娘还是地圣姥姥，都与我们无关了。” 孙明月闻言大惊，“什么，你们要走？” “不走？不走留在这被人杀！？” “那，那你身上的毒……” “什么毒！？我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这两日吃了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 第1774章 天圣娘娘 见何珊居然想丢下自己离开渠镇，孙明月便是不愿了。 “弟妹，李雪然是我们一同料理的。如今她的魂魄找到天圣娘娘来复仇，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我，我要和你们一起离开。” “那怎么行。” 何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孙明月的提议。 “书齐本就开始怀疑李雪然的死有问题了，你若跟着我们走，那岂不是日日在书齐面前晃悠，提醒他还有李雪然这么一个人。” “那你也不能一走了之啊！” 何珊一早就看不上穷酸又虚荣的孙明月，闻言并不加以理会。 孙明月见状咬紧牙关威胁道：“弟妹，当初我可都是听你的吩咐做事的。你若见死不救，可别怪我把真相告知二弟。” “你敢！”何珊坐直了身子命令孙明月，“你给我听好了，若是让我知晓你走漏了李雪然之死的消息，就算是和周书齐闹到合离，也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那你便带我一起走。” “你！” 何珊气恼得额角青筋凸起，哽了半晌之后才松口。 “好，我可以帮助你离开渠镇，不过你不能跟我们走。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便给你一笔钱，你南下也好北上也罢，足够你过下半辈子。” 孙明月眼睛一亮，厚颜无耻地提要求。 “我要五百两。” “你疯了！五百两，我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修桥铺路不也要钱吗？反正我们都要走了，这桥不修也罢。你把银子折合下来给我，我保证乖乖地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否则的话，我今晚就去告诉二弟，李雪然究竟是被谁害的。” “！！！” 何珊骤然收紧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对孙明月动手。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保守秘密，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得到了承诺，孙明月心满意足地离去。 何珊独自一人留在房中，眼里泛出十足的杀意。 更深露重，周书齐并没有回到房中休息，而是选择留在了灵堂给周父以及周田守灵。 一道人影摸黑潜入孙明月的院子，将一桶火油尽数浇在了屋舍周围。 睡梦中的孙明月还做着挥霍无度的美梦，却突然听到嘈杂的喊叫声。 “走水啦！走水啦！” “大夫人的院子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一股子焦臭味将孙明月熏醒，她猛然坐起身来，惊恐地发现自己屋子被火光笼罩。 “啊——！火，着火了。救命啊，快救我出去！” 她赤着脚跳下床，却被灼热的地板烫得龇牙咧嘴。 不过大难当前，孙明月也顾不得其他，逃命要紧。可当她披头散发跑到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梢被人从外面插死了。 “救、救命……咳咳咳！” 灼热的火舌舔舐到孙明月的身上，很快将她的皮肤烫出一串水泡。孙明月惊叫着退缩，却又不甚踩滑跌倒，后脑勺重重磕在了木桌上。 咚——！ 闭眼之前，孙明月仿佛看到了同样被困火海的李雪然。对方噙着残忍的笑容望着她，要带她一起下地狱。 第1775章 天圣娘娘 因着周府大部分下人都逃走了，所以直至天亮时分，孙明月院子里的大火才被扑灭。 官府前来勘察现场，从房中抬出了已经烧焦的尸首。 周书齐茫然无措地站在院子里，眼里的泪水已经流干了。 “周二公子，节哀。” 衙役将仵作验尸后的结论告知于他，同时再次好心提醒。 “周二公子，我劝您要不还是离开渠镇。这才五日光景，您这府里就出了三条人命了。还有两日就是天圣娘娘所降追命书的大限，我真是怕……” “怕什么！” 何珊神色不善地打断对方的话，“所谓天圣娘娘降罪，不过是幕后黑手掩饰身份的手段而已。我们行的直坐得端，不怕人陷害。” 见何珊不听劝告，衙役便不再自讨没趣。 等到官府的人离开之后，周书齐颓然地问何珊。 “我究竟做出了什么，为何上天要如此罚我。” “夫君，我们离开此地！反正周府如今只剩下你我了，只要咱们走得远远的，就不怕那劳什子天圣娘娘追来。好吗！？” 周书齐红着眼与何珊对视，最终却摇了摇头。 “弄不清这幕后的真相，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倘若真是有人捣鬼，那我父亲兄长一家更不能白死。” “你怎么如此固执！” 何珊暴怒，一把将周书齐推倒在地。 “就算那李雪然当年有什么冤屈，那也是你兄嫂和你爹冤枉了她。咱们远离渠镇，和她的死有什么干系。你非要留下来送死，是不是心里放不下那个贱人，心心念念要和她做一对鬼鸳鸯？” 面对何珊的愤怒，周书齐却已经没有了只觉。他就势坐在地上，仍由华贵的衣衫染上漆黑的焦土。 “你说是就是，总归我是不会走的。” “你！” 何珊脑仁嗡嗡作响，突然胸口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夫人？！” 等何珊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她撑着身子下床，却无意间听到了周书齐和大夫的谈话声。 “恕老朽直言，令夫人这毒已经深入肺腑。若是一开始加以重视，仔细调养的话，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令夫人讳疾忌医，如今已是药石罔效了。” 或是打击太大，何珊听到大夫一阵压抑的惊呼。 “周二公子，您没事？” 周书齐嗓音沙哑地追问，“大夫，那我夫人还能有几日性命？” “哎，顶多只有两三日的时光了。周二公子还是早做打算。” 何珊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最终却被她死咬着牙咽回了肚子里。她轻手轻脚地返回床上堂下，装出一副刚醒来的样子。 “夫君……” 周书齐听到响动，下意识制止了大夫的话。 片刻之后他单独一人走进内室，扯出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夫人，你醒了，感觉如何？” “夫君，我怎么了？刚才突然觉得头晕得很。” 周书齐忍着悲痛哄她，“你就是这两日太劳累了，又受了惊吓，这才病倒了。刚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吃两幅药好好调理便可。” 第1776章 天圣娘娘 “是吗？” 何珊在对方的谎言中垂眸不言，脸色惨白得不似常人。 周书齐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安慰，“你之前不是说要回家吗？我已经吩咐管家去准备了，明日咱们就启程，如何？” 何珊眼眶泛起一阵热意，她现在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不该随周书齐回乡祭祖。可事到如今，却是容不得她再退缩。 “那真是太好了。夫君，我突然想吃你之前说过的红糖山药，你可以买给我吃吗？” 周书齐意外，“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红糖山药本是渠镇常见的小吃，可何珊娇贵得很，非常抵触嫌弃这种吃食，认为这是没钱的人才会吃的东西。 “突然就想吃了，夫君去买来给我可好？” 周书齐望着何珊这两日迅速憔悴下去的面容，自然不会拒绝。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给你买来。” 等到周书齐离开，何珊却也翻身而起。她来到书房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书信，交给府里的管家让他送去天圣娘娘庙中。 “夫人，这是……” “是我写得请罪书，你连同这些蔬果一起送去庙里，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老管家见状叹了口气，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是，老奴这就去办。” 就在书信走出府的同时，何珊换了衣衫来到城门口，她记得自己刚来渠镇的时候，曾在这片看到过一群地痞无赖。 如今周府没人可用，她急需一批能为钱活出性命的人为自己办事。 入夜，何珊喝过药之后乖乖躺下。 周书齐照旧在入睡之前来到灵堂给逝去的亲人磕头，却在焚烧纸钱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咚——！ 周书齐最终栽倒在灵堂内，无人察觉。 而何珊却穿戴整齐走出了周府。 …… “主子，何珊独自一人往城外墓地去了。” 影申将打探来的消息传回客栈，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后双双起身。 “等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周府，影卯将一壶凉茶浇在周书齐的脸上。 “醒醒。” “啊——！” 周书齐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头脑发胀，眼冒金星。 “又是你们！”等他看清了来者身份，周书齐明显表示出抵触情绪，“你们一趟趟来我周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影卯抱着胳膊冷嗤，“你以为我们想来啊，要不是李雪然抓了我们的同伴，谁愿意管你这点破事。” 李雪然三字一出，周书齐身子明显抖了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影申压抑着怒火提拎住对方衣襟，“你不知道，但你夫人却是清楚得很。她把你迷晕之后，已经带着人去杀李雪然了。” “你，你在说什么！？” 顾姒踱步上前，垂眸凝视着周书齐。 “若是想看到你的两位夫人自相残杀，那你便尽管坐在这里发呆。若是想救人，就乖乖随我们走。” 等到周书齐跟着顾姒走出周府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府外竟然还等着一队官差。 “这是什么意思？” 顾姒淡淡解释道：“杀人偿命，何珊与李雪然皆手染人血，自然该交给官府法办。” 第1777章 天圣娘娘 郊外墓地夜风习习，林间树荫摇曳诡秘，即便是炎炎夏日仍旧给人一种从骨子里发毛的阴森感。 一具棺材横着放在空地上，更是为这个夏日的夜晚蒙上几分悬疑色彩。 “我说这位夫人，咱们都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老子的胳膊都快被蚊子吸干血了，你说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何珊闭着眼靠着树干小憩，闻言不耐烦地瞪了回去。 “慌什么，我说过她会来，她就一定会来。你且等着，反正银子不会少你的。” 一听到说银子不会少，那几个被何珊招来的地痞们便安了心。 不一会儿，林子里果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 何珊一个眼神，这几个地痞们就藏进了身后的灌木丛里。 “你来了。” 黑衣老妪缓缓走树林里走出，正是前些日子给何珊送去香薰的那人。何珊瞳孔缩紧，滔天的恨意用上心头。 “李雪然，果然是你。” 老妪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恐怖面容。 “我等了好久，原本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没想到你却和那负心汉一起回到了渠镇。真是天助我也，好让我能够有机会报仇。你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卑劣，竟然用我父亲的尸首作为要挟逼我现身。” 何珊见对方承认了身份，情绪更加激动了。 “我卑劣！？要不是你暗中给我下毒，让我命悬一线，我又岂会出此下策。李雪然，今日你既然来了，就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否则的话，别怪我一把火烧了你父亲的尸骨。” 说完这话何珊将手里提着的灯笼靠近棺材，照亮了上面厚厚的油脂。一但落下半点火星，整个棺材都将被大火吞噬。 李雪然眯起眼睛，“好，我可以给你解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作势就要扔给对方。 但何珊却及时提出要求，“我怎么能确定你给的解药是真的。” “你欲如何？” “你先吃一颗，若是一刻钟后没有毒发身亡，我就信你。” “哼。” 李雪然冷嗤一声，却是没拒绝对方的要求。 一刻钟后，何珊接住了李雪然扔过来的解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服下。 “解药你也拿到了，现在该把我父亲的尸首还回来了。” “想要你父亲的尸首？自己来拿。” 只见何珊拍了拍手掌，躲在灌木中的几个人陆续钻了出来。四五个人以合围之势将李雪然围在中央，逃脱不得。 李雪然大惊，回过神来后气得狠狠砸了砸手里的拐杖。 “你，卑鄙！” “卑鄙又如何，我早在四年前就警告过你，要么乖乖离开周府，要么死在周府。你自己不自量力，岂能怪我手段强硬。来人，把这个丑八怪给我抓起来。” 何珊一声令下，几个地痞流氓便向李雪然冲了过去。 可就在他们快要近身的时候，却见原本惊慌失措的李雪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哗——！ 一包黄色的粉末从她衣袖中洒出，尽数飞向四周。 几个嚣张的地痞流氓在接触到这种粉末之后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来，甚至倒在了地上不停翻滚。 第1778章 天圣娘娘 何珊见状吓了一大跳，“怎，怎么回事！？” 李雪然却是操着沙哑的嗓音怪笑起来。 “你以为只有你有备而来？” “你这个妖女！” 何珊盛怒之下直接将灯笼摔在了涂满油脂的棺材上，一时间火光冲天，将漆黑的树林照得透亮。 何珊在点燃棺材之后转身就跑，反正她已经服下了解毒丸，没必要再和李雪然这个疯子纠缠。 可她还没跑两步，却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啊！” 脚踝处袭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何珊低头一看，发现双腿都被一种布满荆棘的藤条缠住。更恐怖的是，李雪然已经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 “你以为你自己逃得掉吗？” 她抬起衣袖，明晃晃的匕首泛出骇人的寒光。 原来李雪然早在回程的途中绑好了藤条，就是抱着必杀的决心让何珊有来无回。 “你，你别过来！救，救命啊，救命！” 李雪然高高举起匕首的同时，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地击打在她的手腕上。 匕首应声而落，顾姒和殷景熙带着一众官兵现身。 “夫人！” 周书齐喘着粗气跑上来，却在看到李雪然的瞬间顿住。 “是你！” 何珊像是见到了曙光，惊慌失措地向周书齐求救。 “夫君，救我，快救我啊！” 然而此刻周书齐却像是摒弃了听觉似得，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李雪然身上。他嘴唇张开又合拢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雪然，是你吗？” “……” 穿着黑衣的李雪然眼眸喷火，恨不得将周书齐活活烧死。 “是我。” “真的是你，雪然！你，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周书齐惊惧不已，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听到这样的提问，李雪然发出凄厉的惨笑。 “哈哈哈！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还是拜你所赐！” “我？” 见对方不肯承认，李雪然蹲下身子掐住了何珊的脖颈。 “周书齐，当年你赴京赶考，我却被查出怀了你的孩子。你们周家为了侵占我李家的祖产，强行戳破此事，逼我父亲同意婚事。可就在我过门之后，你那醉鬼老爹却三番五次妄图轻薄于我！” 此时官差们已经围聚上来，将李雪然说的话尽数收入耳中。 周书齐脸色由白转红再转为青色，哽了许久才弱弱地吐出三个字。 “不可能。” “不可能？你那该死的爹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我不堪其扰，决定向官府告发。可你那贪得无厌的兄嫂却反咬我一口，诬陷我勾引兄长，败坏门风，还要将我沉塘处置。 我爹为了救我一条性命，不惜散尽家财，连同整个李府都拱手相让。可你们周家还是不满意！ 我被他们像狗一样关在柴房里，日日受尽折辱。可即便如此，我也期待着你能从京都回来救我于水火。 可我等来的却只有你的一纸休书！” 说到这，李雪然情绪激动地狠狠掐住何珊的脖颈，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在京中已经另娶娇妻，早已将我抛在脑后。” 第1779章 天圣娘娘 眼看李雪然就要把何珊掐死，顾姒沉声开口道。 “你现在杀了她，那一切恩怨也就了结了。我若是你，宁愿让她活下来，从此以后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度过，如此才算是赎罪。” 听得此话，李雪然手上的动作一顿，果然放松了力道。 何珊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猛烈得咳嗽着。 反观周书齐，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眼泪扑簌落下来。 “我，我没有。雪然，我从没写过什么休书。而且，我之所以和何家成亲也是另有隐情。” 李雪然喘息了一口气，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一封泛黄且被烧去一角的老旧书信来。 “不肯承认？也好，我等了整整四年，今年就把话说清楚。” 她把信扔到周书齐脚下，也让周围的官差一同看个明白。 那信虽然被烧去部分，且其中内容还是基本完整可见。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正是以周书齐的身份给李雪然写得休书。 “这，这怎么可能！？” 李雪然嗤笑道：“事到如今还想抵赖，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虚伪小人！” “我，我真的没有，我……” 话说到一半，周书齐突然看到了书信落款处的私印。 “这私印我早在成亲之后便已丢失，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寻回，怎么会……” 他声音顿住，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了何珊的身上。 “是你！” 何珊咳嗽不止，涕泗横流，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不错！这休书是我写的，私印也是我偷来盖上的。 但这能怪我吗？你明明都已经和我成亲了，心里却还老想着这个乡下的贱人。我好歹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岂能容忍这般屈辱！ 我就是要你休了李雪然，让她永远滚出你的视线！” 何珊的话让周书齐震惊不已，同时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个夫人是何等恶毒。 “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当然可以。你能有今日全靠我们何家的支持，你凭什么还敢在消受我何家恩惠的同时惦记别的女人。周书齐，你对得起我何珊吗！？” 一番质问呛得周书齐面红耳赤，他憋了半晌才气急败坏道。 “我承认是你救了我，但若非你们何家挟恩，我也不会娶你为妻！”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我娶你都是被你爹逼迫的，我心中从来没有忘记过雪然！”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连旁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影申气恼地斥责道：“周书齐，你还真是会给咱们男人丢脸！你一边消受着两个女人的恩赐，一边又辜负着两个人的期待。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情深义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当初落难无法返回渠镇，的确是情有可原。但你若是心若磐石，谁又能逼着你和何珊成亲，逼着你享受何府提供的锦衣玉食！？” 影卯补充道：“就算你一开始无法脱身，但在知晓李雪然去世后，你为何没有及时回到渠镇确认情况？为什么要放任自己的家人侵占李府的财产？说白了，你就是贪慕虚荣罢了！” 第1780章 天圣娘娘 周书齐无法辩驳影申和影卯的声讨，却又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虚伪和懦弱。沉默了片刻，他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个女人的面前。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周书齐朝着李雪然的方向跪行两步，同时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雪然，我不该丢下你一人独自上京赶考；更不该久久不归家乡，让你受尽折辱。雪然，我错了，你要罚就罚我。” 面对周书齐声泪俱下的忏悔，李雪然却突然释怀了。 她以为自己会乐于见到对方痛哭流涕的跪地忏悔，但当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煎熬了数年所等待的不过是放下这一切的契机罢了。 当一个人彻底寒了心，她更看重的是远离给自己带来痛苦的根源，而不是复仇本身。 因为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男人不配！ 只可惜，她醒悟的太晚了。 “你起来，我不会罚你。若要说错，我错得更离谱。” 李雪然弯下腰，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拾起。 “你还记得吗，当年料峭春风，我在爹爹书院门口遇见你的那一刻，便都错了。我不该好奇与你搭话；更不该枉顾礼法与你结缘；最最不该的，就是怀了你的孩子，任凭你一家人联手气死了我爹。” 说到最后，李雪然已经是满面泪珠了。 “爹，我错了，女儿不孝。不仅丢了你的脸面，连你的尸首也保不住。女儿这就下来给你赔罪！” 话音落下，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李雪然的胸膛。汩汩鲜血喷涌而出，混着着悔恨的泪水融入地面。 顾姒倒吸一口气，飞快地冲上前将李雪然抱住。 “影申，快给她止血！” “没用的。” 李雪然颤抖着握住顾姒的手腕，粘腻的鲜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加刺眼。 “我早就该死了，残喘这么多年已是知足。多谢你点醒我，让我及时收手并且找到了归宿。你的侍卫，我没杀她，她就在天圣娘娘庙的地窖里。你去，你去找……” 话没说完，李雪然的手却是已经落在了地上。 官差冲过来解救了被困住的何珊，周书齐却是傻愣着跪在原地，看着李雪然的尸首又哭又笑。 “死了，死了，都死了……” 顾姒闭了闭眼，将李雪然的尸首交还给官差处置。 此案件骇人听闻，何珊被连夜提审，对于她当初如何唆使孙明月谋害李雪然，包括放火行凶等罪行都供认不讳。 得知此事的经过，整个渠镇的乡亲们都愤怒了。 人们自发来到官府门前请愿，要求官老爷严肃处置何珊，还死去的李家父女一个公道。 经过严肃审判，何珊因谋害数条人命而被判斩首示众。 顾姒救出神庙内的盛歌，乘着马车经过刑场时听到了百姓们拍手叫好的欢呼声，便知何珊已经论罪伏诛。 就在她准备放下车帘前，目光却瞄到了远远站在刑场外的周书齐。他换了一身白衣，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刑台下，将滚落的人头收入怀中。 有人问他为何要给何珊这种罪恶滔天的人收尸。 他却说这是自己欠对方的。 若是当初何珊没有在大雪日救下走投无路的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他欠了何珊，更欠了李雪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剩下的余生来忏悔。 顾姒放下车帘，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就在他们离开渠镇的船上，听到了周书齐散尽家财落发出家的消息。 不过这都与他们无关了。 第1781章 归乡宴 马车哒哒前行，顾姒正枕在殷景熙的肩膀上睡得正香，却听到盛歌惊喜的声音。 “主子，前面就是蜀中了！咱们这一路又是乘船又是坐车的，总算是快入蜀了。” 顾姒揉了揉眼睛转醒过来，车帘外满眼的青葱翠绿令人心情愉悦。 “总算到了。” 自打从渠镇离开，顾姒悄悄查阅了不少医书，发现李雪然所提及的娥女这种药材曾在蜀中出现过。 为了不让殷景熙失望，她并没有把李雪然说的话告知对方，反而决定先行查验一番。等确定这种药材当治好她的身子，再给对方一个惊喜也不错。 殷景熙看着斑驳的光影落在顾姒白嫩的脸颊上，忍不住凑上去轻轻一吻。 “说起来咱们成亲这么多年，我还没陪你回乡祭过祖。不如趁此机会，拜见一下你家里的长辈们。” 这话说得亲切又自然，全然不似出自太上皇之口，反而像第一次见娘家人的姑爷。 顾姒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好啊，到时候带你见见我们顾家的宗祠。也好叫你知晓，我们顾家也是名门望族。” 殷景熙眉眼略弯，眸底似盛着璀璨星河。 “夫人尊贵，是为夫高攀了。” 两人说笑打趣间，马车已经行至了城门外。可就在这时，一队官兵追着三名看似劫匪一样的人冲了出来。 “站住！” “别跑！” 顾姒被嘈杂的声响吸引，正好撞见这一幕。 那三名匪徒也看到了顾姒和殷景熙的马车，他们对视一眼，竟是以合围之势冲了过来。 坐在骑马护在两侧的影申和影卯看出他们痴心妄想地想要劫持马车逃跑，嗤笑一声拔剑迎了上去。 “啊——！” 三下五除二，两人赶紧利落地料理了匪徒。 追在后面的官兵也随即赶到，顺利拿下三人。 领头的官差向影申影卯道谢，“多谢这两位义士相助，否则今日这劫匪怕是抓不住了。” “举手之劳，官爷不必客气。不知这几人是犯了什么罪？” “嗐，这几人试图抢劫药铺，却被巡视的弟兄们逮个正着。” “原来如此，那便不打扰官爷办差了。” 顾姒坐在马车里看着匪徒被带走，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可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名匪徒的衣袖中像是滑落了什么东西，掉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盛歌。” “主子？” 顾姒指了指草丛吩咐道：“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你去看看。” “是。” 马车停在路边，盛歌和影申影卯三人找了好半天，才从草堆里翻出一枚黑色的竹筒。 竹筒只有巴掌大小，一头用红色的火漆所封，上面印着三头蛇的图案。 盛歌把找到的东西呈上，“主子，你怎知有东西在路边？” “刚才匪徒被带走的时候，我隐约看见他悄悄扔了什么东西出来，却又瞧不真切，便让大家找了找。果然……” 顾姒说着把竹筒展示给殷景熙看，她自己瞧不出什么头绪。 第1782章 归乡宴 影卯提议，“要不还是交给官府，反正是匪徒留下的，说不定和案件相关。” 顾姒颔首同意，“也只好如此了。” 就在她准备把东西收起来的时候，殷景熙却主动接过了竹筒。 “这火漆上的图案并非我弘明国所有。” 顾姒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若是没看错，这种三头蛇的标志应该是出自西域，与他们的神话相关。” 盛歌闻言摸索着下巴，“奇怪，西域的神话图案怎么会出现在蜀中？” 顾姒敏锐地察觉出事情有异，“要不，咱们打开看看。” 为了安全起见，竹筒被交给影申拿去马车外拆开，并且小心地保留了火漆不被破坏。 “主子。” 顾姒和殷景熙凑在一处将竹筒中的书信取出，光看了个开头两人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盛歌本还撑在车窗上等着看热闹，眼瞧着两个主子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她便也站直了身子。 “主子，是不是出事了？” 顾姒放下书信和殷景熙对视一眼，“刚才那些匪徒不仅仅是偷抢东西这么简单，他们还在私下密谋要袭击半个月后解甲归田的护军参领钱戈大人。” 说来这个钱戈和顾姒的父亲顾战都是一起从军的同乡，当初在军中还并肩作战过一段时日。包括顾姒出身之后，钱戈大人还亲自上门道过喜，还抱过襁褓中的顾姒。 如今钱戈大人已经是白发苍苍，前些日子特意上书请求皇帝允准他解甲归田，落叶归根。 影申蹙眉分析，“这些匪徒可真是丧心病狂，连朝廷命官都敢偷袭。只是钱大人身份尊贵，小小山匪怎敢与他为敌？” 殷景熙却道：“钱大人早些年驻扎在蜀地，倒是清缴了不少猖獗的匪患，也深受蜀中百姓的爱戴。许是这些匪徒们得知了钱大人准备辞官回乡的事情，故意设计报复。” 顾姒狠狠拍了拍软垫，“简直放肆！” 盛歌显得有些紧张，“主子，此事非同寻常，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书信送给城里的衙门处置。” “不可。” 殷景熙掷地有声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顾姒揉了揉眉间解释道：“我们已经擅自开启了竹筒，又如何证明这东西是匪徒所持。别到时候举报不成，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那现在怎么办？” “先进城看看情况。” 一行人带着沉重的心情进入蜀地内的第一个城镇，宽敞的街道上劳作的百姓和行脚伙商们往来不绝，好一派繁忙景象。 若是没有匪徒袭击钱大人这件事，顾姒一行人定能拥有一段舒适的旅程。 …… 就在顾姒等人入住客栈的同时，此地的县令南鹏宣却在衙门里急得拳头擦汗。 “到底怎么回事？人明明都抓到了，怎么又死了？” 刚才在城外追捕逃犯的首领单膝跪地，“启禀大人，属下前脚刚把那几个匪徒关进大牢，后脚他们就撞墙自尽了。等狱卒发现的时候，所有匪徒都已断了气。是属下无能，还请大人降罪！” 第1783章 归乡宴 “这！” 县令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最后只能亲自上前将跪地请罪的人扶了起来。 “冬哲啊，眼看着钱大人的归乡宴只剩下最后半个月了，咱们镇上却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命案。知府大人可是特意叮嘱了，要让本官办一场漂漂亮亮的归乡宴，带领全镇的百姓们迎接钱大人。万一出了差错，本官这乌纱帽可是不保啊！” 被称作“冬哲”之人，正是衙门里的典史赵东哲，掌管一县检查狱囚之事的同时，也兼顾县丞和主薄之职，就连这次钱大人归乡宴安全布防也是由他负责。 赵东哲眉头紧锁，一脸自责的模样。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全力安排好归乡宴。” 县令深深叹了口气，“只是这匪徒自尽，兵器库里丢失的武器和药材店里失窃的物资却是找不回来了。本官真是担心，那些匪徒会在归乡宴上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还不容易解决，衙门里赵大哥忙不过来，那就张贴告示聘请坊间能人异士帮忙破案啊。” 如同黄鹂一般的嗓音从后堂传来，县令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莺莺，爹说过多少次了，这衙门是办案的地方，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随意出入的。” 一位妙龄少女从后堂翩然而至，撒娇似地攀住了县令的胳膊。 “女儿一个人在家无聊得紧，还不如来衙门帮着爹爹办案呢。” “胡闹。” 县令虽然嘴上说着斥责的话，但眼里却是噙着笑意的。 这个妙龄少女名曰南莺莺，正是县令唯一的女儿。 她母亲在生产之时去世了，只留下她这么一个独苗陪伴着县令。而县令对亡妻一往情深，多年都没有再娶，只守着南莺莺过日子。 南莺莺也是摸清了县令的性子，撒娇地挂在他身上央求道。 “爹爹，你就试着贴一张告示出去嘛，万一有人能破这个案子，那您的烦恼不就解决了吗？” “这……” 县令被她吵着头疼，只好征询赵东哲的建议。 “东哲啊，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 赵东哲垂下眉眼，“属下无能，不能追回被盗的财物。既然莺莺小姐提议从坊间寻找能人异士，那属下也愿意配合。” “太好了！爹，赵大哥都答应了，您就别再犹豫了。我这就去给您研磨！” 南莺莺风风火火地去寻纸笔，县令却是满含歉意地安抚赵东哲。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就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别介意。” “大人哪里的话，若是寻来的能人异士真能追回被盗的东西，那莺莺小姐也是大功一件。” …… “客官里面请，房间已经给几位准备妥当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满，尽管跟我提。” 拿着赏银的店小二热情地把顾姒和殷景熙迎上客栈二楼，影卯和影申则是领命去城中探寻线索。 刚坐下休息了没一会儿，两人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主子，您看看这个。” 影申递上来一则誊写下来的告示，上面竟是写着衙门招人破案的消息。 顾姒挑眉，“重金百两寻找失窃的财物，倒是能吸引不少人前去一试了。” 第1784章 归乡宴 盛歌伸长了脖子看清上面的内容，啧啧称奇道：“看着告示上写的，匪徒不过是被偷了几家药铺而已，居然犯得上这般兴师动众。” “所以这案子绝非一般，也许县令自己也察觉出了问题，才会想方设法寻找求助。”顾姒说着握住了殷景熙的手，“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 殷景熙回望顾姒那灵动的眼眸，淡淡一笑。 “单凭夫人做主。” 小半个时辰后，殷景熙着一身玄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走出客栈，气场炸裂。而他身边跟着一名模样清隽秀气的年轻男子，尽管抿着唇不曾露出笑意，但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见街上男女老少都在盯着自己打量，顾姒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人。 “怎么样，公子我这身打扮是不是很俊俏？” 殷景熙余光扫过顾姒修长白皙的侧颜，以及她那无论何时都灵动通透的眼眸。他现在十分后悔同意顾姒女扮男装跟着他一起去衙门揭榜。只想把人塞回客栈里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专心看路，别摔着。” 说话间殷景熙直接牵住了顾姒的手，两个人“大男人”当众拉手，却也没人觉得奇怪。也许是沾了皮相的光，过路的大婶见了他们这般，顶多笑着感叹这对兄弟感情好。 顾姒一路憋着笑来到县衙门口时，殷景熙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影申提及的告示前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对着那一百两的赏银指指点点，跃跃欲试。 “让一让，让一让。” 一名衙役拿着铜锣挤出来，“大家都看到了，咱们县令大人为侦破匪徒盗取药铺且杀害药铺掌柜一案，斥重金招选能人异士。你们谁想揭榜，速速报上名来。” “我！” “我要报名。” “我也要试！” 一时间人头攒动，人人都想抢一抢这香饽饽。 紧接着却听衙役宣布，“选择报名的人现在就随我进衙门，谁的功夫能胜过赵东哲大人，便可获取资格。” 话音落下，赵东哲背着剑从衙门里走出来。他穿了一身深青色的官袍，身姿挺拔面目俊朗，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让原本兴奋的人群瞬间变得安静。 由于他的气场太大，甚至跟在身后的县令大人和南莺莺都无人注意。 顾姒眉梢微挑，认出此人便是他们在城门口遇见的首领。见周围的人都对他十分忌惮的模样，顾姒猜测这个赵东哲是个厉害人物。 赵东哲缓缓拔出长剑，银白色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清冷的寒光。 “谁来应战？” 围聚而来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想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遇上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其实真正有本事的没几个。 一看到要和赵东哲真刀真枪的比划，这些人就现了原形。 眼瞧着没人应答，赵东哲便对身后的县令拱手。 “大人，莺莺小姐，既然没人愿意应战，那这案子……” “请赵大人赐教！” 第1785章 归乡宴 赵东哲话还没说完，却见一道身影从街道对面的屋檐上飞了过来，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稳稳地落在了县衙大门口。 “哇！” “这人会飞！” 就连顾姒也眯了眯眼睛，“好俊的轻功。” 此人落地之后也不自报家门，径直伸手去夺赵东哲手里的长剑。对方动作奇快，等赵东哲回神的时候剑已经脱手。 然而赵东哲踏出一步反手紧握剑柄，以强劲的力道把剑给抢了回来。 一柄细长的宝剑在两人手里来回了拉锯了几次，终于回到了赵东哲的手中。此时挑战之人也祭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对锋利的峨眉刺。 这峨眉刺在此人手里迅速地旋转着，所经之处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再加上对方灵巧的身形和诡异的步伐，竟是能以巧劲克制住赵东哲的刚强。 围观的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精彩的比试，纷纷鼓掌叫好起来。 被县令大人拉拽到一旁的南莺莺更是激动不已，“爹爹你快看啊，真的有武林高手来助阵了！” 顾姒凑近殷景熙耳边，“一个灵动轻盈，一个稳如泰山，你觉得谁会赢？” 许是喷出的热气掀起淡淡的酥麻，殷景熙不顾他们的眼光直接手环住了顾姒的腰身。 “赵东哲会赢。” “为何？” “练功如同木桶打水，基础决定最短一块木板的长度。” 顾姒若有所思，“如此说来，那小郎君的功夫底子不如赵东哲。” 可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赵东哲手中的剑被对方挑飞，连同手腕处也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住手！” 县令见赵东哲受伤，第一时间暂停了比试。 “这位公子，还请点到为止。” 小郎君收了武器，颇为自信地冲赵东哲扬了扬眉。 “我赢了。” 赵东哲捂着伤口淡淡一笑，风度翩翩。 “这位公子的轻功练得出神入化，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邵卿，听闻县令大人许百两银追查失窃的东西，特来揭榜应招。” 县令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自己很是满意，但同时也不忘咨询南莺莺的意见。 “莺莺啊，你觉得如何？” 南莺莺提着裙摆走上前来，微风吹拂起她身后的秀发，好似一朵正在盛放的芙蓉。 只见邵卿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傻傻愣在原地。 南莺莺长得明艳美貌，早已习惯了旁人赞许和欣赏的目光，但或是邵卿的眼神太火热了，竟是惹来南莺莺不满地一瞪。 “瞧什么？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邵卿猛然回神，慌张地拱手道歉。 “在下唐突，还请莺莺小姐见谅。” 南莺莺听他居然直呼自己的闺名，只觉得又羞又恼，当下跺了跺脚道。 “你应该称呼我为南小姐。” 邵卿不解地抬眸，“为何？刚才赵大人不也叫你莺莺小姐吗？” “那我和赵大人都认识多年了，他当然可以这么叫，但你不行。” 眼瞧着南莺莺又开始耍小性子，县令赶紧上前把人拉开。 “好了，你一直吵嚷着要寻高人。如今邵公子愿意帮忙，你岂能对人家无礼。” 第1786章 归乡宴 虽然被训，但南莺莺并不害怕，反而趁着县令不注意的时候冲邵卿瞪眼。 可邵卿全然被南莺莺的娇俏可爱给迷住了，被凶了还一脸笑意。 站在三人身后的赵东哲捂着手腕上的伤口，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邵卿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姒总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古怪。 “殷哥哥，你不是说赵东哲的功夫更扎实吗？怎么他却输了？” 殷景熙捻了捻指腹，“谁知道呢。” 眼看有人附和了选拔条件，县令很是满意地宣布。 “那么这次就由邵公子协助赵大人一同追查被盗的物资。东哲啊，你先去处理伤口，本官另外安排人给邵公子讲解案情。” “且慢，在下也想揭榜挑战。” 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了县令的安排，引得众人齐齐回首。 当大家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两位丰神俊逸的公子哥后，便听得一片抽气和惊呼声。 顾姒和殷景熙站得靠后，此刻挡在前面的人群却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南莺莺伸长脖子看过来，随即眼睛瞪得滚圆。 “好俊俏的公子！” 邵卿闻言下意识蹙眉，小声地嘟囔道：“小白脸罢了。” 顾姒与殷景熙并肩走到县令面前，拱手行礼。 “见过县令大人，在下顾肆，这位是我的大哥顾景。” 顾姒把一早想好的假名报上去，自称和殷景熙是兄弟二人组。 县令为官多年也见过不少人，但却没遇到过相貌气质如此出众之人，不由得将两人多打量了一会儿。 “两位顾家兄弟也想应招？” “正是，还请赵大人赐教。” 赵东哲看过来，目光与顾姒相撞，停留了一瞬后便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腕。 “抱歉，在下只怕是不能应战了。” 县令“啊”了一声，“是了，东哲受了伤，这后续的比试可怎么办？” 赵东哲笑眯眯地看向邵卿，“无妨，兵贵在精不在多。既然大人已经选到了合适的人选，就无需再兴师动众挑选他人。”说罢，他主动向顾姒和殷景熙拱手，“抱歉了两位小兄弟，我们人手够了。” “那怎么行！” 南莺莺一下子挤上前来，“两位公子一看就本领超群，若是能得两位相助，想必这案子很快就能告破。” 赵东哲露出为难之色，“莺莺小姐，属下的伤虽不致命，但却影响持剑。就算他们赢了属下，恐怕也难以服众，至少对邵公子来说就不公平。对，邵公子？” 皮球被踢到了邵卿脚下，邵卿果然考量起来。他来应招全然是为了赢得赏钱，眼下却突然多出两个竞争者，对他来说的确是非常不利的消息。 邵卿打量着顾姒和殷景熙的同时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赵东哲这边的阵营。 “莺莺小姐，我觉得赵大人说得对。有我与赵大人联手，案子保证能破，这人太多反而容易坏事。” 南莺莺急得跺脚，“邵卿，你该不会是怕两位顾公子比你先破案，赢走了赏钱？” 第1787章 归乡宴 “嘿！我能输给他们？” 邵卿被激得红了脸，“你看他们两个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能吃苦的人。莺莺小姐别被漂亮的皮囊给迷惑了。说起真本事，还得看我邵卿……” “邵公子既然如此自信，又何必惧怕我们兄弟二人呢？” 顾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打断对方的话，那语气和神态中透出的戏谑招得南莺莺一阵脸红心跳。 “难道邵公子没听过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俗语？” 邵卿心中不悦极了，但为了保持住自己在南莺莺面前的形象，他硬绷着没把话说破。 “我也是为你好，这破案不是儿戏，随时都有面对危险的可能。你和你兄长二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万一出了差错，家里人该多担心啊。” 不怪邵卿瞧不上顾姒，实在是她这身公子哥的打扮过分惹眼，就连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脸红。 而且顾姒和殷景熙的打扮非富即贵，也不该是会为了碎银几两出来卖命的样子。 顾姒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抬手拍了拍殷景熙的肩膀。 “这一点邵公子就不必担心了，我大哥也是学过几日拳脚功夫的，保护你我不在话下。” 殷景熙随着她的话往前走了两步，“赵大人受伤在身，在下不想胜之不武，敢向县令大人讨个恩典，将比试之人换做邵公子。” 县令还没开口，南莺莺却是兴奋地鼓掌。 “对啊，赵大哥输给了邵卿。只要两位顾公子能胜过邵卿，不就能证明他们有实力了吗？” 殷景熙随即向赵东哲伸出手，“可否借大人的剑一用？” 赵东哲略抿了抿唇，主动将剑递了过来。 “顾公子请。” 就在殷景熙接剑的瞬间，邵卿便发动了攻击。他的一对峨眉刺转出残影，锋利的刀口直逼殷景熙的面门。 殷景熙却是不徐不疾地抬剑格挡，招数从容气息稳定。 两人来回交锋了十余个回合，邵卿上下翻飞像只花蝴蝶，殷景熙却像是扎根在了地上，甚至连步伐都没移动几下。 即便是看热闹的外人也能瞧出殷景熙的功力远远高出邵卿。 南莺莺看得眼底冒光，扯着县令大人的衣袖道。 “爹爹你快看，这个人好厉害啊，比那个邵卿厉害多了！” 邵卿应战之余听到这话，更加得心浮气躁。尤其是他发现殷景熙明明可以快速结束战斗，却故意收着实力的时候，邵卿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咬着牙调动体内真气，让本就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更快了三分。但与此同时付出的代价却是消耗更多的体力。 顾姒抱着胳膊数着数，计算着邵卿还能坚持多久。 果然，等顾姒数到十的时候，殷景熙一剑挑了邵卿手里的武器。轻巧但锋利的峨眉刺在空中划出一段弧线，竟是直接朝南莺莺飞去。 “小心！” “莺莺小姐！” 回过神来的赵东哲和邵卿大惊，想要施救却因站位不便无好出手。 眼看着南莺莺要被武器击中，顾姒提气凌空飞跃，抢在武器落下之前抱着南莺莺躲开了。 第1788章 归乡宴 哐堂——！ 峨眉刺深深扎入地里，县令大人吓得直抽气。 “莺莺，你没事？” 顾姒松开南莺莺，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交还给县令。而南莺莺却像是傻了一般，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顾姒不会动了。 这时赵东哲和邵卿都跑了过来。 “莺莺小姐，你有没有事？” 南莺莺垂眸挽了下耳边的发丝，冲着顾姒端庄福身。 “多谢顾小公子舍命相救，莺莺无以为报，但请顾小公子过府一叙略用些便饭。” “什么？” “你要请他吃饭？” “……” 县令惊诧，邵卿急了眼，赵东哲则是无言以对。 顾姒感受到气氛尴尬，便笑着冲南莺莺拱手。 “多谢莺莺小姐的好意，只是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到访只为了应招揭榜。既然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起这话县令才回过神来，刚才殷景熙竟是胜过了邵卿。按照约定，他们“兄弟”二人也当获得应招名额。 “既如此，那三位明日一早便到衙门来报到。谁若是能最先看破此案，本官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 …… 翌日，顾姒和殷景熙按照约定前往衙门，抵达的时候正巧看到邵卿狗腿地黏在南莺莺身边说话的样子。 “莺莺小姐，你觉得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南莺莺明显心不在焉，一边敷衍着对方一边不断朝衙门大门口张望。一瞧见顾姒和殷景熙现身，她便丢下邵卿跑了出来。 “顾公子，你来了！” 顾姒和殷景熙的假名都是姓顾，一时间倒是不知南莺莺这热情是冲这谁去的。 殷景熙虽然没有表现出不悦，但却不动声色地与南莺莺拉开了距离。谁知南莺莺见缝插针直接挤到了他和顾姒中间，笑靥如花地奉上两个香囊。 “天气炎热，我特意做了两个香囊，有提神醒脑的功效。顾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 顾姒略显诧异，赠送香囊可是非常亲密的行为了。南莺莺和他们才第二次见面，怎么就做出如此行为。 难道，是因为殷景熙的魅力太大？ 想到这，顾姒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抱歉，我没有用香的习惯。” 即便是女儿身的打扮，顾姒也不喜欢那种香甜发腻的味道。比起香囊，她更喜欢中药材缝制的药囊。 说话间邵卿吱哇乱叫地挤过来，小手指一勾就将香囊夺了过去。 “莺莺小姐不能厚此薄彼啊，怎么没有我的一份？让我看看这香囊里装了什么好东西。” 南莺莺急得跳脚，“你快还来，这是给顾公子准备的。” 邵卿左躲右闪，便把香囊系在了自己腰间，还不忘得意地冲殷景熙挑眉。 “怎么样，是不是和我这身衣服很配？” 殷景熙懒得理会，只叫上顾姒往衙门内走。和县令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没工夫和邵卿争风吃醋。 眼瞧着顾姒和殷景熙都走了，南莺莺狠狠一跺脚，只得先放弃和邵卿的纠缠，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等等我。” 第1789章 归乡宴 “诸位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 县令的目光依次从顾姒、殷景熙以及邵卿身上划过，突然从温和变得严厉。 “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本官不得不先警告你们，无论丢失的物资能不能追回，你们今日所见所闻都不能向外透露半个字。否则，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闭嘴。” 听得这话，邵卿微微蹙起眉梢，而顾姒和殷景熙却是淡定如初。 县令挥了挥手，便有衙役将这段时日发生的案件卷宗都搬了上来。 “你们先看看案子，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东哲。” 为了尽快掌握情况，邵卿立刻拿起卷宗阅读，而他非常专业地挑选了盖有个红色印章的那一卷。 按照衙门的规矩，寻常案件用青色印章封存，略微严重一些的案卷用蓝色印章，红色印章则是代表十分急迫，通常用在恶性命案上。 县令大人见到邵卿的举动，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而在场的卷宗里总共就一份是加急的，顾姒和殷景熙只得从寻常等级的看起。 “嘶——！” 邵卿噙着笑翻开第一页，便发出了惊叹的抽气声。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似的，欲言又止地看向县令求证。而县令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邵卿反复看了两遍，才把手里的卷宗放下。他注意到身边的顾姒还在一目十行地翻阅别的卷宗，便有些坏心眼地将手里的这份递给她。 “你就不好奇我刚才看得是什么？” 顾姒目不斜视，“等你看完了我再看。” 邵卿往前凑了凑，“我看完了，你现在看。” 顾姒挑眉扫了他一眼，顺手把卷宗接过来，而邵卿则是抱着胳膊等着看好戏。 可等了半天，顾姒都快把卷宗给翻完了，邵卿都没等到他想看到的效果。 “你不惊讶吗！？” 顾姒又翻了一页，不怎么有诚意地“嗯”了一声。 邵卿以为她在装腔作势，故意歪着头去看顾姒的眼睛。 “县衙的兵器库被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你早就知道有匪徒盗抢兵器库？” 此话引来县令的目光，就连赵东哲也蹙紧了眉头。 南莺莺抬手便拧了一下邵卿的胳膊，“你别乱讲话！” 顾姒合上卷宗，不咸不淡地对视回去。 “我若是一早知道此事，事发之前就该提醒县令大人，以换取报酬。何必等到今日再来淘神费力地赚这一百两银子，还不得不和你搭档。” “……” 顾姒四两拨千斤地回怼，叫邵卿吃了闷亏。 南莺莺忍俊不禁，将翻乱了的卷宗都整理妥当。 “好了，现在大家都已看过了卷宗，不知各位有什么想法啊？” 邵卿为了挽尊，率先开口道。 “据卷宗记载，这个月内城中被盗的药铺一共有四家。根据统计丢失的药材数量和品种，我推测匪徒的总人数应当在五十人左右。” 赵东哲追问，“为何有此判断？” 邵卿双手负在身后，自信分析道。 “很简单，丢失的药材都是外伤所用。普通的跌打损伤，一次用量不超过三两，如此便可算出匪徒的数量了。” 县令下意识去看赵东哲，后者满意地点头。 “邵公子果然厉害，那你还看出些什么？” 第1790章 归乡宴 邵卿正想开口，却注意到一言不发的顾姒和殷景熙，他虽然很想在南莺莺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但也不妨碍他测验一下竞争对手的本事。 “目前我只瞧出了这些，不知两位顾公子有什么要补充的？” 顾姒正在分析邵卿刚才的言论，虽然他的分析有理有据，但顾姒却总觉得好像什么被忽略了。 “邵公子的话也只是猜测而已，在下认为在看到案发现场之前，还需谨慎发言，以免思路被禁锢。” 邵卿轻哼了一声，“我的猜想是基于现实，怎么就禁锢思想了。我看是你自己瞧不出个所以然，才故意这么说的。” 顾姒摇了摇头，并不想理会对方。 “赵大人，可否先带我们去事发地看看？” “当然。” 赵东哲在前面带路，率领众人来到县衙内的兵器库。这里原本存放了上百件兵刃，如今却寥寥无几。 县令一看到这幅景象就直叹气，“那晚月黑风高的，县衙内突然失火。就在众人忙着救火的时候，那些匪徒却悄然潜入撬开了兵器库。等到火势控制住后，这里已经被洗劫一空。” 邵卿在空空荡荡的库房内走了一圈，“敢问大人，这里原本存放了多少武器？” 赵东哲代为回答：“刀枪棍棒加起来总共近五百件，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件。事发之后我等虽然及时封锁城镇搜查，却始终无法寻出兵器的藏匿之地。” “会不会已经被运出城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就在邵卿向赵东哲了解情况的时候，顾姒走回到兵器库的大门口。她将挂在门上的铁锁取下仔细查验了一番，发现锁身上虽然留下了砍痕，但锁芯却没有被破坏。 “看来衙门里有匪徒的同伙。”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县令等人的关注。 “顾小公子何出此言啊！？” 顾姒将发现展示出来，县令差点气得一个仰倒。 “爹爹！”南莺莺扶着县令坐下，“您没事？要不要找大夫？” “不，不必了。”县令指着赵东哲质问，“你，你之前可有发现这个问题？” 赵东哲撩起衣衫单膝跪地，十分自责地请罪。 “属下愚钝！属下这就下令彻查衙门内的人员情况！” “还不快去！” “是。” 赵东哲大步流星地前去传令，顾姒则是回到库房内部。 “那么多武器，少说也有几百斤重。前来偷窃的匪徒人数不会太多，即便是例外接应，也不该一次性将所有赃物都带走。” 顾姒一边说话一边抬眸四顾，目光最终锁定在屋顶的位置。 为了防止雨水漏入库房令兵器受损，库房的屋檐之下特意搭建了一层阁楼，其中用稻草铺设保持干燥。 “大哥。” 顾姒凝视着阁楼唤了一声殷景熙，无需说明用意，对方便提起飞上了房梁。 邵卿在看到殷景熙的身形之后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比试当日对方以岿然不动的招数将他击败。今日他才发现，原来殷景熙的轻功也这般好。 第1791章 归乡宴 殷景熙用手撑了撑阁楼的楼板，然后垂眸对顾姒等人下令。 “邵卿上来帮忙，剩下的人退出去。” 县令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顾姒走上前左右开弓拽住县令和南莺莺的胳膊，将两人强制带出库房。 邵卿已经默契地跃上房梁，准备和殷景熙一起动手了。 就在三人退出库房之后，两道巨响相继传出。 县令还想伸个脖子朝里看，却被震耳的声响和滚滚粉尘给吓了出来。 “啊！” 南莺莺吓得惊声尖叫，顾姒下意识抬手将她护住，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迎面而来的尘土。 清冽的皂角香味钻入鼻尖，南莺莺抱着顾姒的胳膊往上看，目光正好落在她光洁俊秀的侧脸上。顾姒眉头稍稍蹙着，眼神却从容镇定，叫人安心。 “天呐！居然在这！？” 县令的一声惊呼唤回了南莺莺的注意力，顾姒也放下了衣袖，回眸冲她微微一笑。 “可以了。” 南莺莺顺着嘈杂的响声看过去，且见原本空旷的库房内重新堆满了兵器，正是之前消失的那些。 “怎、怎么可能……之前赵大哥分明带人将库房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 顾姒挑眉，“是吗？那他当时带了那些人检查，县令大人可在现场？” “大人！” 话题正说到赵东哲身上，人便已经到了。 许是刚才库房这边的动静太大，赵东哲带着一队人马迅速赶来。在看到库房中满地的武器后，他的脸色可谓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这，这不是被盗的兵器吗？大人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县令指着屋内垮塌的一半的阁楼道：“还是两位顾公子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消失的兵器有可能藏在阁楼上。东哲，你快带人清点一下！” “是！” 赵东哲一挥手，便带头扎入库房内。 殷景熙踱步而出，顾姒帮忙弹掉他肩上的粉尘。 等清点完毕已经是下午，库房内丢失兵器只找回了一半，剩下一半恐怕已经被匪徒运走了。 然而即便如此，县令还是松了口气。 “多谢三位公子相助，时辰有些晚了，三位若是不嫌弃，就请留下用膳。” 此提议得到了南莺莺的极力赞成，只是殷景熙不喜和陌生人交集太多，淡淡拒绝道。 “不必了，凡事当以破案为先。赵大人，可否请你带我们去看看被盗的几家药铺？” “这……”赵东哲有些为难，“现在去吗？可是天都快黑了。” 邵卿也想借这个机会和南莺莺多接触一下，不满道：“慌什么，反正县令大人又没规定破案时间，况且眼下大家都饥肠辘辘，哪里有力气干活。 眼见大家都有些疲惫，顾姒笑着看向县令。 “若是没猜错，县令大人是想在钱大人的归乡宴举办之前把剩下的匪徒抓到？之前邵公子也说了，匪徒至少有近五十人，可真正归案的不到十人。若是剩下的匪徒在归乡宴上闹事，大人也会很为难。” 这话说到了县令的心坎中，让他难以拒绝。 “既如此，那东哲就带几位公子走一趟，辛苦大家了。” 第1792章 归乡宴 顾姒和殷景熙一行人连夜赶到被盗的药铺，赵东哲取来钥匙将门打开。 “各位随便勘察，不过请不要带走其中的东西。” 因着天色已经暗了，室内昏暗的环境总让人有些背脊发凉。 南莺莺小心翼翼地抓住顾姒的衣袖，“好可怕啊，没有灯笼吗？” 顾姒无奈，“莺莺小姐，要不你先回去。” 她实在是搞不懂，南莺莺为何非要跟着他们一起查案，难道是因为太闲了？ “我不走，我可以帮忙的。” 南莺莺生怕顾姒嫌弃自己胆小，鼓足勇气走进了药铺中。除了一开始被浓烈的药味熏得打了几个阿嚏外，她很快适应了昏暗的环境。 “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这时赵东哲寻来了蜡烛，率先送到了南莺莺的手边。 “莺莺小姐拿好，别烫着了。” 顾姒发现赵东哲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着南莺莺，两人关系似乎很好。 听到这样的疑问，南莺莺笑着证实。 “赵大哥来衙门当差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呢，也算是赵大哥看着长大的。赵大人为人善良又勤快，武功还高，是我爹的左膀右臂。” 顾姒抿唇一笑，“原来如此。” 说话间邵卿拿着火折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就在他认为这里找不到什么特别线索的时候，却发现柜台的边缘下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众人听到召唤聚拢，合力将柜台给抬了起来。 南莺莺趴下抠出一块红色的东西，“这是什么？” 顾姒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此物。 “是火漆。” “火漆？” 赵东哲主动接过火漆，放在烛台下仔细查看。 “的确是火漆，只剩下了半块，看不出是个什么图案。”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前者留在原地继续分析火漆的来历，后者却是继续翻找屋内的陈设，然后把随身携带的竹筒放进一个空的花瓶中。 “这里有东西。” 殷景熙抱着花瓶走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里面的竹筒倒出来。 “竹筒？” 邵卿拿起一看便嚷嚷起来，“又有火漆！而且和剩下的半枚图案一致！” 顾姒顺势接话，“看来这也是匪徒留下的，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装东西？” “我来！” 赵东哲主动接过竹筒，三下五除二地将它拆开。 南莺莺伸长脖子，“赵大哥，里面有什么？” 赵东哲停顿了数秒之后才开口，“是空的。”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呢？”邵卿觉得古怪，“这东西若是匪徒留下的，那必定是想要传递什么消息。” 顾姒摸索着下巴分析，“也许在我们搜查之前，已经有人提前把竹筒内的东西拿走了？” “不对啊，那他为什么不连竹筒一起带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找不出合理的答案。 最后殷景熙只得将竹筒交给赵东哲，“眼下这竹筒上的火漆是唯一的线索，我们可以试着寻找一下烧置这枚火漆印章的匠人。” 赵东哲拍了拍胸口，“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顾姒颔首，“赵大人熟悉城中人口，此事就交给大人处置。天色已晚，咱们要不先散了。” 第1793章 归乡宴 “散了，散了！我都快饿死了！”邵卿巴不得赶紧收工，同时笑眯眯凑到南莺莺身边。 “莺莺小姐也该饿了，在下知道有城里有一家卖夜间馄饨的小铺，味道好极了。要不，在下请莺莺小姐吃夜宵？” “不必了。” 南莺莺嫌弃地躲开，反而拉住了顾姒的衣袖。 “顾公子，夜路危险，你能送我回府吗？” “我？” “是啊，顾公子功夫厉害，人有温柔。想必一定不会拒绝我一个弱女子独自走夜路回府？” 对上南莺莺娇羞的面容，顾姒很是诧异。她以为南莺莺青睐有加的怎么也该是殷景熙这种类型的硬汉，却没想到对方看上的却是自己。 顾姒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夫君，只觉得尴尬又好笑。 “大哥，你觉得如何？” 殷景熙其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南莺莺特别喜欢粘着顾姒，不过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他才没有气恼。况且，他的确还有些问题想要单独向南莺莺了解。 “可以。” 见殷景熙不反对，顾姒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莺莺高兴极了，立刻拉着顾姒就走，全然不想理会身后的邵卿。 三个人并排走在昏暗的街道上，两侧商铺门口悬挂的灯笼将影子拉得老长。 “顾公子，我听你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们是从京都来的，回蜀中探亲访友。” “京都？好远啊！”南莺莺露出向往的表情，“我听我爹说，京都的繁华能盛蜀中百倍，是真的吗？” “那倒也不至于。”顾姒失笑，“京都虽大，却没有蜀中的安逸闲静。若是让我选，我宁愿留在蜀中过安静祥和的日子。” 顾姒一边和南莺莺闲聊着，一边接受到殷景熙的眼神提示，她顺势换了话题。 “对了，关于钱大人要回蜀中的消息，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就在半个月前。” “那匪徒开始盗抢城中财物，又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也是在半个月前。”南莺莺说着恼怒地跺了跺脚，“这些匪徒真是会挑时间闹事，眼看着我爹忙归乡宴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要分心来破这些案子。 不过幸好有你们的相助，这才一日时光，就已经找出了这么多的线索，想来破案也指日可待了。” “多谢莺莺小姐的夸奖。”顾姒垂眸淡笑，思绪飘回到县衙之内，“对了，莺莺小姐是经常都会在衙门内协助县令大人办案吗？” “是啊，我爹你别看他弱不禁风的，但是办起案子来却是常常废寝忘食。我若不每日盯着他，他都不见得能把饭吃够。” “这么说起来，莺莺小姐应当对衙门内的人员很了解。” “当然。” “那你可还记得县衙突发大火那日，是谁第一个发现的险情？” “这……”南莺莺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我想起来了，是赵大哥先发出的警告。” “赵大人？” “是，赵大哥身为典史，每日的事务都很繁忙。那晚他熬夜整理卷宗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起火了。” “这么巧？” 第1794章 归乡宴 顾姒意有所指地感叹了一句，南莺莺便主动把自己知晓的情况都说了个清楚。 “顾小公子不知道，那日的情况危险急了。若不是赵大哥走得晚及时发现，那火还不知道要烧成什么样子。” “赵大人救火有功，县令大人一定好好嘉奖了一番？” “也没有啦。” 南莺莺嘟了嘟嘴，“虽然火救下了，但兵器库却被盗了。赵大哥功过相抵，只是没受责罚罢了。” 顾姒唇角勾起又落下，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却被打断。 “也不知邵卿提到的那家夜宵馄饨是在哪家，说起来我还真有些饿了。”殷景熙突然向顾姒发问，“你饿吗？要不要带莺莺小姐去吃点东西？” 顾姒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是有些饿了。只是时辰有些晚了，会不会耽误莺莺小姐回府？” 一听两人要带自己去吃东西，南莺莺高兴地忘乎所以。 “不怕不怕！我经常一个人玩到很晚才回家……” 话音落下，南莺莺却脸色骤变。她太兴奋了，一不小心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不过好在顾姒和殷景熙都没有纠结这一点，带着她去也夜市逛了一大圈，才把人送回到府衙门口。 “今日多谢莺莺小姐陪伴。” 南莺莺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没吃完的蒸糕，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泡泡。 “不谢不谢，都是我该做的。那个，我家的厨子做的桂花糕很是好吃，明日早上我给你们带一些来，可以吗？” “那就麻烦莺莺小姐了。” 顾姒并不吝惜自己的笑容，迷得南莺莺穷荤八素。 等到和南莺莺分开后，顾姒才压低声音询问身边人。 “刚才怎么了？” 殷景熙目不斜视，“有人跟着我们。” 顾姒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只是加快速度和殷景熙返回了客栈。直到房中的烛火熄灭了许久，负责探查的影申回来禀报无碍之后，顾姒才松了一口气。 “是谁，看清楚了吗？” “回主子的话，对方很是机警，并不敢靠近客栈。属下借着和店小二搭话的机会出去看了一眼，只注意到对方衣袖宽大且穿了一身青衣。”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客栈已经不安全了，明日影卯重新选个落脚处。影申，你带着盛歌一起上路，想办法把消息送到钱大人手中。” “是！” …… 翌日清晨，顾姒和殷景熙再次抵达衙门，南莺莺已经带着蒸好的桂花糕出现了。 一看又没有自己的份，邵卿表达出了强烈的醋意。 殷景熙不想见他闹腾，便把自己的那份让了出去。南莺莺见状虽然嘟了嘟嘴，却没有反驳。 等大假用好了早膳之后，赵东哲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今日起的有些晚了。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 顾姒的目光扫过赵东哲深青色的官袍，提问道：“去哪儿？” “昨日不是说好要找制作火漆的匠人？店铺已经找到了，咱们这会儿过去正好能赶上他开店。” 第1795章 归乡宴 顾姒的目光扫过赵东哲深青色的官袍，提问道：“什么事？” 赵东哲解释，“昨日不是说好要找制作火漆的匠人？我把那图案画下来交给小六，这小子门道多，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这么快？”邵卿把最后一块糕点吞进肚子里，还舔了舔手指上的糖粉，“不愧是赵大人，办事就是利落！” 小六送上舆图，上面用红圈圈出了他们要找的店铺地址。 “制作火漆的应该是这个姓桑的匠人，赵大人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他开店。” “那还等什么，走。” 在赵东哲的带领下，众人穿过城中街道，道路越走越偏僻。 南莺莺再一次跟了上来，害怕地走在顾姒身边。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乱啊。” 负责在前方开路的赵东哲解释，“附近有个人口市场，不少买卖奴隶的人会在这里聚集。不过莺莺小姐不必害怕，属下穿着官服呢，他们不敢造次。” 的确如同赵东哲所说，他们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都算不上朴素，沿途自然收获了不少贪婪和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只要赵东哲一瞪回去，对方就会收敛起来。 七弯八拐，众人终于来到了一家店铺前。 “就是这里了。” 赵东哲收好舆图上前敲门，然后里面却没有人应答。 邵卿抱起胳膊，“难道是还没来开门？” “不应该啊，刚才小六不是说了吗，咱们过来正好能赶上他开门。” 南莺莺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借着门缝往里看。然而就在几秒钟之后，她却惊叫着后退了好几步。 “啊！” “怎么了？” 邵卿站在她身后，一把就将人扶住。 南莺莺这时也顾不上和邵卿的接触，惊恐地指着门内道。 “里，里面好像躺着个人！” 此话一出，邵卿立刻拉开了南莺莺，并且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 门板轰然倒下，不大的店铺里果然躺着一个人。对方身下洇出一大片血迹，想来情况应该不妙。 邵卿第一个冲进去，蹲下来检查对方的气息。 而赵东哲则是站在门口的位置大喊了一声，“糟了，桑齐死了！” 此时邵卿已经试探过对方的鼻息，冲顾姒和殷景熙摇了摇头。 “死了。” 殷景熙和赵东哲先一步进屋查看尸体，顾姒则是陪着南莺莺留在门口的位置。 “尸首已经僵硬且出现了尸斑，说明人至少昨晚就死了。”邵卿说着把尸首翻过来，那一张青白色的脸骤然对准门口，把原本就胆小的南莺莺又给吓了一跳。 “别怕。” 顾姒侧身挡住门内的景象，顺便让南莺莺可以躲在自己身后。 片刻之后三人检查完毕走出来，决定通知衙门派人把尸首带走，交给仵作详细检查。 “有什么发现吗？” 邵卿摇头，“伤口在脖颈正前方，一刀致命。不过现场清理得很干净，除了血迹之外并没有发现凶器之类的东西。” 顾姒再次看向屋内，拧着眉头沉思起来。突然间，她发现死者的脚底上粘着几片红色的东西。 “他脚底是什么？” 第1796章 归乡宴 赵东哲回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就是些泥土和花瓣而已。” 殷景熙却是从新返回，将死者的鞋给脱了下来。 “是新鲜的花瓣。” 邵卿也凑了上来，“好像是樱花？可城里已经没有樱花了啊。” 南莺莺原本怕得不敢抬头，但听到邵卿和殷景熙的对话之后却是鼓起勇气提醒道。 “是永宁村。” 顾姒追问，“莺莺小姐知道这些花瓣的来历？” “樱花该在春日绽放，现在这个时节，咱们镇上的樱花都落光了。但永宁村建在山上，常年气温偏低。如果说现在哪里还能见到樱花的话，那就只有永宁村了。” 邵卿摸索着下巴，“这么说来，死者在被人杀害之前去过永宁村。” 顾姒补充道：“或者说，凶手是跟着死者从永宁村回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地开口。 “去看看！” …… 一行五人直接向永宁村出发，顾姒、殷景熙和邵卿都独自骑马，赵东哲则是负责带着南莺莺。 眼看着山路越走越窄，赵东哲显得而有些紧张。 “前方道路崎岖，万一有豺狼虎豹藏匿其中就糟了。咱们还带着莺莺小姐，要不今日先行回去，明日带着衙门里的兄弟再一起前来探查？” 邵卿放缓速度和赵东哲并行，将腰间随身携带的武器展示出来。 “莺莺小姐不必害怕，就算是有老虎来了，邵某也会护你周全。” 南莺莺之前差点被这峨眉刺给伤到，见状非但没有安心，反而吓得转过脸去。 邵卿自讨了个没趣，只能打马快行。 赵东哲不死心，又来到顾姒身边游说。 “顾小公子，这永宁村建在山顶上，咱们的马顶多只能行至半山腰，剩下的路都得靠步行。莺莺小姐身娇体弱的，怎么能跟着咱们受这份罪呢。” 顾姒笑眯眯点头，“赵大哥说的没错，要不你们二人先在此等候，我们探查完毕了再下山与你们汇合。” “那怎么行！” 赵东哲还没开口，南莺莺却是已经嚷嚷起来。 “不过是上山探访一下罢了，又没有什么危险，我要跟着顾小公子一起。” “莺莺小姐不怕走路吗？” “不怕！我在府里也没少干翻墙揭瓦的事，我爹都说我是猴子转世呢。” 顾姒笑得狡黠却迷人，“那就好，只是莺莺小姐若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在下。”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东哲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们又是骑马又是走路的耗了大半日，总算抵达了山顶上的永宁村。 正如同南莺莺所言，山顶上的温度比山脚下冷了不少。即便是顾姒长袖长衫得穿着，仍旧觉得后背有凉意入侵。 邵卿搓着手臂来到村口，且见一株硕大的樱花树屹立不倒。 “还真有残存的樱花。看样子，死者生前果然来过这里。走，进去看看。” 邵卿大咧咧地往前迈了一步，却不慎踢到了什么东西。霎时间铺天盖地的铃铛声传来，在宁静又阴冷的村子里不断回响。 第1797章 归乡宴 “什么鬼玩意儿！？” 邵卿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回来。 殷景熙下意识护住顾姒，同时注意到邵卿刚才不慎踢到的是一根银白色的鱼线。 鱼线横贯在村口的位置，两侧各系着一枚铜铃铛。一旦被触动，便会一路牵扯到村民屋檐上的鱼线，并且引发连锁反应。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 几乎就在殷景熙话音落下的瞬间，十几个蒙面的匪徒竟是拿着大刀冲了出来，断了他们的去路。 赵东哲大喝一声祭出武器，挡在了所有人的前方。 “大胆山匪，竟敢盘踞于永宁村。老实交代，城里的火漆匠桑齐是不是你们派人杀的？” 匪徒们互相对视一眼，神情变得凝重。 “想知道？自己去问阎王爷！” 匪徒们一拥而上，下手狠厉且不留余地。赵东哲一边和匪徒作战一边大呼南莺莺的名字。 “莺莺小姐，快躲到属下身后来。” 然而现场混乱一片，顾姒护着南莺莺且战且退，却碍于没有携带武器无法撕破包围圈。 匪徒们功夫一般，但阵容却像是精心练习过的。只见他们齐上齐下进退有序，愣是将众人给困了个结结实实。 邵卿被对方联手挡了回来，当即大怒。 “雕虫小技也敢在爷爷面前撒野，看我破了你的阵！” 邵卿提气原地飞跃，踩着匪徒的人头跳出了包围圈，手起刀落迅速两个碍事的匪徒。 人数一减少，阵型便维持不住了。 殷景熙扭住一人胳膊夺下武器，眨眼的功夫就斩杀了四五人。眼看着邵卿和殷景熙来势汹汹，剩下的几名匪徒掏出藏在胸口里的竹哨吹响。 咻——！ 咻——！ 顾姒踹翻一名匪徒，和殷景熙以夹角之势护住南莺莺。 “不好，他们有增员。” 邵卿眼尖地看到了从山路上涌出来的匪徒，人数足有近百人！ 邵卿看了头皮发麻，“疯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顾姒当机立断将南莺莺推到了邵卿跟前。 “带她走！” 南莺莺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还认为顾姒是要为了保护她而牺牲自己。 “我，我不走。我要和顾小公子在一起！” 这时顾姒给了邵卿一个眼神，“带她走，回去搬救兵。” 后者只犹豫了一瞬，随即敲晕了挣扎的南莺莺，把人抗在肩上就跑。 邵卿的特点是轻功好，有他护着南莺莺逃命最是合适。 而没有了累赘，顾姒也总算可以大展身手了。她接过殷景熙递过来的长刀，一起抵挡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山匪。 殷景熙将长刀横于胸前，眼眸逐渐变得幽深。 他在调整呼吸的同时，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放慢了速度，无论是匪徒的动作还是走向，都事无巨细地被他收入眼底。 唰——！ 血溅三尺，又是两具尸首倒地。 殷景熙几乎没怎么移动脚步，身体四周却已经堆满了敌人的尸首。如此凶猛的作战能力，令凶悍的山匪也望而生畏。 就在顾姒和殷景熙越战越勇的时候，一道惨叫声却打破了平衡。只见赵东哲胸口被斩了一刀，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顾姒脚下。 第1798章 归乡宴 “赵大人！” 顾姒上前搀扶赵东哲，别的山匪趁机想要偷袭却被殷景熙当场斩杀。 原本顾姒和殷景熙联手，已经反守为攻将山匪的攻击给压制住了，可现在赵东哲一受伤，他们的局面马上翻转。 不过好在殷景熙刚才的势头太过强劲，震慑住了山匪，双方互相对峙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殷景熙垂眸看了眼赵东哲胸口处的伤口，当机立断下令。 “先撤。” 看着他们三人一步步退走，山匪们意外地没有追杀。 好不容易撤到山脚下，赵东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了。幸而先行离开的邵卿和南莺莺搬了救兵前来，衙役们第一时间把赵东哲送去医馆救治。 看着顾姒身上浸满了血迹，南莺莺又差点绷不住哭了出来。 “顾公子你没事？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都是赵大人的血。”顾姒接过对方递上来的手绢，把手里的血迹擦干净，“对了，永宁村的山匪怎么处理？” “顾公子放心，我爹听说此事之后已经派人前去围剿了。” “那就好。” 说话间邵卿从医馆里走出来，冲三人点了点头。 “赵大人只是受了皮外伤，血止住便没有大碍了。” 南莺莺合十双手朝天拜了拜，“谢天谢地，赵大哥没事就好了。” 殷景熙看向邵卿，目光幽深。 “辛苦了一日，大家想必已经饥肠辘辘。在下想做东请邵公子用个便饭，不知邵公子可否赏脸？” 邵卿对上殷景熙的眸子，当即笑出一口白牙。 “吃白食我最喜欢了，顾公子请。” 顾姒提出先把南莺莺送回衙门，但她却是不愿意。 谁知这次连邵卿都附和了顾姒的提议，“莺莺小姐还是先回去，我们几个男人聚会，带着你这么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也是不方便。” 谁知南莺莺格外敏感，一下次察觉到了邵卿的不对劲。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肯带我？难道你们还想连夜上山？不行，太危险了！” 顾姒无奈，看向殷景熙征求意见。 殷景熙略微思忖后却道：“赵大人受伤，衙门里大部分官差也进山去了，莺莺小姐此时回去也未必安全。” 邵卿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可咱们要说的事情，不好让莺莺小姐参与？” “有什么我不能参与的，我可是县令之女，有权利知晓案件的进程。” 南莺莺说着抓住了顾姒的衣袖，半是撒娇半是央求道。 “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添乱的，顾公子就带上我。” 顾姒眼珠转了转，倒是猜到了几分殷景熙的用意。 “既如此，那我们就带上莺莺小姐。” 邵卿撇了撇嘴，“行，当我没说。” 一行人寻了家酒楼的雅间，大家都沉默着喝茶没开口，反倒是南莺莺忍不住。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邵卿还是看不得南莺莺不开心，舔了舔嘴唇开口。 “莺莺小姐就没觉赵大人有问题吗？” “赵大哥有问题？你是说他的伤势不容乐观吗？” 邵卿噙着痞痞的坏笑看向顾姒和殷景熙，“想必两位也发现了不对劲。” 第1799章 归乡宴 顾姒并不否认，“若是没猜错，赵大人恐怕与幕后黑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南莺莺大惊失色，“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顾姒分析到：“当日衙门选召帮手破案，赵东哲明显有能力与邵公子战成平手，却故意放水受伤，这便是设局的开始。” 这话虽然听着不舒服，但邵卿却没办法反驳。因为后来殷景熙和他比试的时候，用的正是赵东哲的招式，但却赢了他。 事后想来，赵东哲当时突然受伤的确有蹊跷。 可南莺莺是个外行，却是不明所以。 “你们说赵大哥有可能和山匪是一伙的，那他当初又怎么会同意我的建议，招你们来协助破案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正是赵东哲的高明之处。”顾姒看向对方，“赵东哲既是凶手又是衙门内的典史，此案一直破不了，县令大人必定恼怒。此时莺莺小姐提出寻人帮忙破案，正好能替赵东哲分担责任。若是换做我，也会顺势同意。” “那我还是不懂，这和赵大哥放水有什么关系？” “邵公子只身一人难成气候，案子的线索和进程还是由赵东哲掌控。最后不管案子差不差的清楚，他都可以顺势把责任推到邵公子的身上。这也是他故意受伤，拒绝我们挑战的原因。” “……” 南莺莺抿着唇不说话，但神色明显还是有些犹豫。 邵卿跟着顾姒的思路继续分析，“其实一开始我也被赵东哲的假象给蒙骗了，还以为他真是什么好人。不过等查到兵器库的时候，种种疑点却是得不到解释。” “有什么疑点？” “作为典史，又是县令大人的左膀右臂，赵东哲会不清楚兵器库的构造？我们当时一眼就能瞧出丢失的武器可能藏在阁楼上，赵东哲带人进进出出调查了数日，会想不到？” 顾姒放下茶水，抱着胳膊补充。 “况且兵器库失窃当日，正好又是赵东哲第一个发现了火情。若非如此，衙门里的衙役们也不会被吸引离开，让匪徒有可乘之机。大家别忘了，这匪徒和衙门里的人可是有勾结的。那这个卧底会是谁呢？” 听到这里，南莺莺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了。赵东哲是她从小就认识的大哥，实在是难以相信对方竟然会是杀人凶手。 “那，那你们也不能仅凭这些疑点就指证赵大人就和山匪勾结？” “仅凭这些线索自然不行，但今日发生的事情，却坚定了我的猜想。” “今日之事？” 顾姒替南莺莺续了杯热茶，好让她不这么紧张。 “莺莺小姐可还记得今日在火漆匠人的店铺外，你看到死者面相时的场景？” 南莺莺回想起这件事就脸色转白，甚至有些想要呕吐。 “自然记得。” “当时我们所站的位置，原本是看不到死者的面相的，要不是邵公子搬动尸首，莺莺小姐也不至于被吓到。不过当赵东哲站在门外第一眼看到死者的时候，却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第1800章 归乡宴 邵卿恍然大悟，“对啊！我记得咱们在衙门里接到消息的时候，小六只说查到了死者店铺所在的位置，并没有说明死者的名字，赵东哲是怎么知晓的？ 还有啊，昨晚咱们分开的时候，赵东哲明明是往家的方向离开。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去衙门交代寻找桑齐的？ 更奇怪的是，咱们第一次提出要上山的时候，赵东哲并没有阻止。等走到了半山腰，却找了诸多理由想要返回。” 南莺莺已经开始动摇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给赵东哲寻找合理的借口。 “也许，赵大哥是见山势陡峭，才好言相劝。” “我看未必。”顾姒无情地戳破了对方的幻想，“如果一开始赵东哲提出危险，我们就会先返回衙门请求支援。但他走到半路的时候才说，分明是想延误时间，好叫我们今日白白浪费掉突袭的机会。 结合桑齐之死，我很难不猜测赵东哲是不是想寻找机会，提前给山上的匪徒们发信号。” 南莺莺消沉地捂住了脸，神情十分痛苦。 “赵大哥，他，他一直都是尽忠职守，怎么会和匪徒有勾结呢？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顾姒和邵卿交换了一记眼神，双方都显得有些无奈。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殷景熙却突然开口，“其实想要知道赵大人究竟有没有叛敌，只需验证几个疑点便可。” 南莺莺抬头，露出期待的眼神。 “顾公子请讲。” “今日我们从山上突围的时候，分明已经压制住了敌人的攻势。若非赵大人突然受伤，抓两个匪徒活口下山拷问也不是不行。 虽然有些冒犯，但我认为赵大人的伤势有些异常。从伤痕看来不太像是被别人砍伤，反倒像是自己划伤的。啊姒，你去取些纸币来。” “好。” 顾姒听话地要来的笔墨纸砚，殷景熙画了好两种伤口的形状。 “若是正面被砍，对方右手持刀，那伤口应该是从左到右由深至浅。但如果是自己故意划伤自己，因为操作的关系，那伤口则该正好相反。” 殷景熙说着把两张纸推到南莺莺面前。 “莺莺小姐和赵大人相识多年，又不会武，他对你应该没有什么防备心。如果可以的话，莺莺小姐不妨找机会看看赵大人的伤口，以确认他究竟是被匪徒所伤，还是自己在演戏。” 南莺莺颤抖着接过纸张，做了许久心理建设之后才重重一点头。 “好！我定会找机会证明赵大哥是清白，你们就等着！” 许是因为心情沮丧，南莺莺并没有拒绝邵卿的护送。顾姒和殷景熙则是前往影卯准备的新客栈休息。 第二日前往衙门，顾姒并不意外的得知了衙役在永宁村并没有抓住山匪的消息。但是永宁村的村民集体消失的事情还是震惊了众人，县令大人拍着桌子要求彻查。 今日一早，又有一大批人马上山。 邵卿凑过来，把新建的卷宗拿给他们看。 “瞧瞧，咱们昨日一从山上下来，那群匪徒就把尸首清理干净了。连同整个永宁村的痕迹也被抹去，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村子一样。” 第1802章 归乡宴 寒暄完了，邵卿把他们带去厅堂谈正事。 “说，找我做什么？” 顾姒对南莺莺点了点头，鼓励她主动把话说出来。后者咽了口唾沫，将探查赵东哲的结论告诉了邵卿。 邵卿听完之后猛地一拍桌子，“我早就看出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果然连伤势都是假的！” 顾姒回想起当日在山顶上经历的恶战，“没想到赵东哲为了保全山匪不惜自残身体，也不知他在其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邵卿气不愤，“那事情已经清楚了，咱们现在要怎么办？直接向县令举报他吗？” “一起不过是我们的推测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县令大人不会相信的。” 顾姒说着狡黠一笑，眼睛弯弯像只狐狸。 “我倒是觉得，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引赵东哲自己露出破绽。” …… 翌日傍晚，南莺莺带着礼品再次来到赵东哲的院子里。 “赵大哥，赵大哥！” 赵东哲正在看书，闻言笑着冲她招手。 “不是说了我没事吗，莺莺小姐不必日日都来探望。” 南莺莺喘了两口气，“赵大哥，我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哦？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山匪抓到了？” “你怎么知道！？” 南莺莺露出惊讶的神情，赵东哲脸上的笑意却是收敛了起来。 “你是说，山匪抓到了？” “是啊。昨日顾公子和邵公子他们重新返回永宁村，在一户人家的地窖中抓到了一名藏匿的山匪。” 赵东哲握着书本的手指猛然收紧，浑身的肌肉也下意识绷了起来。 南莺莺注意到这些细节，心里又苦又涩，但为了真相和正义，她还是按照顾姒的交代把戏演完。 “为了防止犯人逃走，我爹特意下令将人单独送进天字号的牢房里关着。等明日一早就可以开堂审理了。等犯人交代了剩余匪徒的藏身之地，我就亲自带兵去把他们全杀了，给赵大哥报仇！” 赵东哲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武者胸口处的伤口咳了两下。 “嘶——！” “赵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没事，可能是太高兴了，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莺莺小姐，辛苦你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明日我一定前往县衙观看大人审案。” “赵大哥还是好好休息，不要勉强自己。等那犯人交代清楚犯案的过程，我会来告诉你的。” 赵东哲被噎得不能言语，只能装病躺下休息，好让南莺莺离开。 等到了晚上，顾姒、殷景熙连同邵卿三人都守在了县衙附近。 他们故意让南莺莺放出假消息，就是想引赵东哲现身。一旦对方敢来县衙大牢杀人灭口，他们就能抓现行。 可守了一个晚上，赵东哲都没有出现。 看着日头一点点升起，邵卿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 “完了，赵东哲没上当，咱们的计划落空了。” 顾姒也揉着肩膀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就在他们叹息的时候，南莺莺却提着裙摆从衙门大门内跑了出来。 “顾公子，邵公子！？出事了！” 第1803章 归乡宴 就在南莺莺说话之后，三个人从不同方向飞身而出。 “怎么了？” 南莺莺慌乱地抓住顾姒衣袖，“昨日被安置到天字号牢房的犯人，今早死了。” “死了！？” 顾姒和殷景熙以及邵卿对视，只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邵卿急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昨晚在这守了了一夜，赵东哲根本没有进入过县衙。” 正是因为如此，南莺莺才特别崩溃。 “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其实凶手根本不是赵大哥？” “不可能。”殷景熙冷静地否认了她的猜想，“假山匪的事情只有我们四个以及赵东哲知晓。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就是莺莺小姐泄露了消息。毕竟，我们三人一直待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按照计划，被假扮成匪徒的犯人其实是大牢里的一个死囚。就算他不被杀害，也会在半个月后问斩。 “我，当然不是我！”南莺莺遭到怀疑，瞬间慌了神，“我昨日通知了赵大哥之后，就一直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审问我院子里的下人。” 顾姒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别慌，我大哥的意思是确定凶手就是赵东哲。这样，你先告诉我们犯人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中毒死的，我也没敢看尸首，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邵卿提议，“既如此，那我们先验过尸再说。” 在南莺莺的带领下，顾姒一行人直接进入衙门的大牢中。 犯人的尸首已经被抬去了验尸间，但仵作看了却是无法下手。 “这中的可是烈性毒啊，嘴巴到喉管全都毒烂了。我竟是不知，什么毒能这么凶猛。” 顾姒踏进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一句话。 “让我看看。” 仵作见到生人吓了一跳，好在有南莺莺帮衬，才让对方没有吵嚷出声。 “辛苦先生了，我爹刚下的命令，接下来的事情由顾公子和邵公子接手。” 南莺莺时常帮县令跑腿传令，仵作倒是不做他想，拱手之后便退了出去。紧接着顾姒接替了对方的位置，用验尸刀轻轻划开死者的喉管。 “果然是烈性毒。” 场面血腥，南莺莺只扫了一眼就怕得走到一边，就连邵卿看了也直皱眉。 “你可能瞧出这是什么毒？” “看不出，不过可以取些血液回去试验。” 顾姒说话的时候，殷景熙已经默契地拿出了琉璃瓶。两人合力收集了一些带毒的血液之后，便离开了大牢。 五日后，赵东哲身体好转，重新回到衙门当差。 当日顾姒、殷景熙以及邵卿前来辞行。 “县令大人，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一步，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了。好在大部分的山匪都被清缴，部分失窃的武器也被寻回。接下来只要大人派人常驻永宁村，便可杜绝匪徒卷土重来。” 顾姒说着冲县令拱手，“我等能做的已经做了，恰好家中来信催促，这两日便要启程告辞。