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封神》 第一章 抓个妖精回来 初春时节,大虞帝都已是暖阳溶溶,万物复苏,街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一辆马车哒哒哒走在青石板路上。 姚清靠在车辕上,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打盹。他身着青衫,眉目清秀,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阿兄阿兄,快看,那里好多人,有卖杂耍的,我们去看看。”车窗上还趴着一个年岁更小些的少年,锦衣玉带,贵气逼人,正满脸兴奋地四处张望。 “不去,杂耍有什么好看的,回头阿兄给你表演个魔术。再说了,你一个荣王府的小公子,不要总一惊一乍,稳重知道不?”姚清一边拿木棍拍了拍马屁股,不让它乱走,一边懒懒说道。 “哼,阿兄又想拿那些猜猜我有几根手指头糊弄我?”少年撇撇嘴,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倒也能看到一二,很是津津有味。 姚清翻了个身,懒得理他,不过看看天色,心底又有些哀叹,忍不住道:“我说姚禹,我们从天街出来,走过玄武大街,看了东大街,转了乌衣巷,去了梅花园,现在都快看到南城门了,你要逛到什么时候?” 姚禹摇头晃脑,装作没听见。 马车哒哒哒又走了一会,忽然拐进一条巷子。 “咦!”姚清正欲把马儿拉回来,一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明月阁,不由微微有些尴尬,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马识途? “阿兄,这是哪儿?”姚禹看着周围明显多了很多摇着折扇的读书人,奇怪道,“难不成这里就是学宫所在?阿兄不是说学宫很远吗?” “咳,那倒不是。”姚清干咳一声,“这里是读书人修身养性的地方。” 他心思微动,实在是不想在街上转悠了,便道:“小禹啊,阿兄现在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 “真的?阿兄你说。”姚禹眼睛一亮,果然来了兴趣。 “看到那明月阁没?那里面有很多小妖精,阿兄准备去降伏一个,你在外面帮阿兄把风,阿兄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靠你了。”姚清语重心长道。 “好!”姚禹信心满满,拍着胸膛道,不过一转眼又有些担心,“阿兄你给我讲《西游记》中的妖精都那么厉害,你去了不会遇到危险吧?要不改天让父王派人护着你再去。” “咳,那倒不必,阿兄一人足矣。”姚清干咳道,翻身下车,把马系到旁边的桩上,又叮嘱了姚禹两句,便向明月阁走去。 “阿兄你要快点啊。”姚禹钻进车里,拿起一旁的木棍,想了想,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行,我一会偷偷进去瞧一眼,看看阿兄是怎么捉妖精的。” 姚清摆摆手,才迈进明月阁的大门,便看见好几个熟人,心想正好要问问他们明月阁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活动。 他侧过身子,指着那辆普通马车,吩咐了旁边守卫两句。 守卫一听,顿时浑身紧绷,跟另一人打个招呼,连大门也不守了,连忙来到马车附近,唯恐出什么意外。 姚清点点头,虽说帝都很太平,但弟弟的安全还是要上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防止明月楼内有不知轻重的人起歪心思。 “哎吆,这不是姚公子嘛,有些日子没来了,嫣然姑娘可是天天念叨你呢。”早有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迎上来。 “说起来确实有几日不见了,本公子也想念的很!”姚清四下看了看,发现那几个熟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在意。 “公子果然知道疼人儿。”妇人扭着腰走到前面带路,“上次公子一鸣惊人,诗压四座,奴家若是能年轻十岁,说不得也要向公子讨一首诗当传家宝。” 说着回头一笑,那双桃花眼里闪着莹莹玉光,如丝如雾。 “哈哈,你这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姚清笑道。 “咦!”妇人惊喜交加,不由停下脚步,期待的看向姚清,脸上似乎都泛起了光芒,“接下来呢?” “没有了,我也是偶尔才想起这一句。”姚清摊摊手道。 妇人顿时有些哀怨,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明月阁内别有洞天,院落极多,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小院前,边上有挂着一个玉牌,上有“嫣然”二字。 门前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看到姚清,生硬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熟络道:“姑娘正在屋里,几日未见公子,身子骨都消瘦了几分呢。” “那可不妙,再瘦就有点硌人了。”姚清笑道,径自向里面走去。 院内花草错落,有梅有兰,有桂有棠,他随意看了两眼,心情倒是更好了几分。 “咦,竟难得看到小湘儿在此?嫣然姑娘呢?”姚清推开屋门,见一个少女坐在书桌前,五官精致,眉宇间带着一丝柔色,让人不由自主便会平添几分怜意,不由大喜道。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什么书呢?”姚清走过去瞥了一眼,“志怪杂谈?你还喜欢这个?” “打发时间罢了。”少女轻声道。 “大衍神宗?那是什么?”姚清本想打趣几句,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字眼,便问道。 “公子没听说过吗?天下第一宗呢!”少女道。 “天下第一宗?神神道道的,一听就是个邪教,不是什么正经宗教组织。”姚清闻言便没了兴趣,随口道。 他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什么宗什么教,那都是迷信。再说了,志怪杂谈上的东西,能有什么真实可言。 “邪教?”少女看了看他,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姚清笑笑,想给她普及普及邪教的特征,忽然眼前一阵晃动,万物似乎出现了重影,有无数根丝线影影绰绰,似乎一切都成了丝线的聚合体。 他不由闭上了眼,用手撑住桌子。 “公子头痛症又犯了?”少女忙起身扶着他坐下,“需不需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姚清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忧虑,摆摆手道。 他靠在椅子上,心里倒没有任何惊慌之处,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肯定得了很严重的眼疾,不仅时不时视觉会受到影响,眼前丝丝蔓蔓,很是怪异,而且产生了幻觉,总感觉会有什么东西要出现。 可惜看过不少大夫,并不能发现什么异样。 姚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世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下班,路过一家古玩店,凑巧进去看了看,又鬼使神差拿起一块造型奇特的玉石。 然后就在老板惊恐的神色中,以不到三秒的时间,看到自己从手开始,紧接着蔓延全身,全部化成了飞灰。 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是这个古代世界。 姚清觉得,自己的眼疾,应该是在穿越时受到时空影响而留下的后遗症。 刚开始,年岁尚小,他更多的只是对陌生世界的恐惧和对原先世界的怀念。 从熟悉的国度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那种心慌和不甘,一度让他自闭。 渐渐地,他也不得不接受穿越这个现实。 前世自己每天废寝忘食工作,不就是指望着有一天能够真正“自由”吗? 今世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荣王世子,大虞王朝贵族,人上人的起点,混吃等死的生活,没事还能调戏调戏街边小娘子。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眼疾而已,都是小意思。 良久,姚清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恢复了正常,见少女不在身边,刚要说些什么,就听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咯吱一声门被大力推开,露出姚禹的小脸。 “阿兄阿兄,我刚见父王也进来捉妖精了,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姚禹一脸兴奋,感觉自己给兄长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第二章 天上的仙人 “父王?”姚清一个激灵,那还了得,自己每次都是偷摸着过来,这次更带个拖油瓶,要是被抓了正着,岂不是大型社死现场? 带弟狎妓好哥哥?想起自己会在母亲眼里留下这等印象,姚清忍不住发慌,性质太恶劣了。 “今日就此作罢,我们择日再叙。”姚清干咳了声,拉起兀自有些探头探脑正找妖精在哪儿的姚禹夺门而出。 少女早在姚禹进屋前就避入里间,此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脸色怔忡,隐隐有些复杂。 少女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千娇百媚,正是明月阁的花魁之一,嫣然姑娘。 “阿兄,妖精在哪儿,你不是来捉妖精吗?”姚禹嘟嘟囔囔道,感觉兄长是不是小瞧了自己,都不让自己看看妖精长什么样。 “降伏妖精是个体力活,阿兄我还没开始呢,再说了,这等事,也不方便旁人观摩。”姚清随口说着,朝带姚禹过来的守卫点点头,便急吼吼地向大门口奔去。 姚禹很不满阿兄的敷衍,可见他急切的模样,只好先把疑问压在心底。 “今日竟还有诗会,本王许久未来,倒要瞧上一瞧,我大虞文人现在的才气如何。” 不曾想刚走了五六步,就听到一阵洪亮的笑声传来,一行人从拐角处走来,为首的是一中年人,龙行虎步,一举一动,自带一股威势,正是荣王。 “失误,失误,自己今天怎么急了眼,也不先差人去打探一番?真是该死,有诗会也不通知自己,怪不得那些绣花枕头一见到自己就赶紧避开,莫不是都怕了自己?”姚清有些得意,又想起眼前的情形,连忙以袖遮面,扭身往回躲。 “父王父王,我们在这里!”姚清千躲万躲,漏掉了姚禹这个猪队友。 看着姚禹那兴奋的小脸,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样子,姚清恨不得上去把他打成猪头。 “嗯?”荣王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咋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差点没把心脏吓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掩面而逃。 今天不过心血来潮出来散散心,怎么就把家人都引来了? 好在他极力压制住了这种冲动,抬起威严的目光,便看到鬼头鬼脑的俩兄弟,心里舒口气的同时,又有怒火腾腾升起。 “好哇,原来是姚清你这个败家子,翅膀真是硬了是不是,都敢带弟弟来这等地方了?”荣王一边挥手示意旁边满脸尴尬吃瓜的众人离开,一边朝两兄弟走来。 姚清一见荣王脸色,心里便咯噔一声,感觉在劫难逃,难道这就要领教母亲的家法? “父王,母亲还等着我回去跟她问安呢!”姚清眨眨眼说道,重点加重了母亲二字的语气,他感觉自己抱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倒还能再挣扎一下。 “呃!”荣王感觉一口气直接憋死在了心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好像也不怎样,这是姚清在变相威胁呢,顿时有些吹胡子瞪眼,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父王,父王,消消气,消消气。”姚清忙过去拍着荣王的后背,“我也就过来听听曲,从无在这里过夜,今天纯属凑巧。至于小禹,他还不懂事呢。” “你还知道他还小?就敢带他来这里?”荣王气哼哼道。 “谁说我不懂事?我知道父王你跟阿兄一样,肯定也是过来捉妖精的。”姚禹闻言有些不满。 “捉妖精?”荣王瞪了一眼姚清,感受着父子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有些尴尬。 “嗯,捉妖精,不过还没来得及上手。”姚清面不红心不跳。 “罢了罢了,回府。”荣王无奈道,“记住,我们是在玄武大街上相遇,不准向你母妃说起这明月阁。” 后面一句话却是对姚禹说的。 “为什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姚禹有些不服,可在两人的淫威下又不得不屈服。 三人出了大门,不约而同走向两辆毫无特色的、最为普通不过的马车。 “父王,你今天为什么不乘坐你那辆镶金马车?多威风,我一直想坐你都不让。”姚禹下意识问道。 他刚才坐在车里四下张望,所以并没有看到荣王从这辆马车下来,只看到了他进明月阁的背影。 “就你话多?”荣王尴尬异常,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姚禹背上。 姚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可又不敢多说,只得灰溜溜钻进阿兄的马车。 “父王不如一起?孩儿亲自为你驾车?”姚清看了一眼自家的父王,跳到车辕上。 荣王冷哼一声,很隐晦的打了个手势。 姚清正奇怪,就见路口外,一小厮快步赶来,服侍自家父王上车。 “吆,还不是府上的人,父王真小心。”姚清心底暗笑,不过也不敢再行刺激,免得父王恼羞成怒,真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等走到距离王府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两辆马车同时停下,荣王干咳一声,下了车,抬手示意那小厮拉着马车离去。 姚清也笑嘻嘻拉着姚禹下车,把马车交给早已等在这里的车行小厮,毕竟是自己雇的专属座驾,值得他们如此费心。 三人这才晃晃悠悠向王府走去,姚清和荣王时不时还互相说笑两句,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唯有姚禹,一脸的茫然与不解,总感觉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回到王府,自然少不了王妃一番唠叨,毕竟姚禹还从未这般私自出府,他平时可都是老老实实在家读书。 姚清与荣王臊眉耷眼,除了时不时横一眼姚禹,让他不准多说什么外,完全不敢多搭话。 好在王妃也没多说多少,姚清很快就脱身出来,趁荣王与姚禹反应过来之前,溜回自己小院。 他遣散丫鬟仆人,在院里独自一人发呆,总感觉今日哪里有些不得劲,好像缺了点什么,又好像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罢了,还是去看看小湘儿走了没?这丫头踪迹缥缈,难得见她一次。”姚清心里忖度,“不过即便小湘儿已经离去,听听嫣然姑娘唱几个小曲也不错。” 他小心翼翼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鬼鬼祟祟找到自己亲手做得三角梯,出了小院,偷偷溜到外墙处,找到一处偏角放下梯子,一个翻身,就到了墙外。 丝毫没看到远处正缓步而来的荣王,正一脸蛋疼的看着自己撅屁股翻出。 “还是我多有准备,抓妖精这等事怎能带拖油瓶呢,真是失策。”姚清一边得意,一边搭住墙头跳了下去。 “嘿,这不是以诗才纵横明月阁无敌手的姚清吗?怎么成了梁上君子?” 姚清才落到地上,就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上的老者刚好看了过来,不由暗暗叫苦,可又不敢不理会,忙小跑着过去:“大司成,难得见您出来走动。” 正是学宫的主官,大司成宗佑棠。 “怎么,许你在明月阁做些靡靡之音,不许老夫出来走走?”宗佑棠讥笑道。 “不敢!不敢!”姚清自打去了学宫之后,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毫无名声可言,自是怕极了这位刚正的大司成。 “你说你多长时间没来学宫了?有那读书的灵气,却整日在青楼里厮混,成何体统?”宗佑棠皱眉道。 姚清讷讷不敢言,心里想着该怎么脱身,不是他不想读书,实在是对古人那一套东西提不起任何兴趣。 三观早就稳固,再强行看一些有悖自己三观的东西,那种痛苦,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两人正说话间,忽闻阵阵尖啸之声自天空传来。 灰机?姚清有些茫然地看去,就见一道乌光落入远处的皇宫,乌光里隐隐约约竟似有一道人影。 “仙、仙人?”姚清期期艾艾道,感觉自己头脑里一团浆糊,都有些口吃了。 第三章 我要修行 说好的古代社会,说好的要混吃等死调戏小娘子,怎么一转眼就变神话了? 刚刚还在想自己的三观已经稳固,可就这一瞬,那稳固无比的三观顿时碎了一地。 “什么仙人?修士罢了。”宗佑棠自也看到了,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及其阴沉,眼里怒火几乎都要冒出来。 “差人知会大司空,本官直接去皇宫面圣!”宗佑棠不再理会姚清,略一沉吟,吩咐道。 马车下的侍从连忙称是,赶着马车快速离去。 姚清毫无所觉,迷迷瞪瞪向王府大门走去,连小曲也不听了。 门口侍卫看到失魂落魄的姚清,互相对视一眼,也是见怪不怪,无非是又翻墙出去罢了。 姚清穿过大门,才慢慢回过神来,穿越都接受了,神神怪怪的东西又有什么不能接受?无非是世界底层规则有一些不同罢了。 姚清长长出口气,定了定神,径自走向父母的庭院,远远就看到荣王站在庭院中间,仰头看天,一脸阴沉。 “父王,这世上有仙人?”姚清站到荣王身边,直接问道。 “狗屁,只是修士而已。”荣王扫了他一眼,“你又回来作甚?” “看到有道乌光在天上飞过......咦,父王怎这么快就知道我出去了?”姚清奇道。 “你那点小伎俩骗得了谁?真把别人当傻子?”荣王不屑道。 “嘿嘿,那是父王慧眼如炬。”姚清也不在意,他本身就是光明正大的偷跑,给大家一个台阶而已,想了想续道:“为什么以前没见到有人在天上飞?” “不然怎么说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了。”荣王怒声道,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姚清有些奇怪,怎么不论宗佑棠还是父王都这么厌恶甚至憎恨修士?既然有修士,掌握着非凡力量,不应该成为人类前进的方向吗? “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该干嘛赶紧干嘛去。”荣王挥挥手,想把姚清撵走。 “父王以前怎么没跟我提起过修士?”姚清不为所动,心里更是疑惑,为什么自己平日里从无听人谈论过,听父王的语气又不像是不得说的禁忌,倒像是有意无意的忽略。 “你又没问起过。”荣王似有心事,有些不想理会姚清,随口敷衍道。 姚清一愣,说得很有道理啊,自己不问,旁人也不必专门提起,所以这是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永远都不知道。 那今天突然出现在空中的乌光,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是看父王今日情形,未必有耐心给自己解疑,还是直接一点,单刀直入,先试试态度。 “我也想修行。”姚清忽然开口道。 “你说什么?”荣王好似没听见,瞪着眼睛反问道。 “我想当修士。”姚清肯定道,十六年了,原先已经放弃幻想,准备好好享受朱门酒肉臭的生活,但今天见识了超凡力量,他沉下去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 既然自己能穿越过来,那就证明两个世界之间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既然有超凡,那未必就不能打破时空的壁垒,重新穿越回去,哪怕再去那个世界看一眼也是好的。 “你还想当修士?你以为你是什么,想当什么就能当?”荣王似乎一下子被姚清的话语激怒,“滚出去玩女人,少在这里异想天开,给本王惹祸。” “为什么?”姚清皱了皱眉头,感觉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修士两个字隐隐约约好像带着一股耻辱,当然这是父王或者是大司成宗佑棠他们的耻辱。 “没有为什么,哪有那么多问题,本王不是你老师。”荣王显得很不耐烦。 “我有眼疾。”姚清想了想,大声道。 “那也不行!”荣王被噎了一下,高声道。 “我有眼疾!”姚清再次加大音量,比声音嘛,小爷我怕过谁? 荣王气得浑身发抖,四下里开始寻摸能打人的家伙了。 “母亲,父王他要打我!”姚清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余光一瞥,看到母亲走出来的身影,赶紧就扑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能耐真是越大了,就知道欺负我们母子?”王妃忙护住姚清,指着荣王厉声道。 “你就这样宠溺他吧,你看看他现在,好好的学宫不去,好好的书不读,一天净知道鬼混。”荣王气急败坏道。 “那也是我的孩子,再说了你有什么脸面说这些,你年轻的时候还不如清儿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明月楼找狐媚子的事。”王妃冷笑道。 咦?姚清闻言,吓得浑身一抖,还好母亲没注意自己的异样。 “你...你...真是不知所云!”荣王面皮抽了抽,拂袖而去。 “做贼心虚!”王妃冷哼一声。 “母亲威武!”姚清赶紧送上自己的小马屁。 “少在这里贫嘴,当初说在家休息几天就好,这都几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宫?”王妃板着脸道。 “明天就去,明天就去。”姚清忙道,从父亲的话语里,他也听出了不少东西,这修士身上估计还有很多机巧之处,既然已经知晓了此事,倒也不着急,徐徐图之。 毕竟门已打开,自己总能想到办法进去,不像以前,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扇门的存在。 所以明天就回学宫,至少可以从大司成宗佑棠那里旁敲侧击一些东西出来。 今天正好还能休息半天,主要是今天就是去了估计也见不到大司成,他这会肯定定还在皇宫呢。 嗯,安排的很完美,姚清心里想着,便跟母亲道个别,准备返回自己小院。 “清儿,你的眼疾,母亲一直在打听神医,你不要着急。”王妃叫住姚清道。 “放心吧母亲,其实问题也不大,不必担心。”姚清笑嘻嘻道。 “还有,修士的事,莫要在外人面前提起,有些事即便是你父亲,也不敢过多涉及,母亲知你打小就很有主意,万万不可鲁莽行事。”王妃又叮嘱道,眼里全是忧思。 “孩儿晓得!”姚清深深看了一眼母亲,拜退而去,连堂堂一亲王都畏首畏尾,自己又怎能不小心行事? 