还请县令大人允准。” 邵卿舔了舔唇瓣补充道：“诶，虽然没能清缴所有的山匪，但好歹东西找回来了一半。县令大人，你这赏银是不是也该分一半出来啊？” 第1804章 归乡宴 一听说顾姒他们要走，县令便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了下来。 他还是挺感谢顾姒和殷景熙等人的付出，毕竟寻回了一部分失窃的武器，还赶走了永宁村的山匪。 “给，当然给！” 县令大手一挥，吩咐赵东哲把赏银全部带了过来。 邵卿看着一百两赏银白花花地放在面前，登时眉开眼笑。 “多谢县令大人！” 眼瞧着他就要上手拿钱，却被南莺莺一把拍了回去。 “等等，让顾公子他们先拿。” 邵卿摸了摸被扇的手背，露出受伤的表情。 “莺莺小姐，你怎么总向着顾家的兄弟两人说话啊。这次查案我也是出了力的好嘛。” 南莺莺却不理他，径直将其中一半的银两端到了顾姒面前。 “顾公子，之前你在山上护我周全的情义，莺莺无以为报。这些银钱就请你收下。” 顾姒接了银子，交给殷景熙拿着。 “莺莺小姐客气了。” 赵东哲笑意吟吟追问：“对了，顾公子是准备何日离开？不如由在下给几位践行。” “不必了，我们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今日下午就乘船离去。这些日子多谢赵大人和邵公子的照拂，咱们有缘再见。” 看着顾姒要走，南莺莺不舍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那，我去送公子。” 赵东哲顺势道：“我也去。大家相识一场，总要好好告个别。” 城北码头。 顾姒在和众人话别，殷景熙则是吩咐船工把一个箱笼运上船。 南莺莺拉住顾姒的衣袖不肯松手，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顾公子一定要这么着急离开吗？” “在下家中长辈催促，其实在不敢多留。若是以后得空，定回来探望莺莺小姐和赵大哥。” 赵东哲笑着冲顾姒拱手，“顾公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以后若是需要尽管言语，在下一定效犬马之劳。” “阿肆。” 身后传来殷景熙的呼唤声，船老大已经开始吩咐船工们准备起航了。 顾姒再次告别，“各位，后会有期。” 亲眼看着顾姒和殷景熙登船离开，赵东哲明显松了口气。 如此，要解决的就只剩下邵卿了。 “邵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面对赵东哲的疑问，邵卿慵懒地抱住了后脑勺。 “我一个人四海为家，自然是哪里有案子要破就去哪里。除非……”他说着坏笑看向南莺莺，“除非莺莺小姐舍不得我，让我在此多住两日。” “呸。”南莺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舍不得你了，要走赶紧走。” “哎，真是伤心啊。” 邵卿夸张地揉着胸口，还想再调侃两句的时候却见一名小厮心急火燎地跑来。 “公子，公子不好了！” 邵卿用手敲了下对方脑门，“胡说什么，你家公子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小厮揉着头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公子，老爷已经查到了您的地址，正带着人赶来抓您回家呢！” 此话一出，邵卿脸色大变。 “什么？我爹要来！？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来回转了好几圈。 “那还等什么，赶紧收拾形状跑路啊！别了，东西先不要了，浪费时间。人跑了再说！” 第1805章 归乡宴 邵卿提着小厮的衣领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向南莺莺拱手。 “莺莺小姐，在下有事先行一步，等过些日子再回来看你。” 邵卿是个行动派，说起要走当日就收拾了东西跑路。等南莺莺回过神来之后，邵卿的府邸已经人去镂空。 深夜，赵东哲站在空荡荡的邵府里，很是满意这个新营地。 “你觉得这里如何？” 他沉声开口，便一个人走上来和他并肩而立。 此人名叫雷凯，脸上横着一条刚结痂不久的疤痕，还泛着淡淡的血气。 他正是当初在山顶上和顾姒以及殷景熙对战过的山匪之一。脸上的血疤也是殷景熙留下的印记。 “我看这里不错，比破败的永宁村好太多了。邵卿那臭小子毁了我们的据点，自然该赔一个更好的给我们。” 赵东哲勾唇，“都说大隐隐于世，县令做梦都想不到，咱们放弃永宁村之后会选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家。” 雷凯舔了舔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恶劣又嘲讽地开口。 “县令对你如此信任，你就真的忍心背叛他？要知道一旦钱大人死于非命，县令也活不了。” “哼，你少来试探。”赵东哲恼怒地打断他的话，“我早就说过了，当初潜入县衙当差，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机会手刃钱戈，替我父亲报仇！” “哎，想当初你父亲在山寨里也是二当家。若不是被钱戈以诏安的方式哄骗下山，也不会被人斩杀。” 说起往事，赵东哲的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不必提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去召集弟兄们进城。归乡宴只剩下十日不到，还得把准备好的毒药装进烟花筒里。” 雷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办事，你放心。” …… 数日后的江上，一艘大船停泊在岸边许久了。 邵卿推门而入，将刚收到了信递给殷景熙。 “莺莺小姐送来的，说她趁着赵东哲不注意誊画了一份布防图。根据我的分析，这几个地点是容易藏人的。” 殷景熙把布防图摊开，一眼就看到了邵卿说的那几个地点。 “的确是发起突袭的好角度。” 邵卿伸着脖子张望了一番，“顾肆呢，怎么不见他人？说好的解药到底做出来了没有啊？” “谁在叫我？” 正说着，就见顾姒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几个不同颜色的瓷瓶。 “怎么样，解药做出来了吗？现在事情能不能成，就看你这边了。” 邵卿毛手毛脚地想要动瓷瓶，却被顾姒无情打手。 “别乱摸，死了可别赖我。” “到底如何啊，可急死我了。” 顾姒勾唇一笑，少年的俊颜比岸上的阳光更加明媚。她将其中一个红色的瓶子拿在手中，解开瓶塞凑到邵卿面前。 “闻闻。” 邵卿吓得变了脸色，捂着鼻子赶紧走开。 “不要！你刚刚还说要死人呢！” 顾姒失笑，“逗你的，解药配好了，不过最好能找个人试验一下。”说着，顾姒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 “干什么！？我可不干，想都别想！” 邵卿被顾姒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被调戏的小媳妇模样。 第1806章 归乡宴 “想什么呢。” 顾姒无语，把好几个瓷瓶同时塞到邵卿手里。 “你这几日不是心心念念想再见到莺莺小姐嘛，眼下给你一个机会。带着解药回去，把上次中毒身亡的犯人尸首挖出来，用这几种药挨个试验一下，看看究竟哪个效果最好。” 邵卿光是听到就要吐了，“为什么要我去？” 顾姒挑眉，“犯人的葬身之地只有衙门里有记载，能探听到消息的只有莺莺小姐。你若是不想去，我也可以代劳，顺便和莺莺小姐……”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不等顾姒说完，邵卿就缴械投降了。 顾姒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少年，快了往往都伴随着痛苦一起发生。你想见莺莺小姐，自然要承受考验。去，我等着你的消息。” “……你确定，赵东哲会在归乡宴上下毒？” 顾姒抱起胳膊分析，“我仔细研究了城中被盗的那些药材，除了寻常治疗外伤的通途之外，组合起来还能制成毒药。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赵东哲会用毒，直到那犯人在没有接触他的情况横死在牢房里。” 殷景熙补充，“赵东哲机关算尽，就是为了置钱大人于死地。若是换成我，也定会选择万无一失的法子。毒药加杀人，缺一不可。” 邵卿开始盘算起来，“要想下毒，除非他有办法近钱大人的身。但以县令大人的职位，都只能远远给钱大人磕个头，赵东哲就更没办法靠近了。除非，他能想到什么办法，让毒药大范围地洒出来。” 顾姒：“未必是洒出来，也许是提前放进食物里，或者盛放在钱大人必定会触碰的东西里面。” 殷景熙提醒两人，“别忘了，城中被盗的药材数量众多。赵东哲拿这么多药材，能做出多少毒药？” 顾姒深吸一口气，“！！！” 邵卿更是骂了句脏话，“那狗东西该不会连全镇的百姓一起害？那么多药材，那得毒死多少人？” “所以，有什么东西能一次性释放出这么多毒药？” 顾姒和邵卿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烟花！” 猜到了赵东哲丧心病狂的计划，邵卿马不停蹄带着顾姒调配的几种不同的解药离开。 殷景熙心疼地搂住了顾姒的身子，“为了制出解药，你好几日都没休息了。” 顾姒窝进了殷景熙的怀中，神情依旧是紧绷的。 “如果赵东哲真的是连全镇百姓的命都算计进去了，那还得需要更多的解药，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对了，盛歌和影申他们走到何处了？” “放心，他们在入蜀之前就见到了钱戈和知府王文浩，消息也带过去了。” “那就好了。” “钱戈抵达的前一日，影申和盛歌会提前带着人马返回部署。”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归乡宴。 数日后，顾姒和殷景熙乔装打扮重新返回镇上。他们这次装扮成了入蜀的商旅，随身携带了不少箱笼，还特意寻了镖局帮忙押运。 第1807章 归乡宴 “站住，这些都是什么？” 守城的官差将车队拦下，挨个仔细查验。 “回差爷的话，箱子里装的都是药材之类的货物。” “药材？” 对方绕着箱笼走了一圈，用挂在腰间的长刀敲了敲。 “打开看看。” 一听这话，运镖的头领便悄悄塞过去一块银子，“差爷辛苦，这些都是从京都城运来贩售的药品。打开受了潮就卖不出好价钱了，麻烦通融则个。” 官差收了礼心情舒畅，但却是不肯松口。 “钱戈大人归乡宴在即，这两日出入都得仔细盘查。” “那这样，差爷您随便点两个箱子抽查一下，如何？” “这……也行，那就开这个。” 镖头也是爽快，当即打开了箱笼，里面的确是用放水的油麻袋分装好的药材，而且都是人参鹿茸之类的昂贵品种。 差爷看了也吓了一跳，“这么多好东西！？” “可不是，我这单可是个大生意。只要东家能顺利进城把东西卖掉，必然少不了孝敬差爷的那份。” 听得此话，官差便不再为难车队，反而贴心地帮他们把箱笼合上。 “那可得好好保存，蜀中多湿气，受潮可就不好了。” “多谢差爷。” 顾姒和殷景熙重新踏入镇子，发现挨家挨户的门前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整个镇子都洋溢出喜庆的气氛。 顾姒挑开车帘向外看去，便瞧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盛歌和影申装扮成了一对路人夫妻，正默不作声地跟着车队前行。注意到顾姒的目光，盛歌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顾姒瞧着盛歌娇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她赶紧把车帘放下。 这次回镇上，顾姒和殷景熙另选了一处新宅当做落脚点，并且大张旗鼓地把东西搬了进去。 盛歌和影申也寻着机会入府，一见面就恭敬地跪在了顾姒和殷景熙的身前。 “不负主子嘱托，钱大人和知府王大人已经知道了这边的情况，随行而来的侍卫们扮作寻常百姓分散在城中各处，只等着归乡宴开启。” 顾姒满意地勾唇，“做得好。” 这边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哎哟，哎哟！别动手，自己人。” 顾姒寻声看去，且见邵卿鬼鬼祟祟地翻墙入院，却被侍卫给当贼拿下了。 “放开他。” 顾姒抱着胳膊打量对方，“你不是该暗中保护莺莺小姐和县令大人吗？怎么有空跑过来？” 邵卿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没好气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们嘛，万一被守城的官差拦下，那后续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他说吸了口气，“你这从哪里搬来的救兵啊，下手可真重。” 顾姒和盛歌对视一眼，坏心地没有告诉对方，这些人可都是蜀州知府派来的精兵强将。 好在邵卿是个不记仇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别处。 “你这宅子找得不错，地处闹市区却又闹中取静。赵东哲自诩聪明，占了老子的府邸。却没想到咱们黄雀在后，把他的动向掌控得一清二楚。” 第1808章 归乡宴 原来邵卿假装落跑，却一直派人盯着赵东哲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哪些匪徒们把他的府邸当成了新据点。 “这就是准备好的解药？” 邵卿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箱笼。在挪开上面铺的一层寻常药草之后，下面紧密排列着红色的瓷瓶。 “总算做出来了，也不枉费我千辛万苦又把那犯人的尸首挖出来做实验，可把我恶心坏了。那味道……莺莺小姐因为这事好几日都不愿意让我近身。” 顾姒想着就觉得好笑，“行了，你这次劳苦功高，等抓到了匪徒，让县令大人记你的大功。” 邵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嘿嘿笑了起来。 盛歌提醒道：“明日一早钱大人和知府王大人就要抵达小镇，今晚所有的东西都将备好。莺莺小姐可打探到了赵东哲想用什么方式动手？” 说起正事，邵卿总算收敛了痴汉的神色。 “应该就是烟花没错了，赵东哲这次格外谨慎狡猾。他对县令大人说为了防止意外，要全程亲自监管烟花的存放。就连莺莺小姐去仓库巡视，都被赵东哲给拦了下来。” 盛歌摸了摸下巴，“这就麻烦了，我原本还想着在他动手之前，想法子把那批烟花给处理掉。” 影申询问，“烟花怕水，若是今晚能下雨呢？” “没用的。”邵卿摇头，“这次的库房特别增加了放水的油布，就算是你把库房屋顶给捅破了，烟花也一定不会受潮。” 盛歌无奈地叹气，“如此说来，真就只有事先让大家服下解药这一种防范的法子了。可是，咱们如何能提前把解药分出去呢？总不能逢人就说，待会儿的烟花里有毒？” 顾姒把装着解药的瓷瓶拿在手中把玩，眼底划过精光。 “这事我来想法子。” 归乡宴的日子总算在百姓们的期待中到来，钱戈和知府王文浩一起踏上马头，县令带着全镇的百姓街道欢迎。 “下官南鹏宣，拜见钱大人！” 县令撩起衣衫下跪，却被钱戈一把稳稳扶住。 “县令大人不必多礼，老夫已经辞官回乡，如今只是一介白衣，可当不起县令这一跪啊。” 县令忙摆手，“钱大人客气了，就算已经解甲归田，但您始终是我弘明国的肱骨良将。这不，一听说您要回归家乡，镇上的乡亲们都自发来迎接您呢。” 正说着，就听到百姓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钱大人！” “欢迎钱大人归乡！” 踏上故乡的徒弟，听到熟悉的乡音，钱戈一生铁血征战，此刻也难免眼眶发热。 “好，好啊。” 知府王文浩目光环顾四周，不经意地从赵东哲的身上略过。 “县令，钱大人与本官舟车劳顿，不如先行移步驿馆休息。等晚上归乡宴开始，再出来与百姓们同乐。” “是！下官这就护送两位大人前往驿馆。” 县令亲自陪同，赵东哲想要以职务便利近身保护，却被钱戈和知府携带的侍卫拦下。 “我等会保护好钱大人和王大人，不劳这位小兄弟费心。” 看着钱戈远去的背影，赵东哲将腰间的佩剑攥得快要变形。 第1809章 归乡宴 刚入驿站，王文浩就随口寻了个理由把县令给打发了。 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两名穿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王文浩和钱戈对视一眼，双双跪在了地上。 “微臣叩见太上皇，叩见太后娘娘。” 顾姒和殷景熙掀开兜帽，露出原本的面目。 “钱大人和王大人请起，一路劳顿，辛苦二位了。” 钱戈在看到顾姒的瞬间眼眶便湿润了起来，“多谢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若非得到警告，老臣这次只怕是在折损在此处了。” 王文浩更关心匪徒的情况，“敢问太后娘娘，匪徒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敢公然刺杀朝廷大臣。” “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顾姒说着看向钱戈，“钱大人曾平定过蜀中的匪患，可有记得一个姓赵的人？” 她简单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两人，钱戈皱眉思索了许久，也没有头绪。 “姓赵？老臣的确清理过蜀中的匪患，但年代久远，实在是想不起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匪徒是姓赵的。” 顾姒安慰，“无妨，也许对方是更名换姓过也说不准。” 殷景熙从衣袖中取出一封诏书，“解药已经备齐，尔等只需按照计划行事便可。” 钱戈跪下接过明黄色的诏书，感动得无以复加。 “老臣何德何能，能得到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倾力相互。” 顾姒看着对方花白的头发，不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弯下腰，亲自将钱戈扶起。 “钱伯伯无需多礼，您为我们弘明国奋战了一生，功勋卓着。就算放下这些不提，您也是我父亲的好友。作为晚辈，我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钱戈眼中泪珠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他嘴里一边说着“不敢当”，嘴角却禁不住上扬。 一番准备过后，顾姒和殷景熙离开驿站。 酉时一到，县令带着人亲自前来迎接二人前往归乡宴的现场。 按照与民同乐的标准，整个归乡宴就设置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段。几百个长桌拼接起来，像条蜿蜒前行的巨龙。再加上道路两侧火红色灯笼的点缀，更是在渐暗的黄昏中美不胜收。 钱戈和知府抵达现场的时候，当地的百姓们已经就位。 再次感受到大家山呼海啸般的热情，钱戈却是冷静了许多。赵东哲远远注视着他的动向，不知为何总觉得钱戈的眼神比刚下船的时候幽深了一些。 王文浩和钱戈对视一眼，替对方出面发言，感谢了大家的招待。 “众所周知，钱大人为官期间战功赫赫，为我弘明国的安宁祥和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此次返乡之前，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特意赐下御酒一车，以表彰钱大人的功劳。今日归乡宴上，钱大人愿将御赐美酒与乡亲们同享，由此也感谢乡亲们的栽培和拥护。” 此话一出，现场百姓们欢呼雀跃。 能沾光尝到太上皇和太后御赐的美酒，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多谢钱大人！” “谢钱大人！” 钱戈大手一挥，便有人将一整车的美酒运送上前。 一坛坛美酒被分装出来，确保现场每位乡亲们都能分到一杯。 钱戈高举酒杯遥祝众人，“请！” 第1810章 归乡宴 全镇前来参加归乡宴的百姓们与钱戈共饮，一起享受了这来自遥远京都的赏赐。 县令大人咽下酒水，激动地眼睛都要湿润了。 “好酒，好酒啊！” 一杯酒下去，全场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等到钱戈和王文浩开始动筷，县令也招呼大家一起用膳。 和宫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景象全然不同，当地的百姓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感谢钱戈当年对他们的付出。 只见一支舞狮队突然出现，伴随着敲敲打打的锣鼓声开始上下翻腾起来。 县令看着重头戏到了，欣喜地想钱戈介绍道。 “钱大人您看，这舞狮队可是咱们镇上的乡亲们自发组成的。大家一听钱大人要回乡，早早就练习起来了。” 钱戈点了点头，“县令大人有心，辛苦大家了。”说罢再次举杯，邀请现场的乡亲们同饮。 那舞狮队先是在钱戈的跟前表演了好一阵，才开始从长街上穿行而过，来到了会场的中央有一块不大的空地。 此处早早就架设好了高台和木桩，按照之前的练习，舞狮队只需一步步踏上木桩，便可用狮头咬住硕大通红的“珠子”，演绎出完美的狮子戏珠。 此时锣鼓声变得越发响亮，把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昏黄的长街上红灯高悬，热情的狮子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终于踏上最后一截木桩，用狮头一口将宝珠叼进嘴里。 下一秒却见一道花光从狮头中喷出，伴随着刺耳的声响飞上空中，炸出一道绚烂的烟花。 乡亲们激动地起身鼓掌，县令看了也十分满意。 “好！” “快看啊，是烟花。” “太好看了！” 嘭嘭的爆炸声不绝于耳，钱戈和几位大人一同看得入迷，站在县令身后的赵东哲却是缓缓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最后一支烟花升起，比之前那些的声音更加响亮。 大家下意识屏住呼吸，用格外期待的眼神望着天空。就在这时烟花炸开，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喷发出夺目的光彩，反而一股黑烟弥漫，迅速地扩散并且笼罩了整个会场。 “怎么回事？是烟花坏掉了吗？” “这是什么味道啊，好臭。” “咳咳咳！” “不行，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 黑烟过境，原本就昏暗的长街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并且所有人都表现出不适的症状。 钱戈身体晃了晃，突然倒在了自己的席位上。 此番景象吓坏了县令，他连忙起身查看情况。 “钱大人！？钱大人您这是……” 谁知话还没说完，却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领摁回椅子上。赵东哲不知何时戴上了面罩，手中的长剑也已出鞘。 “不想死就乖乖别动。” 低沉且包含警告意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县令心头咯噔一跳，下意识揪住了赵东哲的衣袖。 “东哲，你想干什么？” 赵东哲不知道县令为何没有显现中毒的迹象，但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 “干什么？自然是干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撇开县令飞身而上，锋利的剑刃直指昏睡中的钱戈。 第1811章 归乡宴 “钱大人当心！” 县令发出嘶声力竭地大喊，奈何现场混乱一片，他这点声音起不到什么警示作用。 眼看着赵东哲的剑尖就要刺进钱戈的胸膛内，一股阻力却是突然传来。赵东哲看着自己的剑身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弯曲变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金丝甲！？” “答对了。” 原本昏睡当中的钱戈猛然睁眼，一脚将赵东哲踹飞。 赵东哲倒地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惊诧又愤怒地捂着胸口起身，却看到年迈的钱戈撕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又英俊的面容。 “你，你是谁！？” 对方咋舌一声，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开口。 “记住了，我是你影卯爷爷。” 赵东哲自知上当，当即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竹哨。 刺耳尖利的声音在会场上响起，两侧店铺的屋檐之上瞬间飞出近百名黑衣匪徒。他们落地之后举刀便杀，好似修罗过境。 百姓们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依次响起，赵东哲残忍大笑。 “不管你是谁，今日钱戈都要为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 影卯拧着眉头看着匪徒追杀百姓，眼神从凝重转为戏谑。 “知不知道什么叫黄雀在后。” 随着影卯话音落下，原本被追得到处跑的普通百姓却从长桌之下抽出明晃晃的大刀，转身便和凶狠的匪徒斗做一团。 邵卿撕掉脸上的假胡须，一手捞住快要跌倒的小女孩，一手将峨眉刺锋利的尖端送进匪徒的喉管当中。 “乡亲们别害怕，赶紧躲进街道两侧的商铺里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紧闭门窗的店铺突然敞开大门，盛歌和影申指挥着百姓们有序避难。 看着活蹦乱跳的乡亲们，赵东哲目瞪口呆。 “怎，怎么可能！？他们明明中了毒。” “你说得是藏在烟花里的黑粉毒药？”影卯嘲讽的嗓音打断了赵东哲的思绪，“别想了，我已经让他们提前喝了加过解药的酒水。你就是再爆两个有毒的烟花也是没用。”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这时邵卿解决了挡路的匪徒，一个飞身来到了影卯身边。 “那还要多谢你提供的毒药了，没有你的帮忙，顾公子也没办法这么快找出解毒的法子。” 看到邵卿嚣张的眼神，赵东哲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话说到一半他却是僵住，眸底掀起惊涛骇浪，“是那个被关在天字号牢房的犯人。” “答对了。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匪徒，只是一名普通的死囚而已。我们本想引你现身，却不想阴差阳错发现你制造毒药的事情。”邵卿并没有什么诚意地鼓了鼓掌，“真想不到啊，赵大人这般才华横溢，居然能用治疗外伤的药材制毒。” “原来，你们一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影卯冷哼一声，把手里的长剑举起。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以为谨慎小心，却不知早已露出马脚。赵东哲，你若是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们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 第1812章 归乡宴 “放屁！”赵东哲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披着一副伪善的皮囊，做的还不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影卯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我们伤天害理？难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拯救苍生？” 瞧着自己的同伙被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击杀，赵东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必多言，今日我定要为我父亲报仇！” 话毕，赵东哲发狠地同时袭向影卯和邵卿二人。 乒乓的金属撞击声不断响起，刀剑摩擦蹦出火光。 赵东哲之前和邵卿较量的时候故意隐藏了实力，如今彻底爆发出来竟是压制得邵卿左支右绌。 影卯上前支援，一剑刺中赵东哲的右臂。后者武器脱手，捂着受伤的胳膊后退数步。 “你逃不掉的！”影卯再次警告，“认输，负隅顽抗只能自取灭亡。” 此时现场发起突袭的匪徒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雷凯还在拼死搏斗。对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气急败坏地大骂赵东哲。 “东哲，杀了他们！别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刃深深刺中赵东哲的心脏，他狠厉一甩衣袖，一枚红色的药丸混着血液落地，爆发出滚滚浓烟。 这烟雾无毒，却呛人的很，而且具有遮挡视线的作用。等影卯和邵卿跃出烟雾之外后，却惊讶地发现赵东哲不见了踪影。 “糟了，赵东哲跑了！” 邵卿刚说完却听到一声惨叫。 “啊！”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到赵东哲找到了藏身在长桌之下的知府王文浩。就在赵东哲举剑砍杀之际，县令南鹏宣却是鼓起勇气挡了上来，大腿被狠狠扎了一剑。 赵东哲砍错了人却也只愣了一瞬，随即用力攥紧县令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 “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影卯和邵卿想要冲上去的脚步顿住。 “赵东哲，你放了县令！” “我可以放了他，但你们必须把真正的钱戈交出来。” 影卯啐道：“你做梦！” “不交人，我就杀了他！” 因着县令为救自己被擒，知府王文浩下令现场的侍卫们暂停攻击。匪徒头子雷凯趁机转移到了赵东哲身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东哲，做得好。” 县令大腿受伤，汩汩鲜血喷涌而出。影卯一看这情况，就知县令这是伤到了大血管，若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有性命之忧。 然后保护钱戈是他的使命，又岂能让赵东哲这个疯子如愿。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南莺莺提着裙摆狂奔而来。 “爹爹！” “莺莺小姐！？”邵卿在看到南莺莺之后快速上前，一把将她抱住，“莺莺小姐危险，别过去。” 南莺莺被邵卿拦下，眼泪却是涌了出来。 “别拦着我，我要去救爹爹。” 看到她出现，赵东哲箍住县令的手也有瞬间的颤抖。 南莺莺哭着祈求，“赵大哥，我知道你是想要为自己的父亲复仇。但我爹却是无辜的啊，你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第1813章 归乡宴 赵东哲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绪。 “我说过了，只要让钱戈出来自刎谢罪，我就放了县令大人。” 南鹏宣忍着痛摇头，“不行，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你害了钱大人。东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勤奋善良，也做了很多为民除害的好事。你不该和那些匪徒一起同流合污。” 赵东哲眼神一暗，情难自禁地想起他这么多年来跟在南鹏宣手下的经历。 每次破案之后镇上的百姓们都会自发带着新鲜的蔬菜和鸡蛋前来感谢，虽然礼物不值钱，但却包含着大家的感激之情。 “东哲，住手。只要你肯回头，便还有回旋的余地。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查清楚。” 嘭——！ “啊！” 赵东哲还没回过神来，县令就痛呼着跪在了地上。 原来是雷凯见赵东哲动摇，给了县令一点教训。 “东哲，你千万别被蛊惑了。想想你爹当初就是因为相信了这些狗官的话，才会落得个中毒惨死的下场。你从小失去父亲，卧薪尝胆在衙门里潜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钱戈回乡，怎么能放弃这大好的复仇机会！” 听到这话，县令先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紧接着便想到了什么。 “你一早就潜伏在衙门，你爹，你爹是……” 赵东哲咬牙，“我爹名叫赵明恩。当年钱戈在蜀中剿匪，以招安的名义骗去我父亲的信任，却下毒将他毒死，还带兵绞杀了我们寨中的弟兄们。我潜伏在你身边，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钱戈报仇！”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县令和在场众人都始料未及。 心神激荡加上失血过多，县令在晃了几晃后倒地晕厥。 “赵大哥，就算当初钱大人对不起你，但我爹却这些年来却没有骗你害你？你若是还念旧情，就让我来代替我爹成为你的人质。我爹若死了，你也没有把柄逼钱大人现身了。” 邵卿闻言急得脸红心涨，“不行，你不能去！让我去，我家好歹是有名的蜀锦商户，有钱得很。你们拿我当人质，还能收一大笔银子。” 南莺莺拽住他的胳膊，“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看着你冒险。” “为你冒险，我愿意。” 雷凯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争着抢着要当人质的，气得笑出声来。 “想趁英雄，只怕你没这个命。” 南莺莺哭着跪了下来，“赵大哥，我求你了。就算是看在你我相处多年的份上，你就让我代替我爹。他身子一向不好，撑不住的。” 赵东哲被她说得心头颤抖，看着县令的生命一点点从自己手下流失，他最终还是没办法做到漠然置之。 “好，你过来，我放了他。” “赵东哲！”雷凯大怒，恨不得给他一刀，“你疯了吗？” 赵东哲却道：“莺莺说得对，县令若是死了，咱们能谈判的条件就彻底破灭了。反正莺莺不会武，有没受伤，更方便掩护我们撤退。” 这话有理有据，雷凯想要反驳却找不到漏洞。 “好，那就让那个小娘们儿过来。若是她胆敢有一丁点儿的轻举妄动，我立刻手刃了这狗官。” 第1814章 归乡宴 得到雷凯的同意，南莺莺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将县令替换下来，然后邵卿死死抱着她不肯松手。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你去冒险。” 南莺莺对上邵卿充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神，心中一阵感动。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如果爹爹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才真是不想活了。” 邵卿还是不肯松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众人同时回头，且见顾姒和殷景熙并肩而来，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批威武的银甲带刀侍卫。 “顾公子！？” 邵卿看到两人的同时松了一口气，“顾公子你快过来，莺莺小姐要去当人质，你快来帮我拦住她。” 南莺莺心仪顾姒，邵卿心里是清楚的，此刻他顾不得拈酸吃醋，只希望顾姒能让南莺莺回心转意。 然后顾姒却并不规劝，反而对南莺莺招手。 “莺莺小姐，你过来。” 南莺莺神情有些恍惚，盛歌便走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顾姒身前。 “你想代替县令大人？” “是，我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愿意为我爹爹去死。” 顾姒点了点头，伸手替南莺莺整理了一下衣襟，趁机隐秘地将一块轻薄的金丝软甲塞到了南莺莺的怀里。 对方下意识想要低头查看，盛歌却低声提醒。 “别看，这是你保命的东西。” 南莺莺克制住本能没有伸手去摸。 准备完毕，顾姒摸了摸她的发丝。 “去，去把县令大人换回来。” 看着南莺莺在和顾姒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义无反顾地走向赵东哲，邵卿气得跺脚大骂。 “顾肆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拦住莺莺！？你想看着她去送死吗？” 顾姒却道：“莺莺有自己的选择，你若是拦住她，她反而会恨你。” “那也总比她平白送了性命得好！” 邵卿还想阻拦，却被影申闪身拦下。无论他如何想要摆脱，都没办法突破影申的防守。 来回几次，邵卿气得破口大骂。 “顾肆你有没有心啊！？莺莺那么喜欢你，信任你，你却推她入火坑。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放肆！”影申沉声呵斥，“你什么身份，竟敢对我家主子口出狂言！” 说话间，南莺莺已经来到了赵东哲的身前。 “我来了，你放过我爹爹。” 对上南莺莺坚毅的眼神，赵东哲很难不动容。他扬了扬下巴，身后的雷凯就揪住南莺莺的肩膀把人拽了过去。紧接着县令就被推了出来，盛歌上前把人带去疗伤。 眼看着交接完成，殷景熙给了影申一个眼神，后者抬手向天空中发射出一枚烟花弹。 嘭的一声炸响传来，让赵东哲和雷凯都十分警惕。 “你们想干什么？要是敢乱来，我现在就杀了这小娘们儿！” 顾姒扬了扬下巴，“你们不是要见真正的钱大人吗，我把他带来了。有什么恩怨，你们一次性说清楚。”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人影徐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他虽然穿着寻常的布衣，但魁梧的身材和犀利的神情却让人不由得绷紧神经。 赵东哲看到此人之后瞳孔紧缩，“钱戈，你还真有胆现身！” 第1815章 归乡宴 钱戈走到顾姒和殷景熙面前停下，先是微微躬身行礼之后才看向赵东哲和雷凯。 “今日灾祸全因我而起，老夫又岂能躲在暗处独善其身。赵东哲，雷凯，老夫已经知道你们是谁了。” 他说完这话倏然扬手，将一叠卷宗扔在了地上。 “当年朝廷招安青雷寨的山匪，便是由老夫与你父亲谈的条件。那个时候苍城县令鱼肉百姓，民不聊生，不少百姓只得落草为寇与县令对抗。你父亲赵琼便是在那个时候上了青雷寨。 不过赵琼虽然落草为寇，却也是从小饱读诗书，知法明理之人。朝廷得知县令的恶行之后将其铲除，恢复了苍城秩序，赵琼也同意接受朝廷的招安，重新做回寻常百姓。” “狗官，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父亲！”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别人口中出现父亲的名字，赵东哲只觉得心被挖走了。 “当年你为了积攒功绩，居然假借招安之名哄我父亲见面，然后毒杀了我父亲。大当家得知消息后派人及时增援，却只在回山的途中寻找我父亲的尸首。 钱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杀了青雷寨这么多兄弟，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钱戈却在听完这些控诉之后深深皱起了眉头，“我没有下毒杀赵琼，杀他的另有其人。” “胡说！”赵东哲怒火中烧，“我父亲当初已经同意招安，你却为了功绩将他残忍杀害，这份血债我今日定要讨回来！” 雷凯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急切地催促道：“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让他立刻自刎谢罪，否则我就杀了南莺莺！” 他手中用力，刀刃在南莺莺的脖颈上划拉出一道血口。 邵卿看了心疼大喊，“别！别冲动！” “那你就让钱戈快点自裁谢罪！” 斥责声中，钱戈却撩起衣袍缓缓坐了下来。他不徐不疾地翻开卷宗，将其中一页展示出来。 “雷凯，雷逐鸣之子，当初山寨便是由他和赵琼一齐创建打理。两人一个善武一个善文，吸收了不少被官府欺凌的百姓们。” 雷凯挑起一边的眉毛，痞气十足道：“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就该明白我想要什么。今日你和南莺莺，只能活一个。” 钱戈并灭有理会对方的威胁，继续翻开卷宗往下念。 “十三年前，朝廷惩戒了尸位素餐的县令，并且决定招安青雷寨。赵琼渴望回归正常的生活，第一时间积极响应，并且联合一半的青雷寨兄弟们下山接受老夫的招安。可雷凯却是抵死不肯配合，还与赵琼起了争执。” 听到这赵东哲眉头皱起，他当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也记得父亲那段时间的确经常忧愁满面。 只是他每次询问，赵琼都让他不要担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返回镇子居住。 谁知就在约定好下山的头一日晚上，钱戈临时约见赵琼，这一去便是再无没有回头。 最后赵琼的尸首是在山腰上被发现的，雷逐鸣亲自带人收敛了他的尸首，并且告诉赵东哲，他的父亲是被钱戈毒杀的。 第1816章 归乡宴 “你闭嘴！”雷凯的咆哮声打断了赵东哲的回忆，“我爹虽然和赵琼意见相左，但好歹是共沉沦的兄弟。不像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害死了赵二当家的，还害死了那么多青雷寨的兄弟。” 钱戈合上卷宗，“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当初赵琼与我见面的时候，可是随身携带了两名护卫的。可后来赵琼被发现毒发身亡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他人。甚至在雷逐鸣带领青雷寨与朝廷对抗的时候，那两名护卫甚至与雷逐鸣一起冲锋陷阵……” “你废话少说，什么护卫不护卫的。反正赵二当家就是在见了你之后死在了回山寨的路上，是你毒杀了他！” 雷凯暴躁地打断了钱戈的话，神情间显出几分慌乱。 钱戈哼笑一声，“朝廷命我招安，可最后却造成了官兵和山寨对抗的局面。青雷寨凭借着地理优势和朝廷周旋了整整一年有余，直到雷逐鸣伏诛，这场斗争才彻底结束。” 钱戈说着朝赵东哲露出一丝富有深意的笑容，“你自己这些年来也在衙门当差，自当知晓一年的剿匪会损失多少人员和银钱。究竟是招安对朝廷有利还是对抗有利，你心里当真不明白？ 你若是寻常人，我倒是可以理解你被人欺骗利用。可你明明身为衙门的典史还继续被人玩弄，甚至认贼作父，那我真是无话可说！” 说到最后，钱戈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震得赵东哲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你是说，我爹不是被你毒杀的？” “当然不是。我钱戈一生征战沙场，斩敌无数。死在我刀下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若是真对赵琼有杀心，在他赴宴的时候就该动手。何必舍近求远，放他回去却有将他毒害。 你也太小瞧我钱戈了！” “……” 赵东哲心神震荡，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如果赵琼不是钱戈所杀，那究竟是谁动的手？他这些年来的潜伏和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雷凯看到赵东哲动摇，忍不住大骂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怕杀了赵二当家，招来骂名。你这虚伪的小人！” “怕？”钱戈扬天大笑，“简直笑话！我钱戈杀过的人，不会抵赖。日后到了阴曹地府，他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绝无怨言。但不是我杀的人，我钱戈也不会认，更不会让真正的虚伪小人给我泼脏水。”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东哲最初的信念已经被动摇。 这时顾姒走上前去，用平缓沉稳的声音再次撬动对方松动的心门。 “赵大人不如仔细想想，当初如果赵琼同意招安，将一半多的人带走的话，青雷寨还能支撑多久？雷逐鸣这个大当家的，又剩多少人可以差遣调用？究竟是谁不希望赵琼被招安，你还不明白吗？” 赵东哲越想越觉得惊惧，浑身气血翻涌沸腾，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撑到爆炸。 “赵大哥，你醒醒！当年赵伯伯去世的时候你还年幼，很可能被人哄骗利用。但如今你已经是镇上有名的赵大人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只要你肯放下屠刀，我愿意代表爹爹豁免你的罪行，并且帮忙查出当年真相！” 第1817章 归乡宴 “我……” “赵东哲！” 赵东哲和雷凯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充满了犹豫不定，一个却是气急败坏。 “你可别被这小娘们儿的话给骗了，你要是现在放弃，那你爹就白死了！你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刚才死在这些官差手下的兄弟们！？” 说起这帮匪徒，顾姒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你还好意思提起你的‘兄弟’。我且问你，当初赵琼落草为寇的初衷是什么？他是想团结镇上的百姓一起对抗贪官，而不是让挑起青雷寨和朝廷的争斗，还让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为自己的权势牺牲！” 顾姒说着深吸一口气，“赵东哲，你父亲无论是作为良民还是山匪，都是为了保护镇上的乡亲免受苦难。而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怎么对得起你父亲？你不是在给他报仇，而是在玷污他的名声。” 噗通——！ 赵东哲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父亲，父亲……是儿子不孝，儿子愚钝！” 看到局势开始扭转，钱戈也站起身来朝对方伸手。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你真心悔过，便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赵东哲对上钱戈真诚坚毅的目光，下意识伸出了手。 可就在这时，站在其身后的雷凯一把卡紧了南莺莺的脖颈，惹来其一声惊叫。 “不许走！”雷凯暴怒，“你若是敢背叛我，我现在就动手杀了她！” “莺莺！” “莺莺小姐！” 雷凯的恼羞成怒让现场众人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他一怒之下拿南莺莺开刀。 赵东哲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刻警告雷凯。 “把人给我。” “你休想！” 雷凯气急败坏，恨不得手刃了赵东哲，更想一刀戳死说动对方叛变的钱戈和顾姒。 “东哲，你可真让我失望。这么多年的潜伏和艰辛，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既然你不争气，那我就来代替你完成梦想。” 眼看着雷凯将手里的尖刀在南莺莺脖颈边上来回移动，赵东哲的冷汗从额角滚落。 “你冷静一点，我不是想要背叛你，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爹被朝廷的人杀了，连同整个青雷寨都都被朝廷歼灭。我爹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却断送在了钱戈的手中。今日不杀他，我死不瞑目！” 雷凯的刀尖刮过南莺莺的脖子，带出一串血珠。 “钱戈老贼，你自诩英雄气概，应该不会让一个弱女子替你受死。我数十个数，要么过来跪在我面前受死，要么我挑破这小娘们儿的喉咙。” “十！” “九！” 几乎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雷凯便开始报数。 紧张的气氛下钱戈回头看了眼顾姒和殷景熙，在两人默许的目光下，他挺起胸膛走向雷凯。 “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仇怨你尽可来找我报。当年是我亲手杀了你父亲，就是因为他心术不正，还妄图以整个青雷寨为筹码与朝廷相争。” 钱戈在距离雷凯只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看向对方的眼神带着审视和轻蔑。 “你知道雷逐鸣在临死之前，他跟我说了什么？” 第1818章 归乡宴 雷凯鼻息粗重，显然是被钱戈的态度给激怒了。 “你说什么！？” 钱戈一边和对方周旋，一边用余光细致观察着南莺莺的状态。 “你父亲说，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 “是什么？” 为了听清钱戈说的话，雷凯下意识往前倾斜身子。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骤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只见殷景熙不知何时拉弓搭箭，让一支羽箭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从钱戈的耳边擦过，径直射中了南莺莺的胸口。 事发突然，南莺莺在中箭之后不可置信地捂住了伤口，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坐在了地上。 雷凯脑中的弦啪地一声断开，一时间竟是忘了动作。就近的赵东哲也是看傻了眼，大张着嘴不知如何反应。 就在这瞬息的空当，钱戈发起了突袭。 他的衣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刀口直逼雷凯面门。 等雷凯反应过来下意识格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胳膊被钱戈刺伤，手里的长刀在刺痛中应声落地。 钱戈虽然已经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但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身体并不逊色于雷凯。 他在缴了对方武器之后攻势更猛，匕首和拳头左右开弓。不过眨眼的功夫，雷凯的面门就被揍了好几下，每次对方想要格挡的时候，胳膊上都会多添一道刀口。 “啊——！” 崩溃的惨叫后，钱戈一脚踹在雷凯的胸口，把人踢飞了出去。即便隔得老远，众人也能听到雷凯骨头碎裂的声音。 直到雷凯倒地，钱戈才收了招式，武将威严的风范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你父亲最后悔的，就是用整个青雷寨威胁于我。而我这人，最恨被人威胁。” 噗——！ 雷凯喷出一口老血，痛苦又不甘地瞪向钱戈。守在四周的侍卫一拥而上，迅速将他与赵东哲制服。 赵东哲并没有反抗，只是满脸担忧地望着南莺莺。 “莺莺小姐！莺莺小姐！” 邵卿更是目眦尽裂，他奋力推开企图阻挡他的侍卫们，一边怒吼着一边奔向南莺莺。 “莺莺！莺莺！” 邵卿跪在她的身前，颤抖着双手将人抱住。 “莺莺你别怕，我，我这就救你。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呀！” 南莺莺听到响声睁眼，入目便是邵卿涕泗横流的模样。她脑袋一嗡，像是被这场景给惊呆了，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邵卿心疼不已，再瞧见羽箭射中的位置竟然是心脏，更是无法接受。 “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抱着南莺莺猛然回头瞪向殷景熙，目光像是要吃人。 “顾景，你害了莺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见到邵卿这般癫狂的模样，影申影卯以及盛歌等人立刻回护到顾姒和殷景熙的身前，钱戈更是率领在场的侍卫将邵卿拦下。 不过瞬息的功夫，顾姒和殷景熙就被众人护得滴水不漏。 知府王文浩大步而来，指着邵卿怒斥。 “放肆！尔等竟敢对太上皇和太后无礼！” 第1819章 归乡宴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邵卿脑子里只装着南莺莺，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但赵东哲却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太、太上皇？” 赵东哲瞠目结舌地看着顾姒和殷景熙两人，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然而顾姒却是浅浅一笑，将头上插着的簪子拔了下来。 霎时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垂在肩上，原本俊俏的面容在这时变成了俏丽和艳丽。 顾姒挥了挥手，示意影申影卯他们不必紧张。 “不错，哀家的确是当朝太后。” 邵卿对上顾姒狡黠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在短暂的震惊后，愤怒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解。 “你，就算你是太后又如何？太后就可以滥杀无辜吗！？我不管你们是顾肆还是顾景，谁伤了莺莺小姐，我便要与他拼命！” 听到这里，顾姒却是欣慰一笑。 “莺莺你可听见了？有人为了你，敢不顾一切地和哀家拼命呢。” 邵卿神情一愣，在注意到顾姒的目光后缓缓转过身来。 原本中箭倒地的南莺莺此时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而她胸口插着的箭已经被拽在了手中，箭头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莺，莺莺？” 邵卿试探性地开口询问，生怕眼前的是个幻想，自己声音太大会将一切都破坏掉。 南莺莺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费力地撑起身子坐好。许是邵卿的目光太过火热，烧得她脸颊发烫。 南莺莺眼神忽闪，最终鼓足勇气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没事。” 邵卿在原地愣神了片刻，然后运气轻功再次奔向南莺莺。 风声在耳边呼啸，邵卿一方面觉得自己跑得极快，一方面又觉得所有景象都被放缓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紧紧地将南莺莺抱在了怀中。 “莺莺，你没事！太好了，你真的没事！” 南莺莺一开始觉得又羞又臊，只想把人推开。但在脖颈感受到一滴滚烫的泪水后，她却是停止了挣扎。 犹豫了两秒，南莺莺伸手回抱了邵卿，温柔且有耐心地顺着对方背脊拍了拍。 “我没事了，你别哭。” “我没哭。我，我只是高兴。” 南莺莺眼眸低垂，却掩饰不住其中溢出的温情。 “傻子。” 邵卿抱了许久都不肯松手，最后盛歌不得不走过来清了清嗓子。 “莺莺小姐可有受伤？我家主子医术精湛，可以为莺莺小姐检查一下。” 南莺莺红着脸把邵卿推开，才龇牙咧嘴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变了形的金丝软甲。 看到这个东西，邵卿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带了这个……” 盛歌抱着胳膊解释，“这是刚才我家主子单独和莺莺小姐说话的时候塞到她怀里的，而且钱戈大人一早就得到了我家主子的提醒。不然你以为我家主子怎么会用箭射莺莺小姐，还不是为了用障眼法忽悠雷凯，好给钱戈大人出手的机会。” “原来如此。” 邵卿舒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刚才对着顾姒和殷景熙大吼大叫，算不算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这，邵卿惶恐又尴尬地回头。 第1820章 归乡宴 此时在顾姒和殷景熙的要求下，拦住邵卿的侍卫已经退开。 邵卿远远望过去，正好能对上两人略带调侃的目光。 “咳咳。”邵卿清了清嗓子，牵起南莺莺的手，“那个，我们过去给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磕个头。” 南莺莺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她缓步走到顾姒跟前，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将对方看了许久。 “你……当真是女儿身？” 顾姒失笑，伸手捏了捏南莺莺的脸颊。 “如假包换。怎么样，莺莺小姐觉得哀家的女儿身更美丽，还是男儿身更俊朗？” 这般提问闹了南莺莺一个大红脸，她一想到自己之前缠着顾姒撒娇的样子，就觉得羞涩不已。 “你身份如此尊贵，为何一开始要女扮男装来衙门应招破案？难道，你一早就猜到匪徒要刺杀钱大人？” 事到如今顾姒倒是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她看向殷景熙，后者把一开始捡到的迷信拿了出来。 “我们刚入蜀的时候，就在城门口捡到了这个东西。” 邵卿和南莺莺看到信中的内容，整个头发都麻了。 “原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匪徒的目的。” 顾姒不置可否，“在不确定凶手的情况下，此事不宜声张。最好的法子就是一边调查匪徒的身份，一边传信给钱大人，请他配合行动。” 说到此处钱戈走上前，撩起衣袍跪在了顾姒和殷景熙的面前。 “老臣万幸，能得到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庇佑！” “钱大人快请起。此次行动顺利完成，少不了邵公子和莺莺小姐相助。” 钱戈闻言顺势给两人拱手道谢，邵卿和南莺莺连忙侧身避开。 三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南莺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顾公子，不，太后娘娘。赵大哥他已经知错了，您还要杀了他吗？” 说起赵东哲如何处置的问题，顾姒还真有些烦恼。照理说赵东哲暗杀朝廷命官，甚至牵连到整个城镇的百姓，绝对是死不足惜的。 但他在紧要关头知错悔改，又是被雷凯欺骗利用，在一定程度上情有可原。 感受到顾姒询问的目光，殷景熙淡然一笑。 “赵东哲一案牵涉甚广且与旧案有关，需得仔细审查方可定论。在此之前，他不宜再担任衙门典史一职。” 说着殷景熙话锋一转，落到了邵卿身上。 “邵卿有勇有谋，且对破案极有天赋。孤亲命你为衙门新任典史，掌管此镇狱囚、主薄等事务。” “县令南鹏宣，未能及时甄别赵东哲身份，差点酿成大祸。但念在起在职期间兢兢业业，且对知府王文浩护身有功，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圣旨一出，邵卿和南莺莺都跪下谢恩。 县令南鹏宣经过救治，保住了性命，只是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才能把身子调理到从前的状态。 在此之前，府衙的大部分事务都落到了新典史邵卿的身上。好在每日有南莺莺相伴左右，再苦再难的事务做起来也是兴致盎然。 县令对这个新任的属下十分满意，甚至考虑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他为妻。 第1821章 归乡宴 数日后，顾姒趁着殷景熙不在的契机，单独召见了赵东哲。 “解开他手上的镣铐。” 幽幽女声从珠帘后传出来，引得赵东哲下意识抬眸。然而盛歌尽忠职守地站在珠帘外侧，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赵东哲手上镣铐去除，规规矩矩给帘子内的顾姒磕了个头。 “罪民赵东哲，叩见太后娘娘。” 顾姒透过帘子看出来，注意到了对方充满疲惫和颓丧的面庞。 经过拷问，雷凯已经将所犯罪行全部招人。其中便有利用哄骗赵东哲潜伏衙门这一罪项。 在得知自己珍视的兄弟其实才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后，赵东哲整个人都垮了。强烈的悔恨和自责深深地折磨着他，让他整夜不得安寝。 “赵东哲，你可知罪？” “罪民知罪，但请太后娘娘赐死。” 说罢，他再次磕了个头。 顾姒且不回应对方的请求，只让盛歌将拓印在纸上的三头蛇印记交给他。 “这印记是你们传递消息时的标志，你可知这代表什么意思？又是谁第一个开始使用此印的？” 赵东哲看见熟悉的标志，眼里却只有茫然。 “罪民不知。” 盛歌蹙眉，“再仔细想想。” 赵东哲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印记是在确定了钱戈大人要返乡归蜀之后才开始使用的。当时我也有所追问，雷凯只说是特殊时期要加强通信的严密性，才特意找桑齐定制了这种特殊样式的火漆。” “这么说，这标记是最近才出现的。” “正是。” 顾姒思忖了片刻追问，“还有一事，你们用在归乡宴上的毒药是怎么制造的？我记得你并不会用毒。” 这个问题其实在大牢里就已经被反复询问，赵东哲不假思索地开口。 “毒药也是雷凯带人制造的，我只负责带人盗取他需要的东西。” “雷凯带人？那他带的人可参与了归乡宴的突袭？” “那倒是没有。”赵东哲一边说一边回忆，“记得交付药材的时候，我曾经和那制药的人见过一面。不过当时是晚上，那人又谨慎地用头巾裹了口鼻，倒是看不太真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那人的眼睛甚是古怪，绿油油的，像个妖怪。” “绿油油？”盛歌不信地哼笑一声，“难不成是狼妖转世？” 赵东哲诚恳道：“事到如今，罪民又怎么敢撒谎。” 盛歌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姒抬手阻止。 “时间的确有眼珠颜色与我们不同的种族，这不重要。哀家现在只想知道，制度的人是否被擒？若是没有，他们又藏身在何处？” “这得问雷凯了，我长期留在衙门负责潜伏的任务。他才是整个组织的头目，联络的事宜也都是由他一人负责。” “……” 沉默了片刻，顾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可曾听说过娥女这种药材？” “娥女？”赵东哲仔细回想，最后不太敢确定地说道，“似乎听过，但名字却有些出入。太后所问的药材，可是细长如毛发，像藤蔓一般缠绕草木而生？” “正是！” 顾姒心中一喜，身子不由地坐直了些。 “你知道哪里有这种药材！？” 第1822章 归乡宴 顾姒这样激动的态度，倒是让盛歌有一丝惊讶。 赵东哲回应：“这种药材在我们当地叫做娥皇女，是非常难得一见的药材，通常长在悬崖峭壁上。” “坊间可有售卖？” “几乎没有。因为娥皇女的生长的环境太恶劣了，而且三年方至成熟，十年以上药效才算最佳，故而坊间几乎没有售卖此药。即便有药农偶然采摘到了，也是直接送到达官贵人的府上。” 说了这么多，盛歌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这药这么精贵，难不成能起死回生？” “还真能。”赵东哲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此药又被称为送子藤，像什么孕妇难产或者不孕不育，都可通过此药进行调理。说起来帮雷凯制造毒药的那个人，似乎也在四处收集这种药材。” 赵东哲说完之后，整个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 盛歌虽然没吭声，但面上已然流露出了惊诧且激动的表情。如果娥皇女真能治疗不孕不育，那是不是代表着顾姒无法生育的情况能够有所好转？ “雷凯那边哀家会继续派人审问，至于你……” 顾姒再次将赵东哲打量了一番，决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正巧哀家和太上皇四处游历，身边少了一个可以跑腿传信的人。你若是能心悦诚服为哀家所用，日后将功抵过，还能从新做人。” 这是顾姒和殷景熙商量之后下的结论，赵东哲的确是个人才，与其粗暴地杀手处置，不如收为己用。 听到这样的结果，赵东哲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猜想过自己会有可能面临的不同死法，唯独没想到顾姒和殷景熙愿意给他重生的机会。 瞧着赵东哲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盛歌笑着提醒道。 “还不快磕头谢恩？” 后者如梦初醒，砰砰砰地在顾姒跟前磕了好几个响头。 事情敲定，顾姒便让影申和影卯把赵东哲领了下去。盛歌终于忍不住激动的心情，走到顾姒身边询问道。 “主子，那娥皇女当真这般神奇，那您的身子……” “这事先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殷哥哥。” 盛歌笑容凝住，“为什么？” 不怪她觉得惊奇，顾姒和殷景熙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很好。两人虽贵为整个国家的主人，却没有任何勾心斗角或者相互猜忌的情况发生。 顾姒这次要瞒着殷景熙，实在是让盛歌诧异。 “我这身子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不是没吃过药，连陈太医他们都束手无策，这坊间的偏方又岂能相信。” “可总归是个法子。” “所为我才一路顺着线索来蜀中寻找。不过在确定这药材的效果之前，我不希望殷哥哥为此伤神。” 盛歌注意到顾姒有些黯然的神色，自然也明白她是不想殷景熙得了希望又失望。 “属下知道了。” 当年殷景熙力排众议不纳妃子，甚至在小皇子一岁的时候就把皇位传给他，都是为了完成自己对顾姒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而顾姒不能再生育一事，至今也只有崇武将军的亲人和少量的亲信知晓。不过因为顾姒这么些年再无所出，小皇帝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如果能再有一个兄弟姐妹的话，日后也能有互相帮衬的人。 第1823章 归乡宴 “好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你且帮忙盯着点儿雷凯的审问情况，务必把那制造毒药的幕后黑手找出来。” “是！” 盛歌得了命令，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可等她怀着雄心壮志走出房间之后，却被吓得浑身一僵。 只见殷景熙正负手站在回廊中，在看到她出来后直接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盛歌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在心里默默对顾姒磕了个头。 “对不住了主子，不是属下嘴巴不严，实在是您夫君太厉害。” 盛歌虽然被殷景熙叫走，但其实并没有回答什么问题。因为殷景熙想要知道的，已经在门外听了个清楚明白。 不过他只交代了一点，那就是不要把自己已经知晓这件事的情况告诉顾姒。 盛歌麻木地点头，心里却在默默吐槽这两人真不愧是夫妻。 既然知道了世间还有一种药能让顾姒恢复健康，殷景熙便不能坐之不理。他当晚亲自前往牢房审问雷凯，却在牢房门口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对方。 “影申！” 殷景熙一个眼神，影申便快速打开牢房的大门，可等他上前探查的时候，雷凯已经气绝身亡了。 “死了。” 影申将人翻过来平躺，发现对方口鼻出流出黑色的血迹。 “爷，应该是中毒。” 殷景熙垂在衣袖中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雷凯暴毙的消息传出，邵卿和南莺莺第一时间赶来查探，就连病中的县令都一瘸一拐地前来领罪。 “下官办事不利，还请太上皇责罚！” 雷凯的守卫已经是非常严密了，照理说不可能还会有人进入牢房下毒。殷景熙没吭声，只坐等着仵作验尸的结果。 片刻之后仵作出来，战战兢兢地跪下回话。 “启禀太上皇，这雷凯的确是中毒身亡。不过这毒并非近日所下，而是一早就存在在他体内的。许是这些日子没有按时服用解药，才会突然毒发包庇。” 影申只觉得奇怪，“你是说，他其实一早就被下了毒？那他之前接受审问的时候为何不说？” “小人仔细勘察过了，这毒药很是隐秘，只要不毒发，平日里看不出任何端倪。小人猜想，也许雷凯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南莺莺追问，“那会是谁给他下了毒？”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但殷景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定是那个帮雷凯配置毒药的人！ 影申跟着殷景熙离开牢房，只觉得主子爷的情绪很是阴沉。 “爷，要不属下带人再去搜山，说不定能把那狐潜鼠伏的家伙找出来。” “衙门已经带人进山过数次，每次都一无所获。我若是对方，此刻与其躲在山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爷的意思是……” “注意城中最近的动向，尤其是异瞳的他国人。” 两日后影申果然带回了消息。 “主子，爷，就在雷凯包庇的翌日清早，有个绿眼睛的异国人乘船离开了小镇。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对方是逆流向西而去，应该是想穿过蜀州通往天沛国。” 第1824章 归乡宴 “天沛？那不是个弹丸小国吗？”盛歌说道。 影申提醒，“天沛国虽小，但地理位置却是极为重要。若说丹云国与我们交好，北凉和百济诚服与我们的强大，那这天沛却是凭借着独有的地理优势和绝佳的气候不肯归顺。” 顾姒眼珠转了转，“如果制毒的真是天沛国人，那这件事便麻烦了。”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旦追查下去，定会牵扯出更大的阴谋。但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出现朝廷大臣被谋害的事情。 就在顾姒沉思的时候，殷景熙直接拍板。 “三头蛇便是西域的图案，此事定要隐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影申影卯，立刻收拾行装，尽快出发。” “是！” 有了赵东哲的加入，四个人收拾起东西来更是轻松。仅仅用了一日时间，顾姒和殷景熙就坐上了西去的船只。 一路西行，旅程并不轻松。等一行六人抵达弘明国和天沛国的边境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他们这次入境天沛并没有再沿用商旅的身份，而是以弘明国新任使者的身份亮相。 用殷景熙的话来说，尊贵的身份是行走他国的万能通牒。否则即便再有钱，也无法在遇到危险时成为仪仗。 天沛国的国都圣依兰城，是个非常繁华的都城。 顾姒和殷景熙在车队的侍卫的护送下进入圣依兰，一进城便被这里热闹的异国情调所吸引。 因着天培国更加依赖商贸开放为自己国度增加税收，所以这里的街道上随处可见不同人种，以及穿者打扮各不相同的商旅们。 穿着打扮热情大胆的胡姬可以当街起舞，光着膀子的胡商和来往行人讨价还价，甚至可以看到胡商说弘明国语。 盛歌和影申等人也是第一次来圣依兰，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 就在车队即将抵达驿站的时候，前方的道路却被堵住了。大量的人群围聚在一处，好似在看什么热闹。 影申从车辕上站起身查看情况，却见一块石子如同暗器一般飞射而来。腰间宝剑出鞘，刺目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小小的石子顿时被切割成了两瓣。 就在影申出手的同时，影卯逆着石子射来的方向飞身而出。 “大胆！什么人胆敢偷袭弘明国使者！” 与此同时盛歌和赵东哲抽出武器挡在马车之前，车队里的侍卫们也立刻进入全副戒备的状态。 如此阵仗自然是惊动了前面围观的百姓们，人群惊叫着分开，影卯也终于看清了前方的状况。 只见一名身着红衣的胡人女子手持长鞭，正在抽打一位年轻的男子。其实说是抽打也不准确，因为年轻男子已经倒在了地上，而红衣女子就像是在戏弄他一样，每次鞭子落下都是擦着对方的身子。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而刚才射向马车的那枚小石子，应该就是对方用鞭子时带起来的。 可就因为影卯骤然飞出惊扰到了红衣女子，让她手下一时失了准头，落下的鞭子狠狠打在了男子的肩上。 第1825章 初入天沛 “嘶——！” 一声闷哼，男子疼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红衣女子更是恼怒不已，指着影卯破口大骂。 “放肆！你是什么狗东西，敢拦着本公主教训人！” 她举起鞭子再次挥出，角度刁钻地直击影卯的面门。 尽管对方是个女子，模样还长的格外妖媚，但影卯却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心情。只见他一把精准地擒住了那鞭子的尖端，用力一扯就连鞭子带人给拽了过来。 “啊！” 惊叫声响起，红衣女子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转头正好对上自己刚才欺负过的青年。 一看到她受伤，数名侍卫立刻涌上来把影卯给围住了。他们嘴里快速地说着天沛国的语言，脸上的表情却是凶狠得很，似乎想要手刃了影申为那女子报仇。 在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后，影卯不耐地扣了扣耳朵。 “听不懂听不懂，你们就没有能说弘明国语的吗？” “我，我会说弘明国语。” 刚才被打的青年捂着受伤的肩膀起身，虽然头发散开了，衣衫上也满是尘土，但影卯却觉得他出奇得好看。 说话间青年踱步来到影卯身前，冲他微微颔首示意。 “你赶紧道歉离开，她是天沛三公主，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等人走近了，影卯才注意到对方应该是弘明国和天沛国人的混血，五官深邃皮肤白皙，但却又保留着弘明国人独有的儒雅韵味。 而且青年说话带着独特的口音，虽然不太正宗，但却意外地顺耳。 “你说，这疯女人是三公主？” 青年蹙了蹙眉梢，不知是不悦影卯对三公主的称呼，还是觉得他说话太过大胆。 “总之你赶紧道歉离开，别触了三公主的霉头。” 影卯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却摇了摇头。 “我走了，你怎么办？万一她再打你呢？” “她不会打我，顶多就是恐吓一下。你若是不走，才真的要挨打了。” 就在这话说完的瞬间，几个侍卫走上前摁住了影卯的肩膀。刁蛮的三公主更是嚣张地揪住了青年的胳膊，把他猛然拽退了好几步。 “你竟敢对本公主无礼，我要砍掉你的手！” 影卯听她说的居然是弘明国语，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哟，原来你会说人话啊。” 其实三公主的弘明国语说得不错，只是比起青年更慢一些，腔调也更充斥着异域风情。 “你刚才用鞭子的时候差点误伤我们使者大人，我过来也是为了讨个公道而已。想不到，堂堂天沛国的三公主居然当街打人。” “使者？” 三公主眉头蹙起，将影卯打量了好几眼。 青年踉跄着好几步才站稳，听到两人的对话话后身子明显一震。他猛然抬头看向人群外的车队，果然瞧见了熟悉又陌生的旗帜。 “你们，你们是弘明国来的使者？” 影卯颔首，“不错。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呢，三公主一见到我就要打要杀的，是想挑起天沛国和弘明的战争吗？” 第1826章 三公主 影申、盛歌连同赵东哲三人带刀开道，强大的气势令围观的人群迅速退散。 顾姒和殷景熙并肩上前，替自己人撑腰。 三公主被顾姒刚才的话震得哑口无言，同时更为顾姒精致的容貌而震惊。 “你是谁？” 盛歌介绍：“这两位便是我家主子，此番代表弘明国皇室出访天沛国的使者。” 顾姒不着痕迹地将三公主打量了一番。 “我等初入天沛，还赶着去驿站下榻。三公主若是方便，可否让一让道？” 这话可算不上客气，只因为刚才对方明知影卯的身份还要动手。顾姒一向护短，自然要为属下出一口气。 三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干脆把怒火发泄在了青年身上。 “真不愧是长了一张妖孽的脸，走到哪儿都有人替你出头。”她冷笑着用鞭子指了指顾姒一行人，“行啊，弘明国的使者是，我记住你了。” 顾姒噙着淡淡的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气得三公主拂袖离去。 等到人看不见了，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开。 青年揉了揉受伤的肩膀，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顾姒和殷景熙。可等顾姒回望的时候，他又谨慎地收起了目光。 “刚才多谢几位相助。” 他这般道谢，却是让影卯不好意思起来了。 “你别道谢了，刚才若不是我惊到了三公主，你也不会莫名其妙挨了一鞭子。对了，你伤的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不妨事。”青年礼貌地拒绝了影卯的好意，“三公主虽然刁蛮，但下手还是知晓分寸。” 听这口气，竟像是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殷景熙注视着青年的面相，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你弘明国语说得不错，可是有弘明国的血统？” 青年瞳孔先是缩了一下才开口回道：“正是，我叫木扎殷，我母亲在嫁入天沛国皇室之前，是弘明国的芝荷郡主。” 木是天沛国的国姓，殷则是致敬弘明国皇室。 木扎殷的身份让众人大吃一惊，顾姒和殷景熙迅速交换了一记眼神。 “你是芝荷郡主的儿子，那岂不是天沛国的四皇子。” 木扎殷没有否认，影卯却是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了。 “你既然是皇子，那三公主还敢当街用鞭子抽你！她就不怕天沛皇帝老儿罚她吗？” 木扎殷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移了话题道。 “你们这是要去驿站吗？我顺道回府，倒是可以给你们引路。” 顾姒和殷景熙有心询问，但看对方不想谈及此事，便也没有咄咄逼人。 “那就劳烦四皇子了。” 在两人的邀请下，木扎殷坐上了马车。 顾姒一开始还怕气氛会尴尬，谁想木扎殷在稍加整理了仪容之后便主动和他们闲聊起来。 “你们是受了皇命而来的吗？” “是。”顾姒点头，“近些年来弘明国和天沛国的贸易往来越发密切，两国又一直有联姻的习俗。故而皇上命我等前来造访天沛国王，希望两国能够延续友好的邻邦情义。” 木扎殷舔了下唇瓣，“那，你们这次来访天沛，可会请见我母妃？” 第1827章 不情之请 “芝荷郡主？” 顾姒觉得有些奇怪，既然芝荷郡主是代表弘明国联姻嫁入天沛国皇室的，那有使者拜访的时候她不是该理所当然地出面接见吗？ 许是察觉到了顾姒的疑惑，木扎殷露出苦涩的微笑。 “其实，我与母妃在这天沛的王宫里过得并不如意。” 顾姒立刻沉下脸来追问，“怎么，难道天沛国王对芝荷郡主不好？” “那倒也不是……” 木扎殷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母妃温柔可人，还是很得父王欢心的。只是王后势强，视我和母妃为眼中钉，刚才的三公主便是王后所出。” 想起三公主对木扎殷的嚣张态度，就可以猜想到王后平日里对他们母子有多苛责了。 木扎殷合十双手，行了个天沛国的国礼。 “多年前也有弘明使者来访天沛，但王后却以我母妃身子不适为由禁止她出面接见。母妃常年思念弘明，好不容易来了家乡人也没能看到，一直郁郁寡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使者这次能够主动求见我母妃。” 如此请求，顾姒和殷景熙自然不可能拒绝。 “四皇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向天沛国王提出请求的。” “多谢！” 说话间驿站已经到了，顾姒还想请对方上楼坐坐，木扎殷却说府上还有事提前离开了。 等彻底安置下来，殷景熙替顾姒倒了一杯当地的热茶。顾姒抿了一口，却被其中薄荷以及不知名的香料味冲得一皱眉。 “关于四皇子的请求，你怎么看？” 殷景熙见她喝不惯当地的茶水，便主动接替了剩下的半杯。 “从三公主当街欺辱木扎殷的情况来看，他们母子在宫中的状况不会太好。但这木扎殷也并非任人欺辱的人，他这么请求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顾姒表示赞同，“我刚才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即便是被三公主当街殴打，他的目光里却并没有愤怒或者怯懦的神情。这样的人，要么是性格冷漠到了极致，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对待自己。要么……” 殷景熙替她说完后半句，“要么就是忍常人所不能忍，有大智慧大野心之人。” 顾姒一行人原本是想现在驿站住两日，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再提出觐见请求的。谁知第二日清早大家还没睡醒，王宫里就来人了。 “弘明国的使者，远道而来的朋友。我是王后的侍从，我们王后听闻各位的到来格外欢喜，特意设宴款待。诸位请收拾一下随我入宫去。” 此人虽然传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中却透出淡淡嘲讽之色。 众人不由得联想到昨日发生冲突的三公主，许是她回宫向王后告了状，对方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殷景熙一个眼神，影申微微拱手还礼。 “多谢贵国国王和王后的邀请，我等特意从弘明带了好些礼品前来，还请等我们清点完毕再行入宫觐见。” “那就请使者大人们尽快，毕竟我们国王和王后日理万机，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 “……” 第1828章 下马威 传话的侍从坐在大堂里等待，顾姒和殷景熙返回屋子后却不慌不忙地开始更衣。 影申影卯他们更是悠悠缓缓地命人整理行装，把从弘明带过来的礼品一件件搬到院子里。 直到日头都快升到头顶了，侍从彻底坐不住，直接带人冲动地来到顾姒和殷景熙的房间外大喊。 “贵国使者是在看不起我们国王的王后吗？这都什么时辰了，如果你们不想入宫，可以直接拒绝！”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门开启，顾姒在盛歌的搀扶下优雅地踱步而出。 她换了一身玄色的宫装，宽大的衣摆上尽是华贵精致的朱线银丝刺绣。光是这般从阴暗里走出来，就已经足够夺人眼球了。若是站在阳光下，那场面更是壮观。 衣衫虽然华贵，但更让侍从震惊的却是顾姒的神态。 她难得让盛歌给自己做了全妆，上调的眼尾和浅浅勾起的唇角尽显女子柔美的风情，从骨子里透出令人折服的威严却又叫对方不敢直视。 侍从想看却又不敢看，眼珠子都不知该如果摆放了。 然而震惊还没结束，当殷景熙走出来的时候，侍从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上位者的霸气。 殷景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对方就觉得肩头一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盛歌把侍从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嗤笑，“侍从大人见谅，我们弘明国一向是最注重礼仪规矩的。既然是要觐见贵国国王，自然是要格外慎重才行。眼下我们两位使者都已装扮妥当，可以入宫了。” 一行人来到驿站院中，侍卫再次瞠目结舌。 不为别的，只因影申、影卯用小山一般高的礼品堵住了大门，引得街道上往来的百姓驻足观看。 “快看啊，好多贺礼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来的使者，真是好大方。” “这么多见面礼，一定是强大富庶的国家……” 议论声中，影申笑着冲侍从拱手。； “这些便是我们弘明国要献给贵国国王的薄礼了，还请侍从大人顺带一起运进王宫。” “这么多……”侍从傻了眼，“我，我没带马车啊。” 他原本只是奉王后命令来把人叫进宫的，为了给对方下马威，他甚至只叫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如今眼前这么多的礼品，却让他进退两难。 “无妨，你们的马车运送礼品便是，我们坐自己的马车。” 说话间，赵东哲已经亲自驾着他们从弘明国带来的马车走了过来。那马车虽然算不上顶级奢华，但与侍从特意准备的破旧马车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殷景熙伸手，扶着顾姒等车启程。 侍从看着他们都出发了，只能咬牙让人把礼品搬进破车中。 于是一路从驿站走来，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幅奇观。弘明国的使者坐在奢华的马车上徐徐前行，身后天沛国的侍从却用破旧的马车托着快要溢出来的礼品追赶。 更气人的是，顾姒和殷景熙还故意敞开了马车的车帘，好让这些天沛国的百姓看个清楚明白，他们弘明国的使者是何等风光霁月。 第1829章 不见也罢 对比之下，就连天沛国自己人都觉得丢人，指着侍从窃窃私语。 “太寒酸了！” “可不是嘛，我们天沛国虽然不如弘明国富庶，但也不至于这般穷酸。” “丢人，太丢人了。” 侍从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原本想让顾姒和殷景熙他们没有面子，最后变成了他自己丢人现眼。 车队一路抵达王宫，沿途惹来了不少瞩目。 等侍从进去通禀的时候，顾姒和殷景熙等人站在殿外都听到了王后不满的斥责。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一早就让他们过来等着吗！？” 三公主也是极为不满，“说，是不是你自己偷懒，耽误了时辰？” 侍从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王后公主息怒，属下一早就前往驿站传达了王后的命令。只因弘明国使者所带的礼品实在是太多了，这才耽误了时辰。” “什么礼品？”三公主沉下脸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日召见他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连父王都不必通知。你还让他们带什么礼品。” 侍从垂头不敢辩解，最后还是王后摆了摆手。 “罢了，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叫他们进来。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使者这般高傲，敢欺负我的公主。” 三人虽然是在殿内讲话，但却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 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以顾姒和殷景熙的耳力，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顾姒垂下眼眸用极缓的速度勾起唇角，“被小瞧了呢。” 站在她身边的殷景熙背着双手，目光幽深地看了眼大殿上那金光闪闪的王位。 “国王不懂事，那就换个国王。” 正说着，侍从顶着满头大汗出来通传。 “王后已经等待多时了，两位使者请进。” 殷景熙一声不吭地往前走，顾姒随即跟上。影申影卯以及盛歌赵东哲三人则是一动身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话。 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理解对方的意思。 顾姒和殷景熙脚步顿住，回头反问刚才的侍从。 “怎么回事？” 侍从翻译道：“是这样，我们王后只召见了两位使者，并未召见其他人。所以这几位兄弟只怕是要在殿外等候了。” 此话一出，影卯立刻抱着胳膊冷笑，“我们是使者大人的贴身护卫，自然是半步都不能离开的。否则我们使者出了什么差错，谁能负责？” “这里是天沛王宫，又不是市井菜市，使者大人怎么可能有差错。” 盛歌追问，“那我们带来的礼品怎么办？” “王后说了，礼品什么的先放在殿外便可。”说到这侍从已经很不耐烦了，生怕停留的时间久了，王后又要责怪于他，“两位还是快请，你们刚才在驿站已经耽误了时间，我们王后已经非常不满了。” “不满？”殷景熙的目光斜睨过来，其中的威慑力让对方汗毛倒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收礼都不积极的。怎么，难道是天沛国瞧不上我们弘明国？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必觐见了。回头我们会向自己的皇上禀明，天沛国不仅苛待使者，还不屑于收纳弘明的礼品。” 第1830章 最厚的铁板 不等侍从开口解释，顾姒直接冲众人挥手。 “通知弘明使团，明日便启程回国。” “是！” 眼瞧着顾姒和殷景熙真的转身就走，半分面子都不给，侍从吓得腿都软了。 “等，等等！”他小跑着上前拦住顾姒他们的去路，“王后还没有召见你们，你们还不能离去！” “王后？”盛歌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我们是代表弘明国前来觐见天沛国王的。什么时候天沛国是由王后掌管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怎么，是你们国王坐不稳王位了吗？” “放肆！” 熟悉的骄纵女声从身后传来，三公主两三步冲出大殿，明艳的脸上尽是恼怒之色。 “你居然敢诅咒我父王，来人，把这个女人的舌头给我割了！” 她先用弘明国语说了一遍，又用天沛国语向两侧的侍卫下令，也不知是真的想动手，还是恐吓的意味更多些。 不等对方动手，影申、影卯以及赵东哲就把盛歌护在中间。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顾姒却是冷冷一笑。 “看来三公主是真心想要凭一己之力挑起两国的战事了。” 听到这话，三公主这才注意到顾姒的存在。她转头看过去，然后被顾姒和殷景熙精致霸道的装扮给狠狠震了一下。 他们天沛国盛产黄金，王公贵族也多喜用金饰装扮自己，以突出自己高贵的身份地位。 可顾姒和殷景熙的身上并没有出现金饰，连衣衫也是玄色为主调。但不知为何，两人并肩站在那里却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让人产生一种心悦诚服的卑微感。 三公主愣了愣神，强行镇定心神挽回颜面。 “你们两个还没进去给我母后磕头就想走，还任凭属下诋毁我父王。我看你们弘明国的使者真是无法无天了，敢在我天沛国的王宫里撒野！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拖进去！” 因为顾姒的话，三公主放弃了盛歌，转而对她和殷景熙下手。 她原本想着擒贼先擒王，压制住了顾姒和殷景熙就能压制住所有人，却不知自己选了块最厚的铁板来踢。 几名侍卫一拥而上企图将两人擒住，谁料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阻力。殷景熙挥动宽大的衣袖，光是用内力就让侍卫不得靠近。 就在这时三公主竟是趁乱从顾姒的后背偷袭，伸出五指直接抓向她的后脖颈。 影申等人脸色大变，连声呼喊。 “主子当心！” “主子快躲开。” 顾姒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眯着眼睛转身回击。 只是还没等她出手，护妻心切的殷景熙就抢先一步闪身而来，一掌对上了三公主的利爪。 “啊！” 只听见一声惨叫，嚣张的三公主瞬间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倒飞回了大殿内。 “朵儿！” 王后见状惊得跳了起来，在场的侍卫们也是目瞪口呆。只怕是在宫里做了数年的侍卫，都没见过谁敢对三公主动手的。 王后提着裙摆冲下来，看见三公主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睛都气红了。 “朵儿，朵儿你没事？来人，把这几个弘明国来的刺客抓起来！马上抓起来！” 第1831章 天沛国王 王后亲自发话，侍卫们便不再犹豫。 影申、影卯等人自然不可能干看着自己主子被欺负，四名侍卫怒火被点燃，迅速做出反击。 王后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使者，谁能想到一个个身手比自己宫里的侍卫还厉害。 眼瞧着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王后自己也担心起来。毕竟马上就要到国王下朝的时辰了，万一国王过来瞧见了，只怕是不好交代。 正想着，果然就见到一队侍卫迅速从远处冲过来，把顾姒和殷景熙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局势翻转，殷景熙却叫影申他们停止反击。 四人不再主动攻击，但却严密地挡在两位主人身前，半寸不让。 “怎么回事！？谁敢在本王的王宫闹事！”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天沛国国王木力耶终于姗姗来迟。王后脸色一白，远远就跪在地上哭诉起来。 “尊敬的王，您总算是来了。这里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刺客，想要趁您不在的时候行刺我和朵儿。” “谁这般大胆！” 国王怒气冲冲而来，侍卫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可等对方的目光对上盛装打扮的顾姒和殷景熙的时候却是愣住了，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挪动了几次，却是转头询问王后。 “他们就是你说的刺客？” 