只是,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他感觉心痒难搔,像是被猫抓一般。 一夜无话。 第二天,姚清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家人道别后,坐着王府马车直奔学宫而去。 “王爷,不会给清儿带来祸事吧?”前厅里,王妃看着马车哒哒哒离去,忍不住说道。 “哼,至多一些流言蜚语罢了,本王还能担得起。”荣王说着,忽然又有些愤怒,“当年陛下与那些宗门签订条约,又花费力气整肃九州,才慢慢把修士归于传说,昨日竟敢那般众目睽睽直入皇宫,真是欺人太甚。”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修士终究不比我们凡人。”王妃却不在意这些,只是有些感慨,“若是大衍神宗的修行圣法能流传下来的话,清儿...” “别妄想了,三十年前那一战后,多少宗门暗中潜入帝都,想要找到传说中的《太微道经》而不得,就是陛下又何尝不想找到?” 荣王不耐烦的摆摆手:“修行之事莫要再提,他就是想当修士,也得有人教他才成,帝都可没有这样的渠道,也没人敢做这样的事,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了热情。” “清儿的眼疾......”王妃忍不住又道。 “住口!”荣王粗暴地打断,“又不是瞎了,再说了,命重要还是眼睛重要?当年的大衍神宗如何强大,《太微道经》又如何强横,压得其余修士喘不过气来,而今又怎样?还不照样灰飞烟灭了?你不知道其中的轻重?” 王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第四章 修士的入侵 姚清坐在马车上,看着倒退而去的街景,心如潮涌,各种念头纷繁庞杂。 既然可以修行,掌握超凡力量,那么世界的本质,必然有着跟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对时空的理解肯定也不一样。 要想打破时空壁垒,就得先研究微观世界的构成规律和宏观世界的运行规律。 要研究这些,就得先了解这个世界修士已有的成果,毕竟站在巨人肩膀上也好出成绩不是。 要了解这些,就得找一个好老师,有一个至少处在一流地步的修行之法。 可自己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清楚。 所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是难啊,姚清捏了捏眉头,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吁!”马车正行走间,忽然被赶车的小厮拉住,“世子,前方好像有兵马要过来,我们最好避一避。” “兵马?帝都怎会有兵马?”姚清稳住身形,掀开帘子看去,就看到两队身着黑边戎服的士卒沿着大路两边快速奔过来,很粗暴的将路中间强行清空,甚至对自己这辆带着王府标识的马车都没正眼瞧上一下。 “龙卫军?”姚清有些疑惑。 很快,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人出现在视野里,面容微黑,脸颊消瘦,一身便装,显得极为冷峻。 他身后跟着一列士卒,腰挎长刀,身着铠甲,上面一道一道黑褐色痕迹,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再加上沉重的脚步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就像是刚从地狱归来一支人马,带着滔天煞气。 是以很多被踢翻的小孩子均被父母死死捂住了嘴巴,不敢有任何声音发出。 整条街面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自西向东沉寂了下去,甚至这些兵马走过去很久了,很多人也不敢大声说话。 “龙卫军统领、大司马方占国?他怎么回帝都了,不是一直在东南围剿叛乱吗?”姚清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一地狼藉,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良久,他才舒了口气,示意继续赶路,只是心里那股初识修行的兴奋劲终究还是淡下去了不少。 一路向西,渐渐已接近城郊之处,远方那坐落着密密麻麻无数房舍的便是大虞学宫了。 学宫占地极广,号称有屋三千、有舍万区,极盛时期五万余学子在此读书,即便现在不如以前了,也有万余名学子。 姚清刚进入东大门,便能听到琅琅读书声传来,学子们均匆匆而过,有的赶往博士处听讲,有的着急去找友人们论经,有的想早早去博雅楼借阅书籍,很有前世大学的氛围。 如果忽略不远处一群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那就更完美了。 “世子!” “世子来了!” 这些人一看到姚清的马车,纷纷迎上来打招呼道。 姚清点点头,也来不及跟狐朋狗友们寒暄,摆摆手就直奔大司成住处。 好在这个时候大司成一般都会在学宫处理公事,也不虞找不到人。 姚清对大司成宗佑棠很是敬重,满腹经纶不说,眼界还很宽阔,本人更是刚正严明、处事极有决断,特别是要求学子做得,自己从来首先做到,是以名声极佳。 两人可算是一种奇特的忘年之交,姚清言谈中夹杂的些许前世观点,总能让宗佑棠眼前一亮,是以宗佑棠一边觉得姚清读书很有灵性,也很有想法,一边又对其读书的态度深恶痛绝。 不过姚清脸皮极厚,能够唾面自干,倒也不影响他有事没事过来刷个存在,是以跟大司成身边的人也基本混了个脸熟。 姚清穿过一处竹木丛,远远就看到大司成的管家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往外搬东西,他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跟几人点点头,径自走向宗佑棠书房。 管家见怪不怪,并不去叨扰,依然忙着自己的事。 “怎么不去博士处听讲?”宗佑棠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眼看了一下,又写了几个字,才放下毛笔,吹了吹墨迹,盖上放好。 “这不想着先过来给大司成问个安吗?”姚清忙上前两步笑道。 “油嘴滑舌!”宗佑棠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有些感叹道,“过些日子,就不是大司成了。” “升官了?大司成您要进卿事殿加封卿事了?”姚清喜道,怪不得外面管家正带着众人搬东西呢。 “你啊你,想得倒美!”宗佑棠摇摇头,“迁为大司礼罢了。” “大司礼?好端端的这是为何?”姚清有些奇怪,大司礼主管礼仪、祭祀,还有与外交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此事与你无关,你若是无事的话,就赶紧去读书,出来了也好为朝廷分忧。”宗佑棠摆摆手,想把他撵走。 “有事、有事。”姚清赶紧正色道,“还想跟大司成请教一下修士的事。” “我就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宗佑棠笑骂道,眼里虽说还有一丝阴霾,但心情显然没有受到影响,不似昨日那般怒不可赦,“不必忐忑,本来就非禁忌之事,现在上下的态度是不主动提起,不公开议论,你问起了,倒也不是不能说。” 姚清点点头,怪不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无知晓修行之事,一来不亲眼看到,就是偶尔听闻也只当奇闻怪谈,不会放在心上,二来更不会有人专门给自己普及这等事。 “你可知我大虞天下共几州?”宗佑棠想了想,问了一个似乎毫无关系的问题。 “自然是十八州,内九州,外九州,大司成有些小觑我了。”姚清笑道。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眼下大虞只剩内九州了。”宗佑棠叹道。 “这怎么可能,外九州呢?”姚清奇道,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好端端就少了一半,而且包括自己的大部分人好像还没注意到。 “这就跟修士有关了。”宗佑棠神态有些萧索,“三十年前,也就是先帝昭宁十年,鬼王宗强行借走了幽州。” “鬼王宗?借走一州之地?一个宗门,要这么多土地干什么?即便是要维护宗门正常运转,也不必如此暴烈行事吧?”姚清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怎么跟自己印象中那种遗世而独立、淡薄清冷的仙人不一样? “这谁又知道呢?那些修士的想法谁又能猜得透?”宗佑棠自嘲笑了笑,这种事就是他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那这不是赤裸裸的入侵吗,朝廷就没有反应?”姚清问道,若是如此,那些修士或者宗门还不蜂拥而至?这天下还能是大虞的天下? 第五章 大衍神宗 “自然不是,大虞自有大虞的风骨,几次警告无果后,便直接发出清剿令,开启了大战,双方从幽州战到苍州,最后又蔓延到朔州,整整持续了一年。”宗佑棠道。 修士与凡人的战争?那该是什么情形?姚清皱眉想着。 “可惜,天下九大宗门,除了上古四宗作壁上观外,其余五大宗门同气连枝,看似只是鬼王宗一家,实际对上的还是五大宗门这个庞然大物,现在的结果不过是大虞败了而已。”宗佑棠的话里充满了苦涩。 姚清揉了揉眉头,脑子很乱,有心问问什么是九大宗门、什么又是上古四宗,但看了看宗佑棠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只好先忍住。 “既然败了,自然要吞下失败的苦果。之后五大宗门齐齐进京,朝廷不得不与之签下城下之盟,除了割让幽州给鬼王宗外,再失四州之地。再然后,上古四宗也有学有样,朝廷已无力抗衡。所以哪还有什么内外十八州,只余九州罢了。”宗佑棠道。 原来这就是父王与大司成愤怒的源头,站在大虞的角度,确实是奇耻大辱,姚清暗暗忖度。 “那昨日之事...”他忍不住又问道。 “昨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多问。”宗佑棠摆摆手,直接打断他的话。 姚清闻言,只得放开这个疑问,“只是,修士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强大?我们凡人靠什么才能与之抗衡?” 他对修士的力量还是没有具体概念,是不是跟脑海中前世神话传说中那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抗衡?你想多了,修士不是强大,是可怕,移山倒海还罢了,我们还能理解,关键是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我们连看都看不到,更不要说理解了。” 宗佑棠语气复杂,即便是他,面对那样的威压,也会忍不住害怕。 “等等,照大司成的说法,修士屠杀凡人好像比割麦子还要简单,那大虞又有什么资格和资本与之开战?” 修士真是这般厉害的话,大虞凭什么敢与之开战? 照理说,大虞早就不存在了才对,这天下应该全是宗门势力才符合现实。 “因为大虞有大衍神宗。”宗佑棠道。 “大衍神宗?天下第一宗?”姚清干咳一声,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在小湘儿那里的话语,顿时有点脸热。 “不错,凌驾于那九大宗门之上的天下第一宗,大虞的守护神,高手如云,弟子无数,道场遍布天下,强横无比。” 宗佑棠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之意,似是向往,又似是有点抗拒。 大衍神宗吗?姚清默然不语。 “当年即便是鬼王宗,也被大衍神宗打得几乎覆灭,即便是他们五大宗门联合,依然被大衍神宗一力压下,甚至一度想舍弃鬼王宗,这就是天下第一宗的霸气。” 哪怕是三十年过去了,宗佑棠说起这些,脸上依然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大衍神宗如今又在何处?”姚清突然问道,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宗,自己作为荣王世子,混个内门弟子什么的也不过分吧。 “早就灰飞烟灭了!”宗佑棠叹了口气,语气忽然有些萧索。 “灰飞烟灭?”姚清顿时愣住,是了,大虞最后还是败了,否则又怎会失去外九州,“所以,大司成所说的那上古四宗也出手了?” “不,上古四宗并没有,至于大衍神宗到底是如何覆灭的,至今还是个谜,只是在五大宗门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天上忽然落下来一道金光,大衍神宗的高手便被屠戮殆尽,之后五大宗门发起声势浩大的反攻,大虞便再无抵抗力量。” 宗佑棠叹了口气,有些哀伤,终究都是为了大虞而战,如今却死无全尸。 姚清心里一时间也有些空落落的,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便是一切的源头,说来也简单,但对大虞来讲,却是极大的耻辱。”宗佑棠收起心思,淡然道。 “所以不主动提起,不公开议论,慢慢淡化?”姚清接口道。 “不错,三十年前还是太子的陛下与那些宗门签订条约,便趁机提出宗门修士不得在内九州随意现形的条件,打算以一代人的时间慢慢将修士重新淡出人们的视线,仙人归仙、凡人归凡,这样对朝廷也有利。” 也是以,宗佑棠一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便升起腾腾怒火。 姚清皱眉不语,这不就是闭关锁国吗?难道当修士不存在,他们就不存在了? “你小子是不是起了别的心思?想要修行?”宗佑棠扫了他一眼。 “是有这个想法。”姚清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道。 “那老夫还是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免得惹祸上身。”宗佑棠道。 “为什么?既然修士掌握着超凡力量,我们不去学习,那就永无出头之日。”姚清不忿道,大司成不应看不到这一点啊。 “因为陛下不喜欢,而且你还是宗室子弟,陛下更不喜欢,就这么简单。”宗佑棠淡然道。 “陛下?”姚清不由一愣,他心思七窍玲珑,一点就透,“陛下在害怕?他管不住外人,又怕自己的子民?这是宁与外邦不与家奴?” “放肆!说得什么混账话?”宗佑棠勃然大怒,“陛下所为,自有道理,修士本身不可控,若是真放开了,这个天下早就分崩离析了,平头百姓哪还有什么日子可过?” 姚清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承认大司成说得有一定道理,修士掌握非凡力量,可以说跟普通凡人都不属于同一个物种,自然不会太过考虑普通人。 正如大象一路行走,肯定不会在意脚下会不会有蚂蚁生存。 “最重要是这一切都没用。”宗佑棠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疲态,“那些宗门有的甚至已经传承了数千年,一代又一代,修行之法不断完善,高手层出不穷,大虞根本赶不上,没那基础,也不会有那时间。” 姚清默然不语,世界本来就很残酷,大虞这么大的体量,是没那个机会的。 即便当年大衍神宗胜了又如何?焉知不会反客为主?或许这才是大司成无可奈何的地方。 “可惜了,大衍神宗的修行典籍全部散佚,否则暗中留下,朝廷还能培养几个高手,不至于出现如今的窘态。”宗佑棠叹息。 姚清也是极其遗憾,本来还想着有没有什么修行之法留下,自己再使出死缠烂打、移花接木、暗度陈仓等等功夫,总有机会得手,真是可惜! “不过有传言,大衍神宗的三大至法之一《太微道经》,三十年前就流落至帝都,至今尚无人找到,你若是能找到,想必陛下也不介意你去修行。”宗佑棠笑道。 “大衍神宗当年就败了,拾人牙慧又能怎样?”姚清撇撇嘴。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瞧不上了?”宗佑棠忍不住呵斥了一声,“当年大衍神宗自己都承认一直没有人能把《太微道经》修炼至最高境界,否则又怎会那般轻易落败,而且《太微道经》可是号称道用万法、万法源流的经文,否则那些宗门又怎会垂涎三尺、都想据为己有?” 姚清闻言,更是无语。都三十年了,以朝廷的能力,亦或者那些心有想法之人的毅力,都毫无动静,传言依然只是传言,指望自己这个整天去听小曲混日子的人去找? 第六章 太微道经 “走吧,走吧,你若是想了解更多,拿着我的批条去博雅楼顶层,那里估计还有不少书籍,自己翻去吧。”宗佑棠随手写了个批条丢给他,开始赶人。 姚清看着大司成脸上的疲态,只得告退。 出得门来,举目四望,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刚知晓修行的事,他满腔都是兴奋,感觉粉碎虚空、威临地球、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第一个念头就是扯起荣王府这个虎皮大旗,肯定有修士屁颠屁颠过来,哭着喊着要收自己为徒,自己说不定还能挑拣一番。 毕竟所谓财侣法地,荣王府有的恰恰就是财。 可惜,被荣王当头棒喝,绝了这个可能。 第二个念头就是借助大司成宗佑棠和学宫的力量,大司成主管天下学问,既然有修士,肯定也会涉及到修行这一方面,自己正好近水楼台。 可大司成的一番娓娓道来,让姚清心凉了七八分,怎么都想不到大虞跟修士之间的关系竟然这般曲折。 就连皇帝、连自己的身份,也成了阻碍。 所以,修行的路到底在哪里,自己偷偷跑出去找个宗门拜师?或者自己就只能混吃等死? 姚清摇摇头,摩挲了下手中的批条,打算先去了解了解,回头再行考虑。 博雅楼处于学宫之正中,离此地并不远,穿过一小片梧桐林,经过君子殿便到了。 姚清匆匆而来,看到君子殿中围坐着数十名学子,正高谈阔论,中间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面白如玉,剑眉星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有种紧握天下的自信。 “人模狗样儿,就会收买人心。”姚清撇撇嘴,准备一晃而过。 不曾想那青年一眼就看到了姚清,眼睛顿时一亮,朗声道:“清弟今日怎有空闲来学宫?” “桂王殿下来得,本世子就来不得?”姚清闻言,停下脚步笑嘻嘻道。 大虞王朝只有三位亲王,荣王最尊,桂王最幼,还有一位平王,则最有权,官至卿事殿卿事,核心中的核心,是大虞最显赫的几人之一。 眼前这位桂王姚天承,则是当今皇帝最年幼的兄弟,极为受宠。 想到这里,姚清也不得不佩服先帝的精力,现在已是建德二十五年,也就是说昭宁十五年,先帝驾崩前,还给当今皇帝留下一个弟弟。 “本王只是听说清弟流连明月阁,以诗才大杀四方,博得众美人一片欢心,今日学宫诸位大才均在此地,不知清弟能否以诗助兴,也算一桩美谈。”桂王岂会知道姚清正腹诽他老子,笑呵呵道。 姚清听着他那夹枪带棒的话语,忽然感觉很是无趣,便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怕再打击到你,你再哭着喊着去陛下那里告状,反而不美。”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桂王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额头上青筋跳了跳,笑道:“我这位清弟就是太过高傲,眼高于顶,自命不凡,毕竟是荣王世子,大家不必在意,我们继续。” 众人很隐晦的互相观望了一下,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 桂王已经没了心思,他跟姚清两人相差十岁,平时来往也不多,但自打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上眼,尤其是看不上姚清嘴里时不时冒出的奇谈怪论,甚至深恶痛绝。 可惜吃亏的永远都是他,在他的印象里,姚清至少坑过他七次半,那半次还是因为意外才让他没完全掉进“陷阱”。 桂王很快就笑着告退,直接走出学宫,坐在马车上思索了一会,眼里忽然闪过几分狠厉,换来小厮道:“你去大司马府上,就说本王同意大司马的计划了。” 小厮匆匆而去。 却说姚清拿批条着人打开博雅楼顶楼的大门,便独自一人走了上去。 在他想来,既然来这里需要大司成亲自签批,那么此处必然是机密重要之地,哪怕没有修行之法,也肯定有一些很重要的资料,比如天下宗门具体情报、道法源流之类的。 可等到他走上去,顿时呆在了那里。 “这...这...”姚清有些无语,这里分明就是个杂物间,满地的灰尘蜘蛛网,不知多少年没有清理了,缺胳膊断腿的桌椅随便堆在一起,至于书籍,东几本,西几本,到处都是。 明显都是些破烂玩意。 姚清直欲扭头就走,但想想,还是没有离去。 来都来了,不翻检一番也对不起自己这么上心地四处奔波,姚清安慰着自己,随手捡起一块木牌,上面竟然还有字迹。 “器字部?这是什么?”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出来,只好放到一边。 很快又找到几块相似的木牌,上面分别有:道字部、法字部、术字部等等字样。 “估计是什么组织的内设部门?”姚清没有什么兴趣,开始翻看地上的书籍。 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些书籍多是多,但大都是一些杂谈怪志之类的,唯一有用的还是一本《天下宗门流派》,倒是详细介绍了一番修行界的形势,至少让他知道什么是九大宗门,什么又是上古四宗。 可惜都是泛泛而谈,具体的东西,一样也没。 更不要说什么修炼之法了,估计即便有也早就被清理走了。 姚清依然不死心,连续好几天都泡在这里,东翻翻,西看看,几乎都翻遍了。 这一日,姚清正津津有味地看一本《四方志》,上面记载的是天下地理奇观,倒有些趣味,忽而眼前一阵晃动,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丝线。 “又来了!”姚清有些无奈,这种症状真是越来越频繁了,最早以前还只是几个月出现一次,后面发展到一个月一次,现在已经是几天了,再下去自己会不会一直都陷入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 姚清刚欲闭上眼以抵消这种眩晕感,忽然发现手中这本书上的有根丝线异常明亮,不像其他物体暗淡无光的样子,甚至隐隐约约似乎与自己有一定的联系。 “奇怪!”姚清努力睁着眼看向书籍,慢慢发现书里的丝线似乎都有了生命,一根又一根舒展开来,连带着那些字迹都活了过来,像小鱼一般游动,排成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经文。 “太微道经?”姚清目瞪口呆地看着经文开篇,心里震撼得无以复加,这就是各大宗门苦苦追寻而不得的无上经文,这就是大司成和朝廷一心想要找到的绝世宝典? 怎么会这么巧?前几天还在和大司成感叹遗憾,今天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的心砰砰砰直跳,一时间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七章 因果感应 姚清突然明白过来,这里的书籍杂物应该都来自于大衍神宗,有用的东西被人挑走,没用的东西就随意堆扔在这里,而真正的宝物却恰恰藏在了这堆没用的东西当中,白白蒙尘三十年。 姚清勉强镇定下来,仔细看向手中经文。 那些经文似有生命,摇头摆尾,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渐渐的,竟影响到了他的呼吸,影响到了他的心跳、血液的流动,甚至影响到了身体中无数信号的传递。 这一刹那,姚清似乎进入了一个极为玄妙的境地,意识一片空灵,那些经文欢呼着、雀跃着,带着某种神秘力量。 轰! 身体为炉,呼吸为风,意念为火,精气为炭,在经文的带动下,形成一种奇妙的共振。 也不知过去多久,体内轰鸣声大作,无数道精气升腾,又重新聚合,循环往复,渐渐生出新的变化。 