王后假哭，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就是他们！朵儿刚才差点就被打死了，尊敬的王，您可一定要重重地处罚他们！” 恰好这时三公主醒来，见状立刻做出受了委屈的样子。 “父王，父王您可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国王闻言果然大怒，但仅存的理智和常识让他意识到眼前的并非常人。 “你们是什么人？” 因为语言不通，顾姒和殷景熙并没有冒然回答，而是让盛歌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文书表明身份。 当国王看到弘明国的文牒之后，眼里浮现出果然以及疑惑等复杂情绪。 “你们，是弘明国人。” 这次他再开口，说得却是弘明国语了。虽然强调有些别扭，但却不影响理解。 殷景熙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道：“我们是弘明国皇帝派来的使者。” 国王惊叹于顾姒和殷景熙的样貌和气度，但脸上却还紧绷着。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本王的王后和公主！” 顾姒眼珠一转，既然对方会讲国语，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她上前半步，平举双手向对方行了弘明国的礼数。 “尊敬的国王，您的王后和三公主为了挑起天沛国和弘明国的战事，不惜将我们诱哄到王宫谋杀。我们只是在正当防卫而已。” 国王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反驳。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顾姒左手指着对方侍卫手中的武器，右手指着他们随身携带的礼品。 “弘明国有句古话，用美酒接待朋友，用大刀对向敌人。我们今日带着弘明国的礼品前来拜访贵国，你们却用大刀对准我们。请问国王，难道这就是天沛国的待客之道吗？” 第1832章 小小的请求 国王浓郁的眉头缓缓蹙起，犹豫顾姒他们携带的礼品数量众多，他想要忽视也是不能。 但他嘴上还是下意识想要维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那也是你们先打伤我本王的三公主，王后才会下令将你们捉拿。” 影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对方这般是非不分就忍不住了。 “那也是你们三公主先对我们动手！昨日我们刚到圣依兰，三公主就带人当街行刺我们两人使者大人。今日更是联合王后把我们骗到王宫里绞杀！” “不错，昨日三公主对我们大打出手的时候还巧遇了四皇子。四皇子为我们说清，还被三公主狠狠抽了一鞭子在肩头上。” 盛歌眼睛都不眨地顺着影卯的话接了下去，也不知是被对方带坏了，还是无师自通了这真眼说瞎话的本事。 听到这样的指控，三公主登时气得从地上蹦了起来。 “胡说八道！我哪里是故意行刺，分明是意外！” 盛歌叉腰反驳，“不，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我那是教训木扎殷的时候不小心……” “朵儿！” 虽然王后及时开口制止了三公主继续往下说，但国王已经听到了关键信息。 “朵儿，你真的打了扎殷！？” “我，我……” 有利的局面逐渐往顾姒那边倾斜，王后急了眼。 “王，您不要被他们的妖言蛊惑了？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他们打伤了您的朵儿却是真的，您快把他们抓起来呀！” 刺耳又聒噪的嗓音传来，引起了殷景熙的注意。他垂下眼眸，为这件事的爆炸添了最后一把火。 “一路走来，我们总是能听到王后嫉妒芝荷郡主，虐待四皇子的消息。一开始我们还不相信，今日见了王后才知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顾姒注意到三公主殴打木扎殷的事情似乎是国王的雷区，于是激灵地补充道：“尊敬的王，三公主鞭打四皇子的时候，街道上的百姓都看见了，国王要是不信。您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查验。” 国王脸色几经变换，最后还是忍不住追问。 “朵儿，你自己说，是不是真的打了扎殷？” 面对严厉的质问，三公主面色先是变得慌张，最后恼羞成怒。 “那也是他先对我无礼！” “胡闹！扎殷是你弟弟，你居然在大街上殴打他！你，你给我跪下！” 三公主俨然没想到国王会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大发雷霆，一时间接受不了，眼泪便涌了出来。 “我不！父王从小就只知晓宠爱木扎殷和他那个贱人娘，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住口！” “朵儿！” 国王和王后同时开口，前者是被气得脸色涨红，火冒三丈。后者却是吓得浑身发抖，忐忑不安。 王后一边捂住三公主的嘴一边向国王求情，“王请息怒，朵儿她是一时气恼才会胡言乱语的，还请王宽恕她！” 国王被气得不轻，盛歌和影卯却是不道德地笑出声来。对方似乎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场，天大的怒火也只能暂时压了回去。 “你给滚回自己的宫里去，这件事我会仔细调查清楚！” 第1833章 参加宫宴 三公主还不甘心，却被王后强行推着离开。 “先回去，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没有了捣乱的人，国王这才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围在四周的侍卫都退下。 “弘明国的使者，请原谅我们的招待不周。今晚本王会安排宫宴款待，以示两国的友好情义。”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同时拱手。 “很高兴能接受国王的接见。” “我们代表弘明国皇帝，再次向国王表示敬意。不过在参加宫宴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国王抬了抬眼皮，“使者请讲。” 顾姒直言道：“我们的皇上很是惦记芝荷郡主，故而特意交代我们将一些家乡的礼品交到芝荷郡主的受伤。所以还请王允准芝荷郡主参加今晚的宫宴。” 国王原本以为是什么特殊的请求，却没想到这般简单。他哈哈一笑，正想爽快地答应，却被身后的王后抢了话头。 “不行！” 王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芝荷身体不适，不能参加宫宴。” 顾姒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国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也透出遗憾的神色。 “芝荷身体不好，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下休养，她不会喜欢宫宴这样嘈杂的环境。” 顾姒第一时间以为国王在撒谎，但仔细分辩了对方的眼神之后却发现是真的。不过联想起木扎殷的请求，顾姒并没有放弃。 “我们远道而来，除了觐见尊敬的王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代表皇上探望芝荷郡主。如果王觉得不方便，我们也可以在宫宴之前单独请见郡主。” 国王略显犹豫，“但芝荷的身体……” “王请放心，在下不才，倒是会些医术。倘若芝荷郡主真的抱恙，在下可为她诊脉医治。”说着顾姒淡淡一笑，缓和了紧绷的气氛，“何况芝荷郡主离乡多年，说不定在看到我们这些家乡人之后心情愉快，病就好了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国王再没了拒绝的理由。 “好，那本王就允准芝荷参加宫宴。” “王！” 王后气急败坏想要阻止，却被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今晚就要举办宫宴，此事由你亲自操办，不得有半点差错！” …… 宫宴在即，顾姒和殷景熙等人被引到专门的宫殿中休息，三公主却在王后的宫礼又哭又闹。 “凭什么，凭什么父王要帮着外人训斥我？我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吗？” 王后被她吵嚷得心情烦躁，却又忍不住心疼。 “你之前只跟我说，弘明国来的使者欺负了你，却对木扎殷的事情只字未提。要不是如此，我们今日又怎么会在你父王面前吃瘪。” 三公主被训却不在意，反而抓着王后的胳膊撒娇。 “我不管！反正这一切都是木扎殷引起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父王责罚。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王后烦躁地摁了摁额角，并没有驳斥三公主的说法。 “我现在最烦恼的不是那几个使者，而是晚上的宫宴，你父王居然同意让芝荷那个贱人参加。” 第1838章 病情加重 自从宫宴之后，顾姒和殷景熙一行人随时做好了入宫去见芝荷郡主的准备。可一连等了七八日，宫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顾姒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国王反悔，不允许他们入宫探视芝荷了。 就在第九日清晨，驿站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四皇子？您怎么来了？” 木扎殷礼貌地给顾姒和殷景熙见礼，“尊敬的使者，之前您说可以为我母妃调理身子，不知您今日是否有空？” “可以进宫了吗？” “是，母妃特意让我来请您入宫。” “好，我让人收拾一下就出发。对了，这几日芝荷郡主还好？我以为她会很快再次召见我们。” 面对顾姒的提问，木扎殷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宫宴当晚，母妃就高兴地跟我说第二日就要请使者入宫。谁料一觉醒来，她却突然病情加重了。” “芝荷郡主怎么了！？” “母妃她一开始说是头晕，紧接着便出现了昏睡不醒的情况。这几日母妃每天清醒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直到昨日才稍微好转了些。” “竟然这么严重！？”盛歌走了过来，顺带把顾姒需要的药箱呈上，“怎么都没人通知我们的？” 木扎殷抿唇，“母妃病重，我和父王日夜担心，一时间忘记遣人来通知使者，真是抱歉。” 顾姒摆手，“哪里的话，芝荷郡主现在如何？” “父王在母妃床前守了两日，母妃昨晚已经清醒过来了。其实父王是不允准母妃今日召见使者的，怕她身体撑不住。可母妃醒来之后却坚决要见你们，才命我前来迎接。” 顾姒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叫人准备马车。 等见到芝荷郡主的时候，她正仰靠在床上，由国王亲自喂着汤药。 顾姒随着木扎殷上前行礼，国王坚持将最后一口药喂完了才转过身来。 “使者来了，请坐。” 顾姒打量着芝荷的脸色，果然又比之前宫宴上看到的时候更差了些。 “芝荷郡主没事？” “我没事。”芝荷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药汁，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可能是这两日天气有些反复无常，便病倒了。不过使者能来看我，我心里便舒坦了不少。” 国王见她有了笑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使者，本王的爱妃这两日身子不爽快。你既然会医术，就常来给她诊诊脉，顺便陪她聊一聊家乡的事情。” “是。” “好了，本王还有一些国事需要处理，等晚上再过来看你。” 芝荷撑起身子想要恭送国王，却被对方摁住肩膀。 “你好好躺着。” 等到国王离开，芝荷先是命人关了殿门，这才目光迫切地望向顾姒。 “我……” “不必多言，先把手伸出来。” 顾姒雷厉风行地坐到了床边上，开始替她诊脉。她这般温柔却又不失威严的态度，引得木扎殷侧目。 “使者，您这是……” “芝荷郡主脉象与宫宴上想必更加凌乱，这是中毒加深的表现。” 第1839章 表明身份 顾姒这句话说出口，现场一片死寂。 木扎殷目瞪口呆，在原地僵硬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中毒？中什么毒？” 顾姒解释道：“芝荷郡主一直缠绵病榻，正是因为中了慢性毒药。” 木扎殷深吸一口气，快走两步站到顾姒跟前质问。 “使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讲出这样的话，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殷儿，不得无礼。” 芝荷郡主轻声训斥木扎殷，撑起来向顾姒微微欠身。 “太后娘娘息怒，殷儿只是太过担心我的身体。” “不妨事，郡主还是先躺好。” 木扎殷看着自己母亲向顾姒行礼，思绪有些错乱。 “母妃，您这是……” “殷儿，跪下。快来参见弘明国的太后娘娘。” “……” 木扎殷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母亲，又看了看年轻貌美的顾姒，如何都想不到对方居然就是传说中弘明国的太后。 “您，当真是太后。” 顾姒缓缓勾起唇角，“如假包换。” 得到肯定的答复，木扎殷瞳孔地震。其实他曾经怀疑过顾姒和殷景熙的身份不简单，应该是王公贵族之类的，却没想到居然是一国之主。 木扎殷撩起衣袍便要下跪，顾姒却抢先一步将对方扶住。 “跪礼就不必了，这里不是弘明国，四皇子的身份也无需跪哀家。” 芝荷郡主却是坚持，“妾身体弱，就请让殷儿替妾身给您磕个头，就当是他给皇上给祖宗行礼了。” 说到最后，芝荷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顾姒喉头一滚，倒是没再拒绝。 木扎殷同样红着眼跪在顾姒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三个大礼。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天沛国了，还假装成了使者的身份？” 顾姒叹息，“说来话长，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给你母妃把病治好。”说着她吩咐四皇子，“哀家记得郡主在宫宴上曾服用过一种丹药，可否给哀家瞧瞧？” “当然！” 木扎殷手脚麻利地寻来了药丸，顾姒拿在手里仔细分辨了一番。 木扎殷紧张地追问，“这药可是有问题？” “没有，此药成分简单且都是以补药为主，用的也都是顶好的药材。只是，此药并不能解除郡主体内的毒素，顶多起到了短暂压制得作用。” 说起中毒一事，木扎殷情绪激动起来。 “母妃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难道是有人在宫宴上给母妃下毒？” 话音落下，芝荷郡主却是淡然一笑。 “我这身子也不是这两日才不好的，是谁下的毒，殷儿你还不猜不到吗？” “……是王后。” 芝荷没有否认，只是招手让木扎殷坐到自己身边来。 “殷儿，这些年来委屈你了。若不是因为母妃的身份，以你的才能和心性，原该得到你父王的重视。” “母妃别这么说，我能成为您的儿子是十世修来的福气。等您病好了我就向父王请旨，搬到远离王宫的地方去。如此，王后也不会对您如此刁难提防了。” 说到最后，母子两人竟是双双落下泪来。 第1840章 你想当国王吗 如此至纯至孝的情义，惹得顾姒也眼眶发热。 “郡主和四皇子倒也不必如此悲观，不过是王后嫉妒心强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听到顾姒的话，芝荷郡主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弘明国史上最年轻的太后，便是在嫁入皇室之前就从朝堂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传奇人物。 “让太后见笑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不知太后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不过你倒是可以将宫里如今的情况都先告诉我。” 芝荷郡主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嫁入王宫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国王对我不可谓不好，自从我生了殷儿之后更是百依百顺。他知道我惦念家乡，便让人给我修了这一座弘明风格的宫殿。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王后才会对我愈发嫉恨。”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适的？” “很多年了，我记得殷儿还小，跑到他父王宫里去玩耍，不小心磕坏了金制的国印。当时我拉着殷儿磕头认错，国王却笑着将我们扶起，还把那缺了角的国印送给殷儿玩耍。 虽然这磕坏的国印做了废，但王后知晓之后还是大发雷霆，联合朝中的大臣们要上书弹劾。国王不想追究我们母子的过错，和王后发生了争执，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我却因为这件事日日不得安枕，便患上了胸闷头晕的毛病。” 木扎殷补充道：“一开始父王也花了不少力气在全国招募有本事的医者来替母妃看病，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瞧出其中的问题，只说是母妃自己体弱。时间长了，母妃的病一直没好，还越发严重起来。” 顾姒点头表示了解，“目前看来，这毒多半出自王后之手。” “可有办法解？”木扎殷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顾姒没有托大，“我试试看。盛歌，把药箱拿来。” “芝荷郡主，为了验证你中得究竟是什么毒，我得取一些你的血液回去。过程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看着泛着寒光的银制小刀，芝荷却坚强的没有害怕。 “好！” 等到血取好，顾姒又递给芝荷两瓶药丸。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是伺候先皇的陈太医亲手研制。虽然不知道是否对你体内的毒素有效，但至少能克制毒素蔓延。你且悄悄将它替换成你平日里服用的药丸，早晚两次服用。” 芝荷心下震撼，“既然是太后随身携带的东西，那定是保命用的。我不能收！” 顾姒却把药瓶直接塞到了木扎殷的怀里。 “药丸研制出来就是为了救人性命的，你现在比我更需要此物，不必推脱。对了，出了服用解药之外，平日里接触食用的东西也要注意。盛歌，你留下来照顾郡主，把宫中不干净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盛歌单膝跪地领命。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好好保护郡主。” 正事说完，芝荷郡主让木扎殷代替自己送顾姒离开。走在出宫的路上，顾姒眼瞧着四下无人，便停下了脚步。 “使者怎么不走了？”木扎殷感到奇怪。 对上少年干净的眼神，顾姒却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想当国王吗？” 第1841章 达成协议 “想要保护你母妃，光靠解毒是不够的。你身为皇子，只要活在这世间一日，王后和她的子女就不能放心。” 顾姒犀利地指出了核心，逼得木扎殷不得不正视此事。 就在她说出这些话之后，木扎殷原本单纯的眼神逐渐被深沉所取代，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沉稳起来。 他颌骨动了动，给了顾姒想要的答案。 “没有皇子不想当国王。” “很好。” 顾姒喜欢对方的态度，这才是他们弘明国的好男儿。 “我可以帮你坐上王位，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请讲。” 木扎殷还以为顾姒会提出等他掌控天沛之后，让天沛成为弘明国的附属国，却不料对方的要求简单地让他诧异。 “你可见过这个标志？”顾姒拿出三头蛇的火漆拓印让木扎殷观察。 “蛇？没有。” 顾姒并未放弃，“我们怀疑有一群西域人想要扰乱弘明国的朝政，我们来到天沛便是追随一名曾经试图暗杀朝廷大员的逃犯而来。” “对方是天沛国人？” “不确定，但他的确是逃往了天沛境内。” “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留心这个标志的。除此之外，使者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无论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顾姒摸了摸鼻子，“还真有。有中药材叫做娥皇女，又称送子藤，我正在寻找此物。” 如此通俗易懂的药名，不用解释其功效木扎殷都能知晓它的作用。不过木扎殷变了脸色并非此药的特殊性，而是他当真知道这玩意儿。 “娥皇女金丸！” “什么？” 木扎殷放松的拳头慢慢攥紧，“其实母妃在生下我之后，还怀过一个孩子。只可惜母妃身体不好，那孩子没能保住。不仅如此，还伤到了根本，从此无法再受孕。” 此话一出，顾姒的脸色也跟着变了。芝荷的情况，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木扎殷继续说道：“父王为了给母妃治疗此症，曾经想要动用王宫秘药娥皇女金丸，但却遭到了王后的阻止。王后认为即便要服用此药，也得先治疗好母妃的体虚之症。否则即便使用了秘药，也未必有条件能生下健康的皇子。” “所以，天沛国的王宫里就有这种药！？” “没错！不过此药格外精贵，一直珍藏在国库当中，需得父王亲自颁布诏令才能拿到。” 顾姒眼珠转了转，突然灿然一笑。 “那等你当了国王，应该可以拿到此药了。” 木扎殷瞳孔紧缩，眼底浮现出如同浪涛一般汹涌澎湃的野心。 “若是如此，我愿以全部娥皇女金丸相赠。” …… 顾姒回到驿站，整个人的状态和之前截然不同。 殷景熙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一点，“发生了何事？” 影申影卯等人也围聚过来关心道：“芝荷郡主没事？盛歌怎么没回来？” 顾姒简单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众人，并且正式通知道。 “王后摆明了要取芝荷郡主和四皇子的性命，即便是为了弘明国和天国的政治关系，我们也要阻止此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大家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第1842章 破空的箭 之后的几日时间，顾姒并没有慌着进宫查看芝荷郡主的情况，而且留在驿站里反复研究解毒的方法。反正芝荷身边有盛歌照顾着，倒也不担心会有人再动手脚。 这日顾姒刚有些进展，突然接到了宫里的传召。 “尊敬的使者，芝荷郡主要见您，还请您随我入宫。” 顾姒看着眼前陌生的侍女，叫来了影申影卯两人。 “正巧我这两日做了些新鲜玩意儿想要带给郡主，你们两个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入宫。” 谁知那侍女却道：“芝荷郡主只召见了使者一人，其他人便不必同行了。” 影申影卯对视一眼，立刻反驳。 “那我们使者一个人入宫，东西也拿不完啊。” “无妨，我们随行有侍卫和马车。使者有什么东西，交给我们来携带便可。” 影卯还想多言，顾姒却是微微一笑。 “罢了，郡主毕竟是女子，你们两个跟着也不方便。影申，你去找景使者，就说我入宫去看望芝荷郡主，让他不必担心。” “是。” 顾姒留下一句意有所指的话，便随着侍女走了。 等到王宫，侍女并没有按照约定将她送到芝荷郡主的宫里，反而把她带到了宽敞的花园中。 隔着长势茂盛的灌木，一支羽箭倏然间破空而来。 那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逼顾姒面门，周遭的侍女们吓得发出了阵阵惊叫声，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顾姒眯起眼睛确定了羽箭的轨迹之后微微偏头，便躲过了突如其来的偷袭。 噌——！ 羽箭射中身后的树干，发出一声闷响。 顾姒回头瞥了一眼，踱步过去将其取下。纤细的箭身上涂着朱红色的薄漆，箭头更是用上好的钢铁锻打制造而成。 这样规格的箭羽，只可能是王公贵族所用。 不必说，顾姒便能猜到它的主人是谁。 “使者，您没事？”负责引路的侍女小跑着上前询问。 顾姒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语气轻松道：“没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敢在天沛国的王宫里刺杀弘明国使者。看来，我得把这东西交给你们的国王追查一下了。” 说罢这话，顾姒拿着羽箭掉头就走，一副要找国王理论的架势。 侍女吓得脸色都变了，一边上前追赶一边大声嚷嚷起来。 “使者留步，宫中没有刺客，使者多心了……” 许是动静闹得太大，顾姒还没来得及走出花园的范围就被几个侍卫给拦下了。 “使者请留步。” 顾姒一边用羽箭轻轻敲击着手掌，一边用挑剔的目光将对方打量了一番。 “你是谁？” “在下是三公主的侍从。” “哦，有什么事？” 对方说话的时候语气高傲，好像身为三公主的侍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谁想顾姒听完之后却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有点不耐烦。 “我们三公主在花园里练习射箭。” 言外之意，就是你手里的东西是我们三公主的，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还回去。 可惜，顾姒并没有这个自觉性。 “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第1843章 敢不敢当靶子 侍卫愣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顾姒已经将不耐烦摆在了脸上，“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刚才有人偷袭本使者，差点导致两国邦交破裂。这样严重的事情，本使者必须得找你们国王好好谈谈。若是不把幕后凶手交出来，本使者不会善罢甘休。” 她这么一说，侍从一下就慌了。 “等等！” 对方赶紧伸手将顾姒拦下，“我刚才说了，我们三公主在花园里练箭。” 顾姒装傻，“我听到了，这和我去找你们国王并不冲突。麻烦你让一让，谢谢。”“……” 眼看着侍从憋了红脸都拦不住顾姒，三公主终于亲自上场。 “顾使者！” 看到三公主到来，周遭的侍女侍卫们统统后退数步躬身行礼。 “见过三公主。” 顾姒悠闲转身，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微微欠身。 “三公主，又见面了。” “顾使者这是要到哪里去？” “啊，在下刚才接到芝荷郡主的召见才进宫的。不过现在，却要先把这支羽箭交给国王陛下。” 顾姒一边说话一边故意将羽箭亮出来，“说起来也是巧合，我们刚入圣依兰的时候就差点遭到刺杀。不过后来搞清楚了，是三公主一时失手才造成的误会。 而刚才又有人射箭偷袭，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三公主你说，不会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失手导致的？” “若不是巧合，那这王宫里必定藏有刺客。为了安全着想，我必须把这事告知国王，三公主想必不会阻拦的对？” “……” 顾姒两三句话，呛得三公主面红耳赤，呼吸加重。 眼看她转身欲走，三公主恼羞成怒地将羽箭抢了过去。 “这箭就是我的！” “什么，又是三公主的！？”顾姒夸张地捂了嘴，“三公主，您不会是想故意杀我？” “当然不是！我刚才不过是失手……”搬出这个借口，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顾姒戏谑一笑，“看来三公主的箭法还得加强啊。” 对方说不出反驳的话，又不能说自己就是故意的，只能顶了箭法不好这个缸。不过吃了这个哑巴亏，三公主也会轻易放过顾姒。 “你来的正好，上次见你身手不错，想必也是会射箭的。你过来，陪本公主玩儿玩儿。” 顾姒知晓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了，就算拒绝也没用，于是欣然接招。 “三公主请。” 片刻之后她被带到花园的中心，这里地势宽敞且提前架设好了好几把靶子。 顾姒目测着靶子和自己刚才来时的路根本就不在一个方向，鬼才相信三公主是失手射偏了箭。 “三公主想怎么玩儿？比箭？” “比箭有什么好玩儿的，要比就比胆量。”三公主说着拍了拍手，便有人拿着苹果走到顾姒跟前。 “你敢不敢将苹果拿在手中高举过头，给我当做靶子？”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谨慎地观察着顾姒的反应。就在三公主都以为顾姒会翻脸的时候，她却从容地将苹果接了过去。 “不就是轮流当人靶嘛，反正我的箭法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公主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第1844章 尽失人心 顾姒说得轻松，三公主的脸色可是难看得很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顾姒状若无辜，像是才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咦？三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想比了？倒也是，我不过是个使者，死了也就死了。就算追究起来，天沛国给几年的供奉也能平息此事。但公主就不一样了，您身份高贵，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吃了大亏。” 说道最后，顾姒故意凑到对方面前追问。 “怎么样，公主还想比吗？” 三公主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身边的侍卫担忧地开口。 “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当做人靶。公主，还是不要比了的好。” 顾姒附和点头，“你说得对，比赛事小性命事大。既然公主不比了，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站住！”三公主一看顾姒要走就急了眼，“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过不比了？” “怎么？公主真要以身犯险？” 三公主咬着唇瓣瞪了刚才劝阻她的侍从一眼，“你既然这么忠心，那就由你代替本公主当靶子好了。” 说着向顾姒说道：“待会儿我们一人一箭，谁能先射中他手里的苹果就算赢，谁若是失手那就算输。” 侍从身子一僵，“公主……” “闭嘴！” 三公主恼怒地打断对方的哀求，双眸犀利地瞪着顾姒。 “怎么样？敢不敢比？” “三公主，这样不好？”顾姒扫了一眼侍从，满脸的同情，“他好歹是担心您的安全，才出演劝阻。你却只为了追求一时的胜负，就要拿他以性命做为赌注。您这么做，就不怕属下寒心？” “我！” 这话让三公主尴尬不已，继续要求比赛也不是，收回成命也不是。 看出她的为难，侍从单膝跪在了地上。 “属下既为公主侍从，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公主需要人靶，属下照做便是。” 说罢，当真拿起苹果站到了靶子所在的位置。 “请公主射箭！” 话虽这么说，但侍从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却十分突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却也分场合和理由。像三公主这般为了贪图享乐就拿属下性命开玩笑的，只会尽失人心。 见到如此场景，周遭负责伺候三公主的侍从和宫女们都噤声不语，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三公主握住弓箭的手收紧又松开，话被顾姒说到这个份上，不管今天她这箭射与不射，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输了。 “朵儿，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气氛。 “给二皇子请安！” 三公主回首，面露惊喜。 “王兄！” 她终于可以抛开眼前的难题，朝对方飞奔而去。 “王兄，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抬手摸了摸三公主的俏脸，笑意吟吟地转向顾姒。 “我听闻弘明使者与朵儿在此玩闹，特意前来查看。不知使者刚才都和朵儿玩了些什么游戏？” 简单的游戏一词，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轻松化解。 顾姒扬起微笑的同时却在心里把二皇子划入了危险人物的范畴。 “没什么，就是三公主想和在下比箭而已。” “比箭？那有什么好玩儿的。使者难得来天沛一次，朵儿你好歹也该让使者看看咱们天沛的特产才是。” 第1845章 天沛国的特产 特产？ 顾姒注意到二皇子似笑非笑的神色，直觉告诉她这个“特产”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过去不其然，三公主在听到这话后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露出讥讽的笑容。 “王兄提醒得是，我怎么差点把这样的好东西给忘了。使者，你刚才不愿用人靶和我比试射箭，那咱们就换种法子较量较量。” “不知三公主想换个什么玩儿法？” “使者有所不知，我们天沛国贵族盛行驯兽，像我王兄手下就驯有好几头珍惜的野兽。” 三公主说着看向二皇子，后者自然接过话头。 “使者来地正巧，我这两日刚得了几头猛兽。使者不如猜上一猜，哪些是提前驯好了的，哪些又是刚送来的。” “来人，去兽苑里把我的三大宝贝带过来！” 二皇子一声令下，周遭的侍从们迅速行动起来。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顾姒就见到数十人合力将三个硕大的铁笼带到了花园里来。 受笼上用黑色的布帘遮挡，无法直接看到其中猛兽的模样。不过凶猛的咆哮声却是不绝于耳，反而让人在无法得窥真相的时候感到恐惧。 就在兽笼运送而来的同时，还有三个手脚都戴着镣铐的人被侍从押了上来。这些人一瞧见兽笼的存在，就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顾姒不解，“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使者不用担心，这几个都是大牢里的死囚。要测试猛兽的训练情况，自然是需要代价的。” 他一边解释一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些罪犯惊恐的神色，仿佛对方越是害怕越是能激起他的乐趣。 “来人，把布帘揭开。” 哗——！ 随着侍从用长长的铁棍挑开布帘，三头猛兽分别发出响亮的吼声。 顾姒也微微蹙起眉梢，垂在衣袖中的手掌缓缓收紧，二皇子却是兴奋地介绍起来。 “使者请看，这就是我的浑天豹、遁地狮和灭世熊！” 随着他的介绍，这几头猛兽好不吝啬地亮出自己的尖牙利爪，猛烈攻击者铁笼的栏杆，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从里面冲出来。 三个死囚已经吓得头晕目眩，涕泗横流了。这样的猛兽就算是驯好了，也是要吃人的。 二皇子笑着向顾姒伸手，“使者不如猜上一猜，这三头猛兽当中，哪些是已经驯好的？哪些是刚送来的？” “猜中了如何，猜不中又如何？” 注意到顾姒的紧张，二皇子更加兴奋了。 “猜中了，我将其中一头猛兽送给使者。若是猜错的话，使者就留下来帮我将猛兽驯好，如何？” 二皇子说完这些话后便好暇以整地看着顾姒，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恐惧和退缩。 然而顾姒沉吟了片刻，却淡然地点了点头。 “好啊，开始。” 二皇子笑意一僵，“使者可听清楚了，你若是输了，就要留下来帮我驯兽。” “听清楚了。二皇子喜欢猛兽，想必也有独特的驯兽方法。若是在下能从中学到一二，等回了弘明国也好给我们皇上驯个几头猛兽玩玩。” 第1846章 以身犯险 见顾姒不以为然，二皇子自认为她是在逞强。 “哼，使者真是好胆量，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说出同样的话。” 他拍了拍手，便有侍从将三名死囚同时拖拽上前。 在三人的央求声中，二皇子再次开口。 “怎么样，使者想先选哪一个？” 顾姒不理会他，只凝神注视着笼中的三头猛兽。无论是狮子、豹子还是棕熊，它们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十足的贪婪和嗜血。就像是饿了许久之后猛然闻到了人肉的香味，三头猛兽迫不及待地将脸和爪子挤到笼子边上来，试图用牙齿或者爪子把猎物勾进去。 依顾姒看来，三头怪物都不像是被驯化成功的。 就在顾姒站在兽笼前专注观察的时候，三公主不着痕迹地踱步到她身后，摁住她的肩膀猛地往前一推！ 可顾姒的脚下却像是扎了根似的，即便被对方推了一把却岿然不动。 三公主原本脑海中都浮现出了顾姒尖叫失态的模样，谁想却没有得手。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却不由自主地陷落到了对方那幽深森寒且富含杀气的双眸当中。 “公主觉得这很好玩儿？” 三公主额角渗出冷汗，徒劳地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辩解却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顾姒的目光过于富有压迫性，竟是压得她张不开嘴。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二皇子赶紧开口圆场。 “使者选好了吗？可别被朵儿误导了。” “不会。” 顾姒勾唇冷笑，反手扣住三公主的手腕以巧劲一拉一拽，对方就像是主动扑上去一般，不受控制地冲向兽笼。 与此同时顾姒只需要顺着力道调转身形，便在眨眼之间与三公主调换了位置。 “啊——！” “朵儿！” 二皇子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三公主失去重心一头扎向兽笼。 狮子看到猎物狂喜，本能地张开嘴。 而三公主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狮子的血盆大口，甚至能闻到野兽嘴里的血腥臭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顾姒抓住了她的后衣领，三公主便在她的力道下像是一块任人摆布的抹布一样，摆荡着从兽笼前晃过。 这事发生在眨眼之间，二皇子和周遭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三公主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而狮子在失去猎物之后却是愤怒地大吼起来，庞大的身躯奋力冲撞着铁笼，以此发泄着自身的不满。 “朵儿！” 二皇子惊惧之后迅速冲上前来，将失魂落魄的三公主护在怀中。 “朵儿，你没事？有没有伤到？” 经过一番检查，三公主并没有受伤，但她后背的衣衫上却粘上了狮子的口水。可见当时三公主与狮子的距离有多近。 感受到二皇子的安慰，三公主这才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王，王兄……哇！” 三公主绷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伸手指向顾姒，意思是想让二皇子给自己出气。 “使者刚才把我王妹推向猛兽，是想谋杀吗！？” 面对如对方的质问顾姒却并不慌张，反而脚步轻移，将身后的狮子又亮了出来。 三公主在看到狮子的瞬间哭声便止住了，吓得一缩脖子把脸埋进了二皇子的怀里。 第1847章 你答错了 顾姒从始至终神色淡然，“二皇子误会了，刚才分明是三公主想要给我提示，才会悄悄靠近，引着我一道接近猛兽。不过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下次公主有什么话可以直言，实在不必以身犯险。” 二皇子噎住，感觉一股气直冲脑门却无处发泄。 他虽然很想治顾姒的罪，但刚才的确是三公主先悄然接近对方身后的，而她扑向收拢的行为看起来也像是主动的。 就在兄妹两人吃瘪的时候，顾姒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头浑天狮身为二皇子的宠物，却连公主都敢袭击，可见野性难驯。多谢公主的提醒，在下就选这头狮子。” “……” “怎么？难道我选得不对？还是说，这狮子连三公主都敢袭击，却已经是驯好之后的状态了？” 顾姒似笑非笑地望着二皇子，“殿下，看来您这驯兽的法子不太行啊。” “你！” 二皇子终于被气得要开口了，他扶着三公主站起身来，却直接向周遭的侍从下令。 “使者回答错了，将她送到兽笼面前去！” “是！” 顾姒闻言神色一凛，“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使者答错了的意思。我驯兽和他人不同，驯过之后的猛兽比起其他兽更加凶猛，无论什么人靠近都会无差别的攻击。所以，这狮子刚才袭击王妹，便是驯过之后的结果。” 说到最后，二皇子总算找回了之前的镇定和狂妄自信。 “很可惜，使者答错了。” 眼看着侍从走上前来就要拽着顾姒去兽笼面前，却有一道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 “国王到，国王到！” 众人回头，只见国王在大量侍从的护送下大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四皇子木扎殷以及殷景熙二人。 二皇子和三公主心中同时咯噔猛跳，赶紧躬身请安。 侍从们也不敢再拖拽着顾姒，而是迅速松手下跪，动作一气呵成。 “见过父王！” “父王！” 可就在兄妹两人行礼的同时，身后的猛兽却发出不合时宜的咆哮。它们许是把国王在内的众多人类当成了潜在的猎物，兴奋地在笼子里不停打转。 “吼——！” 国王还没来得及和一对儿女说话，就先被眼前的猛兽给惊呆了。 “这！是谁把这三头孽畜放出来的！？” 二皇子心头一跳，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就在两人思索着如何回答的时候，顾姒却走上前来微微福身。 “尊敬的国王陛下请勿恼怒，这三头猛兽都是二皇子殿下所得。他和三公主知道我们弘明国没有驯兽取乐的传统，才特意命人将这三头猛兽带来给在下长见识的。” 顾姒说着故意指向站在一旁的几名死囚。 “您看，为了彰显贵国驯兽的本领，二皇子还专程带了几名死囚过来。说是即便把死囚送入铁笼当中，这些野兽也会听从他的号令，绝不敢张嘴伤人。国王，四皇子，还有景使者来的正是时候，不如咱们一起观赏二皇子的驯兽表演。” 第1848章 择日不如撞日 “死囚？” 国王还没开口，四皇子却诧异地惊呼了一声。 “王兄，您用死囚来驯兽，这……” 他话故意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咽回肚子里去。 国王听后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二皇子。“诺契，你给我好好解释。” 二皇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行动之前明明先调查过国王的动向，确定他在自己宫中休息才敢这么做。 谁想国王却突然来到了花园，身边还跟着四皇子和殷景熙。 二皇子咽了口唾沫，眼珠紧张地乱转。 “父王请听我解释。” 国王压抑住恼怒，“你说，本王倒是要听听看你有什么理由擅自调动天牢里的死囚和这三头没有驯化的孽畜。” 原来二皇子押来的三名死囚都是关押在天牢里的，照理说没有国王的命令不得由任何人擅自放出。 而二皇子不仅调动了死囚，还用这些人的性命来驯兽。这不仅是枉顾礼法，还丧心病狂缺乏人性。 顾姒故作惊讶与恼怒状，“什么？原来这三头猛兽根本就没有驯化？那刚才二皇子还信誓旦旦让我站到那兽笼面前去观赏！” 殷景熙闻言脸色一沉，立刻质问对方。 “二皇子欺瞒诱骗我们使者，该不会是因为之前的矛盾，想替自己的母后复仇？若真是如此，我们现在就向您赔罪。还请您手下留情，不要因为一点误会就伤及我等性命。” 国王听了这话更家恼怒了，恨不得用驯兽的鞭子狠狠抽二皇子一顿。 “你说，把这三头孽畜放出来究竟寓意何为！？” 面对国王的盛怒和顾姒等人的拱火，二皇子只觉得又恨又恼了。略一思索，他决定兵行险招，先化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说。 “启禀父王，其实儿子已经将浑天狮驯化完毕。今日正巧遇上弘明使者，闲聊之中得知她没有见过驯兽，才特意命人将这几头猛兽带来展示，并非故意谋害。” “你驯化了浑天狮？”国王脸色一变，恼怒的神情中参杂了一些不可置信的惊喜。 “是真的。儿子知道父王一直想找人驯化这三头猛兽，才想了许多法子调教。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了些成效。” 说到这，二皇子演技爆发，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儿子原本是想等着父王生辰的时候再拿出来给您一个惊喜的。奈何今日遇上使者，实在是高兴过了头才会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还请父王恕罪！” 他跪地叩拜，态度十分谦逊。 三公主见了也跟着跪了下来，“父王，王兄他不是故意的。都是使者自己说想要驯兽，王兄才让人把它们带了出来。父王若是不信，可以问在场的宫人们！” 周遭的侍从和宫女纷纷低头不语，谁也不敢出言反驳三公主的话。 顾姒心中冷笑，知晓这两兄妹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施压于人，好叫她吃个哑巴亏。不过，她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尊敬的国王殿下，看来咱们是误会二皇子了。原来他早就驯化好了猛兽，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那择日不日撞日，今天就请二皇子给我们展示一番。只是用死囚的性命驯兽实在有些残忍，不如就换成新鲜的猪肉？” 第1849章 驯化浑天狮 顾姒说完这话就一直紧盯着二皇子，她看见对方使劲搓了搓后槽牙，硬着头皮点头。 “当然可以。” 国王还有些怀疑，“诺契，你当真能够驯化这些野兽？” “儿子定当全力以赴！” 在二皇子的安排下，很快就有人送来了新鲜的马肉。 笼子里的三头猛兽一闻到血腥味就像是发了狂一般，激动地上蹿下跳。腥臭的口水顺着尖牙滴落到笼子外面，场面一度失控。 看到这样的场景，国王愈发担忧起来。 “诺契你不要逞强，这样的猛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驯化成功的。” 四皇子也跟着附和，“王兄，要不还是算了。” 面对众人或真心或嘲讽的目光，二皇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来人，把肉给我！” 一名侍从将带血的马肉递到二皇子手中，笼子里的浑天狮立刻冲着两人咆哮。 吼——！ 震耳欲聋的叫声惊得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胆小的更是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只见二皇子拿着肉块绕着铁笼走了两圈，然后趁着浑天狮张嘴大叫的时候把肉块直接扔到了它的嘴中。 狮子得了肉蹲下身子开始大嚼特嚼，不过这点分量只够它塞牙缝的，片刻之后就又舔着醉抬起头来。 别人没有注意，但顾姒和殷景熙却在一瞬间察觉出不同。刚才的浑天狮分明还满眼充斥着杀戮，此时的它眼神却变得柔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二皇子又举起一块肉块，开始向浑天狮发号施令。 “后退！” 浑天狮一开始并没有执行命令，反而浑身透露出不情愿的情绪。看着它焦躁地在笼子里踱步，二皇子又绕着笼子走了一圈，再次将肉块投了进去。 等到浑天狮吃完第二块肉，它的神情又比之前更加温和了些。就像是喝醉了酒的壮汉，一身的野蛮都被封印了。 “浑天狮，后退！” 二皇子再次下令，这次浑天狮没有让他失望，果然后退半步并且一屁股坐下了。 “嚯！” “浑天狮听懂了！” “二皇子果真能够驯化浑天狮，太了不起了！” 见到这番情景，国王也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诺契，你真能让浑天狮听你的命令！” 二皇子回到国王面前行礼，“父王，儿子如今还只能一次驯化一头猛兽。等过些日子，儿子一定将三头猛兽都驯化成功献给父王！” “好！好！” 国王甚是满意，以至于二皇子之前所做的不妥之事都可以被原谅。 “你做得很好，不过在彻底驯化这三头孽畜之前还是不要把它们带出来了，以免惊吓到宫里的其他人。” 二皇子谦逊地躬身，“父王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来人，将这三头猛兽送回兽苑，还有这几个人也带下去。” “是！” 就在侍从们手脚麻利地处理现场的时候，盛歌与一名侍女匆匆而来。 “见过国王陛下！” 国王一眼就认出侍女是贴身伺候芝荷郡主，名叫作松梦的宫女，神经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芝荷哪里不舒服？” 松梦福身施礼，“国王殿下不必担心，娘娘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听闻使者进宫已久却迟迟没见到人，才命奴婢和盛歌姑娘出来寻找。” 第1850章 随时恭候 说话间盛歌已经踱步到了顾姒身边，不着痕迹地瞪了三公主和二皇子一眼。 “主子没事？” 其实芝荷郡主并没有下令召见顾姒，都是三公主在背后捣鬼。 这时见到盛歌和松梦过来找人，对方自己也难免有些心虚。 “我没事，芝荷郡主那边怎么样？” “主子放心，奴婢走之前派人守着郡主，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 顾姒颔首，随即向国王福礼。 “尊敬的王，芝荷郡主召见在下，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好，芝荷喜欢和你说话，你就多留一会儿。若是晚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殷景熙开口接过话头，“在下正好有一些关于两国商贸往来的事情想和王商议。等事情谈妥，在下亲自接顾使者出宫。” 国王看了眼殷景熙又看了眼顾姒，好脾气地呵呵一笑。 “也好，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眼瞧着两人要谈政事，二皇子下意识就想跟上。谁知他身形刚动就被殷景熙拦住了去路。 “听二皇子刚才说，要在国王生辰之前加紧时间驯化猛兽，那这次弘明和天沛的商贸交往就不劳烦二皇子费心了。四皇子正好也能听懂弘明国语，国王若是方便的话，不如让四皇子接洽此事。” 二皇子闻言眼神就沉了下来，“驯兽一事我自己知道安排，但两国邦交的大事不能耽搁。” 殷景熙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耽搁。若是我们皇上知晓四皇子能在为巩固两国邦交发展作出贡献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话已经是变相在用弘明国的名义给国王施压了。 果不其然，国王听过之后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 “你也” “你到了该接触政事的年纪了，这次的洽谈你也跟上，也好让本王看看你的长进。” 四皇子俨然没想到跟着殷景熙来救场，还能捡到这么一个大便宜，当即高兴得脸都红了。 “是，儿子一定竭尽全力辅助父王和景使者！” 殷景熙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着二皇子和三公主的面带走了国王和木扎殷。 顾姒也在盛歌和松梦的护送之下前往芝荷郡主的宫殿。可就在她路过二皇子身边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伸手将她拦下。 盛歌一下子紧张起来，闪身挡在了顾姒跟前。 “二皇子还有什么要指教的？” 二皇子邪气的目光穿过盛歌落在顾姒脸上，恍如从屋顶上渗漏的雨水，冰凉又恶心。 “顾使者好本事。” 顾姒不以为然地将胸前的碎发挽到肩后，“二皇子谬赞了，还是您和三公主比较厉害。” “哼。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来日等猛兽驯化成功，再请顾使者见识一下我们天沛国真正的猛兽。” “随时恭候。” 最终二皇子狠狠瞪了顾姒一眼，带着不甘心的三公主愤然离去。 松梦捂着胸口呼出一口气，十分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终于走了，真是吓死奴婢了。顾使者，咱们也快些回宫，娘娘该担心了。” 面对催促顾姒却没有立刻回应，反而饶过盛歌走到了二皇子刚才所站的位置。 “你们两个，刚才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第1851章 白色的粉末 “味道？”盛歌伸长脖子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啊？你闻到了吗？” 松梦也摇了摇头，“奴婢没闻到什么味道，使者这是怎么了？” 顾姒蹙起柳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感觉。 “二皇子伸手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了一种苦涩的药味。难道二皇子身体抱恙，长期在用药调理？” 松梦连忙摆手，示意顾姒别乱讲话。 “使者慎言，二皇子身体好着呢，猎熊猎狼都不在话下。” “那便是奇怪了。” 顾姒深感疑惑，难道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都是错觉？ 正想着她突然一低头，在自己脚下的草地里发现了少许白色的粉末。 顾姒蹲下身来，用手指轻轻沾取了一些粉末闻了闻。 “就是这个！” “什么？” 顾姒眯眼，“刚才闻到的苦味就是这个粉末，难道……盛歌，你把这些粉末用手绢收集起来。” 盛歌不问缘由立刻照办。 等她们三人回到芝荷郡主的宫殿后已经又过去了许久，芝荷郡主急得在宫殿门口来回踱步。 “郡主。” “使者！” 看到顾姒平安现身，芝荷郡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使者没事？我听说三公主借着我的名号召你入宫。” “无妨。我在入宫之前就察觉出有异，提前给景使者留了口信。” 松梦福身补充道：“娘娘放心，奴婢和盛歌姑娘赶到的时候，国王陛下和四皇子都在，顾使者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芝荷的心彻底放下，热情地引着顾姒入殿。 “松梦你去准备些茶点，我与使者有话要说。” “是。” 松梦离去，盛歌自然而然地替两人守在门口戒备。 顾姒一进门首先给芝荷把了把脉。 “这两日用了药，感觉如何？” “好多了！盛歌姑娘这几日把我宫内凡是带有香味的东西都撤走了，连平日里常用的衣衫和床具都用艾草仔细熏过。自从这么做了之后，我这胸闷气紧和头晕乏力的症状就减轻了许多。” “那就对了。你这宫里人手繁杂，保不齐就混有王后的人。盛歌是我心腹，做事一向仔细。有她在，你且不必担心。” 芝荷眼中泛出感激的泪光，说着又要跪下给顾姒磕头。 “多谢太后娘娘救命之恩。” 顾姒忙把人扶住，“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回想起当日在大街上见到木扎殷的场景，顾姒不得不感叹。 “你有个好儿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芝荷泪中带笑，“是，扎殷是个好孩子。我有了他，心里就踏实了。” “对了。”顾姒话锋一转，将盛歌刚才收集起来的白色粉末拿出来，“你之前可有听闻过二皇子驯兽一事。他们驯兽用的都是什么法子？” “驯兽？这我却是不怎么了解的。不过通常驯兽都是用食物诱哄辅助鞭打教化，以达到让猛兽服从命令的目的。顾使者为何突然问及此事，这白色粉末又是什么？” 顾姒把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了芝荷。 “这是我刚才从木朗诺契身上发现的，那头浑天狮分明野性难训，却在吃了他喂的几块肉之后就变得听话起来。我怀疑，他是在用药物控制这些野兽。” 第1852章 坊间的传闻 光是听到二皇子用猛兽吓唬顾姒的事情，芝荷郡主就吓得手脚冰凉。 “他怎么能这么做！” 顾姒却是淡然一笑，“他也只是敢用这法子吓唬吓唬我而已，我若真有个好歹，他们就算是赔上整个天沛也无法弥补。” 芝荷仍旧心有余悸，“太后，要不您还是亮明身份。你这样冒险，臣妇这心里也不安定。” “他们就是因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动。一旦暴露，这狐狸就钻回洞里去了。” 顾姒安慰了两句，顺带交到道：“你最近身体好起来了，就该去王宫里多转转，也好让那些奴才们知道宫里不仅只有一个王后。顺便，帮我查查这白色粉末的由来。” “是！” 顾姒这边继续给芝荷郡主调养身体，那边殷景熙带着四皇子为两国谈妥了一桩数额巨大的商贸订单。而这些功劳，都在殷景熙的巧舌之下归功到了四皇子的身上。 如此，国王对四皇子的表现格外满意。 “扎殷，接下来的交接和安排，都交给你来处理。你好好干，父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四皇子还是第一次接到如此重要的差事，整个人都洋溢着欢喜和激动。 “父王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 数日后，王后寝宫。 “母后您怎么还坐得住啊，芝荷那个贱人正带着人在宫里四处炫耀呢！” 三公主步履匆匆从殿外冲进来，不管不顾地就开始发火。 王后正忙着操心国王下个月的生辰庆典，闻言赶紧挥了挥手，把身边听训的宫人打发出去。 “小祖宗，又怎么了？” 三公主将她手中的账本抢了回去，气不愤地告状道。 “我刚才进宫的时候，居然瞧见芝荷那个贱人和弘明的使者在花园里散步。” 听到芝荷的名字，王后就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让她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散步的确没什么好气的，但我却听到芝荷说要请那两个使者留下来观看父王的生辰庆典。” 王后喝水的动作一顿，“他们还要留到下个月？” 一般使者到访他国都有个时限，最长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等谈完了正事就该离开了。 如今顾姒和殷景熙已经在天沛国逗留了快半个月，而国王的生辰却是在下个月末。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还有住一个半月。 三公主继续说道：“自从这弘明国的使者来了，芝荷母子就格外嚣张。我可听闻木扎殷为天沛国与弘明谈了一笔大生意，把父王给高兴坏了。” “莫要胡说，此事我是知道的。其实是你父王亲自和弘明的景使者谈的订单，只不过恰好木扎殷也在场。” “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 三公主调整了一下坐姿，模仿外面的人夸张的语气说道。 “现在坊间都传遍了，四皇子有了弘明国的支持，势头一举盖过了历练多年的王兄，马上就要当上太子了！” “胡说八道！” 王后大怒，直接把手里的账册扔到了地上。 “是哪个不要命的传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蠢话！我儿子从小到大都深受国王看重，就算有朝一日传位，也不可能轮到木扎殷当国王。” 第1853章 王后的召见 其实这些话都是顾姒和殷景熙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引王后和二皇子恼怒出手，才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错处。 见王后气得直喘气，三公主又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母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再叫到宫里来敲打一下？” “敲打？” 王后冷哼着瞪了她一眼，“上次你自作主张骗顾使者入宫，结果如何？不仅没让她受到教训，反而差点连累你王兄被国王责罚。要不是诺契他反应快，又随身带着我们研制的药粉，只怕要吃大亏！” 说着，王后伸手戳了戳三公主的额头。 “我可要警告你，你王兄以后可是要当国王的，你千万别给他惹事，让你父王对他留下坏印象。” 三公主丧眉耷眼地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故意的，况且这不是没出事嘛。” 王后叹了口气，“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在理，我们知道情况，但坊间的百姓们却不知道。若是让他们误以为木扎殷被你父王看好，那就麻烦了。” “母后想要怎么对付他们？” “既然芝荷想要他们留下来参加你父王的生辰庆典，那必然得付出些代价。你替我传令下去，明日我让王宫里所有皇子都来拜见，我有事要交代他们。” …… 王后的突然传令让木扎殷有些惴惴不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番觐见王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木扎殷抵达王后所在的宫殿时，宫门却是关着的。 他先是疑惑了一阵，随即便释然了。 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王后没少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给他使绊子。比如一同召见所有皇子公主，却单独让他一人提前到来，好在宫殿门口多等一会儿。 这种事情多遇见两回，木扎殷也就不把它当回事。无非是多站一会儿，又掉不了几两肉。 可这次他却是失算，就在他苦苦守在宫殿门口的时候，其实里面已经热闹非凡。 “给王后请安！” “拜见王后。” 从大皇子开始到三皇子，三名英俊的少年规矩地跪在王后脚下。 王后先是用极富威严的目光一一从他们略过，才叫了起身。 “给几位皇子赐座。” 等到所有人入座，二皇子木朗诺契故意问了一句。 “母后召见我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议，怎么唯独不见木扎殷？” 此话一出，大皇子木伽芥和三皇子木韦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木扎殷一向守时，应该不会迟到才对。” “对啊，以前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每日都是木扎殷去的最早。” 说到这里，二皇子故意叹了口气。 “也难怪，木扎殷最近受父王器重，正在代表天沛国和弘明交涉商贸的事宜。韦鄯你刚从外地回来，只怕还不知晓此事。” 大皇子木伽芥是宫中笙祈王妃的儿子，早先也凭借母妃的势力和二皇子木朗诺契争过高低。只可惜最后落败在王后的手上，被王后寻了借口打发到了偏远的地区驻守。 这次若非是王国寿辰来临，他还没有资格返回圣依兰。 听了二皇子的话，大皇子的剑眉立刻蹙了起来。 “木扎殷开始接触政事了？” 第1854章 长点儿心吧 “何止是接触，木扎殷现在可是父王眼前的红人。”二皇子说着抬手重重拍在了大皇子的肩膀上，意有所指地说道，“父王一向宠爱芝荷郡主，如今又有弘明国在背后撑腰，木扎殷可是如鱼得水，把你我都给比下去了。” 大皇子听了这话一股火气就冲了上来。在他心中能够和木朗诺契一争高下的只有他这个大皇子。木扎殷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凭什么取代他的地位。 但大皇子并非一味的有勇无谋，即便心中不爽但也没有急着发火。 “诺契只怕是在说笑话，木扎殷再厉害，顶多也就是把我比下去。你可是父王的左右手，木扎殷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呵。”二皇子故意冷笑两声，“如今宫中的情况早就今非昔比了，你还是长点儿心。是，木韦鄯？” 说到最后，二皇子故意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三皇子，似乎是想让对方开口证实自己的言论。 可三皇子却只是淡淡一笑，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王后不必恼怒，也许木扎殷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并非故意迟到。我现在就去宫殿门口瞧瞧，说不定还能瞧见他。” 瞧着三皇子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大皇子木伽芥和二皇子木朗诺契都不屑地瞥了瞥嘴。 一个瘸子，还胆小怕事。 这样的人居然是他们的同胞兄弟，真是丢人！ 只是子啊他们看不见的角度，三皇子木韦鄯却早就收了谄媚心虚的微笑。他沉着脸拖着病腿往前走，只觉得王后的宫殿里的空气都是肮脏的。 “嘎吱——！” 一声闷响，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三皇子一抬头便瞧见了等待已久的四皇子木扎殷。 “扎殷，你怎么不进来？” 木扎殷身形站得笔直，看到木韦鄯之后也觉得奇怪。 “三王兄，你怎么在里面？” 刚问完这句话，他自己就反应了过来。 “你们早就到了！？” “当然。王后见你不在，已经发过一通火了。” 木扎殷露出懊恼的神色，木韦鄯看了自然明白他是上当受骗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木扎殷的后背。 “快点进来，待会儿给王后赔个礼就是了。” 木扎殷往宫殿内望了一眼，心中忐忑。但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上。 “好，三王兄先请。” 两人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屋就先听到了王后嘲讽的声音。 “现在扎殷是国王眼前的大红人了，我想要见你一面都得排队等着，真是不容易。要不是韦鄯亲自出来请，是不是还见不到你？” 木扎殷脚步微顿，随即躬身向王后行礼。 “请王后恕罪，我只是记错了时间，并非有意来迟。” 王后冷哼一声，身子后倾靠在了椅背上。 “你要是都敢故意来迟了，那我这王后也别当了，位置让给你母妃来坐得了。”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木扎殷咬紧下颌，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王后息怒。” 第1855章 生辰贺礼 天沛国与弘明国礼仪有所不同，通常觐见国王和王后的时候只需要躬身行礼便行了。像木扎殷这样双膝跪地行大礼，足以表明自己谦卑恭敬的态度。 王后满意地看着他匍匐的身躯，总算出了心中的闷气。 “行了，起来。你好歹也是在为国王办事，就算迟了我也不能怪罪。否则你回头去和国王告状，我岂不是成了坏人。” 木扎殷垂眸，仍旧跪地不动。 直到三皇子确定王后没有继续为难木扎殷的意思，才拄着拐杖上前将人扶起。 “王后还要讲正事呢，咱们先退到一边。” “好。” 木扎殷接受了三皇子的好意，反过来扶住对方坐下。 王后看着这两个“难兄难弟”的身影就觉得可笑。 “今日我召见你们，是为了商议国王下个月底生辰的事情。你们都是国王最珍爱的儿子，可有想好要在这次生辰上敬献什么贺礼？” 大皇子第一个站起来展现自己，“我在戍边这一年猎了十八头银狐，特意留下来为父王制了件银狐毛大氅。等父王生辰的时候，便会亲自奉上。” 银狐在天沛国极为少见，大皇子能亲手猎来制成衣衫的确心意难得。 王后听完之后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在骂对方愚蠢。如今炎炎夏日，他却要送狐毛的大氅，真是不合时宜。 “伽芥辛苦了，你父王知道你有这片孝心一定很高兴。” 大皇子还真当王后是在表扬自己，脸上洋溢出十足得意之色。 紧接着王后目光柔和地落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诺契，你准备了什么？” 二皇子站起身来躬身，“回母后的话，儿子已经答应了父王，在他生辰之前将浑天狮彻底驯化成功献给父王。” “你能驯化浑天狮！？” 刚才还一脸得意的大皇子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浑天狮可是当初我们一同捕来的猛兽。它性格凶猛，一直不服从驯化。你怎么可能将它驯好。” 许是大皇子难以置信的表情取悦了二皇子，他不怒反笑地扫了木扎殷一眼。 “大王兄真是太孤陋寡闻了，我其实一早就在驯化浑天狮，最近已经有了成效。就在前两日，木扎殷还亲自见证了我子啊父王面前让浑天狮听话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立刻将大皇子的注意力引到了木扎殷的身上。不仅大皇子诧异，就连三皇子也是难以置信的神态。 驯化浑天狮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若是成功了，必定会在国王的生辰庆典上大出风头。 各位皇子之间关系微妙且充满了竞争，二皇子隐瞒不说尚且情有可原，但木扎殷知道了却故意隐瞒，难道是想站队？ 一旦如此，那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平衡将被打破。二皇子将获得更多的资源和助力。 对上大皇子不善的目光，木扎殷只能再次起身解释。 “没错，前两日二王兄的确在当着父王和弘明国使者的面让浑天狮服从命令。” “是吗？怎么没听你提起此事？” 第1856章 你是在反驳我吗 木扎殷乖顺地垂眸，“当时二王兄就明确表示这是他为父王生辰准备的寿礼，二王兄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我又怎么好越俎代庖四处宣扬。” “是吗？那你还真是贴心。” “是啊，扎殷一向是这种淡然的性子，不爱多嘴多舌。”三皇子木韦鄯笑着替木扎殷开脱，“再加上这些时日扎殷忙着接洽弘明国的使者，忙得不可开交。这不，刚才还差点弄错了时间嘛。” 他这么一说，大皇子脑子又转了过来。 木扎殷如果真的已经加入了二皇子的阵营，那刚才王后就不会对他这么苛刻了。 想通了这一点，大皇子对木扎殷的敌意明显收敛了些许。 “说这么多，诺契是决定要在父王的生辰上献兽了？” “不错。” “呵，那我祝你成功，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大王兄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两人打着机锋，气氛紧张又沉重。 这时王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清脆的响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伽芥和诺契都已经说了自己的安排，韦鄯，你又为你父王准备了什么？” 三皇子被点到名却是讪讪一笑，“我不像大王兄和二王兄那般强健，既能给父王猎狐制衣又能驯兽助兴。我想了许久，决定为整理一套天沛国各州县的舆图。” 说到最后，三皇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瘸腿。 “我这个样子，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还请王后不要怪罪。” 王后似乎很是欣赏他这幅自惭形秽的样子，非但没有斥责反而赞扬道。 “贺礼本就是一个心意，你能为你父王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的。我相信你父王收到礼物一定会很满意的。” “扎殷，你又准备了些什么？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 最后被叫到名的木扎殷挺直了腰板，“回王后的话，我这次特意请弘明国的使者们替我准备了一样贺礼，是东海里的红珊瑚。据使者介绍，红色的珊瑚不仅象征着喜庆，放在室内还能让人年延益寿。” “红色的珊瑚！？”王后脸色一变，“那可真是好东西啊。” 天沛国地处大西部，要想见到海必须得穿越东边的弘明国或者南面四五个小国才可以。像海里珊瑚这样的物件放到天沛，那便是绝顶稀缺的珍宝了。 木扎殷寻来这种好东西献寿，那可不比二皇子驯化浑天狮震撼。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独不争不抢的三皇子稍显平静。 王后勾了勾唇角，“扎殷啊，虽说你这贺礼稀缺又珍贵，但毕竟不是你亲手得来的。如果只是花些钱让人购买，那我们在座的皇子们人人都能办到。这样的贺礼就算再珍贵，也少了些心意。” 木扎殷为了这个贺礼与顾姒还有殷景熙商量了许久，没想到王后一开口就给否定了。 “王后，这样的贺礼即便是托人购买也是不容易的，那东海……” “你是在反驳我吗？” 不等他说完话，王后就强势地将其打断。 第1857章 我不会驯兽 木扎殷对上王后阴沉又嫌恶的目光，心脏一紧。 “那，王后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不管送什么贺礼，至少得是自己亲手准备的。伽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王后故意把话抛给大皇子，就是知道对方也不希望木扎殷出风头。 没有让她失望，大皇子当即狠狠点了点头。 “王后说的一点都不错。扎殷，你这次虽然能够通过弘明国使者的帮助得到父王的赏识，但不代表以后事事都能有人帮衬。你得学会靠自己。” 木扎殷将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收入耳中，然后用强大的忍耐力克制了自己的怒火。 “既然王后和王兄们都觉得不好，那我就换一种贺礼。” 大皇子闻言满意颔首，但王后还是放心不下。 “时间这么仓促，你真的能准备好贺礼？要不，我让你几个王兄们帮帮忙？” “王后既然说贺礼要自己准备才有诚意，那我还是不劳烦几位王兄了。” “也行，不过你还是得先把贺礼是什么告诉我，我才好安排献礼的流程。” 木扎殷被问得哑住，一时间真是想不到什么东西比红珊瑚更能博人喜欢的了。 就在这时，二皇子弹了弹衣衫起身。 “我倒是有个法子，既能展现扎殷的诚意和能力，又能让父王欢喜。” 王后挑眉，“说来听听。” “儿子虽然正在驯化浑天狮，但单单只献上一只猛兽未免有些单调。如果能有人再献一只猛兽和浑天狮搏击的话，那一定很精彩。” 话音刚落下，木扎殷就一口否绝。 “我不会驯兽。” “不会可以学啊。”二皇子笑意吟吟地对上他略显慌张的面容，“你看看我们兄弟几个，除了你三王兄从小伤了腿，剩下的谁不是骁勇善战。” 大皇子和二皇子难得在这个问题上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是啊，你就是被父王保护得太好了，才长得这般消瘦如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以后到了封地遇上个土匪都打不过，那传出去岂不是丢我们天沛王室的脸？” “……” 木扎殷咬着后槽牙没有反驳，但却也坚持没有松口。 其实他长得一点儿也不瘦弱，反而结合了天沛国人的魁梧和弘明国人的儒雅，有种混合的美感。 每次走在宫中，都会惹得宫女们频频脸红。 见木扎殷不肯就范，王后干脆替他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扎殷自己去选一个猛兽来驯，务必要在你父王生辰庆典上亮相。” “王后，我不行……” “不准不行。这是你父王重要的生辰庆典，还有弘明国的使者留下来观看。你若是掉链子不仅是丢你自己的脸，更是丢我们天沛国的脸。” 说话间二皇子踱步过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对了，记得别选太弱的兽。不然一开场就被浑天狮吃了，那也挺丢人的。” “……” 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完成，王后心满意足地让他们退下。 大皇子意气风发地回去准备他的狐毛大氅，二皇子则是继续驯化浑天狮。而木扎殷则是扶着腿脚不便的三皇子慢慢走了出来。 “扎殷，你想选什么兽？” 第1858章 咬伤了腿脚 木扎殷无奈地摇头，“完全没有头绪，我根本不会驯化猛兽。” 三皇子有意示好，“我倒是认识几个坊间卖猛兽的商人，要不，我陪你去挑一挑？” “多谢三皇兄，只是红珊瑚突然不能用了，我还得先回去和弘明国使者们打声招呼。” “你，和使者关系很好？” 三皇子放慢了脚步，目光中带着些许探寻和期待，看得木扎殷心头一跳。 “好行。你知道的，我母妃好歹是弘明国的郡主，身份不低。使者们又是特意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探望我母妃的，怎么都会对我友好些。” “说的也是。” 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三皇子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笑了笑。 “那你先回去和使者们商量，如果需要我的帮忙就叫人来传个信。” “多谢三王兄。” …… 从王宫里出来，木扎殷径直去了驿馆。 当他把贺礼的事情一说，顾姒和殷景熙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驯兽？还要和浑天狮搏斗？你确定王后不是在开玩笑？” 那日他们都看到了浑天狮的样子，要找个能和它搏斗的猛兽，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盛歌抱着胳膊哼道：“这个木朗诺契就是故意的，就算找到了合适的猛兽，打不过浑天狮还是要丢人。能打过浑天狮的猛兽，这么短的时间又根本不可能驯化成功。 这根本就是两头堵的问题嘛！” 木扎殷也觉得头疼不已，“我倒是无所谓丢不丢人，反正木朗诺契从来都是要压我一头，我也习惯了。只是麻烦各位好不容易替我寻来了红珊瑚却不能用，实在是太抱歉了。” “这有什么，你不能送，我们来送就是了。”顾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有我们在，这次寿宴就不会让二皇子和王后为所欲为。影申影卯。” “属下在！” “你们两人明日去坊间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渠道能买到合适的猛兽。” “是。” “对了。”木扎殷想起三皇子说的话，“木韦鄯和我说他认识几个商人，说不定能替我寻到合适的猛兽。”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木韦鄯？天沛国三皇子。” “是。他和我一样，一直被大皇子和二皇子打压。还因为反抗王后伤了腿，至今需要拄拐行走。” 顾姒瞳孔缩了缩，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木扎殷想起自己这个三王兄就叹了口气，“木韦鄯的母亲是浣王妃，和我母妃一样是父王册封的三大王妃质疑。涴王妃性子温和，对我们也很客气。” 盛歌追问，“涴王妃这般温顺，王后还要和她争风吃醋？” “涴王妃的父亲是朝中大臣，深得父王的器重。三王兄出生之后，涴王妃一度风头无两。王后那人你们也知道，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 “一开始王后只是争风吃醋，小打小闹一番，父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就算是立太子，也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优先。” “可在三王兄十五岁那年，南边耶祁小国因为旱灾缺粮，居然带兵前来骚扰我们天沛。涴王妃的父亲带着三王兄平息了骚乱，立下了军功。朝中开始流传起请父王封三王兄为太子的声音。” “王后盛怒，大皇子的母亲笙祈王妃也难以接受。两人联起手来觐见父王，想要逼迫父王表态。可父王也不是好说话的性子，王后越是想要插手越是适得其反。” 木扎殷说话的声音清浅，且带着淡淡的异域风情，仿佛将人带入了那段血雨腥风的时期。 “直到三王兄立太子的势头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突然被一头已经驯化过的猛兽冲破铁笼咬伤了腿脚。” 第1859章 西市的猛兽 “猛兽！？”顾姒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会被猛兽袭击？” “说起来也是巧合，我们天沛国一直都有驯化猛兽用来观赏取乐得传统。当时宫外送来一批驯化过的猛兽，三王兄奉命将它们送去兽苑。可就在运输途中，一头豹子突然咬破了铁笼冲出来，直接扑向三王兄。” “我当时还小，得到消息的时候三王兄已经在抢救了。一天一夜，一盆盆血水不断从宫殿里端出来。我至今还记得涴王妃跪在父王的嚎啕大哭，请求父王彻查凶手的样子。” 顾姒听得直揪心，“那后来呢？凶手可查到了？” “进献猛兽的官差畏罪自杀，案子不了了之。不过宫里人都说，这是王后和笙祈王妃联手布置的，就是为了不让三王兄当太子。” 这样的往事让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过后顾姒开口，“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驯兽的事情稍后再想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合适的猛兽。” 木扎殷追问，“那我三王兄木韦鄯那边……” “四殿下如果觉得木韦鄯值得交往，不放收下他这个人情。说不定，以后对抗王后和二皇子还需要他的帮衬。” …… 当天下午，木扎殷就派人送信给三皇子，约他在城中的一家酒楼见面。 “扎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约我见面了，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很久呢。” 木扎殷放慢脚步配合着三皇子走到雅间门口，“王后催的急，我也是坐立不安的。幸好有三王兄帮忙牵线，否则弟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说笑着推开房门，紧接着三皇子的眼睛就瞪圆了。 “这……” 影申与影卯双双上前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这两位是我们弘明国的顾使者和景使者。” 三皇子错愕了一瞬便调整好了状态，笑着向屋内众人颔首示意。 “两位使者，又见面了。” 顾姒目光快速地将木韦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之前在宫宴上她倒是注意到了这位三皇子。只是当时对方全程坐着没动，倒是没发现他居然有条腿是瘸的。 “三皇子殿下，我们听闻四皇子要与您一起挑选可以驯化的猛兽，想要跟着看一看。不知三皇子殿下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 三皇子笑呵呵地踱步上前，邀请顾姒和殷景熙入座。 “早知道使者们要来，我就定座更好的酒楼了。这边条件简陋，委屈各位。” 影申帮着寒暄道：“三皇子客气了，其实我们也是觉得内疚，才特意跟来查看。毕竟将红珊瑚作为寿礼的主意是我们帮忙出的，如今计划被王后否决，反倒让四皇子陷入尴尬境地。” 他们故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仅是给四皇子面子，更是为他们随行参与找到了充足合适的理由。 “当然可以，使者们对我们天沛国的驯兽感兴趣，那我和三弟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正巧我有位朋友就在西市，他手中有几头刚捕来的猛兽，大家不如去瞧瞧。” 第1860章 参观兽苑 三皇子带领顾姒等人穿街走巷，来到一座朴素的宅子前。 “这里就是我朋友家了，各位请。” 只见他上前有规律地敲了敲门上的铜环，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 “给三殿下和四殿下请安。” 三皇子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大家想一起看看你家主子准备的货。” “当然，各位贵人请进。” 顾姒和殷景熙入门的时候特意留心了这位门房小厮。尽管只是个下人，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木韦鄯和木扎殷的身份，想来对天沛国皇室很是了解。 而且此人态度虽然恭敬却并不谦卑更不谄媚，像是见惯了大人物似得。 难道，三皇子木韦鄯经常来此地寻他的这位朋友？ 疑惑着，顾姒随行进入后宅，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传了出来。 顾姒眉头一皱，紧接着殷景熙就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她。闻到身边人熟悉的竹叶清香，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才平息了些。 四皇子没人照顾，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领路的小厮笑着解释，“四殿下息怒，我家主子专门收集各种珍奇猛兽。这些动物野性难驯，又不能时常洗澡，味道自然差了些。您请稍后，小人这就去准备祛味的香囊。” 说完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四皇子忍着恶心没吭声，三皇子却是冲他抱歉一笑。 “买卖猛兽的地方条件都不怎么好，四弟且忍忍。” 见三皇子瘸着一条腿都没叫苦，木扎殷自然不好抱怨。 “辛苦三王兄随我跑这一趟，不过，您是怎么认识做这样生意的朋友？” “不瞒你说，我前些年也曾想过买头珍稀猛兽送给父王，只可惜被木朗诺契接了胡。” 木扎殷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梢挑起，“难道是……” “没错，就是父王特别喜爱的那只猞猁。” “猞猁？” 影卯听到他们的谈话凑上前来，好奇追问。 “王宫里究竟养了多少猛兽啊，连猞猁都有。” 三皇子好脾气地解释，“父王喜好收集猛兽，大王兄和二王兄就想着法子给他敬献各种品种的猛兽。现在王宫的兽苑里少说也有五六十只猛兽了。” “这么厉害！” 影卯惊了，随即萌生了想要进兽苑参观的想法。 三皇子倒是没有拒绝，“照理说外人是不许参观皇家兽苑的，不过你们是尊贵的弘明使者，只要向父王提出请求应该没有问题。” 顾姒想起之前木朗诺契用白色粉末让浑天狮听话的事情，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人。 殷景熙适时开口，“那就麻烦四殿下帮我们向国王讨个恩典了。” “使者想去，我回头就跟父王说。” 几个人闲聊了一阵，小厮送算是将祛味香囊拿了过来，紧跟着的还有三皇子一直念叨的商人朋友。 “尊敬的三殿下，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库诺，好久不见。今日是我四弟想选一头合适的猛兽送进宫去，你门路多，给我们推荐一下。” 顾姒主意到这名叫库诺的商人身材高大，面相硬朗，皮肤有些黑，远远看上去让人有些生畏。但笑起来雪白的牙齿却中和了身上威胁性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态度真诚可信。 第1861章 白虎 库诺豪爽地笑了笑，“原来是四皇子殿下要选猛兽，那我可要拿出看家的本领，可不能让四皇子失望。 来人，把那头白虎送上来给四殿下看看。” “是！” 小厮小跑着去准备，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壮汉用胳膊粗细的铁链拖拽着一个巨大的铁笼缓缓走来。 和上次在宫里见到猛兽时一样，铁笼上暂时用黑色的布帘盖着，许是怕猛兽在移动过程中焦躁不安产生应激反应。 哗啦啦，笼子被拉拽到了院子里，十几个壮汉放下铁链之后又拿出护盾拦在笼子四周，以免卖家在观看猛兽的时候把控不好距离，被笼中猛兽伸出利爪伤到。 原来真正欣赏猛兽的时候，防护措施应该这般严密。 顾姒摸了摸下巴，想起那日二皇子把那三头畜生带出来的样子。看来对方真的是很讨厌自己，巴不得自己死在猛兽口下。 殷景熙似乎也是联想到了当日的场景，幽深的眼神中略过淡淡的杀意。 “三殿下，四殿下请看，这就是我一直珍藏的白虎。” 随着库诺声音落下，黑色的布帘被掀开，一只雄壮健硕的白色猛虎出现在众人眼前。 “吼——！” 一声震天的咆哮，白虎从趴着的姿势缓缓站了前来。它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白色的毛发像缎子一样柔顺光洁。 而且顾姒他们站得不算远，也并没有闻到过和其他猛兽一样腥臭的味道，一看就是精心养护过的。 库诺自豪地介绍起来，“这白虎是我一年前得来的，每天精心伺候调教着，现在已经很听话了。四殿下要不要试试看对它发号施令？” 木扎殷在看到这样一头漂亮的白虎时已经惊呆了，直到小厮把一块块带血的肉送到他的面前才回过神来。 “四殿下请。” “我可以喂？” “当然。” 库诺以为木扎殷是在害怕，便带头将一块肉扔到了笼子里。 那白虎看到肉之后并没有像浑天狮那般表现得迫不及待，而是先闻了闻，才斯文地用爪子拉过去吃掉。 木扎殷见状也扔了一块肉过去，直到那白虎吃完了才尝试着喊道。 “坐下！” 像站立坐卧是驯化猛兽最基本的口令，即便木扎殷之前没有驯化过猛兽也知道这些简单的常识。 那白虎在听到口令之后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奇怪今天怎么不是自己的主人再喂自己。不过它并没有犹豫多久，看在肉的份上乖乖地执行了口令。 看着白虎真的坐了下来，影卯激动地惊呼了一声。 “真厉害！” 顾姒笑着看向殷景熙，对这驯化猛兽还真是产生了一些兴趣。 “我记得韶儿小时候总闹着要养老虎狮子，等这边事情办完了，要不给他带一头回去？” 想到许久未见的儿子，殷景熙眸光中浮现出淡淡的暖意。 “好。” 接下来库诺还让白虎执行了好几种不同的口令，颇为得意地询问木扎殷。 “四殿下觉得怎么样？我这白虎又大又漂亮还能听懂这么多号令，最适合送进宫供皇家赏玩了。” 第1862章 铁犀 木扎殷看向白虎的眼神里透着光，但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这头不行。” “为何？” 库诺很是意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了。 “难道我这白虎不够好吗？” “不，你驯的白虎很好，只是不符合我的要求。” 库诺看了眼三皇子，追问道：“不知四殿下有什么特殊要求？” “我这次进献猛兽，是为了在父王下个月的寿宴上和二王兄的浑天狮进行搏斗的。白虎虽然驯化得好，但却不具备和浑天狮搏斗的本事。况且，我也舍不得让这样漂亮的白虎死在浑天狮的嘴下。” “浑天狮！？” 库诺惊呼一声，显然是听说过这浑天狮的名号。 “四殿下要找能够和浑天狮搏斗的猛兽？恕我直言，只怕翻遍整个圣诺依都找不到合适的。” 殷景熙淡淡开口，“浑天狮就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库诺上前两步走到殷景熙面前，“这位贵客看着不像我们天沛国人，之前应该没听说过浑天狮。那狮子是二皇子和国王多年前联手从野外捕获的，当时一共出动了上百名侍卫围剿才得手。然而从抓捕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将其驯化成功。” “二皇子可以。” “什么！？” 库诺被殷景熙的话给惊呆了，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谁驯化了浑天狮？” “二皇子。” “不可能！” 库诺一下子跳了起来，神情烦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浑天狮根本不接受驯化，就连圣依兰最好的驯兽师也不能让它低头，二皇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见库诺这般反应，顾姒尝试着套话。 “那你们平日驯化猛兽都用什么手段？” “先是每日喂食，让猛兽熟悉你。然后再用食物一点点培养人兽的感情，最后才尝试着对它发号施令。这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才推荐四殿下选这头已经驯化好的白虎作为寿礼。” 木扎殷叹气，“理解，但这白虎的确不适合作为浑天狮的对手。库诺，你就没有别的什么猛兽了吗？即便是不像白虎这样听话的也行。” 对方想了半晌都想不出个名堂，这时三皇子木韦鄯突然开口。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头铁犀。” “铁犀！？”库诺愣了一瞬，明显有些错愕和慌张。 “是啊，你不是说铁犀是你这里最皮糙肉厚的猛兽了嘛。就算它攻击力不如浑天狮，至少可以拖延时间抵挡一阵子？” “啊，是。” 库诺回过神来，赶紧接过三皇子的话。 “这铁犀的确是皮糙肉厚，只是犀牛这种猛兽不怎么擅长搏斗。” 三皇子却笑着说，“不管行不行，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再说。万一我四弟一眼就相中了呢。” “好，那我现在就派人把铁犀带上来。” 片刻之后白虎被带了下去，换上来的铁笼里关着一头硕大的犀牛。 因为犀牛不像其他猛兽那般好斗，木扎殷和顾姒等人可以靠近些观察。看着犀牛身上粗糙厚实的皮肤，木扎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使者觉得如何？” 第1863章 难道凭他好看 顾姒没说话，只望向殷景熙。 后者倒是从专业的角度上给出了建议，“白虎漂亮有余但战斗力不足，铁犀虽然迟钝些，反倒能应付浑天狮。四殿下不妨一试。” “那好。”木扎殷很是信任殷景熙，见他同意便没有了顾虑，“我就选这头铁犀。库诺，你明日就把它送到我府上去。” “你府上地方不算大，要不还是送到宫里的兽苑去。”三皇子突然开口提出意见。 木扎殷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他怕铁犀被放在兽苑中会遭人暗算。若是临到生辰大典再出问题，那他就真没有机会补救了。 