似乎是某个瞬间,丹田内的某个点,突然间爆散,姚清顿时感觉像是推开了一扇大门,一股细细的暖流无中生有,旋转不休,随着呼吸周流不怠。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 姚清心如潮涌,随着体内真气的诞生,他感觉眼前世界出现了变化,即便是那种诡异的症状还在持续,却再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一丝眩晕感,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可以控制那种症状了。 果然,心念一动,眼前的世界便恢复了正常,手中的书籍、身旁的木棒也都无了异象,心念再一起,便又重新进入那种症状之中。 姚清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向这个丝线般的世界。 万物不再是万物,只是无数丝线的聚合体,那些丝线明暗不同,长短不一,大部分自相环绕,剩余一部分则是分不同方向延伸了出去,一端直没虚空,不知连接哪里。 “那是什么?”姚清发现整个顶层除了自己手中书籍,还有一处地方大放光亮。 他撑起身子走过去,发现是一根手指粗细、不足尺长的短棍。 最为奇异的是,那根短棍跟手中书籍一样,除了自相环绕的丝线外,几乎所有往外伸出的丝线都齐齐断掉,只剩下一根大放光亮的丝线与自己相连。 “这到底是什么?”姚清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那根光亮丝线,却是毫无所感,似乎只有其形,无有其质。 就在此时,丹田内的真气突然躁动起来,分出一股,顺着经脉直入手指,亦搭在了那根丝线上,像是鱼入大海,鹰飞长空,竟然流露出一种欢快的气息。 这一刻,姚清对丝线的感觉顿时清晰起来,他甚至能顺着丝线直接感受到短棍的存在。 “有意思!”姚清换了一根丝线,顺着感应过去,却是顶楼角落里一个瘸腿凳子,刚刚在自己翻检时被划拉到一边。 “所以,这是...”姚清又感应了几根丝线,发现都是自己几天内碰触到东西,忽然福至心灵,“所以这是,只要有关系,便有丝线相连。” “如果是这样的话,万事万物自己岂不是都可以感应?”姚清又捡了一根自己主观上有些亲切的丝线感应过去,便“看”到母亲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也就是这个瞬间,正在王府小花园里浇花的王妃没来由的想起了姚清,脸上顿时露出温柔的笑容:“也不知清儿在学宫怎么样了,这一去都三四天没回来了。” “世子那么聪慧,只有他欺负人的时候,哪有别人欺负他的机会?”旁边帮忙的侍女笑嘻嘻道。 王妃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姚清放开与母亲相连的那根丝线,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股孺慕之情,好一会才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又选了一根明暗不定的丝线,感应过去:“咦,竟然是小湘儿?” 再顺着小湘儿身上的丝线,竟发现除了自己外,她在帝都几乎所有的丝线都极其暗淡,大部分明亮的丝线都直指东南所在。 姚清若有所思,有心看看她的底细,沿着丝线就要一路南下,猛然间眼前一阵晃动,头脑像是被一根锥子重重扎了进去,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直接晕死过去。 “嘶!”姚清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感觉体内空空如也,丁点真气都不剩,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袭来,让他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果然不能好高骛远,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极限。”姚清勉强打起精神,盘膝而坐,按照《太微道经》上记载的心法,缓缓调整呼吸,以意为火,锻造体内精气。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恢复过来,那种无处不在的虚弱感渐渐消失,体内真气又重新生出不少。 他继续着自己的试验,总感觉这种丝线不仅仅是联系那么简单,而是应该有更深层次的涵义,联系的属性只是外在表现之一。 直到姚清搬动一个桌子,发现自己跟桌子之间新生出一根丝线,这根丝线起始于自己,终止于桌子眼下的状态,他才突然明悟过来。 “这是因果,代表着因果之间的联系,所以才能从一个物体通过丝线上溯其他影响到它眼下状态的另一物体或状态,这是由果及因。” 姚清心里忖度着,又从一本破损的《诸子语录》上溯到大司成宗佑棠,才终于确定:“果然如此,可惜还只是模糊的感应,无法确定细节,只能知道这本书被扔到这里跟大司成有关,却不知它为何被扔到这里。” 姚清感觉若是自己更强大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直溯过去发生过得场景,想一想都感觉可怕,那样天底下还有什么秘密能够瞒得住自己?世间万物还不是一眼窥之? 他突然一个激灵,发现这才是这种能力的强大之处,试想前世若是自己也能看到万事万物之间的因果联系,那用在科研上得有多强大?若是用在修行上呢? 这便是自己穿越时受时空影响而得到的能力?不过为何感觉《太微道经》也与此有关?还是说自己这种能力激发了《太微道经》某种隐藏的特性? 姚清有点想不明白。 如果不是自己有种能力,怕是没人能够发现《太微道经》会隐藏在简简单单一本《四方志》当中,毕竟因果都已经被人以大法力全部斩断。 眼下这种能力受《太微道经》的真气激发,更进一步,甚至可以说已经化为一种极为霸道的神通,可以称之为“因果视界”。 而且姚清隐隐有种感觉,依靠这种能力,自己好像触摸到了《太微道经》真正强大的地方,一种尚未被人窥探到的地方。 虽然很模糊,有点似是而非,但《太微道经》终究还是天下第一宗门的根本大法、立教之道,能让大衍神宗力压诸宗,本身就是最为顶尖的道法。 这些都让姚清振奋无比,感觉回地球有望。 “对了,先看看自己与地球之间的联系。”姚清仔细感应身边的丝线,却茫然发现,没有一根跟地球有联系,像是与地球之间已经被斩断了所有因果。 “这是为什么?”他回望自身,刚刚一直在研究丝线,没有多注意,这才发现,周遭一切物体都是或明或暗的丝线聚合体,即便是刚刚感应过的几人,也均是如此。 而自己,却是漆黑一片,虽有无数丝线与外联系,但内部如何,就是自己也看不清,根本就是个人形黑洞。 第八章 奇妙经文 “所以,自己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姚清自我调侃了一下,“还是这种能力不能观测自身?” 百思不得其解下,他也只能暂时放开,拿起身旁的短棍,仔细观察起来。 短棍不足尺长,平平无奇,好像就是随便从什么树上折下,上面还有枝丫生长的痕迹,这样的短棍顶楼上并非唯一,混在那堆坏掉的桌椅之中,实在是很难引起人的注意。 可能当时有人想用它暂时支撑坏掉的桌椅,也可能只是随手捡起当做柴火,最后还未来得及使用便一起被遗弃到这里。 姚清开启“因果视界”,发现除了跟自己相连的那根丝线外,短棍周遭所有往外伸的丝线全被斩断,非常干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想了想,捻起一根断掉的丝线,往短棍内部感应而去。 还未来得及深入,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慌慌张张断开自己的感应,差点破口大怒, “坑爹!”在姚清的感应中,这根木棍内部竟然蕴藏着一股可以说毁天灭地的能量,简直就是个超级炸弹,估计整个帝都都不够炸,吓得他差点直接扔掉、落荒而逃。 不过姚清还是强忍着惧意仔细观察这些丝线之间联系,要是能炸早就炸了,也不在这一会,再说如果真炸了,自己就是跑估计也跑不走。 顺着因果关系仔细研究了一会,他发现这短棍的内部结构极其稳定,如果没有外力的话,就是放上一万年也不会炸。 而在丝线环绕中,倒被他看出一个因为被人斩断因果而出现的“后门”,可以用某种特定的方法导出里面的能量。 “所以,这反而可以成为自己的一种底牌。”姚清这才放下心来,把短棍往腰间一别,拿起那本《四方志》,起身准备离去。 略一思索,又拿起《天下宗门流派》和《诸子语录》,准备一起登记借阅。 楼下看守顶楼的是一驼背老头,老头看了一眼灰尘扑扑的姚清,又翻了翻他带出来的三本书,道:“《天下宗门流派》不得外借,《诸子语录》需七日之内归还。” 至于《四方志》跟腰间的短棍,老头甚至连提都没提,估计他都不清楚顶楼有没有短棍,有可能认为是姚清自己带过来用以翻检物品的。 而《四方志》则更平平无奇了,不说顶楼,楼下几层都有好多本,不定是什么时候被人落在上面。 姚清干咳一声,只得把《天下宗门流派》留下,登记好《诸子语录》,心底还是有些遗憾,不过看了看手中的《四方志》和腰间的短棍,又有些叹息,果然真正的宝物人们永远都视而不见。 姚清出了博雅楼,发现天色已近晚,不由有些惊讶,要知道他可是一大早就去了顶楼,不知不觉时间竟过去了这么久,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肚子咕咕乱叫,烧心般的难受。 “要不怎么说山中无岁月、修行无甲子呢,真是可怕,还好只是一天。”姚清赶到饭堂随便吃几口,便租了辆马车回王府。 一路无话,等见到母亲,自然少不了一番悲喜。 “这几日可曾见过大司成?”荣王端坐在一旁,见他们母子嘘寒问暖终于结束了,才出声道。 “这两日倒是未见,大司成不是要迁为大司礼了吗?”姚清有些奇怪父王对大司成的关心。 “朝廷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对,你在外悠着点,不要惹事。”荣王眉头紧皱,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咳,父王,大司成上次说若是我找到《太微道经》就可以修行了。”姚清干咳一声,提前打起了预防针。 “吆,去学宫一趟,倒是涨了不少见识,你若真找到了,本王才懒得管你。”荣王冷笑道。 “就这么说定了,母亲作证哈。”姚清笑嘻嘻道。 王妃自是笑着点头,满眼都是宠溺,荣王似有心事,并没有在意。 姚清又去弟弟姚禹的小院视察了一番功课,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小院,走进书房一屁股坐下,感觉生活终于有了奔头。 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本《四方志》,随手放在桌角处的一摞书上,丝毫不起眼。 又从腰间掏出短棍,垫到笔架下。 “完美!”姚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了修行之旅。 一连十几日,他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修行,就连王妃某天都忧心忡忡过来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姚清自然拍着胸膛说自己没问题,只是最近读书有感,就想趁机好好努力努力,王妃这才放下心来。 而越是修行,姚清越发现《太微道经》的精微玄妙之处,真气浩然广博,堂堂正正,源源不绝,无一丝阴邪之气,无一点晦暗之态,正如大司成所言,给人种一法通万法、万法总源流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太微道经》经卷本身就很神妙,每次以“因果视界”观之,那些奇异经文都会如小蝌蚪一般自己游动,形成一种无法描述的韵律,与他体内真气共振,让他修行起来既无任何生涩之处,又事半功倍、迅猛无比。 因此,只要《太微道经》在身旁,就好像有一位修为绝顶之人时时刻刻为他护持,引导他修行。 要知道,《天下宗门流派》上的一些只言片语已经流露出,修行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是要逐步掌控天地巨力,没有老师的指点与护法,几乎不可能走下去,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直接爆体而亡。 是以姚清一直都很谨慎,唯恐出现什么意外,没想到最为担心的一个问题反而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他对《太微道经》的认识,也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即便不看具体内容,光是经文自身的神异,就足以让人失去理智了。 “也不知是谁把《太微道经》封印在这一本平平无奇的《四方志》当中,若非自己穿越时眼睛异化,本身带有奇异能力,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发现,难道是大衍神宗覆灭前提前做好的准备?” 姚清突然心血来潮,研究起了《太微道经》上的封印,他进入“因果视界”,顺着一股丝线,慢慢感应封印内部各种纷乱的联系。 没过多久,突然一个哆嗦,又急急忙忙掐断感应,吓得小脸都白了。 “太坑了,怎么又是个大坑?”姚清一阵后怕。 第九章 四大奇力 不过倒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能量,只是在姚清的感应中,封印下突然生出一股庞大的吸力,差一点点就把他的心神全部吸进去。 如果那样的话,即便不死,估计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是以他才会那般后怕。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值得用《太微道经》这等绝世道法作为封印?”姚清心有余悸,又有些奇怪,感觉自己身边好像突然间就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一时间无法窥破,只能暂时搁在心里,一边修行,一边再慢慢计较。 这一日,姚清正在研读《太微道经》,读到一句:“天地万象,莫不以力使然,然力止分二,曰尽,曰空,引而用之,曰生灭,曰斗转。” 他不由若有所思,看着手中跳动的经文,感受着体内的真气,渐渐陷入了一种顿悟。 姚清发现自己似乎身处孤岛,四周漆黑无比,而体内真气每运转一周,便能生出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每一道波纹,都在漆黑中划起无数涟漪。 渐渐的,涟漪越积越多,越积越广,甚至透出了粼粼波光。 波光荡漾,连成一片,于刹那间放出无量之霞,一道一道,道道生威,顿时撕裂了黑暗。 而此时,姚清好像挣脱了一道桎梏,浑身上下有着说不清的轻松,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一片“大海”,广袤无边,没有穷尽,突破时空,无处不在。 大千世界,万事万物,均在其中沉浮。 “天人感应?天地元气?”姚清心中一喜,这是修行或者炼气的一大关隘,若是跨不过,终究也只是强壮一点的凡人,只有跨过了,感应到那无边无际的天地元气,才算是踏入非凡。 “按照经书上所言,炼气有三步,第一步聚气,只是简单凝练体内真气,需要天人感应才能进入非凡;第二步合气,得通过天人合一才能达到;第三步化气,是要天人相化才可。” 到了第三步,才算是顶尖的炼气高手,至于眼下的自己,还差得远,姚清暗暗忖度。 同一时间,他体内的真气也随之生出了变化,似乎跟天地元气多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 姚清想着刚刚看到经文中的那句话,看向窗户外凉亭下的一个茶杯,伸出右手微微一张,石桌上的茶杯顿时嗡嗡直颤,突然嗖的一声飞向自己。 “所以这是陷空之力。”他右手稍稍转动,猛然用力,那飞来的茶杯突然诡异一转,轻哧一声没入墙壁之中。 “这是斗转之力和无尽之力。”姚清点点头,右手一握,那墙壁种的茶杯顿时悄无声息化成了碎屑,“这是生灭之力。” “无尽、陷空、生灭、斗转,《太微道经》延伸出来的四大奇力,可作为护道之法。” 姚清感受着那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突然有些疑惑,天地元气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与宏观世界、微观物质之间的联系又是怎样的?真气为何可以借此干涉现实? 隐隐约约,好像这就是世界的密码,只要窥破了这一点,自己肯定回地球有望。 “太心急了!”姚清揉了揉眉头,怎么可能自己短短十几日的修行就能直接接触到世界的本质?如果真是那样,才是见鬼了。 “闭门造车还是不行,有机会要行走天下,见识九大宗门的绝学,才能取长补短,尽快达到至高境界,也好着手研究回去的路,眼下真不够格,不能太急。” 姚清伸个懒腰,感觉十几天未出门,都快出毛了。 “阿兄阿兄,父王找你呢。”姚禹的小脑袋突然从门缝露出。 “咦,我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出去惹事啊。”姚清有点奇怪。 “阿兄你越来越无趣了,害得我也只能天天在家读书。”姚禹撇撇嘴道。 “那是应有之义!”姚清走过去直接给了他一记爆栗。 “阿兄欺负人。”姚禹扁了扁嘴,很是委屈。 “哈哈,快走吧,阿兄今天就带你出去玩。”姚清大笑,拉着他向前厅走去。 对于要不要教弟弟或者父母修行,姚清在回来的第一天就详细考虑过了,感觉还是要缓一缓,不说父母的观念和思想,最主要的还是帝都并不安全,一旦稍有差池,可能就是全族覆灭的下场。 他不相信朝廷或者皇帝在遭受那等耻辱后,手中会没有底牌,他也不认为刚踏进修行的自己就能与朝廷直接对抗。 所以还是要缓一缓,等自己有足够力量了,再作打算。 来到前厅,姚清先就吃了一惊,但见荣王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暗沉,那种憔悴之色几乎都要溢出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父王,你该不会是一连好几天都在明月阁过夜吧,要注意身子啊。”姚清忍不住说道。 “混账,说得什么狗屁话。”荣王喝道。 姚清毫无反应,倒是姚禹被吓得直缩脖子,恨不得钻到阿兄身后。 “禹儿出去吧,我跟你阿兄有事要说。”荣王转而对姚禹道。 “不,我也要听!”姚禹小声嘀咕道。 “出去!”荣王脸色一沉道。 “好吧。”姚禹不敢再顶嘴,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甚至还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荣王这才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父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姚清在心中仔细过滤了一下王府可能存在的敌人,又感觉没有什么头绪。 想要开启“因果视界”,顺着因果丝线去追溯原因,也暂时没机会。 “最近可曾见过大司成?”荣王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不曾,孩儿一直在家读书,有些日子没去大司成那里了。”这已经是荣王第二次问起大司成了,姚清暗暗存心,不断推测着个中原因。 照理说,荣王跟大司成的关系其实并不密切,两人在政见上多有不同,即便有什么事需要商量,也找不到大司成身上才对。 所以,为什么要几次提起大司成?难道跟大司成迁为大司礼有关? “父王,还请告诉孩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做什么?”姚清直视荣王的双眼,单刀直入道。 既然把自己单独留下,就不应该再有任何隐瞒了。 “要变天了!”荣王咬咬牙,开口说道。 这句话好似带着无尽的压力,说之前感觉极其费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说出口后,反而像是彻底放下了一般,荣王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轻松,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第十章 危机 “变天?”姚清内心忍不住一抖,他很清楚,他们家看似显赫无比,贵不可言,但本质上还是依附于皇权,依附于大虞,如果这两者其中任一个出现变化,那一切便会都成了泡影。 而这当中,尤以皇帝的心意最让人拿捏不住,毕竟大虞怎样只是客观变化,也不会一时半刻就生出巨变,只有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一言便可定他人生死。 是以姚清一直都没有什么安全感,平日里也很注意这些,什么样的宗室子弟最被皇帝放心,当然是不求上进了。 他去学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日在明月阁厮混,不是遛狗斗鸡就是与一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反正从不干正事,除了抄两首淫诗艳词博美人一笑外,无任何出格之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毕竟他家祖上,可是跟先帝的先帝争过皇位的存在。 当年,荣王之爵虽未被褫夺,但也每况日下,受尽猜忌,再无任何权势可言。 如今九大宗门屹立四方,皇帝只要不头铁去作死,大虞的天下一时半会也就完不了。 “所以,还是自己家危险了?” 姚清一个激灵,猛然站起来,快速道:“请父王立即起身,带上母亲和小禹出城,我已在城外庄子备好一切,稍作乔装后,马上赶往扬州一个叫华亭的小地方,那里有出海的大船,当年被孩儿赶出去的魏伯就在那里等着你们。” 荣王心中的话还未出口,倒先被他给震住,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孩儿稍晚一步,再去见一下大司成,做好后手,免得被人半路劫道。你们出海后先向东,然后向南,有一个小岛可暂作歇脚之处,顺便等孩儿,这些魏伯都知道。” 姚清一边踱步,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等等,老魏一直都在那叫什么华亭的地方?”荣王瞪着眼睛问道。 “是啊,不然孩儿赶他出去作甚?”姚清不以为意道。 “我就说当年老魏怎么这么不讲情义,说走就走,完全不留余地。还有你去年执意要去扬州游玩,闹得我差点一狠心打断你的狗腿。”荣王有些愤愤不平道。 “父王,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们赶紧出发吧,我去叫母亲和小禹。”姚清说着就要出去。 “别,还没到那时候。”荣王忙起身拉住他,脸上倒极为欣慰,不知不觉,当年的顽皮小子也知道谋划后路了。 “真到那时候了,你父王我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姚亦钧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真当我们这么多代荣王都是混吃等死?造反估计差点,护你们母子平安肯定绰绰有余了。” “那是因为什么,皇帝老儿要驾崩了?”姚清有些好奇荣王府的底蕴,但不到关键时刻估计荣王也不会说,是以很知趣地没问。 “休得胡言乱语!”荣王呵斥了一声。 姚清耸耸肩,不再说话。 “此事也没什么复杂的,只是跟朝中的局势有关。三十年前那一战想必你也知道了,之后朝政变化你可了解过?”荣王出声道。 “父王连修行之事都不对我说,我又从哪儿知道这些弯弯道道?” 姚清撇嘴道,他当然并非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是有意远离这些,毕竟只要父王还在台前,关不关注实则并无多大意义,自己终究还是小,太过上心的话,反而落人口实。 “咳!那都是为了你好!”荣王干咳一声,“当年大战后,朝中便出现了分化,有人认为‘仙人归仙、凡人归凡’,应严格杜绝任何超凡与世俗的接触,禁制凡人修行,维护大虞安定。” “这不就是保守派吗?”姚清心下嘀咕。 “还有人认为,应该全面放开修行,与宗门互通有无,甚至可以通过支持宗门的诉求来换取大虞的强大。” “说得好听,不就是卖国求荣、成为宗门的附庸吗?投降派?”姚清心里很是不屑。 “而第一派,本身就是陛下摄政后扶持起来的,勋贵们自然景从云集,支持陛下安定天下,父王我也不例外,是以三十年来修行几乎从人们心中淡去。” “皇帝为何要扶持第一派?”姚清奇道。 “陛下摄政是昭宁十年,先帝东狩,那时候正跟五大宗门开战,大衍神宗未灭,朝中大衍派极为强大,陛下要掌权,就得先扶持自己人。” “啧啧,大衍神宗灭了倒也有一定道理。”姚清摇摇头,都什么时候,还要争权夺利,“之后是不是皇帝彻底控制住局面,然后就这么稳定下来?” “自然不是,稳定倒也稳定了几年,但随着大司士、大司马开始支持第二种观点,纷争又起,甚至愈演愈烈,他们俩一人主管天下官员升迁、一人主管天下兵马,所代表的力量可想而知。” “这两人能上来,怕是早有预谋吧?”姚清反问道。 “倒也未必!整个朝廷,九卿之上,还有卿事殿和学士殿,学士殿只为陛下一人服务,自不说了,卿事殿负责中枢运转,陛下的人也占了一多半,凡事皆可一言而定,或许他只是不想让第一派太过强势、把持整个朝政罢了。”荣王自嘲道。 “但皇帝明面上还必须要有自己的立场,即便他不愿意,也得支持第一派。”姚清道。 “不错,陛下需要自己的立场,这关系到朝政的实施。但自从大司成宗佑棠提出要自立自强,在保持平衡的前提下暗中积蓄力量,甚至自成一派后,陛下似乎就生出了其他念头。” “所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应该已下定决心改换立场了。”荣王叹了口气。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姚清有点不明白,皇帝想转换立场换就是了,他甚至感觉父王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真当自己是靠政治立场吃饭? “嘿,派系倾轧岂会简单?这么多年,无数勋贵支持他,为他摇旗呐喊,为他冲锋陷阵,甚至不惜得罪同僚,你让这些人如何自处?”荣王冷笑道。 “这也没什么吧,大家本身就是为了支持皇帝而支持那样的立场,本质上根本就不需要管皇帝什么立场,只需埋头支持皇帝就是了。”姚清没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你还不明白吗?陛下只想自己一个人改换立场,并不想让原先支持他的人改变。”荣王淡然道。 “这...”姚清本就机敏,一点就通,不由悚然而惊,“如果几派合流,朝廷上下一条心,那真是尾大不掉了,要他这皇帝还有什么用?” “所以他需要制造仇恨,制造一件既能展示他的无奈,转移矛盾,造成分化,又能震慑住一些人,顺带吹吹风,为下一步行动作准备,从而一举数得的事件。”荣王道。 “父王的意思是,皇帝打算借刀杀人?”姚清心中一动。 “不错!”荣王点点头,目光很是复杂。 “父王,你该不会要说皇帝准备借别人的刀来取你项上人头吧?”姚清几乎跳了起来。 第十一章 宴无好宴 姚清彻底怒了,真把小爷逼急了,小爷拿着那根短棍给你们种个大蘑菇,谁都别活了。 “你先别急,此事并非毫无转圜之地,毕竟还只是父王的推测。”荣王忙安抚道。 “既然是推测,肯定有迹象,父王莫要糊弄人,只是凭什么是你,我们又凭什么把生死交给别人?”姚清咬牙切齿道。 “因为父王是荣王啊,地位最高,代表着整个勋贵群体,可以最大限度增加仇恨,并起到震慑作用。还能够极大削弱荣王一脉,稍减陛下心头忌惮之意,毕竟第一派崛起,父王也算沾了大光。”荣王苦笑。 “干脆跟他们拼了,拿出王府的底蕴,然后扬帆出海,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家?这个仇我们将来再报。”姚清道。 “底蕴,藏在暗处才有威慑力,一旦用出来就什么也不是,那就再无退路了。”荣王不同意。 “所以父王打算认命?”姚清怒声道。 荣王摆摆手,道:“自然不是,陛下心思深沉,往往走一步看三步,父王虽然靠一些渠道了解到蛛丝马迹,但未必就能摸得透,所以才会三番五次问你大司成之事,想确认陛下是不是真与那两派彻底合流了。” “大司成?估计不太可能,他不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也不是没有骨气的人。”姚清皱着眉头,想起前些时日大司马带着一列龙卫军进城,“说不得皇帝已经倒向了投降派。” “投降派?” “哼,什么放开修行,什么与宗门合作,表面上说得好听,暗地里估计想着成为宗门附庸,不是投降派又是什么?”姚清不屑道。 若真能平等合作,又何必等三十年?当年又怎会发生大战?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怪不得大司士林鸿一直极力提议增设国师一职,邀请宗门宿老前来担任。”荣王恍然道。 “父王这两日没出门吧?”姚清忽然想到什么,出声问道。 “自然,若是让人看到父王这幅模样,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陛下他的心思已经被窥破了吗。”荣王笑道。 “如此一来,皇帝还不会明着亲自下场,否则也不好收场,他要借刀,又会借谁的刀?”姚清想到大司马方占国,感觉也不像,这跟皇帝亲自下场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大司马也未必愿意干这种脏活。 “父王干脆装病算了,总不会有人过来攻打王府吧?”姚清道。 “那可说不定,趁着夜色放一些贼人入内也不是没人干得出,只是手段太过低劣,陛下需要完全把自己摘出来。”荣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有些叹息。 “不占大势,就只能被动应付,装病不行,出城更是羊入虎口,除非历劫而不死,且造成足够大的影响,才能以此联合勋贵逼皇帝让步。”姚清抓了抓头发,很是烦恼。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好像有无数条蛇在暗中窥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咬一口,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咬死。 “不要再想了,陛下的手段若能让人轻易想出他也就不是陛下了,况且按照父王得到的消息,怕也就在这两日了。” 荣王突然一笑,像是放下了所有心事:“父王今日让你过来,除了给你说一说缘由外,主要是作些交代,万一...” “没有万一,你不是有底蕴吗?拿出来啊!”姚清暴跳如雷。 “底蕴自然会用,但又不能全部拿出来,否则怕是要落入陛下蛊中,我们一家就只能逃走了。而那样的话,陛下反而不会损失什么,甚至还能更完美地达到计划。”荣王道。 姚清走来走去,恨不得早修行十年,这会说不定就能以力压势,哪会一筹莫展? “王爷,大司士送来请帖,邀请王爷明日去参加春日宴。”就在这时,门外一小厮高声禀报。 “难道是‘刀’来了,林鸿主管天下官员升迁,权势滔天,想不到也会干脏活?” 姚清目光一闪,看向荣王。 荣王仔细推敲自己暗中得到的消息,结合近来帝都的暗流,还有皇帝的行事风格,看来针对自己的就是这个春日宴了。 心里想着这些,便朝姚清微微点头。 “只是为何是大司士?他不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要知道这可是犯忌讳的事。”荣王还是有些不解。 姚清出去接过请帖,左看右看,毫无出奇之处,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帖子。 “嘿,竟然还是大司士的真迹,倒是费心了。”荣王随意看了一眼,就扔在一边。 “父王,我想跟你一起去。”姚清忽然道。 “想都别想,绝无这种可能!”荣王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 “那父王赶紧休息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要说不是刚从明月阁回来都没人相信。”姚清撇撇嘴,准备告退。 “此事不准向你母亲提及,若是父王回不来,亦万万不可鲁莽,到时你母亲自会知道该怎么做。”荣王深深看了姚清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个帖子孩儿想带走看看。”姚清咬咬嘴唇,捏着帖子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不准打什么歪主意。”荣王叮嘱了一声,才负手走向后堂。 姚清长长吐出一口气,顾不得带姚禹出去玩的承诺,匆忙赶回自己的小院,想了想,抓起毛笔给大司成宗佑棠写了一封信。 信上并没有多说其他,只是说大司士的春日宴颇有雅趣,邀请大司成前来赴宴。 姚清料定他们不会邀请大司成,且大司成对此事必有所察觉,不会一无所知,是以先下手为强,引入外力,以增加己方的胜算。 手中的信还未送出,突然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大司成有信送来。 姚清不由一笑,大司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他接过信,打开一看,发现只有一句话:最近天气有变,多注意。 “难得见大司成用暗语。”姚清收好信纸,又把自己刚写的信封好,递给小厮,“速速送去大司成,就说信已收到。记住,小心别让旁人盯上了。” 小厮忙领命而去。 姚清这才重新坐下,把玩着手中的帖子,看着上面温润如玉的字迹,脸上阴晴不定。 “我倒要看看,你们织了一张多大的网?”他目光一闪,直接开启“因果视界”。 眼前顿时化为丝线般的世界,手中的请帖也是如此,其中有一根明亮的丝线延伸出去,没进虚空。 第十二章 一张大网 姚清伸手轻搭,体内真气自然而动,那种奇异的感应就顺着丝线蔓延出去。 他发现自己跨过天人感应之后,似乎对因果丝线更加亲切,更加如鱼得水,能够感应到更多的信息,隐隐约约,修为更强大之后,下一步似乎都能直接干涉因果丝线了。 “大司士林鸿!”很快,姚清就感应到一人,似乎是在书房写字,顺着这条丝线,林鸿身上又延伸出两条丝线,一条伸向皇宫,一条伸向两一方向。 “大司马方占国?”皇宫那条线就不说了,另一条线果然指向了大司马府,姚清咬咬牙,直接感应过去。 在因果视界中,如果从源物体此时状态的因果线延伸出去,那么能感应到的只能是与源物体此时状态有因果或间接因果联系的物体。 反馈至姚清的视界,便是跟源物体此时状态有关的因果丝线全部亮起,物体其他无关的因果丝线则全部转为暗淡。 所以因果丝线才会明暗不定,并非本来如此,而是跟姚清的选择有关。 这也是他后面多次实践才慢慢明白的道理,换句话来说,就是观察本身就会影响物体本身的状态。 却说姚清顺因果丝线,刚察觉到大司马的存在,突然一声爆喝自虚空中响起:“什么人,胆敢窥探本官?” “化气之境?”姚清脸色一白,连忙掐断感应,刚刚那一瞬间,受对方气机牵连,差点扰乱他体内真气运行,若非他反应极快,怕是要吃个暗亏。 “因果感应会给对方气机上带来一丝影响,修为高深者必有所察,我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否则这种影响也能直接抚平。” 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大司马,统领天下兵马的人竟然是修士,而且修为还这么高。 “看来皇帝说是杜绝修行,但暗中还是悄悄放水,不过只对自认为放心的人放水。也对,既然有修士,这种强大的力量,哪个皇帝敢熟视无睹?” 姚清冷冷一笑,他不相信皇帝会不知道方占国是修士,但依然能够官拜大司马一职,统领天下兵马,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跟大司成的理念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大司成宗佑棠是以公为主,自立自强,皇帝却是私相授受,前怕狼后怕虎。 另一边,方占国却是惊疑不定,刚刚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人窥视,忙运起真气探查,却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事情被人看出了端倪?”他立即着人领兵围着四周搜检,依然一无所得。 “是我感觉错了?”方占国皱着眉,很是不解。 同时,姚清也更加谨慎,略一思索,干脆放弃直接从正主身上着手,而是换了一根丝线,顺着送贴小厮,沿着林鸿府邸中的下人不断跳跃感应。 能够顺着因果线,模模糊糊感应到更多具体的信息,是他最大的底气所在。 姚清以因果丝线为跳板,不断转换目标,甚至不局限于大司士府,凡有一定因果联系的,他都不放过。 渐渐的,姚清脸色越来越白,随着同一时间感应的目标不断增加,他体内真气的消耗也不断加速,很快就到了极限。 姚清不得不暂时收回感应,拿来《太微道经》,全力恢复真气。 随后又倒来一杯热茶,左手拿着经书默读,右手也没闲着,时而微张,时而转动,时而内陷,时而一根根指头不断轻弹。 就见茶杯上那一股袅袅上升的白雾,随着他右手动作而不断变幻,一会化为一片薄膜,广纳天下,一会形成一道龙卷风,呼啸而来,一会又聚成一颗翻滚的小球,四下转动。 最神奇的是,随着他手指轻弹,茶杯内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上方的白雾反而越聚越多,越积越厚,颜色渐渐加深,化为一片积雨云。 紧接着,咔嚓一声,电闪雷鸣,茶杯上方顿时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造化之神奇,莫过于此。”姚清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这也是为了将修为转化为实际战力,想出的取巧法子,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随后他再次进入“因果视界”。 为了度过此劫,就要比对方多算一步甚至是几步,在信息优势的基础上才能有效应对,最大限度地增加己方胜算,是以他不得不咬牙坚持。 整整一天,姚清不是在“因果视界”中消耗真气,就是在恢复真气中熟悉四大奇力,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甚至连吃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里。 而随着那张因果大网越变越大,感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后,姚清渐渐洞悉了一些真相,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无力。 之前听到荣王的分析,他还很欣慰,至少王府依然有不少隐秘渠道,不是瞎子聋子,还能占一定优势。 眼下了解越多,姚清就越心寒,如果说只看到春日宴本身的人为第一层,那么荣王跟大司士一样,应该都在第三层,知道背后的真相,能够算计别人,也能相互算计。 看似不错,但姚清发现,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至少站在第五层,甚至是第六层,身在局外,俯瞰众人,随意落下一子,便让局中各方不得不拼命。 最可怕的是,大司成宗佑棠被他拉入局中,隐隐约约也似乎落入皇帝盅里。 至于皇帝的布局,他却无从得知,大部分因果线都直入皇宫,而皇宫中某些比大司马更恐怖的存在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罢了,荣王府无论如何都无法脱出局外,还是想办法先保住父王,至于大司成的人情只有以后再还了。” 姚清摇摇头,收敛心思,这个局他现在已经到了第四层,脱开不能,只能求自保,也只有度过此劫才有资格说其他。 姚清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包括自己的计划,行为步骤,他甚至画出一副大司士府的草图,模拟潜入和对抗,可能会遇到那些阻力,遇到哪些人,该怎么应对,以及大司马出手的可能性等等。 直到写满五张大纸,他才放下笔,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从头到尾梳理一遍,然后把所有纸张捏成一团,微微用力,使之全部化为碎屑,倒在洗笔水里,最后浇到树下。 “最重要的还是遇到不可抵抗力量怎么办?比如大司马。”姚清摸着手中短棍,感应到那个不断变幻的后门,真气微微变动,顿时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自短棍上传来。 “这便足够了,想必他们也不是求死之辈。”若真放出那股庞大的力量,反而不好收场,只需吓走对方就很完美。 “只是,没有想到小湘儿原来还是个修士。”姚清脸色很复杂。 第十三章 粉墨登场 第二日,王府一切如常,姚清甚至还找到管家,把仆役都聚集起来,谈了谈王府下一步居住环境改善的方向,然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正午时分,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用起午膳,似乎并无不同,就是王妃的眼睛有点红,好像没胃口。 午膳后,姚清独自一人在王府内散步,正好碰到喝酒的侍卫长,顿时勃然大怒,拉到屋内就是一顿臭骂。 一般来讲,侍卫和仆役都不得踏入内院半步,特别是女眷所居之地,只有侍女服侍。 即便是亲近的小厮有事禀报,也只能到前厅或者是姚清兄弟居住的旁院,再往内,则需交给侍女禀报。 是以谁也没有想到世子会散步散到外墙处,而侍卫长偏偏就喜欢在午时喝两口小酒长长精神,倒也不会耽误事,不曾想被姚清抓个正着。 酉时三刻,用过晚膳后,荣王便跟王妃打了个招呼,准备出发。 姚清前来相送,荣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摆摆手,钻进马车出门而去。 王妃静静立在门檐下,面带微笑,大颗大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什么都没说。 荣王坐着马车,刚出大门,车上突然就多了一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也不奇怪,并没有出声。 那人单膝而跪,抱拳道:“陈立拜见家主。” “坐吧,今日辛苦你们了。”荣王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陈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小球,递过来道:“还请家主收好,一经捏碎便可形成防护,若无外力,则能坚持一个时辰,若有外力则看外力大小,最低可持续半炷香时间,非修士不能破。” “此物终于还是做出来了,有十多年了吧。”荣王感叹道。 “十一年,主要还是我们对天地元气和阵纹的理解太浅薄,只能瞎琢磨。当年大衍神宗留下的资料大都损毁,完整典籍寥寥无几,即便是有也全部收入皇宫,外人难以窥视。”陈立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慢慢来吧,那些宗门能发展起来,本王相信我们也可以。”荣王笑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陈立坐直了身体,正色道:“除了坐镇王府的一支人马不动外,这次我们潜入帝都的还有三支人马,可以随时护送王府家眷离开,这是底线,往上具体需做到哪一步需家主临机决断。” 荣王点点头,他并不想鱼死网破、流亡天下,所以这次赴宴身边也不会多带人,更不会让隐藏的力量直接显露,因为一旦显露,就是真正的撕破脸,帝都就再无荣王一系容身的地方。 所以能用陈立等有限几个心腹度过此劫便是最好不过了,隐藏的三支人马只暂作底牌,如此才能勉强说得上斗而不破。 “家主,世子昨晚专门找上我,他已经识破了我们身份。”陈立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就是到了现在,他依然想不明白,姚清是如何洞悉他们是当年争夺帝位失败后隐入暗中的别支这个秘密?看荣王神情又不像是荣王透露。 毕竟还未到姚清接受王府一切传承的时候。 “这小兔崽子,从小早慧,又顽劣,也不知跟谁学的?”荣王笑骂道,“识破了便识破,这荣王府以后终究还是他的。你们平日里隐藏在暗中护持他们在外安全,也该让他知道眼前一切来之不易了。” 陈立点点头,终究还是没把姚清昨晚的交代说出来。 很快,马车就进入通政街,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门前迎客的大司士,其人四十有余,相貌堂堂,须髯若神,一举一动间很有古君子风范,极易令人折服。 荣王冷哼一声,等发现大司马方占国进去的身影,脸色更是阴沉。 “王爷来了?”林鸿快步走来,拱手道,“下官昨日还在担心,怕王爷另有要事,唯恐请不到王爷。” “不敢当,林大人说不得就要拜大卿事了,本王岂敢拂面?”荣王皮笑肉不笑。 “哪里哪里,王爷快快请。”林鸿在前面带着路,笑容中带着自信,自信中又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今日下官可是破费请了明月阁的花魁吟诗唱曲,定会让王爷满意而归。” “嘿,那可得花费不少银子,林大人一个月的俸禄怕都不够吧。”荣王道。 “可不是,若不是陛下垂怜,下官万万不敢破费,居帝都,大不易啊。”林鸿意有所指道。 “王兄,王兄等等我,想不到今日王兄也来了,还是林大人有颜面。”两人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桂王从旁边快步走来,竟然孑然一身。 荣王顿时有些惊疑不定,当今陛下子嗣不昌,已经夭折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年前才好容易又诞下一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 若真有三长两短,眼前的桂王怕也有几分荣登大宝的机会。 他怎么会来?难不成也被陛下当成了儆猴的那只鸡? 不应该啊! 三人互相见礼后便准备走向府内,忽见一小厮前来禀报:“林大人,大司成来了。” “有趣!”荣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林鸿。 桂王微微眯着眼,看着踱步而来的老人,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冷意。 林鸿笑容不减,似乎毫不意外,只是出声道:“带两位王爷先行入席,本官去迎接大司成。” 小厮忙称是,荣王自无不可,朝远处的宗佑棠点点头,转身带着陈立进去。 桂王突然一笑,亦紧随而入。 “昨日陛下还提起大司成迁为大司礼之事,本官已经同意了。”林鸿上前两步,不无暗示道。 “那又怎样,本官就是一人出使夏州,独面那些修士,也断不会草菅人命。”宗佑棠似乎是带着怒气而来,须发皆张。 说起这事,当日他跟姚清提起时,陛下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万万没想到林鸿死命反对,才一直拖到今日。 “大司成,如今天下已经变了,若是再抱残守缺,不知变通,我大虞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们为了自己的意志就可以肆意妄为,甚至剥夺其他人的生命?”宗佑棠怒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难道大司成不认同?”