这时顾姒突然问道：“兽苑里除了各种猛兽之外，应该有很多驯兽师？” “是。” “那还是放在兽苑，四殿下忙的时候还能请宫中的驯兽师帮着驯一驯这铁犀。” 木扎殷有些疑惑，但看顾姒和殷景熙都神色淡然，便安耐住了好奇。 “那好，库诺，麻烦你明日把铁犀送进宫去，我会安排人手等你。” “是！” 等到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木扎殷先是好好谢过了三皇子才和大家分别。 顾姒和殷景熙也携手回到了驿站，但在入夜之后却造访了木扎殷的府邸。 “四殿下。” 木扎殷正在翻阅驯兽的书籍，突然见到窗外站着两个人吓了一跳。 “啊！” “殿下不必惊慌，是我们。” 顾姒走近了些，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容貌。 “使者大人！” 怒扎殷又惊又喜，赶紧打开房门把人迎了进来。 “使者怎么进来的？” 他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到管家的通禀。 “翻墙进来的。” “啊！？” 迎着木扎殷目瞪口呆的表情，顾姒和殷景熙走进屋内。发现这屋子的陈设很是简陋，看来木扎殷在宫外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明日诺库就要把铁犀送进宫，四殿下准备怎么安排？” “我刚才看了看书，就像库诺之前说的，要先和兽建立感情才行。只是眼下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只怕是很困难。” 顾姒笑着追问，“上次请芝荷郡主帮忙调查的白色粉末，可有线索了？” “没有。”说起这件事，木扎殷的态度也严肃了起来，“使者确定木朗诺契是用药粉控制了浑天狮？” “那日浑天狮的凶悍模样你也看到了，如果木朗诺契不是用特殊手段，那他凭什么让浑天狮突然变得温顺听话？难道就凭他长得好看？” 木扎殷勾了勾唇角，“可我和母妃的确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药粉能够帮忙驯兽的。” “也许不仅仅是用来驯兽。”顾姒突然沉了脸，“连浑天狮这样的猛兽都能控制，如果用在人身上，岂不是人人都要听他控制。而且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浑天狮听话时候的眼神不像是温和，更像是混沌。” 此话一出，木扎殷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使者！” “我也只是推测，你不必惊慌。不过用药粉控制猛兽这种手段，倒是与我们要寻找的人如出一辙。” “三头蛇！？” 第1864章 逞强驯兽 殷景熙顺势接过顾姒的话继续说道：“如果三头蛇当真和天沛皇室有关联，四殿下以为他会是谁的爪牙？” “这……”木扎殷蹙起眉头，“使者这么问，是想暗示我木朗诺契和王后有问题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除了王后之外，四殿下就没有留心过其他人吗？” “我们四个兄弟中，如今只有大王兄木伽芥最有可能和木朗诺契一争高下。不过他自从上次被王后算计之后，就被父王调到了边境去，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如果是三头蛇和他有干系，那咱们还真不好找证据。” “木韦鄯呢？” “我三王兄？”木扎殷淡淡一笑，“景使者说笑了，我三王兄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因为身体残缺的缘由已经无缘于王位，又何必冒着风险和三头蛇搅在一起。” 见他这般轻敌，顾姒和殷景熙都沉默不语。 两人的态度让木扎殷收敛了笑意，“两位使者为何这般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 顾姒叹气，“四殿下今日就没觉得木韦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不妥？” “今日我们前去见库诺的时候，守门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你和木韦鄯的身份。可见小厮对你很是熟悉，或者说一早就料到你会去。” “也许，是我三王兄提前打过了招呼。” “还有选择猛兽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内院的味道很难闻，但木韦鄯却没有表现出不适。库诺给你介绍白虎，但木韦鄯却主动给你推荐了铁犀。我注意到当时提到铁犀的时候，库诺的表情有些犹豫。” “……” 其实木扎殷心中仍旧能找出理由为木韦鄯开脱，但他也感觉到了一丁点儿的违和。 顾姒看他愁眉不展，便放缓了声调安慰道。 “我们也只是给你提个醒，既然你已经决心要为那个位置争上一争，那不管是你的哪个王兄，都不可小觑。” “我知道了，多谢两位使者的提点。” 木扎殷端正了态度，恭敬地给顾姒和殷景熙躬身。 …… 翌日，库诺果然按照约定将铁犀送到了王宫兽苑内。 有余铁犀只要不受刺激便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故而木扎殷特意为它安排了一个宽敞的场所进行驯化。 顾姒和殷景熙得到了国王的首肯，借着参观的名义进入了兽苑。 “使者大人，你们来了。” 顾姒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在草地上悠闲散步的铁犀，“怎么样？” “铁犀的性格相对温顺，不像其他猛兽那样不可靠近。但它性格也很固执，要想让他生气或者高兴都很困难。” 顾姒笑了笑，“也许景使者有法子让它动起来。” “啊？” 木扎殷感到惊奇，动物虽然没有人这般聪明，但却对人类的情绪最是敏感。殷景熙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类型，他能让铁犀激动？ 殷景熙只微微点头并没有做过多解释，可就他准备拿着准备好的草料靠近铁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熟悉又讨厌的嗓音。 “这该不会就是你准备用来和浑天狮搏斗的猛兽？” 顾姒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便蹙了起来，她缓缓转身，果然看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三公主怎么有空过来？” 三公主一看到顾姒也在，脸色就沉了下来。 “本公主听闻木扎殷寻了一头能和我王兄的浑天狮搏斗的猛兽，特意前来查看。倒是两位使者不经通传就擅自进入兽苑，是不是也太随意了？还是说，有人明知故犯，枉顾宫规？” 木扎殷微微躬身，“三公主误会了，两位使者进入兽苑是经过了父王的同意。” 一听这话，三公主便翻了个白眼。 “就你长了嘴？” 木扎殷并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将注意力放回到铁犀的身上。 “景使者，咱们开始。”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木扎殷不想让三公主插手自己驯化铁犀的事情，抿着唇不想回答。对方见状便一个眼刀扎向一旁伺候的侍从。 那侍从打了个哆嗦赶紧回复道：“回三公主的话，四殿下正想和两位使者一起想办法刺激一下铁犀，好让它打起精神来战斗。” “哈？” 三公主捂着嘴嗤笑一声，“连搏斗都需要刺激，你确定这铁犀真能胜得过我王兄的浑天狮？” 木扎殷蹙眉，“我会尽力。” “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到时候上了擂台直接认输比较好。” “……” 现场并没人回应她的话，三公主像只孤独的孔雀一样炫耀了一番便觉得有些无趣。 “你不是想让铁犀打起精神来嘛，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来人啊，去把我王兄的浑天狮带过来，让它和自己的对手先见上一面。” “不可以！”木扎殷立刻出声阻止，“铁犀还没驯化完毕，还没有办法和浑天狮搏斗。” “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控制浑天狮，不会让它把你的小犀牛咬死的。” 三公主一意孤行，现场的侍从们也是担忧的很。 “公主，二皇子不在，要不咱们还是别把浑天狮放出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 “让你放你就放，出了事本公主自行担着。” 劝解无用，侍从们只好依言照做。 很快，浑天狮的铁笼被人推了过来。三公主先是背着他们给浑天狮喂了几个肉块，才叫人把笼子打开。 和顾姒上次见到的情况一样，浑天狮在吃过特殊的肉块后整个狮子都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状态。 三公主一声令下，那狮子便乖顺地坐在了地上。 现场众人立刻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三公主真是太厉害了！” “快看啊，现在连三公主也能驯化浑天狮了。” “看来二皇子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居然能把凶猛的浑天狮驯化到这个地步。” 被众人吹捧着，三公主心中得意极了。她扫了眼悠闲吃草的铁犀，故意冲木扎殷挑眉。 “怎么样？要不要我也帮你驯驯这蠢畜生？” “多谢三公主的好意，只是我自己的兽还是我自己驯。” “咱们姐弟一场，我自然要好好帮你。不然等到了父王生辰的时候你还完成不了任务，我也要跟着你一起丢脸。”三公主十分不客气地朝木扎殷伸手，“把草料拿来。” 第1865章 铁犀发狂 三公主不是没看到草料在殷景熙的手中，却故意指使木扎殷把东西给她。摆明了是想同时让两人都没有脸面。 “我叫你把草料拿来，你没听见？” 眼看木扎殷被呵斥，一直没吭声的殷景熙主动把手中的草料放到了三公主身前。 “公主当真要驯这铁犀？” 俊朗美男对自己低声下气的说话，三公主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没错，本公主连浑天狮都能驯得下来，一头铁犀自然不在话下。” 殷景熙奉劝道：“铁犀虽然看着温顺，但再怎么说也是猛兽，在下还是奉劝公主不要轻易靠近。” “你这是在瞧不起我？”三公主脸色沉了下来，“今日本公主让你们都见识见识，什么叫厉害。” 她一把将草料抢了过去，大步流星地走向铁犀。 随行保护的几名侍从叫苦不迭地跟上。 “公主走慢些。” “公主当心，别靠得太近了。” 随着靠近铁犀，大家都不敢再高声喧哗。就连三公主也只是不满地瞪了侍从一声，自己也放轻了脚步。 等走到铁犀跟前，三公主小心翼翼地拿了一把草料出来递到铁犀面前。 “吃！” 铁犀用棕色的眼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却并不理会。 三公主觉得有些丢人，壮着胆子走得更近了些。 “吃啊。” 铁犀仍旧不动，站在远处的顾姒却是嗤笑一声。 动静传到三公主耳中，激得她立刻红了脸。她不好高声喧哗，只能压住火气警告铁犀。 “这可是皇家共计的草料，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再不吃，我就让人剥了你的皮！” 不知是不是这通威胁起了作用，一直不想理会三公主的铁犀突然抬起头来嗅了嗅草料，然后乖顺地将它叼进了嘴里。 铁犀听话地吃了东西，周围的侍从也松了口气。 “公主真厉害！” 三公主得意扬起下巴，“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随手把木桶中的草料往地上一扣，好让铁犀吃个尽兴。 站在远处的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同时拽着木扎殷不断后退。 “使者？” “嘘。” 顾姒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吭声，三人退到足够远的地带才停下来。 这时铁犀已经吃光了三公主带过去的草料，鼻息逐渐变得沉重，眼眸也有些泛红。 只是三公主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认定铁犀是温顺的东西，不会主动攻击旁人。 “来人，去拿把梯子过来，本公主要骑到这铁犀的背上兜风。” “公主不可啊！” “太危险了。” 侍从们一个头两个大，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被调配来服侍这么一个能惹事的主子。 “这有什么好危险的，铁犀温顺的很，没瞧见它和本公主多亲近吗？赶紧去！” 为了在木扎殷和顾姒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能耐，三公主的虚荣心逐渐压过了谨慎。 侍从们将梯子搬来，扶着三公主小心翼翼地爬上铁犀的背上。这时铁犀已经逐渐显现得有些烦躁不安了，四肢蹄子在草地上摩擦着。 有侍从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提醒道：“公主，铁犀好像有些狂躁，您还是快下来！” 但三公主却认为侍从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哄骗自己，完全不为所动。 “等等，让本公主再感受一下铁犀背上的好风景。”她说着回头去看木扎殷和顾姒他们，甚至挑衅地挥了挥手，“怎么样？本公主是不是替你驯好了这铁犀？”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温顺的铁犀突然怒吼一声，撒开蹄子冲了出去。 “啊——！” 惊声的尖叫在兽苑中响起，其中还混杂着侍从们高呼的声音。 “公主！公主！” “快把铁犀拦下来……” 只见壮硕高大的铁犀撒腿狂奔，把背上的三公主颠得七荤八素。 “公主抓紧，千万抓紧啊！” 十几个侍从跟着铁犀屁股后面追，却怎么都赶不上。铁犀虽然看着温顺，但跑起来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慢。 为了把铁犀拦下，侍从们只能动用武力。 “来人，斩断铁犀的腿脚！” 命令一下，木扎殷的身子立刻绷紧。 “不行，不能斩！” 他想要冲出去护住自己好不容易选来的铁犀，却被殷景熙单手扣住肩膀动弹不得。 “无妨，他们伤不到铁犀。” 且不说铁犀皮糙肉厚，就是它眼下这癫狂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寻常人类能够阻挡的。 数十名侍从拿着刀剑拦在铁犀前面，用力去刺它的腿脚和肚皮。 些许的疼痛非但没让铁犀停下，反而加剧了它的逆反心态。只见铁犀突然一个骤停，用它鼻子上尖锐的角猛地一顶，挡在前面的几个侍从就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紧紧攀附在背上的三公主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一栽，正好落在犀牛的角上。 “嗯！” 即便隔得老远，顾姒和殷景熙等人仍旧能听到三公主痛苦的闷哼声。 “三公主！” “公主！” 顾姒看着对方落地，身边的木扎殷也发出了难以置信地抽气声。 三公主重伤，被送回王后的宫中接受治疗。而兽苑里的驯兽师更是花了大把的力气才把铁犀驱赶到铁笼中。 等到乌央央的人群散去，木扎殷仍旧没从刚才紧张刺激的场景中走出来。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顾姒和殷景熙，像是猜到了什么。 顾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四殿下有什么要问的吗？” 木扎殷思忖了片刻，总算是鼓足勇气开口。 “刚才铁犀突然发怒，可是因为吃了草料的缘故？” 顾姒淡然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 “是，也不是。” “嗯？” 殷景熙踱步到木扎殷身边，将一个瓷瓶递给他。 “铁犀没有和浑天狮一战的能力，只能通过外力的刺激让它愤怒。我们原本是想今日测试一下药粉的作用，谁想三公主却抢先了一步。” “这药粉……原来你要一早就把药粉混合在了草料中！” 殷景熙提醒，“记住，今日铁犀暴怒只是因为三公主故意挑衅，和草料没有一点儿关系。” 木扎殷深吸一口气，将瓷瓶揣进了怀中。 “我记住了！” 第1866章 王后的怒火 正如同顾姒所料想的那般，三公主的伤势传出去没多久，便有人前来兽苑通知木扎殷去面圣。 “我们也去。” 传话的侍从没想到弘明国的使者也要插手此事，显得有些为难。 “国王和王后只下令召见的四皇子殿下，两位使者只怕是不方便。” “三公主被铁犀所伤的时候，我们两人正好在现场。有些线索想要向国王和王后提供。” “这……” 一听她这么说，侍从便犹豫了。万一因为他的自作主张没有找出令三公主受伤的凶手，国王和王后怪罪下来可是但当不起的。 “好，那就请两位使者大人随我一起去面圣。” 顾姒和殷景熙随着侍从来到大殿，王后哭诉的声音源源不断从中传出。 “王，您一定要严惩伤害朵儿的凶手！” “你先别哭了，这件事本王一定会调查清楚。” 侍从躬身禀报，“启禀国王、王后，四皇子与弘明使者在殿外求见。” 王后抹泪珠的动作一顿，目光瞬间变得阴沉。 “弘明使者？怎么哪里都有他们！” 侍从硬着头皮将顾姒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王后还想发火却被国王阻止。 “本王想起来了，是本王允准两位使者前往兽苑参观的。既如此，就让他们一起进来。” 得到召见，顾姒和殷景熙方才入内。 “见过国王陛下。” 国王开门见山地问道：“木扎殷，刚才朵儿被你带回王宫的铁犀所伤，可有此事？” 木扎殷撩起衣袍跪下叩首，“回父王的话，确有此事。” 王后听到这便忍不住咆哮起来，“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是不是你故意指使铁犀攻击朵儿！？” 木扎殷虽然跪着，但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淡然诚恳地注视着王后的眼睛，“王后误会了，是三公主自己非要接近铁犀，此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我都打听清楚了，这铁犀是你刚带回王宫的，还敢狡辩！”她说着抓住了国王的胳膊央求，“木扎殷差点害死朵儿，请王立刻下旨严惩！” “父王！” 木扎殷再次叩首，“铁犀今日才送到王宫兽苑，尚且没有来得及进行驯化，儿子又怎么可能指使它攻击三公主。请父王明察！” 然而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王后平息怒火，反而引得她越发气恼。 “既然你明明知道铁犀没有驯化，为什么还要让它接近我的朵儿？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两人争执至此，国王也开口询问。 “扎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扎殷抿了抿唇，神情无辜中透出些许倔强不甘。 “儿子说了，是三公主非要接近铁犀，儿子几次三番劝说她都不听。” 国王蹙眉，“你这么说可有人证？” 不是他不相信木扎殷的话，只是三公主又不是傻子，明明知道铁犀没有经过驯化话，又怎么会贸然靠近。 木扎殷转头看向身边的顾姒和殷景熙。 “两位使者便是人证。”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上前一步。 顾姒拱手，“尊敬的国王，四皇子没有撒谎，事情的确如此。” 第1867章 不是他的错 “当时我们正在商讨要如何驯化铁犀，三公主突然来到兽苑，说要帮我们驯化。”顾姒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国王和王后转述。 “尽管四皇子和在场的侍从百般劝阻，但三公主仍旧一意孤行。甚至还命人拿来了梯子，仗着铁犀性格温顺骑到它的背上去玩耍。最后才导致铁犀发怒狂奔，不小心将三公主给颠了下来。” “这！” 国王听完整个过程，只觉得三公主脑子进了水！ 王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胡说八道，朵儿怎么可能这么做！” “当时兽苑里除了驯兽师还有很多侍女和侍从，王后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人对质。” 话说到这个地步，王后被呛得满面涨红，却还是不肯放过木扎殷。 “就算是朵儿不懂事，但这畜生毕竟是你木扎殷带进宫的。它伤了朵儿，你却没有及时阻止，不管怎么说你都有责任！” 面对这样的无理要求，顾姒却是笑着附和。 “王后说得有些道理，我也认为四皇子应该负责。就算亲眼看到三公主能凭一己之力控制浑天狮，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让她单独接近没有驯化的铁犀。” 国王抓住其中重点，“你说什么？朵儿一个人控制了浑天狮？” 顾姒颔首，“是啊。原本三公主说要替四皇子驯化铁犀，四皇子是拒绝的。但三公主说自己连浑天狮都镇得住，驯化铁犀也不在话下。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派人把浑天狮给带到了现场。” 顾姒说着露出向往的神色，“三公主真是厉害，随便给浑天狮吃几块肉，就能让它从暴躁变得安静。也许四皇子正是看到了三公主的本事，才不敢反驳她要接近铁犀的要求。” 木扎殷闻言附和道：“使者说得没错，儿子的确是没有想到三公主连浑天狮都能掌控，居然会被铁犀攻击。请父王责罚！” 他表现得越是谦卑，就衬得王后越是跋扈，三公主越是愚蠢。 国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本王知道了。王后，此事都是三公主自己导致，与扎殷无关，你不要牵连于他。” 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王，你居然帮着伤害我们女儿的凶手说话！他……” “他也是本王的儿子。” 国王不轻不重地一句话，却如同千金巨锤一般砸在了王后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她一直将木扎殷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却差点忘了对方却因为芝荷郡主的关系被国王所怜惜疼爱。 国王最后一次警告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本王不允许你再找扎殷的麻烦，听到了吗？” 王后喉头滚动，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是。” “好了，扎殷你们先退下，本王要和王后去看看朵儿的情况。” 顾姒好脾气地补充道：“尊敬的王后，在下懂些医术，如果三公主需要的话……” “我们不需要！” 王后语气不善地一口回绝，情绪多少有些失控。 国王瞪了她一眼，冲顾姒抱歉地勾了勾唇角。 “多谢使者关心，三公主的伤势还是交给王宫里的医者。” 顾姒微微福身，“好，那我们就先行退下了，祝愿三公主能够早日康复。” 第1868章 木韦鄯造访 从王宫中出来，顾姒和殷景熙还有事情要和木扎殷商议，三人便一同回了他的府邸。 “上次两位使者大人来的匆忙，都没好好款待两位。今日就请在府上用些便饭。我这府邸别的没有，但却请了一个弘明国的厨子。” 一听说有弘明国的厨子，顾姒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自从来到天沛国之后，他们很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顾姒做梦都想回弘明国大吃一顿。 但他们身份有些特殊，不好在木扎殷的府邸逗留太久。 “景使者觉得呢？” 顾姒看向殷景熙征求意见，后者却一眼就瞧出她的跃跃欲试。 “那就劳烦四皇子了。” “我这就去安排晚膳！” 能够留下顾姒和殷景熙用膳，木扎殷也很是高兴。可就在他派人准备宴席的时候，管家却匆匆来报。 “启禀四皇子，三皇子来访。” 木扎殷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顾姒和殷景熙。 “两位使者……” 此时二人已经站起身来，“四皇子请便，我们先去后堂等候便可。” 木扎殷亲自将他们带去了后堂，才让管家将三皇子迎进来。 “四弟！” 一看到木扎殷，三皇子就激动地朝他大步走来。 木扎殷赶紧上前将他扶住，“三王兄走慢些，当心摔跤。” 三皇子却顾不上自己残缺的腿脚，而是一把抓住了木扎殷的胳膊。 “我听说你让铁犀撞伤了木依朵！？” 木扎殷脸色微变，“三王兄慎言，不是我让铁犀撞伤木依朵，而是木依朵自己激怒了铁犀。” 三皇子自知失言，抬手打了下嘴巴。 “是我说错话了，四弟别介意。你赶紧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扎殷无奈之下只能把发生的经过又重复了一遍，当然告诉他的内容是和向国王和王后解释时一样的版本。 “该！让她平日里老是欺负你，现在知遭了报应了！” 木扎殷没附和，只是问道。 “王兄从宫里过来，可清楚木依朵现在的情况？” “还在抢救中，说是从铁犀背上掉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腿。”三皇子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瘸腿，眼睛禁不住发红，“真是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木扎殷心中也是感慨，当初木韦鄯是他们四兄弟里面最优秀的，却被王后安排的猛兽咬伤了腿。 谁能料到多年后的今日，她自己的女儿也会因为猛兽折了一条腿。 想起之前顾姒和殷景熙的提醒，木扎殷故意试探道。 “三王兄，铁犀伤了木依朵，父王虽然没有怪罪但肯定心里也不高兴。我在想，要不要再换一头猛兽作为贺礼献给父王。免得他在生辰庆典上看到铁犀会想起今日的事情。” “为什么要换！？” 三皇子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刚才欢喜的心情荡然无存。 “我只是随口一说，三王兄不必这么激动。”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三皇子赶紧调整表情。 “哦，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猛兽和浑天狮对抗，换掉得话太可惜了。况且木依朵受伤又不是你的错，父王既然没有追究责任，便不会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1869章 他的确有问题 “可是王后那边……” 见木扎殷还在犹豫，三皇子只能绞尽脑汁说服他。 “扎殷啊，我如果是你，非但不会换掉铁犀，还一定要在父王生辰庆典之前把它驯好。反正王后一向都不喜欢你，就算你现在换了铁犀，她还是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因此认定你是做贼心虚。” 木扎殷深深看了三皇子一眼，点了点头。 “王兄说的有道理。” 见他被自己说服，三皇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驯化铁犀，等到庆典上给父王一个惊喜。只要父王高兴，王后就别想找你麻烦。” “好，那我就按照王兄说的做。” 又闲聊了几句，三皇子便提出了告别。 木扎殷把人送走之后，沉着一张脸走了回来。 “两位使者说的不错，三王兄果然有问题。” 顾姒将重新倒好的茶水推到对方面前，“虽然但是，木韦鄯说的话有一句却是对的。反正都把王后给得罪了，现在换了铁犀也不会让她开心。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把铁犀给驯出来，最好能在庆典上赢过浑天狮。” 说起这件事，木扎殷赶紧追问道。 “使者，今日你们给铁犀喂的草料里加了什么？” 恰好这时侍女送上来了一盘差点，是弘明国才有的样式。顾姒话头止住，笑着看向殷景熙。 “要不还是你来说。” 殷景熙接过了解释的重任，顺带提醒道。 “少吃些，等下还要用晚膳。” “知道了。” 顾姒一边心满意足地享受点心，一边听殷景熙跟木扎殷解释。 “通过今天的事情，我们可以确定二皇子和三公主是利用某种药粉控制浑天狮。我们学不来他们的法子，你在庆典上必定会输给二皇子。所以，我们想到了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 木扎殷一点就透，“他们用药粉让猛兽听话，我们就用药粉让猛兽发狂？真是个好主意！” 顾姒吃完一小块点心补充，“反正两头猛兽都疯了，谁都别想控制谁。况且见今日铁犀撞伤人的场景，它的战斗力一点儿不比浑天狮弱。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困扰多日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木扎殷郑重地向两人道谢。 “多谢两位使者大人！要不是有你们在，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距离国王的生辰大典还有些时日，你还是得日日去驯化铁犀，别让人瞧出了端倪。还有，这些日子注意观察铁犀的情况，一旦发现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告诉我们。” “明白！” 然而好日子没持续两日，宫里又出了大事。 顾姒和殷景熙在驿站休息，木扎殷带着人心急火燎地找上门来。 “使者，我母妃她突然不好了，还请您立刻随我进宫看看！” “怎么回事！？”顾姒闻言立刻随他出门，“盛歌不是在郡主身边照看吗？” 木扎殷急得眼睛发红，“不知道，明明母妃的身体都好了许多，今早突然又倒下了。顾使者，您救救我母妃！” 第1870章 这是中毒 “可是有陌生人造访？” “没有。” “吃了别人送来的东西？” “也没有。盛歌姑娘看得紧，母妃也知道外人的人不可信。” 暂时找不到缘由，顾姒只得安耐住急躁的心情随木扎殷入宫。 国王守在芝荷郡主的床前，“芝荷，你怎么样？” “嗯……痛，我的头好痛！” 看着自己的爱妃这般难受，国王气得指着宫中医者的鼻子大骂。 “你们这帮废物，本王爱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王要你们的狗命！” “国王息怒！” 医者们心中叫苦，不是他们治不好，而是不敢治。 “弘明国的顾使者呢？她怎么还没到？” 正说着，就瞧见顾姒快步走进宫殿，盛歌提着药箱与木扎殷紧随其后。 “国王殿下。” 来不及行礼，国王就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使者快来给芝荷看看！” 顾姒也不客气，气都没喘匀就开始给芝荷郡主诊脉。 木扎殷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使者，我母妃她怎么了？” 顾姒沉着气没回复，只是在诊脉之后直接把宫殿里的闲杂人等给轰了出去，只留了盛歌在身边。 “我要给郡主脱身扎针，人多了会影响我的精准度。还请国王殿下先行离开，等施针完毕之后我会派人通知您。” 国王一开始有些不情愿，但听到这个理由也只能先退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顾姒这才把早就备好的解药拿出来喂给芝荷郡主。 “这是我前两日才研制出来的新解药，效果应该比你之前吃的更好些。” 芝荷郡主头疼得说不出话来，就着顾姒的手把药吃了，就又倒在了床上。 盛歌撩起衣袍跪在地上请罪，“是属下没有照顾好郡主，请主子责罚。” 顾姒没有叫起，沉声问道：“说，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今日郡主的起居饮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离开宫殿见过陌生人。属下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跟了顾姒这么多年，盛歌的心思越发细腻。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下毒的人就在这宫殿中。” 顾姒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个结论，引得正在承受头疼折磨的芝荷郡主都坐了起来。 “太后娘娘……” “你先躺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芝荷郡主头靠在软垫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还请娘娘不要责怪盛歌姑娘，她已经十二万分地留心了。是扎殷驯养的铁犀伤了三公主，王后才会伺机报复。” 顾姒并不否认这个猜想，只问道：“你觉得犯人会是谁？” 芝荷抿紧了唇瓣，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我今日拢共只见了盛歌姑娘和几个贴身的宫女。如果真的是她们做的，最有可能给我下毒的，是松梦。” 顾姒与盛歌对视一眼，“松梦是你从弘明国带来的陪嫁丫鬟，伺候你也有十几年了。” “是。” 芝荷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刚刚服下的解药已经开始起作用，尖锐的疼痛有所缓解，让她有精力仔细分析这件事。 “我也不愿意怀疑松梦，但我的起居饮食除了盛歌姑娘之外，就只有她能够接触到。剩下几个侍女虽然有资格在我的宫殿行走，但却不可近我的身。” 顾姒颔首，“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准备，那我们接下来就需要验证一下了。” 盛歌心头一跳，“主子想怎么做？” “很简单，打草惊蛇。” …… 嘎吱一声轻响，宫殿的大门从内打开。 守在外面的国王和侍女们立刻迎了上来。 “顾使者，芝荷她怎么样？” 顾姒微微躬身，“在下给郡主施了针，暂时缓解了她的头疼症状。不过想要彻底根治这病，还需要仔细调查。” “调查？”国王疑惑脸。 顾姒目光凝重地扫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我怀疑，郡主这次突然病重是因为中了毒。” “什么！？” “中毒！？” 众人大哗，国王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顾使者，你是说有人故意害本王的爱妃？” “正是如此。不过在查出凶手之前，还请国王封锁消息。” 国王已经被这个消息给气得要跳脚了，当机立断下令。 “查！必须把这件事给本王查清楚！负责伺候芝荷的宫人全部关起来！” 现场的侍女们纷纷跪倒在地，喊冤声骤起。 顾姒却道：“国王殿下，其他人是必须要查的，不过郡主需要人伺候，还请您将松梦留下。” 国王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松梦，“她是芝荷最信任的侍女，本王也愿意相信她。松梦，你要好好伺候芝荷，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松梦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是！奴婢一定好好照顾郡主！” 随着其他宫人们被带走调查，国王再次进入殿内查看了芝荷郡主的情况。看到她睡得香甜，国王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松梦拧了干净的手绢给芝荷擦汗，顾姒却沉着脸将人叫住。 “松梦，你过来。” 松梦身子一僵，随即规矩地踱步到她跟前。 “顾使者有什么吩咐？” “我刚才跟国王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没想到有人居然敢给娘娘下毒！” “你是芝荷郡主最亲近的侍女，有些话我必须得给你透个底。” 顾姒严肃的神情让松梦下意识紧张起来，她咽了口唾沫才问道。 “顾使者想说什么？” 顾姒看了眼还在沉睡当中的芝荷，有些欲言又止。 “芝荷郡主的情况很不好，你别看她现在睡得香，这都是我强行施针替她镇压了体内的毒素。我们必须在三日内找出下毒的凶手，逼他交出解药。否则的话……” 松梦吸了一口气，下意识降低了声音。 “否则，会如何？” “否则，芝荷郡主只怕是熬不过这一关。” “怎么会！？” 松梦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一时间只觉得膝盖发软，脑袋嗡嗡作响 顾姒将她的状态收入眼底，“所以我必须要提醒你，这两日务必看好郡主，千万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了。” “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去照顾郡主，盛歌会留下来辅佐你。至于凶手那边，我来想办法。” 第1871章 这是要去哪儿 当天晚上，顾姒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审问宫殿里的侍女们。而松梦则是坐立不安地和盛歌一道给芝荷郡主守夜。 等到天亮之后，松梦借着更衣的借口主动去寻顾姒打听情况。 “顾使者。” “松梦？你怎么出来了？” 顾姒明明一夜没睡，但却并不显得憔悴。反倒是松梦和盛歌换着班照顾芝荷郡主，反而形成了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时辰差不多了，我出来给郡主熬些粥喝。哦对了，您审问得如何了？可有找出下毒的凶手？” 她这么一问，顾姒立刻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然后招手让对方靠近了些。 “已经有些眉目了。” 松梦心脏咯噔一跳，“有眉目了？是谁！？” “名字暂时不能说，不过我突击搜查了所有人的房舍，发现其中有一个侍女的床铺下存放有不明来路的药粉。” “药粉！” “而且根据我的审问，发现这个侍女时不时就会前往王后的宫殿，意图不明。你应该知道，芝荷郡主和王后一直不合。说不定这次就是王后派人给郡主下了毒。” 虽然顾姒并没有怀疑她，但松梦的情绪却一点儿都不轻松。因为她知道，王后能够策反她也能策反其他人。 难道，是顾姒找出了王后安插在芝荷郡主身边的其他眼线？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得想办法给王后传信才行！ “松梦？”顾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啊！” 松梦倏然回神，显得有些慌乱。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会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郡主的眼皮子底下吃里扒外。” 顾姒拍了拍她的肩膀，“郡主的情况不乐观，必须尽快让凶手交出解药。不过依我看，就算把凶手找出来，王后也不会承认。” “那要怎么办？”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今晚后半夜我会让看守假装睡着，故意放走凶手。凶手已经知道我在怀疑她了，为了自保，她一定会去找王后求救。而我会派人跟着她，等她进了王后的宫殿后再抓人！” 松梦听得身子一颤，后脊梁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她此刻万分庆幸自己是芝荷郡主的贴身丫鬟，否则这种消息根本打探不到。 “那，一切就有劳顾使者了。请您一定要抓到王后陷害我们郡主的证据，为我们郡主讨回公道。” 顾姒嘴角微微勾起，“当然。” …… 入夜，松梦刚伺候芝荷郡主入睡，就捂着肚子找到了盛歌。 “盛歌姐姐。” “怎么了？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松梦嘶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我好像来葵水了。” “啊？”盛歌果然惊了一跳，“那你快去更衣，今晚我来守夜，你就好好休息。” “那怎么行，咱们说好了一人守两个时辰的。况且我若是偷懒，国王知道了肯定要罚我。” 盛歌却摁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是特殊情况，哪里是偷懒了。况且你要是因为这点小事病倒了，那郡主身边才真是没人伺候了。你就听我的话，今晚好好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替我。” 松梦仍旧不放心地望着内室的方向，“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明日早点过来就行了。” 几番挣扎之后，松梦总算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盛歌姐姐了。” “小事小事。” 盛歌大咧咧地挥了挥手，亲自送松梦出了殿门。 等人一走，盛歌就转到了隔壁偏殿，给顾姒和木扎殷两人汇报。 “主子，四殿下，松梦已经离开了。” 顾姒起身弹了弹裙摆，“是吗，那咱们也该出场了。” 小半个时辰后，松梦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悄然避开守卫离开了芝荷郡主的宫殿。她一路行色匆匆地往王后所在的宫殿赶去，走得都是偏僻的小路。 木扎殷随着顾姒远远跟在松梦身后，越走脸色越难看。 “这般熟门熟路，看来经常背着母妃来见王后。” 顾姒不予置评，只给盛歌一个眼神，让她绕近路到前面去把人拦下。 眼瞧着走出前面的小路就能抵达王后宫殿的侧门，松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些。可就在她以为马上就要立功的时候，一道人影却骤然从天而降。 盛歌拦住前路，抱着胳膊笑看着对方。 “松梦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嘶——！” 松梦捂着嘴，用尽力气才把惊呼声给咽了回去。 “你，你……” 盛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殿，故意问道：“松梦妹妹不是来葵水了吗？怎么不在自己的房舍中休息，反而跑来王后的宫殿？难道是月事带不够了，想找王后借点儿？” 盛歌越说，松梦越是心慌。就在盛歌话音落下的瞬间，松梦竟是转身就跑。可还没等她跑两步，却瞧见顾姒和木扎殷两人堵住了退路。 顾姒好暇以整地看着她，“等了这么久，总算把人抓到了。” 木扎殷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态，在看清眼前的人真的是松梦之后，他气恼地走上前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叛徒！” 松梦被打得偏过头，但却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 “四，四殿下……” “不许你这么叫我！”木扎殷恼怒地呵斥，“你是母妃从弘明国带来的陪嫁，你却居然背叛她！松梦，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松梦咽了口唾沫，认命地垂下头。 “没错，是我做的，但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少找理由！” 一滴眼泪从松梦的眼中滑落，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我也不想。但我却不敢反抗，那毕竟是王后！” 顾姒挑眉，“所以，是王后逼迫你背叛芝荷郡主？” 松梦抱住木扎殷的小腿央求，“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四殿下就请饶恕奴婢这一次。王后说只是想给娘娘一点教训，并不是真的要娘娘的性命，奴婢才同意的。奴婢也是被她给骗了呀！” “你差点害死我母妃，还有脸求我饶恕。你老实交代，我母妃这么多年来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木扎殷此话一出，松梦最后一点期望也碎掉了。 “你，你知道……” 第1872章 抓住凶手 “果然是你！” 木扎殷只觉得怒火中烧，连同他的理智一并给焚成了灰烬。他一把提拎住松梦的衣襟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母妃，你不也是弘明国人吗！？” 松梦眼神放空，浑身的力道像是被抽干了。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我要被选做陪嫁丫鬟远离家乡，来到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说到这个问题，松梦竟是一把掀开了木扎殷的手，眼神中十足的怨恨和不甘令人心惊。 “你知道吗，我原本都定了亲了，再过三个月就要嫁人。可皇帝一纸诏令，就让我的人生彻底转变。 作为娘娘的贴身丫鬟，我不得不放弃心爱的恋人，陪着她远嫁到天沛国来。整日担心受怕不说，还要被王后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 木扎殷沉着脸总结，“所以你就投靠了王后。” “是，我是投靠了王后。但我也只是想在这异国他乡过得容易些，我不想突然某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瞧木扎殷情绪激动，顾姒走上前来替他继续审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给郡主投毒的？” 松梦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在郡主生了四殿下之后没多久。”她停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辩解，“不过王后说了，下的毒不会要娘娘的命，顶多是让她身体虚弱而已。王后只是不希望娘娘再生产……” “我只是想扎你两刀，并不是真的想取你性命。你觉得这种说法可信吗？” “我……” 松梦被顾姒的话呛得无话可说。 木扎殷闭上眼沉淀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不会让你继续伤害母妃了，哪怕你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侍女。” 松梦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伸手去拽木扎殷的衣摆。 “四，四殿下饶命！您放过我，我想办法请王后拿解药就娘娘。” 盛歌嗤笑着反问，“你已经暴露，王后现在想杀你都来不及，还会给你解药？” 松梦慌了神，“那我可以出面制证王后谋害娘娘，我可以当人证。” “是吗？那你可有王后命令你下毒的证据？如果有的话，我尚且可以饶你一命。” “我有！我……” 松梦眼珠乱转，绞尽脑汁思考着能让木扎殷和顾姒饶过自己的筹码。但回忆了好一会儿，却绝望地发现她根本没有证据。 每次王后向她下达命令都是让人传话。口说无凭，她连只言片语的证据都拿不出来。 “我……” 松梦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哭过之后继续向木扎殷磕头求饶。 但木扎殷却是铁了心不会饶恕叛徒，他蹲下身子，无情且坚定地将自己的衣摆从对方手中拽出来。 “这辈子辛苦你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出现到我和母妃面前。” 就在他说完话后，盛歌一记手刀就将松梦给劈晕了过去。 清晨，夺目的阳光从天边升起，原本安静的王宫逐渐热闹起来。 王后宫殿的大门被人从内开启，两名宫女打着哈欠走出来，却差点被什么东西给绊倒。 “哎呀！” “什么玩意儿。” “啊——！” 惨叫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惊起了宫墙上停歇的小鸟。 盛歌正在伺候芝荷郡主用膳，国王就带着一队侍从快步走了进来。顾姒和木扎殷也跟在气候案子 “芝荷！” “王？” 殿内众人起身行礼，国王却径直走到了芝荷身前。 “芝荷，你！你没事？” 芝荷郡主咳嗽两声，展现出一抹虚弱却又温柔的笑容。 “妾身已经好多了，多谢王的关心。” 紧接着她将目光移到国王身后的侍从身上，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王怎么带这么多侍从来妾身这里？” 国王视线环视四周，“你宫里的侍女呢？” 盛歌站出来替芝荷郡主回答道：“回王的话，侍女们还在接受审问，松梦因为身体不适，昨晚早早就歇下了。对啊，这都艳阳高照了，松梦怎么还没过来看娘娘。” 顾姒催促，“那你就去瞧一眼，若是她真病了也好找医者过来看看。” “不必了。”国王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松梦死了，尸首躺在王后的宫殿门口。” “什么！？” “松梦她，怎么会……” 顾姒和盛歌都表现出了极度的惊讶，芝荷郡主甚至激动地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国王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搂住，“别激动，本王已经下令仔细调查此事。” 芝荷眼泪啪嗒落下，双手死死攥住国王的胳膊。 “王，松梦是我的贴身侍女，又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人，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您可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国王一开始还有些疑虑，但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又软了。 “芝荷，侍从在松梦的身上搜出了一瓶毒药。” “毒药！？”芝荷瞪圆了美眸，“松梦是被人毒死的吗？” “不是。本王让顾使者验过了，松梦怀里的毒药正好与你所中之毒相同。” 芝荷郡主看向顾姒，后者微微颔首。 “如果没猜错，松梦应该就是给郡主下毒的人。” “怎么会……” 芝荷脱力地倒回床上，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松梦，怎么会是松梦呢？不可能！我不相信她会背叛我！王，您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还松梦一个公道。” 国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这件事的确蹊跷，本王正准备召王后过来询问清楚。” 顾姒和盛歌对视一眼，双双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经过召唤，两刻钟后王后带着众多侍从现身，她一进门就看到国王半搂着芝荷郡主喝药的亲腻样子，脸色便沉了下来。 “王！您召见我。” 国王先是替芝荷郡主擦了嘴角才抬头看她，“王后，你应该清楚本王召你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这样疏离冷淡的态度和对待芝荷郡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王后难以接受。 “王是想说松梦的事情，我已经听侍女们说了。松梦是芝荷的侍女，她莫名其妙死在我的宫殿门口，我还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第1873章 松梦之死 顾姒早就猜到王后不会轻易承认，于是勾起浅淡的微笑。 “王后大约还不知道，芝荷郡主前两日中毒，差点性命不保。” “……” 此话一出，王后凶悍的神情立刻收了起来。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心虚地抬手挽了挽发丝。 “是吗？居然有这种事，那凶手可抓到了？” “原本是没抓到的，但现在抓到了，就是死在您宫殿门口的松梦。” 王后咽了口唾沫，失语了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松梦？她居然给芝荷下毒？开什么玩笑。” 王后干巴巴地嗤笑了两声，见殿内没有一个人附和自己，反而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的时候，明显的开始慌乱起来。 “王，您不会以为这件事和我有关系？” 国王皱着眉头质问，“那你就解释一下，为什么松梦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的宫殿门口，身上还揣着毒药？” “这！我哪里知道！” “本王已经派人勘察过了，松梦是死在你宫殿的一处角门外的。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王后你嫌弃那角门外的竹林太过幽深，便下令将角门给封禁了。寻常宫人尚且不会走那处角门出入，松梦为什么能出现在那里？” 王后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但还绷着脸不肯承认。 “我真的不知道。王都说角门没用了，我平日里又怎么会关心呢。况且松梦身为芝荷的侍女，却半夜三更跑到我的宫门外寻死，谁知是不是被人指使的。” 这话明显是把罪责推回到芝荷的身上，给她扣上一顶陷害王后的罪名了。 “咳咳咳……” 芝荷捂着胸口一阵急咳，一副差点就要晕过去的表情。 国王赶紧替她顺气，态度温和又殷勤。 “爱妃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芝荷缓过这一阵，才悲切地望向王后。 “松梦，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贴身侍女，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情同家人一般。我实在是想不到，她居然会背叛我，又是谁有这个权势让松梦做出这种事。” 芝荷根本不用和王后据理力争，只需要表现出柔弱的一面就足以将国王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国王闻言十分赞同，“王后，本王就实话跟你说，自从芝荷中毒之后，本王就下令将宫殿里所有的宫人都关起来一一审问。只有松梦，是唯一一个知道本王查案，却又凭借着贴身侍女的身份没有接受审问的宫人。” 王后整个人都傻了，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难道，松梦昨晚当真是来给她传信的？ 那她又是怎么死的？ 国王见她眼神游离，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前几日三公主木依朵因为木扎殷的关系受了重伤，紧接着芝荷就中了毒，松梦又莫名其妙死在了王后的宫殿门口，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王后，眼下松梦死在你的宫门口是事实，你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本王也不能为你开脱，只能派人去你的宫殿调查清楚。” 王后大惊，“王，您怎么能这样偏心呢！？松梦是芝荷的侍女，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她指使松梦故意陷害我的。凭什么我要因为这种事情接受调查！？” “胡说八道！”国王忽然震怒，用力拍了拍床沿，“芝荷都病成这样了，又怎么可能有心思嫁祸你呢？何况死的还是她最亲近的侍女，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可是……” “承认或者接受调查，你自己选。” “我！” 王后还想狡辩，但张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松梦的确是她策反的，毒也是她让人下的，但这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事实。 但如果不承认的话，那国王就会继续派人调查这件事。不管能不能查出结果，整个王宫都会流传她派人陷害芝荷的流言蜚语。 这正是顾姒和芝荷以及木扎殷商议之后设下的计谋。 因为松梦是芝荷的贴身侍女，就算是她当着国王的面指正王后下毒，王后也可以咬定是芝荷利用松梦陷害自己。 而眼下这种似是而非的猜忌，不仅能让王后陷入被动局面，还能引起国王的戒备。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怎么样？王后觉得本王该怎么做？” 王后咬着唇瓣思忖了许久，终于梗着脖子点头。 “王既然怀疑我，那就查。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什么好心虚的。” “好。”国王挺直了背脊下令，“来人，奉本王的命令进入王后宫中调查松梦中毒身亡一事。” “是！” 瞧着侍从们得令之后立刻出发，王后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王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告退了。” “等等。” “王还有什么吩咐？” 国王抓住芝荷的手看向王后，“不管这件事是否与王后有关，你都是后宫之主，本王不希望再看到有人给芝荷下毒这种事情。从今日起，本王就将芝荷的身体托付给你照顾。” “嘶——！” 王后倒吸一口气，额角突突跳了起来。 比起调查松梦中毒一事，国王这样的举动才是真的打脸。 “王还是不信我？”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国王站起身来踱步到王后跟前，将她一缕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件事传出去，多少会对你的声誉产生影响。本王让你照顾芝荷，就是不希望别人误会你和芝荷有仇怨。你说呢？” 王后噎住，好半晌才哼了一声。 “我知道了。” 虽然国王精心安排，王宫里的流言还是不胫而走。 更令人感到蹊跷的是，自从王后按照国王的命令开始关照芝荷的身体之后，芝荷便很快好转了起来。 这让本来就说不清的王后更加陷入舆论的风暴中。 就在尴尬又沉闷的氛围中，芝荷郡主突然迎来了两名不常见的客人。 “芝荷妹妹，我和韦鄯来看看你。” 三皇子木韦鄯和他的母妃涴王妃突然造访，还带来了不少礼物。 “笙祈姐姐怎么来了，快请坐。” 第1874章 联盟 对浣王妃和木韦鄯的到来，芝荷郡主心中十分诧异。 “姐姐坐。” “芝荷妹妹身体抱恙就别忙活了，我们母子两人就是来看看你。”浣王妃说着心疼地拉住芝荷的手叹气，“前几日宫里风声鹤唳的，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有及时过来探望，妹妹千万别生气。” “怎么会。” 芝荷郡主笑得温婉，“能劳烦姐姐惦念，已经是妹妹的福气了。” “你不怪姐姐就好。之前听说你中毒，可是把我吓坏了。好在凶手都抓到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得了惩戒。” 这话便是在故意踩王后了，芝荷郡主只笑笑没吭声。 眼见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木韦鄯主动岔开了话题。 “对了，怎么没瞧见扎殷？” “这不是马上就到王的生辰大典了嘛，扎殷最近都忙着驯化铁犀呢，说是绝对不能在表演时出问题。” “那扎殷驯化得怎么样吗？” “还行。”芝荷郡主提到木扎殷，总算从露出些许真诚的微笑，“扎殷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不过我这个当母妃的也没什么本事，只要不拖他的后腿就行了。” “芝荷王妃放心好了，扎殷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不过驯兽总归是危险的事情，还是要多做些防护才好。” 木韦鄯说着拍了拍手，便有侍从抱着礼物走上前来。 “这是我特意按照扎殷的体型定制的驯兽服，用的是上好的精铁打造，不仅韧性好还轻巧得很。” 随着他的话音，侍从将盒子打开，一件精致耀眼的驯兽服呈现在芝荷眼前。 “这，这太贵重了！” 精铁可是制造兵器的最好材料，而这种材料在天沛国并不多见，就算是军队使用的武器也只有刀刃那一部分才会用上这种材料。 芝荷郡主下意识想要把礼物推回去，却被木韦鄯伸手摁住。 “芝荷王妃不必客气，说起来这算是我对扎殷的赔礼。” “赔礼？” 木韦鄯说着叹了口气，“之前王后说要让扎殷驯一头猛兽，在父王的生辰庆典上和木朗诺契的浑天狮搏斗。扎殷一时间没有门路，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介绍给了一名买卖猛兽的商人。那头铁犀其实就是在我的介绍下买的，谁知它会伤到三公主。” 说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芝荷郡主其实也是心有余悸。 “这哪里能怪你，你也是好心想要帮忙。而且我也听扎殷说了，你不止一次在王后面前帮他说话。” 话说到这个地步，浣王妃也不藏着掖着了。 “芝荷妹妹，其实我们过来除了给你探病，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议。” 芝荷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姐姐请讲。”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在王宫里过得不容易，其实我们母子又何尝不是呢。” 浣王妃和木韦鄯对视一眼，眸底尽是酸楚。 “其实咱们无非是想过平和日子，奈何王后不是个能容人的。咱们只能联合起来，才能在这泥沼般的王宫里站稳脚跟。” 对方能说出这种话，芝荷是奇怪的。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浣王妃不是没和王后争过，也有占尽上风的时候。虽然现在木韦鄯的腿是废了，但也不至于和他们这对最不起眼的母子联手。 “涴姐姐说得不错，只是妹妹能力有限，扎殷这孩子又得罪了王后，以后指不定会招来多少报复。姐姐何必和妹妹有所牵连呢？” “妹妹就别妄自菲薄了，就算不得罪王后，她也是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的。何况你还有国王的支持。” 浣王妃说着凑近了些，“我就实话跟妹妹说了，其实我们母子也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不过当年王后断我儿腿的事情，我也一直记在心上。” 芝荷郡主咯噔一跳，“你是想报复回来？” “你不想报复吗？”浣王妃反问，“王后一直在给你下毒，还杀了你最信任的宫女。这次国王的生辰庆典，她们母子还不知道憋了什么坏心眼。” 芝荷不置可否，但也没有一口同意和对方联手。 好在浣王妃不急于一时，“该说的我都说了，总之我和韦鄯都是绝对支持你和扎殷的。如果妹妹有需要，务必告诉我们。” “多谢姐姐关心。” 芝荷郡主亲自送两人出去，紧接着没过多久王后身边的宫女便送来了滋补的汤药。 自从国王下令让王后照顾芝荷的身体之后，对方每日都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美其名曰是关心芝荷的身体情况，其实不过是想光明正大地派人来监视。 “多谢王后关心。” 芝荷让人接下汤药却并不喝，随手往桌上一放。 侍女其实并不介意她到底喝是不喝，反而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最后注意到了坐在窗前闭眼小憩的盛歌。 “芝荷王妃这宫里也太过冷清了些，进进出出都是些外人，怎么不见四殿下过来陪您？” 芝荷垂眸轻咳两声，“扎殷有他的事情要忙，我这边有盛歌姑娘照顾就够了。” “盛歌姑娘再细心也不是王妃自己的人。况且等国王生辰庆典一过，使者也该就离开了。” 她这么一说无非是在威胁芝荷，让她不要仗着有顾姒和殷景熙撑腰就嚣张。等对方一走，王后自然会找到机会收拾他们。 芝荷却当听不懂，捧着茶杯并不回应。 侍女见她不理会自己便冷笑一声，“既然芝荷王妃这边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回去向王后复命了。” “辛苦。” 谁知就在侍女起身的时候，殿门外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我真是粗心，什么时候把手绢丢了也没发现。幸亏你们帮我捡到了，不然还得让人重新做。” 芝荷郡主心头一跳，听出那是浣王妃的声音。 王后的侍女也立刻警惕起来，快走两步看向殿外。 “浣王妃？你怎么在这？” 浣王妃抬头看到侍女的瞬间显得有些慌乱，欲盖弥彰地掩饰道。 “我，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便出来散步。这不恰好走到了芝荷王妃的宫殿门口，就想着进来探望一番。” 第1875章 生辰庆典 “是吗？我还以为浣王妃是来找自己遗失的手绢的。” 侍女眼色不善地看了浣王妃一眼，仗着自己主子的地位十分不客气地警告道。 “以前倒是没觉得，原来芝荷王妃的人缘这么好。这刚病没多久，连浣王妃都来探望了。” 说话期间，芝荷已经在盛歌的搀扶下走到了屋子门口。她看了眼神情尴尬的浣王妃，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和笙祈姐姐的关系一向很好，姐姐日后若是得空，不妨多抽空过来坐坐。” 这便是公然地向王后叫板了，侍女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冷笑着拂袖而去。浣王妃说木韦鄯还在宫殿外等候，也急匆匆地离开。 “郡主不生气？如果没猜错，浣王妃刚才是故意把手绢落在咱们这的。说不定还是故意踩准了王后侍女过来送东西的时间回来寻找。”盛歌问道。 “我知道。”芝荷郡主淡淡舒了口气，“浣王妃想拉我入伙，我不表态，她始终不放心。” “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来找咱们，而不是去拉拢大皇子和笙祈王妃？” 说起这对母子，芝荷微蹙柳眉摇了摇头。 “大皇子虽然性格重新，却也是积攒了不少军功，笙祈王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前些年没少跟王后别苗头。涴王妃找我联盟，也是看中了扎殷有一半弘明国的血统。” 盛歌了然，同时有些尴尬地看了芝荷郡主一眼。 “郡主也别灰心，在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还有可能。” 芝荷笑着拍了拍盛歌的手背，“没关系。他们都认为扎殷一半弘明血统是限制了他的上位之路，但我却觉得这才是他最大的资本。” 两人目光交汇，无言中已经传递了不少信息。 …… 在众望所归中，国王的生辰庆典终于到来。 整个天沛国举国欢庆，圣依兰城更是张灯结彩。 国王为了亲近民众，一早就让人把庆典的舞台设置在王宫正门外。这样城中的百姓也有机会看到歌舞升平的盛景以及猛兽搏击的精彩场面。 “嘟嘟嘟——！” 号角声从庆典高台的四个角落同时响起，引起现场百姓们的一阵叫好。 顾姒和殷景熙作为使者受邀来到庆典现场，也难免被这热闹的情绪所带动。 “这么热闹，倒是让我有些想家了。” 殷景熙牵住她的手，缱绻地安慰道：“等这边事情了结，我们就回去。” “嗯。”顾姒看向天空，那是弘明国所在的方向，“也不知道韶儿有没有想我们。” 就在夫妻二人思念家乡的时候，一阵鼓乐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一群衣着鲜艳且暴露的胡姬走上高台，踩着鼓点声跳起舞来。只见她们雪白的腰间挂着金色的铃铛，每一次摇摆和旋转都会引起叮咚悦耳的响声。 那些胡姬们挑起舞来也是大胆热情，一双眼睛像是能勾人魂魄一般，看得台上台下的百姓们都瞪圆了眼睛。 就连影申影卯以及赵东哲三个男人都看呆了。 影卯红着耳根子捅了捅影申的胳膊，“难怪都说胡姬美艳绝伦，和咱们京都城的胡姬相比，还是这里的更地道。” 谁想这句话却被盛歌听到，当即泛着白眼踹了他的小腿。 “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弘明国的女子柔美端庄，不比这些上蹿下跳的女子好看百倍？” 影卯一时不查，差点被盛歌刚才那一脚给踹得跪下去。 “你有脾气冲着影申发就是了，做什么要踹我？” 盛歌抱着胳膊道：“谁让你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影申和赵东哲怎么不像你这般猥琐？” “猥琐！？” 影卯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身边两名同伴。 “我猥琐吗？” 影申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最后郑重其事地点头。 “猥琐。” 内敛的赵东哲也跟着附和。 “是有点儿。” 属下们打闹的声音传到顾姒耳中，让她好奇地观察殷景熙的反应。 然而当她注意到殷景熙认真欣赏舞蹈之后，心里却又不舒服起来。她柳眉微蹙，和殷景熙牵着的手微微用力。 “别看了。” 许是台上的鼓乐声太大或者自己的劲太小，殷景熙并没有回应。 顾姒见他还看得起劲，瞬间醋味上头，狠狠揪了一下对方的手背。 “你还看！很好看吗？” 原本专注认真的殷景熙绷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挺好看的。” “？？？” 眼瞧着顾姒就要发火，殷景熙突然倾身而来在她耳边说道：“我瞧着她们的衣衫更是别致，今晚不如要两套试试？” 此话一出，涌到心尖上的火气如同遇上了一盆凉水，不仅被浇灭还蒸腾起一股热气，熏得顾姒脸颊到脖颈都泛出潮红。 见顾姒憋着不说话，殷景熙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轻轻揪了一下她的手背。 “顾使者可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 顾姒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终也只是娇羞地瞪了他一眼。 “别闹，好好看舞。” 直到舞蹈结束，顾姒都还没从羞涩的情绪中走出来。但这时侍从已经宣布，接下来的环节是各位皇子敬献寿礼。 大皇子木伽芥首当其冲，捧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狐裘上前。 “尊敬的父王，这是儿子进出山林数十次亲手猎来的银狐，希望能在这个冬日为父王带来温暖。” 国王看着木伽芥展开的狐裘，欣慰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银狐难得，伽芥有心了。” 木伽芥还希望国王能够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穿上狐裘试一试，谁知国王一招手，便就有侍从上前将厚重的狐裘给收走了。 站在顾姒身后的盛歌忍不住掩嘴偷乐，“国王没试穿，大皇子好像很不高兴呢。不过这么大的太阳，亏他想得出来在夏日送狐裘。” 第一位皇子送礼失败，紧接着便该是二皇子木朗诺契。 但他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后退半步，示意三皇子木韦鄯先献礼。 “尊敬的父王，这是儿子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手绘的一份天沛国舆图，希望父王在操劳政务的时候能以此作为参考。” 木韦鄯一手拄着拐杖上前，一手托举着自己绘制的舆图。 第1876章 庆典献礼 国王在听到木韦鄯进献的是舆图时就止不住眼中放光，甚至从自己的王位上站了起来。 “快呈给本王看看！” 三皇子将舆图交给两名侍从，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展开。 足足三尺长宽的舆图引起现场百姓的一阵惊呼，就连朝臣们也是激动不已。 “这么大的舆图，画一定很费功夫。” “亏得三殿下心灵手巧，竟是能把山河胡海这种细节的东西都画上去。” “有了这份舆图，我们天沛国一定能国运昌盛！” 在众人的赞美声中，国王手指轻柔地拂过舆图表面，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好！很好！韦鄯的这份礼物，本王很喜欢！” 木韦鄯矜持地笑了笑，“父王喜欢就好，儿子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国王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甚是可惜地看了眼他废掉的腿。 “你很好。” 一旁的大皇子见了这场景，心头又恼又酸。 “嘁，不就是画了幅画嘛，父王至于高兴成这样？” 二皇子木朗诺契听到他的低声抱怨，心头却是冷笑不已。 “蠢货。” 国王一直欣赏着舆图，王后不得不提醒。 “王，诺契和木扎殷还没献礼呢。您看，是不是先把这舆图收起来？” 国王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叫人仔细小心地将这份贺礼收好，才继续献礼的流程。 “诺契，你怎么排在你三弟之后献礼啊？” 木朗诺契躬身，“父王见谅，因为儿子是和四弟一起准备的这份贺礼，须得一起敬献方才合适。” “哦，是吗？那本王倒是好奇，你们准备了什么。” “回父王的话，儿子已经彻底驯化的浑天狮，想借着今天的机会献给父王。不过仅仅一头猛兽未免太过单调，四弟为了让父王更加尽兴，也特意赶在庆典之前驯化了一头足以与浑天狮搏斗的猛兽。” “扎殷也驯化了猛兽？” 国王很是惊讶，木朗诺契驯化浑天狮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木扎殷从小就性格沉稳安静，居然也能驯化猛兽！？ “扎殷，你驯化的是何种猛兽啊？” 木扎殷抿了抿回道：“是铁犀。” 随着这两个字的出口，国王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他身边的王后更是翻着白眼冷哼出声，对木扎殷不悦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国王清了清嗓子，“是吗？铁犀驯化不易，你确定能让它和浑天狮搏斗？” 毕竟上次铁犀撞伤了三公主的事情还是让人心有余悸，国王不得不多问两句。 木扎殷似乎就在等这句话，“父王若是觉得不妥，儿子可以只让铁犀作为展示……”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试一下呢。”木朗诺契伸手搭在了木扎殷的肩上，打断了他的话，“父王有所不知，咱们扎殷为了这次庆典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还请您给他一次展示的机会。” 他一边说话一边微微用力箍住木扎殷的脖子，以无声的警告让对方闭嘴。 木扎殷眼眸低垂，非常配合地没有再反驳。 国王见状也只好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好，不过一切都要以安全为重，切莫惹出乱子。” “儿子知道！” 木朗诺契笑出一口白牙，重重地拍了一下木扎殷的后背。 “四弟快把铁犀放出来，别让父王和母后失望。” 现场百姓众多，木朗诺契就算能控制得住浑天狮，也不敢轻易将这种猛兽放出来。他提前让人定制了一个硕大的精铁巨笼，容量之大足以容纳浑天狮和铁犀两头巨兽在里面随意行走。 众目睽睽之下木朗诺契让侍从将他的黄金驯兽服送了上来，金灿灿的驯兽服夺目耀眼，边缘还挂着几只铃铛，可以帮助他更好的吸引猛兽的注意力。 换上驯兽服的木朗诺契硬朗帅气，引得现场的姑娘们发出阵阵惊呼。更有大胆的姑娘直接将手里准备好的鲜花扔了过来。 瞧着自己儿子如此受欢迎，王后不无得意地跟国王说话。 “王您快看，咱们诺契生得多么出众。” 国王笑眯眯地颔首，“确实。论长相，诺契的确是众多皇子里和本王长得最像的一个。” 王后趁机给国王敬酒，“王现在也俊朗帅气！” “哈哈哈……”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木朗诺契身上的时候，木扎殷却默默无言地换上了自己精铁所制的驯兽服。 他的衣衫上并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装饰，却衬得他沉稳大气。 再配合木扎殷那张混合着天沛国人深邃的五官和弘明国人儒雅的气质，反而有种独特的韵味。 当木扎殷迈着长腿走出来的时候，靠的近的百姓发出抽气的声音。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并且为他的容颜气场所折服。 顾姒和殷景熙望着木扎殷踏上高台与木朗诺契并肩而立，气定神闲的气场与对方张扬跋扈的状态分庭抗礼。 他像是一颗在暗夜中发光的星辰一般，用自己温柔的光辉照耀着大地。但只有当人们抬头仰望的时候，才能发现原来他是这般得耀眼。 木朗诺契也注意到了木扎殷的状态，同时对他身上精铁所制的驯兽服很是嫉妒。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能拿到精铁所制的驯兽服。” 木扎殷并不理会对方的挑衅言论，“时辰到了，二王兄还是先把浑天狮放出来。” “哼。你就不怕待会儿输得很惨？” “输就输，只要父王能看得高兴就好。” 木朗诺契最讨厌的就是木扎殷这幅淡淡的模样，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同时向木扎殷放狠话。 “你用铁犀撞伤我妹妹，今日我就要你看着自己驯化的铁犀死在浑天狮的嘴下！” 一声令下，数十名侍从自高台的两个方向推出盖着黑色帘布的兽笼。尽管还没看到其中的猛兽，台下围观的百姓们已经忍不住欢呼起来。 巨大的声响惊扰了笼子里的浑天狮，它隔着帘布吼叫，低沉的咆哮声传遍整个庆典现场。 就算是性格稳定的铁犀也有些受惊，在笼子里来回踱步，喷出的鼻息又烫又急。 第1877章 浑天狮失控 两只兽笼被推到高台旁，和巨大的铁笼无缝连接。 木朗诺契大手一挥，帘布落下，浑天狮和铁犀的真容总算呈现在众人眼前。 “打开笼门，将浑天狮和铁犀驱赶到一起！” “是！” 按照木朗诺契的要求，四道笼门同时开启。 浑天狮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铁犀的存在，毫不怯场地跳进了更大的笼子里。而铁犀那边却是不怎么情愿地在原来的小笼子里踱步，像是有些惧怕浑天狮的存在。 “快看啊，铁犀还没开打就害怕了。” “毕竟对面的可是战无不胜的浑天狮啊，再厉害的猛兽都会害怕的。” “我看这场比赛没什么悬念了，肯定是浑天狮赢定了。” 在一边倒的预测声中，木朗诺契挑衅地朝木扎殷扬了扬下巴。 “四弟，你的铁犀好像很怕我的浑天狮啊。这个样子，比赛还怎么进行？” 木扎殷并不意外铁犀的表现，毕竟它再皮糙肉厚也只是一头食草类的动物，对于狮子之类的食肉动物有着天然的恐惧。 何况浑天狮又比寻常的狮子更加好斗野蛮，又被木朗诺契以独特的方式激发出性格中更深层的野性。 “四殿下，您看铁犀不愿意进笼子，这要怎么办？” 木扎殷不徐不疾地扫了一眼笼子，沉声下令道：“用铁棍将它赶进去。” “是。” 十几个侍从在木扎殷的指挥下将铁棍伸进铁犀的笼子，一点点侵占它的地盘。 铁犀慢慢挪动脚步，总算在一番功夫下进入了更大的铁笼。 哐堂——！ 笼门关闭发出刺耳的巨响，百姓们欢呼声再次点燃了现场。 王后故意看了一眼芝荷郡主所在的方向，问道：“芝荷王妃，你觉得谁会赢？” 她用的是“谁”而不是“哪一只猛兽”，似乎是想用这种小细节膈应对方。 芝荷郡主淡淡一笑，“不管谁赢谁输，都是两个孩子的一片心意。” 国王听到这话笑着点头，“芝荷说得不错。” 王后极低地冷哼一声，将目光转了回来。 这时浑天狮已经在木朗诺契的故意怂恿之下发起了攻击，它猛地飞扑而上，试图利用尖利的牙齿咬穿铁犀的身体。 然而它显然低估了铁犀皮厚的程度，虽然被狠狠咬了一口，但铁犀的背上也只是破了一小块皮。 不过疼痛却成功刺激到了铁犀的神经，让它本能地发起反抗。 吼——！ 铁犀扬天叫了一声，用自己尖锐结实的犀牛角顶住浑天狮的侧身，一个用力就把对方掀翻了出去。 “好啊！” “打得好！” “没想到铁犀这么厉害，居然抗住了浑天狮的进攻。” 百姓们看得起劲，即便隔得老远，加油呐喊的助威声还是震得人耳膜疼。 顾姒瞧着两头巨兽互相攻击，蹙着眉头呷了口茶水。 “真是不懂这血腥残暴的场景有什么好看的。” 盛歌跟着附和，“就是，一点儿都不能令人心情愉快，还不如看刚才那些胡姬不穿衣服跳舞呢。” 影卯凑过来打岔，“别着急，等猛兽打完肯定还有胡姬跳舞，到时候你就能看个尽兴了。” 盛歌作势抬手要揪他的耳朵，吓得影卯赶紧躲到了影申和赵东哲的身后。 “太凶了，简直比笼子里的猛兽还凶。” 就在说话的间隙，铁犀已经被浑天狮咬了好几口。 它虽然皮糙肉厚，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被咬之后血液慢慢渗出来挂在身上，腥甜的味道更加激发了浑天狮的兽性。 吼——吼——！ 浑天狮在咆哮中眼睛发红，情绪越发亢奋，爪子不断摩擦着铁笼的地板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 站在笼子外面的木朗诺契注视着它的状态，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照他的计划，一开始为了让浑天狮能够打赢铁犀，他是没有用药粉进行喂食的。等到搏斗结束之后，木朗诺契才会用混合了药粉的肉块奖励浑天狮，顺便下令让对方做出特定的动作对国王献礼。 然而现在浑天狮越来越焦躁不安，却不再继续对铁犀发起进攻。 “怎么回事？浑天狮，赶紧咬它！去，把铁犀咬死！” 木朗诺契着急地在笼子前大声呵斥，浑天狮却完全不听指挥。 注意到这奇怪的现象，现场的百姓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好奇怪啊，浑天狮怎么不动了？” “它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但却不想咬铁犀，是觉得腻了吗？” “你们注意看，浑天狮的眼睛都红了，好可怕啊。” 看台上的国王拧眉，看向身边的王后。 “怎么回事？” 王后急得攥紧了手指，“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浑天狮有些累了？”她说着招呼身后的侍女，让她带话给台上的木朗诺契。 “让诺契指挥浑天狮快点解决掉铁犀，别让大家看笑话！” “是。” 侍女的催促加之百姓们的议论，让木朗诺契更加紧张。 相比之下木扎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二王兄，我看你的浑天狮也打不动了，要不咱们今日就到这？” “胡说八道，我的浑天狮体力好着呢，怎么可能会累？来人，用铁棍敲打笼子，让浑天狮动起来！” 邦！邦！邦！ 震耳欲聋的响声传遍现场，侍从们围着铁笼不断敲打，试图以此激起两头猛兽的斗志。 只可惜铁犀一向佛系得很，根本不理会这些人类的愚蠢行为。 反倒是浑天狮觉得又吵又烦躁，忽然转身冲向笼子边缘，咬住其中一名侍从的铁棍猛地一拽。 “啊！” 侍从发出惊惧的叫声，他就像是一块破布，轻而易举地就被浑天狮给拖拽到了笼子边缘。 与此同时浑天狮松开铁棍，转而咬住了对方的胳膊。 “事发突然，周围的侍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同伴的半个身子已经陷入到兽笼里面。” “浑天狮咬人了！” “快，快救人！” 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叫，木朗诺契也是大惊失色。 看台上的国王、王后连同芝荷、涴王妃等人都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 第1878章 冲破兽笼 事发突然，很多人都陷入惊慌当中。 木朗诺契还傻愣着，木扎殷却已经抢过了侍从手里的铁棍上前猛力敲打浑天狮的脑袋。 “畜生，快松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跟着木扎殷一起施救。 只可惜浑天狮不为所动，仿佛屏蔽了痛觉一般。被咬住的侍从不断地发出惨叫，听得人心头揪紧。 顾姒也没想到浑天狮居然能隔着笼子伤人，下意识攥紧了殷景熙的手。 “糟了！” 影申、影卯等人也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盛歌捂着嘴低声惊呼，“铁犀身上涂满了药水，浑天狮咬了铁犀，现在应该已经不受控制了。” 殷景熙沉声提醒国王，“王，二皇子殿下不是可以驯化浑天狮吗，不如请他命令浑天狮松口。” 国王如梦初醒，赶紧对木朗诺契下令：“诺契，你快发号施令！” 被咬的侍从也哭嚎着哀求，“二殿下，救命啊！殿下……” 木朗诺契接到命令却是冷汗直冒，他都还没给浑天狮喂药呢，怎么可能让它听从号令，不过这也给了他以及提醒。 “来人，将之前准备好的肉块拿上来！” 侍从们立刻照做，一盆盆带着血水的肉块被端到了高台上。 木朗诺契用铁棍挑起一块肉送到笼子边缘，试图用血腥的味道吸引浑天狮的注意。 “松口，来吃这个！” 浑天狮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全然不理会木朗诺契，一心只想着如何把到嘴的猎物拽进笼子里去。 “不行啊殿下，浑天狮根本不松口。” 木朗诺契急出一脑门的汗水，“畜生，赶紧过来吃肉！” 站在看台上的木韦鄯和涴王妃对视一眼，两人一唱一和道。 “是不是二殿下靠得不够近，浑天狮没听到他说什么？” “很有可能，母妃您瞧那铁笼的间隙那么小，连肉块都塞不进去，浑天狮怎么愿意松口。” “依我看，眼下能够救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开铁笼，让二殿下近距离命令浑天狮松口了。” 这话传到王后的耳中，引得她勃然大怒。 “胡说八道！浑天狮摆明了不受控制，你居然让诺契进笼子去送死！” 涴王妃吓了一跳，赶紧躬身行礼。 “王后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二殿下是现场唯一能够让浑天狮听话的人，他若是不施救，那侍从只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正如涴王妃所言，被咬的侍从已经筋疲力尽，再加上失血过多，已经有了昏厥的前兆。 这时笙祈王妃施施然地走了过来，“王后，木朗诺契亲自带来了浑天狮，也亲口承诺能够驯化此兽。可眼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难道不该他去处理吗？” “是啊。”大皇子木伽芥也凑上前来，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王后不必太担心了，当初木朗诺契不还当着父王的面驯化过浑天狮吗？若是没记错，木依朵受伤那次也是凭借一己之力就让浑天狮俯首帖耳的。” 王后气急败坏，“我看你们就是居心不良，怂恿我儿子去送死。” 笙祈王妃淡然地挽了挽发丝，“王后姐姐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木朗诺契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我们也不会请他救人啊。” “是啊，难道木朗诺契的命是命，侍从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木伽芥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王后可别忘了，现场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呢。木朗诺契要是救不下侍从，那他凭什么标榜自己能够驯化浑天狮？” “你们！”王后被噎得心口疼，只好转头去求助国王。“王，您可千万别听信他们的鬼话，我不同意让诺契进兽笼。” 国王拧着眉头许久没有吭声，直到高台上的侍从顶着满头大汗跑过来禀报，说被咬的侍从快不行了。 “传本王的命令，打开兽笼，让木朗诺契带着肉块进去控制浑天狮。” “王！” 王后惊叫出声，却只引来国王冷眼一瞪。 “本王上次看到过诺契驯化浑天狮的过程，只要能让浑天狮吃下肉块，它就能温顺听话。现在能救人的只有诺契，本王总不能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维护自己儿子，放任侍从送死。” 话说到这个地步，王后也没有了任何反驳的理由。毕竟全城的百姓都看着呢，木朗诺契驯不住浑天狮的话，名声当一败涂地。 国王的圣令传出，现场的百姓们颇为感动，纷纷向看台的方向躬身行礼，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神灵的庇护。 王后担忧地叮嘱侍从，“你去看看诺契，帮他把身上的驯兽服穿得更紧些。再多派几个人保护他，千万别让他被浑天狮伤了！” 驯兽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挡猛兽的攻击，可谓是危急时刻保命的东西。 木朗诺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到兽笼门前，一手用铁棍勾着肉块，一手揣在怀里，将装有药粉的瓷瓶死死攥紧。 “二殿下，我们准备开门了。” 木朗诺契深吸一口气，“开！” 轰隆——！ 闷响之后笼门大开，木朗诺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浑天狮靠近浑天狮。 “浑天狮，快点松口，我给你的肉更好吃。” 他把带血的肉块送到浑天狮的嘴边，通过獠牙之间的缝隙塞了进去。 浑天狮感受到异物的入侵，下意识松开了嘴。站在兽笼外的木扎殷眼疾手快地抓住被咬的侍从，一把将他给拽了出去。 侍从得到解救，众人心里高兴得同时却压抑着不敢大声欢呼，生怕动静太大会惊扰到笼中的浑天狮，导致木朗诺契受伤。 浑天狮三两口嚼了肉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贪婪的目光紧紧落在木朗诺契身上。 此时木朗诺契还没来得及离开兽笼，无奈之下只好又让人拿了一块肉进来。他准备将这肉块远远甩到浑天狮身后，趁着它转身吃肉的时候撤出兽笼。 只是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浑天狮的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浑天狮身后的铁犀正喷着滚烫的鼻息注视着自己，并且瞳孔渐渐转化为了猩红。 第1879章 以身相互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笼子里的情况，全场成千上万的民众皆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木朗诺契和浑天狮说话，以及他驯兽服上镶嵌的铃铛在碰撞时发出的脆响。 木朗诺契将肉放在浑天狮面前晃了晃，然后用力一抛。 “去，去吃肉！” 浑天狮目光随着肉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在它准备转身之际，原本安静的铁犀却是突然咆哮一声，用尖锐的犄角狠狠顶了浑天狮的屁股。 吼——！ 这一顶之下浑天狮倏然受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一点理智再次被兽性淹没。它在疼痛的刺激之下往前一窜，竟是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木朗诺契。 “二殿下！” “殿下快出来！” 兽笼外的侍从们惊呼出声，纷纷叫嚷着让木朗诺契快跑。站在看台上的王后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在木朗诺契身体强健，反应敏捷，在浑天狮发起攻击的瞬间转身就跑 浑天狮的冲上来便是一口，锋利的獠牙擦着他的后脑勺略过。 木朗诺契感觉到身后的呼啸而过的风声，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三两步冲出笼门，示意侍从关门。谁料侍从却是吓掉了魂，竟是慢了半拍。 等到对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浑天狮的大半个身子已经从缝隙里挤了出来。这时再想把它塞回去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不过电光石火的功夫，浑天狮就凭借自身强大的力量冲破了兽笼，朝着木朗诺契狂奔而去。 在现场此起披伏的惊呼声中，铁犀也踱步来到了兽笼门口。 眼看着它也想跟着出来，木扎殷冒着性命之忧逆着逃散的人群而行，抢在铁犀越狱之前一把将笼门给合上了。 哐堂——！ 笼门落锁的同时铁犀的犄角透过缝隙顶出来，在木扎殷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带血的伤口。 但他却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伤口，因为逃脱的浑天狮已经跑下了高台，大有往国王和王后等人所在地而去的架势。 “啊！” “快跑啊……” “浑天狮和铁犀跑出来了！” “保护国王！” 浑天狮在尝到了肉味之后似乎将木朗诺契当成了猎物，一路追着他跑。而木朗诺契慌在不择路的时候下意识想要靠近自己亲近的人寻求帮助，所以他仅凭本能选择跑向看台的方向。 “二殿下快停下，不能走那边！” “别把浑天狮引去国王面前……” 眼瞧着局势失控，殷景熙将顾姒护在身后，同时调派影申和影卯两人去保护国王和芝荷郡主。 就在这时木扎殷却一路从高台狂奔回来，用自己血肉之躯阻挡在了国王和芝荷郡主身前。 “扎殷！” “父王母妃别怕，儿子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因为急速的奔跑，木扎殷还喘着粗气，微微躬起的背脊剧烈起伏着。 国王和芝荷郡主对视一眼，无不感动。 相比之下将浑天狮引到看台之下的木朗诺契简直就是又废又蠢。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现场陷入极度混乱，高台下的百姓们早就纷纷逃散，王宫的侍从们忙乱中回护，试图拦截浑天狮的进攻。 “二殿下，不能再往前了！” “请您停下！” 侍从们严正以待，将手中的剑戟竖起对准了不断靠近的木朗诺契和浑天狮。 王后在侍女的救治下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如此场景差点没又晕过去。 “诺契，诺契！不要伤到我的儿子啊……” 前路被禁，被浑天狮追赶得屁滚尿流的木朗诺契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猛地一个转弯避开浑天狮的扑咬，紧接着听到侍从们的呼喊声。 “二殿下，快给浑天狮下命令啊！” “让它停下来！” 木朗诺契心中发苦，浑天狮刚才只吃了一个肉块，这点药效怎么可能让它乖乖听话。 除非…… 他再次摸到怀里装有药粉的瓷瓶，心中仍有些犹豫。 这时看台上传来国王沉稳有力的嗓音：“诺契，控制住浑天狮！” 木朗诺契身子一震，终于下定决心将瓷瓶拿了出来。 浑天狮调转了身形再次发起进攻，但迎接它的却是漫天飞散的白色药粉。 “阿嚏！阿嚏！” “咳咳咳……” 不仅浑天狮被呛得眼迷离，就是周遭的侍从们也频频咳嗽。 王后见状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只剩两个字：完了！ 在如此浓郁的药粉控制下，浑天狮凶恶的眼神总算逐渐变得混沌。木朗诺契趁机用衣袖捂住口鼻退到安全地带。 片刻之后，浑天狮停止了攻击，在原地彷徨地徘徊着。 木朗诺契大呵一声，它便乖乖地坐了下来。 “控制住了！”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其他人也欢呼起来。众人振臂高呼，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警报解除，国王立刻下令让人将浑天狮自身的兽笼推上来，将它重新“收监”。 直到笼门落锁的声音响起，大家才彻底放松下来。 现场一片狼藉，并且出现了不少踩踏的伤者。国王正想下令派医者前去医治，却听到王后抢先一步喊道。 “医者，你们快去看看诺契！他受伤了！” 此时的木朗诺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其中一条小腿露出痛苦的神情。 顾姒挑了挑眉梢，“是抽筋了。” 她刚才看得清楚，木朗诺契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断变换方向，并且每次都往人多的地方跑，摆明了是想借机摆脱浑天狮，让它去咬别人。 医者们迅速来到木朗诺契身边为他检查。 “二殿下您没事？哪里疼？” “腿，我的腿！” “这是抽筋了，您忍一忍，先把腿抬起来。” 就在医者说完这话的瞬间，原本回护在看台之下的侍从们纷纷抬起了自己的腿。 “……” 场面极其诡异，施救的医者被吓得一哆嗦。 “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二殿下。” 然而这些侍从却像是木头人一样不为所动，眼神也迷离呆滞。 木朗诺契心中咯噔一跳，赶紧大声呵斥道：“没听到医者的话吗，把腿放下来。” 哗——！ 几十人统一放下腿，整齐响亮的动作更加引人注目。 全场鸦雀无声，诡异的场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1880章 谁主张谁举证 王后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木扎殷和芝荷母子，就差没直接说出他们两人的名字了。 国王蹙眉质问，“你这么说，是在怀疑谁？” 王后咬牙，“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诺契原本都已经用肉块救下被咬的侍从了，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谁知铁犀却突然用犄角撞了浑天狮的屁股。要不是浑天狮受惊，也不会冲破兽笼造成恐慌。 究竟是谁在引导策划，这不是一清二楚的吗？” 芝荷郡主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眸子里浮现出怒火。 “王后这么说就是在怀疑我们扎殷了？” “哼，你自己肯承认就好，省得我们花时间审问。” 芝荷郡主憋着一口气也跪了下来，“王请明察，要不是浑天狮发狂咬人在先，二皇子也不必打开笼门冒险。二皇子自称能够驯化浑天狮，尚且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铁犀好歹也是猛兽，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攻击浑天狮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情理之中，我儿进笼子的时候铁犀明明没有发狂，却偏偏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暴怒。当时木扎殷就站在笼子外面，谁知道是不是他悄悄给铁犀下达了指令。” “你！” 芝荷郡主被王后的怒搅蛮缠气得胸口疼，脸色都白了几分。 “母妃！” 木扎殷心疼地将芝荷扶住，同时也跪了下来。 “父王明鉴，儿子当时和几名侍从一起救治被咬伤的人，根本没有时间指挥铁犀攻击浑天狮。” 国王当然愿意相信木扎殷，却也耐不住王后死缠烂打。 “口说无凭，你能拿出证据吗？” 啪！啪！啪！ 几道掌声响起，成功打断了几人的争执。 顾姒和殷景熙并肩走上前来，目光戏谑地看着王后。 “谁主张谁举证，王后口口声声控诉四皇子控制铁犀，可又拿得出什么证据？” 王后眉头一皱，冷声斥责。 “你一个弘明国的使者有什么资格掺和我们天沛国的国事。” “我原本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只是想问国王一个问题。” 国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使者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如果四皇子真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又怎么会舍命护在您和芝荷郡主身前？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二皇子能在紧要关头用神秘的粉末控制失控的浑天狮？万一二皇子失败了，那四皇子岂不是性命不保？” 国王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眼中也略过一丝疑虑。 “使者说得很有道理，当时情况危急，浑天狮再往前一步就能冲上看台。而扎殷一直死死挡在本王和芝荷跟前，显然不可能是操纵浑天狮作恶的凶手。” “王！” “王后不必再说了，扎殷非但无过反而护驾有功。” “……” 王后无法辩驳，只能狠狠地挖了顾姒一眼，怪她多管闲事。 涴王妃和三皇子木韦鄯提醒道：“王，现场受伤者众多，还是先请医者给他们治病。” 国王颔首，“来人啊，送受伤的百姓去医馆。” 命令出口，守在看台之下的侍从们却是岿然不动。 国王等了几秒看他们没有反应，不由得再次蹙眉。 “本王让你们去救治伤者，你们没听到吗？” 台下仍旧是一片寂静。 顾姒眼眸一转，猜到了些什么。她悄悄扯了下殷景熙的衣袖，后者便用现学的天沛国语喊了一声。 “坐下！” 这原本是木朗诺契之前指挥浑天狮时候的口令，谁知台下的十几名侍从在听到这话之后纷纷照做，动作还整齐划一。 “怎么回事？” 国王目光惊奇不定地看着自己的侍从们，尝试性地下达指令。 “起来。” 哗啦——！ 几十名侍从统一站起身，动作整齐得令人心惊。 全场鸦雀无声，诡异的场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芝荷郡主往国王身后缩了缩，“王，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 “什么提线木偶，别胡说八道！” 王后急促的怒斥声传过来，连同芝荷与国王一起吓了一跳。 “你吼叫什么！？” 国王不悦地瞪了王后一眼，“你们，全体听本王的口令，去把受伤的百姓带去医馆救治。还有……” 不等国王话说完，几十名侍从居然一起踏步上前，竟是将木朗诺契和医者们一并给抬了起来。 “诶？你们做什么？” “快放我下来啊。” “救命，这些侍从疯了……” 这下国王也绷不住沉稳的表情，拉着芝荷郡主的手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芝荷一开始就从顾姒口中听说了药粉的事情，早已回过神来，眼下她却装着糊涂的模样发问。 “奇怪，这些人好像被操纵了，无论谁发号施令都能控制他们。”说着他不给王后反驳的机会，直接大声喊道，“把他们放下来。” 嘭——！ 侍从们同时松手，毫无防备的医者们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涴王妃和笙祈王妃也跟着惊呼起来。 “还真是这样！” “太奇怪了，谁在控制这些侍从？” 木扎殷没吭声，而是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地上白色的粉末。 “二王兄，你刚才撒的是什么东西？” 木朗诺契心虚地别开脸，借着受伤的名义不肯说话。 而在他的故意引导下，大皇子木伽芥却是一拍脑门嚷嚷起来。 “我知道了！就是这些药粉控制了浑天狮还有侍从！” 众人哗然，原本靠近药粉的人吓得赶紧退远了些。芝荷郡主也连忙呼喊木扎殷回来，别碰那些东西。 眼瞧着窗户纸被捅破，木朗诺契只能硬着头皮跪下辩解。 “父王明鉴，这些粉末只是用来让浑天狮冷静的药物，还请父王不必害怕。” “药粉？什么药粉？本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儿子，儿子原本是想在这次庆典之后再告知父王的。谁知……” 木朗诺契编不下去，只能用眼神向王后求助。 “王，诺契为了驯化浑天狮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种简易有效的法子。他不是刻意隐瞒的，只是时机还没成熟。” 第1881章 替罪羊 笙祈王妃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王后的谎言。 “王后不必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木朗诺契开脱，不管这药粉做什么的，都瞒不住他的欺君之罪。” “欺君！？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木朗诺契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驯化了浑天狮，可实际上不过是用药物进行控制。如果他真的能让浑天狮听从号令，刚才也不会出现伤人和冲破兽笼的事件了。 这难道不是欺君？” 笙祈王妃好不容易抓到了王后和木朗诺契的把柄，简直比打了鸡血还要激动。 大皇子木伽芥也是一双眼睛都在放光，“父王，木朗诺契毁了父王的生辰庆典，闯下大祸，还请父王治他的罪！” 国王伸手点了点木朗诺契，“你怎么说？” 木朗诺契跪在地上，眼里泛出委屈的泪光。 “父王明鉴啊，儿子一心只想着如何能驯化浑天狮，能够在今日的庆典上让父王高兴。使用药物也是驯化的手段之一，儿子并没有欺瞒父王的意思。” 如此辩解倒也是合情合理，国王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 顾姒把他们的口舌之争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为木扎殷着急。就在她思索着应该如何暗戳戳帮忙的时候，殷景熙却抢先一步开口。 “尊敬的王，我也觉得这件事不能全部怪罪二殿下，毕竟他也是一番好心。” 殷景熙的态度让王后和木朗诺契都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心存侥幸。 “还是景使者旁观者清。” 谁知殷景熙话锋一转，“不过因二殿下指挥不当的结局造成的损失的确也是事实。若是想让王平息怒火，不如就请二殿下将解药交出来，让侍从们恢复神智。” 木朗诺契心中咯噔猛跳了几下，“解药？” “是，二殿下既然准备的有控制效果的药粉，应该也准备了解药才对。” 顾姒眼珠一转附和道：“对啊，这药粉这般厉害，连浑天狮这样的猛兽都能控制，何况是普通凡人。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这种药粉作恶，操纵他人的心神，总得提前备好解药？否则以后岂不是想控制谁就控制谁？”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顾姒和殷景熙一唱一和，看似无意却把另外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挖掘了出来。 国王垂下眼眸，神情逐渐从凝重变得肃杀。 此药如此猛烈，倘若木朗诺契生了野心，那岂不是连他这个国王都要受命于人！？ “木朗诺契，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这蛊惑人心的药粉的？什么时候得到的，给了那些人，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木朗诺契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父王明鉴，这些药粉是儿子为了驯化浑天狮，最近几日才从坊间驯兽商人的手中购买的。儿子，儿子绝没有滥用此药，更不敢随意赠与他人！” “是吗？那你手中还剩多少药粉？” 木朗诺契赶忙把空的瓷瓶呈上，“所有的药粉都在这了。” “用完了？” “用完了！全都用完了！” 王后也噙着眼泪求情，“王，诺契这孩子您还不了解吗？他一向心思单纯，又怎么会有坏心眼呢。” “不对？” 芝荷郡主轻轻蹙起眉梢嘟囔了一句，声音刚好能让国王听到，却又不至于引人注意。 国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怎么了？” 芝荷惊得一抖，先是看了王后一眼，随后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许是我想错了。” “你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言。” “这……” 芝荷再次看向王后，忌惮之色尽数摆在脸上。 国王见状略带了些恼意，“让你说就说，本王还在，谁敢吃了你不成？” 芝荷这才微微躬身，“是。我只是想到三公主被铁犀撞伤的事情是在一月之前。据侍从的禀报，三公主当日可是能凭借一己之力让浑天狮乖乖听话的。会不会……” 她话没说完，木朗诺契的手却是已经狠狠揪紧了衣摆。 “好哇！”大皇子激动地一蹦三尺高，“原来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拿到这种药粉了，还赠与木依朵玩耍。木朗诺契，你还敢说自己没有欺君！” “木朗诺契！” 国王黑着脸怒喝一声，洪亮的嗓音震得众人心头发颤。 “父王息怒！” “你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本王对你太过宽容了！？” 木朗诺契身子向前扑到，几乎是匍匐在了国王的脚下。 “父王，儿子，儿子……” “王！这件事不怪诺契，要怪就怪我！” 就在木朗诺契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王后咬着牙挺身而出认领了罪名。 “其实这个药粉是我让人买的，与诺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 “是！”王后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但却忍住心底恐慌看向国王，“是我希望诺契能够在王的生辰庆典上一鸣惊人，才派桑尔去坊间打听，从一名巫医的手中重金买来了这种神奇的药粉。 我一早就知晓这药粉有控制人心的效果，为了不让人他人猜疑，才特意叮嘱了诺契不要外泄消息。 王若是不信，可以宣桑尔上前对质。” 桑尔是王后左膀右臂之一，对王后忠心无二。 从王后开始接受审问开始，她就和其他侍女们一起跪在了不远处。听到王后将购买药粉的罪名扣在了自己头上，桑尔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侍从已经架着自己来到了国王的脚下。 “桑尔，你来告诉本王，这药粉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那巫医是谁？现在何处？” 桑尔喘息了片刻，委屈地看向王后，却在撞上对方略带哀求的目光后逐渐镇定下来。 “是，这药粉是奴婢采买的。卖药的巫师四方游历，刚巧来到咱们圣依兰城内，至于他现如今在何处，奴婢却是不得而知。” 她说着高举双手，深深地朝国王拜服下去。 “奴婢当初一心只想着为二殿下驯化浑天狮想法子，不知采买这种药粉犯了宫中忌讳，奴婢愿以死谢罪。” 话音落下，桑尔的身子便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好！” 第1882章 国王的惩戒 顾姒最先回神，她冲上去一把抓住桑尔的身子将人提起来，汩汩鲜血从她嘴角留下。 桑尔为了保护王后，竟然咬舌自尽了。 “嘶——！” 现场的侍女们纷纷发出惊叫，芝荷郡主也垂下眼眸将脑袋侧到了国王身后。 顾姒探了下桑尔的脉搏，无奈地摇头。 “没救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人人缄默不语，只有笙祁王妃心中不甘。 “桑尔还真是忠心，王还没把案件调查清楚呢，她就着急着去送死了。真不愧是王后的左膀右臂，想王后之所想，急王后之所急。” 王后舒了口气，只当做是听不懂她的潜台词。 “桑尔忠心耿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不劳笙祁王妃费心了。” “哼！好好的庆典却因为浑天狮暴动中断，如今还有个四人躺在看台上，实乃大不吉！王后治下无方，毁了庆典，还请王裁断。” 国王深深看了王后一眼，眸底糅杂了怀疑、戒备以及恼怒等负责情绪。 “王后，桑尔是你侍女，你得为今日之事负责。” 此时的王后倒也不再推辞，只要能保住木朗诺契，她甘愿受罚。 “请王赐罪” “木朗诺契身上有伤，今日就不必继续参加庆典了。你带他先行回宫疗伤，顺带好好在宫中反省。” 这便是变相的剥夺了王后和木朗诺契陪同参加庆典的资格。 王后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叩拜领旨。 王后一走，笙祁王妃就热情地凑到了国王身边。 “王，眼下的庆典虽然中断，但好在没有影响晚上的赏灯。您要是累了，我和伽芥先送您回宫去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晚上再登楼赏景如何？” 国王看了眼满地狼藉，没好气地甩了甩衣袖。 “好好的生辰过成这样，真是扫兴。”说罢便转身离开。 笙祁王妃激灵地向大皇子木伽芥使了个眼色，母子儿子赶紧跟了上去。 现场只留下芝荷郡主和涴王妃母子四人面面相觑。 “涴姐姐受惊了，要不咱们也先回宫去。” “也好，不过这现场……” 芝荷郡主抬手轻抚了一下四皇子木扎殷的面颊，“今日之祸虽不是由你引起，但毕竟殃及百姓，让你父王扫兴。扎殷，你留下来协助的侍从们收拾现场，务必尽快恢复庆典。” 木扎殷拱手，“是！儿子一定照办。” 三皇子木韦鄯也有心想要留下来挣表现，奈何他的腿脚不利索，最终只能抱憾离开。 天沛国的王公贵族们都走了，顾姒和殷景熙这群外人自然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他们返回驿站之后便以受惊为由向国王告假，没有再出席晚上赏灯的环节。 影卯颇为遗憾，“主子，爷，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赶上国王的生辰，为什么不去看看？听说这晚上的灯会可是热闹得很呢。” 影申抱着胳膊斜睨了他一眼，“得了，今日白天闹成这个样子，晚上鬼还敢去参加灯会。主子和爷不想去，肯定是料定了到时候局面冷清。到时候天沛国的子民没几个，咱们几个弘明国人却在国王跟前杵着，岂不是尴尬得脚趾头挖地？” 影卯听他这么说，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真要是这样，咱们就更该去了。国王越是尴尬恼火，二皇子木朗诺契就越是要倒霉。” “好了，比起希望别人倒霉，眼下有一事需要你们调查。” 殷景熙打断属下们的闲聊，冲影申影卯二人招手。 “找个借口混进宫去，看看浑天狮和铁犀是怎么处理的。若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杀了这两头猛兽，想办法制止。” 影申影卯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反倒是顾姒问道：“你也觉得那铁犀有问题？” “是不是有问题，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 翌日，木扎殷带着点心等物前来驿站探望。 “顾使者、景使者，昨日让两位受惊了，母妃让我带些弘明国的小食过来给两位压压惊。” 顾姒心满意足地接过食盒，“坐。昨日你回宫之后，可打探到了国王如何处置王后和二皇子的？” “木朗诺契有伤在身，只是罚了他回府反省。至于王后，除了自省之外还有一部分权势被分给了笙祁王妃。” 顾姒将装着桃花酥的瓷盘拿出来摆在桌上，闻言挑起了眉梢。 “如此说来咱们忙活了一场，倒是让笙祁王妃得了便宜。” “父王原本是想让母妃和涴王妃也跟着接手王后的事务，只是涴王妃推脱说自己能力不足，而母妃则是以身体孱弱为由拒绝了。” “芝荷郡主便不说了，这涴王妃还真是个聪明厉害且知道隐忍的，即便在王后受挫的情况下也知晓退让。笙祁王妃一人抢了王后的风头，日后等王后重整旗鼓，定要拿她开刀。” “母妃也是这么说的。”木扎殷帮忙给顾姒和殷景熙续了茶水，“大王兄木伽芥迟早要离开圣依兰，到时候王后和木朗诺契出了禁足，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等他们料理了笙祁王妃，接下来便是我了。” “那就让大皇子留下。” 殷景熙突然开口，淡然却又霸道的语气让木扎殷哭笑不得。 “景使者，大王兄是奉父王之命带兵戍边的，不是我想让他留下就能留下。” 顾姒眨着灵动的大眼看向对方，“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国王同意让木伽芥远离圣依兰戍边，是因为不想看到他和木朗诺契相争，导致朝政不稳。如果木朗诺契继续犯错的话，很难说国王会不会改变心意。不过此事并不急于一时，需徐徐图之。” “也是，眼下最要的事还没解决呢。” 木扎殷越听越糊涂，“两位使者此话何意啊？眼下还有什么要紧事？” 顾姒正想开口，就听到了影申和影卯二人在门外禀报的声音。 “进来。” “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影卯一进屋，在给木扎殷躬身行礼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把昨日所见一一道来。 “我们在兽苑守了一整夜，果真发现有人想要悄悄毒杀铁犀和浑天狮！” 第1883章 上天的提醒 话刚说到这，木扎殷就惊地跳了起来。 “什么，有人要毒杀铁犀！？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影卯嘿嘿一笑，“那是因为我激灵，故意用石头引起了守卫的注意。那人没有得手，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一瘸一拐？”木扎殷蹙眉，“杀手是个瘸子？” 殷景熙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磕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如说，杀手就是三皇子木韦鄯。” “三王兄？为什么？！” “答案，就在铁犀身上。三殿下不如赶紧回宫面见国王，请他给两头猛兽留条活路。” 木扎殷带着满腹疑惑回宫面圣，却在等候的时候听到国王下令要赐死两头猛兽的消息。 “父王！还请父王收回成命！” 国王听到声响之后用眼神询问身边的侍从，“是谁在外面？” “回王的话，是四殿下在殿外，已经等候多时了。” “让他进来。” 木扎殷得令入殿，心急火燎地躬身行礼。 “父王息怒，儿子并非刻意偷听，只是刚巧闻言父王要赐死浑天狮和铁犀。” 国王不置可否，“本王生辰庆典都引这两头畜生被毁，难道它们不该死？” “该死，但又不可以死。” “此话何意啊？” 木扎殷再次躬身，“父王您想，昨日庆典之所以被毁，根源是因为王后下令让二王兄和儿子准备猛兽搏击的节目。而浑天狮和铁犀原本都是野兽，凶猛和野蛮才是他们的本性。若非王后强求，它们也不会出现在庆典上。” “王后的确有错，但这并不能抵消两头猛兽的罪行。” “父王，儿子昨晚只要一想到浑天狮和铁犀在笼中困兽咆哮的场景就彻夜难眠。儿子斗胆猜想，也许这次猛兽闹事，就是上天和神灵在给我们提醒。让我们不要再以驯化猛兽为乐，更不要随意伤害它们的性命。” 国王神情猛然一震，“这！” 木扎殷撩起衣袍跪下，“儿子肯请父王将浑天狮和铁犀放归山林，就算是为昨日庆典上受伤的百姓们祈福，也是为天沛祈福。” 国王显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一下子就被木扎殷的话给击中了。 他喘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胡须稳定心神。 “你说得对，是本王考虑不周，不该在生辰庆典上看什么猛兽搏击。本王现在就下令将兽苑中的猛兽放归山林。扎殷，此事就由你来办！” “是！儿子一定做到。” 三皇子府，木韦鄯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膝下跪了一名侍女在替他揉捏受伤的腿脚。 他本就不良于行，昨夜又悄悄潜入兽苑下毒，谁知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被守卫发现。他逃避追赶的过程中腿脚用力过猛，疼得他一晚上没睡。 木韦鄯抬手捏了捏鼻梁，有些浮躁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侍女低着头轻声回答，“启禀殿下，快过未时了。” 木韦鄯咋舌，“这么晚了，父王的命令怎么还没下达？” 正说着，便有管家匆匆进屋来禀报。 “殿下，不好了，国王下令将浑天狮和铁犀放归山林了。” “什么！？” 木韦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因为伤腿疼痛狼狈地跌坐了回去。 “殿下！” “殿下你没事？” 侍女和管家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却被木韦鄯烦躁地抬手挡开。 “你先说清楚，父王怎么会突然把两头猛兽放了？” “这，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国王让四殿下来办这个差事。” “木扎殷！？” 木韦鄯瞪圆了一双眼睛，双手用劲地攥紧衣衫。 “快打探一下，两头猛兽被运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发的。” “已经打探过了，除了浑天狮和铁犀之外，国王还一口气放归了不少其他猛兽。为了不惊动城中的百姓，这些猛兽被拉走的时候笼子上都盖着厚厚的帘子。而且因为数量众多，去往的方向也各不相同。而且，早在一个时辰前，四殿下就已经出城了。” 木韦鄯闻言大怒，直接抄起手边的拐杖敲在了管家身上。 “一个时辰前就走了，你现在才得到消息！”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还不快去找？找不到铁犀所在，我要了你的脑袋！” …… 就在木韦鄯大发雷霆之际，木扎殷已经亲自带着浑天狮和铁犀来到了一处山林中。 侍从打马在前探寻了一番才回来禀报，“四殿下，此处人烟罕至，正是放归浑天狮和铁犀的好地方。” 木扎殷看了眼四周茂密的树林，满意地颔首。 “不错，这里的确是好地方。你们带着浑天狮去南面放归，我就在此处放归铁犀。” “不行啊四殿下，我们怎么能留下您一人呢，这太危险了。” “没什么危险的，铁犀原本性格温顺，只要没有浑天狮挑衅它是不会轻易发怒袭人的。倒是浑天狮性格凶猛，野性难驯，你们尽量走得远一些，免得它们又见面。” “可是……” “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返回城内，你们赶紧行动。” 侍从见说不动木扎殷，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带着浑天狮去南面放归。等到这些人一走，顾姒和殷景熙等人便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两位使者，我已经按照你们吩咐的那般将铁犀带出来了。你们到底要测试什么？” 殷景熙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冲影申扬了扬下巴。 “去试试。” 影申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里面竟是装了一件金色的衣衫，还有一串铜制的铃铛。 当他把衣衫和铃铛都穿在身上之后，木扎殷也反应过来。 “你们这是在模仿木朗诺契的金甲寻兽服？” “不错。”顾姒指着影申解释道，“你可还记得铁犀发狂时的场景。” “记得，当时木朗诺契已经安抚了浑天狮，正要退出笼子的时候铁犀突然撞了一下浑天狮的屁股。紧接着事情便失控了。” “据我推测，铁犀那一撞并不是冲着浑天狮，而是木朗诺契。”顾姒说道。 第1884章 墨先生 影申换好了衣衫，走近兽笼前晃悠了一圈。 只见铁犀从沉静的状态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影申所在，鼻息中喷出滚滚热气。 木扎殷吸气，“这是……” “看来我们推断不错，铁犀认不得人，但却可以对金色衣衫和铃铛有反对。可见它在被送进宫前，已经经人秘密训练过。” 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但木扎殷还是很难接受。 “我不太明白，商人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和木朗诺契有仇？” “和木朗诺契有仇的不是商人，而是三皇子木韦鄯。”顾姒提醒，“别忘了，三皇子木韦鄯和那商人可是旧相识，说不定这铁犀原本就是为木朗诺契备下的，不过正巧借着这次机会交到了你的手中。” 这时影申把金色衣衫和铃铛都取了下来，铁犀烦躁不安地在笼子里转悠了几圈之后没有了目标，便逐渐安静下来。 殷景熙得出结论，“看来铁犀果真是木韦鄯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想借铁犀之手除掉木朗诺契不是一两日了。而王后让你选购驯化猛兽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所以才有了之后向你推荐商人的事情。” 影卯摸着下巴咋舌，“这个三皇子可真是心思缜密深沉，他来这么一招就算不得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一旦得手，那罪名可就落在了四殿下的头上。” 他说着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幸亏二皇子随身带着控制猛兽的药粉，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 木扎殷一阵沉默，拳头攥紧得像是要捏出水来。 殷景熙叮嘱道：“四殿下，日后你还得多加防备这个木韦鄯。” “我知晓，多谢景使者提醒。” …… 随着各种猛兽放归山林，王宫里的兽苑变得空荡起来。 就在木扎殷忙着替国王办事的时候，朝堂中却是已经风云变幻。 这日下了朝会，不少官员谄笑着将大皇子木伽芥围住。 “恭喜大殿下，国王允准您将手下副将提拔回圣依兰当差，可见国王对您的信任。” “是啊，大殿下不愧是身居军功之人，刚才谈论起咱们圣依兰城的兵力部署可谓是头头是道。臣看到国王好几次点头附和，神色间对殿下的提议很是满意呢。” “大殿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我天沛的大福将。这掌控朝局，也是指日可待啊……” 听到这么些恭维的话，大皇子木伽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哈哈大笑几声，伸手便大咧咧地揽住了就近臣子的肩膀。 “那也要承蒙各位大人的关照。这样，今晚我请客，咱们去如梦楼不醉不归！” “哎呀呀，能得大殿下宴请，真是我等的福分啊！” 前朝热闹，后宫也是并不平静。 一名小侍女面沉如水地来到王后宫中，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木伽芥把自己的副将调入圣依兰任城防总司？那现任的总司怎么处置？” “大殿下说之前生辰庆典上猛兽之所以伤人无数，城防总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直接将其贬出圣依兰城了。” 王后抬手捂住额角，只觉得怒火上头烧得她头晕目眩。 “那城防总司可是诺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培养起来的，王怎么能仅凭木伽芥的几句鬼话就将人撤了。” 侍女补充道：“启禀王后，大殿下在散朝之后还叫上了朝中几位大臣前去如梦楼饮酒去了，很是得意的样子。” “小人得志！” 王后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提着裙摆站起身来。 “木伽芥这个蠢货，眼睛里只盯着我和诺契，却没发现木扎殷的问题更大吗？你说说看，那两个弘明国的使者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还不走？” “回王后的话，那两名使者最近几日倒是老实得很，几乎没有离开过驿站。据打探，他们是准备将芝荷王妃身上的余毒清理干净了再离开。”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不行，必须想办法尽快除掉木扎殷。最好能让他和木伽芥那个蠢货狗咬狗。” “王后，您要不要见见那位大人？” 侍女的提醒让王后眼前一亮，“你说得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还有三日我和诺契的禁足就能解了，你先想办法传信出去，让那人随着诺契入宫来见我。” “是。” 三日后国王下达的惩戒时间一到，木朗诺契就迫不及待地入宫求见。 “母后！儿子拜见母后！” “诺契，我的儿！” 王后快走几步上前将木朗诺契扶住，用怜爱的目光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诺契，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母后放心，儿子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王后忙着释放母爱，一名侍从打扮的男子却是笑眯眯地躬身行礼。 “见过王后。” “墨先生。”王后这才注意到此人的存在，“墨先生，许久不见。” 被称作墨先生的男子挺直身板，展露出来的面容竟是与殷景熙有三分相似。 王后眼下对殷景熙以及顾姒两人可谓是十分的厌恶，倏然看到墨先生的时候也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墨先生想必已经知道了生辰庆典上的事情了。今日招先生入宫，就是想就此事请教一二。” “在下不仅是知道庆典上的事情，在下还亲眼瞧见了。” “先生当日在现场？” “不错。”墨先生说话间竟是不顾礼仪，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如今二殿下和王后受罚，木伽芥在朝中一举得势，连木扎殷和木韦鄯这两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也翻了身。” 一说起这几个人，王后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先生可有办法将他们一一剪除？” 墨先生润了润口，笑得邪性又阴森。 “不知王后和二殿下，先想对谁下手？” “那自然是木伽芥和木扎殷了！”木朗诺契毫不犹豫给出答案，“木韦鄯一个瘸子，再有心机也翻不了天。倒是剩下的两人甚是可恶，一个胆敢剪除我多年培植的党羽，一个仗着弘明使者撑腰蛊惑父王！ 若是可以，我真想让他们两个明日就消失！” 第1885章 设宴款待 “说起这个弘明国的使者，要不是他们帮着出主意，木扎殷也不敢如此嚣张。难道王后和二殿下只想除掉木伽芥和木扎殷，就不想让他们也尝尝苦头？” 当木朗诺契提到“弘明使者”这几个字的时候，墨先生眯起眼睛，手指大力摩挲着瓷杯，恨不得将其捏碎似的。 “让弘明使者吃苦头？” 王后先是诧异地和木朗诺契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道。 “怎么没想过，但他们是使者，若是在咱们天沛国的境内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要导致两国交恶的。” 回想起之前顾姒和殷景熙让王后和三公主吃瘪的事情，木朗诺契就气得直搓牙。 “要不是顾忌着着他们的使者身份，我早就将这几个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了！” “呵呵。” 墨先生阴冷一笑，“我若说有个法子能够一箭三雕，在除掉木伽芥和木扎殷的同时也让弘明使者身陷囹圄，二殿下可感兴趣？” “什么法子！？” “还请二殿下附耳过来。” 墨先生压低声音说了一通话，木朗诺契先是蹙眉不语，随后眼中放出兴奋的光来。 “墨先生真是好计谋，待我回府就筹备起来。如此，定能一举将他们三方势力拿下！” 哒哒哒…… 马车在路上行走着，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响声。 大皇子木伽芥坐在车内闭眼小憩，却听到自己的侍从在车窗外低声询问。 “大殿下，您当真决定要去二皇子府赴宴？属下总感觉得，这二皇子没安好心。” 木伽芥睁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 “怕什么。他木朗诺契既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我递请帖，便不敢让我在他府上出一丁点儿的差错。否则，就算我有个三长两短，父王定不会轻饶了他。 依我看，他这是因为在禁足期间被我剪除了几个重要的眼线，想找我说和认怂呢。” 说话的功夫马车徐徐停下，木伽芥抬头便能看到二皇子府的匾额。而此府邸的主人木朗诺契正带着奴仆侍女们亲自站在门口相迎。 “大王兄总算到了，小弟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着木朗诺契谦卑的样子，木伽芥只觉得浑身的血气都畅通了，从来没有这般舒坦过。 “二弟怎么亲自出来了，这不是折煞我嘛。” “大王兄客气了，你难得过府做客，我这当弟弟的自然要照顾周全。大王兄，里面请。” 木朗诺契引着木伽芥入府宽坐，准备了歌舞热情招待。 酒过三巡，木朗诺契举杯来到木伽芥跟前。 “听说大王兄向父王举荐了自己的副将作为新的圣依兰城防总司，真是让弟弟好生羡慕啊。有此等好事，弟弟当敬你一杯。” 木伽芥勾唇，得意且又嘲讽地看向对方。 “我在举荐副将的时候，倒是不知道原本的城防总司是你的人。抢了你的位置，真是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只要能保护好圣依兰的安全，用谁的人不是用呢？只不过大王兄最近喜事连连，却也别忽略了其他隐患才好。” 木伽芥挑眉，“其他隐患？王弟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 “我和王兄关系亲密，怎么会是隐患呢？弟弟说的，另有其人。” 木朗诺契微微垂下眼眸凝视着对方，郑重的表情让木伽芥也收起了玩笑之色。 “你想说的是谁？” 木朗诺契没吭声，而是拍了拍手掌示意跳舞的歌姬和厅堂中的侍女仆人都退了出去。 直到房门关闭，他才撩起衣袍坐到了木伽芥的身边。 “大王兄最近在朝堂上春风得意，就没注意到后宫的局面已经变了吗？” “后宫？” 木伽芥面目错愕，俨然没有分心思关注后宫的情况。 “据我母后观察，父王已经连续一个月宿在芝荷王妃的宫中。再这么下去，恐怕咱们又得多一个弟弟了。” “怎么可能，芝荷王妃一向身体孱弱，她能生下木扎殷已经是幸运了。” 木朗诺契哼笑一声，“难道大王兄不知道有人在替芝荷王妃治病？” “你是说……” “弘明国的两个使者，可是在木扎殷的身上投入了不少筹码。若是没有猜错，他们只怕是想扶持他上位。” “荒谬！” 木伽芥猛地一拍案桌，震得上面的酒水洒了一地。 “木扎殷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连血统都不纯的皇子，有什么资格争王位！？” “话虽如此，但你也别忘了咱们父王从小就因为芝荷王妃的关系偏爱木扎殷。想想咱们小时候联手欺负木扎殷，哪次不是让父王暴跳如雷？” 木朗诺契说着单手撑住下巴，将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自从这弘明国的使者到来之后，先是芝荷王妃身体好转，紧接着木扎殷又得了父王的赏识，甚至开始接触朝政。” “那又如何？只要他血脉不纯，就没资格继任王位。” “那如果你我都死了呢？” “什么意思？”木伽芥瞪圆了眼睛。 木朗诺契咋舌，“我实话告诉你，这次父王庆典上出事，我和母后被罚，就是被木扎殷给算计的。要不是我命大随身携带了药粉，当时定会被浑天狮分食殆尽。 母后与我在圣依兰根基深厚尚且被他耍的团团转，何况你常年戍边。” 木伽芥不以为意地放狠话，“他敢算计我，我就拧掉他的脑袋！” “只怕你还没碰到他的手指头，父王就先把你打发回边关了。” 此话一出，木伽芥整个都僵住了。 他目前的职位在军中，照理说国王生辰庆典之后就该离开圣依兰的。能够多留这几日培植朝中势力，也是占了木朗诺契受罚的便宜。 木朗诺契笑眯眯地冲木伽芥举杯，“大王兄不是想留下吗？只要你同意与我联手除掉木扎殷和他那个倒霉娘，我愿意出面请父王降旨。” 木伽芥戒备地眯起眼睛，“你能愿意让我留下？” “我实话实说，你我之争是各凭本事。但若是因为你我争执让木扎殷钻了空子，那我真是到了黄泉都死不瞑目。 大王兄难道不这么想吗？” 第1886章 求两位使者相救 木朗诺契的话让木伽芥陷入沉思，前者继续游说道。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年来父王因为芝荷王妃冷落你我母亲的事情，就足以让我们联起手来好好修理木扎殷一顿了。至于别的，咱们日后再议。” 木伽芥想起这次生辰庆典大乱时，国王全程小心翼翼护着芝荷郡主的场景，心中便不甚舒爽。 “这一点我倒是同意，因为芝荷王妃的缘故，我母妃没少受委屈。” “这就对了。” “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木朗诺契撑起身子，亲自往木伽芥的杯子里蓄满酒水。 “我这个主意，大王兄肯定满意……” 貌合神离的兄弟两人在殿内嘀咕了许久，却不知一名侍女却端着酒水站在门外偷听。 …… “爷、主子。”影申敲了敲房门，“属下发现驿站外有人盯着咱们。” 顾姒正在和殷景熙下棋饮茶，闻言连头都懒得抬。 “什么人，可看清楚了？” “回主子的话，是名孕妇，坐的还是三皇子府的马车。” “孕妇？三皇子府的孕妇？”顾姒落子的动作略顿了顿，“这倒是奇了，这三皇子也太不讲究了，随便找个孕妇就敢来盯梢？” 影申补充，“此女已经是来的第三日了，每次只在附近逗留半个时辰就会离去。” 殷景熙提醒，“也许，她不是来盯梢，而是来寻人的。” 影申颔首，“也是，若真是来盯梢的，就不会坐三皇子府的马车来去了。” 顾姒敛起微笑，神情变得严肃了些。 “影申，去看看人还在吗？若是还在，就去附近的茶楼定个雅间。” “是。” 片刻之后，殷景熙和顾姒从驿站大门内走出来。两人并肩携手，目不斜视地径直往茶楼走去。 在雅间中稍等了片刻，便有女子挺着肚子找上门来。 “敢问，屋内的可是弘明国的使者？” 殷景熙一个眼神，影申便上前把门打开。在确定对方没有携带武器之后，才把人放了进来。 此时顾姒已经备好了茶水，直接推到对方面前。 “姑娘在我驿站门外徘徊了三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话音刚落，孕妇就扶着腰跪了下来。 “求两位使者救我！” 可就在她膝盖落地之前，影申已经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把人稳稳托住了。 “姑娘既是三殿下的人，我们可受不起这礼。” 对方抿紧唇瓣，神色凄苦中带着迫切的哀求。 “我是三殿下的侧妃，但又不是他的侧妃。” 这绕口令一般的话让顾姒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孕妇深吸一口气，“我名叫雅吉妠，名义上是三殿下的侧妃。我还有个同胞妹妹，叫做雅千伶，在二皇子府内做眼线。”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心中越发戒备。 “这样机密的事情，侧妃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外人？难道你就不怕传扬出去，二殿下和三殿下都不放过你？” “我说过了，我来此是想求两位大人救我性命的。”她说着激动地走上前来，“顾使者、景使者，我知道你们是在帮四皇子殿下。只要你们能救我和妹妹脱离苦海，我愿意以绝密消息作为交换。” 殷景熙神情淡然地瞥了她一眼，“那还要看你提供的信息值不值得。” “五日后大殿下会在自己府中举办宴席，邀请朝中重臣以及所有皇子参加。到时候，他会和二殿下联手揭发四殿下木扎殷勾结弘明国使者，倒卖天沛国机密国情的罪行！” “！！！” 顾姒一下从椅子身站起身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雅吉妠迎着顾姒审视的目光回望过去，“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他们的计划，还知道他们具体的行事过程。” 两人对视了片刻，顾姒以经验判断雅吉妠没有撒谎，心中反而越发紧张了。 “你索求为何？” “我说过，我想让两位使者救我和妹妹。” “你是三殿下的侧妃，又怎么会需要我们来救？” 雅吉妠垂下眼眸，苦涩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我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等这个孩子出生那日，便是我的死期。” 顾姒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孩子，并非三殿下的种，而是我与他最信任的侍从生的。” “……” 屋内一阵寂静，顾姒和殷景熙颇为无语，倒是没想到能问出这么些辛秘的事情。 影申轻咳了几声缓解尴尬的气氛，“侧妃真是说笑了。” “我没说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雅吉妠眼眶中逐渐蓄起泪水，“我原本是平民女子，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成为三殿下的侧妃。原本以为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美梦，谁想到这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雅吉妠说着便落下泪来，顾姒怕她情绪失控影响胎儿，赶紧让她坐下喝口水再继续说。 “三殿下一开始对我极好，温柔又体贴，简直就是完美的丈夫。唯有一点让我奇怪，那就是他迟迟不肯与我圆房，只是偶尔会留宿在一名侍女的房中。 我非常嫉妒，不明白三殿下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娶我。” “就就在侍女生产之前，她却突然惶恐地找上门来求我救她。还说三殿下要杀她取子。我根本不信，还向殿下揭发。当晚那侍女就难产而亡，却为殿下留下一名女婴。” 顾姒眼珠转了转，大胆猜测道：“那侍女没撒谎，三殿下的确是杀了她。” “是，就在那侍女死后没多久，三殿下终于肯宠幸于我。但没想到，当晚等在屋内的不是三殿下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侍从！” 顾姒格外诧异，“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三殿下有被戴绿帽的癖好？” 谁知殷景熙却突然开口，“我猜，三殿下之所以这么做并非他喜欢被人戴绿帽，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这么做……”顾姒想到了什么，猛地抽了一口气，“难道，三殿下他不能人道！？” 雅吉妠重重点头附议，“没错，三殿下他的确没有生育能力！但他却非常想留下自己的子嗣，才选了像我一样没有身份背景的女子入府，为他繁衍后代。只是一旦生下孩子，我们的性命也将终结。” 第1887章 奸细盗机密 “这！” 雅吉妠的话太过匪夷所思，顾姒连灌了两三口茶水才平息下来。 “如今想来，此事的确有迹可循。我曾经仔细观察过三殿下走路的样子，根据他行动的模样推断，当初至少是骨折的程度，而且伤口应该位于大腿根部。” 影申闻言立刻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所以三殿下当初不仅是伤了腿脚那么简单，还伤到了根本。” “不错。如果当真如此，那他找人替自己生子，应该不单单只是想破除他人的猜测这么简单，更是为自己争夺王位做铺垫。”顾姒说着抬头看向殷景熙，“毕竟一个连子嗣都无法繁衍的皇子，是没有资格当王的。” 雅吉妠再次起身行礼，眼泪婆娑地央求道。 “两位使者，这就是我来请你们出手相救的原因。只要你们能救我和妹妹出水火，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顾姒扶住她的胳膊，“我可以救你，不过你先得将大皇子和二皇子联手陷害木扎殷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可以！事情是这样的……” 小半个时辰后，顾姒和殷景熙站在雅间内看着雅吉妠坐着马车离开。 “这件事，你怎么想？”顾姒问话的时候神情凝重。 殷景熙负手站在窗前，模样看起来倒是根本没太大担忧。 “影申，去把今日所见告知四殿下，同时派人盯着二皇子府。” “是。” …… 五日后，大皇子木伽芥果然如同雅吉妠所言那般，在自己的府上设宴邀请朝中众臣以及各位皇子，还特意给顾姒和殷景熙送来了请帖。 就在顾姒与殷景熙赴宴的同时，二皇子木朗诺契却是入宫求见了国王。 “启禀父王，儿子得到确切的消息，说有奸细混入大王兄的府中，想要借今日众臣宴饮的时机盗窃我天沛国的机密文件。” 国王批阅文书的动作一顿，眼眸瞪得滚圆。 “你说什么，有奸细混入了木伽芥的府内！？” “正是！儿子肯请父王出宫，亲自将那奸细捉拿归案！” “荒谬！”国王猛拍了拍桌案，“你既然知道有奸细在木伽芥的府中，为何不直接带人去抓？却舍近求远地入宫来给本王禀报？” “此事毕竟涉及大王兄，儿子若贸然带人去搜查，定会遭到大王兄的阻挠。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给了奸细逃跑的机会。 而且儿子目前不能确认此事是否与大王兄有关系，若是大王兄并不知道此事，儿子莽撞捉拿奸细，势必会影响大王兄的声誉。 故而儿子才入宫拜见父王，请父王亲自出面处理此事，还大王兄一个公道。” 国王沉吟片刻，“你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但是本王突然造访，难道就不会打草惊蛇吗？” “父王也调配宫中侍卫随行，在入府之前先将大王兄府邸包围，如此就算是打草惊蛇也不会让蛇跑掉。” 见国王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木朗诺契继续游说道。 “父王，儿子听闻这奸细是来自一个强大的国度。他们不顾危险偷盗咱们天沛国的机要文件，恐怕是在为发动战争做准备。” 此话一出，国王再好的心态也坐不住了。 “来人，速速备车马，本王要出宫！” 大皇子府。 宽敞明亮的大厅中觥筹交错，穿着清亮的舞姬们又唱又跳，把气氛烘托得十分热烈，天沛国的大臣们更是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这些人说话都是用的天沛国语，顾姒和殷景熙这两个外乡人坐在席间就显得格外突兀。 四皇子木扎殷向两人投去抱歉且安抚的目光，“两位使者别介意，你们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来代为传达。” “无妨，我们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应酬的。” 殷景熙神色淡然地夹起一块鱼肉放到顾姒盘中，他观察了一圈，发现只有这道菜适合顾姒的口味。 木扎殷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厅堂门外的园景，“也不知影申侍卫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说着，三皇子木韦鄯和他的侧妃雅吉妠竟是端着酒杯朝他们走来。 “四弟，两位使者，又见面了。” 殷景熙端起酒杯回应，“几日不见，三殿下别来无恙。” 顾姒则是把目光落在了雅吉妠的身上，“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侧妃。”木韦鄯亲腻地搂住雅吉妠的腰，似乎是很关心她和腹中的胎儿，“雅吉妠，还不快见过两位弘明使者。” “给两位使者见礼。” “侧妃不必客气，快请坐。” 众人重新落座，雅吉妠借着侧身的动作隐晦地向顾姒和殷景熙点了点头。 有了这对夫妻的嫁加入，顾姒和殷景熙总算是有人作陪闲聊，气氛也逐渐从尴尬中走了出来。 瞧着木韦鄯、木扎殷连同顾姒等人自成一体坐在角落说话，大皇子木伽芥端着杯子冷笑起来。 “果然只有弱者才会抱团取暖，强者永远都是主动出击。” 这时一名侍从快步走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木伽芥的神情就变了味道。 “父王已经出宫了？” “是，国王陛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把木扎殷弄去厢房等候。” “是。” 在木伽芥的授意下，侍女再次为在场的客人们奉上新的酒水。只是其中一人在行至木扎殷跟前的时候不慎脚下一滑，将正盘的酒水尽数泼到了木扎殷的身上。 “哎呀！四殿下息怒！” 木扎殷被泼了个透心凉，神情不悦地呵斥对方。 “你怎么回事，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四殿下没事？” “四弟，可有伤到哪里？” 顾姒和三皇子木韦鄯一行人的关心，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大皇子木伽芥趁机走上前来，愤怒地扇了侍女两个耳光。 “蠢货！给我滚出去领罚！” 侍女哭哭啼啼地退出厅堂，木伽芥伸手搭在了木扎殷的肩上。 “四弟，真是对不住了。我家侍女笨手笨脚的，把你这身衣衫给弄脏了。这样，正巧我房中有几件新衣，你去选一件，就当是哥哥给你赔不是了。” 第1888章 挂着黄色香囊的房间 酒水已经渗透衣衫打湿了木扎殷的胸膛，他烦躁不安地擦了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这样的确有失礼仪，那就劳烦大王兄借一套衣衫给我了。” “应该的。”木伽芥得逞一笑，招手叫来了侍女吩咐道，“带四殿下去我的房间更衣，切莫怠慢。” “是。四殿下请随奴婢这边走。” 木扎殷被侍女带走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三皇子木韦鄯的反应。 对方虽然面戴微笑，但笑意却是冰冷虚伪的。反倒是他身边的侧妃雅吉妠显得有些紧张，不断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木韦鄯注意到她的焦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怎么了？” “我……” “侧妃这肚子看着挺大了，不知怀孕多久了？”顾姒为了不让雅吉妠露馅，主动上前与她攀谈起来。 雅吉妠的木韦鄯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倒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已经快八个月了。” “那岂不是马上就要生了，真是恭喜啊……” 就在顾姒与雅吉妠说话的时候，木扎殷已经离开了厅堂，被侍女带到了内院的厢房外。 “四殿下，里面便是我们大殿下更衣的房间，您请进。” 侍女主动将房门打开，里面略显昏暗的陈设映入眼帘，好似一口张着大嘴的怪兽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木扎殷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不着痕迹地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厢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独门把手上挂着一只精巧的黄色小香囊。 “这是……” 他抬手轻轻托起香囊查看，那侍女便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启禀四殿下，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驱蚊虫的香囊罢了。您衣衫还湿着，还是请入内更衣。” “有劳。” 木扎殷放下手里的东西入内，侍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帮忙合上了房门。 “殿下请更衣，奴婢就留在门外等候。” “好。” 得到回应，那侍女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起来。 就在一阵淅淅索索的脱衣声后，木扎殷突然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又传来几道瓷器落地的脆响。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隔着门板走到了门口。 “成了。” 侍女捂着胸口舒了口气，“那你把人处理好，再把他与弘明使者勾结的文书放在显眼的位置，我这就去禀告大殿下！” 随着侍女离开的脚步声渐远，屋内的黑影打开了房门，显露出来的竟然是影申的面容。 “四殿下请务必注意安全，那属下就先走了。” “好。” 影申趁着四下没人悄然离开了内院，而木扎殷则是垂头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将一封书信拿出来塞到他的怀里。 做完这些，木扎殷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用力刺向自己的肩膀。他忍着疼痛发出浅浅的闷哼声，随后便扶着木桌躺在了地上。 “快！父王，奸细就应该藏在内院的厢房内。” 木朗诺契引着国王一路快走，身后的侍从们更是严正以待，各个手持长刀戒备着。 “诺契，你说奸细就在内院之中。但这里厢房众多，奸细到底会藏在哪一间？” “儿子是这么想的，奸细事情并没有来过大王兄的府邸，但却敢和接头人选在这里交接，他们肯定提前做好了准备。只要让人在搜查的时候注意有哪间厢房与众不同，想来便是贼人的藏身之地。” 国王蹙着眉头对身边的侍从下令，“你们先去查探一番，千万别打草惊蛇。” “是！” 侍从们放轻脚步涌入内院，以极快地速度将这里筛查了一遍，最后所有人集中在挂着香囊的厢房门口，等着国王亲自前来查看。 “陛下，其他厢房属下们已经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唯独此处的房间门把上挂着一个黄色的香囊，而且房门也从内被反锁了。” 木朗诺契闻言上前推了推，“父王，果然被反锁了！光天化日之下，所有客人都集中在厅堂中宴饮取乐。除了奸细之外，儿子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反锁在厢房中不肯出来。” 国王大手一挥，下令道：“来人，把门给本王撞开！” “是！” 几名侍从们一同发力，瞬间就将房门给破开。 木朗诺契激动地冲进去，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傻了眼。 “这！？” 侍从们高举长刀严正以待，却意外地看到木扎殷和一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同时倒在血泊中。 “陛下，四殿下受伤了！” 国王快步而入，也是吓了一跳。 “扎殷？快，把人救醒。” “父王且慢！”木朗诺契认出另外一个黑衣人就是自己安排的刺客，赶紧出声阻止，“这黑衣人一看就有问题，扎殷和他一起倒在屋内，难道就是他们两人在交易我天沛国的机要？” 国王一愣，伸手扶住木扎殷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不醒的木扎殷睫毛颤抖起来，同时喉咙里发出难耐的低吟声。 国王回过神来斥责道：“不管如何，也要先把人救醒了再问。来人，去通知大皇子木伽芥，让他立刻带着府医过来！” 一阵忙碌过后，木扎殷总算醒了过来，他肩头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妥当。与他一起倒地的黑衣人也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带去隔壁厢房单独关押。 至于那些前来参加酒宴的王公大臣们，为了防止他们当中还有木朗诺契所谓的奸细同党，国王直接下令让侍从将他们全部看押在厅堂之中。 兵荒马乱之后，木伽芥心急火燎地前来验收成果，谁知一进门就被国王身边的侍从给控制住了。 “父王，您这是……” “你先住口，在本王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屋内所有物件不得移动。你，给本王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候。” “这……是……” 木伽芥丧眉耷眼地退到一旁，用眼神隐晦地冲木朗诺契询问。后者却根本不搭理他，只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能不动神色地把事情圆过去。 好在那刺客是他豢养的死侍，只要对方不松口，国王就查不到真相。 “嗯……” 躺在床上的木扎殷呼吸急促起来，负责看伤的大夫提醒道。 “四殿下这是要醒了。” 第1889章 包括栽赃陷害 国王快走两步来到床边，“扎殷，扎殷。” 在低浅的呼唤声中，木扎殷总算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神情恍惚了一阵才将视线对焦，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猛然坐起身来。 “刺客！有刺客！” “扎殷，你不要激动，刺客已经抓到了。” 国王原本还有些怀疑木扎殷，但在看到他这下意识的反应之后却是放心了不少。 “父王？” 木扎殷看清眼前的人之后逐渐放松下来，“父王怎么在这里？我这是……” “你受伤了，不过眼下伤口已经包扎妥当，没有性命之忧。对了，今日木伽芥设宴招待朝中各位大臣，你怎么不在厅堂喝酒，反而跑到这没人的厢房里来了？” 虽然心中已经不怀疑木扎殷，但基本的审问还是必要的。 木扎殷抬手揉了揉额角，把自己衣衫被酒水污染一事说了出来。紧接着便有侍从在屋内寻找，将脱下的脏衣捧到了国王面前。 “大王兄心善，说是要借我一套衣衫，就叫侍女把我带到了这里。谁知我正在更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传来。竟是有一名黑衣人从内室走出来，直接掏出匕首刺杀儿子……” 说到这，木扎殷捂着受伤之处喘息了几下。 国让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儿子在与他的搏斗之中受伤。眼看贼人妄图逃走，儿子便用尽全力把摆在桌上的瓷瓶扔了出去，把贼人给打晕了。” 侍从们面面相觑，看向木伽芥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三皇子木韦鄯幽幽低语了两句，“大王兄让人带四弟来此时，刺客已经藏在内室当中，而且见到四弟便试图行刺。难道……” “胡说八道！木韦鄯我警告你别乱说话！” 大皇子木伽芥骤然一声怒吼，呵斥三皇子木韦鄯噤声的同时却也引得国王拧眉。 “你叫嚷什么？” “父王，木扎殷他是在胡说八道，您千万别被他骗了！” 木伽芥进屋的时候只看到木扎殷昏睡不醒，却没有瞧见刺客的身影，还以为是刺客失手逃走了。 但眼下听到木扎殷言语间有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的意图，当即按耐不住冲动上前理论。 “木扎殷，我的确是借你衣衫，但也明确说了是让你去我房中更衣。你倒好，怎么不经同意跑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这！？不是大王兄的侍女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吗？” “胡说，我明明特意叮嘱了让你去我的房间更衣，那是大家都听到的。我家侍女又不是脑子有问题，难不成还会带你走错路？” “咳咳咳！” 木扎殷拧着眉头咳嗽了几声，“这是大王兄的府邸，我对这里又不熟悉，若不是有人故意引领，怎么就凑巧来到这藏有刺客的房间？” “那我怎么知晓，说不定那刺客就是和你一伙的！” “我和刺客一伙？那他做什么要杀我？大王兄，你这话说得真是奇怪。” 三皇子木韦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是啊大王兄，四弟若是和刺客一伙，那又怎么会受伤呢？反倒是刺客藏在您的内院，此事颇为蹊跷啊。” “这就要问他了，说不定是他暗自里与那刺客有什么瓜葛，闹了矛盾内斗也说不定。” “大王兄，你……咳咳咳！” 木扎殷激动地想要替自己辩解，奈何身体抱恙，只要情绪一紧张就牵扯到伤口。 国王见状心中怜惜，“行了，无凭无据地相互指责有什么用。要想知道实情真相，把那刺客带过来审一审就明白了。” “什么！？审刺客？刺客抓到了？” 国王哼道：“当然抓到了，不然本王还有心思在这听你指桑骂槐？” 木伽芥心脏被人猛地攥紧，只觉得下一秒就要喷出老血。他赶紧撇头去看二皇子木朗诺契，对方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把脸撇开。 三皇子木韦鄯似笑非笑地追问，“父王要审刺客，大王兄去看二王兄做什么？难不成二王兄知道事情真相？” “荒谬，我是随父王一同前来的，怎么可能知道真相。”木朗诺契说着瞪了木韦鄯一眼，警告他别乱讲话。 侍从把刺客从隔壁厢房提拎过来，解开了他嘴里塞着的布巾。 “国王陛下有话要问，你最好老实回答。” 刺客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国之主，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忍住不去看自己真正的主子。 “本王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殿下内院的厢房中，还敢袭击四殿下？” “……” 刺客死死咬着唇瓣不开口，试图以沉默抗拒审问。 木朗诺契目光在刺客和国王身上转了一圈，竟是越俎代庖地开口威胁道。 “你把真相说出来，父王尚且可以饶你一死。你若不肯说实话，那便只有千刀万剐的下场。你仔细考虑清楚。” 此话一出，那刺客没犹豫多久便匍匐在了国王脚下。 “我说，我说！我是弘明国派来的细作，在此等候四殿下接头，好将天沛国的兵防图送出去的。” “什么！？” “弘明国的细作！” “居然打兵防图的注意……” 屋内一片哗然，国王直接惊得站起身来。 “你把话说清楚！” 刺客咚咚磕了两头响头，“小人不敢欺瞒陛下，小人的确是弘明国两位使者派来的细作。来此也是为了和四殿下接头，把消息传出去的。” 不等国王暴怒，门外却倏然传来一阵清冽的嘲讽。 “真好笑，我们两人有大把的时间与四殿下见面，何苦来哉轮得到你来传递消息。” 众人齐齐回头，且见顾姒与殷景熙在侍从的护送下来到了内院之中。 木朗诺契眼睛一亮，赶紧吩咐侍从动手。 “来人，把这两个细作头子给我拿下！” 原本护送两人的侍从在得令之后立刻抽出腰间长刀，戒备警惕地对准了他们。 顾姒冷眼扫过这些人，啪啪地鼓了两下掌。 “不愧是王后生的皇子，既能轻而易举地掌控大皇子府的消息，还能让国王身边的侍从唯命是从。 看来只要在这天沛国内，就没有二殿下做不到的事情。 包括栽赃陷害。” 第1890章 狗咬狗 “你这话什么意思？”木朗诺契被顾姒说得眼皮直跳，“父王将尔等奉为上宾，你们却私下勾结木扎殷倒卖我天沛国的机要文件！顾使者，景使者，这就是你们弘明人狡诈的本性吗？” “什么意思二殿下难道听不懂？我奉国王之命可以随时入宫为芝荷郡主调养身子，入宫当真想从四殿下手中获取什么情报的话，直接在芝荷郡主的宫里不就能完成，何苦大费周章跑到一个不熟悉的府邸来交易。 况且这跪着的刺客分明是一副天沛国人的长相，哪一点和我们弘明国挂钩？” “这……”木朗诺契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强行栽赃，“如果你们不是犯人，那这刺客为什么要指认你们，却不指认别人？” “那就要问二殿下你了。” “……”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二殿下就能如此笃定我们有罪，还说自己不是权势滔天？”顾姒嗤笑一声，将目光移到国王身上，“尊敬的国王，我们弘明国有句话叫做捉贼捉赃。二殿下在没有看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莽撞把罪名扣在我等头上，是否有些不妥？” 木扎殷跟着附和道：“是啊父王，这些都只是这个刺客的一面之词。也许他是因为没有暗杀成功，所以才故意编造了这些谎话来冤枉我和弘明使者。” 国王神色几经变幻，既愿意相信木扎殷是被冤枉的，又对顾姒和殷景熙保持着戒备。 “两位使者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你！”他说着伸手指向刺客鼻尖，“你指证两位使者与你交换我天沛国的兵防图，可还有其他证据？” “其他证据？” 刺客咽了口唾沫，余光扫向二皇子木朗诺契。后者绷着下颚隐晦地颔首，刺客便再次匍匐了身子。 “有，我有证据。” “哦？证据在哪儿？” “我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其实已经和四殿下完成了交接。眼下兵防图就在我的怀中，上面还盖有四殿下的私印！” 刺客还没说完，大皇子木伽芥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提拎住他的衣领。 “好哇，原来兵防图就藏在你身上。” 他不等国王吩咐，就心急火燎开始搜身，心想木朗诺契安排的这个刺客虽然身手差了些，但好在忠心耿耿，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拉木扎殷一同赴死。 木伽芥几把扯开刺客的衣襟，果然搜出一份鹿皮制成的舆图。 “父王，证据就在这里！” “拿给我看！” 国王接过舆图展开，只瞧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站在一旁的大皇子木伽芥邪气地勾起嘴角，“木扎殷，想不到你这般胆大，居然连兵防图这种东西都敢倒卖。果然是血脉里存了一半弘明国的劣根性，养不熟的白眼狼。” 嘭——！ “跪下！” 国王重重拍了一下床沿，震的自己虎口阵阵发麻的同时额角的青筋也凸了起来，可见怒火之盛。 大皇子木伽芥冷笑，“木扎殷你是聋了吗？父王让你跪下你听不到？” “本王说的是你！木伽芥，你给本王跪下！” 国王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来屋内回荡，把所有人惊得瞪大了眼。 木伽芥愣住，“我，我跪下？父王，明明是木扎殷倒卖军机消息，为何要我跪？” “为何？你自己看，这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留得又是谁的名字！？” 国王用力一甩，直接将皮质的舆图砸在了他的脸上。 木伽芥神色慌张地接过查看，顷刻间吓得魂飞魄散头脑发晕。 “这，这是……军部的武将部署和破防路线图！？” “你仔细看清楚，这上面分明画的是从北凉国入侵我天沛的路线。不仅沿途标明了军力部署，还把最优的进攻方案给罗列了出来。 木伽芥，你带兵在边关戍守，还亲手制定了我天沛防范北凉突袭的防御策略。没想到，到头来你竟然把我们自己的军部消息交给北凉。 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北凉开始勾结的！？” “冤枉啊！” 木伽芥哪里还敢嚣张，噗通一声跪下申辩。 “父王，儿子是冤枉的。这份舆图不是出自儿子之手，儿子也不知道谁人所制。” “你不知道？” 国王身体前倾，盛怒之下直接掐住了木伽芥的下颚。 “你是人为本王不认识你的笔迹，还是不认识你私印的样子？” “我，这，这真是不是我画的。是他，是这个刺客故意构陷儿子！” 木伽芥想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却招来国王的一记耳光。 “够了！人证尚且可以撒谎，物证却是做不得假。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这是木扎殷干的，分明是贼喊捉贼！” 坐在床上的木扎殷虚弱地劝说道：“大王兄，你还是承认了。这军部的东西只有你一人最了解，别人就算是想做也做不出来啊。况且这是你的内院，如此重要的东西若非经过你的同意，如何能被人带到这里来？” 这几句话说得国王脸色更加难看，木伽芥心脏狂跳，恨不得撕了木扎殷的嘴。 “闭嘴！谁说这军部的事情只有我知道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左顾右盼，在看到装死的木朗诺契之后暴怒。 “他，木朗诺契的母亲是王后，还有个在军部当差的舅舅，他也能接触到军部的消息啊！” “混账，无凭无据，你居然敢拉我和母后下水。” 事情发展到此，木朗诺契也是吓得三魂少了七魄，唯一的自保方式便是把木伽芥推出去顶罪。 “父王，此事可是与儿子半点关系都没有啊。儿子若是做了这些亏心事，隐藏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向父王揭发呢？” “那还不是因为这都是你安排的！” 木伽芥咆哮，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木朗诺契设下的圈套。 “父王您别被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给骗了！我实话实说，其实这次的事件全都是木朗诺契安排的。是他主动找到我，说想和我联手除掉木扎殷，才制订了今日这一连串的事情。 请父王明察！” 第1891章 三皇子的试探 国王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你和木朗诺契想要联手除掉扎殷？” 木朗诺契下跪喊冤道：“父王，木伽芥这是死到临头神智癫狂，想要胡乱攀咬儿子。您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什么鬼话，这刺客分明就是你的死侍，舆图也是你一早准备好的。当初你明明说过自己看不惯木扎殷，更讨厌弘明国的两个使者，所以准备诬陷他们勾结倒卖兵防图。 谁知你其实是想让刺客杀了木扎殷，制成的假舆图也是落上了我的名字。想要一石二鸟，把杀害木扎殷和叛国的罪名扣到我的头上。 木朗诺契，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连我都被你给骗了！” 木伽芥的和盘托出并灭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国王听完之后虽然眉头紧皱，却并不相信他的话。 木朗诺契面色涨红，身体因为紧张和心虚而轻微颤抖着。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推卸罪名，但你可有证据？” 他指着掉在地上的舆图和跪着大气不敢出的刺客质问。 “这舆图上分明是你的字迹，刺客也并没有附和你的胡言乱语，你还想如何攀咬？” 说到这，自知死罪难逃的刺客为自己的主子做出了最后的贡献。 他抬起头来看向气急败坏的木伽芥，“大殿下息怒，属下已经尽力而为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端倪。属下办事不利连累了大殿下，来生属下定当做牛做马补偿您的栽培。” 咚——！ 一声闷响，国王惊得跌坐下来。 只见那刺客憋了一口气猛地以头抢地，硬生生把自己给撞死了。 “快！让大夫进来看看，别让他死！” 一番紧急的救治，刺客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二皇子木朗诺契悄然地松了一口气，垂在衣袖中的拳头也松开了。 “父王，木伽芥他有通敌叛国，儿子肯请父王将他收监看管，再仔细审问！” 审问到此处，该理清楚的线索也理清楚了。毕竟是家丑，国王不想在顾姒和殷景熙的面前过多言论，便同意了木朗诺契的提议。 “来人，将木伽芥给本王押入天牢之中。” “父王，父王我冤枉啊！” 一队侍从上前反剪了木伽芥的胳膊，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他的脖颈上。 直到人被带出内院，木伽芥喊冤和咒骂的声音还不断传回。 “木朗诺契，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是此事关系太过重大，国王坐着愣神了许久，直到木扎殷压抑的咳嗽声将他惊醒。 “咳咳咳……” “扎殷，你没事？” “父王放心，儿子没事。今日多亏了父王查清此案，否则儿子真是要被大王兄冤枉死了。” 国王深深叹了口气，“本王也是没想到，你大王兄居然会作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今日委屈了你，本王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回宫去了。你好好在府中养着，别让你母妃担心。” “是，多谢父王关怀。” 木扎殷想要起身恭送国王，国王却将他摁了回去。 “不必起身。诺契，你随本王回宫料理此事。” “是。” 国王气势磅礴地杀进大皇子府，又乌央央地带兵离去，只留下满堂的宾客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 等到人都走光了，三皇子木韦鄯才笑眯眯地上前扶住了木扎殷的胳膊。 “四弟当心，别把伤口崩了。” 木扎殷神色淡淡，“多谢三王兄，我自己可以起身。” 他知晓木韦鄯其实一早就知道今日之事，但对方从头到尾却选择了看戏，半个字都没向自己透露。 若不是木韦鄯的侧妃雅吉妠透露消息，他今日定要折损在此处。 瞧出木扎殷对自己的冷淡，木韦鄯却是笑意不减。 “四弟今日运气真好，面对大皇子和二皇子联手陷害，还能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面对这样的试探，木扎殷也是不动声色。 “联手陷害？三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不是大王兄干的吗？” “呵呵，四弟这是在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呢。刚才木伽芥和木朗诺契掐架的样子，分明就是狗咬狗。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 木扎殷换好鞋，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 “原来是这么意思。我还以为三王兄提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却故意隐瞒没跟我说呢。真是吓我一跳。” “……” 木韦鄯碰了个软钉子，冷笑了两声便离开了。 等木扎殷带着伤回到自己府邸时，竟然发现宫里送来了好些珍贵的药材。 负责传话的侍从眉开眼笑地向他道喜，“国王陛下说了，四殿下今日受了苦，这些都是送来给四殿下压惊的。还有，等殿下伤好之后便请每日参加朝会，替陛下为江山社稷出言献策。 四殿下，恭喜恭喜啊！” 木扎殷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再珍贵的礼物都比不上可以上朝论事的资格。 晚上顾姒和殷景熙穿着夜行服出现在木扎殷的书房中。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顾姒回想起白日里大皇子木伽芥呵斥木扎殷的话，狡黠勾唇，“许是大皇子今日当众骂你血脉中有一半属于弘明，刺激到了国王。让他萌生了想要提拔你的念头，免得以后还有人敢歹着这点理由攻击你。” 木扎殷颔首，“顾使者说的有道理，不过今日我准备从大皇子府离开的时候，三王兄试探了我。” “哦？他说了什么？” 木扎殷把当时两人打机锋的过程复述了一遍，有些担忧地蹙起了眉梢。 “三王兄明显是对我起疑了，此事的消息最早是侧妃雅吉妠的胞妹从二皇子府偷听来的。如今我因此避开了灾祸，只怕三王兄会怀疑侧妃。” “你这么说，的确是个隐患。” 顾姒看向身边的殷景熙，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殷景熙并没有感到烦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也只是徒劳而已。 “想办法让雅吉妠离开三皇子府，我有办法让她‘消失’。” 第1892章 山中祈福 “三殿下传我，不知有何吩咐？” 雅吉妠扶着肚子缓步走到木韦鄯跟前，谦卑恭敬地垂下眼眸。后者将她打量了一番，主动牵了雅吉妠的手。 “坐，父王恩宠，特意派遣了王宫里的医者过来给你看看胎儿。” “王宫里的医者？” 木韦鄯拍了拍手掌，便有人背着医药箱从后堂里走出来。 “给侧妃请安。” 雅吉妠被木韦鄯拉着坐下，医者便上前替她诊脉，又检测了一下胎动等情况。 “雅吉妠的情况怎么样？” “三殿下放心，侧妃身体很好，必定能够顺利生产。” “那就好。” 木韦鄯像是松了一口气，眉眼间的笑容总算带上了两人真诚。 “你先下去，我还有些话要和侧妃说。” “是。” 医者离开之后，木韦鄯温柔地看着雅吉妠，眼神柔软得像是要滴水。但雅吉妠却总觉得他看自己的时候像是透过她本人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最近可有得到你妹妹的消息？木朗诺契有什么东西？” 雅吉妠微微垂头，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回殿下的话，千伶刚传来消息，说是二殿下要杀大殿下灭口。” 木韦鄯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戏谑地笑了笑。 “狗咬狗。” “三殿下，千伶还说二殿下似乎已经在怀疑府中出了奸细，正在仔细调查呢。” “是嘛？那木朗诺契可有查到千伶？” “暂时还没有，不过千伶说自己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请三殿下想办法接她出去。” 木伽芥眼睛微微眯起，瞬息间闪过杀意。 “接她出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千伶说二殿下正在筹备一件大事，若是此事成功，只怕连咱们府上也要受牵连。” “大事？什么事？” “具体的千伶也没细说，不过等她投奔咱们之后，定会原原本本说清楚。” 见木韦鄯还是不肯松手，雅吉妠托着肚子缓缓跪了下来。 “殿下，千伶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还请您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垂怜我们姐妹。” 木韦鄯目光落在雅吉妠高挺的肚皮上，脑海中快速计算起来。 “罢了，本殿下看在你生产在即的份上，特许将她从二皇子府里接出来。不过既然木朗诺契已经开始有所怀疑，此事不能由本殿下出手，还得雅千伶自己想法子。还有，她就算从二皇子逃脱也不能直接来我府上。” 雅吉妠欣喜不已，“多谢殿下成全！我已经想好了，过两日就借着祈祷的名义去山中神庙小住几日，到时候千伶可扮作我的侍女随我一同回府。” 木韦鄯满意颔首，“还是你懂事乖巧。去，我会亲自为你准备车马随从。” 看着雅吉妠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木韦鄯却露出阴沉的表情。 “出来。” 一名女子内室中走出，看打扮竟是像豢养的死侍。 “拜见三殿下。”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木朗诺契已经开始怀疑府中有眼线，雅千伶是留不得了。正巧雅吉妠想救人，我不如将计就计。” “三殿下有什么吩咐？” “医者说雅吉妠身子好得很，想来不必等到足月也能生产。既然她想去神庙祈祷，不如就让她在山里把孩子生下来。 你过两日扮作丫鬟随着车队一起出发，等抵达神庙之后直接破腹取子，顺便把雅千伶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死侍拱手，“三殿下英明，神庙远在山中，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三日。就算有人知晓侧妃难产，也来不及请王宫里的医者去救治。” “尸首不用我教你怎么处理？” “殿下放心，山中多雨道路湿滑。回城的时候马车不小心连同侧妃的尸首一起翻到山崖下去了。” “很好，去办。” …… 出城的马车哒哒前行，阴雨连绵的天气像是一层灰暗的薄雾笼罩在心头，让人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雅吉妠坐在马车中，看着圣依兰城逐渐被甩在身后。 “侧妃怎么了？好像有些心神不安？”丫鬟倒了杯热茶递到雅吉妠的手中，同时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雅吉妠知道这丫鬟是木韦鄯特意安排来监视自己的，便不敢说实话。 “哦，没什么。就是孩子不听话，一直在踹我，让我有些难受。” 丫鬟笑着伸手摸了摸雅吉妠的肚皮，“侧妃安心，奴婢会些医术，定能照顾好侧妃。” 因为雅吉妠的月份已经很大了，马车走得并不快，足足一日时间才抵达神庙所在。 丫鬟一手安排了住所，将雅吉妠引去了单独的院落休息。 “千伶到了吗？” 雅吉妠根本坐不住，一心都牵挂着自己的妹妹。 “侧妃放心，千伶姑娘应该要晚上才能抵达。到时候你们姐妹就能团聚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雅吉妠总觉得丫鬟嘴里的“团聚”不是什么好词。她抿着唇思忖了一阵，干脆捂着肚子叫嚷起来。 “哎呀，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丫鬟神色一敛，立刻上前替她检查。 “可能是受了些颠簸，动了胎气。” 雅吉妠神色惶恐不安，“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会在这山中生产？” 丫鬟想起三皇子木韦鄯给她下达的命令，便撒谎安慰道：“侧妃先别慌，我去熬些安胎的汤药来。” “好，那你快去！” 等人一走，雅吉妠立刻就不叫嚷了。她托着肚子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后侧的窗户。 “盛歌姑娘？你在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 “侧妃别慌，我一直都在。” “丫鬟被我打发走了，但三殿下派来的侍从却还在院中。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好办！” 片刻之后丫鬟带着“安胎”的汤药回来，却在进门之后没有看到雅吉妠的身影。 “侧妃？侧妃？” 丫鬟在屋内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反而注意到放在床上的包袱不见了，而且屋内的后窗还敞开着。 “糟了！” 她直接摔了手里的药碗，冲到窗户边上向外查看。 这时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报！我们的马车被人劫走了！” 第1893章 两桩命案 丫鬟回过神来，冲出房门质问。 “你说什么？马车被人劫走了？” “是！刚才有两名丫鬟装扮的女子接近马车，说是为侧妃拿东西。结果等她上车之后，却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了。” “是侧妃和她的妹妹！”丫鬟咬牙，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三皇子给的令牌，“所有人听我号令，立刻把马车给我追回来！” “是。” 侧妃逃走，女死侍气急败坏，立刻带人亲自去追。 等院落里的侍从都走光了，盛歌才带着雅吉妠从隔壁房间里出来。 “这三殿下养得人也太不仔细了，连隔壁房间都没搜，就这么着急断定咱们已经逃走了。” 雅吉妠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感叹，“盛歌姑娘真是聪慧，那丫鬟的行为都被你猜到了。” “不是我聪明，是我们家主子聪明。走，趁着这些人回过神来，咱们赶紧溜。” 此时此刻，三皇子府的马车一路疾驰顺着山道而下，等走到一处陡峭的地段时停了下来。 两位驾车的“侍女”居然手脚麻利地脱起衣服来。 其中一人幽怨地叹了口气，“平身还是第一次穿女装，结果才这么一会儿就结束了。” 清秀的面容之下，居然是粗狂的男声。 另外一人摁住他的头，暴力地揭下易容的面具，露出来的脸竟然是影卯。 “行了，别墨迹，当心待会儿追兵赶上来。” “你轻点儿，把我脸都扯坏了。” 说话间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影申和影卯对视一眼。一人利落地将缰绳斩断，一人抬脚猛踹，马车便摇摇欲坠地往山崖的方向倾覆。 轰隆隆——！ 等到追兵赶到之时，马车已经彻底消失在崖底。 “马车坠崖了！” “那侧妃岂不是也跟着掉下去了？” 侍从们面面相觑，围在山崖边上不知如何是好。 女死侍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只觉得气血上涌。没想到自己算计了这么久，居然会被雅吉妠姐妹二人给耍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下去寻！就算是死了，也必须把侧妃的尸首给我捞上来！” 雅吉妠的死讯传回圣依兰城中，已经是一日后的事情。还没等三皇子木韦鄯作出反应，二皇子木朗诺契却是亲自带人上了门。 “二王兄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的侧妃在去神庙祈福的路上意外坠崖，特意前来悼念。” 木韦鄯脸黑如墨，“此事我都没来得及向外公布，二王兄如何得知？” “那还要多亏我府上的侍女传话。” “侍女！？” 木韦鄯心中咯噔一跳，怀疑木朗诺契所说的侍女就是雅吉妠的妹妹雅千伶。 “是啊，这个侍女跟了本殿下许久了，贴心又乖巧。谁知就在两日前突然离开府邸，还留了一封书信。” 木朗诺契一边说一边踱步到木韦鄯跟前，眼睛直勾勾看着对方的脸，像是要透过面皮看到心里去似得。 “那侍女信中坦言，说她其实是侧妃雅吉妠的胞妹。此番不告而别，是因为接到了你的命令，说是陪同侧妃前往神庙祈福。” 木韦鄯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不可能！我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二王兄千万不要被小人误导。” “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我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那侧妃雅吉妠的确有个妹妹。可就在你和她成亲之后，那妹妹就忽然消失了。” 木韦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心中将雅吉妠和雅千伶骂了一百遍一千遍。 “二王兄误会了，雅吉妠的妹妹嫁去了外地，不在圣依兰城内。你那什么侍女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嫁去了哪里？夫家为何人？” “这，这我哪里知道。” “那可是你侧妃的家人，你会不知？” “我……” 木韦鄯答不上来，只能咬着牙装傻。 “二王兄倒地想说什么？你府中丢了侍女，应该去衙门报官寻找。我侧妃身怀有孕却不幸坠亡，如今连尸骨都还未找到，实在没有空闲陪二王兄闲话。” “……” “我还要入宫去向父王禀报此事，二王兄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请恕弟弟不奉陪了。” 木韦鄯直白地赶人离开，心虚之色如何也掩盖不住。 木朗诺契看在眼里却是灿然一笑，“今日打搅三弟了，关于侧妃遇难一事，我会帮着调查一二。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定要查个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木朗诺契离开，木韦鄯脱力地跌坐回椅子上。近身伺候的侍女端着热茶上前，却被他一掌挥开。 “滚！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就在雅吉妠之死掀起一阵风波的时候，另一桩命案也正在悄然发生。 笙祈王妃在雷声中惊醒，窗外的风雨嚣张地拍打着窗户，劈啪作响的声音像是钝器扎心。 “原来是下雨了，真是吓我一跳。” 笙祈王妃自言自语了一番，随即召唤自己的贴身侍女。 “天芯，帮我把窗户关了。” 谁知喊了两声却是无人回应。 笙祈王妃随即升起一股闷气，亲自起身寻人。 “天芯！天芯！” 一直走到了院子里，侍女天芯才端着烛台匆匆赶来。 “王妃怎么醒了？” 不等对方解释，笙祈王妃抬手便甩了一巴掌。 “好哇，连你也敢偷懒糊弄本王妃了！是不是瞧着大殿下被人冤枉，就觉得我们母子失势了？” 侍女被打，委屈地跪在了地上。 “王妃息怒，奴婢不敢！” “不敢？那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在殿内守夜！？” “我……” 侍女望着笙祈王妃欲言又止，几次张口都没能把话说全。 “说！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是不是背着我偷懒！” “奴婢不敢，只是刚才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大殿下他……” “伽芥？”提到大皇子，笙祈王妃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我的伽芥怎么了？” 侍女深呼吸，鼓足勇气开口道：“宫外刚才传来消息，说大殿下在天牢里畏罪自杀了！” “！！！” 笙祈王妃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举着的油纸伞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飞速旋转着，却又像一切事物都被停滞了一般，无法思考。 第1894章 请立王储 “王妃？王妃？” 在侍女担忧地呼声下，笙祈王妃总算缓过神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 “啊——！” 她双手在空中乱舞了两下，随即便提着裙子往宫殿外跑去。 “伽芥，我的伽芥！” “王妃你要去哪儿？王妃……” 国王收到木伽芥在牢中自尽的消息，连夜起来询问。 掌管牢狱的官员战战兢兢等着国王发落，这时却突然听到宫殿外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王！王！伽芥死了，我们的伽芥被人害死了呀！” 国王脸色沉了下来，“谁在喧哗？” 侍女进来通报，“是笙祈王妃，她听说了大殿下身亡的事情，非说是有人故意陷害，请国王做主。” “胡闹！” 国王本就心情烦躁，听到这些言论更是不悦。 “木伽芥是大皇子，若非畏罪自尽而死，谁敢害他……” 说完这话，他自己却是陷入了沉思。 官员大气不敢出，“王……大殿下的尸首，当如何处理啊？” 若真是畏罪自尽，那按照叛国罪处置，只怕是连皇陵都入不得。但话到嘴边，国王却总觉得有些蹊跷。 “你先将尸首收敛好，此事明日一早本王与各位朝臣们商量之后再行决断。” “是。” 天明之后朝会开始，各位大臣们听说了大皇子木伽芥的死讯，一直议论纷纷焦躁不安。直到国王现身坐到了王位上，大家才逐渐安静下来。 “大皇子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不知各位有什么看法？” “……” 现场一阵沉默，隔了许久才有人站出来。 “启禀王，既然大皇子畏罪自尽，那便表明他承认了自己的罪名。王当按照天沛国的律法处置。” 然而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一部分大臣的反对。 “胡说！大殿下被关押之后一直没有承认自己勾结细作之事，又怎么会突然自尽？” “是啊，大殿下一直坚称此事是二殿下陷害。