林鸿淡然道,“若是陛下需要,本官心甘情愿奉上项上人头。” “嘿,林大人嘴上说得好听,变与不变的道理,本官岂会不知?就怕按照林大人的变法,会把大虞变成那些宗门的附庸。”宗佑棠讥笑道。 “附庸又如何?代天牧民和为仙牧民,又有何不同?总好过大司成要把大虞直接变没了吧。”林鸿反唇相讥。 “跪着生,何如站着死?” “当年大衍神宗的教训还不够惨重?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林鸿摆摆手,“本官不想与你争这个,大司成若是来参加春日宴,本官双手欢迎,若是来找茬,本官恕不奉陪。” “本官倒要看看你们的手段。”宗佑棠冷哼一声,径自向府内走去。 林鸿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他厌恶宗佑棠甚过荣王千百倍,可陛下的心思变幻莫测,帝威如海,他岂敢越界? 最重要的事,宗佑棠不会不知道他一个人并不能阻挡滚滚大势,所以定会有后手,而这个后手又会是什么? “不过今日所有人都已入盅,你即便是有后手,怕也来不及,一旦过了今日,谁又能阻我?”林鸿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恢复自信。 第十四章 鬼面 戌时将近,天色渐晚。 荣王刚从正门进入大司士府,姚清也站在了不远处的侧门处。 荣王走后,他没有去安慰母亲,因为此时一切的安慰都苍白无力,不如不说,他只做了两件事。 一是唤过侍卫长,按照先前准备,迅速控制住王府内部可疑之人,然后让侍卫队进行全府警戒,特别是荣王专门留下的人马,分别坐镇四方。 虽说荣王不死,就不可能有人丧心病狂对妇孺下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姚清还是做好了准备。 二是返回自己书房,取出箱底深处的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面具还是去年下扬州时所得,有三幅,一副神面,一副妖面,一副鬼面,他选了个鬼面具。 又取出两块软木垫在脚底,抹去身高上的破绽,然后套上黑衣,把短棍别在腰间,推开书架,顺着秘密通道离去。 “要不说狡兔三窟呢,没安全感有没安全感的好处。”姚清看着眼前的大司士府,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当年魏伯离开时,两人合计留下不少后手,这地道就是其中之一,直通不远处运河边上的一处小院,可作为应急之用。 若是没有这条暗道,王府全力警戒下,他还真要得费不少心思,眼下却简单多了。 也因此才能与荣王前后脚相继赶到。 姚清深深吸口气,瞬间进入“因果视界”,仔细感应片刻,脚下突然一用力,便翻过外墙进入府内。 此时的大司士府,林鸿所有亲眷已经全部被他打发出城,只剩下仆役和外人。 姚清一路走过,堪堪穿过所有人的视角死区,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出现。 直到接近后园,他才停下脚步,后园中间灯火通明,正是春日宴所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明月阁唱曲和众人推杯换盏的声音,一副热闹景象。 四周则漆黑一片,悄无声息,但在“因果视界”中,却埋伏了不少人。 “大司马带回来的龙卫军,果然被他藏在了这里。”姚清微微忖度,心里有些明白,林鸿不想自己脏了手,就找到明月阁这个替死鬼,借他们的力量达成目的后,再一网打尽。 只是明月阁到底是何来路,有何资格替人背锅,他还没来得及探查明白。 要知道,朝中除了皇帝,没有人能扛得起刺杀荣王这口大锅,包括大司士和大司马。 眼下,林鸿智珠在握,甚至让众人故意洗干净脖子凑过去,很是笃定明月阁可以扛得起这口大锅。 而明月阁未必就没有任何警觉,肯钻进套来,必有所依仗。 现如今双方就像一根紧绷的弦,林鸿等人是在等明月阁出手,明月阁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还在暗中观察。 但走到这一步,也几乎到了极限,只需丁点意料之外的动静,就能打破双方心理平衡,引爆整个局势。 “那就让我给你们加把火吧!”姚清轻笑,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身形一展,就这么朝那边掠去。 “什么人?”一声低喝,伴随着惊怒,四道刀光顿时自黑暗中亮起,瞬息卷来。 “诛灭夷狄,复我陶唐,为国捐躯就在今时,杀!”同一时间,远方果然传来轰鸣之声,大乱骤起。 当年大虞能够定鼎天下,便是因为推翻了陶唐的统治,只是大虞起自东夷,是以一直被称之为夷狄。 “没想到明月阁的背后竟然是东南叛军?” 姚清心里想着,身形并不停,左手一推,滔滔力道喷涌而出,正中当先而来的人,那人闷哼一声,直接倒飞出去。 紧跟着,手中力道又是一转,就见天地位移、星辰倒转,左右两边之人顿时颠三倒四,如喝醉酒一般,翻滚着撞在一起。 “退下!”姚清嘶哑着声音喝道,晃动间来到一颗大树下,右掌吐出,咔嚓一声,大树从中应声而炸,化为无数利箭四下飞射。 只听黑暗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姚清自不会停下脚步,刚要加速,忽见一人奔出,身上竟亮起一道又一道的纹路,双目通红如血,如大鸟般扑来,给人一种避无可避之感。 “有意思,这才是龙卫军。”姚清不退反进,伸掌推出。 砰的一声,两人拳掌相交,那人脸色顿白,止不住地往后退去。 “修士,合击之阵!”又奔出来三人,身上同时亮起了纹路,四人之间似乎建起一座桥梁,连成一体。 “你们现在的敌人可不是我。”姚清笑了一声,怎会跟他们在此纠缠,脚下一折,顿时没入黑暗中。 四人紧紧跟上,可左拐右拐,还是在自己人布防的范围内,竟渐渐失去了敌人踪影,不由相顾骇然。 “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会找漏洞了。”姚清退出“因果视界”,已经接近春日宴所在了。 直到此时,他的心才砰砰砰直跳起来,一阵阵后怕,别看他无尽、陷空、生灭、斗转四大奇力用得潇洒至极,但毕竟是第一次实战,稍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能忍到现在才害怕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他也终于理解《太微道经》上那句“天地万象,莫不以力使然,然力止分二,曰尽,曰空,引而用之,曰生灭,曰斗转”的真正涵义。 可以说,《太微道经》包含了天地一切变化,四大奇力正是其中一种用法,可以运用一切变化,可以克制任何变化。 这才是无上经文应有之态。 而经此初试牛刀,姚清也终于找到了自信,不像之前那般忐忑,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 这正是他不直接杀入旋涡中心的最大目的,是给自己找一块磨刀石。 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作用,那还不如把一切都交给荣王,自己安心待在幕后进行信息支持岂不更好? 可惜这个世界无法做到实时通讯,自己终究不放心荣王一人行险,不得不亲自上阵,打造双重保险。 姚清不断转换着位置,慢慢接近荣王所在。 春日宴所在已是一片狼藉,场中正有两拨人马激战,一方是龙卫军,另一方有男有女,均是平日里明月阁很不起眼之人。 从自己发出尖啸引爆局势到现在,不过短短数十息的时间,竟然已有十多个人倒在血泊中,大部分是被精心挑选而来的勋贵,少部分是赴宴的官员。 荣王尚还淡定,身边站着陈立,刚才第一波混乱主要是明月阁发难,他们并非首当其冲,是以应对自如,眼下两方旗鼓相当,倒还未有人来找麻烦。 也正是因为有陈立,还有荣王随身携带的防护小球,姚清才得以放心打个时间差。 正当他准备潜入荣王身边时,场中忽然有一抹豪光闪烁而过,每一个闪烁,都有一名龙卫军倒地,不过短短数息时间,对阵的龙卫军竟然全部阵亡。 第十五章 混战 一名女子不知何时出现,面笼轻纱,纤纤手指间,正捏着一枚绣花针,旁人不认识,姚清却看得分明,正是小湘儿,顾湘。 “没想到明月阁背后竟然是叛军?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枉本官奔波数千里,回转帝都一趟。” 方占国冷笑,打了个手势,就见从黑暗中奔过来一队兵卒,手持长刀,每个人身上都亮起繁杂无比的纹路。 这些人双目通红,隐隐约约又互相结成阵势,带着逼人杀气,就是顾湘,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微微后退。 林鸿微微一笑,尽在掌握之中,叛军既已现身,己方便可直接以强大的力量诛杀所有人,然后把一切推到叛军身上。 可惜,还没容他多想,就听一声长笑传来:“你们这些夷狄就知道欺负小姑娘,我再给你们加些功劳如何?” 一道人影自半空中缓缓落下,站在了顾湘之前。 身着白衣,手持折扇,面如冠玉,眼若星辰,竟是一位翩翩公子,生得俊美无比。 “先锋官薛云生?”方占国皱了皱眉。 “本公子这条大鱼可还满意?”薛云生笑道,“不如再加几条如何?四大护法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刚才对阵的几人中有四人顿时大笑,身上衣物刺啦一声全部化为了碎片,再看时,已化为完全不同的四人,有老有少。 “咦咦,竟然装成了普通人,太阴险了。只是藏在暗中不应更有优势吗?或进或退均能掌握主动,这下全部暴露出来却是为何?”姚清看着那个一脸臭屁的先锋官,很不解。 “四大先锋护法?”方占国的脸色终于变了,就是他也没想到叛军这次会下这么大的血本。 “你们想算计我义军,本公子就让你们算计个够,帝都的暗子不够,本公子就再给你们加几个,看到底是鱼死还是网破?”薛云生嚣张无比,负在身后的手却悄悄打了个手势。 “大言不惭,别忘了这里可是帝都。”林鸿厉声道,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原本叛军在帝都估计也就一位修士,至多不超过两位,就是出人意料来了三四位,他的布局也能应对,万万没想多对方直接出动了六位高手。 “那又如何,眼下也是你们特别是方老狗身边最为空虚之时,不抓住机会天理不容。”薛云生嗤笑,脸色转冷,“杀,鸡犬不留。” 便在此时,突然轰的一声,大司士府北边外墙被人直接炸开,一股浓重的烟尘冲天而上。 “奉命缉拿叛军,所阻者,杀无赦!”一列手持长枪、身披黑色重甲的人自烟尘中冲进来。 长枪如林,无数纹路自枪上亮起,闪烁着点点星芒。 “城防军乙字营?大司寇?”在场众人均变了脸色,林鸿看向宗佑棠的目光充满了复杂,这便是你的后手? 宗佑棠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叹息,今日在座的诸人,看似算计来算计去,以为自己占有先机,实则都在局中,唯有陛下才掌控着一切。 原本他可以不来,但不说荣王,不说姚清,单单自己心中的抱负,就不允许自己不来。 如果自己不来,哪怕叛军再出人意料,有陛下俯瞰全场,他们在帝也翻不起浪花,反而荣王一败,林鸿可能借此拜大卿事,那自己和夏州就没了任何机会。 而自己一旦入局,则就暴露出所有底牌,包括大司寇对自己的支持,今后在朝中怕是更加艰难,不过为了夏州、为了大虞,一切都还值。 “老夫已为你破去三重杀机,剩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宗佑棠看了荣王一眼,仰头喝下手中之酒。 “保护诸位大人!杀!”无数道碎芒亮起,黑甲军朝着叛军众人冲去。 “速战速决,动手!”薛云生似早就知道,丝毫不奇怪,喝了一声便扑向方占国。 “机会来了。”姚清眼睛一亮,等得就是这个时候,瞬息来到荣王身边,“速速离去。” 陈立先是被这个鬼脸人吓一大跳,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护着荣王就要离去。 “大胆!” “哪里走?” 半空中交手的方占国与薛云生同时喝道,又同时出手,遥遥向这边发出一击。 “咦!”薛云生首先发现不对劲,他本来发现荣王地位最高,是以想搞个大新闻,可没想到方占国似乎也想让荣王死,就有些诡异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既然是敌人想要的结果,那自己自然要破坏了,心里想着,手中的力道便收了收。 “快走!”姚清推开荣王与陈立两人,体内《太微道经》运转到极致,右手划了个圈,斗转之力犹如漩涡一般,一层垒一层,层层叠加在奔袭而来的两股力道上。 方占国与薛云生两人本就在斗法,遥相出手,控制力先就弱了三分,此时被姚清的斗转之力趁虚而入,连消带打,移花接木,层层削弱。 但即便不断弱化,姚清也承受不起,眼看那两股力道就要降临,他手中力道突然一变,化斗转之力为陷空之力,一吸之下,无数力道被生生消解,然后绞散。 紧接着,又迅速转为生灭之力。 生灭者,一生一灭,往复循环,就见那些力道于瞬间生灭了千百次,本该消耗殆尽的反而重新出现,不该消失的又诡异湮灭,其内部某种平衡终于被打破。 姚清等得就是这一刻,左手化拳而出,磅礴的无尽之力,如大海倾覆,如天地崩塌,滔滔不绝的力道逆流而上,轰的一声,竟然把那两人的攻击直接击散。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姚清身前的地面顿时全部炸开,无数青石板化成了齑粉。 他并不多言,按下翻涌至喉头的气血,头也不回地离去。 “哪里来的鬼面人,竟有这等手段?”方占国吃了一惊,帝都什么时候又冒出了这等高手?想着就要追上去。 “方老狗,你的对手可是本公子。”薛云生也是眼前一亮,身形连连闪烁,“本公子敌不过你的无我印,但你对本公子的浮光法也无可奈何。” 方占国暴怒不已,可对方的身法确实高明,犹如滑不溜秋的泥鳅,抓不住,赶不走。只得全力出手,拖住薛云生和两名护法。 姚清奔出一段距离,发现荣王已与另外浑身是血的三人汇合,刚欲说些什么,忽听到身后遥遥传来薛云生的断喝:“老潘头,你敢?” 紧接着一声惨叫,伴随着大司马方占国的哈哈大笑。 “退!”姚清脸色一变,停下脚步,转身戒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荣王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一道苍老的声音渐行渐近。 “真正的考验要来了!”姚清心里反而松了口气,示意荣王等人赶紧离去。 荣王略一犹豫,带着众人迅速离去。 第十六章 杀敌 今晚之局,在姚清的琢磨中,荣王至少要化解五重杀机,才能算渡过此劫。 第一重最简单也最直接,便是叛军的杀机,荣王终究还是大虞的高层,叛军有着为此冒险的动机和决心。 第二重则是林鸿与方占国的手段,引叛军入场不过是幌子,荣王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 第三重是皇帝的暗子,以皇帝俯瞰全场的掌控力,无论如何都会加一把火。 这是明面上的杀机,还有两重,却是暗处的杀机。 一重是荣王府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会不会浮出水面,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代表着朝廷对荣王的态度。 另一重是整个局势看似各有所掌,皇帝高高在上,但谁都无法预知未来,谁也想不到对方会不会出乎意料,从而导致全盘皆崩,带来更大的不可控,这是大势走向下的杀机。 如叛军中顾湘现身应是在各方掌控中,薛云生现身也不算出人意料,四大护法来上一两位倒也能勉强对付,但全部现身,就让整体局势直接失衡,差点全部崩盘。 这五重杀机,三明两暗,姚清事前就已全部洞悉,部分细节或许无法掌握,但大体不会差太多,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估计得经历一番磨难,甚至还要牺牲不少人,才能勉强脱去此劫。 否则他也不会提前找到陈立透露一些信息。 毕竟这是留在帝都的前提,若是一开始就打算远走海外,便也不需这般束手束脚、苦苦挣扎了。 不曾想城防军的出现,让局势迅速变化,就像被人强行按下了快捷键,双方根本来不及慢慢落子出手,就直奔大决战,把棋盘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是大司成宗佑棠的人情。 姚清慢慢抚平心绪,看向来人,突然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受薛云生召唤而现身的四大护法之一,更没想到皇帝的手段这么厉害,不仅能够打入敌人内部高层,甚至为了除掉荣王不惜暴露这个暗子。 所以这一加一减,差点崩盘的局面,又生生被皇帝拉了回来,但这么一来,皇帝隐藏在地下的其他暗子就没有了出手时机和平台。 失去了叛军这层皮,只要出了大司士府,那荣王可做得文章就很多了。 “年轻人,侥幸从大司马手下逃得一命,就敢阻挡老夫的路?”老者手里提着一把长剑,不紧不慢道,“速速退去,还有保命的机会。” “你好像并不着急?”姚清有些奇怪,就这老头慢悠悠的风格,过会荣王怕早就返回王府了吧。 “年轻人就是太心急,耐不住性子。”老者咧嘴一笑,很是慈祥,“谁让我老潘头来自于叛军呢,追到王府大杀一通也不为过吧。” 姚清面色一沉,他本来一直都在极力避免杀人,但有时候好像根本就避不开。 “不论你来自于何方,受谁之命,大司成也好,大司寇也罢,但别忘了,陛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老者说着,不经意间向左迈出一步。 姚清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别扭,也微微移动了下身体。 “让开吧,老夫不想与你为难。”老者眯了下眼,又走出两步。 姚清眼里闪过一丝奇光,看着对方的位置,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并非在说废话,也不是随意迈步,而是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和出手位置。 若是换个人,未必就能看得出来,但他整日浸淫在因果丝线中,对万事万物之间联系可以说有着天生的敏感性,是以才能第一时间窥破。 老者面色阴沉,这还是他修炼天衍神数之后第一次遇到能克制自己推演的人。 天衍神数传自大衍神宗残本,号称能推演敌方一切变化,当年被皇帝暗中传于他,助他打入叛军内部,如今好不容易有脱身之机,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是以明知道姚清手段不凡,甚至能从大司马与先锋官联手一击中全身而退,他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不过他亦看出先锋官的提前收力,认为姚清应该是取巧碰运气才接下,凭自己的手段,也不需怕他。 老者不动声色,心神用到了极致,慢慢挪动身体,全力推演一击必杀的机会。 两人顿时陷入一种奇妙的境地,进行另一层面上的对抗。 渐渐地,姚清突然有些明悟,不由自主进入“因果视界”,以前他顺着因果丝线感应一切,主要还是由果及因,是追溯已经发生的原因,是从现在到过去。 而现在看来,应该还可以由因及果,窥视可能产生的结果,是从现在到未来。 虽说未来有无限可能,一种状态或者一根因果丝线,延伸出去,可能会分化无数结果,但最终还是会收束为一种,变为现实。 “因果的终极,说不定就是时空!”姚清很是振奋,只要能够抓住时空的本质,他就能返回地球。 “年轻人,你走神了!”那老者突然大笑,身如大雁,直接扑过来。 “等得就是你来。”姚清又怎会忽略他的存在,更知道两人一直这般下去怕是没有结果,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边若是结束战斗,便能腾出手来对付自己,是以主动卖了个破绽。 “对老夫来讲,你一旦失去先机,也就没了任何机会。”老者哈哈笑道,长剑直点姚清眉心。 在他的推演中,自己直指对方破绽将生之处,而对方受身体惯性所累,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能束手待毙。 二十多年来,所有与他对敌之人,在这一刻都无有例外,均被他一击而杀。 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主动出手,便已经锁定了胜机。 老者心中忍不住得意,开始琢磨怎么进一步除掉荣王,又如何委婉地向陛下诉说自己功劳。 眼看就要把对方毙于剑下。 突然嗡的一声,一股恐怖的气息降临,虚空都似乎震荡起来,好像承受不住,那种毁天灭地之态轰然而来,瞬息击破一切,直让人肝胆俱裂。 “什么东西?”老者的心中颤栗不已,甚至顾不上真气反噬,强行止住了身体。 “果然,反派都死于话多。”姚清毫不犹豫欺身而上,双掌翻飞,右手无尽之力,犹如碧海生波,一重强过一重,源源不断,左手陷空之力,恰似天狗食月,悄无声息间就把对方的真气消解绞散。 “你身上到底藏有什么东西?”老者神情萎靡,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被姚清两大奇力牢牢缠住,左支右绌,但显然让他更恐惧还是刚才那股气息。 推演先机者,一旦先机有误,那一切为此而做的准备和后手,便都成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原本老者的修为甚至还高出姚清一线,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彻底压制,但一来他太过自信自己的推演,没有任何后手,自然就失去了转圜之地,二来是被那股恐怖气息直接吓破了胆,真气逆行,先就受了伤,出手更有些缩手缩脚,瞻前顾后。 最重要的是,姚清已经注意到,自己今日所遇修士,无论是谁,其本身真气都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非量上的碾压,而是质上的彻底压制。 否则他也不可能从方占国和薛云生手中全身而退,更不可能轻易拿捏住这老者。 “废话真多!”姚清毫不留手,步步紧逼。 “这是你逼我的。”那老者咬牙大喝一声,皮肤上顿时有无数纹路浮现,发出幽幽之光。 第十七章 收尾 “咦,那些龙卫军和城防军身上的纹路至少还在铠甲或是兵器上,此人竟然直接刻在了身上,不疼吗?”姚清微微后退几步,凝神细看。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那老者的身体便缩水了无数圈,几乎就是一个人形骷髅,但身上的气息却节节升高。 “这是什么鬼东西?”姚清吃了一惊。 “嗬嗬!”老者丢开长剑,摇了摇脑袋,似乎有点神志不清,他身影一晃,挥拳猛然砸来。 姚清脸色凝重,一手为拳一手为掌,拳如滔滔大河,掌如绵绵大山,两相交济,竟把无尽之力推向更高层次。 砰!两股力道相交,传出一阵爆响,老者身体晃了三晃,姚清却噔噔噔连退几步。 老者连连怪笑,重新扑来。 姚清深吸一口气,使出斗转之力慢慢周旋,同时暗中以陷空之力不断消解对方气力。 可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几合,他却发现对方力量不仅不见减弱,甚至有渐渐加强之势,更为疯狂,也更不可理喻。 “还能这么玩!”姚清有些震惊,想了想进入“因果视界”,就见对方身上的因果丝线乱成一团,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崩溃。 显然对方坚持不了多久,也几乎失去全部神志,留下的只有本能,但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却是不妙。 “必须得速战速决。”姚清感觉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龙卫军死伤惨重,薛云生等人亦丢下不少尸体,逐步后退。 他身形闪动,避开老者两记攻击,右手一伸,短棍自袖中滑出,直接点向对方头侧。 老者狞笑一声,避也不避,反手抓来,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恐怖气息自短棍上透出,直抵脑海深处。 “啊!”