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人却突然死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二皇子党的大臣也跳了出来，“说不定就是大殿下自己所做的那些错事捂不住了，愧疚难当之下才自尽身亡。” “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一群身形彪悍的老爷们儿们在朝堂上争吵起来，甚至撸起衣袖想要动手。 “够了，说起来都是我天沛国的肱股之臣，现在却和市井泼妇一样大打出手，像什么样子！” 国王一发怒，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却还是有几个大皇子生前忠心跟随的大臣跪在殿上哭诉，请求国王严查此事，切莫放过了幕后真凶。 国王只觉得脑袋胀痛，一腔的怨气都指向了二皇子木朗诺契。 “诺契，眼下有大臣怀疑木伽芥之死与你有关。那你觉得这件事，本王该不该查？” 木朗诺契知道这是在试探自己，“查！当然要查！不管大王兄是真的畏罪自尽还是被人所害，都该由朝廷给出结论。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大殿下的死因有些特殊，若是传扬出去散播到了市井之中，恐怕会有损天沛皇室的名誉。而且大殿下掌握军部大权，万一那些戍边的战士们听闻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 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木朗诺契这是不着痕迹地又给已经死去的木伽芥泼了一道脏水，让国王即便有所怀疑，也不敢深入调查。 否则一旦情势失控，大皇子以前的手下恐有闹事造反的举动。 国王闭上眼沉吟了许久，才舒出一口长气。 “大皇子木伽芥被细作蒙骗，险失我天沛军部机要。幸有二皇子木朗诺契及时提醒阻止，才控制了局面。 本王念在木伽芥身前悔过之意诚恳，特赦其罪，允准其尸首便葬于皇室陵墓之中。” 结论一出，即便大皇子党的大臣们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没办法翻盘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眼下他们争着抢着帮大皇子恢复名誉，也不过是忍不下这口恶气罢了。 可就在二皇子木朗诺契赞赞自喜之际，却有大臣不合时宜地提出了立储之事。 “尊敬的王，大皇子英年早逝，朝局震动，我等悲痛不已。为了天下安定，臣斗胆恳请国王早立王储。” “王储？”国王脑中神经一跳。 二皇子木朗诺契也是愣住了，他赶紧转头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这不是故意给他找麻烦吗？ 可等他看清说话的大臣时候，却发现此人并不是他的属下，似乎也不是大皇子木伽芥的属下。 “一国不能无储君，虽然国王尚且年轻，但这王储还是要早早培养起来得好。” 国王虚眯了一下眼睛，身子放松仰靠在了椅背上。 “那你觉得，这王储之位该由谁来担任？” “臣认为，此大任只能由二皇子方可胜任。” 话还没落地，大皇子党的大臣们又闹了起来。 “真是胡闹，大殿下尸骨畏寒，你们却迫不及待想着要立王储。真是不把大殿下放在眼里！” “我看大殿下的死还是仔细查一查得好。” “我之前就说过了，大殿下不可能勾结外敌，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现在好了，大殿下没了，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上位！” 听到这些人阴阳怪气，二皇子木朗诺契的属下们也是不服气了，朝堂上再次炒作一团。 就在这嘈杂混乱的局面之上，国王却是噙着浅浅的笑意望向木朗诺契。 “诺契，有人提议你为王储，你觉得如何？” 木朗诺契对上国王幽深的目光，吓得赶紧低头。 “儿子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国王倏然间勃然大怒，狠狠拍了一下身前的案桌。 “之前本王便觉得奇怪，你若一早知晓木伽芥府中混入了奸细，为何不直接带人去抓，反而舍近求远找到本王出面。现在木伽芥没了，你就找人拥护你为王储。 木朗诺契，本王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第1895章 去军部任职历练 “没有！我没有！” 木朗诺契心中震撼，惶恐地直接跪在了地上。 “父王明察，儿子真没有叫人这么做。” “是没有叫人这么做，但不是没有这心。对吗？” “……” 木朗诺契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国王正在盛怒之下，说什么都是错。 “儿子当真没有这个心思，还望父王明鉴。若是父王还是信不过儿子，就请着人调查大王兄之死。” “哼！” 国王站起身来狠狠一拂衣袖，“此事本王自然会查，用不着你多舌。至于王储一事，本王也自有安排。散朝！” 朝会一下，大皇子党的大臣们幸灾乐祸地看着木朗诺契黑着脸离开，总算出了一口气。 四皇子木扎殷全程没有开口掺和，反而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三皇子木韦鄯的状态。看着他拄着拐杖默然离去的身影，木扎殷只觉得此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王宫。 国王因为朝会上王储一事大发雷霆之后，直接来到了芝荷郡主的宫里散心。 “王别生气了，依我之见，其实各位大臣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连你也要为木朗诺契说话？” “我不是要为谁说话，而是担心……” “担心什么？” 芝荷郡主垂下眼眸叹了口气，“我入王宫这么多年，深知王后爱争风吃醋，便事事注意处处忍让。但笙祈王妃和涴王妃以前却并非如此，我至今还记得三皇子被猛兽所伤，涴王妃痛哭流涕的模样。” 会想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国王的眉头高高皱起。 “芝荷，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后有王后的执着，二皇子也是。以前有三皇子，现在有大皇子。我只是害怕，若是王一直坚持不立王储的话，那剩下的扎殷会不会也……” 国王心脏咯噔一跳，下意识呵斥反驳。 “胡说！我们扎殷福大命大，自当逢凶化吉。况且本王还没死呢，轮不到有些人猖狂！” 见国王生气，芝荷郡主牵起他的手安抚。 “我相信国王会保护我们母子的。不过既然大臣们提出了立储之事，恐怕王后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刚说到这，便有侍女进来通报。 “启禀王，芝荷郡主，王后派人前来请王去她的宫里用午膳。” 国王现在根本不想见王后，闻言直接挥了挥手。 “不去，就说我已经在芝荷郡主这里吃过了。” 侍女略显为难，“可是，王后已经拍了车鸾来接。” “她这是什么意思？逼着本王去她那，看他们母子演戏哄骗本王吗？” “王别生气。” 芝荷使了个眼色，示意传话的侍女先行退下。 “王，如果您当真因为这立储的事情烦恼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什么主意，你快说。” 芝荷凑近国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紧绷的神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两刻钟后，国王坐着车鸾来到了王后的宫中。 王后一看到国王现身就激动地迎了上去。 “王，您总算是来了。” 侍从伸手去扶国王下车鸾，却被他给拒绝。 “说，你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冷淡的态度，竟是连入宫门都不愿意了。 王后大受打击，眼里不由地蓄满了泪水。 “王……” 国王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肯开口，便指挥车鸾离开。王后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抓住国王的衣袖。 “王，您不能走！您要是走了，那我们诺契就真是要冤死了。” 国王不耐地看了一眼被王后拉扯的胳膊，“现在死的是木伽芥，可不是木朗诺契。” “这……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走。” “王！王息怒，我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些。” “行了，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给木朗诺契求情，说今日立储之事不是他的本意。” 王后噎了一下才点头，“王能理解他就好了，我们诺契是个好孩子，绝不会算计兄弟父王的。” 国王很淡地哼了一声，“本王不这么想，不代表其他人不这么想。本王实话告诉你，以木朗诺契眼下的能耐，根本不配为王储。” 这话像是一把铁锤敲在了王后的心尖上，让她变得惶恐不安。 “那王觉得，谁才适合。” “谁都不适合！要想得到本王的承认，至少得像木伽芥那般有拿得出手的军功才行。” “军功？” “不错。你若是希望木朗诺契能早一日成为王储，不如送他去军中历练。等两三年后，本王自会提拔他。到那个时候，想来朝中大臣也不会再有所反对。” “……” “好了，你想说的话也说完了，本王还有政务在身，就不久留了。” 车鸾缓缓离开，王后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事后木朗诺契找到王后，也是被这番话给震惊了许久。 “父王当真这么说？” “是。你父王说如果你能立下军功，他便愿意让你成为王储。诺契，要不你就进军部历练两年。反正剩下的木韦鄯和木扎殷一个是跛子一个血统不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母后糊涂啊！” 木朗诺契气急败坏，恨不得跺脚骂人了。 “那军部一直都是由木伽芥在掌控，如今他死在狱中，朝中本就有人对我产生怀疑。我若这个时候去军部任职，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以前木伽芥的那些部下，会心甘情愿跟着我卖命？” “而且我若是去军部历练，势必要离开圣依兰城。到时候没有我在，万一笙祈王妃连同涴王妃和芝荷王妃刁难您要怎么办？母后可有想过这些？” 王后被问得面无血色，“那，那要怎么办啊？你父王既然已经提及此事，势必会有动作。到时候就算你不情愿，那也不得不从了。” 木朗诺契气急败坏地在屋内走了两圈，最后无奈地坐到了椅子上。 “早知道，父王生辰那日我就不控制住浑天狮了。若是浑天狮冲上看台，把木伽芥连同父王一起吃掉……” “诺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王后被他胆大包天的言语吓了一跳，冲上前就扇了他的胳膊好几下。 “你疯了！说这些话，不怕掉脑袋！” 第1896章 心生歹念 木朗诺契挨了打却不躲闪，反而强硬地抓住了王后的手。 “母后知道，我从不胡说八道。” “你！” “父王如今还年轻，少说还有十来年的光景执掌朝政。若是保养得当，说不定时间更长。就算我去军中历练归来被定为王储，接下来还得再熬十几年的时间。十几年呐！这么长的时日，谁能保证中途不出什么岔子？” 王后被他说的咽了口唾沫，“就算如此，那你也不能……” “我并非要加害父王，不过是希望他能早些把王位让出来而已。我保证只要他让贤，我一定好好照顾他的下半辈子。” 王后一阵沉默，心中经历着天人交战。 见她犹豫不决，木朗诺契放软的态度游说道：“这些年来父王偏宠着芝荷王妃，让母后受了不少委屈。只要儿子一上位，立刻下令让芝荷母子离开圣依兰城，把他们赶到最偏远的封地去自生自灭。母后觉得如何？” “光是赶走那就太便宜他们了！”王后心中一动，下意识被木朗诺契带偏了思绪，“要不是木扎殷，我的朵儿也不会至今还昏睡不醒。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母后放心，只要芝荷母子失去了父王这个依靠，还不是任凭我们处置。” 王后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激动中混杂着忐忑与期待，就像是曼陀罗的毒素一般，让人害怕却又上瘾。 木朗诺契扶着王后坐下，最后一次确认道：“母后这是同意了。” “只要是为了你好的事情，母后怎么会不同意。只是兹事体大，还得仔细计划，千万别出了差错。” “当然，不过这件事还得母后全力配合才好。” 当晚，国王正在宫殿里处理政务，却有侍女上前禀告道。 “启禀陛下，王后与二殿下求见。” 国王放下手里的文书，疲倦地揉了揉鼻梁。 “白日里不是才见过？怎么又来了？” “王后让奴婢传话，说是他们母子同意陛下白日里的提议，想就此事与陛下详谈。” 国王手下动作一顿，“她居然同意了？呵，还真是为了王储之位什么事情都敢做。”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们又在耍什么心机。” 片刻之后一家三口共处一室，气氛却沉闷得令人窒息。 窗外天色已暗，呼啸的夜风夹杂着潮气吹进来，桌上燃烧的烛火不安地晃动。 “听侍女传话，你同意前往兵部历练。”国王将已经处理好的文书放在案桌的另一边，“你可想好了，军部可不比圣依兰条件优渥。离开王宫，可是要吃苦头的。” 木朗诺契与王后对视一眼，竟是郑重地跪了下来。 “儿子想过了，大王兄骤然离世，军中将士们失去了将领恐会引起恐慌不安。儿子愿接过大王兄为完成的使命，前往边陲稳定局面。” “你当真这么想？” “是。儿子知道最近朝中大臣们分歧不断，扰得父王烦忧。儿子自知才薄德寡，不配胜任王储之位。故而也想借此机会去军中历练一番，若是能做出些成绩，也不算丢了我们天沛王室的脸。” 这话说得漂亮，国王再不喜木朗诺契还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难得你有这份自知之明。” 木朗诺契诚恳地磕头，“还请父王允准儿子接管大王兄管辖的军部将领。”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父王成全！” 眼看事情已经成了一半，王后心疼地将木朗诺契搀扶起身。 “我就说嘛，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之前种种皆是流言蜚语引起的误会，如今说开了也就好了。” 国王瞥了王后一眼，不置可否。 “天色晚了，本王也要回去休息了，你们也都退下。” 见国王起身整理衣衫，王后殷勤地上前帮忙。 “王辛苦了一日，想必也饿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下好消化的膳食，王不如吃些再回去休息。” “不必了，芝荷宫中准备了粥，本王去她那里吃就行了。” 王后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将虚伪的笑意绷住。 “我知道芝荷王妃宫中的膳食好吃，不过我们诺契马上就要去军部历练了，以后说不定两三年都没法与王同桌用膳。在他出发之前，王就不想与我们母子多些相处吗？” 木朗诺契也顺势上前卖惨，“母后不必为难父王。只是儿子一去经年，希望父王能够保重身子。” “……” 犹豫了片刻，国王还是被两人哄住。 “罢了，叫人传膳。” “是！” 王后拍了拍手掌，便有侍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席间王后十分殷勤，不断为国王布菜。木朗诺契更是巧舌如簧地哄着国王多殷了几杯。 “父王海量！” 一杯酒下毒，国王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 “不能再喝了，本王醉了。” 王后似乎瞪得就是这句话，闻言立刻命令殿内的侍女们帮忙将国王扶到了内殿休息。 “国王醉酒难受，我和二殿下会留下来照顾，你们都先退出去。” “是，王后。” 宫殿内的奴仆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醉酒的国王以及王后母子。 “母后，父王怎么样？” “已经睡死了。” “那就好。” 木朗诺契四下张望了一番，再确定殿内没有其他人之后，从衣袖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瓷瓶。 “诺契！” 王后看他弯腰就要把瓶中的东西灌入国王嘴里，心虚地一把将人抓住。 “你，你可想好了……” 木朗诺契神色沉着，一根一根地将王后的指头掰开。 “母后别犹豫了，刚才你已经主动向父王请命离开圣依兰城。若是此刻不动手，等父王醒过来，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 王后咽了口唾沫，在木朗诺契幽深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后者果断地捏住国王的下巴，将一整瓶的药水全部灌了进去。 “咳咳咳！” 国王呛咳惊醒，一睁眼就对上自己儿子虎狼的双眸。 “你，你做什么！？” “不许动！” 木朗诺契为了防止国王起身喊人，粗暴地将人给摁了回去。 “你已经中了我的毒，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命令！” 第1897章 交出王位 “你在说什么！？” 国王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木朗诺契却是邪气地勾起唇角，“我说什么父王已经听得很清楚了，现在留给你的只有两个选项。第一，乖乖听我的话，写下传位的诏书；第二，抵死不从，倏然暴毙之后由我自动接管王位。” “！！！” “木朗诺契，你敢！” 国王气急败坏，下意识想要起身挣扎。但却恐慌地发现自己四肢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头脑深处还传来一阵阵不可忽视的疼痛。 王后见状心生不忍，压低声音劝解道。 “王，您就按照诺契说的去做。只要你让出王位，我们就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伤害本王？哼！”国王从胸腔中溢出一声冷笑，嘲讽的眼神看得王后心虚不已，“你们都已经敢对本王下毒了，还说不会伤害本王。” 王后噎住，后退了半步。木朗诺契却是再次手下用力，揪住了国王的衣领。 “说，你到底选哪个？是想活着把王位传给我，还是等你死了，我自己去拿？” “哼，木朗诺契，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把王位传给你，本王还有活着的价值？” “……” 这次换成木朗诺契无话可说了。 王后闻言也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王请放心，诺契只是想要王位，从来没有要你性命的打算。”说着，她还赶紧用手去拽木朗诺契的胳膊，“你说话啊，快跟你父王好好解释。” 然而木朗诺契却在国王看透一切的目光中，半个字都没说不出来。 意识到木朗诺契的真实想法，王后也傻了眼。 “诺契！你，你可别做傻事！” “母后！”木朗诺契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言外之意，只要国王还活着，就有可能把他篡位的事情说出去。 王后吓得不敢吭声，国王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王后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口中纯善的好儿子！” “住口！” 木朗诺契恼羞成怒，直接提着国王的衣领把他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立刻把传位诏书写出来！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就在被拖拽的过程中，国王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头疼欲裂。他强撑着没有呼痛，但表情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木朗诺契把笔塞到国王的手里，逼着他写诏书。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咚咚咚！” “王，您在殿内吗？” 是芝荷郡主的声音！ 国王猛然瞪圆眼睛想要呼救，却被木朗诺契捂住了嘴。 “是芝荷。”王后原地踱步，冷汗从发丝里渗出来，“怎么办，她怎么会突然过来？” “母后别慌，去将她打发了便是。” 王后深吸两口气强作镇定，隔着殿门向芝荷喊话。 “你有什么事？” 听到王后的声音，芝荷的心脏没来由突突跳了两下。 “原来是王后，我见陛下迟迟没有回来歇息，心中有些担忧，便来看看。” 这样的话再次引起了王后心中的嫉妒，她没好气地哼道。 “王今夜醉酒已经睡了，你回去。” “是。” 芝荷郡主在殿门外微微躬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宫殿的窗户上倒映出了另一道身影。 既然国王已经睡下，那这影子又是谁的？ 芝荷转身的动作顿住，招手将侍女叫到跟前低语了几句。 “快去！” 就在侍女步履匆匆离开之后，芝荷再次敲响了殿门。 “王后。王深夜醉酒，恐怕明日会头疼。我刚才已经叫人去通知宫中的医者前来问诊，还请王后将殿门打开，由我与侍女一同入殿照顾。” 此话一出，王后浑身的汗毛都吓得炸了起来，隔着门板下意识咆哮责备起来。 “谁让你叫医者的！？” 这样的激动的反应让门外的芝荷郡主坐实了心中的猜想。她强行稳住心神，只希望能通过恐吓让王后放弃伤害国王的行为。 “陛下醉酒当然是要招医者问询的，这不一直都是宫里的规矩吗？王后是不是也跟着多饮了两杯，竟是连这都忘了。要不，您先回宫休息，让我和侍女们来照顾陛下？” “……” 殿内一阵沉默，王后不敢再跟芝荷说话，而是向木朗诺契投去求助的眼神。 后者已经注意到了窗户上的剪影，略微思考之后竟是向王后点头。 “放她进来。” “什么？不能让她进来！” “她已经开始怀疑了，先让她进来，我有法子控制她。” 王后惶恐的目光在木朗诺契和门外芝荷的身影上来回转了几次，最后不得不选择赌一把。 “嘎吱。” 随着殿门开启，王后惨白的脸色映入芝荷郡主的眼中。 “王后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芝荷一边和王后寒暄，一边不着痕迹地往殿内张望。 王后心中一紧，干脆直接上手抓住了芝荷的胳膊。 “陛下刚刚才吐了一屋子，我正想着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呢，你就来了。” 芝荷被她大力一拽，踉跄着迈进了宫殿。紧接着她便看到了内室之中，木朗诺契将匕首架在国王脖子上的景象。 “王！” “芝荷王妃不是要照顾王吗，那就里面请。” 王后退后半步堵住芝荷的退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威胁道。 “你敢出声，陛下就没命了！” 国王跌坐在椅子上，忍着剧烈的头疼看向芝荷。他眼中满满的担忧和心疼像阵一样扎得王后母子。 “过去！” 王后把芝荷往前推，顺带反手将殿门合上。 门外的侍女们面面相觑，却是不敢硬闯打扰。 直到芝荷郡主缓缓走到国王跟前，木朗诺契才冷笑着开口。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临到死了都要见一面。” 芝荷郡主攥紧双拳质问，“二殿下这是要弑父弑君吗？！” “是又如何？” 木朗诺契颇罐子破摔，干脆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你既然来了，就帮着磨墨扑纸，好叫我父王快点把传位的诏书写好。” 第1898章 我还有个条件 芝荷郡主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被王后狠狠推了回去。 “啊！” 芝荷踉跄着扑倒在案桌上，撞出一声闷响。 “芝荷！” 国王担忧地撑起身子，奈何剧烈的头痛让他一动弹就眼前发花，根本帮不了对方。 好在芝荷郡主也不是娇弱的，手臂上的磕伤并不伤及性命，她站稳了之后就注意到了国王的异状。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他们，他们给本王下了毒药！” “什么！？”芝荷大惊失色，“王后，你们怎么能这样？他可是陛下啊！” 王后恼羞成怒地怒斥出声，“住口！我做什么事情轮不到你来教训！倒是你，平日里就处处坏我好事。如今你自己闯进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诺契！” “母后。” “你手里的药粉可还有剩的？” 此话一出，木兰诺契立刻会意。 “当然有，母后需要多少，我这就有多少。” 芝荷郡主惊惧地看着两人，“你们想干什么？” 木朗诺契嗤笑道：“说起来，这药芝荷王妃也吃了好多年了，应该不会陌生才对。”他说着拿出瓷瓶，装腔作势地在芝荷面前晃了一圈。 芝荷郡主脸色大变，“这就是你们一直暗地里给我下的毒药？” “事到如今，我和母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这就是我们一直给你下的毒药。此毒能一点点剥夺人的寿命，毒素积攒在头部，最后让中毒之人变成一个无法思考的活死人。” 国王闻言大怒，“你们，你们居然从那么多年前就对芝荷下毒！本王真是错看了你们！” 见国王这般反应，王后终究压抑不住心中的妒恨。 “要不是陛下你一再偏爱芝荷这个贱人，我又如何会想出此等办法。我就是要让她活着受罪，让你后悔勾引陛下！” 王后说到最后失去理智，冲将上前揪住芝荷的衣襟把她推到了地上。 “陛下既然如此偏爱这个贱人，那今日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你亲手杀了芝荷，我和诺契就放你一条生路。” “母后！” 木朗诺契投来不赞成的目光，国王不死，他们就算夺来王位也不安全。 不过王后却是铁了心要拿芝荷的性命折磨国王。 “怎么样？陛下究竟是选芝荷死，还是自己死？” 国王忍着疼痛朝芝荷伸出手，眼中流露出浓烈的爱意。 “本王当然……” “我死！” 芝荷郡主沉稳的声音响起，引得三人同时回头。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纤长清瘦的身躯此刻却如同荆竹一般坚毅挺拔。 “王后，是不是只要我甘心赴死，你就信守承诺放过陛下？” 王后额角突突直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愿为陛下牺牲性命？” “当然。我与陛下情比金坚，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如果性命能够换陛下性命，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芝荷，不可！本王不同意！” 国王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洁白的宣纸上。王后的背叛和木朗诺契的野心没有将他击垮，但芝荷郡主的一番话却令他无法自持。 王后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没好气地冷哼道。 “好，那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诺契，把剩下的药粉混入水中交给你父王。我要亲眼看着芝荷喝下去！” 芝荷蹙眉，“毒药？” 王后哈哈笑道：“不错，就是这毒药。你已经喝了多年，体内早就积攒了大量的毒性。我每次只让侍女给你下一点点，不过是为了长期地折磨你。但只要这次摄入的量远超以前的水平，就会勾起以前的余毒，你必会在两刻钟内毒发身亡。 怎么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芝荷郡主目光幽深，在王后得意的注视下坚定说道。 “只希望王后能够信守承诺，在我死后不会加害于陛下。” 王后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只伸手点了点芝荷郡主的鼻尖。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母后，药水来了。” 木朗诺契将一杯混合了毒药的水放在桌上，位置正好位于国王和芝荷郡主的中间。 两人隔着致命的毒药对视，却是不约而同地露出笑颜。 “芝荷，是本王失察，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本王对不起你。” “不，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芝荷愿意承受任何困苦。” 王后看得心中不是滋味，强行催促道：“赶紧选，别耽误了办正事。” 芝荷郡主颤抖着双手拿过杯子，“我可以赴死，不过王后还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木朗诺契蹙眉，“你没得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芝荷却道：“不，你若是不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算是死了，陛下也不会传位给你们。大不了，我们夫妻一起死！” 听她这么说，国王立刻高声附和。 “不错！就算是和芝荷一同赴死，本王也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你找死！” 木朗诺契恼羞成怒地揪住芝荷郡主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然而芝荷郡主却以平静沉着的目光回视着对方，丝毫不惧他的强权和暴力。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木朗诺契退了一步。 “说罢，你还有什么条件？” “在我喝下这毒药之后，你们必须退出宫殿。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只想和陛下待在一起。” 王后愣了一下，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以为芝荷会提出什么特意为难人的条件，没想到只是这个。 然而木朗诺契却是不准。 “想得美，我们离开了宫殿，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借机逃走。” 国王嘲讽反问，“你们不是早就派人把宫殿都给围了吗？还怕身中毒药的本王会借机逃走？” 木朗诺契蹙眉，还是没有松口。 芝荷郡主顺势提议道：“这样，陛下不如先将传位的诏书写出来。待我死后，你们便用解药换取诏书。如何？” 这个提议的确非常有诱惑力，王后和木朗诺契不得不心动。 “好，只要父王能先写出诏书，我们愿意留给你们独处的时间。” 第1901章 最后的嚣张 涴王妃用王后自己刚才说的话堵回去，让对方哑口无言。 但木朗诺契却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他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便让自己的侍从上前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父王生前被奸人所蒙蔽，才会在弥留之际写下这等不实之言。我既身为皇子，便有责任厘清真相！ 来人，将几位王妃和皇子请去偏殿休息，待我与母后查清诏书真伪之后再做定夺。” “是！” 侍从们涌上前来擒住了三皇子与四皇子等人的胳膊，笙祁王妃和涴王妃气得跳脚。 “木朗诺契你好大的胆子，烧死了国王陛下，还想将我等囚禁。你这个弑父杀君的叛徒！” “陛下的遗诏中已经明确写出不会让你继承王位，按照规定，就该由我的韦鄯称王！你们谁敢擒我，便是大逆不道！” 如此言论瞬间在现场流传开来，除了坚定拥护王后和木朗诺契的侍从之外，其他宫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站队。 三皇子木韦鄯趁机高喊，“宫中将士们听令，二皇子木朗诺契与王后谋权篡位，杀害国王，罪不容恕！凡有勇士能上前取其首级者，事后封王拜相，赏金百两！” 有国王的遗诏在前，再加上重赏的诱惑，果真有些侍从按耐不住了，倒戈将刀剑对准了王后和木朗诺契两人。 “诺契！” “母后别怕。” 木朗诺契单手将王后护在身后，狰狞又嚣张地舔了下干燥的唇瓣。 “涴王妃未免太过单纯了，你真以为我和母后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来找父王讨要传位诏书的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队队人马高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出，把被火海吞噬的宫殿以及现场所有人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笙祁王妃怒火中烧，指着对方歇斯底里地怒骂。 “木朗诺契，你这个人渣败类！你是不是早就有了今日的打算，所以才提前陷害我的木伽芥，让他冤死在大牢里。” “木伽芥这个蠢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若非他自己蠢笨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也不至于身陷囹圄死在大牢里。我不过是提前让他去地下等着父王罢了，他那么孝顺，肯定求之不得。” “你！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笙祁王妃得知真相，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捶打木朗诺契，却被对方轻巧的一脚踹翻出去。 “成王败寇，今日你们输在我和母后手中也不算冤。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等候发落。” 命令出口，高举火把的侍从们却是无一人执行命令。现场除了木朗诺契嚣张的狠话外，只能听到宫殿燃烧的噼啪声。 “我让你们把人带下去，你们是聋了吗？” 木扎殷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古怪的情况，登时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果然，就在木朗诺契耐不住性子准备发怒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本王还没死呢，这宫里的侍从自然是听从本王的命令。” 众人寻声望去，且见国王在芝荷郡主的搀扶下缓步而来。他身后跟着顾姒、殷景熙等人，以及大量的宫中侍从。 “王！” “陛下！” “父王，母后！”木扎殷激动地挣扎起来，一双眸子放出亮光。 国王适时停下，指着已经呆傻掉的木朗诺契和王后怒斥。 “逆子，还不跪下！” “陛，陛下……” 王后率先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木朗诺契则是咽了口唾沫，后退数步才站稳，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芝荷郡主沉声质问，“怎么，二殿下是不是觉得奇怪，明明你都给我和陛下喂了毒药，为何我们还能活着。” “什么，毒药？” “二殿下给国王和芝荷王妃下毒！” “他怎么能这样！” 一片哗然声中，木朗诺契勉强镇定下来。 “我母后说了，你体内的毒素早就过量。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芝荷嗤笑，“我当然是人！你以为你那些手段，我是直到今日才知晓的吗？早在我得知松梦按照你的要求给我下毒之后，就已经请顾使者为了调理了身子。你的那些毒药的确会让我难受，但却不至于丧命。” “什么！？你早就解了毒！”王后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眸底的悔恨之色浓得快要溢出，“那你刚才是在假装赴死……” “不错。我察觉到你们关押了陛下，便着人通知营救。至于赴死之类的话，不过是让你们放松警惕，顺便拖延时间罢了。” “你！” 王后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早知道，我当时就该让诺契取了你的狗命！” “住口！” 国王一声怒喝，强行打断了王后的混账话。 “你还敢说这些，本王若非亲眼所见，竟不知你们母子居然早就存了弑君篡位的心思。今日若非芝荷聪明，提前派人去搬救兵，本王就真的是要栽在你们手上了。 来人，将王后和她的逆子拿下！” 天子一声令下，在场侍从纷纷响应。那阵仗自然是木朗诺契装腔作势抖起来的威风不可相提并论的。 不过眨眼的功夫，木朗诺契和王后就已被擒。 王后声泪俱下地忏悔道：“王，陛下！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撺掇诺契这么做的。他其实根本不忍心伤害陛下，还请陛下明察，放他一条生路。” 国王看着护子心切以及不知悔改的木朗诺契，无奈又气恼地叹了口气。 “本王早知你们母子野心勃勃，竟还容忍了这么多年。老大的死以及当初老三腿脚的伤，都是你们搞的鬼。” 王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和诺契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把木朗诺契教成了这争抢好胜的性子，他也不至于走到绝路上来。你不必求情，今日之事本王定会仔细调查！ 来人，把他们带走！” 直至王后和木朗诺契的身影消失，现场的人都大气不敢出。 最后还是芝荷郡主瞧着国王脸色不对，才扶着他轻声提醒道。 “王，虽说顾使者带来了解药，但今日毕竟受了些惊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国王回过神来，温柔地拍了拍芝荷郡主的手背。 “今日也辛苦你了。” 第1902章 给你指一条路 国王带着芝荷郡主离开，真正的闹剧却还并没散场。 三皇子木韦鄯陪同涴王妃回宫休息，母子两人一路都沉着脸不说话。 宫女在奉上茶水之后便贴心地退到殿外去等候，只留他们两人单独在内。 “母妃是何时接到木朗诺契与王后谋反的消息？” “就在起火之前没多久。”涴王妃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倒是你，怎么比我这个住在宫里的到的还早些？” “哼。” 木韦鄯轻哼一声，“我原本都已歇下，却突然接到了飞镖传信。” “飞镖？！”涴王妃心中一惊，“你府上从来都是严加看守，居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用飞镖把信送到你手上。” 木韦鄯摸索着自己的拐杖，眼中洇出阴邪的光。 “那信中写到王后与木朗诺契囚禁了父王，让我立刻前去营救。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父王自己豢养的暗卫来送的信。毫不犹豫地便动身赶往王宫，谁想却在半路遇上了木扎殷。” “他也是临时收到了飞镖传书？” “我不知道。”木韦鄯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只觉得处处都透着疑点，“母妃还接的刚才芝荷王妃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是自己提前察觉到了王后的企图，才派人传信救援。也就是说……” 涴王妃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这传信之人是芝荷王妃的属下！她居然有这般厉害的属下！” 木韦鄯咬着唇瓣久久没有开口，直到深思熟虑之后才摇头。 “不对。若是芝荷王妃真有这么厉害的属下，也就不至于被王后打压这么多年，连命都差点丢掉。” “那你的意思是……” “儿子以为，芝荷王妃的属下就是弘明国来的那群使者！” 木韦鄯越说越觉得在理，拄着拐杖站起身来。 “您细想，自从这群使者抵达圣依兰城之后，先是三公主木依朵吃瘪，紧接木朗诺契就就在父王的生辰庆典下犯下大错，连累王后都被关了紧闭。 还有大皇子联合二皇子给木扎殷下套的那一次，也是莫名其妙就走漏了消息，让木扎殷反将一军，逼得大皇子和二皇子狗咬狗。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在弘明使者来到圣依兰城之后吗！？” 涴王妃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那木扎殷他得了这些人的帮扶，他想做什么！？” “做什么？事到如今，母妃还看不清楚他所图的是什么吗？” “那怎么可能！”涴王妃激动地也站起身来，“他一个混着异国血统的皇子，有什么资格跟你争！？当年若非王后心狠手辣对你下手，你早就……” “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母妃现在提起有什么意思。” 木韦鄯没好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音。而涴王妃看着自己儿子难看的脸色，也不再敢提及那不愉快的旧事。 “是，现在说的确是没用。不过母妃是想提醒你，木扎殷再得你父王喜欢，也不过是个杂种罢了。只要稳住局面，赢得就是我们。” 木韦鄯用拐杖狠狠戳了下地面，表情阴沉森冷。 “王位我是绝对不会让出去的。至于那群讨人厌的苍蝇，也是时候赶走了。” …… 对于谋杀国王这件事，王后和木朗诺契供认不讳。 国王感念血脉亲缘没有赶尽杀绝，只剥夺了王后和木朗诺契两人的皇室身份，贬为庶人赶出宫去。 这对于养尊处优的母子来说，无异于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因着两人完全没有普通百姓的身存经验，短短数日内就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银钱。还被人骗走了华贵的衣衫和首饰，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 这日午后落魄王后跌坐在街角，因为腹中饥饿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木朗诺契被她吵得头疼，烦躁地怒吼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饿了不会自己去讨饭吗？” 王后被吼得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居然凶我？要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如今我受苦受难，你居然还凶我！” 王后越说越生气，伸手狠狠扇了木朗诺契一个耳刮子。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木朗诺契本就烦躁不安，挨打之后更是火冒三丈，站起身来就要还手。就在他的巴掌快要落到王后脸上的时候，却横空插进来一根木棍。 木朗诺契手掌磕在木棍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谁！？” 他愤怒地转身，然后对上了三皇子木韦鄯那张虚伪的笑脸。 “王后，二王兄，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怎么，两位是出来用膳的？” 一看到仇人站在眼前，木朗诺契的眼珠子登时便红了。 “木韦鄯！我杀了你！” 后者不徐不疾地退了半步，身后的侍从们便一拥而上将木朗诺契反剪着双手摁在了地上。 “啊！木韦鄯，你放开我！” 王后也吓了一跳，赶紧向对方求情。 “三殿下息怒，三殿下息怒啊！” 木韦鄯打量着这对母子伏小做低的样子，心中不可谓不满足。 “算了，放开他。他毕竟是做过我的王兄，虽说如今被逐出皇室，但我们之间好歹还留有一丝血脉亲缘。” 侍从松手，木朗诺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喘息。 “你来做什么？看我们母子的笑话？” 木韦鄯嗤笑，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 “看笑话，我还没这些闲。今日过来，便是想要给你们母子指一条明路。至于要不要走，还要看你们自己的决定。” 听到这话，王后和木朗诺契默契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你是不是要对木扎殷出手了？” 见木韦鄯不回答，木朗诺契也不勉强。 “无所谓，只要你能让我们摆脱眼下这样的日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如此甚好，前面就有一家酒楼，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木韦鄯把两人带去酒楼下榻，不仅给他们提供了的食宿，还派了丫鬟前来照顾。 流浪了这些日子，王后和木朗诺契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木韦鄯：“吃饱喝足，两位也该满足我的条件了。” 第1903章 还不是好时机 王后警惕地看着木韦鄯，“你想要什么？” 对方毫不犹豫地指出，“我要，你们两人手里剩下的势力。” “剩下的势力？”王后笑得苦涩，“要说以前，我的确在宫里培植了不少人手。但如今我已不是王后，那些人早就跑了，哪里还有什么剩下的人手。” 木韦鄯也不着急，倒了一杯凉茶推到王后跟前。 “之前在父王的生辰庆典上，二皇子用控制浑天狮的药粉，应该不是那劳什子婢女随便买来的？” 王后眼珠子动了动，显得有些心虚。 “自然是婢女买来的，王不是已经定案了嘛。” 木韦鄯却是不信，手肘撑在桌沿上向王后靠近了些。 “事到如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背后还藏了制毒的高手，你把他交出来，我保你们母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木韦鄯，你想做什么？”木朗诺契光是猜到他的想法，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对父王用药？” 见对方如此激动愤怒，木韦鄯忍不住嘲笑出声。 “二王兄可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被贬为庶人的，你都给父王下毒了，还管我用什么手段夺王位？退一万步，如今父王膝下只剩下我和木扎殷那个杂种，二王兄难道希望王位落到木扎殷手上？” 他说着拄拐站起身来，踱步到木朗诺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当年我这条腿是怎么伤的，二位最是清楚不过。要不是因为如此，这王储之位也不至于拖到今日还悬而不定。” 此话一出，王后和木朗诺契的身子都不由得紧绷起来，生怕木韦鄯秋后算账，要了他们的命。 看着两人如此战战兢兢的模样，木韦鄯大为解恨。 “王兄也不必如此紧张，我既然说过要保你们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就一定会做到。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把制作毒药的人交出来。” 王后和木朗诺契对视着，在短暂犹豫后双双败下阵来。他们现如今已经落到了木韦鄯的手中，若是不肯配合，只怕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好，我告诉你。”木朗诺契咽了口唾沫，“此人并非我的属下，而是一名北凉国的巫医，自称墨先生。” “北凉国巫医！？” 木韦鄯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细缝，“王兄可不是在开玩笑？北凉国与我们天沛国的关系一向微妙，他们的巫医为何要认你为主？” “此事我也不清楚。这人怪得很，不图钱、不图名，只单纯地愿意留在我身边辅佐。” “呵，王兄还是真是胆大。” 木朗诺契不理会木韦鄯的嘲讽，继续说道：“我对此人也是有所顾忌，所以从不曾让他真正参与朝政事务的谋划。就连那控制浑天狮的药粉也是他主动敬献，我才收下的。” 木韦鄯咋舌，摸了摸光洁的下巴。 “如此说来，此人心思深不可测？”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至于人你敢不敢用，怎么用，我就管不着了。你若是想见他，我可以替你写一封信。你找人送到东市纳兰米铺去就行了。” 木韦鄯饶有兴致地舔了下唇瓣，“那就有劳王兄了。” …… 两日后，木韦鄯来到木朗诺契信中所提的客栈，在西侧走廊最后一间房内见到了一位浑身穿戴者斗篷的男子。 “你就是木朗诺契所说的，北凉国巫医墨先生？” 男子缓缓起身，身躯些微有些佝偻，看着像是受过伤。 “小人参见三皇子殿下。” 木韦鄯挑眉，他分明记得木朗诺契的信中并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 “你怎知道我是谁？” 墨先生呵呵一笑，“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你找我，是想对付四殿下木扎殷。” 木韦鄯也不否认，拄着拐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来。 “之前木朗诺契驯化猛兽的药粉是你做的？可还有剩？” “剩是有剩，但要用此药控制国王，有些难度。” “为何？” 墨先生也扶着桌沿重新坐下，“国王刚经历了二皇子与王后的背叛，如今所有入口的饮食都格外谨慎。现在下手，可不是好时机。” 木韦鄯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自然是把弘明国的使者都赶走了之后。” 这话简直说到了木韦鄯的心坎儿上，他想对付顾姒和殷景熙早已不是一两日了。 木韦鄯重新打量眼前的黑衣男子，悄然间换了称呼。 “先生有何良策？” 墨先生促狭且挑衅地看着木韦鄯，“办法倒是有，只是不知三殿下敢不敢用。” “你先说说看。” 墨先生呵呵一笑，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木韦鄯听完眼睛瞪了滚圆，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胆！” 随行的侍从瞬间把刀架在了墨先生的肩膀上。 但他却是不怕，反而嚣张地笑出声。 “这法子没点胆识的人可是不敢用的，三殿下感到恐惧也在常理之中。” 木韦鄯紧抿着唇不说话。 墨先生又道：“实话告诉殿下，这法子我原本是为二殿下准备的。只可惜，他也是个胆小的。若是他当初破釜沉舟用了我这个法子，王储之为早就到手了！” 木韦鄯沉着脸，思绪却是快速翻转着。思忖了好一阵，他才渐渐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 “你说得不错，这法子虽然冒险，但回报却高。若是老二有种，现在只怕都坐上王位了。” 墨先生笑得促狭，“那么，三殿下可有兴趣尝试一番？” “这法子虽好，但若是失败，你的性命也将不保。你又凭什么帮我？难不成，你和木扎殷有仇？” “我和四殿下萍水相逢，但却和他背后的人有仇。” 木韦鄯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拐杖，“你是说……” “弘明国来的两名使者！我要他们的命！” “那可不行。”木韦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他们若是死在天沛国内，势必会引发两国交战。我就算是想要王位，也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 第1904章 危险将至 墨先生狞笑，“二殿下放心，我不会在天沛国内动手。只要咱们的计划开始实施，弘明国使者很快就会被赶出这里。” 木韦鄯还是有些顾虑，“不在天沛国内动手，难道你要等到他们回到弘明国境内再杀人？那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既然有法子在弘明、天沛、北凉境内来去自如，就自然有法子对付他们。三殿下只需要回答我，同不同意与我联手？” 对方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诱惑也大。 木韦鄯自然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好，我姑且容你一试。” …… 自从王后和木朗诺契被赶出王宫，芝荷郡主只觉得整个人都清净下来了。这日她让木扎殷请了顾姒和殷景熙入宫，亲自准备了宴席款待二人。 “多亏了太上皇与太后相助，否则那日我和国王都要死在王后的手下了。二位对我们母子的救命之恩，芝荷没齿不忘！” 说着，芝荷便与木扎殷一同起身敬酒。 顾姒笑道：“郡主太客气了，要不是四殿下机智，咱们想帮忙也是不能。” 木扎殷受了赞扬，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这是殷景熙却是问道：“四殿下，我让你注意着王后和木朗诺契的去向，这两日可有动静？” 说起正事，木扎殷立刻挺直了腰板。 “说来也是奇怪，我的属下分明看着王后和木朗诺契进入了乞丐群，可等到第二日人却不见了。” “哦？不见了？”顾姒也觉得古怪，“圣依兰城内异国人众多，会不会是有可怜他们，给了他们栖身之所？”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王后和木朗诺契的身份太特殊了，虽然父王把他们贬为了庶人，但他们毕竟是王宫里出来的。一旦出个什么岔子，谁都担待不起。至少在圣依兰城内没有人敢轻易收留他们。” 殷景熙端详着琉璃酒杯，目光深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木扎殷不知为何，觉得背脊骨有些发凉。 “收留他们的，不是普通人。” “太上皇是说……” “除了我们，不惧惹上麻烦的，只有一人。”殷景熙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看向宫殿外漆黑的夜空，“四殿下还是尽快把人找到，拖得越久，危险越大。” 殷景熙很少给出什么警告，他这么一说，木扎殷和芝荷都不敢掉以轻心。 然后还没等他们找到王后和木朗诺契，危险却提前到来。 “王！弘明国欺人太甚，咱们切不可就这么算了！” “我早说过弘明国人狡诈如狐，先是派遣使者来朝，假装要与我国修好；背地里却悄悄屯兵压境，妄图侵犯我天沛国土。实在可恶！” “肯定是他们的使者把大殿下身亡以及二殿下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传了回去，弘明国趁着咱们元气大伤的时候大举来犯。” “如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应该立刻将这两名使者抓起来！” 国王被大臣们的大嗓门吵得脑仁疼，他心中虽然着急，但却始终不愿相信弘明国会毫无征兆的对天沛国开战。 “此事还需仔细商议，不可冒进。况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本王怎么能轻易抓了两位使者。” “王，他们都把咱们的消息传回国内了，可见他们真实的身份根本不是什么使者，而是奸细！” “对，是奸细！” “请王立刻下令将弘明国的两名奸细抓起来。” “抓起来……” 朝中对顾姒以及殷景熙两人的非议不断，国王心中也难免动摇。 就在他准备下令之际，侍从却悄悄走到他身边耳语了两句。 国王神色一凛，立刻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吵嚷。 “此事等本王思考之后再做定夺，今日朝会先议到此处。” 大臣们纷纷表示不满。 “王，您可千万不能这两人是芝荷王妃的家乡人，就轻易地相信他们啊。” “还请王以国事为重！” “……” 国王屏蔽身后大臣的吵嚷声，快步离开了大殿。 他之所以走得匆忙，的确与芝荷郡主有关。因为刚才有侍从来报，说顾姒和殷景熙入宫请见芝荷。 国王怕他们怀有不轨之心，加害芝荷。 等他匆匆忙忙赶到芝荷宫殿的时候，顾姒和殷景熙已经备好茶水等候了。 “见过陛下。” “陛下！” 芝荷郡主匆匆迎出，却被国王一把搂住。 “芝荷，你没事？” “陛下，我当然没事了。只是弘明使者求见，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我原本是想等朝会散了再给您传消息的，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国王心有余悸地搂着芝荷郡主，生怕他的爱妃遭遇不测。 “两位使者这个时候来求见芝荷，就不怕给她带来麻烦吗？” 殷景熙踱步上前，“看来国王陛下已经知道‘弘明’士兵大举压境的消息了。我等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本王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你们居然私传消息回国，密谋对我天沛不利之事。就算是你们救了本王和芝荷的性命，本王为了国民也不能轻饶了你们！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陛下息怒！”芝荷郡主死命拦着国王，美目中皆是哀求之色，“陛下还没听两位使者解释就断定他们有罪，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他们的士兵都已经抵达我国边境了，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芝荷，你虽是弘明国出身，但如今也是我天沛国的王妃。本王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不要被小人蒙蔽！” “陛下，他们不是小人，他们是……” 话说到一半，芝荷见国王身后还跟着不少侍从和宫人，强行停忍了下来。 “陛下，此事非常复杂，还请陛下屏退左右，容我细细道来。” 国王显然有些气恼，“芝荷！你不要犯傻！” “陛下。”芝荷郡主说着干脆跪在了地上，“我以性命保证，两位使者绝没有做过对不起天沛国的事情。还请陛下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相信我这一回。” 国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本王就信你一次。你们统统都出去！” 第1905章 自请带兵出征 侍从们不放心地看着顾姒和殷景熙，显然有些担忧这些异国人会对他们的国王不利。 然而顾姒和殷景熙却是神色坦荡地仍由他们打量。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退出宫殿。 芝荷郡主这才缓缓起身，“陛下，其实两位使者的真实身份并非使者。而是弘明国的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话说到前半句的时候，国王本能地绷紧了神经，可等他听到后半段，却是傻了眼。 “你说什么？” “太上皇与太后这次前往天沛国是为了追踪一个名曰‘三头蛇’的组织，他们怀疑这个组织已经神头到了天沛国的王宫里来。为了行事方便，才特意用了使者的身份。” 国王听完芝荷的解释，还是十分震惊。 这时顾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上前，将一枚玉佩亮出来。 “抱歉，隐瞒了这么久的真实身份，令国王陛下忧心了。只是事出有因，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枚玉佩上的图腾可以证实哀家与太上皇的身份，国王陛下若是心存疑虑，可以将它和弘明国国书上的标志相比对，便可知道我们有没有撒谎了。” 在顾姒亮出玉佩的那一刻，国王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小心地接过，命人将弘明国国书带了过来。 一番比对之后，他总算相信了顾姒和芝荷的话。 “你们，当真是弘明国的太上皇和太后？” 殷景熙负手与之对视，“如假包换。” 国王将玉佩握在手中，表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多少。 “那二位是不是可以跟本王解释一下，弘明国为何派遣军队压境的情况？” 殷景熙：“此乃谣言。” “……”国王噎了一下，“谣言？此事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怎么会是谣言？” 顾姒耐着性子解释，“如果没猜错，自从弘明军队压境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陛下朝中肯定有不少人怀疑是我等走漏了消息。是也不是？” 国王拧眉，“不错。实不相瞒，本王的臣子们都认定你们就是弘明国派来的显眼。” “这就对了。”顾姒说。 芝荷郡主听着都着急，忙问：“哪里对？这不是大误会吗？” “郡主细想，如果没有你为我们证明身份，那国王陛下一旦相信我们真的是细作，那是不是会将我们抓起来审问？” “这是当然。” “而一旦我们被擒，消息传回弘明国，我皇儿定会举兵救援。到时候原本是误会一场的事情，就会变成真正的战事。幕后黑手便能在这鹬蚌相争之中坐收渔翁之利。” 顾姒的分析犀利且清晰，听得芝荷郡主出了一身冷汗。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在背后捣鬼！会是谁呢！？” 顾姒抿唇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国王。 “陛下以为，现如今谁最希望我们被擒？或者，被强行赶出天沛国？” “……” 国王一阵沉默，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殷景熙见他还不开窍，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留在王宫，对谁最有利？如果被定罪为弘明国的细作，又会对谁产生影响？” 这个问题抛出来的瞬间，国王心中便浮隐隐现出了答案。只是这个想法太令人震惊，而且对他来说无异于又是一场巨大的打击，国王唇瓣蠕动了几下，并不想承认。 这时聪慧的芝荷郡主也反应了过来，她在气恼之余走到国王跟前，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 “本王没事。” 国王喘了口气，拍了拍芝荷的肩膀。 “这件事，本王会仔细调查清楚。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委屈两位贵客继续隐瞒身份，且暂时留在芝荷这里。” 顾姒和殷景熙都表示理解，“此事关乎弘明与天沛两国邦交，只要能帮助陛下查清真相，我等愿意配合。” “多谢。” 国王上前将玉佩还给顾姒，又安抚了芝荷郡主几句才离开。紧接着宫殿大门便被封禁，里三层外三层的侍从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芝荷郡主见之不由得担心，“太后，国王陛下既然已经相信了你们的身份，为何不对外公布，消除误会。反而将你们都关在了这里？” 顾姒却是不徐不疾地安慰道：“国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好，而且只有如此，才能钓出幕后黑手。” 就在顾姒和殷景熙被“囚禁”于皇宫的消息传出之后，三皇子木韦鄯紧接着就入宫请见国王。 “父王，儿子听说您将弘明国的那两个细作抓住了？” 国王正在处理政务，见到木韦鄯顶着烈日前来求见，便叫人给他赐座上茶。 “你腿脚不好，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谢父王。” 木韦鄯依言坐下，但目光却始终落在国王身上，神情似乎很是急切。 国王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拧着眉头和他谈论起来。 “如今弘明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本王已经着人将两名使者和芝荷王妃一同关押起来，分开审问。一旦发现他们当真串通走漏我天沛国的消息，本王定不会轻易饶恕！” 这话恍若一记良药，听得木韦鄯心肺都熨帖了。 “父王英明！” 谁知接下来国王话锋一转，“边境局势危急，须得有将领带兵前去镇压。而你大王兄、二王兄都已不在，眼下又是用人之际，只有你能担此重任。” “我！？” 木韦鄯惊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残腿。 “儿子……” 国王也顺势看了眼他的腿，“本王知道你有顾虑，不过本王安排你带兵前往边境，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展现我天沛国的气势罢了。真要打起来，自有将士们冲锋陷阵。” 话虽如此，但木韦鄯还是不敢轻易答应。 不仅仅是因为他腿脚不便的关系，更是他怕自己离开了圣依兰，四皇子木扎殷和芝荷郡主会巧舌如簧地哄骗了国王，让他轻易放过了顾姒和殷景熙。 但如果不答应的话，肯定会影响他在国王心目中的形象。 就在他为难之际，却有侍从前来禀告。 “启禀陛下，四殿下求见！” 第1906章 攻近圣依兰城 木扎殷来了？ 三皇子木韦鄯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他来做什么？”国王不耐烦地问道。 木韦鄯见状心里好受了些，故意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也许是四弟有什么冤情想要与父王禀告，父王不如给他这个机会。” 国王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好。本王也正想听听他有什么解释。来人，传四殿下进来。” “是。” 木扎殷一进殿就跪下央求道：“父王冤枉啊，我母妃绝对没有向弘明国的使者传递消息，还请父王明察。” “此事关系社稷，本王自会明察。倒是你，经常和弘明国的那两个使者来往密切，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木扎殷红着眼，表情委屈。 “儿子正是与他们来往密切，才可以肯定他们不是什么细作，也没有相外传递过什么消息。父王，儿子愿以性命担保。” “四弟，你可真是糊涂啊。” 三皇子木韦鄯适时插嘴，“那细作都是巧舌如簧，做事隐秘。你如此单纯，被他们骗取信任还不自知，只是害苦了你的母妃。” 木扎殷脸色大变，惶恐又后悔。 “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和母妃的忠心？” 木韦鄯叹气，“作为王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他说着故意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道，“只是现如今人人都在讨论你母妃和你的出身，要想让人彻底信服，恐怕有些困难。” 朝中一直有人以血统的问题嘲笑木扎殷，这不仅是他的心病，也是国王的逆鳞。 此刻木韦鄯毫无预兆且毫不避讳地说出来，让国王心中很是不悦。要不是有所顾忌，他只怕现场就要发怒。 见国王沉着脸没吭声，三皇子木韦鄯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不由得窃喜。 四皇子木扎殷红着眼睛，郑重地向国王叩首。 “父王，儿子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了。” “哦？” “儿子情愿带兵上前线，击退弘明国压境的大军！” “什么！？” “你要上前线？” 不仅国王表示错愕，三皇子木韦鄯也是满面惊诧。 国王拧眉质问，“上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如今还有嫌疑在身，只怕军队里的将领未必会听从调遣。” “是啊四弟，你可要三思后行啊！” 木韦鄯心脏狂跳，刚才国王还让他带兵出征，现如今木扎殷却主动提出这一点，难不成是想抢功？ 木扎殷哽咽了一下，诚恳地请求道：“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证明儿子和母妃的清白，还请父王成全！” 国王神色凝重地看着木扎殷，“实话告诉你，这个差事本王原本是想让你三王兄去办的。但他腿脚不便，刚才已经拒绝了本王的要求。” 木韦鄯哽住！ 他没有拒绝，只是还在考虑！ 国王又道：“既然你这般诚恳，那本王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只是此番前往边境危险重重，一旦军中有人不服管教，你恐怕处境艰难。” 木扎殷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中迸发出希望之光。 “父王请放心，如果他们不相信儿子，那而自己就身先士卒地冲在第一线！儿子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听到他这么说，国王满意地颔首。 “好，那本王便下令让你带兵出征，希望你时时刻刻记住你的母妃还在王宫等你，也不要辜负本王的期待。” 国王拍板，出征的名额便落到了木扎殷的头上。 三皇子木韦鄯想后悔也没机会了，只假笑着祝他凯旋。 等他回到府邸，第一时间传消息给墨先生，叮嘱他务必在前线将木扎殷除掉，永绝后患！ 就在国王下令的三日后，木扎殷就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而顾姒和殷景熙还继续被关在芝荷郡主的宫中，里面的消息出不来，三皇子木韦鄯的眼线也进不去。 十数日的时间飞驰而过，这天木韦鄯照常早起准备参加朝会，却突然接到宫中侍从的紧急召唤，单独被带到了国王所在的宫殿中。 木韦鄯经过通传进殿，便看到国王焦头烂额来回踱步的模样。 他心中暗喜，还以为是墨先生已经得手，是木扎殷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回了圣依兰城。 “父王！” “韦鄯，你来了！”国王看到他抵达，心急火燎地招他上前，“出大事了！” “怎么了父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木韦鄯拿出手绢给国王擦汗，却被对方避开。 “刚才接到军报，木扎殷当真起了反心。他在边境与弘明国的军队相遇之后，直接带着他们杀入我天沛国的境内。一路畅通无阻地，如今已经快要抵达圣依兰城了！” “什么！？” 木韦鄯心脏咯噔一跳，原本小小的窃喜在这一瞬间变作惊吓。 国王把住他的肩膀，郑重说道：“如今本王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带人阻止木扎殷！” 木韦鄯的心都乱了，墨先生分明跟他说过，他会派人假扮弘明国的军队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 好叫天沛国朝中紧张，将弘明国的两个使者推入陷阱。 可现在木扎殷居然和弘明国的军队汇合了，还大举进攻打到了圣依兰城的附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王看着他慌乱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脸颊。 “韦鄯，本王记得你之前和木扎殷的关系不错，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在和什么人来往？” 木韦鄯不明所以，“父王想问什么？” “本王接到消息，木扎殷其实一早就在和一个叫做‘三头蛇’的组织联系。这个组织秘密为他培养私兵，还和弘明国保持着联系。这次弘明大军来犯便是听从了他的指挥，还威胁本王，如果不把王位传给木扎殷的话，就将整个天沛国都攻占下来。” “！！！” 听到这番话，木韦鄯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他想起墨先生之前和自己联系的时候，每封信上的落款都是一个“三头蛇”的标志。 难道，墨先生从头到尾都是木扎殷的人？ 他从一开始就设计陷害了老大老二，现在轮到自己了！？ 第1907章 攻到圣依兰城下 如此猜想让木韦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此时越是回想墨先生的计划，越是觉得漏洞百出。只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听了对方的鬼话。 “父王，那木扎殷他……” 国王深深叹了口气，“木扎殷想夺王位，倒是本王小瞧了他。只是如今大军当前，我已是回天乏术，恐怕只能如了他的意。” “不可啊父王！”木韦鄯激动地嚷嚷起来，“木扎殷可是有一半的弘明国血统，如今又伙同弘明军队入侵我天沛，肯定是想吞并我们的国土。父王千万不能让这贼人如意！” “可如今我境内的军队四下分部，想要调动回防已经是来不及了。再加上你大王兄身亡，军队里人心溃散，只怕是有心无力，徒劳挣扎。” 国王说着狠狠砸了下墙上的舆图，“本王已经想过了，如果让出王位就能保住我天沛国的百姓的话，也只有这么做了。” “父王！” 木韦鄯痛心疾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要不是他轻信了墨先生，也不会把刀递到木扎殷的手中。 突然他灵光一闪，“父王，木扎殷虽然凶悍，但他母妃不还在王宫中吗？还有那两个弘明国的细作。只要把他们抓起来威胁木扎殷，说不定能然他停止进攻。” “你说的这些本王会想不到？”国王叹了口气，“木扎殷在来信中已经坦言不会顾忌他母妃的安危，他的心中只有王位这一个目标。除非……” “除非什么？” 国王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摁住了木韦鄯的肩膀。 “木扎殷是和一个叫做‘三头蛇’的组织勾结，你在之前与他的接触中，可有听他提起过半点这方面的信息？” “三头蛇。” “对！所谓雁过留痕，木扎殷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肯定一早就和三头蛇的人来往密切。若是能找到这个组织的头目将其抓获，说不定还有转机。” 国王每说一句话，木韦鄯心脏的跳动就加快一分。他在短暂地思考之后下定决心，要把那该死的墨先生千刀万剐。 “父王，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儿子来办。” “你来？” “是！我与木扎殷私交不错，知道他经常去的一些地方，也许搜索下来会有所发现。” 国王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了。切忌，为了稳定人心，千万不能将弘明军队攻占我天沛国土的消息走漏出去。还有，一旦发现了有关三头蛇的消息立刻来报！” “是！儿子一定不负父王重托！” 从王宫中出来，木韦鄯气急败坏地叫来属下。 “这两日可还有墨先生的消息？” “有。墨先生今日正巧来信，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殿下面谈，约了殿下在上次的客栈见面。” “他还敢约我？好大的胆子！” 木韦鄯气恼地一挥手，实木制成的拐杖便将身边的椅子带倒。 下人们不知他为何发火，只能垂头远远躲开。 木韦鄯松了松衣襟，喘了口气。 “备车，本殿下要去把这个骗子一网打尽！” 片刻之后，三皇子府里出动了一队府兵。 就在木韦鄯行动的同时，影申影卯也乔装打扮悄悄跟上，一路尾随到了他们见面的客栈。 嘭——！ 一声巨响，侍从撞开客栈房门，木韦鄯拄着拐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墨先生，好久不见。” 墨先生戴着黑色兜帽起身，拧眉瞧着这些侍从冲进自己的房间。 “三殿下这是何意？” “这你还瞧不出来？”木韦鄯神情森冷地哼道，“墨先生真是好演技啊，连本殿下都差点被你给骗了。” “你再说什么？” 木韦鄯在侍从的保护下走上前去，将墨先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真是想不到，原来你那么早就和木扎殷那个杂种勾结在一起了。先是联手除掉了老大木伽芥，又把老二木朗诺契给拖下了水。 我真是小巧了木扎殷这个狗东西，差点被他坏了大事！” 光是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指责，墨先生便知道他这是被人给骗了。 “三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虽然之前是为二殿下做事，但如今却是真心诚意想要祝殿下夺得王位的。” “你住口！” 木韦鄯气急败坏地大喝，嗖地一下将手中拐杖举起抵住对方的咽喉。 “立刻下令让你的军队退出天沛国，否则，我就割下你的脑袋送给木扎殷下酒！” 被人用棍子抵住喉咙，墨先生也被激起了真火。 “我劳神费力动用自己的人马为殿下牵制局面，没想到殿下却如此猜忌于我。既如此，那我们的合作便没必要再继续了。” “当然没必要！你的人都带兵打到了圣依兰城的脚下了，还用得着与我合作嘛。” “什么？”墨先生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我的人已经打到圣依兰城脚下了。我的人一直都在边境牵制木扎殷，怎么会来圣依兰？” “别装了，父王今日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的人马伙同木扎殷一同进攻我天沛，逼我父王放弃王位，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我的人马虽不少，但与大军相比不过是蜉蝣撼树。他们留在边境制造点动静尚且可以，但若是入侵天沛却是万万达不到的。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或是被误导了？” “不可能，我父王分明说……”话说到此，木韦鄯自己却是愣住，“父王？难道……” 此时墨先生已经回过神来，立刻走到窗边推开一条小缝，敏锐地发现街道上不断有官兵朝客栈聚集而来。 “糟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木韦鄯的侍从拦下。 “做什么？” “三殿下，看来国王陛下已经开始怀疑你我的关系了，今日这局便是他设下的。” “父王？” “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否则等国王抓住你我共处一室，那才真是一切都晚了。” 然而就在墨先生推门想走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抢先传了进来。 “墨先生想到哪里去？” 第1908章 原来是你啊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木韦鄯头皮嗖得一下炸开。 “是你！？”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木扎殷清秀的面容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三王兄，好久不见。” 木扎殷先是看了木韦鄯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到墨先生身上。 “你就是三头蛇的头目，墨先生。” 墨先生后退半步，将脸颊往黑色的兜帽下缩了缩。 “四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三殿下的侍从，并非什么三头蛇的头目。不知四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墨先生这么一说，木韦鄯也回过神来，赶紧顺着他的话开口。 “是啊扎殷，你不是带兵前往边境抵御弘明国的军队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你罔顾王命，悄然回城？” “三王兄不必急得给弟弟扣罪名。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心里最清楚不过。父王有命，让我亲自来请三王兄和这位墨先生入宫一叙。” “入宫？”木韦鄯心中一紧，“扎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人当真是我的侍从，不是什么蛇的头目。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了他人的谣言啊。” “是或不是由不得我做主，得让父王亲自审问了才能下结论。”木扎殷拍了拍手掌，便有大量官兵上前，“来人，把他们带走。” 话音刚落，墨先生却是猛地转身扑向了就近的木韦鄯。 “退出去！谁敢接近，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木韦鄯自己不查，他身边的侍从们也没想到墨先生会临时发难，竟是没有一人预判了墨先生的行为。 眼瞧着木韦鄯被劫持，木扎殷的眉头拧了起来。 “放开他，否则我叫你死无全尸。” “这话该我说，立刻让我离开，否则，他就没命了！” 墨先生不肯退让，局面对峙起来。 这时影申转了转眼珠，走到木扎殷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抿唇思忖片刻，突然开口让屋内所有的官差都退出客栈。 “四殿下，这太危险了。” “无妨，影申影卯会留下来保护我的。” 木扎殷十分信任殷景熙给自己派遣的这两名侍卫，愿意将性命交托给他们。 官差劝说不得，只能按照命令退了出去。 如今屋内除了影申影卯之外，就只剩下墨先生与木韦鄯、木扎殷三人。 “眼下四周无人，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墨先生，你放了我王兄，我尚且可以留你一具全尸。你若在抵抗，我就不客气了。” 墨先生还想再威胁木扎殷，却听对方说道。 “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听到了，你真敢动手杀木韦鄯，那便动手。他死了，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 木韦鄯倒是不料他会说出这种话，登时气得血气翻涌，怒火中烧。 “木扎殷，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你肯定早就盼着我死了。我告诉你，休想！今日就算你折在这，我也会活着走出去！” 他说完拍了拍墨先生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现在就别内讧了，你赶紧从窗户逃走，我来拦住他们。” 局面再次翻转，原本翻脸的两人又临时联盟。 墨先生回头看了眼窗户的高度，估算了一下自己从二楼跳下应该不至于摔死，于是猛地将木韦鄯往前一推，自己转身欲逃。 “想走，门都没有！” 影申一把接住扑过来的木韦鄯，影卯则是飞身上前拽住了墨先生的腰带，把他从窗台上硬生生拽了下来。 眼瞧着墨先生逃脱失败，木韦鄯却毫无征兆地抽出了藏在拐杖中的细长刀刃，猛地扎向墨先生的胸口，想要杀人灭口。 “当心！” 影申朗声大喝，一边示警一边将木韦鄯给拽倒。 与此同时影卯抓住墨先生的胳膊，往自己身后一甩，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这一刀。 “嗯！” “影卯！” 细长锋利的尖刀刺中了影卯的身躯，瞬间便有汩汩鲜血涌出。 “你没事？” 木扎殷也吓了一跳，立刻唤人进来帮忙。 好在木韦鄯力气不大，又被影申拽的那一下失了准头，只刺中了影卯的肩膀。 木扎殷亲自收缴了木韦鄯的武器，叫官差将两人捆了个结实。 …… 等他们带着人回到王宫的时候，国王、芝荷郡主以及顾姒、殷景熙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样，人带回来了？” 木扎殷单膝跪在国王面前，“幸不辱命，儿子已经将三头蛇的头目活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侍卫影卯却在捉拿的过程中被三王兄刺伤。” 国王瞪大了眼，“被你三王兄刺伤？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中，自从三皇子木韦鄯伤了腿脚，便如同废人一般。没想到他还能动手伤人。 顾姒也拧眉，“影卯没事？” “回太后的话，影卯侍卫只是伤了肩膀，并无大碍。” 木扎殷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通，又将藏在拐杖里的尖刀呈上。 “父王，这便是三王兄的武器了。” 看着带血的刀刃，国王的脸色黑如墨汁。 “好哇，本王原本以为他只是被三头蛇利用，没想到他却如此大胆，这些年来居然明目张胆地带着武器出入王宫。 来人，将他们都带上来！” 一声令下，木韦鄯和墨先生都被押解入殿，影申和影卯也回到了自己主子身边。 “主子，爷，您看这是谁。” 进入王宫，墨先生身上的玄色斗篷被扒掉，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对上那熟悉的墨绿色瞳孔，顾姒和殷景熙都有些诧异，就连芝荷郡主都惊得深吸了一口气。 “是你？” 墨先生不说话，只瞪着一双野狼似的眸子恨着顾姒。 国王好奇到：“怎么，你们都认识这人？” 顾姒从最初的惊讶中回神，紧接着便将弘明国蜀中发生的事情与天沛国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我说呢，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在弘明国、天沛国和北凉国来去自如，还敢有胆子陷害刺杀我弘明国的肱骨之臣。 原来是你啊，殷方墨。” 第1909章 血统不纯的杂种 顾姒笑着冲国王颔首，“介绍一下，殷方墨，原本是我们弘明国的七皇子殿下。只不过他因为种种缘由，此人早已被逐出皇室了。” 一个人能够被逐出皇室，定是大奸大恶之人。 参照木朗诺契和王后！ 国王本就对“墨先生”印象糟糕，听闻了这些更是把眉头皱到了天上去。 “你来我天沛国兴风作浪，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殷方墨阴沉如蛇蝎的眸子再一次落到了顾姒和殷景熙的身上，“那就得问他们了。当初你们把我当做货物一样送回北凉，还在北凉国王面前说尽了我的坏话，叫我处境艰难。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你们复仇！” 顾姒失笑，“那真是为难你了。” 面对如此穷凶极恶之人，殷景熙侧身将顾姒挡在了身上。 “你心术不正，北凉国王忌惮你也是应当的。” 就连芝荷郡主也帮腔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个七殿下曾经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多亏了太后和太上皇英明神武，才将他的真面目揭发出来。” 国王颔首，“既然是大奸大恶之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在弘明国犯事，有本王管不着；但你打天沛国的主意，本王便不能轻饶了你！来人，将这个作奸犯科的小人押进天牢，带本王修国书通知北凉之后便将其斩首！” “斩首”二字激得殷方墨瞳孔地震。 “你敢杀我！？你可知我拥有弘明与北凉双重皇室的血统！”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国王有些意外地看向顾姒和殷景熙，“此话当真？” 殷景熙不置可否，“刚才已经说了，此人早就不是弘明国皇室。不仅他不是，连同他老子也都被剥夺了皇室身份。至于北凉那边，殷方墨此番差点挑起三国战争，若是让北凉国王知道了，恐怕也很难容他。” 这便是在暗示国王不必为难，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国王越想越气，“哼！宵小之徒还敢威胁本王，就算你真是北凉皇室血统，胆敢带人滋扰我天沛边境也是死路一条。来人，带走！” “是。” 殷方墨被侍从押走，咒骂声延续到了殿外。 处理掉了传闻中的“墨先生”，国王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三皇子木韦鄯的身上。他踱步上前绕着自己这个儿子走了两圈，眸中的失望之色不加掩饰。 “韦鄯，你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原本以为你只是勾结什么江湖组织来威胁本王，没想到你当真敢和北凉人往来。之前还口口声声指责你大王兄通敌叛国，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一通犀利的责骂将木韦鄯吼得浑身颤抖，他早在顾姒拆穿殷方墨身份的时候就傻掉了，同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父王，我，我不知道他是北凉国的人。我，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国王暴怒打断了他的话，“想着如何借这个狗东西的手栽赃陷害你的王弟，还是想着如果欺瞒本王，好让本王将王储之位传给你！？” “……” 国王越说越来气，干脆赏了木韦鄯两个嘴巴子。 “混账！蠢货！”他在原地走了两圈，回头指着木韦鄯的鼻子继续问道，“说，你用什么和那墨什么的做了交易？” “我……”木韦鄯犹豫着没有开口，却用余光扫了一眼顾姒和殷景熙。 “陛下不用追问了，殷方墨一直记恨我们。他能动用私兵支持三殿下起事，定是三殿下许诺了将我等的性命交给殷方墨。” 木韦鄯咬着唇瓣没吭声，那便是默认了。 国王听完简直气得快要仰倒，“你糊涂啊！这两位是弘明国的太上皇和太后，一旦他们出事，那弘明势必会与天沛开战！到时候就算你坐上王位，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战乱国度！而你那个墨先生拍拍屁股走人，我看你到哪里去诉苦！” 木韦鄯已经被骂得丧眉耷眼了，半句辩解的话都不敢有。 他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抱住了国王的小腿。 “父王，父王儿子知错了！儿子之前的确不知道那墨先生居然是北凉皇室的人，他都是木朗诺契和皇后引荐给儿子的。不管我的事啊！” “什么，诺契和王后？”国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们不是已经离开圣依兰城了吗？怎么还会给你推荐什么人才。” 说着国王便醒悟过来，“好哇，本王都说过了，朝中任何人不得给与他们资助。你为了得到他们的势力，居然罔顾本王的命令！” 木韦鄯不打自招，又引来好大一通的责骂。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将祸水东引。 “父王，您只知道责备儿子，可有想过儿子的难处啊？当年要不是王后设计陷害，儿子也不至于残了一条腿。这些年来王后和木朗诺契是如何明里暗里折磨儿子的，您难道一点儿都不知情吗？还是说您其实一直都知晓，只是因为偏袒木朗诺契就置我于不顾？” “你！” 国王被他问得噎住，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你这个畜生！” “陛下消消气。” 眼瞧着国王都要气出毛病了，芝荷郡主赶紧替他顺气，同时让木扎殷去倒了杯凉茶过来。 “三殿下，我虽是后宫妇人，但这件事我还是少不得要说两句。你埋怨国王陛下只顾念木朗诺契不顾念你，有失公允。那你可又知晓陛下为你做了多少？” “你自己也知晓王后强势，处处刁难你和扎殷。光是我知道的，她就不止一次提出要将你和涴王妃遣去封地。要不是国王处处周旋，你哪里还能站在王宫里？国王正是因为心疼你，才想方设法把你留在身边照顾。” “芝荷，不必与这个白眼狼说这么多。” 国王还在气头上，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芝荷郡主把住国王的胳膊，适当的展现出自己豁达的胸襟。 “陛下，三殿下虽然犯了错，但好歹是您的儿子。只要他知错能改，您就小惩大诫，饶过他这一次。” 第1910章 没有了生育能力 话虽如此，但木韦鄯通敌叛国，就算小惩也小不到哪里去。最最从轻的处罚，也是贬到封地去，再也不许入圣依兰城。 如此一来，能够继承王位的还是只有木扎殷一个人。 想到这一点，木韦鄯就气得双眼发红。 “芝荷王妃何必假惺惺！谁都知道你心机深沉，从入王宫开始就勾引我父王。” “你放肆！” 国王气急，他可以允许木韦鄯和自己辩论，但却不能容忍他说芝荷郡主的坏话。 “芝荷王妃与本王夫妻一心，轮不到你来置喙！” 顾姒也拧着没反驳，“三殿下说芝荷王妃心机深沉，处处为自己打算。那你们母子就不为自己打算了吗？当年你被议储的时候，想必也是费尽了心思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三殿下这话说得真是好笑。” 木韦鄯脸色几经变幻，最后恶狠狠地瞪向木扎殷。 “你怎么不说话？刚才在客栈里的时候，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装出一副纯善的样子来给谁看？” 木扎殷垂着眼眸迎视对方，气定神闲道：“三王兄现在情绪激动，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一切但凭父王做主。” 国王闻言心中熨帖，总归有个省心的儿子。 可木韦鄯却是嗤笑起来，他先是低低地笑，最后变为仰天大笑。 国王拧眉，“你笑什么？” 木韦鄯道：“我是在笑，堂堂天沛大国，以后就要落到一个血统不纯的皇子手上。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难道不可笑吗？”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国王呼吸明显急促了不少，作势又要抽他的嘴巴。 “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本王不客气！” “父王，难道您就甘心吗？您放心吗？他的母妃可是弘明国的人啊！现在弘明国为了让他登上王位，已经使出浑身力气了。以后等木扎殷当了国王，天沛就是弘明的附属国！” “你住口！” “我难道说错了？您刚才还在咒骂那殷方墨混账，但您怎么忘了，殷方墨不就是弘明国和北凉国结合生出的杂种吗？ 父王，天沛千万不能交到外人手里啊父王！” 木韦鄯的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但却刀刀刺中了要害。 国王气恼地喘着粗气，芝荷郡主也不敢贸然开口。 木韦鄯见状大为振奋，更加卖力地将木扎殷血统的事情拿出来做文章。 “父王，儿子就算千错万错，但也是您亲生的儿子，我母妃更是天沛国的贵族！儿子继承了您的这份血统，日后定会处处为我天沛国着想。 但木扎殷他就不一样了，您能保证他会永远心向着天沛吗？万一哪天弘明国要入侵天沛，你觉得他是会举兵抵抗还是开城迎接敌人？” “父王，人心是会变的，但血统不会造假。您看看我，我才是您只得信赖的儿子啊！” 木韦鄯竭尽全力游说国王，差点把自己都感动得声泪俱下了。 就在国王心生动摇的那一刹，顾姒却是轻笑出声。 “好一个人心是会变的，但血统不会。三殿下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自己的血统问题？” 木韦鄯脸色一僵，猛地转过头来。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的身份？真是笑话！我可是父王亲生的儿子，我母妃也是赫赫有名的贵族家族出身。不像木扎殷，一个混着他国不纯血统的杂种！” “哎。” 幽幽一声叹息从木扎殷嘴里发出，他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本这件事我是不想说的，毕竟传出去只会对天沛国皇室的声誉造成影响。但三王兄口口声声叫我杂种，指责我母妃，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说着微微躬身，向国王行礼。 “父王，有一件事必须得向您汇报。” 国王额角突突直跳，眼下让他烦忧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木扎殷居然还有事情要奏报，而且听他的口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国王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你说。” 木扎殷回头看了木韦鄯一眼，淡淡道：“儿子想要揭发三王兄滥杀无辜的罪名。” 国王：“什么！？”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滥杀无辜？”木韦鄯矢口否认，“木扎殷，你别以为逮到了我和墨先生的错处，就可以随便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脏水？那些在你府上为你生儿育女，却不幸惨死的侧妃们，就是你口中的脏水吗！？” 这话如同千斤巨石落下，砸得木韦鄯慌了神。 “你，你说什么？” 木扎殷哼道：“父王，儿子前些日子接到三王兄侧妃雅吉妠的求救，她指认三王兄其实早就没有了生育能力。这些年来皇子府里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三王兄找人代为生育的。而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便在各位侧妃生育之后将她们秘密处死，再伪装成难产或者病故而亡。” “什么！？你再说一遍？” 国王也傻了眼，他震惊的还不是木韦鄯杀了多少侧妃，而是他没有生孕能力这件事。 木扎殷拱手，“侧妃雅吉妠自知自己在产子之后也是难逃一死，便提前向儿子求助，借着上山祭拜神明的机会悄悄逃走。如今侧妃正在城内一处安静的别院静养，父王若是想找她对质，儿子可以派人去接。” 国王毫不犹豫地下令，“把她找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以为早就准备，雅吉妠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 见到久违的顾姒一行人，雅吉妠恭顺地给众人行礼。 “雅吉妠参见国王陛下。” 在看到雅吉妠现身的那一刻，木韦鄯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翻身余地。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皇子，拿什么继承王位？ 国王看到雅吉妠身后的侍女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便下意识追问道。 “这是谁的孩子？” 雅吉妠抬头看了眼木韦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回禀陛下，这是我与三殿下侍从生的孩子。” “侍从！？” “是，侍从。三殿下在早年间遇袭的时候不慎伤到了根本，早已不能人事。府上那些侧妃侍女们生的孩子，都是由侍卫代劳的。” 第1911章 带什么礼物回去 雅吉妠的证词太过于骇人听闻，国王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雅吉妠，你身为侧妃，可知道诬陷皇子是什么罪名？” 雅吉妠噙着泪珠叩首，“尊敬的王，我愿以天神的名义起誓，自己没有撒谎！您若是不信，可以招来三殿下的侍从，再采集孩子的血液与他们二人进行对比。” 影卯疲痞地接嘴，“其实根本无需这么麻烦，王宫里医者众多，随便找两个人来给三殿下体检一下不就知道结果了。” 芝荷郡主幽深的目光在木韦鄯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三殿下咒骂我们扎殷血统不纯，结果自己却生出了完全没有皇室血统的后代。敢问陛下，以后若是让三殿下继承了王位，那下一代王储的血统又该如何保证？” 国王早已脸色铁青，“老三，你可有话说？” 木韦鄯浑身颤抖着，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气愤。 他不能人道的事情是软肋更是逆鳞，如今被雅吉妠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出来，损失的不仅是王储之位，更是作为男人的尊严 木韦鄯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阴森的目光恨不得将雅吉妠吃掉。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恨自己下手慢了，让你这个贱人坏了我的好事。” 雅吉妠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国王怒斥，“放肆！木韦鄯，你还不知悔改！这次要不是扎殷发现了端倪，连本王都被你给骗了。本王可以容忍你为了夺位耍心机，但绝不能容忍你在子嗣上弄虚作假。” 木韦鄯此刻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对于国王的斥责已经完全免疫了。 “父王，儿子做错了事，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一点，您如是把王位传给木扎殷，那咱们天沛国迟早得成为弘明国的嫁衣！” 国王气恼又无奈地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木扎殷却是站了出来，恭敬地跪在了国王面前。 “父王，儿子从没想过要通过不正当的手段争抢王位。之所以有今日之举，也是被各位王兄苦苦相逼所制。如果父王决定原谅三王兄，儿子愿自请封地，永不踏入圣依兰城。” “扎殷！” 他突然说出这种话，惹得芝荷郡主又急又心疼。她快走两步上前抱住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起跪在了国王面前。 “陛下，这些年来多谢您的庇护关照。我芝荷自诩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对扎殷也是悉心教导。如果您的确因为他的血统心生猜疑，怕他日后成为天沛国不安定的因素。我可以不做王妃，带着扎殷返回弘明国。” 母子两人越说越伤心，竟是抱在一起默默落下泪来。 顾姒和殷景熙对视一眼，“芝荷郡主，三殿下，虽说你们现在是天沛国的皇室成员，但只要你们愿意，弘明永远为你们敞开大门。” 国王从未想过心爱的女人和宠爱的儿子会离开自己，霎时间就慌了神。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本王怎么可能让你们离开！” 他上前扶住两人的胳膊，强行把他们拽起来。 “本王从来没有因为血统的问题猜忌过扎殷的忠心，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们离开天沛。” 国王说着像是下定了决心，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木韦鄯。 “老三，即便你的子嗣没有问题，但你的心术不正，轻信他人险些酿成大祸，本王也不可能再将王储之位交到你的手上。 你若诚心认错，本王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得按照律法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再踏入圣依兰城半步！” 事已至此，木韦鄯心中早就知晓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同样是勾结外敌，但因他是被殷方墨蒙骗，故而可以从轻发落。 木韦鄯呆呆地跪在地上不说话，国王便当他是默认了。 至于四皇子木扎殷，通过这一系列的事件，国王也看到了他正直善良的人品，决定立他为王储，精心培养。 翌日，国王像全国发出诏令，告诉民众天沛与弘明国的边境有一股匪徒滋扰。之前弘明国大军压境的消息乃是有人故意造谣，希望民众不要以讹传讹，造成恐慌。 而且眼下这股匪徒现已经被两国联手镇压，边境恢复了安定，近期更有弘明国的太上皇和太后准备访问天沛国，促进两国的交流发展。 就在消息传出的数日后，顾姒与殷景熙以自己真实的身份再次出席了宫宴，惊掉了一众大臣们的下巴。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芝荷郡主和国王体内的毒素已经彻底清除，顾姒和殷景熙也准备返回弘明。 临行前，芝荷郡主悄悄将一个巴掌大的琉璃盒交到了顾姒手中。 “多谢太后的救命和对扎殷的栽培之恩，这是您想要的娥皇女金丸，希望能够帮太后调理好身子。” 顾姒郑重地接过，珍稀地揣在怀中。 “多谢。不过你全都给了我，那你自己怎么办？我之前听木扎殷说，这要原本是国王留给你用的。” 芝荷郡主抿唇一笑，“我之所以没有再怀身孕并非因为伤了身子，而是王后的毒药让我损耗太多。如今太后已经为我清除了毒素，医者说我养一养便能痊愈。” 顾姒闻言松了口气，“那我便不推辞了。” 坐上回国的马车，顾姒突然升起了浓浓的思乡之情。她帮助木扎殷成为了王储，同时也越发想念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韶儿有没有挂念我们。” 顾姒看着东边升起的朝阳，勾出温暖的笑意。殷景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怀中。 “出来这一趟，也没给韶儿带点什么礼物回去。” 顾姒闻言一愣，“对啊，那咱们要不要采买些什么？” “我看不用。韶儿早熟，对吃喝玩乐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你说带些什么？” 顾姒眨着灵动的眼睛询问，纤长忽闪的睫毛像是要飞到殷景熙的心里去。 殷景熙干脆合上了车窗的布帘，低下头来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你虽然从来不说，但却一直担心韶儿形单影只无人作陪。干脆我们这次回去，给他带个弟弟或者妹妹。如何？” 说话间，温热的手掌已经贴在了顾姒纤细的腰身上。她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我向芝荷讨要药丸的事情……” “嘘。” 殷景熙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把一切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心事都封印在了两人唇间。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弥补遗憾，创造新的希望。 第1912章 女将军 五年后，弘明国皇宫。 “小公主跑慢些，当心摔着。” 只见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蹬蹬蹬地迈着小腿在御花园里狂奔，宫女们心惊胆战地在后面追着。 小女娃还觉得好玩儿急了，仗着自己身量小，调皮地钻进了低矮的灌木丛中。 宫女们乌央央地从她跟前追过，愣是没发现她就藏在脚下。 隔了片刻宫女们发现将小公主跟丢了，便着急起来。 “小公主，小公主？” “公主别躲了，快出来。” 眼看着天色快暗了，宫女们急得快要哭出来。 这可是太后娘娘与太上皇五年前才得来的幺女，恨不得宠上天去。这若是丢了，她们的脑袋也别想留着了。 就在宫女们着急上火的时候，一名穿着银甲的女子大步走来。 “怎么了？都在吵嚷什么？” 宫女们一看到这人便像是寻到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见礼。 “柳将军，您回京了！” 柳笑笑右胳膊肘压着腰间的佩剑，另一只手替宫女把脸上的泪珠子擦掉。 “怎么哭了？” 宫女狼狈道：“奴婢们和小公主在御花园里玩耍，却不慎将小公主跟丢了。眼瞧着快到晚膳时分了，奴婢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乐曦丢了？” 柳笑笑神色一敛，“在哪儿不见的？” “就在前面的拐角处，奴婢们找了好几圈了，就是没见到人影。公主还小，不可能走得太远，可这御花园里就是没有。” “我知道了，你再多派些人手过来，我也帮忙找找。” “是！” 柳笑笑说罢就加入搜寻的队伍，她先是和其他人一样便喊便找，随后发现收效甚微便停了下来。 “乐曦还小，这么小的孩子，能躲到哪里去呢？” 她一边思考一边蹲下身子，用和乐曦相同的高度观察整个御花园，然后惊奇地发现其实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很多藏人的地点。 比如花坛后面，树丛里。 想到这，柳笑笑便回到乐曦一开始走丢的地方，留心观察这些角落。然后果真发现在一处隐蔽的树丛中，似乎露出一片粉色的衣角。 柳笑笑当即走近观察，发现众人正在急切寻找的乐曦公主正窝在里面睡得香甜。她小心翼翼把人抱出来，乐曦还没醒，只是皱着眉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人找到了，宫女们便松了口气，齐齐福身向柳笑笑表示感谢。 其中一名嬷嬷想要把乐曦接过去，柳笑笑却不松手。 “无妨，我抱着，正好我要去见皇上。” 嬷嬷也不强求，在前面带路去到了御书房。 殷韶正在批改奏章，听闻柳笑笑到了，赶紧放下笔传人进来。 柳笑笑如今在军中任职，两三年才回来一次。殷韶有时候想念她了，也只能寄情与明月。 听到脚步声渐近，殷韶下意识扬起了笑容。谁知柳笑笑入殿后并没有向他问安，反而闷头往他书房后的休息间扎去。 那里面有张床，是皇帝平日里用来小憩的。 看着柳笑笑风一般的钻进了内室，殷韶满头疑问地跟了进去。 “柳笑笑，你做什么……” “嘘。” 柳笑笑轻手轻脚放下乐曦，这才冲对方笑出一口白牙。 “乐曦睡着了，我送她回来。” 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宝贝妹妹，殷韶满腹的牢骚也只有压下。得知是柳笑笑把走丢的乐曦找了回来，他更是心存感激。 “这孩子，真是被我父皇母后惯坏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回外间，殷韶让人奉上热茶，两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都说了好几句话了，柳笑笑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给殷韶行礼。 “行了，坐都坐了，茶也喝了，还行什么礼。” 柳笑笑起身的动作瞬间止住，又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 “那臣女就多谢皇上了。” 殷韶勾唇，把小太监送上来的点心推到她面前。 “这次去西南边境巡查整顿军务，倒是花了不少时间。柳相倒还好，你娘却是时不时进宫和母后发牢骚，说不该把你调去那么远的地方。” 柳笑笑一边啃着芙蓉饼一边摆手，“皇上不必管我娘，她就是那个性格。我要真每日待在家里，她又要嫌弃我了。” “怎么会，你娘疼你还来不及。这次回京，要不就别走了。” 此话一出，淡然的柳笑笑却急得站起身来。 “那怎么行，西南的娘子军刚组建起来，还没训练妥当呢。我本打算再过一年才回来的，都是我爹不停写信催促。” 殷韶闻言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些，“怎么，你不喜欢待在京中吗？” “京都虽然繁华，但也就这么点儿小。我在西南多自在，天高皇帝远的，谁也别管我。” “你这么说，让朕不得不怀疑朝廷对西南的管控能力。” 柳笑笑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冲殷韶讨好一笑。 “我就是随口一说，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殷韶也没有真的生气，不过是拿话揶揄她一下。 “你当真不愿意留下？再过两个月，黎昕就要大婚了。” “黎昕要成亲了！？” 柳笑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些年她不是在西南就是在东北，鲜少留在京都。黎昕在她的印象中也还是小时候背不出书被夫子罚站的小孩子。 没想到时间一晃，黎昕都要成亲了。 殷韶眯眼，“所以，你也该收收心了。” 柳笑笑思忖了片刻，郑重地点头。 “皇上说得对，黎昕成亲是个大事，我怎么也要参加完了他的婚事再走。” “……” 殷韶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挂着，但眼中的光彩却暗了下去。 柳笑笑没说几句话，太后那边便有人来传令，要请柳笑笑过去坐坐。 “好啊，我也好久没见到太后了，正想她呢！” 柳笑笑小时候顽皮，经常被裴瑶揍。每次挨打只有顾姒会护着她，所以她没事就喜欢往宫里钻，大半时光也都是在宫里过的。 殷韶顺带吩咐宫女把乐曦也送回顾姒宫里去，免得顾姒担心。 等柳笑笑离开之后，殷韶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敛下眸子，伸手把反扣在桌上的奏章打开。 里面的内容竟然是大臣们的联名请奏，催促他尽快选妃大婚的。 第1913章 终身大事 “臣女参见太后，给太后娘娘请安。” 柳笑笑刚跪下就被人扶住了，顾姒亲自握住她的胳膊。 “快起来，给哀家看看。两三年不见，你怎么又长高了。” 许是柳笑笑从小跟着她娘亲裴瑶习武的缘故，她的身量从来就是贵女中最高挑的。如今在军营中历练了几年，更是显得挺拔修长。 若说京都中的贵女都如花似玉的话，那柳笑笑往那一站便是最惹眼的翠竹，强韧且充满生机。 顾姒含笑将柳笑笑从头打量了一番，“快坐下说话。” “谢太后娘娘赐座。” 柳笑笑坐下来闲聊了两句，便叫人把准备好的礼物的抬了上来。 “都是些民间的小玩意儿，臣女想着乐曦公主可能会喜欢，便都收集来了。” “你有心了。乐曦，快看看，这都是你笑笑姐姐带回来的。” 乐曦公主刚才睡了一路，回到顾姒宫中倒是清醒过来了。对于这个把自己抱回宫的女子，乐曦还有些陌生。但当她看到这么多玩具的时候，正个人都兴奋起来。 “哇！好漂亮啊！这是什么？” 乐曦公主像只小蝴蝶一样飞出去，扑到装玩具的箱子边两眼放光。 柳笑笑耐着性子蹲下来，将一个竹蜻蜓递给乐曦，并且给她讲解该怎么玩。 身为公主，乐曦从来不缺玩具和玩伴，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喜欢这个给自己送玩具的大姐姐。 不过片刻时间，乐曦就已经和柳笑笑混熟了，甚至大着胆子爬到了对方的身上去。直到玩的累了，再次趴在柳笑笑身上睡着。 顾姒叫秋水把乐曦抱进内殿去休息，自己则是招手让柳笑笑坐到身边来。 “这两年在军营中过得可开心？” “开心。”柳笑笑脸上的笑意真诚明亮，“西南之地民风彪悍，臣女从当地挑选了一些有资质的女子，组建了女子军队。这些女子性格泼辣，作战起来不输男子。以后若是有机会，臣女一定带上她们来给太后看看。” 顾姒伸手摸了摸柳笑笑的发丝，“看你如此喜欢如今的职位，哀家很高兴，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常年泡在军中，别把婚事给耽误了。” “婚事？” 柳笑笑愣住，显得有些懵怔，似乎没料到顾姒会突然提这个问题。 顾姒失笑，“怎么，你以为自己还小吗？你今年可都十八了。” “啊……” 柳笑笑像是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顾姒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你在军营里就没有遇上心仪之人？” “太后娘娘说笑了，军营里全是女人，哪里能遇上什么心仪之人。” 柳笑笑治军严明，绝对不许外男混入女子军营。而她自己也是成天醉心于练兵，鲜少军营之外的人接触。 听她说没有，顾姒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有遇到喜欢的尽管跟哀家提。” 又小坐了一会儿，柳笑笑便出宫了。 秋水安顿了乐曦公主之后出来服侍顾姒洗漱，主仆二人闲聊起来。 “奴婢瞧着柳将军怎么还像没开窍的样子。” 顾姒叹气，“可不是。她之前说想去西南军营看看，我也是没多想便同意了。谁知她这一去就是三年，倒惹得裴瑶时常挂念，连韶儿也对我多就怨言。” “皇上从小便对柳将军不同，可似乎柳将军并没有那个想法？” “这就麻烦了。”顾姒将手中的巾子放回水中，“最近朝中催促韶儿成婚的折子越来越多，连哀家和太上皇都听到了风声。也是韶儿从小主意大，压得住这些大臣，否则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秋水试问道：“那太后刚刚怎么不向柳将军提起此事，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咱们皇上？” 想起柳笑笑刚才的样子，顾姒担忧更甚。 “还是再等等，这孩子心性没定，贸然说起此事只怕会吓坏了她。过两日百济国的使者要来造访，等事情过了再提也不迟。” 数日后，伊仕国的使团出访弘明，皇帝命柳相与其女柳笑笑一同接待。 宫宴上尚武的伊仕国为了展示国力，特意选了两名武者助兴。 “那在下就献丑了。” 两名武者现场比划了起来，在金殿耍起了摔跤，博得了满堂彩。 柳笑笑坐在席间边吃菜边看，不由得觉得手痒起来。 “爹，对方都展示了一番，咱们作为东道主，是不是也该回敬一下？” 柳燕俊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要搞事，赶紧压低声音警告道。 “别乱来，伊仕国可不是好惹得。” “我没想惹事，我只是觉得咱们弘明国不能输了气势。” 正说着，对面伊仕国的武者就把目光对准了柳笑笑。 “听说你们弘明国让女人当将军。我们感到很好奇，女人真的能带兵打仗吗？” 这话对于柳笑笑来说简直就是瞌睡到了有人递枕头，她立刻站起身来朝对方挑衅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弘明国的大臣们一阵欢呼，将现场气氛拉满。 殷韶虽然心中担忧，但面上却是不显，只不过一双眼睛黏在柳笑笑身上就没挪开过。 双方的比武一触即发，对方人高马大且力量充足，能徒手震碎大石。柳笑笑也不蠢，知道自己在力量上敌不过就以轻巧取胜，提着剑绕着对方的大块头上下翻飞，时不时的突袭搞得对方头疼不已。 “看剑！” 柳笑笑在一记凌空腾飞后突然出手，泛着寒光的利剑正好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伊仕武者愣住，随即放下手里的石锤。 “是我输了。” 柳笑笑随即收剑拱手，“承让。” 金殿上响起大臣们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 伊仕国武者极有风度地向柳笑笑敬酒，“你是我见过功夫最好的女人，是不是你们弘明国的女子都像你这样美丽又厉害？” 柳笑笑闻言大笑，“你说对了，我们弘明国的女子不仅能在家相夫教子，更能拿起兵器上战场击退敌人。” 两人越聊越是投缘，柳笑笑干脆提了酒壶坐到了伊仕国的席位上去，和他们的人打成一片。 第1914章 塞娜公主 殷韶坐在龙椅上注视着柳笑笑与别国的男人谈笑风生，心情不由得阴沉下来。 就在这时，伊仕国的使者突然走上前来。 “尊敬的皇上，我们伊仕国十分重视与弘明国的交往。这次远到来而，我们国王还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尊敬的皇上能够笑纳。” 殷韶回神，冲使者抬手。 “哦？不知贵国准备了什么礼物？” 使者抿唇一笑，故作神秘地拍了拍手，紧接着便有一群衣着明艳的女子鱼贯而入。 热情欢快的音乐响起，这些女子们开始在金殿上跳起舞来。 其中为首的女子蒙着白色面纱，一双蓝绿色的眼眸如同秋日的湖水清澈如波，殷红的唇和挺翘鼻梁却是若隐若现，再加上妖娆热辣的身段，瞬间看呆了现场众人。 “好美丽的女子！” “这是伊仕国想要进献给皇上的美人吗？” “真是太好看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异国女子。” 从这些女子出现的那一刻，殷韶就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但他并不慌乱，即便对方把所有美人都送给他，也无非是当做舞姬养在宫里，算不得什么。 于是他噙着淡淡笑容看完了争端舞蹈，还不忘鼓掌赞美。 “早就听闻伊仕国男子强壮女子美丽，果然名不虚传。” 使者自豪地介绍道：“皇上请看，这位是我们伊仕国国王的妹妹，塞娜公主。国王想将公主进献给皇上，以此表达我们与弘明修好的诚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伊仕国把公主当做礼物先给皇帝，这是要联姻的意思。 坐在席间的柳笑笑正在喝酒，听到这话后酒杯都没拿稳，直接洒了自己一身。 “联姻！？” 殷韶眉眼一沉，并没有说话，这便是不愿意的意思了。 柳燕俊身为丞相，赶紧出来交涉。 “多谢伊仕国国王的好意，只是我们皇上还没大婚。按照弘明国的传统，在此之前不能纳妃。” 言外之意，你们的公主不可能当我们的皇后。 谁知对方却是不以为意，“没关系，皇上可以先把我们的塞娜公主留在身边。等皇上什么时候大婚了，再给我们公主封一个妃子。” 使者为了不让皇帝拒绝，赶紧拉着塞娜公主上前。 “皇上您看，我们公主今年才十六岁，却已经生得是花容月貌。用你们弘明国的传统来看，是一定能生儿子的。况且我们也知道，你们弘明国的男人们即便没有正妻，也是可以先有通房的。我们塞娜公主如此美艳动人，一定能伺候好您。” 伊仕国的其他使者们也跟着起哄。 “是啊皇上，我们塞娜公主可是最受男人喜欢的女人，没有谁能抵抗她的魅力。” “皇上就不要犹豫了，赶紧带着我们塞娜公主回去休息。” “哈哈哈哈！” 伊仕国民风开放，似乎并不将男女之事当做禁忌。 然而他们把女子当做货物一样赠送的行为却是让殷韶很是不悦。他从小深受殷景熙与顾姒的影响，从不小瞧女子，更不会把她们当成玩具。 只是伊仕国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是再拒绝的话，只怕会影响两国的交往。 殷韶垂下眼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就多谢伊仕国国王的好意了。” 此话一出，伊仕国的使团们便欢呼起来。 塞娜公主莲步轻移，径直走到了殷韶的跟前跪下。 “叩见皇上。” 殷韶抬手示意平身，正想叫人把她带下去安顿，谁知塞娜公主却主动上前跪在了龙椅边上，谦卑地给殷韶倒酒。 斟满酒的杯子送到唇边，殷韶显得有些不自然。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热辣美艳的塞娜公主也是低垂着眼眸，举着杯子的双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殷韶心念一动，把酒杯接下。 宫宴继续进行，伊仕国的使者们都非常高兴，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 片刻之后却有宫女悄悄上前，先是给塞娜公主搬了椅子，随后又将一件薄薄的长衫披在了她的身上。 “公主当心着凉。” 塞娜有些惊讶，下意识抬头看向殷韶。她知道这些椅子和衣衫都是对方的命令，不由得对他心生感激。 灯火下殷韶的眉眼深邃俊朗，有着与伊仕国男子截然不同的内敛与儒雅气质。 塞娜公主看着殷韶出神，柳笑笑却是心中像堵了石头一样难受。她不再和对方的使者们喝酒，而是悄然回到了柳燕俊的身边。 “爹，皇上真要收下那个公主？” 柳燕俊也是眉头紧蹙，“伊仕国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们都没有准备。他们刚才把话说到那个份上，皇上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柳笑笑却是越听越气，“可皇上还没大婚呢，怎么能纳妃？况且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异国公主，太后和太上皇能同意？” 许是她的态度太差，引得柳燕俊多看了她两眼。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靠你和对方使者再打一架，把公主塞回去？” “我！” 柳笑笑噎住，心头却是越发不少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只要看到塞娜公主一脸爱慕地望着殷韶，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肺管子一样，烧心烧肺得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熬到宫宴结束，柳笑笑一刻都不想多待，直接转身走人。 殷韶这边刚让人把塞娜公主带回去休息，转头就找不到柳笑笑的人影了。 “柳将军呢？” “启禀皇上，柳将军说自己不甚酒力，先行回府休息了。” 殷韶蹙眉，脑海中浮现出的权势柳笑笑和别的男人拼酒的样子，但嘴上却是没说什么。 回到后宫，殷韶并没有即刻休息。 虽然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他心里却苦闷得很，怎么都睡不着。 殷韶干脆起身走出寝宫，屏退左右独自赏月。 “皇上？” 一道甜美且带着异域风情的声音突然传来，殷韶惊奇地发现塞娜公主居然出现在花园中。 “塞娜公主，你怎么还没休息？”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殷韶，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些尴尬。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第1915章 夜游御花园 殷韶注意到赛娜公主身后还跟着几名随行的宫女。 这几位宫女接触到皇帝的目光，立刻隐晦地点了点头，证实了赛娜公主没有撒谎。 殷韶的表情这才柔和了些，“公主初来乍到，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吗？若是缺什么，可以直接和宫女们讲。” “啊，不。弘明国的皇宫很漂亮，宫女们也很友好。只是我自己还有些不适应，不是她们的错。” 话语间，殷韶能够感受到赛娜公主的纯真与善良，同时也为她被当成货物赠送给自己感到惋惜。 “既然公主也睡不着，那就配朕在这花园里走走。” 赛娜公主倒是没想到殷韶会邀请自己在月下散步，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毕竟这样的要求从他们伊仕国的男人嘴里说出来，那便是求爱的意思。 赛娜公主双手紧扣，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 “好。” 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宿命，只能忍耐着接受一切。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殷韶约她散步就真的只是散步。两人走到花园中央的空地处，当空的皓月洒下银色光晕，把美丽的花园镀上一层薄薄的银粉。 “这里真漂亮。” 赛娜公主忍不住感叹，紧接着她突然快步走向花坛，轻轻摘取了一朵粉白色的小花。 “没想到弘明国也有这种花。” 殷韶对花不甚了解，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花？” “这花叫玛格丽特，在我们伊仕国它是暗恋的意思。” “暗恋？” “是啊，暗恋。”赛娜公主手里轻握着玛格丽特，神情变得忧郁起来，“花朵经不住风吹雨打，明明和同伴生长在一处，下一秒却可能被人摘走。” 就像我一样。 最后半句话，赛娜公主在心中默念道。 殷韶从赛娜公主手中接过那朵小花，温柔地插到了对方的发梢上。 “虽然花被摘下了，但公主却可以带着它去见自己心爱之人。” 赛娜公主心跳快了两拍，她垂下眼眸，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殷韶却道：“若是没猜错，公主应该已经有暗恋的对象了？来弘明国，应该不是你的本意。” 原本不敢对殷韶对视的赛娜公主闻言却猛地抬起头，她慌乱地摆了摆手。 “皇上息怒。” “朕没有生气。”殷韶淡淡开口，以平缓温和的语气安抚了赛娜公主惶恐的心情，“当使者把你献给朕的时候，朕看得出来那时的你眼睛里没有光。但你刚才看着花的时候，表情却很柔软。” “……” 赛娜公主咬着唇瓣没吭声，眼圈却是红了。 “我哥哥是国王，他很有野心，希望伊仕国能在他的统治之下越来越壮大。他听说弘明国是东方最强大的国家，他希望两国能手联手，于是决定将我送给皇上。” 殷韶没说话，他身为皇帝，自然明白并且理解伊仕国国王的举动。只是身为个人，他并不能赞同这样的行为。 赛娜公主抿了抿唇，有一滴眼泪顺着白皙通透的脸颊滑落。 “可是我原本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是我们伊仕国的将军，勇猛威武，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男人。” “那他愿意让你来弘明国？” 赛娜公主摇头，“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在出发之前请求国王暂时将他调离了王宫。否则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疯的。可是为了伊仕国，我必须做出牺牲。” 对着自己未来的丈夫说出这种话是需要勇气的，尤其对方还是皇帝。 赛娜公主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但此时此刻她就是忍不住。好在殷韶听完之后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温柔地将手绢递给对方。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于你。” 赛娜公主愣住，傻傻地看着殷韶。 “皇上？” “虽然你是女子，但你的心胸却比很多男人还要宽广。打天下是男人的事情，不该让你们女人用一辈子的幸福做出牺牲。 我不会娶你，但却可以收你为义妹。如此伊仕国与弘明国照样可以联手发展，你们的国王也不用担心两国会发生战争。” 赛娜公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眼泪禁不住汹涌而出。 “皇上，你是一个顶好的男人，只有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殷韶自嘲一笑，“的确是有那么个女子，只不过，她似乎并不认为朕是最好的男人。” 一听这话，赛娜公主便知道殷韶心中也藏着一个暗恋的人。 她不由得惊讶，“怎么会，难道还有女子能拒绝皇上的心意？” “当然有。” 殷韶神色中透出疲惫和无奈，看着让人心疼。 赛娜公主犹豫了两秒，伸手轻轻抱住了殷韶的肩膀。 “皇上不要伤心，也许她只是还没有发现你的好，并不是不爱你。” 殷韶被这陌生的拥抱缓解了沮丧的情绪，“朕没事。” “皇上喜欢的女子，就是柳将军吗？” 殷韶一惊，“你如何得知？” “今晚的宫宴上，我注意到皇上只要一空下来，目光就会注视着柳将军。” “是吗？朕自己都没发现。” 赛娜公主回忆着柳笑笑的模样，嘴角弯弯勾起。 “柳将军很厉害，咱们我们伊仕国可没有像她这样能带兵打仗的女将军。皇上喜欢她，很有眼光。” 殷韶失笑，“多谢你的夸奖。” “只是……”赛娜公主歪了歪头，“皇上喜欢柳将军的事情，有没有告诉她呢？” 殷韶缄默，赛娜公主摇头。 “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的眼睛会跟着她，脑子会想着她，连心里也忍不住会装着她。这样的感情是美好的，是天上恩赐的，皇上应该大胆地告诉柳将军。” “若是她并不想接受呢？” “那也是对自己一个交代。” “对自己的交代。” 殷韶呢喃着这句话，倏然间豁然开朗。 “你说得对，是朕着相了。” 见到他露出放松的笑容，赛娜公主也很欢心，又摘了一朵小小的玛格丽特送给殷韶。 “希望我们都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殷韶淡淡一笑，接受了这份来自异域国度的真诚祝福。 第1915章 夜游御花园 殷韶注意到赛娜公主身后还跟着几名随行的宫女。 这几位宫女接触到皇帝的目光，立刻隐晦地点了点头，证实了赛娜公主没有撒谎。 殷韶的表情这才柔和了些，“公主初来乍到，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吗？若是缺什么，可以直接和宫女们讲。” “啊，不。弘明国的皇宫很漂亮，宫女们也很友好。只是我自己还有些不适应，不是她们的错。” 话语间，殷韶能够感受到赛娜公主的纯真与善良，同时也为她被当成货物赠送给自己感到惋惜。 “既然公主也睡不着，那就配朕在这花园里走走。” 赛娜公主倒是没想到殷韶会邀请自己在月下散步，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毕竟这样的要求从他们伊仕国的男人嘴里说出来，那便是求爱的意思。 赛娜公主双手紧扣，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 “好。” 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宿命，只能忍耐着接受一切。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殷韶约她散步就真的只是散步。两人走到花园中央的空地处，当空的皓月洒下银色光晕，把美丽的花园镀上一层薄薄的银粉。 “这里真漂亮。” 赛娜公主忍不住感叹，紧接着她突然快步走向花坛，轻轻摘取了一朵粉白色的小花。 “没想到弘明国也有这种花。” 殷韶对花不甚了解，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花？” “这花叫玛格丽特，在我们伊仕国它是暗恋的意思。” “暗恋？” “是啊，暗恋。”赛娜公主手里轻握着玛格丽特，神情变得忧郁起来，“花朵经不住风吹雨打，明明和同伴生长在一处，下一秒却可能被人摘走。” 就像我一样。 最后半句话，赛娜公主在心中默念道。 殷韶从赛娜公主手中接过那朵小花，温柔地插到了对方的发梢上。 “虽然花被摘下了，但公主却可以带着它去见自己心爱之人。” 赛娜公主心跳快了两拍，她垂下眼眸，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殷韶却道：“若是没猜错，公主应该已经有暗恋的对象了？来弘明国，应该不是你的本意。” 原本不敢对殷韶对视的赛娜公主闻言却猛地抬起头，她慌乱地摆了摆手。 “皇上息怒。” “朕没有生气。”殷韶淡淡开口，以平缓温和的语气安抚了赛娜公主惶恐的心情，“当使者把你献给朕的时候，朕看得出来那时的你眼睛里没有光。但你刚才看着花的时候，表情却很柔软。” “……” 赛娜公主咬着唇瓣没吭声，眼圈却是红了。 “我哥哥是国王，他很有野心，希望伊仕国能在他的统治之下越来越壮大。他听说弘明国是东方最强大的国家，他希望两国能手联手，于是决定将我送给皇上。” 殷韶没说话，他身为皇帝，自然明白并且理解伊仕国国王的举动。只是身为个人，他并不能赞同这样的行为。 赛娜公主抿了抿唇，有一滴眼泪顺着白皙通透的脸颊滑落。 “可是我原本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是我们伊仕国的将军，勇猛威武，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男人。” “那他愿意让你来弘明国？” 赛娜公主摇头，“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在出发之前请求国王暂时将他调离了王宫。否则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疯的。可是为了伊仕国，我必须做出牺牲。” 对着自己未来的丈夫说出这种话是需要勇气的，尤其对方还是皇帝。 赛娜公主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但此时此刻她就是忍不住。好在殷韶听完之后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温柔地将手绢递给对方。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于你。” 赛娜公主愣住，傻傻地看着殷韶。 “皇上？” “虽然你是女子，但你的心胸却比很多男人还要宽广。打天下是男人的事情，不该让你们女人用一辈子的幸福做出牺牲。 我不会娶你，但却可以收你为义妹。如此伊仕国与弘明国照样可以联手发展，你们的国王也不用担心两国会发生战争。” 赛娜公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眼泪禁不住汹涌而出。 “皇上，你是一个顶好的男人，只有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殷韶自嘲一笑，“的确是有那么个女子，只不过，她似乎并不认为朕是最好的男人。” 一听这话，赛娜公主便知道殷韶心中也藏着一个暗恋的人。 她不由得惊讶，“怎么会，难道还有女子能拒绝皇上的心意？” “当然有。” 殷韶神色中透出疲惫和无奈，看着让人心疼。 赛娜公主犹豫了两秒，伸手轻轻抱住了殷韶的肩膀。 “皇上不要伤心，也许她只是还没有发现你的好，并不是不爱你。” 殷韶被这陌生的拥抱缓解了沮丧的情绪，“朕没事。” “皇上喜欢的女子，就是柳将军吗？” 殷韶一惊，“你如何得知？” “今晚的宫宴上，我注意到皇上只要一空下来，目光就会注视着柳将军。” “是吗？朕自己都没发现。” 赛娜公主回忆着柳笑笑的模样，嘴角弯弯勾起。 “柳将军很厉害，咱们我们伊仕国可没有像她这样能带兵打仗的女将军。皇上喜欢她，很有眼光。” 殷韶失笑，“多谢你的夸奖。” “只是……”赛娜公主歪了歪头，“皇上喜欢柳将军的事情，有没有告诉她呢？” 殷韶缄默，赛娜公主摇头。 “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的眼睛会跟着她，脑子会想着她，连心里也忍不住会装着她。这样的感情是美好的，是天上恩赐的，皇上应该大胆地告诉柳将军。” “若是她并不想接受呢？” “那也是对自己一个交代。” “对自己的交代。” 殷韶呢喃着这句话，倏然间豁然开朗。 “你说得对，是朕着相了。” 见到他露出放松的笑容，赛娜公主也很欢心，又摘了一朵小小的玛格丽特送给殷韶。 “希望我们都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殷韶淡淡一笑，接受了这份来自异域国度的真诚祝福。 第1916章 皇帝也被催婚 翌日清晨，柳笑笑天色刚亮就起身入宫。 她昨晚从宫宴上回府之后便觉得憋闷的很，她单纯地认为这是自己不适应京都局促的生活，所以决定提前向殷韶请辞返回西南。 可当她来到皇帝寝宫时，却被太监拦下。 “柳将军请留步。” “皇上呢？我有事要请奏。” 太监暧昧一笑，“皇上还没起呢。” 柳笑笑惊讶，“还没起？”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皇上从来不赖床的。” 以前在紫东阁读书的时候，哪怕是通宵背诵课文，殷韶翌日也是神采奕奕。 “不是赖床。”太监解释道，“是昨晚皇上和塞纳公主夜游御花园，清早了才歇下。” “……” 柳笑笑喉咙一哽，“夜游御花园？” “是啊，皇上似乎与赛娜公主很是投缘，两人在御花园里畅谈人生，直到清晨才回来。” 孤男寡女在御花园逗留了一整夜，这期间会发生些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都说殷韶克制自己，后宫中至今没有妃嫔。 柳笑笑却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笑话，他哪里是不收妃嫔，分明是还没遇到喜欢的。这赛娜公主人美肤白，身材又热辣，殷韶见到这不就走不动路了。名分还没给呢，就带着人在御花园荒唐了一整夜。 柳笑笑越想越是生气，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小太监都发现了她的异状。 “柳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柳笑笑没好气地转身就走，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又气势汹汹地倒回来。 “我今早来过的事情不用告诉皇上，听到了吗！？” 小太监被她那凶悍的神情吓得呆住，连忙点头称是。 回到柳府，正好遇上早膳。 裴涣看她穿戴整齐从外面回来，便好奇地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这大清早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柳笑笑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抓心就往自己嘴里塞。 “进宫去了。” 裴瑶怕她噎着，赶紧舀了一碗燕窝粥递过去。 “进宫？进宫做什么？” “请旨回西南。” “什么，你要回西南？”裴瑶惊得叫出声来，气恼地把柳笑笑手里的点心给抢了过来，“回什么西南，你才回家几天啊就想走。” 吃食被夺，柳笑笑欲哭无泪。 “娘你别吼，我这不是还没见到皇上嘛。” “见到皇上也不准提这件事。你一去西南就是三年，这好不容易才回家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又想往外跑。怎么家里的椅子是长了钉子吗？” 与此同时柳燕俊也拧着眉头看过来，“你不用去找皇上了，我已经请了旨，撤销了你在西南的军职。” “什么？” 这次换成柳笑笑炸毛了，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差点把桌子给带倒。 “爹，你怎么能这样呢？” 柳燕俊放下碗筷，严肃地看着她。 “爹不是不支持你习武，也不是你支持你去军中历练。只是你已经在西南军营里野了三年，现在是时候收收心了。” 裴瑶赞同，“是啊，笑笑，你已经十八岁了，别人家的女儿连孩子都有了，你还一天到晚地不着家。你说，爹娘能不着急嘛。” “我……” 柳笑笑张口想要反驳，却倏然卡住。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一直还小，要不是裴瑶提醒，她都想不起自己都十八了。 回想起来，她在军营中的那几年，身边要好的女性朋友接二连三地都成了家，如今就连黎昕都要大婚了。 柳燕俊叹气，“你自己好好想想，爹还要进宫去帮着皇上处理赛娜公主的事情。” 提到这赛娜公主，柳笑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好处理的，我看皇上挺喜欢她的。” 柳燕俊挑眉，“喜欢也是正常。皇上比你还大两岁，早该成亲了。从去年开始，这朝中催婚的折子便一日多过一日。皇上要是再不成亲，那些迂腐的老臣们怕是要撞死在金殿上了。” “！！！” 柳笑笑心脏咯噔一跳，伸手拽住了柳燕俊的衣袖。 “爹，皇上也被催婚了？” 柳燕俊反问，“你见过哪国的皇上到了二十岁还没有皇后的？换成你是臣子着不着急？” 柳笑笑哑口无言，柳燕俊拍了拍她的手，抽出衣袖转身离开了。 柳笑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柳燕俊刚才说的话。 殷韶要成亲了？ 身边的朋友也都成家了，只有她还孤孤单单一个人。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柳笑笑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小时候进宫去找殷韶玩，却发现殷韶走得飞快，自己如何跑都追不上。 等她好不容易在紫光阁里找到了殷韶，却发现殷韶身边却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两人正背对着自己说话，侧影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皇上，我们出去玩儿。” 柳笑笑大咧咧地发出邀请，却惊扰到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殷韶不悦地转过头来，“你自己去，朕要和皇后一起看书。” “看书？” 柳笑笑露出迷茫的表情，这时那美丽的女子也转过身来，正是宫宴上明艳动人的赛娜公主。 “柳将军，皇上已经是我的了，以后他只能陪我玩儿。” 柳笑笑猛然睁开眼，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落下。她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又干又痛。等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之后，才发现窗外的天都黑了。 “真是古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回想起梦中赛娜公主说皇上以后只能陪她玩的那句话，柳笑笑只觉得胸口的憋闷感更强烈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却明白这样的状态似乎不对劲。 “难道我是因为看着皇上和黎昕都要成亲了，所以觉得孤单了？” 伊仕国的使团还没走，弘明国这一届的科举却是顺利结束了。 每次科举之后，皇上都会设恩荣宴召见这些高中的有识之士，顺便检验这些人的品行能力。 而这次的恩荣宴，顾姒却把柳笑笑也给叫上了。 她受了裴瑶的嘱托，想在这恩荣宴上为柳笑笑物色一名靠谱的如意郎君。 第1916章 皇帝也被催婚 翌日清晨，柳笑笑天色刚亮就起身入宫。 她昨晚从宫宴上回府之后便觉得憋闷的很，她单纯地认为这是自己不适应京都局促的生活，所以决定提前向殷韶请辞返回西南。 可当她来到皇帝寝宫时，却被太监拦下。 “柳将军请留步。” “皇上呢？我有事要请奏。” 太监暧昧一笑，“皇上还没起呢。” 柳笑笑惊讶，“还没起？”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皇上从来不赖床的。” 以前在紫东阁读书的时候，哪怕是通宵背诵课文，殷韶翌日也是神采奕奕。 “不是赖床。”太监解释道，“是昨晚皇上和塞纳公主夜游御花园，清早了才歇下。” “……” 柳笑笑喉咙一哽，“夜游御花园？” “是啊，皇上似乎与赛娜公主很是投缘，两人在御花园里畅谈人生，直到清晨才回来。” 孤男寡女在御花园逗留了一整夜，这期间会发生些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都说殷韶克制自己，后宫中至今没有妃嫔。 柳笑笑却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笑话，他哪里是不收妃嫔，分明是还没遇到喜欢的。这赛娜公主人美肤白，身材又热辣，殷韶见到这不就走不动路了。名分还没给呢，就带着人在御花园荒唐了一整夜。 柳笑笑越想越是生气，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小太监都发现了她的异状。 “柳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柳笑笑没好气地转身就走，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又气势汹汹地倒回来。 “我今早来过的事情不用告诉皇上，听到了吗！？” 小太监被她那凶悍的神情吓得呆住，连忙点头称是。 回到柳府，正好遇上早膳。 裴涣看她穿戴整齐从外面回来，便好奇地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这大清早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柳笑笑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抓心就往自己嘴里塞。 “进宫去了。” 裴瑶怕她噎着，赶紧舀了一碗燕窝粥递过去。 “进宫？进宫做什么？” “请旨回西南。” “什么，你要回西南？”裴瑶惊得叫出声来，气恼地把柳笑笑手里的点心给抢了过来，“回什么西南，你才回家几天啊就想走。” 吃食被夺，柳笑笑欲哭无泪。 “娘你别吼，我这不是还没见到皇上嘛。” “见到皇上也不准提这件事。你一去西南就是三年，这好不容易才回家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又想往外跑。怎么家里的椅子是长了钉子吗？” 与此同时柳燕俊也拧着眉头看过来，“你不用去找皇上了，我已经请了旨，撤销了你在西南的军职。” “什么？” 这次换成柳笑笑炸毛了，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差点把桌子给带倒。 “爹，你怎么能这样呢？” 柳燕俊放下碗筷，严肃地看着她。 “爹不是不支持你习武，也不是你支持你去军中历练。只是你已经在西南军营里野了三年，现在是时候收收心了。” 裴瑶赞同，“是啊，笑笑，你已经十八岁了，别人家的女儿连孩子都有了，你还一天到晚地不着家。你说，爹娘能不着急嘛。” “我……” 柳笑笑张口想要反驳，却倏然卡住。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一直还小，要不是裴瑶提醒，她都想不起自己都十八了。 回想起来，她在军营中的那几年，身边要好的女性朋友接二连三地都成了家，如今就连黎昕都要大婚了。 柳燕俊叹气，“你自己好好想想，爹还要进宫去帮着皇上处理赛娜公主的事情。” 提到这赛娜公主，柳笑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好处理的，我看皇上挺喜欢她的。” 柳燕俊挑眉，“喜欢也是正常。皇上比你还大两岁，早该成亲了。从去年开始，这朝中催婚的折子便一日多过一日。皇上要是再不成亲，那些迂腐的老臣们怕是要撞死在金殿上了。” “！！！” 柳笑笑心脏咯噔一跳，伸手拽住了柳燕俊的衣袖。 “爹，皇上也被催婚了？” 柳燕俊反问，“你见过哪国的皇上到了二十岁还没有皇后的？换成你是臣子着不着急？” 柳笑笑哑口无言，柳燕俊拍了拍她的手，抽出衣袖转身离开了。 柳笑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柳燕俊刚才说的话。 殷韶要成亲了？ 身边的朋友也都成家了，只有她还孤孤单单一个人。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柳笑笑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小时候进宫去找殷韶玩，却发现殷韶走得飞快，自己如何跑都追不上。 等她好不容易在紫光阁里找到了殷韶，却发现殷韶身边却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两人正背对着自己说话，侧影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皇上，我们出去玩儿。” 柳笑笑大咧咧地发出邀请，却惊扰到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殷韶不悦地转过头来，“你自己去，朕要和皇后一起看书。” “看书？” 柳笑笑露出迷茫的表情，这时那美丽的女子也转过身来，正是宫宴上明艳动人的赛娜公主。 “柳将军，皇上已经是我的了，以后他只能陪我玩儿。” 柳笑笑猛然睁开眼，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落下。她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又干又痛。等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之后，才发现窗外的天都黑了。 “真是古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回想起梦中赛娜公主说皇上以后只能陪她玩的那句话，柳笑笑只觉得胸口的憋闷感更强烈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却明白这样的状态似乎不对劲。 “难道我是因为看着皇上和黎昕都要成亲了，所以觉得孤单了？” 伊仕国的使团还没走，弘明国这一届的科举却是顺利结束了。 每次科举之后，皇上都会设恩荣宴召见这些高中的有识之士，顺便检验这些人的品行能力。 而这次的恩荣宴，顾姒却把柳笑笑也给叫上了。 她受了裴瑶的嘱托，想在这恩荣宴上为柳笑笑物色一名靠谱的如意郎君。 第1913章 荣恩宴 柳笑笑入宫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场相亲宴，直到顾姒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低声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时才反应过来。 “太后，我还不想嫁人。”柳笑笑哭笑不得，却又不敢拒绝顾姒的好意。 “你跟哀家说这些没用，这是你娘的意思。”顾姒直接抬出裴瑶堵了柳笑笑的嘴，“你要是今日在这恩荣宴上选不到喜欢的，回头鹰扬宴上还得继续选。” 恩荣宴是朝廷对于文科学子们举办的宴席，鹰扬宴便是针对武科学子们举办的宴席了。 顾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裴瑶是铁了心要趁此机会把柳笑笑的终身大事敲定。 许是顾姒的意图太过明显，在场的新科郎君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柳笑笑的身上。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贵族世家出身的公子，自然是知晓柳笑笑的身份。 虽然柳笑笑威名在外，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将军，但当今丞相之女的名号还是让她如同一块闪着光的金子，无时无刻不再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若是能娶柳笑笑为妻，先不说能不能夫妻和谐，但这以后的仕途必定是畅通无阻了。 想到这，便有胆子大的公子上前搭话。 “柳将军。” 柳笑笑正在喝茶，闻言立刻放下了茶杯，顺带挺直了腰杆。 “你是……” “在下井瑜洲，是这次科举的状元，珉州刺史井方峦乃是家父。” “啊，原来如此。”柳笑笑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随后觉得自己态度好像有些冷淡，便又追加了一句，“幸会。” “噗嗤。” 一旁坐着喝茶的顾姒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燕俊是个风雅人物，裴瑶当年也是机灵通透的，怎么两人生的女子却如此不懂风趣。 顾姒这一笑，把两个年轻人都弄得有些尴尬。她赶紧捂了嘴，指着不远处开得正盛的芙蓉花感叹道。 “这花长势喜人，哀家看着就高兴。” 柳笑笑抿着唇瓣没吭声，井瑜洲却十分主动地走过去，挑选了两朵开得正好的芙蓉花回来。 “这一朵花典雅华贵，正如同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一般。臣斗胆想将这朵花进献给娘娘。” 面对小辈的献礼，顾姒欣然接受。 “井公子有心了。” 见顾姒收了礼，井瑜洲又转向柳笑笑。这次他把另外一朵刚刚盛开的芙蓉递到她的面前，眉眼间眼波流转。 “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十分钦佩。之前便一直想寻个机会与柳将军结识一番，只可惜柳将军忙于西南军务，鲜少回京。没想到今日能在皇上举办的荣恩宴上见到柳将军，真是荣幸。” 对方说着把那朵芙蓉花又凑近了些。 “这花送给柳将军，还望柳将军不要嫌弃。” 柳笑笑：“……谢谢。” 介于顾姒都收了井瑜洲的献礼，如果她拒绝的话，怕是不合适。 谁料就在她收下对方的献花之后，全场的公子哥们都用灼热且八卦的目光看着她。 柳笑笑心中咯噔一跳，“怎么？我这脸上是有东西吗？” 井瑜洲失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柳将军是当真不知道吗？” “什么？” “没什么。”井瑜洲抿着笑，“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这京都中的贵女虽多，但能像柳将军这般爽朗的却是少见。” 他这般明里暗里地夸赞柳笑笑，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柳笑笑就像装傻也是不行，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受到欢喜或者娇羞，反而觉得额尴尬无比。 井瑜洲无疑是优秀的，但却不是她的菜。 就在柳笑笑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想起。 “笑笑在和井卿聊什么呢？” “皇上？” 井瑜洲注意到殷韶带人走了过来，赶紧站直了身子。 “臣与柳将军一见如故，正在闲聊呢。” “一见如故？” 殷韶眸色淡淡地扫过来，柳笑笑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什么，太后娘娘说院子里的芙蓉开得好，井公子便采了两支送过来。我这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柳笑笑赶紧解释。 “是嘛。朕和笑笑认识这么久了，到还不知道你喜欢芙蓉花。” 殷韶故意称呼了柳笑笑的小名，显得亲近的同时又无形间和井瑜洲拉开了差距。 有了皇帝的到来，柳笑笑从坐立难安的状态中逐渐放松下来。 “我才没有喜欢芙蓉花。” “那你喜欢什么，改日朕送你个十盆八盆的。” “花都太娇贵了，我还是喜欢松树或者竹子之类的。”柳笑笑一边低头扒拉着芙蓉花的花瓣，一边随意回道。 在殷韶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柳笑笑只和自己说话，井瑜洲显得多余起来。等他心里舒服了，这才想起井瑜洲，礼贤下士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说起来井卿也是才高八斗，朕注意到你在策论中提到了如何更好地处理百姓迁移的事情……” 殷韶随口提出一个问题，就把井瑜洲的注意力转走了。 其他人也提起精神来应对皇上的提问，争取在荣恩宴上就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学识，好为自己谋个好职位。 荣恩宴举办的时间不长，在井瑜洲试图接近柳笑笑之后，殷韶全程掌控节奏，再也没给这些人胡思乱想的机会。 殷韶现场封井瑜洲为峸州知府，三日后便出京赴任。 这对于一个刚入仕途的人来说，应该算是不错的官职了。殷韶也是看在井瑜洲父亲的功绩以及井瑜洲个人的学识上做出的这个决定。 不过更重要的是，峸州无论是距离京都还是西南都十分遥远。井瑜洲去了那里，便没有心思再觊觎柳笑笑。 荣恩宴后，殷韶还留了这些人在宫里用膳，而柳笑笑则是提前跟着顾姒回了寝宫。 “怎么样，可有自己喜欢的？” 柳笑笑累瘫了坐在软塌上，只觉得比自己练兵还劳神费力。 “太后娘娘可别打趣我了。” 秋水笑着递上热茶，“咱们柳将军人长得美，又有功夫傍身，自然是眼光高一些。这次没遇到喜欢的没关系，弘明国这么大，太后一定能帮你选中合适的。” 第1913章 荣恩宴 柳笑笑入宫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场相亲宴，直到顾姒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低声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时才反应过来。 “太后，我还不想嫁人。”柳笑笑哭笑不得，却又不敢拒绝顾姒的好意。 “你跟哀家说这些没用，这是你娘的意思。”顾姒直接抬出裴瑶堵了柳笑笑的嘴，“你要是今日在这恩荣宴上选不到喜欢的，回头鹰扬宴上还得继续选。” 恩荣宴是朝廷对于文科学子们举办的宴席，鹰扬宴便是针对武科学子们举办的宴席了。 顾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裴瑶是铁了心要趁此机会把柳笑笑的终身大事敲定。 许是顾姒的意图太过明显，在场的新科郎君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柳笑笑的身上。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贵族世家出身的公子，自然是知晓柳笑笑的身份。 虽然柳笑笑威名在外，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将军，但当今丞相之女的名号还是让她如同一块闪着光的金子，无时无刻不再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若是能娶柳笑笑为妻，先不说能不能夫妻和谐，但这以后的仕途必定是畅通无阻了。 想到这，便有胆子大的公子上前搭话。 “柳将军。” 柳笑笑正在喝茶，闻言立刻放下了茶杯，顺带挺直了腰杆。 “你是……” “在下井瑜洲，是这次科举的状元，珉州刺史井方峦乃是家父。” “啊，原来如此。”柳笑笑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随后觉得自己态度好像有些冷淡，便又追加了一句，“幸会。” “噗嗤。” 一旁坐着喝茶的顾姒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燕俊是个风雅人物，裴瑶当年也是机灵通透的，怎么两人生的女子却如此不懂风趣。 顾姒这一笑，把两个年轻人都弄得有些尴尬。她赶紧捂了嘴，指着不远处开得正盛的芙蓉花感叹道。 “这花长势喜人，哀家看着就高兴。” 柳笑笑抿着唇瓣没吭声，井瑜洲却十分主动地走过去，挑选了两朵开得正好的芙蓉花回来。 “这一朵花典雅华贵，正如同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一般。臣斗胆想将这朵花进献给娘娘。” 面对小辈的献礼，顾姒欣然接受。 “井公子有心了。” 见顾姒收了礼，井瑜洲又转向柳笑笑。这次他把另外一朵刚刚盛开的芙蓉递到她的面前，眉眼间眼波流转。 “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十分钦佩。之前便一直想寻个机会与柳将军结识一番，只可惜柳将军忙于西南军务，鲜少回京。没想到今日能在皇上举办的荣恩宴上见到柳将军，真是荣幸。” 对方说着把那朵芙蓉花又凑近了些。 “这花送给柳将军，还望柳将军不要嫌弃。” 柳笑笑：“……谢谢。” 介于顾姒都收了井瑜洲的献礼，如果她拒绝的话，怕是不合适。 谁料就在她收下对方的献花之后，全场的公子哥们都用灼热且八卦的目光看着她。 柳笑笑心中咯噔一跳，“怎么？我这脸上是有东西吗？” 井瑜洲失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柳将军是当真不知道吗？” “什么？” “没什么。”井瑜洲抿着笑，“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这京都中的贵女虽多，但能像柳将军这般爽朗的却是少见。” 他这般明里暗里地夸赞柳笑笑，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柳笑笑就像装傻也是不行，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受到欢喜或者娇羞，反而觉得额尴尬无比。 井瑜洲无疑是优秀的，但却不是她的菜。 就在柳笑笑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想起。 “笑笑在和井卿聊什么呢？” “皇上？” 井瑜洲注意到殷韶带人走了过来，赶紧站直了身子。 “臣与柳将军一见如故，正在闲聊呢。” “一见如故？” 殷韶眸色淡淡地扫过来，柳笑笑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什么，太后娘娘说院子里的芙蓉开得好，井公子便采了两支送过来。我这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柳笑笑赶紧解释。 “是嘛。朕和笑笑认识这么久了，到还不知道你喜欢芙蓉花。” 殷韶故意称呼了柳笑笑的小名，显得亲近的同时又无形间和井瑜洲拉开了差距。 有了皇帝的到来，柳笑笑从坐立难安的状态中逐渐放松下来。 “我才没有喜欢芙蓉花。” “那你喜欢什么，改日朕送你个十盆八盆的。” “花都太娇贵了，我还是喜欢松树或者竹子之类的。”柳笑笑一边低头扒拉着芙蓉花的花瓣，一边随意回道。 在殷韶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柳笑笑只和自己说话，井瑜洲显得多余起来。等他心里舒服了，这才想起井瑜洲，礼贤下士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说起来井卿也是才高八斗，朕注意到你在策论中提到了如何更好地处理百姓迁移的事情……” 殷韶随口提出一个问题，就把井瑜洲的注意力转走了。 其他人也提起精神来应对皇上的提问，争取在荣恩宴上就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学识，好为自己谋个好职位。 荣恩宴举办的时间不长，在井瑜洲试图接近柳笑笑之后，殷韶全程掌控节奏，再也没给这些人胡思乱想的机会。 殷韶现场封井瑜洲为峸州知府，三日后便出京赴任。 这对于一个刚入仕途的人来说，应该算是不错的官职了。殷韶也是看在井瑜洲父亲的功绩以及井瑜洲个人的学识上做出的这个决定。 不过更重要的是，峸州无论是距离京都还是西南都十分遥远。井瑜洲去了那里，便没有心思再觊觎柳笑笑。 荣恩宴后，殷韶还留了这些人在宫里用膳，而柳笑笑则是提前跟着顾姒回了寝宫。 “怎么样，可有自己喜欢的？” 柳笑笑累瘫了坐在软塌上，只觉得比自己练兵还劳神费力。 “太后娘娘可别打趣我了。” 秋水笑着递上热茶，“咱们柳将军人长得美，又有功夫傍身，自然是眼光高一些。这次没遇到喜欢的没关系，弘明国这么大，太后一定能帮你选中合适的。” 第1914章 送花 柳笑笑都快哭了，“太后娘娘，您若还心疼我，就别再让我参加这样的宴席了。尴尬不说，我一看到那些公子哥儿们就发憷。” 顾姒也很无奈，“那你总得跟哀家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回头哀家在碰上你娘唠叨，也好有个说法。” “我……” 柳笑笑张开嘴，脑子里浮现出的却全部都是殷韶的面孔。 他小时候拉着自己手在御花园玩耍时的模样，他在紫光阁督促自己背书的模样，还有他现如今运筹帷幄的模样。 柳笑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到嘴边的话赶紧咽了回去。 “我没有喜欢的类型。” 顾姒叹气，“你这个样子，难怪你爹娘要担心了。行了，看你不愿意，哀家也不勉强，收拾收拾回府去。” 柳笑笑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行礼。 一回到府中，柳笑笑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连晚膳都没用。丫鬟和嬷嬷来叫，她干脆把房门给锁了。 如此抵抗的状态，裴瑶自然也明白事情没有成。 到了晚上，房间里黑灯瞎火的，柳笑笑也不点蜡烛，仍由自己沉浸在漆黑之中。 她从小就向往自由，一心想着日后要像顾姒的长姐顾瑾青那样成为弘明国赫赫有名的巾帼将军。 如今她愿望达成了，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是因为自己常年不在京都，无形中与自己的友人们渐行渐远导致的吗？ 柳笑笑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全是殷韶的脸。 今日在宫中顾姒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她居然第一个念头是殷韶那样的。 其他贵公子也有聪明能干、年少有为的，但和他们相处起来，柳笑笑只觉得别扭。但和殷韶待在一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开心。 就像这次入宫，明明两人已经三年没见了，但坐在一处的时候却觉得心贴着心。 可是，殷韶可是皇帝啊！ 他们两人又是一起长大的，她怎么可能把殷韶幻想成理想的类型呢，这不是找死吗？！ 柳笑笑扯过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我真是疯了，居然连皇上都敢肖想。” 她猛地翻身而起，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照了照镜子。 铜镜中的女子高高梳着发髻，一身精简利落的长衫，脸上也是一点脂粉都没有。 如此朴素，与寻常高门贵女全然不同。 她能配得上殷韶！？ 如此想着，柳笑笑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塞纳公主美丽的容颜。 殷韶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带着她夜游御花园，整夜不归了。 她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这种感觉像是钝刀子割肉，牵扯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由于前半夜一直在胡思乱想，导致柳笑笑天快亮了才入睡。而她则是被一阵嘈杂的声响给惊醒的。 “小心着些，这盆摆到这里来。” “还有那边，也给铺满了……” 柳笑笑捂着耳朵睁开眼，不耐地看向窗外。 天光大亮，烈日高照，这样的鬼天气什么人会在自己的院子里闹事？ 柳笑笑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走出房门，正要开口骂人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宽敞的院子里摆满了粉白相间的花朵，数量之多甚至让她难以下脚。而且还有人在不断地把新的花盆搬进来，这些人穿着打扮居然是宫里的太监。 “等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柳笑笑现身，领头的小太监赶紧笑眯眯地上前解释。 “柳将军醒了，奴才们正在奉皇上之命给您送花呢。” “送花？” 柳笑笑不明所以，指着脚下这些笑话追问。 “好好的，送什么花？”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皇上只说柳将军喜欢花，便叫奴才准备了这些玛格丽特。” “什么马什么特？” “玛格丽特。”小太监笑着解释，“皇上说将军不喜欢芙蓉，一定会喜欢这种玛格丽特。” “……” 提起芙蓉花，柳笑笑立刻回想起昨日在宫中恩荣宴上发生的囧事。 那个井瑜洲给她送花献殷情，是为了向她示爱。 殷韶现在给她送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小花，又是寓意何为？ 总不能他也是想对自己献殷情？ 柳笑笑摇了摇头，“醒醒，天都亮了。” 可看着院子里盛开的粉白色小花，柳笑笑还是忍不住多想。她蹲下身子，闻到了一阵芬芳。 这些花这么小，这么脆弱，却又这么顽强。就像是她自己的小心思一样，一旦生起便不可收拾，直到侵占了她全部的思维。 柳笑笑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她需要找个人纾解一下，立刻，马上！ 柳笑笑换了身衣服出门，骑马直接来到了黎府，把即将大婚的黎昕给抓了出来。 “我说大姐头，您可做个人。我再过几天就要大婚了，这府里忙得是不可开交。你倒好，这个时候把我抓出来喝酒。” 黎昕苦着一张脸坐在柳笑笑身边，提着个酒壶像小厮一般给她斟酒。 柳笑笑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恭喜你大婚。” 黎昕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说恭喜吗？我怎么举得自己像是负了你似的。” 柳笑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抓起鸡腿往嘴里塞。 黎昕看出她真是有心事，于是放下酒壶凑近了些。 “听说昨日恩荣宴，太后给你牵线拉媒了？” “哼，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我好歹是这京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消息自然是最先知晓的。那你可有看上哪家公子？” 柳笑笑吃肉的动作略顿了顿，反问道：“你个高家小姐成亲，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啊。” “怎么认识的？” 黎昕嘿嘿一笑，这扇划拉一下抖开，很是风雅地扇了扇。 “这说来话长了，想当初……” “算了，太长了不想听。” “……” 黎昕话都到嘴边了又卡住，没好气地瞪了柳笑笑一眼。 “你啊你，不解风情！活该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第1914章 送花 柳笑笑都快哭了，“太后娘娘，您若还心疼我，就别再让我参加这样的宴席了。尴尬不说，我一看到那些公子哥儿们就发憷。” 顾姒也很无奈，“那你总得跟哀家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回头哀家在碰上你娘唠叨，也好有个说法。” “我……” 柳笑笑张开嘴，脑子里浮现出的却全部都是殷韶的面孔。 他小时候拉着自己手在御花园玩耍时的模样，他在紫光阁督促自己背书的模样，还有他现如今运筹帷幄的模样。 柳笑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到嘴边的话赶紧咽了回去。 “我没有喜欢的类型。” 顾姒叹气，“你这个样子，难怪你爹娘要担心了。行了，看你不愿意，哀家也不勉强，收拾收拾回府去。” 柳笑笑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行礼。 一回到府中，柳笑笑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连晚膳都没用。丫鬟和嬷嬷来叫，她干脆把房门给锁了。 如此抵抗的状态，裴瑶自然也明白事情没有成。 到了晚上，房间里黑灯瞎火的，柳笑笑也不点蜡烛，仍由自己沉浸在漆黑之中。 她从小就向往自由，一心想着日后要像顾姒的长姐顾瑾青那样成为弘明国赫赫有名的巾帼将军。 如今她愿望达成了，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是因为自己常年不在京都，无形中与自己的友人们渐行渐远导致的吗？ 柳笑笑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全是殷韶的脸。 今日在宫中顾姒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她居然第一个念头是殷韶那样的。 其他贵公子也有聪明能干、年少有为的，但和他们相处起来，柳笑笑只觉得别扭。但和殷韶待在一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开心。 就像这次入宫，明明两人已经三年没见了，但坐在一处的时候却觉得心贴着心。 可是，殷韶可是皇帝啊！ 他们两人又是一起长大的，她怎么可能把殷韶幻想成理想的类型呢，这不是找死吗？！ 柳笑笑扯过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我真是疯了，居然连皇上都敢肖想。” 她猛地翻身而起，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照了照镜子。 铜镜中的女子高高梳着发髻，一身精简利落的长衫，脸上也是一点脂粉都没有。 如此朴素，与寻常高门贵女全然不同。 她能配得上殷韶！？ 如此想着，柳笑笑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塞纳公主美丽的容颜。 殷韶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带着她夜游御花园，整夜不归了。 她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这种感觉像是钝刀子割肉，牵扯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由于前半夜一直在胡思乱想，导致柳笑笑天快亮了才入睡。而她则是被一阵嘈杂的声响给惊醒的。 “小心着些，这盆摆到这里来。” “还有那边，也给铺满了……” 柳笑笑捂着耳朵睁开眼，不耐地看向窗外。 天光大亮，烈日高照，这样的鬼天气什么人会在自己的院子里闹事？ 柳笑笑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走出房门，正要开口骂人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宽敞的院子里摆满了粉白相间的花朵，数量之多甚至让她难以下脚。而且还有人在不断地把新的花盆搬进来，这些人穿着打扮居然是宫里的太监。 “等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柳笑笑现身，领头的小太监赶紧笑眯眯地上前解释。 “柳将军醒了，奴才们正在奉皇上之命给您送花呢。” “送花？” 柳笑笑不明所以，指着脚下这些笑话追问。 “好好的，送什么花？”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皇上只说柳将军喜欢花，便叫奴才准备了这些玛格丽特。” “什么马什么特？” “玛格丽特。”小太监笑着解释，“皇上说将军不喜欢芙蓉，一定会喜欢这种玛格丽特。” “……” 提起芙蓉花，柳笑笑立刻回想起昨日在宫中恩荣宴上发生的囧事。 那个井瑜洲给她送花献殷情，是为了向她示爱。 殷韶现在给她送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小花，又是寓意何为？ 总不能他也是想对自己献殷情？ 柳笑笑摇了摇头，“醒醒，天都亮了。” 可看着院子里盛开的粉白色小花，柳笑笑还是忍不住多想。她蹲下身子，闻到了一阵芬芳。 这些花这么小，这么脆弱，却又这么顽强。就像是她自己的小心思一样，一旦生起便不可收拾，直到侵占了她全部的思维。 柳笑笑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她需要找个人纾解一下，立刻，马上！ 柳笑笑换了身衣服出门，骑马直接来到了黎府，把即将大婚的黎昕给抓了出来。 “我说大姐头，您可做个人。我再过几天就要大婚了，这府里忙得是不可开交。你倒好，这个时候把我抓出来喝酒。” 黎昕苦着一张脸坐在柳笑笑身边，提着个酒壶像小厮一般给她斟酒。 柳笑笑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恭喜你大婚。” 黎昕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说恭喜吗？我怎么举得自己像是负了你似的。” 柳笑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抓起鸡腿往嘴里塞。 黎昕看出她真是有心事，于是放下酒壶凑近了些。 “听说昨日恩荣宴，太后给你牵线拉媒了？” “哼，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我好歹是这京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消息自然是最先知晓的。那你可有看上哪家公子？” 柳笑笑吃肉的动作略顿了顿，反问道：“你个高家小姐成亲，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啊。” “怎么认识的？” 黎昕嘿嘿一笑，这扇划拉一下抖开，很是风雅地扇了扇。 “这说来话长了，想当初……” “算了，太长了不想听。” “……” 黎昕话都到嘴边了又卡住，没好气地瞪了柳笑笑一眼。 “你啊你，不解风情！活该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第1915章 喜欢的人是天王老子 柳笑笑作势要把啃到一半的鸡腿塞到黎昕的嘴里去，吓得对方赶紧拱手求饶。 “我错了姑奶奶，是我嘴贱说错了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黎昕好说歹说，总算让柳笑笑放了自己一马。 “言归正传，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你要成亲了我高兴，请你出来喝酒不行啊。” “你就嘴硬，就你那没心没肺的性子，突然找我出来喝酒还愁眉苦脸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说，到底怎么了？” 柳笑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看到黎昕急出了一头汗。 最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不是正常的吗？”黎昕抓了两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哪家的公子？长得有没有我帅？” 柳笑笑蹙眉，“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是怎么个看法。” “这能有什么看法，能得到当朝宰相之女的青睐，他肯定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啊。” “也未必，万一只是我一厢情愿呢。” “不可能，没人会这么蠢。”黎昕非常坚定地否决了柳笑笑的猜疑，“他要是敢不愿意，那你就告诉你爹呗。让他带人去把那家伙绑来，直接送进洞房。等生米煮成熟饭，看他愿不愿意。” 黎昕没说两句正经话就开始胡言乱语，引得柳笑笑再次翻了个白眼。 “我可没这个胆子敢绑他。” 黎昕好奇，“还有你不敢绑的人？想当初那秦家的三公子调戏良家妇女，你可是二话不说把人摁在大街上揍了一顿。最后秦家还押着那厮去你家赔礼道歉。” “你说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若是换在以前，提起这些“战绩”柳笑笑肯定自豪又得意。但如今她正在为自己爷们儿的形象苦恼，听到黎昕说起这些只会不自在。 “我以前真的这么……野蛮？” 黎昕不啃声，只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柳笑笑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不肯动弹了。 黎昕笑着推她的胳膊，“行了，你好歹是女将军，地位又高长得又漂亮。只要你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天王老子，他肯定都会好好考虑的。” 柳笑笑低声嘟囔，“我喜欢的这个人，可不就是天王老子嘛。” “……” 黎昕正要喝酒，闻言差点把杯子砸了。 “什么？” 柳笑笑装死不说话，黎昕却强行把她的头从胳膊肘里挖出来。 “你喜欢的，该不会是皇上？” “……” 柳笑笑脸色一红，粗暴地把对方的手打开。 “摸什么摸，都要成亲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些。” 黎昕挨了打，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怎么苦恼成这样，原来是对皇上动了心思。那这岂不是更好吗？那些大臣们一直在催皇上成亲，你爹娘也张罗着给你选个好夫婿。你和皇上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柳相又深得皇上信任。这么说起来，你如果嫁给皇上岂不是皆大欢喜？” “能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就好了！” 柳笑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因为我和皇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事才显得奇怪。万一皇上一直拿我当好哥们儿，知道了我有这个心思，那岂不是尴尬死了？况且……” 柳笑笑再一次想起了赛娜公主，把那日在宫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黎昕。 “皇上可是当着朝臣的面收了赛娜公主。” 黎昕颇为无奈地看着她，“笑笑，你知道那毕竟是皇上。虽然太上皇后宫只有太后一人，但并不代表所有皇上都会这样。” 柳笑笑眉头蹙得更深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嫁给皇上，就得做好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的心理准备。” 黎昕知道她难受，耐心劝道：“你和皇上情谊深厚，就算他以后有妃嫔，肯定也会以你为重。” 柳笑笑咬着下唇，脸色很是难看。 “可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不能如此，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你！” 黎昕倒是没想到柳笑笑如此倔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但看到柳笑笑微微泛红的眼角，黎昕又不忍心。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黎昕叹气，“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既然对皇上生了心思，不如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万一他也对你有感情，那岂不是一拍即合？” “那他若是不喜欢我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况且你条件这么好，就算皇上不喜欢你，以后也会遇到真正对你好的人。人生还长着呢，你怕什么。” 柳笑笑被黎昕的话说服，“你说得对，大不了我回到西南重新当我的将军，管他以后娶多少个妃子。” “这就对了。”黎昕总算把杯中酒饮尽，“再过几日就是七夕节了，到时候全城的男男女女都要出来和心上人幽会。你可以给皇上发出邀请，带他夜游京都。” …… 过了几日，柳笑笑总算等来了七夕。 以往她只觉得这节日好笑的很，互相喜欢的人什么时候不能见面，何必非要等到气息才出来幽会。 但如今轮到她自己，还没出门却已经紧张起来。 为了这次幽会能够成功，柳笑笑从下午就开始打扮自己。她先是把衣柜里全部的裙衫都翻了出来，一件件挨个试穿。 可惜她在西南这几年身量渐长，原来的裙子都穿不得了。况且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款式，早就被淘汰了。 试了一下午的衣衫，柳笑笑大受挫折，最后干脆把这些穿不得的衣服全都扔掉，重新换上了舒适的长裤。 “罢了，就这样。” 眼瞧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自暴自弃走出了家门。 皇宫。 殷韶完成了一整日的政务，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却突然听闻柳笑笑请见的消息。 “让她进来。” 柳笑笑先是探了个头进来，冲殷韶讨好一笑。 “皇上，还在批折子？” 殷韶勾唇，“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柳笑笑心虚，整个人像只泥鳅一样滑进来。 “那个什么，我今天出门闲逛，发现街上热闹得很。皇上应该很久都没出宫了，要不要趁着今日天色好，出去走走？” 第1915章 喜欢的人是天王老子 柳笑笑作势要把啃到一半的鸡腿塞到黎昕的嘴里去，吓得对方赶紧拱手求饶。 “我错了姑奶奶，是我嘴贱说错了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黎昕好说歹说，总算让柳笑笑放了自己一马。 “言归正传，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你要成亲了我高兴，请你出来喝酒不行啊。” “你就嘴硬，就你那没心没肺的性子，突然找我出来喝酒还愁眉苦脸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说，到底怎么了？” 柳笑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看到黎昕急出了一头汗。 最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不是正常的吗？”黎昕抓了两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哪家的公子？长得有没有我帅？” 柳笑笑蹙眉，“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是怎么个看法。” “这能有什么看法，能得到当朝宰相之女的青睐，他肯定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啊。” “也未必，万一只是我一厢情愿呢。” “不可能，没人会这么蠢。”黎昕非常坚定地否决了柳笑笑的猜疑，“他要是敢不愿意，那你就告诉你爹呗。让他带人去把那家伙绑来，直接送进洞房。等生米煮成熟饭，看他愿不愿意。” 黎昕没说两句正经话就开始胡言乱语，引得柳笑笑再次翻了个白眼。 “我可没这个胆子敢绑他。” 黎昕好奇，“还有你不敢绑的人？想当初那秦家的三公子调戏良家妇女，你可是二话不说把人摁在大街上揍了一顿。最后秦家还押着那厮去你家赔礼道歉。” “你说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若是换在以前，提起这些“战绩”柳笑笑肯定自豪又得意。但如今她正在为自己爷们儿的形象苦恼，听到黎昕说起这些只会不自在。 “我以前真的这么……野蛮？” 黎昕不啃声，只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柳笑笑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不肯动弹了。 黎昕笑着推她的胳膊，“行了，你好歹是女将军，地位又高长得又漂亮。只要你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天王老子，他肯定都会好好考虑的。” 柳笑笑低声嘟囔，“我喜欢的这个人，可不就是天王老子嘛。” “……” 黎昕正要喝酒，闻言差点把杯子砸了。 “什么？” 柳笑笑装死不说话，黎昕却强行把她的头从胳膊肘里挖出来。 “你喜欢的，该不会是皇上？” “……” 柳笑笑脸色一红，粗暴地把对方的手打开。 “摸什么摸，都要成亲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些。” 黎昕挨了打，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怎么苦恼成这样，原来是对皇上动了心思。那这岂不是更好吗？那些大臣们一直在催皇上成亲，你爹娘也张罗着给你选个好夫婿。你和皇上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柳相又深得皇上信任。这么说起来，你如果嫁给皇上岂不是皆大欢喜？” “能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就好了！” 柳笑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因为我和皇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事才显得奇怪。