老者一个激灵,恢复了些许神志,再也控制不住本能带来的恐惧,纵身一翻,跳向远处。 姚清收回短棍,并没有追击。 就见那老者刚跑出去几步,忽然诡异地定住,浑身上下不断抖动,咯吱咯吱作响,无数黑灰随之掉落,很快就化成了一堆枯骨。 “原来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姚清恶寒不已,感觉这种直接把阵纹刻在皮肤上真是没有一点人性,也不知道是自愿还是被迫?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人的身份叛军内部应该早有察觉,又无法具体确定,是以薛云生才主动暴露出己方所有力量,把一切摆在明面上? “真是各有算计!”姚清摇摇头,重新进入“因果视界”,感应到荣王等人已经脱离险境,又顺着因果丝线四下跳跃,顿时看到顾湘摔踉踉跄跄逃离出府。 他叹了口气,迅速离开大司士府,循着顾湘赶去。 等来到一处巷子,果见顾湘蜷缩在墙角,手中的银针散发着幽幽之光。 他刚走过去,头顶突然就有一道刀光劈下,拿捏的时机极为巧妙,根本就不给人任何应对之机。 姚清似早有所料,头也不抬,反手拍去,哐当哐当,对方手里的长刀便断成了几片。 那人大吃一惊,不敢再动手,撑住墙壁跳开。又听哗啦啦几声,墙上跳下七八人,纷纷抽出长刀指过来。 “龙卫军?还真是阴魂不散。”姚清眉头轻皱。 他当然知道此地有埋伏,但又不能不来,哪怕顾湘是东南叛军的一员,自己对她终究还是有几分情分,无关出身。 “所以,今日就先向皇帝收点利息吧。”姚清脸色渐冷,向前逼近几步。 “缺月!”当先之人向前一跨,两侧护卫同时出手,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指向姚清全身各处。 姚清眼里奇光一闪,向后退出半步。 这一退便有些坏事,直接让出了一丝空间,中间本来藏刀不动的人齐齐揉身而上,化成一股倒卷而来的刀浪。 似乎除了一直退下去之外已别无他法,可身后不远处就是顾湘,是墙壁。 “有意思,以进为退,一出手便让人进无可进。”姚清又是一退,在对方变化将起未起的一瞬间突然迈出一步。 这一退一进,直接越过两侧刀锋之林,来到中间,斗转之力悄无声息地流转,只是一扯,便让对方阵型大乱,随后无尽之力轰然而出,就听砰砰几声,顿时倒下去三人。 “你是如何知晓其中破绽?”当先之人大惊失色。 缺月之阵乃是御敌以阵型之外的绝阵,敌方一步退便是步步退,直到退无可退,被乱刀砍死。 但却有一极大的破绽,那便是在敌人后退之时、阵型因此而生出变化的一瞬间,中心刀光与两侧刀林之间便会生出一个空隙,只是这个破绽稍纵即逝,又是因敌方后退所致,原本就不能成为破绽,却不曾想眼下被人一下就窥破。 “蚀日!”剩余之人围着姚清四下分开,刀光粼粼,忽而向内收缩而去,无数刀锋闪烁,上下四方,再无可避之处,一层紧接一层,层层不断。 “华而不实。”姚清冷笑,不退反进,右手闪电般抓出,捏住一把长刀,挥手画出一个大圆,便听哐当、哐当一阵金属碰撞声,无数道砍向他身上的刀锋齐齐而断。 “你们若是全部身披阵纹,能够动用天地元气,倒还能给我带点麻烦。”姚清身形晃动,手中劲力催吐,瞬间又倒下几人。 当先那人心下骇然,大喝一声,身上亮起道道纹路,提着断刀就撞了过来,竟带着一股舍生忘死的气势。 “呵!”姚清半步不让,沉腰凝势,以生灭之力化拳,向前打去。 四大奇力中,无尽之力是大势,陷空之力是聚合,斗转之力是变化,只有生灭之力最为诡异,最让他琢磨不透。 眼下全力使出,好似也把这两天来的情绪全部宣泄了出去,自从知道荣王危机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焦虑,也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殚精竭虑,几乎到了极限,心中也早就憋了一团火。 咔咔咔,无数爆裂声响起,姚清叹了口气,走向顾湘,身后一片狼藉,无人生还。 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无可奈何,立场不同之下,只能生死相向,甚至也无关正义与否。 顾湘手中的银针似乎感应到了姚清的靠近,嗡的一声,直刺而来。 姚清微惊,体内真气涌起,刚要有所动作,就见那银针忽而收住攻势,绕着他四下飞舞了一圈,又重新回到顾湘手中。 姚清见状,若有所思,忽而察觉到薛云生正疾速赶来,忙抄起顾湘快速离去,在“因果视界”中慢慢隐去自己踪迹。 等赶到王府隐在暗处的一处小院,他才松了口气,把顾湘放在床上,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她只是真气消耗太大、内腑震荡而陷入一种保护性休眠,并没有不可逆的伤势。 其实即便姚清不出现,顾湘手中银针也能保护自身安危,直到薛云生循着某种踪迹赶来。 甚至再退一步,他刚才就应该把人交给薛云生,但姚清终究还是带走了顾湘。 美人在侧,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十八章 后续 姚清笑了笑,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今晚发生之事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 他刚才看到桂王时就知道,今日死了这么多勋贵,除了叛军,还得有个背锅之人,如果荣王已死,那便是桂王,如果荣王不死,那就是荣王。 这应该也是皇帝的算计,不仅要压制勋贵,更要分化勋贵,所以事后肯定会有一些荣王或桂王见死不救的流言。 至于皇帝子嗣不昌、桂王有机会荣登大宝,姚清一向嗤之以鼻,除非皇帝突然暴毙,否则桂王一丝机会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荣王即便渡过了此劫,也暴露了许多不该暴露的东西,已经落入下风,今后只能更加小心谨慎了。 “糟糕,父王若是回到家一看我不在,岂不要暴露?”姚清一念及荣王,便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顿时一跳而起,仔细收拾了下,倒杯水放在床边,匆匆忙忙推门而去。 ...... 此时,大司士府,林鸿猛然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城防军怎就敢直接踏破本官府院?”他感觉胸都快气炸了。 大司士府一片狼藉,后园直接被毁,外墙倒塌无数,明日同僚会怎么看,陛下又会怎么看,更关键的是,荣王此僚竟然全身而退? 那自己精心谋划多日又算什么?不就成了一个笑话?甚至跟陛下心照不宣的默契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面的方占国面无表情,眼皮都未抬一下,可他内心深处并不平静,亦是充满了怒火。 薛云生身法无敌,从容退走不说,除了那老潘头临时反水诛杀了一位叛军护法外,剩下三个修士竟然全部逃离。 特别是那名女子修士,受自己一击后,本以为派出一队龙卫军自可手到擒来,不曾想直接栽了个大跟头。 “到底是谁?难道是那神秘鬼面人?”方占国眼睛眯了眯,有些想不明白那鬼面人的来路。 短短一次交手,那人留下的印象却极为深刻,修为似乎也不高,但无论是真气还是手段都极为高明,不像野路子出身,倒像是那些宗门真传弟子。 “难不成荣王已经跟那些宗门勾搭上了?”方占国顿时悚然而惊。 “大司马,此事可还有转圜之地?”林鸿突然问道,眼里涌起一片血色。 “城防军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带回来的龙卫军又损失惨重,除非...”方占国苦笑道,他能调动的大部分力量都驻扎在东南,否则又怎会让薛云生这等小儿蹬鼻子上脸。 唯一跟着进京的两个修士还只是偏将,修为低下,全程被人压制,否则又怎会让对方轻易逃离。 “除非什么?”林鸿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除非你能调动龙鳞军,那还有翻盘的机会。” 龙鳞军?林鸿直接瘫到椅子上,不说现在宫门已经封闭,即便是能够立时进宫,但陛下会同意吗? 龙鳞军拱卫帝都,特别是皇宫,直属陛下,陛下又怎会同意调动? ...... 另一边,皇宫大内,观景台上灯火通明。 皇帝扶着栏杆,看向南边大司士府方向,身后跟着一中年人,正是大学士张观文。 “这一局你怎么看?”皇帝忽然问道。 “陛下胜,其余人皆输。”张观文不假思索道。 “哈哈,你倒会说话。”皇帝笑了,“具体说说看。” “勋贵输,在于跟不上陛下的脚步,只能在惶恐不安中挣扎。大司士输,在于闹这么大,还要陛下的人收尾,影响太过恶劣,林鸿已经没了竞争大卿事的资格,这也算是陛下对他的警告。”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大司成输,在于暴露了大司寇的立场,失去关键一臂,今后朝中支持他的人自然更少了,只能依靠陛下。叛军输,在于帝都的暗子被连根拔起,而陛下打入其中的暗子虽然暴露,但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促使更关键的人上位。” “而荣王反而无关紧要了,虽说他侥幸逃过一劫,但输在了暴露部分底牌,再有下一次,可就不那么容易过关了。” “深得朕意。”皇帝点点头,很是满意,“学士殿拟旨,大司成宗佑棠迁为大司礼,进卿事殿。” “进卿事殿?”张观文愕然抬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嗯?”皇帝冷眼瞥过来。 张观文心中一抖,赶紧低下头。 “大司寇宋轩迁为大司宪。”皇帝想了想,又道,“城防军指挥权暂由卿事殿代领。” 张观文赶紧应下。 “至于成国公。”皇帝眼中冷光一闪,“罢去卿事之格,交由督察院,让他们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结果。” 张观文闻言,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大理院与督察院均由大司宪统管,这么一来,成国公不就交给了宋轩? 刚从大司寇迁为大司宪,就办此大案? “另外,学士殿明日给朕拟定一个方略,让督察院从大司宪手中独立出来,先由学士殿代领。”皇帝续道。 张观文这才恍然,陛下这是趁机改动官制,削掉大司宪一半的权力,看情形督察院督查百官的地位要进一步加重,陛下有些不满了,要给自己手中加一把利刃。 “由学士殿代领,不就是自己代领吗?”张观文有些激动,他看似常伴陛下左右,位高权重,但不说卿事殿卿事,单单九卿之一,手中的权力都不是自己能比得了。 “朕乏了,退下吧!”皇帝摆摆手道。 张观文按捺住心绪,急忙拜退。 皇帝独自慢慢踱步,忽然抬手招了一下。 “陛下!”就见一黑衣人快步走来,躬身道。 “结果如何?是否跟荣王有关?”皇帝问道。 “暂时还未追查到那鬼面人的身份,不过好似跟荣王府关系不大,出现在大司士府,应该还是外人所托。”黑衣人道。 “是吗?”皇帝眯了眯眼,“宫内呢?” “一切钉子全部清除完毕。” “宫外荣王布下的钉子也开始清除吧。”皇帝淡淡说了一句,挥手打发黑衣人离去。 “鬼面人?荣王?”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惜暴露一个关键暗子,还是没能彻底逼荣王拿出所有底牌? ...... “得让你多转几圈,最好能转上一夜。”姚清在四周走动了几步,随手扯乱紧随顾湘手中银针留下的某种特殊印记,这才悄无声息回到地道口的院子,进入地道。 他边走边脱下罩在外面的黑衣,用手捻成灰烬,随后脚下一用力,把软木踩碎,又摘下面具放在怀中,拿出短棍,推开地板跳入书房。 “清儿是否在里面?”便在此时,门外响起荣王的声音。 姚清吓了一跳,稳住心神,迅速把面具短棍塞进床底,这才打开门,正看到荣王一脸担心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陈立。 荣王等人出了大司士府并没有立即返回王府,主要是怕给王府带去灾难,他们藏到一处别院,确定彻底安全后才返回王府。 是以才跟姚清来了个前后脚。 “清儿出去了?”荣王眉毛一挑道。 第十九章 变异的短棍 “咳!”姚清干咳一声就要否定,忽然心中一动,一边往回走,一边撑了撑懒腰,“是呀,这不是不放心父王吗,便从地道悄悄出去,刚回来。” “地道?哪里来的地道?”荣王脸色一变。 “魏伯给我挖的,他没给父王禀报?”姚清便有些愤怒,“真是好大的狗胆。” “胡闹,你是恨不得让敌人悄无声息就摸进来?”荣王呵斥道,“打开让陈立下去看看。” 姚清耸耸肩,推开书架露出下面的入口。 陈立摸出身上的短刀跳了下去。 荣王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又看看姚清,心想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东西?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只得收起心思,先放下地道之事,等陈立探查完毕后再说。 “今晚之事你知道多少?怎么清楚大司士府的布防位置,又交给陈立?”荣王盯住姚清的眼睛问道,显然已经知道了不少事。 “当然是因为大司成了,我们昨日就互相通过信,不过孩儿跟过去,就是在附近看了一会热闹,没过多久便见父王等人狼狈而出。” 姚清摊了摊手,把一切都推到宗佑棠身上,反正他们又不会当面锣对面鼓地说。 “今晚有太多意外,没想到明月阁背后竟然是叛军,更没想到林鸿胆子忒大,敢把脖子伸出去让叛军砍,若不是大司成的后手,怕是要玩砸。”荣王还是觉得林鸿太过自信,很不智。 “所以活该他家被人踏破,连外墙都保不住。”姚清冷笑,他已经打算用自己的手段给他们一个教训。 至于幕后主使皇帝,来日方长,现在没有那个力量,将来总有机会报今日之仇。 “这次能全身而退,大司成功不可没。”荣王想起那个神秘鬼面人,想起城防军的提前介入,甚至叛军出人意料般的掀桌子,都直接或间接给他增添了无数生机。 若非这些意外,让陛下也有些措手不及,无法从容加码,他肯定会被慢慢逼出所有底牌,最后只能带着家人逃走。 姚清点点头,宗佑棠之恩,他将来自会报答。 荣王一时间倒有些感叹,他跟宗佑棠关系谈不上有多好,甚至还有些恶劣,他总感觉那个老头太过倔强,又臭又硬,想不到这次居然救了自己。 “皇帝还会不会出手?”姚清眯眼问道,如果宫内的那位还不死心,他就准备弄个大新闻,逼父王母亲离开。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荣王摇摇头,“陛下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行事必有目的,没有收益的事他一般都不会做。经此之变,勋贵只能更加依靠他,更加仇视文官,双方再无合流的可能。” “怕是荣王府也会成为勋贵的眼中钉吧?”姚清忍不住道。 “这一点自觉父王还是有的。”荣王有些无奈,“这甚至是陛下隐藏的一种条件,这次可以放过我们,那我们就得背上这口大锅。” “真是操蛋的世界。”姚清怒骂道。 “其实从陛下起意,我们便没了退路,不仅仅是这口大锅,还有荣王府在外的大部分钉子,估计都要被人连根拔起。”荣王并没有讳言,把府内面临的局面都一一道来。 在他心中,自从去年独自下扬州之后,姚清就已长大成人,虽说还有些顽劣,整日流连青楼,但终究可以与他说些事情了。 “看来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去明月阁听小曲了。”姚清叹了口气。 “明月阁?你还想着去明月阁?”荣王有些怒了。 “帝都的叛军都被一剿而空,有什么不能去的?”姚清摊手道。 “你...”荣王一时语塞。 “再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明月阁的刺杀,应该是对父王手下留情了吧。”姚清突然笑道。 “此话怎讲?”荣王眉头皱起,“现在想来,他们第一波刺杀确实有意无意略过父王。” “明月阁那么多花魁都对孩儿另眼相看,肯定不会让孩儿伤心的,所以孩儿怎么能不去感谢一番呢?”姚清笑道。 这么说当然只是敷衍,他内心很清楚应该还是小湘儿的缘故,只是他也没想到那个打着纸伞,似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竟然是修士,竟然真的出自叛军。 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抗组织。 “什么狗屁道理!”荣王怒道,“还想着明月阁?你以为经过此事,明月阁还能开得下去?” “那真是可惜,又少了一处有意思的地方。”姚清摸摸下巴,明月阁会被封这应该是肯定的了,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小湘儿,“不过明月阁背后的成国公怕是要被牵扯进去吧?” 荣王闻言,神色顿时有些阴沉。 “成国公这个大胖子庸碌无能,贪财好酒,被皇帝生生推进卿事殿,最后还是没能逃得了伸头一刀。”姚清忍不住讥讽道。 “旁人又怎能知道他与叛军到底有没有关联!”荣王摇摇头道。 姚清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地道内脚步声响起,陈立已经顺利返回。 “怎么样?有没有风险?”荣王迫不及待问道。 “暂没有发现风险,那边是运河边上的别院,且出口开在深井中,很隐蔽,深井又有暗道直跨运河,可作为后路备选。” 陈立看了一眼姚清,这两天发生的事到让他对这个纨绔子的看法有了改变。 荣王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准备离去,等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转身盯着姚清道:“以后不可鲁莽行事,更不可如今日一般私自前往危险之地,本王只有你们两个儿子,你若不在了,你母亲怕要随你而去。” 姚清闻言,心中顿时凛然,认真道:“父王请放心,孩儿自是晓得。” 荣王点点头,出门而去。 姚清目送两人离去,不由苦笑,他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割舍。 所以将来要是能回地球,就带着全家一起穿越吧,让这世的父母也享受享受现代生活。 “先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了?”姚清倒掉鞋底的木屑后,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取出床底下的面具和短棍。 就见短棍上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琉璃之光,煞是好看。 第二十章 神兵 面具依然是普普通通的软皮面具,姚清随手压在箱底,右手搭在短棍上,进入“因果视界”。 短棍内的能量之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外面的封印好像因为自己这两天多次使用或是不经意干扰,出现了一丝变化。 以前短棍上的封印只是针对里面的能量,也可以说,那股能量本身就在另一层空间,而这个空间即是封印。 二者其实跟短棍没有太大联系,短棍只是一道通往能量之海的大门,本质上依然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短棍,甚至姚清都感觉自己都能够轻易掰断。 现在封印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把自身、短棍、还有里面的能量全部结合成一体。 如此一来,除非一下就把能量和封印同时击溃,否则短棍不会损坏分毫。 而谁又有这样的力量? “这不就成了一把绝世神兵利器吗?”姚清退出“因果视界”,摸着手中短棍,心里很是激动,“以后谁再惹我,我就用短棍戳他,看谁能挡得住?” 以前的短棍对他来讲,不过是一个大号的炸弹,带在身上老是怕不小心给弄断了,那样只会有两种后果,要么彻底哑火要么直接爆炸。 哑火倒还罢了,自己不过失去了一张底牌,要直接爆炸,那可就玩完了,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现在不仅去掉了隐患,反而更进一步化为神兵利器,姚清看着重新化为平平无奇之态的短棍,拿起就往地板上戳了两下。 只听嗤嗤两声,就如捅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在砖石上扎出两个小洞。 “妙,真是太妙了!”姚清喜不自胜,又把玩了一阵,刚想把短棍放回笔架,突然发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他凑到烛台上,顿时发现短棍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的细微划痕,每道划痕似乎又不同。 “这是什么?”姚清左看右看,也没有什么不同,像是用得久了上面自然而然出现的一些划痕,又像是儿童随意刻画,或者是大鸟栖息后趾爪留下的印迹。 但他确信之前甚至是在戳地板前,都没有这些划痕,就是直接从树枝上折下来普普通通的那种,不平整也没什么斑痕。 姚清摩挲片刻,感觉《太微道经》中延伸出四大奇力的那句经文好像对此有些触动。 他想了想,重新进入“因果视界”,发现那些划痕上的因果线连成一体,一端直没虚空,另一端连着自己,微微感应了下,那一端似乎很远很远,不是单纯空间上的远,而是时空上的很远。 “这短棍到底是什么来历?”姚清吓了一跳,有些不解,他第一次看到短棍时,明明所有的因果线都被斩断,这会这么又突然出现了一根完整的线? 想到这里,他赶紧拿出《太微道经》看去,发现竟然生出两根完整的因果线,都是直直没入时空深处。 “应该是我的修炼跟冥冥中某个存在扯上了因果。”姚清暗暗忖度,心思百转,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暂时放开不想。 他收起经书,重新观察短棍,沿着因果丝线不断跳跃,这才发现这些划痕出现有着一定的必然性。 一旦自己多次扰动封印,那么封印一定会出现细微变化,一定会与短棍连为一体,最终这些划痕就会从封印深处浮现出来。 “感觉像是提前设定好,专门为谁准备?”姚清眼里闪过一丝奇色,“难道就是为了等自己?” 他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感觉不可能,自己又不认识什么大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土族。最大的可能是中间某个环节出了差错,然后机缘巧合下才被自己得到。 毕竟自己发现修士、去找宗佑棠、去博雅楼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必然性,或许早一点晚一点,就是不同的结果。 “既如此,那这些划痕就有意思了。”姚清放开其他所有疑惑,顺着因果线全力感应划痕上的信息。 也不知过去多久,眼前突然一阵恍惚,那些划痕似乎活了过来,越变越大,越变越扭曲,最后全部凌空而悬,化为无数神兵,微微颤动,发出铿铿剑鸣声。 “这是,剑!”姚清心神一清,眼前的异象消失不见,再看那短棍时,上面的划痕还是平平无奇。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顿时有点口干舌燥,随手扯开脖子处的扣子,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咚一口灌下。 “这些剑到底是什么意思?”姚清站起来四下走动,慢慢抚平心绪,然后盘膝而坐,先运转了一遍《太微道经》,才重新感应那些划痕。 只见虚空中神兵阵列,一道一道的剑鸣声交缠,带起无尽杀伐之气,甚至看得久了,眼睛都有种被割裂的感觉。 “三十二把剑,剑剑不同,各有神韵。”姚清忍住不适强行观察,突然心中一动,“莫不是关键点就是神韵?” 他本来有点疑惑,不知这些剑代表着什么,既没有修行之法,也没有御敌之招,那有什么用? “认识一件东西,既要取其形,也要得其韵。”姚清眼前豁然开朗,只选了一把剑,细细揣摩神韵。 夜色如水,渐渐流逝,他早已退出“因果视界”,慢慢在心中重新勾勒那把神剑。 “若存无状,是为承影!”姚清突然睁开眼睛,手中短棍挽动,一道细微的剑鸣声响起,短棍似乎变成了虚影,嗤的一声,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剑痕。 而这道剑痕,跟短棍上的某处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承影剑。”姚清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手中又多了一张底牌,“三十二把神剑,就是三十二种剑法神通。” 直到此时,连日来算计和奔波带来的疲惫感终于全部涌上来,他把短棍放回笔架,忍不住就要到头大睡。 “糟了,把小湘儿给忘了!”姚清一个鲤鱼打挺,匆匆掀开地道,从运河边绕了一圈,发现没有人留意,便直接奔向那处别院。 “咦!”等他推开房门,发现床上竟然空空如也。 “你,你衣衫不整地过来,想要干什么?”一具软绵绵的身子突然靠过来。 同时,姚清脖颈处微疼,一根细细的长针指在那里。 第二十一章 劫持 “喂喂喂,本世子好心救了你,就这样恩将仇报?”姚清叫道。 “是你救了我?”顾湘退开两步,喘着气问道,看样子体内伤势虽无大碍,但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里,初始以为是被官兵抓住,等提起残存真气四下查探一番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约束,倒像是被人救下安置在这里。 于是身子虚弱的她又返回屋内,躲在角落强忍着不安,努力恢复真气。 然后就看到姚清衣衫不整地闯进来。 “不然呢,如不是本世子驾着马车刚好路过,也不会发现你倒在通政街一处小巷里。”姚清摸了摸脖子道,“看不出来扶风弱柳般的你都学会用针刺人了,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以前身娇体柔好点。” “是这样吗?”顾湘看向手中的银针,她不相信自己的银针会在有人接近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在银针遇阻时,她自己都会强行醒来。 所以她才对自己眼下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地有些疑惑。 “当然了,话说小湘儿你是那传说中的修士吗?”姚清目光炯炯,“你那银针会自己飞呢!” “没有刺到你?”顾湘愈发疑惑,若真是偶然相遇,姚清此时应该成为一具死尸才对。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忍不住后怕,若姚清真被自己无意中杀死,那对于自己来说,不啻于世界毁灭。 “可能是小湘儿心中有我,银针绕着我飞了一圈就回去了。”姚清干咳一声,《太微道经》终究太过敏感,他暂时不敢泄露一丝一毫。 顾湘小脸微红,难道真是如此?自己认出了他的气息,下意识就不想伤害他? 否则,好像也没其他的解释了。 或许,她永远都忘不了,去年江南小巷里那个在雨中漫步的少年,带着一种淡淡的清愁,一种好似无意中才从内心深处流露出来的茫然,让撑着油纸伞的她忍不住微微失神。 相遇是巧合,相识则是缘。 她时常庆幸那天有那场绵绵细雨,让那个少年与她一起走入画中。 他与她说了很多很多她听不懂的话,就好像心中藏了一整个世界。 她带他去了很多很多她不会带别人去的地方,就好像黑白的世界突然有了很多色彩,她忍不住想要与人分享。 可他最后还是要回去了,江南终究不是他的家。 于是她千方百计,获得了潜入帝都的资格,于是她给他说,明月阁是她家远房亲戚参与的产业,自己有时候会去那里查账,说不定会遇到干坏事的他。 但两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你都知道了吗?”顾湘低声问道。 “在扬州时就有所怀疑了,直到在帝都见到你,就基本确定了,什么样的家人才会让一个小姑娘去明月阁这种地方查账呢?你的借口实在是太烂了。”姚清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感觉很棘手的地方,那个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她的身份以及身份背后所带来的影响,让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你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顾湘又问道。 “你说呢?”姚清没好气道。 “我...”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是最近亲的人,也不必全部说出来。”姚清摆摆手,打断她道。 “你不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姚清哼了一声,“我在意的不是你的身份,更不是你的背景,我在意的是你的安危,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整天打打杀杀,如何能保障不会出意外?” 顾湘沉默不语。 “就说这次,如果不是我路过,你会如何?”姚清见她张嘴欲言,摆摆手道,“我知道,凭你的手段,一般人奈何不了你,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给人机会,但你能保证次次如此?” 顾湘依然沉默,良久才用清亮的眸子看向姚清:“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大部分人都是在尘世间苦苦挣扎罢了。” “所以这是‘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吗?”姚清自嘲一笑,他当然知道这些,也知道顾湘身上的枷锁,终究还是意难平。 “留...留在王府陪我吧?”他觉得自己突然有点结巴,好像前面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小心思很是龌龊。 顾湘神情微滞,肉眼可见,小脸一点一点地变得通红,眸子里满是慌乱。 刷!银针飞出指尖,闪着幽幽之光。 “你...你要干什么?”姚清吓了一跳,忙向后推开两步。 “呸!不准胡说八道!”顾湘收回银针,头也不回地走向里间,“你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姚清叹了口气,知道此事也无法强求,没有足够的力量,她跟着自己未必就安全,甚至风险可能会更大。 “嗯嗯,赶紧休息,明天我想办法送你出城,免得出什么意外。”姚清说着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顾湘脸上的红晕未褪,见状忙道。 “休息啊!”姚清快速脱掉自己的鞋袜,挤开她就钻到了床上。 “你...你混账!”顾湘银牙暗咬,手中的银针开始闪烁起来。 “明天你就要走了!”姚清定定看着她。 顾湘闻言,心中顿时一软,也不说话,只好坐在床尾默默调息,恢复自己的伤势。 姚清看着她,心思繁杂,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凌晨,顾湘正定定看着姚清时,突然一人从窗台跳入房内。 “吆,我就说回去找你一夜都找不到人,甚至跑到城防大牢和龙卫大牢看了看,死活没有半点踪迹,原来躲到这里跟小情人私会了?”正是薛云生,说着屈指一弹,一缕劲风直奔姚清额头。 “你干什么?”顾湘怒声道,抬手把他的劲风挥散。 “还心疼上了?不过想让他昏迷一会,你急什么?”薛云生挥开手中折扇,“你不会真看上这小子了吧?” “要你管!”顾湘摸了摸姚清的后颈,渡去一道真气。 “你这是让他昏迷?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给他按摩呢?”薛云生瞪大了眼睛,突然有些愤愤不平,“从小到大,阿兄都没见过你这么温柔。” “我跟你们薛家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顾湘冷声道。 “好好好,没关系,赶紧走吧,马车我已经备好,朝廷暂时还未顾及到我们,再晚点可就危险了。”薛云生道。 “明月阁那边?”顾湘有点担心道。 “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撤出,这次因为老潘头这个内鬼损失了一位护法,正好把明月阁背后的成国公坑进去,让他们狗咬狗。”薛云生冷笑道。 “那走吧!”顾湘看了一眼姚清,不由叹气。 薛云生走过来,扛起姚清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顾湘一愣,又有些愤怒,忙追上他道。 “当人质啊,好歹也有个用处。”薛云生看了看她的脸色,笑道,“再说了,我也不会伤害这小子,不是想着你快要回扬州了,让你们多待一会嘛。” 顾湘小脸便有些纠结,但对方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击中了她的要害,最后跺了跺脚,只能听而任之。 第二十二章 三大至法 “呵,女人真是一动情就变傻,骗都不用骗了。”薛云生摇摇头,看姚清愈发不顺眼,他倒也没打算干什么,只是留个后手,万一被人堵住,好歹会有点用。 两人上了马车,薛云生随手把姚清扔到顾湘旁边,又拿出一包东西道:“你自己易容一下。” 说完他戴上一张人皮面具,驾着马车就向城外赶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潘护法是内鬼?”马车内突然响起顾湘幽幽的声音。 她当然不会忘记当时薛云生一出场便暗中给她打地手势,那个手势代表着趁机突围,什么也不要管。 “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薛云生哂笑,“不过我确实知道有人是内鬼,但又无法确定。” “所以你就故意暴露他们,甚至不顾其他人的死活?”顾湘声音中充满了冷意。 “阿兄在你心里就这么不择手段?”薛云生感觉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是错误。 “不然呢?当年你母亲把我们母女赶出去不就是因为你吗?”顾湘冷声道。 “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你还记这么清楚?” 薛云生苦笑,赶紧转移话题:“当时我察觉到林鸿不怀好意,便想以绝对的优势将计就计,趁机除掉方占国,不曾料到城防军那么快就出动,我们已经不占优势,甚至有可能陷入苦战,引来朝廷更多的力量。” 顾湘沉默不语。 “所以我当机立断,让四大护法现身,一边以势压人,一边暗中观察谁是内鬼,防止后撤中被人算计。”薛云生自顾自地说道,又有点不解,“只是不知为何老潘头竟然主动暴露,虽然杀了一位护法,但也仅此为止了,远不如暗中潜伏下去。” 顾湘心中却有些猜测,或许是为了荣王,薛云生初来帝都并不知道这一层,是以有些想不明白。 只是潘护法修行天衍神数,抢尽先机,一击致命,荣王带得那个人远远不是对手,他们又如何逃脱,若仅靠人命往里面填,可要死不少人,姚清必不会这般轻松惬意。 顾湘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只是想来想去又想不起来。 两人一路出走,果见有不少兵卒四下设卡查探,他们身份手续都是提前准备好,也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等出了帝都,很快就与等待的众人汇合,一行人直接往南赶去。 “我说,你是打算一直带着他去扬州?”薛云生感觉都快要看不到帝都城墙了,便出声问道。 “要你管,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放下他。”顾湘脸色微红,出声道。 “此人是谁?”一个护法走了过来,“嗯?荣王府的纨绔?一刀宰了就是,还留着干什么?” “你问她?”薛云生无所谓,指了指顾湘道。 顾湘不语。 “我们可是义军,跟夷狄不共戴天,湘姑娘,你可不能手软。”那位护法苦口婆心,“而且,还可以顺势给荣王泼一盆脏水,在帝都散布一些荣王跟我们配合算计大司马的谣言,足够他们焦头烂额一阵了。” “咦!”薛云生眼睛一亮,大为意动,“想不到老钱你看上去老老实实,心竟然这么脏?” “不可!”顾湘淡然道。 “为什么?”薛云生也不奇怪,早有所料。 “我们义军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把全世界都变成我们的敌人,而是把虞朝赶走,恢复陶唐,更重要的是不让修士高高在上,奴役百姓。”顾湘道。 “不错,可这跟这小子还有荣王有什么关系?”薛云生点点头道。 “这个目标很远大,所以只是单纯的打杀并无用处,要让更多的人支持我们。”顾湘道。 “你的意思是,荣王可以争取?”薛云生笑了,“真是荒谬,虞朝最大的受益者是谁?除了皇帝就是他们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和宗室,他会反对自己?” “那是你太蠢,没感受到方占国还有皇帝对荣王的杀意?”顾湘讥讽道。 “你...”薛云生想起昨晚方占国对荣王的出手,心念电转,突然明白过来,“我就说嘛,林鸿这个老狐狸费尽心思到底图什么,先前还以为只是单纯地想要算计我们,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杀荣王,然后让我们背锅?” “这也太阴险了吧?”旁边的护法出声道,“玩不起,玩不起,我还是比较适合打打杀杀。” 薛云生哈哈一笑,刚要吩咐众人先行启程,突然又想到什么,对顾湘道:“你在帝都这一年,还是没有任何《太微道经》的消息?” “没有,我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顾湘叹了口气,“要是真在帝都,凭虞朝的力量和皇帝的手段,早就找到了。” “可惜,那么一部绝世道法就这么失传了。当年大衍神宗的遗留下的东西,无论是典籍还是杂物,都被人翻烂了,可还是毫无踪迹。”薛云生很是遗憾,若是有《太微道经》,义军肯定不是今天这等进退维谷的状况。 顾湘没有说话,她本来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 “把你们送到地头后,我需先行离开,不回尧山了。”薛云生想了想道。 “你要干什么去?”顾湘抬眼道。 “大衍神宗有三大至法,《太微道经》修道,《天枢至法》护道,《大衍神境》行道,前者广为人知,后两者所知之人并不多。”薛云生眼睛里充满了亮光,“当年传言,《太微道经》流落帝都,《天枢至法》依然还在朔州,《大衍神境》遁至海外。” “所以,《太微道经》无人能找到,你打算去朔州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天枢至法》?”顾湘道。 “不是碰运气,而是近来多有传闻,大衍神宗旧址时有异象,特别是经过多年消磨,残存阵法估计会在下个月月底前全部爆散,有可能那传说中的《天枢至法》就要出世了。”薛云生内心很是激动。 “真有那么重要?” “当然,《太微道经》就先不说了,你可知无论我的浮光法,还是方占国的无我印,亦或者你的暗影针,其实都来自大衍神宗的残本,甚至就是《天枢至法》上的一些片段,可想而知这部道法有多么强大。” 顾湘闻言,脸色顿时微微触动,便沉默不言。 两人说罢,薛云生便指挥众人重新出发。 顾湘把姚清放在干草堆上,帮他揉了揉后颈,又摸出一张纸折好放在他衣服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她躲在暗处,看到姚清醒过来,看到他走向帝都,又看到他走到城门下,这才最终放下心,抹了抹眼角,身形一动,很快就追上前面的马车。 “三大至法,《太微道经》、《天枢至法》、《大衍神境》?”姚清一脸复杂,回身看着顾湘离去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神面 姚清其实并没有昏迷,自从修行《太微道经》,频繁进入“因果视界”后,他对身边因果丝线变动就有了某种形而上的感应。 是以顾湘一醒来他基本也醒了,只是想再赖会床。 而后薛云生闯进来,他亦没惊讶,甚至早知道对方会找过来。 这是他们后撤时相互留下的某种印记,若非姚清提前干扰,薛云生估计昨晚便能寻过来。 至于顾湘渡过来的真气,根本没有翻起任何浪花就被悄无声息湮灭。 《太微道经》的神妙,再一次体现出来,心念不动,天人相隔,真气便散入周身,无存无不在,即便是面对面,薛云生也没能发现姚清竟然是个修士。 姚清默默“看着”,看着他们带着自己离去,带着自己出城,最后又把自己放下,顾湘偷偷躲在暗处看着自己,又偷偷抹去脸上的泪珠。 两人相识一年,从江南小镇到帝都,相见的次数或许都没有超过双掌之数,亦无人捅破中间那层隔膜,顾湘有心结,姚清何尝没有? 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没有多少理性可言。 只是,在这个世上,姚清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不同立场上的杀机。 “所以,再等等吧,我会去找你的。”姚清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张折纸,他打开一看,发现是顾湘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并不长。 一是关于她自己的修行,乃是当年大衍神宗留下的残缺道法,与此相应的,虞朝也有很多这种残缺道法。 二是关于真正高明的道法,基本都在那些宗门大派中,世俗中很难见到,若能拜入宗门,可以说有了一张护身符,即便是皇帝,亦无法再对荣王下手。 三是关于大衍神宗的三大至法,下个月月底《天枢至法》有可能出世,可以遣人去朔州碰碰机缘。 最后还说,若真想清楚了要修行,又找不到别的门路,就暗中去扬州尧山找她,她会把自己的道法交给他。 还不忘叮嘱,修行在虞朝是禁忌之事,让他务必暗中行事,不可示人。 姚清看完手中之信,久久不语,真是一字一句,皆是情义,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马上去追回她。 可最终还是暗叹一声,碎掉信纸,迈步走向王府。 让她返回叛军大本营,一时半会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一旦跟自己留在王府,说不得下一刻就是泼天大祸。 还是努力修行吧! 一连好几天,姚清都宅在王府潜修,《太微道经》是基础,自不敢有丝毫放松,特别是在那些蝌蚪文字的辅助下,他感觉修为简直突飞猛进,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迈入下一个境界。 “这蝌蚪文字怕不是一件异宝吧?”姚清很是好奇,可研究来研究去根本看不出什么,他也不敢循着因果丝线进行感应,怕真被吸进去。 然后是四大奇力,他亦是勤练不辍,总感觉这四大奇力在《太微道经》中极为特殊,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 最后则是短棍上的剑痕,代表着三十二把神兵,除了承影剑,他还掌握了定光剑、白虹剑和湛卢剑。 “再加上自己穿越的谜团,都快成未解之谜的集合体了。”姚清看着自己身边各个神秘莫测的东西,顿时有些苦笑,实在不知道是福是祸。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还是要得自身强大才能从容面对一切,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姚清的心重新定下来。 只是他慢慢发现,修行,是人体对天地巨力逐渐掌控的一个过程,但好像仅仅限于掌控,更本质的东西还无法触及。 似乎知道就是知道了,用就是用了,达到某种境界也只是更进一步知道,至于如何知道的,又如何使用的,背后更本质上的东西是什么,却还隔着一层纱。 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样的修行还是太过于闭门造车,或许达到极高境界可以全知全能,但对现阶段的我却是没有丝毫用处,还是要与更多的修士进行交流,要对这个世界进行更深入的了解。”姚清取出一张纸,把自己的疑惑一一列出,然后又搓成碎末倒掉。 “不过在此之前,需把前几日的仇给报了,哪怕暂时报不了的,也要让他们疼上一疼。”姚清脸上露出一丝森然。 他这几日在因果丝线中不断跳跃,不断推演。 最大的元凶皇帝,他还动不了,皇宫内有恐怖的东西坐镇,只能先放着。 而最直接的元凶林鸿与方占国,他暂时不能动,这时候一动,怕是谁都能想得到跟荣王有关,是以得讲究策略。 “那便从林大公子开始吧!”虽然修为的增长,姚清感应的范围不断扩大,获得的信息自然更多。 于是姚清便顺着这条线不断跳跃,最终锁定住帝都一个地方,那里便是缩在林鸿背后的藏垢纳污之地,他一切资源乃至交易几乎都在那里完成,可以说是帝都最为污秽之地。 相比起来,明月阁可单纯干净多了,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一处风雅之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帝都乃至整个大虞朝最为顶尖的地方。 除了被叛军暗中控制之外,成国公比起林鸿来讲,比白莲花还白。 “暗中老鼠见不得光,一见必死。所以这还是一把刀,只要送给需要刀的人,便能刮起一场大风暴。”姚清细细琢磨,想起朝中近几日的变化,很快就锁定一个人。 大学士张观文。 初领督察院,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只要把刀递给他,不论皇帝如何想,他为了自己的权势,必然会想办法掀起这场风暴。 而自己不仅要给他一把刀,更要让他不得不去举起刀杀人,不杀别人,便伤自己。 “既然你那么喜欢在暗中算计人,这次就让你算计个够!”这也是对皇帝的一个反击。 甚至会给宋轩一个暗中放冷箭的机会,他从大司寇迁为大司宪,紧接着又被削去一半权力,估计心里正憋着火。 姚清投桃报李,既然是受荣王所累,那自己先暗中报答一二。 他在心中琢磨良久,才换上的行头,换上另一个神灵面具,趁着夜色自地道中离去。 第二十四章 庞大的产业 自成国公下狱后,车水马龙的明月阁便日渐衰败,直至最后被彻底查封。 由此还引发了学宫学子的一次抗议,抗议朝廷某些人有辱斯文,不知民间疾苦,打压学宫学子。 在帝都,明月阁可以说是最雅致也是最高档之地,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极受学子的欢迎,有什么诗会什么谈经都会放在明月阁。 眼下一朝被封查,简直是惹了众怒。 当时姚清偷摸着去现场应援,悄悄让人打造了一条横幅:打倒权贵,还我花魁。 这一手直接让众学子眼前大亮,不过短短刻余钟,各式各样的横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什么“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这是讥讽前来封查的小吏。 什么“不晓民意,衣冠狗彘”,这是直接骂领头的官员。 还有更狠的直接写上“老贼”、“竖子”、“狗官”等等,甚至矛头直指某些利欲熏心的权贵,直言会让帝都文坛倒退三十年。 看得姚清一愣一愣,有点自愧不如,可惜最后城防军一来,学子顿作鸟兽散,明月阁还是被封查。 其实,帝都与之齐名的尚有一处,便是莳花馆,只是除了达官贵人,外人一般很难进去,更不要说穷酸学子了。 姚清眼下要去的地方便是此处,莳花馆应该跟林鸿和其背后的益州脱不了关系,以前没怎么注意,这两天通过因果丝线了解了一番,才算大开眼界。 万万没想到古人都这么会玩了,什么扮演、什么互换、什么虐、什么捆、什么娈、什么熟等等,简直颠覆了他的认识,怪不得外人很难进去,进去的都是互有关联的人。 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帝都一些人的利益联结地。 姚清趁着夜色往那边赶去,自从换上这一身行头后,就有了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怪不得蝙蝠侠喜欢戴着面罩四处抓人,以后我就是帝都正义的化身了。”