万一皇上一直拿我当好哥们儿，知道了我有这个心思，那岂不是尴尬死了？况且……” 柳笑笑再一次想起了赛娜公主，把那日在宫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黎昕。 “皇上可是当着朝臣的面收了赛娜公主。” 黎昕颇为无奈地看着她，“笑笑，你知道那毕竟是皇上。虽然太上皇后宫只有太后一人，但并不代表所有皇上都会这样。” 柳笑笑眉头蹙得更深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嫁给皇上，就得做好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的心理准备。” 黎昕知道她难受，耐心劝道：“你和皇上情谊深厚，就算他以后有妃嫔，肯定也会以你为重。” 柳笑笑咬着下唇，脸色很是难看。 “可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不能如此，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你！” 黎昕倒是没想到柳笑笑如此倔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但看到柳笑笑微微泛红的眼角，黎昕又不忍心。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黎昕叹气，“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既然对皇上生了心思，不如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万一他也对你有感情，那岂不是一拍即合？” “那他若是不喜欢我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况且你条件这么好，就算皇上不喜欢你，以后也会遇到真正对你好的人。人生还长着呢，你怕什么。” 柳笑笑被黎昕的话说服，“你说得对，大不了我回到西南重新当我的将军，管他以后娶多少个妃子。” “这就对了。”黎昕总算把杯中酒饮尽，“再过几日就是七夕节了，到时候全城的男男女女都要出来和心上人幽会。你可以给皇上发出邀请，带他夜游京都。” …… 过了几日，柳笑笑总算等来了七夕。 以往她只觉得这节日好笑的很，互相喜欢的人什么时候不能见面，何必非要等到气息才出来幽会。 但如今轮到她自己，还没出门却已经紧张起来。 为了这次幽会能够成功，柳笑笑从下午就开始打扮自己。她先是把衣柜里全部的裙衫都翻了出来，一件件挨个试穿。 可惜她在西南这几年身量渐长，原来的裙子都穿不得了。况且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款式，早就被淘汰了。 试了一下午的衣衫，柳笑笑大受挫折，最后干脆把这些穿不得的衣服全都扔掉，重新换上了舒适的长裤。 “罢了，就这样。” 眼瞧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自暴自弃走出了家门。 皇宫。 殷韶完成了一整日的政务，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却突然听闻柳笑笑请见的消息。 “让她进来。” 柳笑笑先是探了个头进来，冲殷韶讨好一笑。 “皇上，还在批折子？” 殷韶勾唇，“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柳笑笑心虚，整个人像只泥鳅一样滑进来。 “那个什么，我今天出门闲逛，发现街上热闹得很。皇上应该很久都没出宫了，要不要趁着今日天色好，出去走走？” 第1916章 幻璃坊约会 “现在？” 殷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联想到今天的日子，殷韶心中经不住雀跃了一瞬。 不过他身为帝王，对神色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殷韶并没有一口气就答应，反而微微蹙起眉梢。 “会不会太晚？” “不会不会！”柳笑笑生怕他拒绝，赶紧找起了借口，“皇上难道不知道，咱们京都城的夜市是很繁华的吗？况且你身为帝王身份特殊，白日里出宫难免会被什么大臣认出来。这晚上出去正好，没人看得见。” 殷韶若有其事地颔首便是赞同，“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那……”柳笑笑满心忐忑地看着他。 殷韶把手里的奏章合上，“等朕更衣。” 片刻之后，柳笑笑把便装的殷韶塞进了自家马车中离开了皇宫。为了避免前呼后拥的场景，两人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侍从。 看着被远远甩在身后的皇宫，柳笑笑露出得逞的笑容。 “皇上，咱们出来了！” 一出宫门，街道上立马就热闹了起来。 殷韶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真是人头攒动。两侧的店铺都挂出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堪比过年。 “怎么样？热闹？” 柳笑笑凑过来，温柔的呼吸刚好落在殷韶耳边。 殷韶没回头，但眼神却暗了下来。 “的确不错。只是，柳将军这是要带朕去哪儿？” 柳笑笑神秘一笑，“秘密。” 不过这个秘密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揭开了，看着前方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殷韶就猜到了他们的去处。 “朕只知道黎家的幻璃坊是京都城内最豪华的酒楼，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日托你的福，总算可以来开开眼界。” 柳笑笑噎了一瞬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幻璃坊？” 殷韶歇靠在车壁上，神情慵懒，勾起的笑容也显得有些揶揄。这些都是柳笑笑不曾在宫里看到过的景象。 “你敢把朕偷出宫来，肯定不会贸然去陌生之地。放眼整个京都城，最能让你安心的只有黎昕家的幻璃坊。况且，今日是七夕，坊间百姓们都会来冰玉湖放灯，笑笑选来此处游玩，也是情理之中。” 殷韶虽鲜少出宫，却对京都城的环境了若指掌，这让精心准备的柳笑笑难免有些挫败。 “你什么都知道，那会不会觉得没意思？” 殷韶失笑，“怎么会。只要是和笑笑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思。” 这话太过甜腻，让柳笑笑止不住心跳加快。 马车减速，最终停在了幻璃坊的内院当中。幻璃坊自从创建开始生意就一直很好，何况今日是七夕节。 柳笑笑与殷韶下车的时候，还有不少马车正在进出。 “所为大隐隐于市，我想着如果清空幻璃坊，反而显得有猫腻。所以才知让黎昕留了几个雅间，并未惊动其他顾客。” 殷韶淡笑着表示理解，“笑笑思虑周全。” 两人一下车，就有专门的侍从在旁等候，并且将他们带到了早就备好的房间里。 柳笑笑下意识想要检查四周的房间，侍从却解释道。 “两位贵客放心，我们少爷早就吩咐了，这上下左右的房间都是空的。” 如此能保证安全的同时也能绝对的隐私。 柳笑笑满意地敲了敲桌子，“不错嘛，黎昕也有办事靠谱的时候。” 殷韶勾唇，“你不在的这几年，黎昕也成长了很多。” “知道，他都要成亲的人了，能不成长嘛。” 两人闲聊了几句，侍从便已经亲自送上了茶点。 “一会儿菜肴就来，二位暂且稍坐片刻。” “行，你下去。” 柳笑笑潇洒地挥挥手，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冰玉湖的美景感叹。 “别说，今日当真是热闹。” 殷韶举着凉茶慢慢小啜着，目光却在柳笑笑修长的背影上来回描摹。他预感到对方今日约自己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着。 柳笑笑虽然在看窗外的湖景，但其实心里却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殷韶看起来睿智又敏锐，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说？ 柳笑笑思绪纷飞，明明站着没动却出了一身的汗。 就在这时，殷韶主动开口。 “送给你的花，你可还喜欢？” 柳笑笑喉头一滚，“好好的，皇上怎么想起给我送花？” 殷韶才不会说自己在恩荣宴上看到别人给她送花，心里嫉妒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花与你很配。” “很配？和我？” 柳笑笑想不通，那花看起来又小又脆弱，还粉粉嫩嫩的，怎么会和自己相配。 难道在殷韶眼中，她柔弱娇小？ 殷韶笑而不答，“有人送花总比没人送花好，你得把那些花好好养着，若是坏了，朕唯你是问。”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柳笑笑还是苦了脸。 “皇上您真是为难我了，我只会舞刀弄剑，可不会养花。” 殷韶眯了眯眼，“宫里的花匠不错，你可以让他们帮忙。” “那也是宫里的花匠，我总不能有事没事抱着花往宫里跑。要不然，你把花匠一起打包送给我？” 殷韶却摇头，“不行。想用人，自己到宫里来。” 花匠是皇家的，只听从皇室的命令。殷韶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让柳笑笑成为这皇宫的另一位主人。 只可惜柳笑笑并没有听懂，反而冲着对方吐了吐舌头。 “小气。” 闲话了几句，柳笑笑的情绪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她坐到殷韶对面，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随口闲聊。 “我记得有一次，黎昕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我用一条虫子把他吓醒。结果他被太傅罚了一下午的站。” 儿时的回忆仿佛就在昨日，说起这下，柳笑笑甚是欢快。 殷韶噙着笑望着对方，眼中的柔软且浓郁的深情快要溢出来。 “那时你总是调皮，谁能想到你会成为我弘明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笑笑，你是朕的骄傲。” 柳笑笑心脏砰砰直跳，不知是不是烛光太过闪耀，她总觉得殷韶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星星。 第1916章 幻璃坊约会 “现在？” 殷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联想到今天的日子，殷韶心中经不住雀跃了一瞬。 不过他身为帝王，对神色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殷韶并没有一口气就答应，反而微微蹙起眉梢。 “会不会太晚？” “不会不会！”柳笑笑生怕他拒绝，赶紧找起了借口，“皇上难道不知道，咱们京都城的夜市是很繁华的吗？况且你身为帝王身份特殊，白日里出宫难免会被什么大臣认出来。这晚上出去正好，没人看得见。” 殷韶若有其事地颔首便是赞同，“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那……”柳笑笑满心忐忑地看着他。 殷韶把手里的奏章合上，“等朕更衣。” 片刻之后，柳笑笑把便装的殷韶塞进了自家马车中离开了皇宫。为了避免前呼后拥的场景，两人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侍从。 看着被远远甩在身后的皇宫，柳笑笑露出得逞的笑容。 “皇上，咱们出来了！” 一出宫门，街道上立马就热闹了起来。 殷韶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真是人头攒动。两侧的店铺都挂出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堪比过年。 “怎么样？热闹？” 柳笑笑凑过来，温柔的呼吸刚好落在殷韶耳边。 殷韶没回头，但眼神却暗了下来。 “的确不错。只是，柳将军这是要带朕去哪儿？” 柳笑笑神秘一笑，“秘密。” 不过这个秘密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揭开了，看着前方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殷韶就猜到了他们的去处。 “朕只知道黎家的幻璃坊是京都城内最豪华的酒楼，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日托你的福，总算可以来开开眼界。” 柳笑笑噎了一瞬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幻璃坊？” 殷韶歇靠在车壁上，神情慵懒，勾起的笑容也显得有些揶揄。这些都是柳笑笑不曾在宫里看到过的景象。 “你敢把朕偷出宫来，肯定不会贸然去陌生之地。放眼整个京都城，最能让你安心的只有黎昕家的幻璃坊。况且，今日是七夕，坊间百姓们都会来冰玉湖放灯，笑笑选来此处游玩，也是情理之中。” 殷韶虽鲜少出宫，却对京都城的环境了若指掌，这让精心准备的柳笑笑难免有些挫败。 “你什么都知道，那会不会觉得没意思？” 殷韶失笑，“怎么会。只要是和笑笑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思。” 这话太过甜腻，让柳笑笑止不住心跳加快。 马车减速，最终停在了幻璃坊的内院当中。幻璃坊自从创建开始生意就一直很好，何况今日是七夕节。 柳笑笑与殷韶下车的时候，还有不少马车正在进出。 “所为大隐隐于市，我想着如果清空幻璃坊，反而显得有猫腻。所以才知让黎昕留了几个雅间，并未惊动其他顾客。” 殷韶淡笑着表示理解，“笑笑思虑周全。” 两人一下车，就有专门的侍从在旁等候，并且将他们带到了早就备好的房间里。 柳笑笑下意识想要检查四周的房间，侍从却解释道。 “两位贵客放心，我们少爷早就吩咐了，这上下左右的房间都是空的。” 如此能保证安全的同时也能绝对的隐私。 柳笑笑满意地敲了敲桌子，“不错嘛，黎昕也有办事靠谱的时候。” 殷韶勾唇，“你不在的这几年，黎昕也成长了很多。” “知道，他都要成亲的人了，能不成长嘛。” 两人闲聊了几句，侍从便已经亲自送上了茶点。 “一会儿菜肴就来，二位暂且稍坐片刻。” “行，你下去。” 柳笑笑潇洒地挥挥手，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冰玉湖的美景感叹。 “别说，今日当真是热闹。” 殷韶举着凉茶慢慢小啜着，目光却在柳笑笑修长的背影上来回描摹。他预感到对方今日约自己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着。 柳笑笑虽然在看窗外的湖景，但其实心里却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殷韶看起来睿智又敏锐，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说？ 柳笑笑思绪纷飞，明明站着没动却出了一身的汗。 就在这时，殷韶主动开口。 “送给你的花，你可还喜欢？” 柳笑笑喉头一滚，“好好的，皇上怎么想起给我送花？” 殷韶才不会说自己在恩荣宴上看到别人给她送花，心里嫉妒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花与你很配。” “很配？和我？” 柳笑笑想不通，那花看起来又小又脆弱，还粉粉嫩嫩的，怎么会和自己相配。 难道在殷韶眼中，她柔弱娇小？ 殷韶笑而不答，“有人送花总比没人送花好，你得把那些花好好养着，若是坏了，朕唯你是问。”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柳笑笑还是苦了脸。 “皇上您真是为难我了，我只会舞刀弄剑，可不会养花。” 殷韶眯了眯眼，“宫里的花匠不错，你可以让他们帮忙。” “那也是宫里的花匠，我总不能有事没事抱着花往宫里跑。要不然，你把花匠一起打包送给我？” 殷韶却摇头，“不行。想用人，自己到宫里来。” 花匠是皇家的，只听从皇室的命令。殷韶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让柳笑笑成为这皇宫的另一位主人。 只可惜柳笑笑并没有听懂，反而冲着对方吐了吐舌头。 “小气。” 闲话了几句，柳笑笑的情绪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她坐到殷韶对面，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随口闲聊。 “我记得有一次，黎昕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我用一条虫子把他吓醒。结果他被太傅罚了一下午的站。” 儿时的回忆仿佛就在昨日，说起这下，柳笑笑甚是欢快。 殷韶噙着笑望着对方，眼中的柔软且浓郁的深情快要溢出来。 “那时你总是调皮，谁能想到你会成为我弘明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笑笑，你是朕的骄傲。” 柳笑笑心脏砰砰直跳，不知是不是烛光太过闪耀，她总觉得殷韶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星星。 第1917章 遇袭 “皇上，我……” “咚咚。” 就在柳笑笑想要将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谁？” 侍从的声音在门外想起，“两位贵客，冰玉湖马上就要亮灯了。我家少爷提前准备了船只，两位若是愿意，可移步到湖面上去观景。” 冰玉湖没到节日都会有亮灯的传统，柳笑笑小时候也跟着家人都看过几次，的确壮观美丽。 刚才的话没说出口，她收敛了一下情绪看向殷韶。 “怎么样，要不要去游湖？” 殷韶眸色缱绻，“你想去吗？” “想啊。” 柳笑笑毫不犹豫点头，和皇帝一起游湖，这是多少人能拥有的体验？当然不能错过。 殷韶闻言站起身来，主动向柳笑笑伸出手。 “走。” 不给对方愣神的时间，他将对方的手拢在了掌心之中。就像是小时候一样，牵着她并肩而行。 黎昕为两人准备了一艘豪华的大花船，光是上面点缀的鲜花等饰品让人眼花缭乱，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游人的围观。 柳笑笑在看到这艘船的瞬间身子僵住，眼皮止不住地抽跳起来。 “这个黎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殷韶也是被这花里胡哨的船只给惊到了，不过他总归是要淡定得多，只愣了一瞬就恢复了从容。 “上去。” 柳笑笑还有些不情愿，转头问侍从。 “就没有别的船了吗？” 侍从为难，“少爷说了，要把最大最安全的船给两位，而且还要插满鲜花。” 殷韶仔细观察了船只，的确是很安全。 “无妨，总归人在船内，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若是一直停在这，反而惹人注目。” 看着周围的人群已经在打量他们，柳笑笑哪怕是为了殷韶的安全也不得不妥协。 “罢了，赶紧上。” 两人怀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坐上大花船，船夫带着他们徐徐滑向冰玉湖的中心。 当盛夏的夜风轻轻吹拂过脸庞的时候，柳笑笑浮躁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黎昕对于船上的布置也很用心，一点儿不比在雅间中差。 殷韶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一边用余光注视着柳笑笑。对方明明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却一直犹豫不定。 殷韶并不着急，他希望多给对方一些时间想清楚。因为有些话一旦出口，他就不会再放手。 柳笑笑在船舱里走了一圈，在殷韶带笑的眸光中坐到了他对面。 两人默默对视着，万千言语不需要讲出来也可以读得懂。 啪——！ 倏然间船舱外灯火升起，岸边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围绕在冰玉湖周围的灯笼同一时间亮起，将波光粼粼的冰玉湖照得如同天宫中的月宫一般。 而眼前正在和自己对视的人，就是下凡的谪仙。 柳笑笑被周遭热闹的气氛渲染，心头一热。 “皇上，我喜欢你。” “狗皇帝纳命来！” 柳笑笑的表白与刺客叫嚣声同时响起。 两名黑衣人从平静的湖水中陡然升起，提着长剑翻窗而入，泛着寒光的剑刃直逼殷韶胸口。 就在对方以为能够得手的时候，殷韶却将手里的酒杯往前一送，精准地用杯子接住了对方的剑尖。 坐在对面的柳笑笑见状脸色骤变，一掌掀翻了跟前的木桌。桌子飞起撞上刺客的面门，把人直接从窗户里砸回了水里。 然而从另一扇窗户里冲进来的刺客也已经冲了过来，手里的匕首直接冲着殷韶的后背袭来。 柳笑笑没有带武器，急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殷韶却往前一扑，抱住柳笑笑的身子就势一滚。 噗嗦！噗嗦！ 几道飞箭破空的声音在船舱中响起，柳笑笑被殷韶压在地上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不知哪里来的飞箭从头顶划过。 原本负责驶船的船夫居然也手持弓箭冲了进来。 柳笑笑脑中的弦绷得都快要断掉，本能地想要起身应对此刻，然而殷韶却死死将她压在身下。 “别动。”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为了防止柳笑笑受伤，殷韶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与危险隔开。 柳笑笑紧张得心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然而眼前的人却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那手持弓箭的船夫飞身而上，越过了倒在地上的殷韶和柳笑笑，和刺客扭打起来。柳笑笑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几名暗卫跳上船。 刺客显然没想到四周会有埋伏，徒劳抵抗了几招就被擒住。 此时殷韶还压着柳笑笑趴在地上，但他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 “别让他死了。” 话音落下，暗卫干脆利落地卸了刺客的下巴，并且从对方嘴里找到了暗藏的毒药。 殷韶坐起身来，笑着把柳笑笑拉起。 “没受伤？” 柳笑笑脑子还处于懵怔状态，看着满船的暗卫转不过来。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殷韶没说话，只打了个手势让人先把刺客带走。 柳笑笑看着这些暗卫把刺客捆起来丢到了相近的其他小船上，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殷韶。 “原来你早就知道……” 殷韶伸手替她把脸颊上粘着的碎发拨开，“朕身边一直都有暗卫。而且，最近百济国不安定，有一批人混入了京都之中，朕派出去的人手一直盯着他们。” “……” 柳笑笑没说话，只觉得自己傻得可以，居然以为自己真的把一国之主偷出来了。 瞧着她脸色有些难看，殷韶也敛去了笑意。 “笑笑，你没事？” “我没事。皇上呢，有没有受伤？” “无妨。” 殷韶仍由柳笑笑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才握住了她的手。 “方才，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柳笑笑舒了口气，再绮丽的念头都被刚才的惊险给击碎了，而且她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让殷韶身处危险之中。 “我没说什么。”她低低回道。 殷韶眸子一暗，“可朕好像听到……” “这里太危险了，皇上还是回宫去。”柳笑笑拧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率先站起身来通知暗卫假扮的船夫靠岸。 殷韶看着柳笑笑走出去的背影，拳头紧握。 第1917章 遇袭 “皇上，我……” “咚咚。” 就在柳笑笑想要将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谁？” 侍从的声音在门外想起，“两位贵客，冰玉湖马上就要亮灯了。我家少爷提前准备了船只，两位若是愿意，可移步到湖面上去观景。” 冰玉湖没到节日都会有亮灯的传统，柳笑笑小时候也跟着家人都看过几次，的确壮观美丽。 刚才的话没说出口，她收敛了一下情绪看向殷韶。 “怎么样，要不要去游湖？” 殷韶眸色缱绻，“你想去吗？” “想啊。” 柳笑笑毫不犹豫点头，和皇帝一起游湖，这是多少人能拥有的体验？当然不能错过。 殷韶闻言站起身来，主动向柳笑笑伸出手。 “走。” 不给对方愣神的时间，他将对方的手拢在了掌心之中。就像是小时候一样，牵着她并肩而行。 黎昕为两人准备了一艘豪华的大花船，光是上面点缀的鲜花等饰品让人眼花缭乱，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游人的围观。 柳笑笑在看到这艘船的瞬间身子僵住，眼皮止不住地抽跳起来。 “这个黎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殷韶也是被这花里胡哨的船只给惊到了，不过他总归是要淡定得多，只愣了一瞬就恢复了从容。 “上去。” 柳笑笑还有些不情愿，转头问侍从。 “就没有别的船了吗？” 侍从为难，“少爷说了，要把最大最安全的船给两位，而且还要插满鲜花。” 殷韶仔细观察了船只，的确是很安全。 “无妨，总归人在船内，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若是一直停在这，反而惹人注目。” 看着周围的人群已经在打量他们，柳笑笑哪怕是为了殷韶的安全也不得不妥协。 “罢了，赶紧上。” 两人怀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坐上大花船，船夫带着他们徐徐滑向冰玉湖的中心。 当盛夏的夜风轻轻吹拂过脸庞的时候，柳笑笑浮躁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黎昕对于船上的布置也很用心，一点儿不比在雅间中差。 殷韶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一边用余光注视着柳笑笑。对方明明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却一直犹豫不定。 殷韶并不着急，他希望多给对方一些时间想清楚。因为有些话一旦出口，他就不会再放手。 柳笑笑在船舱里走了一圈，在殷韶带笑的眸光中坐到了他对面。 两人默默对视着，万千言语不需要讲出来也可以读得懂。 啪——！ 倏然间船舱外灯火升起，岸边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围绕在冰玉湖周围的灯笼同一时间亮起，将波光粼粼的冰玉湖照得如同天宫中的月宫一般。 而眼前正在和自己对视的人，就是下凡的谪仙。 柳笑笑被周遭热闹的气氛渲染，心头一热。 “皇上，我喜欢你。” “狗皇帝纳命来！” 柳笑笑的表白与刺客叫嚣声同时响起。 两名黑衣人从平静的湖水中陡然升起，提着长剑翻窗而入，泛着寒光的剑刃直逼殷韶胸口。 就在对方以为能够得手的时候，殷韶却将手里的酒杯往前一送，精准地用杯子接住了对方的剑尖。 坐在对面的柳笑笑见状脸色骤变，一掌掀翻了跟前的木桌。桌子飞起撞上刺客的面门，把人直接从窗户里砸回了水里。 然而从另一扇窗户里冲进来的刺客也已经冲了过来，手里的匕首直接冲着殷韶的后背袭来。 柳笑笑没有带武器，急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殷韶却往前一扑，抱住柳笑笑的身子就势一滚。 噗嗦！噗嗦！ 几道飞箭破空的声音在船舱中响起，柳笑笑被殷韶压在地上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不知哪里来的飞箭从头顶划过。 原本负责驶船的船夫居然也手持弓箭冲了进来。 柳笑笑脑中的弦绷得都快要断掉，本能地想要起身应对此刻，然而殷韶却死死将她压在身下。 “别动。”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为了防止柳笑笑受伤，殷韶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与危险隔开。 柳笑笑紧张得心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然而眼前的人却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那手持弓箭的船夫飞身而上，越过了倒在地上的殷韶和柳笑笑，和刺客扭打起来。柳笑笑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几名暗卫跳上船。 刺客显然没想到四周会有埋伏，徒劳抵抗了几招就被擒住。 此时殷韶还压着柳笑笑趴在地上，但他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 “别让他死了。” 话音落下，暗卫干脆利落地卸了刺客的下巴，并且从对方嘴里找到了暗藏的毒药。 殷韶坐起身来，笑着把柳笑笑拉起。 “没受伤？” 柳笑笑脑子还处于懵怔状态，看着满船的暗卫转不过来。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殷韶没说话，只打了个手势让人先把刺客带走。 柳笑笑看着这些暗卫把刺客捆起来丢到了相近的其他小船上，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殷韶。 “原来你早就知道……” 殷韶伸手替她把脸颊上粘着的碎发拨开，“朕身边一直都有暗卫。而且，最近百济国不安定，有一批人混入了京都之中，朕派出去的人手一直盯着他们。” “……” 柳笑笑没说话，只觉得自己傻得可以，居然以为自己真的把一国之主偷出来了。 瞧着她脸色有些难看，殷韶也敛去了笑意。 “笑笑，你没事？” “我没事。皇上呢，有没有受伤？” “无妨。” 殷韶仍由柳笑笑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才握住了她的手。 “方才，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柳笑笑舒了口气，再绮丽的念头都被刚才的惊险给击碎了，而且她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让殷韶身处危险之中。 “我没说什么。”她低低回道。 殷韶眸子一暗，“可朕好像听到……” “这里太危险了，皇上还是回宫去。”柳笑笑拧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率先站起身来通知暗卫假扮的船夫靠岸。 殷韶看着柳笑笑走出去的背影，拳头紧握。 第1918章 留书出走 殷韶起身追出船舱，只见柳笑笑正在和船夫说着什么。他刚想开口，就听到暗卫的提醒。 “皇上，刚才的刺客已经交代出剩下百济国细作的藏匿地点。” 殷韶最近一直派人搜寻这些人的下落，如今得到消息，自然是要回宫部署安排，只是如此一来就不得不与柳笑笑分开。 “皇上不用管我，国事为先。” 不等殷韶开口，柳笑笑就体贴地开口。 殷韶注意到她眼里缱绻的情绪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冷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殷韶微微蹙眉，但却不好当着暗卫的面多说什么。 船只靠岸的同时，回宫的马车已经备好。 柳笑笑不愿同乘，坚持要自己骑马回府，殷韶不得意只能自己先行离开。 之后的追查工作进行的很是顺利，百济国胆敢派遣细作刺杀皇帝，弘明国不会就此作罢。 殷韶连夜召唤柳相入宫商讨，准备就此向百济国发动战争，挫挫这弹丸小国的锐气。 整个计划商议完毕，已经快要接近翌日的午时。 殷韶留柳相在宫中用了一些膳食之后便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再睁眼已经到了傍晚。 “皇上，您起身了。” 小太监殷勤地服侍着，殷韶却是蹙着眉头揉了揉额角。许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总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柳将军呢？可有她的消息？” 小太监已经知道昨晚皇上跟着柳笑笑出宫的事情，闻言特别贴心地回道。 “皇上放心，昨晚不到亥时柳将军就回府了。” 回想起柳笑笑在船舱中对自己说的话，殷韶疲惫的情绪得到了少许舒缓。他决定把柳笑笑叫进宫来，把自己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告诉对方。 “传令，请柳将军入宫议事。” “是。” 可惜前去柳府请人的太监许久未归，好不容易回宫了，却带来了一则不好的消息。 “皇上，柳将军不见了。” 殷韶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浓郁的墨色差点溢出纸张。 “怎么回事？” 传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 “奴才抵达柳府的时候，正好遇上柳府大乱。柳相告诉奴才，说是柳将军留下一封书信之后便离开了京都。” “什么！？笑笑离开了京都！” 殷韶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将军什么时候走的不清楚，但柳相是在晚膳时才发现的。” 殷韶不再追问，而是把自己培养的暗卫给召唤出来。 “立刻查清楚柳将军的去向，以及她离开之前都和什么人联系过。” “是！” 柳笑笑的出猝然消失，给了殷韶极大的打击。 他屏退宫人，独自坐在宫殿里。就连顾姒和殷景熙派人前来询问，也被格挡在外。 半日后，暗卫带回消息。 “启禀皇上，根据属下的探查，发现柳将军除了在府中休息，便只见过黎昕一人。” “黎昕？”殷韶攥紧了拳头，“召他入宫。” 黎昕婚期将近，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不过当他得知殷韶召见自己的时候，还是喜气洋洋地前来觐见。 “微臣见过皇上。” 不等黎昕行完礼，殷韶就把人扶起来。 “你可知笑笑在何处？” “笑笑？” 黎昕嘿嘿一笑，十分八卦地问道：“怎么，皇上和笑笑在幻璃坊玩的不开心？” 殷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昨夜被刺杀的消息如今也只有柳相知道。 “昨日从幻璃坊离开之后，柳笑笑给家里留了一封信便消失了。朕查过，她最近只与你见过面。你就没听她说过什么？” “什么，消失？” 黎昕注意到殷韶严肃的神色，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不应该啊？难道……” “难道什么？” 黎昕八卦地看着殷韶，“难道皇上没有接受笑笑的表白？” “……”殷韶微微一顿，“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丫头前两日拖我去喝酒，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追问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她对皇上您动了心意。”黎昕说着撇了撇嘴，“要不是我说，这柳笑笑也太迟钝了，现在都还意识到皇上您的心意。” 听到黎昕这么说，殷韶一方面欢欣雀跃，一方面又心急如焚。 “笑笑果真对朕动了心。” “她是动了心，那皇上您可有接受？” 殷韶犹豫了片刻，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朕当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两个刺客打断了。” 黎昕却是听得膝盖发软，赶紧把好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皇上没事？” “朕没事。倒是笑笑，明明刚与朕表明了心意，为何要离开？难道她是后悔了？” “后悔？不可能！柳笑笑这牛都拉不回的性格，只可能撞破南墙，绝不可能后悔。” “那她为何离开？” “这……” 黎昕也感到奇怪，再次向殷韶确认了两人离开幻璃坊时的状态。 “您是说，柳笑笑走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会不会是被刺客吓到了？也不对啊，她一个将军，见到刺客只会来气怎么会害怕。” 黎昕自言自语着，突然拍了下脑门。 “我知道了！” “什么？”殷韶赶紧追问。 “皇上，柳笑笑肯定是自责了。” “自责？” “不错。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您表达心意，却让您陷入危险当中。柳笑笑身为臣子，肯定特别懊悔。说不定她就是因为这样才躲起来的。” 殷韶若有所思地颔首，赞同了黎昕的分析。 “那你说，她会躲到哪里去？” “以我对女子的了解，她好不容易向您表白，在还没得到回应之前肯定舍不得走太愿。臣马上就要大婚了，说不定那日柳笑笑会来观礼。” 殷韶抬手重重一拍黎昕的肩膀，“等找到了笑笑，朕记你一大功。” 话虽如此，但直到黎昕大婚当日柳笑笑都没有现身。 柳相与裴瑶派人把城内城外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人。最后还是殷韶出面劝阻两人，让他们把寻找柳笑笑的事情交给自己。 第1918章 留书出走 殷韶起身追出船舱，只见柳笑笑正在和船夫说着什么。他刚想开口，就听到暗卫的提醒。 “皇上，刚才的刺客已经交代出剩下百济国细作的藏匿地点。” 殷韶最近一直派人搜寻这些人的下落，如今得到消息，自然是要回宫部署安排，只是如此一来就不得不与柳笑笑分开。 “皇上不用管我，国事为先。” 不等殷韶开口，柳笑笑就体贴地开口。 殷韶注意到她眼里缱绻的情绪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冷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殷韶微微蹙眉，但却不好当着暗卫的面多说什么。 船只靠岸的同时，回宫的马车已经备好。 柳笑笑不愿同乘，坚持要自己骑马回府，殷韶不得意只能自己先行离开。 之后的追查工作进行的很是顺利，百济国胆敢派遣细作刺杀皇帝，弘明国不会就此作罢。 殷韶连夜召唤柳相入宫商讨，准备就此向百济国发动战争，挫挫这弹丸小国的锐气。 整个计划商议完毕，已经快要接近翌日的午时。 殷韶留柳相在宫中用了一些膳食之后便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再睁眼已经到了傍晚。 “皇上，您起身了。” 小太监殷勤地服侍着，殷韶却是蹙着眉头揉了揉额角。许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总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柳将军呢？可有她的消息？” 小太监已经知道昨晚皇上跟着柳笑笑出宫的事情，闻言特别贴心地回道。 “皇上放心，昨晚不到亥时柳将军就回府了。” 回想起柳笑笑在船舱中对自己说的话，殷韶疲惫的情绪得到了少许舒缓。他决定把柳笑笑叫进宫来，把自己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告诉对方。 “传令，请柳将军入宫议事。” “是。” 可惜前去柳府请人的太监许久未归，好不容易回宫了，却带来了一则不好的消息。 “皇上，柳将军不见了。” 殷韶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浓郁的墨色差点溢出纸张。 “怎么回事？” 传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 “奴才抵达柳府的时候，正好遇上柳府大乱。柳相告诉奴才，说是柳将军留下一封书信之后便离开了京都。” “什么！？笑笑离开了京都！” 殷韶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将军什么时候走的不清楚，但柳相是在晚膳时才发现的。” 殷韶不再追问，而是把自己培养的暗卫给召唤出来。 “立刻查清楚柳将军的去向，以及她离开之前都和什么人联系过。” “是！” 柳笑笑的出猝然消失，给了殷韶极大的打击。 他屏退宫人，独自坐在宫殿里。就连顾姒和殷景熙派人前来询问，也被格挡在外。 半日后，暗卫带回消息。 “启禀皇上，根据属下的探查，发现柳将军除了在府中休息，便只见过黎昕一人。” “黎昕？”殷韶攥紧了拳头，“召他入宫。” 黎昕婚期将近，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不过当他得知殷韶召见自己的时候，还是喜气洋洋地前来觐见。 “微臣见过皇上。” 不等黎昕行完礼，殷韶就把人扶起来。 “你可知笑笑在何处？” “笑笑？” 黎昕嘿嘿一笑，十分八卦地问道：“怎么，皇上和笑笑在幻璃坊玩的不开心？” 殷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昨夜被刺杀的消息如今也只有柳相知道。 “昨日从幻璃坊离开之后，柳笑笑给家里留了一封信便消失了。朕查过，她最近只与你见过面。你就没听她说过什么？” “什么，消失？” 黎昕注意到殷韶严肃的神色，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不应该啊？难道……” “难道什么？” 黎昕八卦地看着殷韶，“难道皇上没有接受笑笑的表白？” “……”殷韶微微一顿，“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丫头前两日拖我去喝酒，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追问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她对皇上您动了心意。”黎昕说着撇了撇嘴，“要不是我说，这柳笑笑也太迟钝了，现在都还意识到皇上您的心意。” 听到黎昕这么说，殷韶一方面欢欣雀跃，一方面又心急如焚。 “笑笑果真对朕动了心。” “她是动了心，那皇上您可有接受？” 殷韶犹豫了片刻，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朕当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两个刺客打断了。” 黎昕却是听得膝盖发软，赶紧把好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皇上没事？” “朕没事。倒是笑笑，明明刚与朕表明了心意，为何要离开？难道她是后悔了？” “后悔？不可能！柳笑笑这牛都拉不回的性格，只可能撞破南墙，绝不可能后悔。” “那她为何离开？” “这……” 黎昕也感到奇怪，再次向殷韶确认了两人离开幻璃坊时的状态。 “您是说，柳笑笑走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会不会是被刺客吓到了？也不对啊，她一个将军，见到刺客只会来气怎么会害怕。” 黎昕自言自语着，突然拍了下脑门。 “我知道了！” “什么？”殷韶赶紧追问。 “皇上，柳笑笑肯定是自责了。” “自责？” “不错。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您表达心意，却让您陷入危险当中。柳笑笑身为臣子，肯定特别懊悔。说不定她就是因为这样才躲起来的。” 殷韶若有所思地颔首，赞同了黎昕的分析。 “那你说，她会躲到哪里去？” “以我对女子的了解，她好不容易向您表白，在还没得到回应之前肯定舍不得走太愿。臣马上就要大婚了，说不定那日柳笑笑会来观礼。” 殷韶抬手重重一拍黎昕的肩膀，“等找到了笑笑，朕记你一大功。” 话虽如此，但直到黎昕大婚当日柳笑笑都没有现身。 柳相与裴瑶派人把城内城外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人。最后还是殷韶出面劝阻两人，让他们把寻找柳笑笑的事情交给自己。 第1919章 选定皇后 “笑笑既然想躲，那边不会轻易被人寻到。不如给她一些时间，等她想通了，自然也就出来了。” 殷韶的劝解只让柳燕俊更加苦恼，“您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这真是急死臣了。” 殷韶沉默了一瞬，决定把柳笑笑和自己的心意告诉柳燕俊。 得知了真相的柳燕俊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殷韶。 反倒是殷韶主动承认错误，“说起来此事还是朕的错，朕不该留下笑笑一人在幻璃坊，给了她胡思乱想的机会。”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是笑笑自己太过愚钝，没能体察到皇上您的一片苦心。” 殷韶抿唇，目光再一次落在大臣们催促他大婚的折子上。 “也许，朕有办法……” 数日后，皇帝准备选妃的消息流传开来。 整个京都城乃至弘明国都轰动了，凡是官宦人家的女子都摩拳擦掌，准备一较高下。 与此同时一批批选秀女子的画像被送入皇宫，堆满了殷韶的御书房。 顾姒得知消息之后找过来，难得斥责了殷韶。 “笑笑可找到了？” “还没有。” “没有找到人，你还有心思选什么妃？”顾姒不悦地把桌上的画像抽走，“这都是些什么人家的女子，哪有我们笑笑好。” 殷韶抿着笑问道：“母后觉得笑笑最好？” “当然。笑笑知根知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看似强势，但内心却是最柔软善良不过。光是这一点就比那些心急深沉的女子强多了，哀家就喜欢笑笑。” 看到顾姒这般态度，殷韶也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那朕的皇后之位就可以确定了。” 顾姒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你想做什么？” 殷韶眉宇间透出笑意，“暂且保密，还请父皇和母后再忍耐一段日子。” 选妃的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在殷韶有意无意的授意下，整个京都城都在议论此事。 就在京都城郊的一处茶馆里，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这次皇帝选妃的事情。 “要知道咱们太上皇便是独宠了太后娘娘一辈子，咱们的皇上很有可能会继承太上皇的深情，只选一名皇后独统后宫。所以啊，这次选皇后，各大世家可是卯足了劲儿。好不夸张，这谁家的女儿能当上皇后，谁家就能平步青云，就像当年的崇武将军府一般……” 说书先生总是喜欢夸大其词，把这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糅杂在一起讲给世人。而百姓们闲余饭后还真就喜欢听这些八卦消息，并且津津乐道许久。 茶馆靠窗的位置，一名男装打扮的年轻公子哥正捧着茶发呆。但若是仔细查看眉眼，便可发现此人乃是女扮男装。 正如同黎昕猜想的那般，柳笑笑并没有离开京都太远，而是选了一处京郊的农家住下。而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殷韶真的要选妃了。 “他那晚，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吗？” 柳笑笑柳眉紧蹙，眸中满是愁绪。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却有几名暗卫默默注视着茶馆。 当晚皇宫，殷韶收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松了一口气。 “通知下去，明日在京中放出消息，就说极有可能是林家三小姐会被选为皇后。同时把人给朕盯好了，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隔日，柳笑笑照旧来到茶馆听书。虽然她心中清楚这说话先生的话多半信不得，但就是忍不住每日都来坐一坐。 谁知她这日都坐了许久了，说书先生才姗姗来迟。 对方一进茶馆，客人们就催促起来。那说书先生却不着急，反而满面红光地给众人打招呼。 “大家别急别急，我这刚得到了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啊，你别又是从哪家婆子的床头听来的八卦，想要糊弄咱们。” “哈哈哈……” 一阵哄笑之后，说书先生却是神秘一笑。 “哼，我这个消息，可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 柳笑笑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看向对方，而且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 只见那说书先生摆足了派头，才在众人的催促下开口。 “告诉你们，这皇后的名额定了！” “谁？是谁？” “皇上最后选了哪家姑娘？” “是林太傅的孙女！”说书先生表情夸张，“你们怕是不知道，这林太傅可是从小教导皇上的夫子，家学渊源。这林家的三小姐更是才华横溢，貌美如花。听说这人是皇上钦定的，太后和太上皇也对林家小姐很是满意……” 之后说书先生再讲了些什么，柳笑笑已经听不到了。 她在听到林家小姐被选为皇后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沉入了水底。周遭一切声响和事务都被排出脑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殷韶他真的要成亲了，而对象不是自己。 柳笑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她关上房门的瞬间，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距离自己向殷韶表白不过是一个月的时光，对方就要成亲了。 他不仅亲自选了皇后，还把赛娜公主留在了宫里。那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妃嫔？ 柳笑笑想起殷韶在船上看着自己那温柔的眼神，只觉得心如刀绞。当日有多温情，今日就有多讽刺。 “我真傻，他应该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柳笑笑捂着胸口蹲坐下来，仍由眼泪落在地上。 而皇宫中，殷韶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却还是没有等来心上人的消息。 “她还在京郊的农家小院？” “是。” “没回城？” “暂时没有。” “消息都传成了这样，她还是不肯来见朕？难道，她就不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吗？还是说，朕娶谁为皇后，她都不关心？” 暗卫看着殷韶越发阴沉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殷韶闭上眼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敌不过思念之情。 “准备车辆，朕要出宫。” 柳笑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在梦里也一直在流眼泪。等到隔日天光亮起，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再等等。” 第1919章 选定皇后 “笑笑既然想躲，那边不会轻易被人寻到。不如给她一些时间，等她想通了，自然也就出来了。” 殷韶的劝解只让柳燕俊更加苦恼，“您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这真是急死臣了。” 殷韶沉默了一瞬，决定把柳笑笑和自己的心意告诉柳燕俊。 得知了真相的柳燕俊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殷韶。 反倒是殷韶主动承认错误，“说起来此事还是朕的错，朕不该留下笑笑一人在幻璃坊，给了她胡思乱想的机会。”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是笑笑自己太过愚钝，没能体察到皇上您的一片苦心。” 殷韶抿唇，目光再一次落在大臣们催促他大婚的折子上。 “也许，朕有办法……” 数日后，皇帝准备选妃的消息流传开来。 整个京都城乃至弘明国都轰动了，凡是官宦人家的女子都摩拳擦掌，准备一较高下。 与此同时一批批选秀女子的画像被送入皇宫，堆满了殷韶的御书房。 顾姒得知消息之后找过来，难得斥责了殷韶。 “笑笑可找到了？” “还没有。” “没有找到人，你还有心思选什么妃？”顾姒不悦地把桌上的画像抽走，“这都是些什么人家的女子，哪有我们笑笑好。” 殷韶抿着笑问道：“母后觉得笑笑最好？” “当然。笑笑知根知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看似强势，但内心却是最柔软善良不过。光是这一点就比那些心急深沉的女子强多了，哀家就喜欢笑笑。” 看到顾姒这般态度，殷韶也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那朕的皇后之位就可以确定了。” 顾姒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你想做什么？” 殷韶眉宇间透出笑意，“暂且保密，还请父皇和母后再忍耐一段日子。” 选妃的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在殷韶有意无意的授意下，整个京都城都在议论此事。 就在京都城郊的一处茶馆里，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这次皇帝选妃的事情。 “要知道咱们太上皇便是独宠了太后娘娘一辈子，咱们的皇上很有可能会继承太上皇的深情，只选一名皇后独统后宫。所以啊，这次选皇后，各大世家可是卯足了劲儿。好不夸张，这谁家的女儿能当上皇后，谁家就能平步青云，就像当年的崇武将军府一般……” 说书先生总是喜欢夸大其词，把这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糅杂在一起讲给世人。而百姓们闲余饭后还真就喜欢听这些八卦消息，并且津津乐道许久。 茶馆靠窗的位置，一名男装打扮的年轻公子哥正捧着茶发呆。但若是仔细查看眉眼，便可发现此人乃是女扮男装。 正如同黎昕猜想的那般，柳笑笑并没有离开京都太远，而是选了一处京郊的农家住下。而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殷韶真的要选妃了。 “他那晚，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吗？” 柳笑笑柳眉紧蹙，眸中满是愁绪。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却有几名暗卫默默注视着茶馆。 当晚皇宫，殷韶收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松了一口气。 “通知下去，明日在京中放出消息，就说极有可能是林家三小姐会被选为皇后。同时把人给朕盯好了，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隔日，柳笑笑照旧来到茶馆听书。虽然她心中清楚这说话先生的话多半信不得，但就是忍不住每日都来坐一坐。 谁知她这日都坐了许久了，说书先生才姗姗来迟。 对方一进茶馆，客人们就催促起来。那说书先生却不着急，反而满面红光地给众人打招呼。 “大家别急别急，我这刚得到了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啊，你别又是从哪家婆子的床头听来的八卦，想要糊弄咱们。” “哈哈哈……” 一阵哄笑之后，说书先生却是神秘一笑。 “哼，我这个消息，可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 柳笑笑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看向对方，而且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 只见那说书先生摆足了派头，才在众人的催促下开口。 “告诉你们，这皇后的名额定了！” “谁？是谁？” “皇上最后选了哪家姑娘？” “是林太傅的孙女！”说书先生表情夸张，“你们怕是不知道，这林太傅可是从小教导皇上的夫子，家学渊源。这林家的三小姐更是才华横溢，貌美如花。听说这人是皇上钦定的，太后和太上皇也对林家小姐很是满意……” 之后说书先生再讲了些什么，柳笑笑已经听不到了。 她在听到林家小姐被选为皇后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沉入了水底。周遭一切声响和事务都被排出脑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殷韶他真的要成亲了，而对象不是自己。 柳笑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她关上房门的瞬间，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距离自己向殷韶表白不过是一个月的时光，对方就要成亲了。 他不仅亲自选了皇后，还把赛娜公主留在了宫里。那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妃嫔？ 柳笑笑想起殷韶在船上看着自己那温柔的眼神，只觉得心如刀绞。当日有多温情，今日就有多讽刺。 “我真傻，他应该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柳笑笑捂着胸口蹲坐下来，仍由眼泪落在地上。 而皇宫中，殷韶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却还是没有等来心上人的消息。 “她还在京郊的农家小院？” “是。” “没回城？” “暂时没有。” “消息都传成了这样，她还是不肯来见朕？难道，她就不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吗？还是说，朕娶谁为皇后，她都不关心？” 暗卫看着殷韶越发阴沉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殷韶闭上眼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敌不过思念之情。 “准备车辆，朕要出宫。” 柳笑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在梦里也一直在流眼泪。等到隔日天光亮起，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再等等。” 第1920章 随朕回宫 柳笑笑头疼欲裂，微微睁开眼睛后恍惚看到了殷韶坐在自己床边。 她抬手搭在额头上，心想自己肯定还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殷韶出现在自己的农家小院里。 柳笑笑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却感觉有人触碰了自己的脸颊。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你在军营里也这么惫懒？” 温柔且不失清朗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柳笑笑恍惚间意识到这不是错觉，这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皇，皇上！？” 殷韶捏了捏她的脸颊，“醒了就起来，时辰不早了。” 不用他说，柳笑笑呲溜一下就撑起了身子。 “你怎么在这？” 殷韶目光微暗，“你不回京都，朕只好来找你了。” “我！” 柳笑笑哑然失声，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为何心情不好？” “……” 柳笑笑咬着唇别开脸，殷韶便略过了这个话题，只说道。 “前些日子黎昕大婚，你没去参加喜宴，可把他给气坏了。说等你回府，一定要向你讨十倍的礼金。” 说起成亲之事柳笑笑就心里发堵，并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皇上不在宫里处理政务，怎么跑来找我？万一耽搁了正事怎么办？” 殷韶举起手里的奏章，“不耽搁。” 柳笑笑这才发现殷韶征用了自己那张狭小的饭桌，将关系国家大事的奏章随意堆砌在上面，甚至还有玉玺。 “况且，朕来找你也是为了正事。” “什么？” 看柳笑笑迷迷糊糊的样子，殷韶噙着笑意提醒道。 “难道你就没听说，朕要娶妻了？” 此话宛如一阵细密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柳笑笑的心脏。她眼皮一抽，只觉得浑身都疼得难受。 “是吗？那真是恭喜皇上了。” 殷韶注视着她的眼神，故意说道：“你缺席了黎昕的婚礼不要紧，但朕的大婚，你可不能再错过了。” “所以，皇上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去看着您成亲吗？”柳笑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 “怎么，你不想来？” “我……” 殷韶的眼神深邃迷人，柳笑笑光是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就心头发颤。可只要一想到殷韶即将和别人成亲，她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收起那些绮丽的心思。 柳笑笑勉强勾起唇角，“怎么会，皇上大婚，我一定到。” “那就好。” 殷韶说着站起身来，“那你赶紧收拾一下，随朕回宫。”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那可不行，今日是朕向天下公布皇后人选的日子，你必须得在。” 虽然竭力控制，但柳笑笑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她赶紧垂下头，手指将被褥狠狠抓紧。 “我不想回去。” “你想说话不算话？”殷韶挑眉追问。 柳笑笑摇头，“当然不是，等皇上大婚当日，我肯定亲自到场贺喜。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回去，还请皇上不要逼迫。” “朕说的不是这一句。” “什么？” “朕问得是，七夕那晚你在船舱里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不算数了？” “！！！” 柳笑笑心脏像是猛地被人揪住，惊得她倏然抬起头来。 殷韶背着窗外的光线长身而立，神色与眉眼间的情绪难以分辨。但他却伸出手来，将一条穿着小铃铛的红线递到柳笑笑眼前。 “这是朕当日在街边买的，原本想送给你当做礼物。没曾想刺客来袭，好好的幽会被迫取消。” 柳笑笑认出这红线是七夕节时，男女互相赠送用以表明心迹的小礼物。 她傻傻看着这东西，“皇上，要送我这个？” “礼尚往来，你都向朕表明心迹了，朕也该有所回应才是。” “……” 柳笑笑觉得心脏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不由得瞪圆。 见她不说话，殷韶便弯下腰，将那条红绳系在了柳笑笑的手腕上。 “虽然有些晚，但朕还是想郑重地给你回复。笑笑，朕也心悦于你，你可愿随朕回宫？” 柳笑笑反应了许久才明白殷韶在说什么，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一方面又觉得开心。 然而就在她准备点头同意的时候，却又突然想起殷韶选妃的事情。 “等等，你不是已经选皇后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宫？” 她站起身来，眼神倔强地看着对方。 “皇上该不会是在骗我？” 殷韶失笑，随手把放在桌上的一则圣旨递给柳笑笑。 “朕有没有骗人，你看看便知道了。” 柳笑笑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发现这则圣旨中明确地写明了皇后人选。既不是张家也不是李家，更不是传闻中林太傅的孙女，而是她柳笑笑的名字。 “这！”柳笑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殷韶：“看清了？” 柳笑笑抿着唇，殷韶却刮了下她的鼻尖。 “朕从一开始想娶的人就是你，你若不随朕回宫，朕拿着一纸空文如何向天下交代？” 柳笑笑还处于震惊当中，“皇上您对我……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殷韶眸色暗了下来，抬手抓住柳笑笑胸前垂下的发丝慢慢捻动，“你就没想过，朕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大婚是在等谁？” 柳笑笑徒劳张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殷韶继续道：“你一去西南便是三年，朕多次写信暗示让你回京，你却置之不理。这次回来，你还是心心念念要回军营。朕以为你对朕没有心思，再多的苦闷也只好留在心底。可你却在七夕那日约朕出宫，笑笑，你可知朕当时有多高兴？” 殷韶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都在放光，柳笑笑差点被晃得闪了神。 “你既然一早就心中有我，为何不与我说？” “朕害怕。” “害怕！？” 柳笑笑诧异，殷韶自小便是帝王，可谓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殷韶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精致的面颊上投出淡淡的阴影，竟让他显出几分落寞。 “你自小便向往自由，最不喜被人束缚。而皇宫看似富丽堂皇，却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囚笼。朕不愿也不舍得将你关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所以除非你先动心，朕不会开口留你。” 第1920章 随朕回宫 柳笑笑头疼欲裂，微微睁开眼睛后恍惚看到了殷韶坐在自己床边。 她抬手搭在额头上，心想自己肯定还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殷韶出现在自己的农家小院里。 柳笑笑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却感觉有人触碰了自己的脸颊。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你在军营里也这么惫懒？” 温柔且不失清朗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柳笑笑恍惚间意识到这不是错觉，这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皇，皇上！？” 殷韶捏了捏她的脸颊，“醒了就起来，时辰不早了。” 不用他说，柳笑笑呲溜一下就撑起了身子。 “你怎么在这？” 殷韶目光微暗，“你不回京都，朕只好来找你了。” “我！” 柳笑笑哑然失声，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为何心情不好？” “……” 柳笑笑咬着唇别开脸，殷韶便略过了这个话题，只说道。 “前些日子黎昕大婚，你没去参加喜宴，可把他给气坏了。说等你回府，一定要向你讨十倍的礼金。” 说起成亲之事柳笑笑就心里发堵，并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皇上不在宫里处理政务，怎么跑来找我？万一耽搁了正事怎么办？” 殷韶举起手里的奏章，“不耽搁。” 柳笑笑这才发现殷韶征用了自己那张狭小的饭桌，将关系国家大事的奏章随意堆砌在上面，甚至还有玉玺。 “况且，朕来找你也是为了正事。” “什么？” 看柳笑笑迷迷糊糊的样子，殷韶噙着笑意提醒道。 “难道你就没听说，朕要娶妻了？” 此话宛如一阵细密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柳笑笑的心脏。她眼皮一抽，只觉得浑身都疼得难受。 “是吗？那真是恭喜皇上了。” 殷韶注视着她的眼神，故意说道：“你缺席了黎昕的婚礼不要紧，但朕的大婚，你可不能再错过了。” “所以，皇上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去看着您成亲吗？”柳笑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 “怎么，你不想来？” “我……” 殷韶的眼神深邃迷人，柳笑笑光是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就心头发颤。可只要一想到殷韶即将和别人成亲，她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收起那些绮丽的心思。 柳笑笑勉强勾起唇角，“怎么会，皇上大婚，我一定到。” “那就好。” 殷韶说着站起身来，“那你赶紧收拾一下，随朕回宫。”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那可不行，今日是朕向天下公布皇后人选的日子，你必须得在。” 虽然竭力控制，但柳笑笑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她赶紧垂下头，手指将被褥狠狠抓紧。 “我不想回去。” “你想说话不算话？”殷韶挑眉追问。 柳笑笑摇头，“当然不是，等皇上大婚当日，我肯定亲自到场贺喜。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回去，还请皇上不要逼迫。” “朕说的不是这一句。” “什么？” “朕问得是，七夕那晚你在船舱里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不算数了？” “！！！” 柳笑笑心脏像是猛地被人揪住，惊得她倏然抬起头来。 殷韶背着窗外的光线长身而立，神色与眉眼间的情绪难以分辨。但他却伸出手来，将一条穿着小铃铛的红线递到柳笑笑眼前。 “这是朕当日在街边买的，原本想送给你当做礼物。没曾想刺客来袭，好好的幽会被迫取消。” 柳笑笑认出这红线是七夕节时，男女互相赠送用以表明心迹的小礼物。 她傻傻看着这东西，“皇上，要送我这个？” “礼尚往来，你都向朕表明心迹了，朕也该有所回应才是。” “……” 柳笑笑觉得心脏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不由得瞪圆。 见她不说话，殷韶便弯下腰，将那条红绳系在了柳笑笑的手腕上。 “虽然有些晚，但朕还是想郑重地给你回复。笑笑，朕也心悦于你，你可愿随朕回宫？” 柳笑笑反应了许久才明白殷韶在说什么，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一方面又觉得开心。 然而就在她准备点头同意的时候，却又突然想起殷韶选妃的事情。 “等等，你不是已经选皇后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宫？” 她站起身来，眼神倔强地看着对方。 “皇上该不会是在骗我？” 殷韶失笑，随手把放在桌上的一则圣旨递给柳笑笑。 “朕有没有骗人，你看看便知道了。” 柳笑笑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发现这则圣旨中明确地写明了皇后人选。既不是张家也不是李家，更不是传闻中林太傅的孙女，而是她柳笑笑的名字。 “这！”柳笑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殷韶：“看清了？” 柳笑笑抿着唇，殷韶却刮了下她的鼻尖。 “朕从一开始想娶的人就是你，你若不随朕回宫，朕拿着一纸空文如何向天下交代？” 柳笑笑还处于震惊当中，“皇上您对我……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殷韶眸色暗了下来，抬手抓住柳笑笑胸前垂下的发丝慢慢捻动，“你就没想过，朕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大婚是在等谁？” 柳笑笑徒劳张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殷韶继续道：“你一去西南便是三年，朕多次写信暗示让你回京，你却置之不理。这次回来，你还是心心念念要回军营。朕以为你对朕没有心思，再多的苦闷也只好留在心底。可你却在七夕那日约朕出宫，笑笑，你可知朕当时有多高兴？” 殷韶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都在放光，柳笑笑差点被晃得闪了神。 “你既然一早就心中有我，为何不与我说？” “朕害怕。” “害怕！？” 柳笑笑诧异，殷韶自小便是帝王，可谓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殷韶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精致的面颊上投出淡淡的阴影，竟让他显出几分落寞。 “你自小便向往自由，最不喜被人束缚。而皇宫看似富丽堂皇，却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囚笼。朕不愿也不舍得将你关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所以除非你先动心，朕不会开口留你。” 第1921章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柳笑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殷韶袒露自己的心声，原来身为帝王的他心中隐藏着这么多的顾忌。 柳笑笑心疼殷韶，眼眶发烫。 “我之前混混沌沌，一直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直到那日在宫宴上，伊仕国的使者把赛娜公主献给你……” 说起赛娜公主，柳笑笑神色再次僵住。 “对了，你分明收了赛娜公主，还敢说心中只有我？” 她气恼地捶了一下殷韶的胸口，气喘吁吁。 殷韶却失笑地将她手腕抓住，“你在吃醋。” 淡淡的陈述语气，却格外地勾人。 柳笑笑赌气地想要把手抽出来，却意外地发现殷韶力气很大。让她不由地想起那日遇到刺客的时候，殷韶将她死死压在地上以身相互的场景。 “你，你松开！” 她挣脱不开，只能口头威胁。 “你再不松手，我就……” “就什么？” 殷韶闻言非但不放手，反而凑得更近了些，似乎就是恶劣地想要看到柳笑笑眼红哭鼻子的模样。 柳笑笑一时找不到言语，急得直冒汗。 好在殷韶只是逗一逗她，并不想把人惹急了。 “你放心，赛娜公主已经和朕达成了协议。朕收她为义妹，并且与伊仕国签订长期友好往来的国书。如此，她既不用嫁给朕，又可以完成伊仕国国王对她下达的命令。” 柳笑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赛娜公主同意这个提议？她难道不想嫁到弘明国来吗？” 在她看来，赛娜公主在宫宴上表现得如此殷勤恭顺，分明就是看上了殷韶。 “你别多心，赛娜公主有自己的意中人。” “什么？” 殷韶看她不信，便把那日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她是没得选，只能忍痛别离自己的爱人前来弘明国。如今朕给了她选择，她当然愿意回到伊仕国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况且，她也知道朕心中只有一个你。” 柳笑笑又是惊喜又是羞涩，“原来你们那晚，真的是在谈心。” “原来？”殷韶敏锐地抓到了这个关键词，“你一早就知道朕和赛娜公主去御花园？那你为何不直接问朕？” 柳笑笑吐了吐舌头错开话题，“那你封我为皇后的事情，我爹娘可知道？” “当然，朕还需要柳相出面让那帮迂腐的老臣们闭嘴。” “他们不想我当皇后？” “他们不是不希望你当皇后，只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够当皇后。不过你放心，这些事情朕和柳相会处理，你只需要随朕回宫便可。” 正说着，门外再次响起了侍从敲门的声音。 “皇上，时辰到了，该起驾回宫了。” “知道了。” 这次殷韶没有再拖延，直接把宫女给传了进来。 “替皇后梳妆。” “是。” “皇后”两个字让柳笑笑脸色一红。还没等她适应，宫女们已经轻手轻脚却动作麻利地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柳笑笑梳妆完毕，殷韶牵着她一同坐上轿辇。 他们栖身的农家小院原本就在京都城郊，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抵达宫门口。 看着近在咫尺的宫墙，柳笑笑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殷韶也敛了笑意，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反悔的话，现在还可以回去。等进了这宫门，就算是天塌地陷，朕也不会再松手。” 柳笑笑注意到殷韶眸底压抑的风暴，居然神奇地冷静下来。她鼓足勇气回握对方的手，郑重承诺。 “皇上太小看我柳笑笑了，我好歹是弘明国的女将军，自然是说话算话！” 两人视线相交，一切情愫化作流光充斥在这并不算宽敞的轿辇中。 殷韶提前下了圣命，此刻所有的大臣都齐聚于金殿。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不少人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张大人，您说这皇上怎么还不来？” “这我哪里知道，可能是皇上还没准备好？” 说话间又有其他大臣挤过来，“我可听说，皇上选定的皇后是林太傅的孙女？” “胡说，分明是齐家大小姐。” 众人各执一词，都对这皇后之位的归属感到好奇。 全场只有柳燕俊和黎枫两人最是淡定。 黎枫甚至笑眯眯地凑到柳燕俊跟前八卦，“皇上这么久不出来，应当是去接笑笑了？” 柳燕俊也不否认，只是淡淡一笑。 “小女顽劣，让皇上操心了。” 黎枫却是很高兴，“哎，这一晃眼，咱们的儿女们也都成亲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正说着，殿外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上驾到！” 所有的喧闹声在这一刻停歇，所有大臣匍匐跪地，迎接他们年轻又睿智的皇帝。 殷韶踱步而入，身后紧跟着柳笑笑。 “众卿平身。” “谢皇上。” 大臣们陆陆续续起身，随即便瞧见了柳笑笑站在殷韶龙椅旁边的场景。 “这……” “这不是柳将军吗？她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啊。” 就在众人感到奇怪的时候，殷韶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爱卿应当都知道了，朕已选定了皇后。今日临时召见各位，便是要告诉大家，朕所选之人便是柳相之女，弘明国女将军柳笑笑。”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 尤其是之前那些以为自家女儿被选中的大臣们，更是觉得天都塌了。 “柳将军是皇后？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她既然是将军，又怎么能当皇后？” “皇上莫不是在开玩笑？” 一道道质疑声中，殷韶沉下了脸色。 “论家室、人品、能力、柳笑笑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况且朕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除了柳笑笑，朕从来没有想过会选别的女人为皇后。” 殷韶态度坚决，却还是有人不服气。 “可是柳将军一直都在军营中带兵，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后宫。” “她不会，哀家来教。” 一道掷地有声的嗓音响起，众人齐齐回头，且见顾姒与殷景熙并肩而来。 “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娘娘。” 第1921章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柳笑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殷韶袒露自己的心声，原来身为帝王的他心中隐藏着这么多的顾忌。 柳笑笑心疼殷韶，眼眶发烫。 “我之前混混沌沌，一直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直到那日在宫宴上，伊仕国的使者把赛娜公主献给你……” 说起赛娜公主，柳笑笑神色再次僵住。 “对了，你分明收了赛娜公主，还敢说心中只有我？” 她气恼地捶了一下殷韶的胸口，气喘吁吁。 殷韶却失笑地将她手腕抓住，“你在吃醋。” 淡淡的陈述语气，却格外地勾人。 柳笑笑赌气地想要把手抽出来，却意外地发现殷韶力气很大。让她不由地想起那日遇到刺客的时候，殷韶将她死死压在地上以身相互的场景。 “你，你松开！” 她挣脱不开，只能口头威胁。 “你再不松手，我就……” “就什么？” 殷韶闻言非但不放手，反而凑得更近了些，似乎就是恶劣地想要看到柳笑笑眼红哭鼻子的模样。 柳笑笑一时找不到言语，急得直冒汗。 好在殷韶只是逗一逗她，并不想把人惹急了。 “你放心，赛娜公主已经和朕达成了协议。朕收她为义妹，并且与伊仕国签订长期友好往来的国书。如此，她既不用嫁给朕，又可以完成伊仕国国王对她下达的命令。” 柳笑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赛娜公主同意这个提议？她难道不想嫁到弘明国来吗？” 在她看来，赛娜公主在宫宴上表现得如此殷勤恭顺，分明就是看上了殷韶。 “你别多心，赛娜公主有自己的意中人。” “什么？” 殷韶看她不信，便把那日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她是没得选，只能忍痛别离自己的爱人前来弘明国。如今朕给了她选择，她当然愿意回到伊仕国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况且，她也知道朕心中只有一个你。” 柳笑笑又是惊喜又是羞涩，“原来你们那晚，真的是在谈心。” “原来？”殷韶敏锐地抓到了这个关键词，“你一早就知道朕和赛娜公主去御花园？那你为何不直接问朕？” 柳笑笑吐了吐舌头错开话题，“那你封我为皇后的事情，我爹娘可知道？” “当然，朕还需要柳相出面让那帮迂腐的老臣们闭嘴。” “他们不想我当皇后？” “他们不是不希望你当皇后，只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够当皇后。不过你放心，这些事情朕和柳相会处理，你只需要随朕回宫便可。” 正说着，门外再次响起了侍从敲门的声音。 “皇上，时辰到了，该起驾回宫了。” “知道了。” 这次殷韶没有再拖延，直接把宫女给传了进来。 “替皇后梳妆。” “是。” “皇后”两个字让柳笑笑脸色一红。还没等她适应，宫女们已经轻手轻脚却动作麻利地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柳笑笑梳妆完毕，殷韶牵着她一同坐上轿辇。 他们栖身的农家小院原本就在京都城郊，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抵达宫门口。 看着近在咫尺的宫墙，柳笑笑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殷韶也敛了笑意，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反悔的话，现在还可以回去。等进了这宫门，就算是天塌地陷，朕也不会再松手。” 柳笑笑注意到殷韶眸底压抑的风暴，居然神奇地冷静下来。她鼓足勇气回握对方的手，郑重承诺。 “皇上太小看我柳笑笑了，我好歹是弘明国的女将军，自然是说话算话！” 两人视线相交，一切情愫化作流光充斥在这并不算宽敞的轿辇中。 殷韶提前下了圣命，此刻所有的大臣都齐聚于金殿。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不少人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张大人，您说这皇上怎么还不来？” “这我哪里知道，可能是皇上还没准备好？” 说话间又有其他大臣挤过来，“我可听说，皇上选定的皇后是林太傅的孙女？” “胡说，分明是齐家大小姐。” 众人各执一词，都对这皇后之位的归属感到好奇。 全场只有柳燕俊和黎枫两人最是淡定。 黎枫甚至笑眯眯地凑到柳燕俊跟前八卦，“皇上这么久不出来，应当是去接笑笑了？” 柳燕俊也不否认，只是淡淡一笑。 “小女顽劣，让皇上操心了。” 黎枫却是很高兴，“哎，这一晃眼，咱们的儿女们也都成亲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正说着，殿外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上驾到！” 所有的喧闹声在这一刻停歇，所有大臣匍匐跪地，迎接他们年轻又睿智的皇帝。 殷韶踱步而入，身后紧跟着柳笑笑。 “众卿平身。” “谢皇上。” 大臣们陆陆续续起身，随即便瞧见了柳笑笑站在殷韶龙椅旁边的场景。 “这……” “这不是柳将军吗？她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啊。” 就在众人感到奇怪的时候，殷韶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爱卿应当都知道了，朕已选定了皇后。今日临时召见各位，便是要告诉大家，朕所选之人便是柳相之女，弘明国女将军柳笑笑。”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 尤其是之前那些以为自家女儿被选中的大臣们，更是觉得天都塌了。 “柳将军是皇后？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她既然是将军，又怎么能当皇后？” “皇上莫不是在开玩笑？” 一道道质疑声中，殷韶沉下了脸色。 “论家室、人品、能力、柳笑笑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况且朕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除了柳笑笑，朕从来没有想过会选别的女人为皇后。” 殷韶态度坚决，却还是有人不服气。 “可是柳将军一直都在军营中带兵，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后宫。” “她不会，哀家来教。” 一道掷地有声的嗓音响起，众人齐齐回头，且见顾姒与殷景熙并肩而来。 “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娘娘。” 第1922章 【大结局】你是我的皇后 顾姒踱步来到金殿之上，冲柳笑笑招了招手。 “柳笑笑是哀家膝下长大的孩子，她心志坚定且善良单纯，是最合适不过的皇后人选。况且哀家当年嫁入皇宫之前，也不过是武将之女。哀家都能治理好后宫，笑笑自然也可以。” 连顾姒和殷景熙都来给柳笑笑撑腰，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柳笑笑自己站出来，向所有人拱手行礼。 “我知道诸位大臣对我颇有质疑，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与皇上心意相通，已经下定了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要在一起的决心。 我原自动放弃将军一职，留在皇宫里跟随太后娘娘学习如何管理宫闱。诸位大人们若是不放心，可观吾言看吾行。 倘若我当真无法履行皇后的职责，到时候各位再向皇上弹劾也不迟。” “……”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臣们再想反对也是找不到理由了。 毕竟当年殷景熙为了只让后宫中留顾姒一人，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他们当年无法阻止殷景熙和顾姒，现如今也无法阻止殷韶和柳笑笑。 就算硬着头皮和殷韶作对，无非也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见所有大臣们都沉默不语，黎枫率先拱手向柳笑笑参拜。 “臣，叩见皇后娘娘！” 他这么一带头，柳燕俊也跟着跪了下来。 紧接着陆陆续续也有中立的大臣们屈膝，最后整个金殿上的大臣们都匍匐在了柳笑笑的脚下。 柳笑笑垂眸感受着这些人或真心或虚伪的臣服，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她是弘明国的皇后，是殷韶的妻子，以后不管是风是雨，她都愿意挺起胸膛与殷韶一起面对！ 宫门外，不少百姓们听闻皇上会带着皇后露面，早早便聚集而来。 就在热闹的喧嚣声中，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禁军整齐划一地小跑而出，将围观的人群有序地抵挡在道路两侧。宫人们举着明黄色的华盖率先呈现在众人眼前，掀起一阵欢呼声。 紧接着被无数侍卫簇拥着的轿辇徐徐而来，翡翠的珠帘之下依稀能看到两道紧贴的身影。 轿辇停下，殷韶挑开珠翠帘幕。 刹那间英俊如谪仙的面貌展现在百姓面前，引起现场一片抽气声。 太监宣读诏书的嗓音随即响起。 “弘明国巾帼女将军柳笑笑，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御后宫、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万民跪地同呼万岁。 而殷韶则是牵起了柳笑笑的手，与她一起感受来自臣民的恭贺。 他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把柳笑笑推上皇后之位，好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是她从小便心爱的女人！ “笑笑，从今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殷韶深情地看着柳笑笑，缱绻深邃的眸子让人无法抵抗逃离。 柳笑笑回握他的手，“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往后无论风雨，我都会陪着你。” 天边霞光霓漫，在人心中留下淡天琉璃的痕迹。 第1922章 【大结局】你是我的皇后 顾姒踱步来到金殿之上，冲柳笑笑招了招手。 “柳笑笑是哀家膝下长大的孩子，她心志坚定且善良单纯，是最合适不过的皇后人选。况且哀家当年嫁入皇宫之前，也不过是武将之女。哀家都能治理好后宫，笑笑自然也可以。” 连顾姒和殷景熙都来给柳笑笑撑腰，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柳笑笑自己站出来，向所有人拱手行礼。 “我知道诸位大臣对我颇有质疑，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与皇上心意相通，已经下定了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要在一起的决心。 我原自动放弃将军一职，留在皇宫里跟随太后娘娘学习如何管理宫闱。诸位大人们若是不放心，可观吾言看吾行。 倘若我当真无法履行皇后的职责，到时候各位再向皇上弹劾也不迟。” “……”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臣们再想反对也是找不到理由了。 毕竟当年殷景熙为了只让后宫中留顾姒一人，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他们当年无法阻止殷景熙和顾姒，现如今也无法阻止殷韶和柳笑笑。 就算硬着头皮和殷韶作对，无非也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见所有大臣们都沉默不语，黎枫率先拱手向柳笑笑参拜。 “臣，叩见皇后娘娘！” 他这么一带头，柳燕俊也跟着跪了下来。 紧接着陆陆续续也有中立的大臣们屈膝，最后整个金殿上的大臣们都匍匐在了柳笑笑的脚下。 柳笑笑垂眸感受着这些人或真心或虚伪的臣服，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她是弘明国的皇后，是殷韶的妻子，以后不管是风是雨，她都愿意挺起胸膛与殷韶一起面对！ 宫门外，不少百姓们听闻皇上会带着皇后露面，早早便聚集而来。 就在热闹的喧嚣声中，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禁军整齐划一地小跑而出，将围观的人群有序地抵挡在道路两侧。宫人们举着明黄色的华盖率先呈现在众人眼前，掀起一阵欢呼声。 紧接着被无数侍卫簇拥着的轿辇徐徐而来，翡翠的珠帘之下依稀能看到两道紧贴的身影。 轿辇停下，殷韶挑开珠翠帘幕。 刹那间英俊如谪仙的面貌展现在百姓面前，引起现场一片抽气声。 太监宣读诏书的嗓音随即响起。 “弘明国巾帼女将军柳笑笑，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御后宫、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万民跪地同呼万岁。 而殷韶则是牵起了柳笑笑的手，与她一起感受来自臣民的恭贺。 他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把柳笑笑推上皇后之位，好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是她从小便心爱的女人！ “笑笑，从今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殷韶深情地看着柳笑笑，缱绻深邃的眸子让人无法抵抗逃离。 柳笑笑回握他的手，“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往后无论风雨，我都会陪着你。” 天边霞光霓漫，在人心中留下淡天琉璃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