姚清心里想着,突然目光一凝,发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桂王?”他身形展开,如大鸟一般悄无声息落在马车顶上。 “王爷,最近莳花馆新来了几个小娘子,奴家正好带你去看看。”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声。 “小娘子有什么好看的,本王就喜欢你这种风韵犹存的,哈哈!”桂王似乎在摩挲着什么,引起一阵娇呼。 “禽兽!”姚清忍不住暗骂,他早就听说桂王喜欢年级大的妇人,今日还第一次确认。 “哎,要说风韵犹存,还是十年前遇到的那个娘子有味道,可惜太刚烈了,本王还没上手就一头撞死,真是晦气。”桂王像是想起什么,忍不住遗憾道。 “那是她没福气。”那女声笑嘻嘻道。 姚清皱了皱眉,都在考虑今天要不要直接做掉这混账家伙。 不过时间上依然有点敏感,若是引得皇帝大动干戈,怕是要波及荣王府,再等等,找个无人注意的时机一一除掉这些人,姚清勉强压下心中怒火。 他今日的主要目标还是莳花馆背后的东西,只能先记上一笔。 “不过话说回来,最大的遗憾还是这次没能把荣王这个陛下的心结扳倒,不然,嘿嘿!”马车里,又传出来桂王的大笑。 姚清闻言,顿时大怒,暗道今日即便暂时无法杀你,但是给你点教训还是可以的,心里想着就要动手。 “什么人?”突然从街角出闪出一个骑士,一眼就看到马车顶上的不对,手中长枪寒光一闪,点向姚清。 “嗯?”驾车的人顿时一惊,反应极快,抽出一把长刀就向马车上扫来。 姚清倒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脚下微微一用力,马车顿时四分五裂,直接踩在了桂王下半身上,顿时骨裂声、蛋碎声、惨叫声、惊呼声等声音相继响起。 “别以为你做的隐秘,我就不知道你背后跟林鸿算计我父王的事。”姚清心中嘀咕了一声,也不跟那些人纠缠,身形一闪,就迅速离去。 “看来什么事都不能憋在心里,了断恩怨才能使念头通达。”他心里暗爽,很快就赶到莳花馆。 莳花馆跟明月阁就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极为低调,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 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窄门,但一进入门内,迈过翠嶂,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竹丛楼阁相互掩映,间或有弯水环绕,竟透着一股别样的风味。 姚清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右侧,没几步路就见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而来。 “救...救...”一名女子衣衫凌乱,个别部位紧紧粘在身上,浸出暗红色的血迹。 姚清忙扶住她,女子身子一软,大大的眼睛里骤然淡去神采,顿时没了声息。 “跑?看你能跑到哪里?别的小马都屈服了,就你敢反抗?寻死觅活?”一个干瘦矮小的中年人笑嘻嘻追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短鞭。 “吆,又有新花样了?带上面具也不错!”那中年人眼睛一亮,手中的鞭子探向两人。 “是你做的?”姚清紧紧攥住拳头,慢慢抬起头,僵硬的身体似乎都传出了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一条人命,一个年轻的女子,或许原本还有大好的人生等着,就这么在自己的怀里逝去? “你说什么?”中年人面露不耐,“赶紧滚回房里去!” “安吉伯吗?呵呵!”姚清抱着怀中的女子,感受到女子身上所处骨折、软组织撕裂和部分动脉大出血,心中的寒意再也难以忍受,猛然一掌挥出。 中年人疑惑的面容突然一僵,就感觉突然有亿万根针向外钻去,一种难以想象的疼痛直冲脑际。 下一瞬,他忍不住就要大叫起来,可声音堵在喉咙里,偏偏怎么也叫不出来。 中年人死死抓住喉咙,跪在了地上,脸色慢慢变成酱红,再慢慢变成黑红,足足持续了刻余钟,才无力倒下。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姚清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悲痛,右掌向下一按,泥土顿时向两边分开,形成一座简易墓坑。 他把女子放入墓坑,重新盖上泥土,定定看了一会,向着中年人来得方向漫步走去。 “因果视界”中,天地万物全部化成了丝线,耳边时不时会传来一些淫词浪语,客人有官员,有勋贵,还有商人,或者地方豪族。 “怪不得皇帝想要在文官与勋贵间制造仇恨,眼看着这些人都要合流了,即便高坐龙椅,也有些不安吧!”姚清默默走着。 勋贵这个群体,果然才是最为腐朽和肮脏的群体。 除了荣王、平王等寥寥数人还有政治抱负外,其余全部堕落,他们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可以与任何人合作,也可以出卖一切底线。 姚清走了一大圈,没有再发现类似情况,让他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深处更有些抽搐的疼。 因为他了解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远不是先前泛泛所观。 可以说,这莳花馆已经成为一个完整的产业,背后最大的靠山便是林鸿,但林鸿基本不来,而是由益州豪绅负责经营。 这些益州豪绅甚至专门成立了一家商会,他们根据客人不同的嗜好,在各地搜寻货源,或买或掳,或骗或诱,然后暗中运至帝都供客人享受。 他们甚至都很少收客人钱财,而是以此为交易,获得其他方面的利益分润。 一旦官面上遇到什么问题,都不需要林鸿出面,自会有人帮忙解决。 反过来,林鸿掌控着天下官员升迁,也会重点考虑这些出力的人。 如此便形成一个利益循环体,网罗了一大批官员、勋贵和豪绅,甚至成为一个庞大的、休戚相关的政治共同体。 “皇帝不知道吗?”姚清不相信,以皇帝对朝廷的掌控力,必然有所耳闻,但好像冷眼旁观,任其发展。 “所以,就让我把这火烧起来吧。”姚清不愿手中沾满鲜血,直奔正中间的水云楼。 从因果丝线中反馈而来的信息得知,这里正是存放账目和大部分客人嗜好需求记录的地方。 他首先要拿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可以作为刀递给大学士张观文使用。 只要盖子被揭开,凭宗佑棠等人的手段,自能打掉这个利益链条,解开当中这些女子身上的枷锁。 此时夜色已深,并无多少人四下走动,楼里的灯光也早已熄灭。 姚清脚下不停,顷刻间就来到楼下,微微一纵,便跃上窗台,伸手微微用力,“吧嗒”一声窗户大开。 水云楼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却极为宽敞,一楼大厅,尽是红木雕漆茶座,极为奢华,正北之位,还有看台,不知平日间会有什么节目表演。 他翻身而入,直奔三楼正中间,那里有个书房,书房里有一些普通账目,书架第三层第五格,一沓账本中夹了两本反过来放的账簿,正是他要找得东西。 “果然不出大司士所料,真有人来打此地的主意。”一声怪笑忽然响起,冷幽幽的刀光破壁而出,直奔姚清面门。 第二十五章 杀戮 姚清的“因果视界”中,无人能够偷袭自己,也无人能够瞒着自己做不利于自己的事。 他抽出短棍,反手点去,只听铮铮几声颤鸣,两人同时后退。 “修士?”姚清一惊,没想到会碰到正儿八经的修士,他先前以为最多会有一些像龙卫军那种借用外物的守卫。 莳花馆竟这么豪? “你是谁?胆敢闯入我莳花馆要地?”那人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容黝黑,个子亦不高,五官挤在了一起,看起来令人极为难受,手里拿着一把幽蓝弯刀。 姚清不语,打算先摸摸此人的底细,他手中短棍挽了个剑花,使出“承影剑”,化为一片几乎看不清的虚影,直直刺去。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冷芒,右手翻动,弯刀顿时嗡嗡直转,像是升起一轮清月,带着道道清辉,呼啸而来。 姚清手中短棍虚虚实实,叮叮咚咚一阵乱点,每一下都点在弯刀本体上。 就见清月四下乱跳,根本就进不了他周身范围之内。 “你这是什么真气?”那人大惊失色,感觉对方真气浩然广大,精纯至极,自己的真气简直溃不成军,他一咬牙,直接松开了手中弯刀。 弯刀悠悠旋转,并没有掉落,犹如**般悬在空中,猛然冲了过来。 姚清目光一闪,短棍微收,左掌趁势而出,无尽之力化为滚滚江河,瞬间倾泻而下。 只听铿的一声,弯刀中突然生出一股大力,倒卷而来,紧跟着地板轰隆炸裂,无数木板碎屑横飞,两人直接掉到第二层。 “竟然还是法器?”姚清心下一惊,猛然贴近对方,手中短棍似影无形,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又似乎化成了无数道影子,给人一种避无可避之感。 那人似没想到对方来势会这般迅猛,匆忙召回弯刀,原本还想趁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曾想反让自己更加艰难。 “这弯刀倒也神异。”姚清看得分明,左手探出,陷空之力忽然拂过,那轮清月顿时直接消融,褪尽铅华,恢复成弯刀模样。 随后被他用短棍一点,磕开弯刀。 那人大骇,眼看对方的短棍又要点过来,赶紧张嘴吐出一团精血,喷在弯刀上。 就见弯刀嗡嗡作响,变为一道赤色匹练,在半空中发出濯濯之光,罩向短棍。 定光剑! 姚清已经摸透对方底色,手中短棍突然大变,无数光辉聚集,凝成一点,透着七彩之霞,刺在匹练上。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弯刀哀鸣不断,紧接着便碎成无数铁屑。 “这怎么可能?”那人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呆立当场,他作为商会培养的供奉,还拥有法器,就这么轻易败了? “下去吧!”姚清摇摇头,一掌打飞那人,“虽是修士,但体内真气驳杂不堪,除了弯刀有些奇色外,手段实在是有限,甚至还不如那位叛变的潘护法。” 在两人连番折腾下,二层地板也终于承受不住,咔嚓咔嚓之声不断响起,破成无数碎块。 “承影无形无影,定光聚辉成兵,真是各有妙用。”姚清重新返回三楼,摸出那两本账簿,随手翻了翻,果然不错。 “这莳花馆虽有准备,但好像也没放在心上,东西依然原封不动,就这么自信?”姚清出了水云楼,走向后院深处,“是了,他们有修士,若非我也是修士,怕无人能够堂而皇之带走。” “年轻人,不要以为修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位老者自后面追上,身后带着数十黑衣人。 姚清并没有理他,只是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四下平坦,除了草木极为茂盛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出入口。 奇怪!他皱了皱眉,脚下猛然用力,就听轰隆一声,大地突然裂开,尘土飞扬间,露出一座方圆十数丈的巨大深坑。 深坑中白骨累累,无数尸骨层层堆叠,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深,撑住了上面薄薄一层地皮。 否则也不会再姚清一踩下彻底倒塌。 看那些白骨,大都纤细弱小,估计全是女子雏童。 “这怕是有上万人吧!”姚清眼睛直接红了,他当时在“因果视界”中遥遥看到此地因果汇聚,纷繁杂乱,似乎涉及到很多人很多地方,他以为是地牢,关押着许多可怜人,便没有过多感应,想着今日直接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形。 哪会想到竟然就是个万人坑。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姚清双手颤抖,他今天本来没想过要杀人,之前心中悲痛之下杀了一人,也没想过杀更多的人,他一个人也杀不过来,只是想着暴露此地的肮脏,不使后人再受其害。 可看到这些,他心中的杀意再也忍不住,无论谁在这里,他都要杀掉,哪怕是桂王,哪怕是林鸿,甚至那狗皇帝。 “人,怎么能成为猪羊?人,又怎么能变为恶魔?”姚清踩着骨山,一路咯吱咯吱作响,走向后面的老者。 “杀!”那老者皱了皱眉,对深坑中的情形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看姚清那噬人的目光,心里还是微紧。 黑衣人纷纷抽出长刀,全部扑来。 “湛卢剑,杀人剑,亦是仁者之剑,今日便用你们这些渣滓的鲜血来祭奠亡者之魂。”姚清面无表情,抽出短棍,甚至没有再看这些人一眼,直接进入“因果视界”,随意挥出。 就听嗤嗤嗤之声不断响起,每一下,都有一人额头被洞穿,从无例外,那些人手中的刀几乎都成了摆设,即便是个别人身上亮起纹路,也照样不是一合之敌。 很快,黑衣人就躺下一地,血流成河,杀得其余人亡魂皆冒,再也不敢上前。 那老者感觉眼睛一花,姚清就踩着血泊出现在自己身前。 “不是我!”老者牙齿咯咯作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杀人不眨眼,如杀狗一般的人。 “我没问你!”姚清抬手一点,老者顿时瞪大眼睛,应声而倒。 “还不够!”因果丝线连接各处,姚清顺着丝线四下走动,只要是在莳花馆,他都没有放过,除了那些被买来或掳来的人,其他人都有取死之道。 这一夜,莳花馆几乎化为了人间地狱,虽然对一些人来讲,这里本来就是地狱,姚清犹嫌不够,甚至想顺着因果丝线直接杀向帝都各处。 可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他只能叹了口气,真气体力不说,主要是心理承受已经到了极限。 杀一人,不论对方是不是坏人,都是一份压力,他的心理防线也几乎崩到了极致。 眼下城防军已经出动,硬碰硬的话,暂时没有任何胜算。 姚清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趁乱暗中离去,他把那本记载着各种主顾嗜好的本子和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扔在了学宫显眼处,又把交易名录放进大学士张观文的屋内。 然后又处理掉身上行头,潜回王府。 第二十六章 合气 姚清独自坐在自己的小院中,目光空洞,呆呆看着天上的群星,不由自主进入“因果视界”。 他漫无目的在因果丝线上不断跳跃,也没有什么具体想法,像孤魂野鬼一般,四下游荡。 他看到了城中的大乱,看到了无数人从睡梦中被叫起,也看到了父母担忧下暗中召集人手,看到了城防军四下出击,看到了惶恐不安的民众。 可他心里还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就那么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消耗,感受着众生的喜乐。 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女子的埋骨之处,又来到了大坑前,无数因果丝线在那里汇聚,以前没注意,现在才注意到,那里的因果丝线一直都在崩散、消融。 似乎有无数亡魂在哭泣,又慢慢沉寂,也似乎有无数情绪在此汇聚,化为一片绝望的海洋。 姚清感受着那些残留的情绪,很快就泪流满面,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忍不住去安慰她们,来来回回,去慢慢化解她们留下的悲鸣。 这是从因果层次上的一种交流,也是跨越时空的一种安慰。 姚清没有注意到,随着他对因果丝线的干扰,因果丝线也第一次有了反馈,似乎有某种神秘的东西,一点点从因果丝线上析出,不断汇聚,不断融合,与他体内的真气结合在一起。 而真气也不再消耗,反而慢慢增长起来,《太微道经》在体内自动运转,把修为不断向前推动。 不知过去多久,正当姚清感觉那些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时,冥冥中似乎有一缕缕天地元气直接从周身百窍钻入,投入不断增长的真气当中。 轰! 似乎有晴天霹雳当空炸响,体内真气直接沸腾开来,好像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 “合气之境?”突破竟然来得猝不及防,姚清紧紧咬住牙关,死死压住体内真气的暴乱,勉力运转《太微道经》。 炼气三境,聚气、合气、化气,聚气最为简单,但有个极大的关隘就是天人感应,这是超凡与凡人的界限。 姚清在经书的帮助下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即迈过,也算是他的机缘,否则光是这一步,就能挡住八成以上想要修行的人。 天人感应之后便可以进行合气,合气是要把体内真气和天地元气合二为一,化真气为真元。 这一步极为凶险,试想天地元气带着天地伟力,是万事万物乃至于世界的本源,是何等广大,普通凡人与之想比,又是何等渺小。 一旦准备不充分,要么直接爆体而亡,要么直接被天地巨力击成齑粉。 而最大的风险却是,合气之境不是一簇而过,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每次炼化天地元气都是一道生死关。 次数不定,直到真气化为真元,可以自如吸纳炼化天地元气,便是合气大成。 下一步,就可以继续打磨真元,化真元为形,以形窥道,天人相化,是为化气,也是道种。 姚清的凶险之处在于,他一次性吸纳的天地元气太多了,一般而言,初次吸纳,也就一缕或者最多三五缕,不能再多了,他这一下,怕不是有上百缕。 原本打算是先进一步壮大体内真气,等夯实基础后,再找个合适时机进行化气。 做好准备,慢慢来,合气这一步对他来讲也并不难。 哪曾料到会有如此变故? “苦也!”姚清肤色通红,裂开一道道细纹,就像即将要破碎的瓷器,眼下体内真气根本就控制不住,更不要运转功法了。 “来!”他手一招,屋内的《太微道经》飞入怀中,自动打开,书上的经文开始自动游走,形成奇妙的韵律。 “还不够!”姚清瞬息进入“因果视界”,不断扩大感应范围,倾尽全力消耗体内真气。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因果丝线中有神秘的东西不断融入真气。 “咦,这是什么?”姚清仔细感应下,发现那些神秘之物似乎本身就是因果丝线的组成部分之一,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些神秘之物的融入,似乎能缓解体内真气的暴乱。 “难不成是因果之力?”姚清心中一动,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性命之忧近在眼前,他也只能努力吸收着这些神秘之物。 若不然,怕是要做好再次穿越的准备,说不定能够直接穿回地球呢。 姚清苦中作乐,自己要是这么就炸了,也不知母亲要伤心成什么样,再说还有那么多仇人逍遥法外,自己怎么能够先死? “给我回去!”姚清借助经书和因果丝线中的力量,强行把暴乱的真气压回体内。 “太微道经!”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刀斧加身般的酷刑,开始强行运转功法。 一个周天! 姚清浑身大汗淋淋,像是从水中捞出,双目赤红,嘴角鲜血横流,手指控制不住地不断颤抖。 两个周天! 姚清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蜡黄,气若游丝,几乎要昏倒在地。 三个周天! 只听刺啦一声,他周身上下裂开无数道细微伤口,道道真气及天地元气甚至要透体而出,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地步。 直到第四个周天! 姚清终于才度过最危险的阶段,气息开始平稳,不似先前那般与死神角力的疯狂。 第五个周天! 姚清的身体也不再颤抖,脸色慢慢恢复如常,开始正常的修炼。 原本依靠因果之力和经书韵律,只是压制体内暴乱真气的话,倒也能勉强做到,但却需要极长时间的调理。 姚清觉得与其那样,还不如拼一把,强行运转《太微道经》,强行炼化体内的天地元气。 如果成了,可以说是一步跨过“合气”一多半的路程。 如果实在不行,他准备在最后关头把真气散入因果丝线中,那样的话,他的修为也就退回聚气之境,这次冒的险、受的苦只能白白浪费。 但即是这样也是赚了,好歹能保住性命和修为,不像其他人在这一步,一旦失败,要么修为全废,要么身死道消。 所以他拼了一把,好在最终坚持了下来,成功迈进合气之境。 “真不是人干得事!”良久,姚清才调息完毕,刚刚的痛苦和危机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若非《太微道经》本身的神妙,若非因果之力的关键作用,他基本没可能强行渡过这一劫。 他勉力站起来,把身前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又脱掉脏衣服藏好,放回经书和短棍,这才栽到床上人事不省。 第二十七章 波澜 学宫中,有一名学子叫赵岳,可能是某些地方去多了,身体比较虚,起夜频繁。 这一次他刚裹着衣服哆哆嗦嗦出来,突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竟是一卷书。 “哪个腌臜货书掉了都没发现,要是被那些先生和博士看到了,还不得让你掉几层皮?”赵岳摇摇头,随手捡起来,却发现跟往常接触的书都不太一样。 他就着月光翻了几页,竟然越翻越感兴趣,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当朝大员的特殊嗜好。 没想到那些人模狗样的老东西们私下里这么会玩? “也不知道谁这么神通广大,这都能弄到?真的假的?”赵岳咂摸着嘴,“管他呢,明天先跟好友么分享分享,最好能传遍整个帝都。”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好像还有几本书册在地上,顿时眼睛一亮,全部捡起。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岂有此理?这帮老狗!”赵岳呼吸渐粗,如果说第一本册子可能只是一些杜撰,那么后面这几本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 “快起来,都他妈别睡了!”赵岳快速返回屋舍,开始挨个敲门。 很快,莳花馆被人屠戮一空的消息也被人带到学宫。 博雅楼前,无数学子聚集,事情真相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传播开来。 “各位同窗!今有义士为民除害,你我读书人何须惜此身?”赵岳跳到一张桌子上,大声呼道。 “不错,狗官们不把百姓当人看,我们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去请愿!” “去皇宫请愿!” “去问问陛下,这天下可还有百姓的活路?” “走!” 赵岳振臂一呼,一群人浩浩荡荡就朝皇宫走去。 ...... 大学士府,张观文正坐在书房,看着眼前的账簿,很想一把火直接烧掉。 可他不敢,此事已经彻底闹大,从莳花馆传来的消息让他心惊胆战,即便是毁掉这本账簿,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能够悄无声息放进自己屋内,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他不得不深思。 “大人,查还是不查?”一旁的小吏出声道。 张观文闻言更是烦躁,没想到自己刚接手督察院,就遇到这等大事。 查,估计要自绝于陛下,甚至引发朝中地震,让更多官员不满。但若不查,一旦消息传出,就是自绝于天下,名声彻底臭掉。 按理说,他可以不管天下人的看法,只要陛下用他即可,但他张观文心中还有些追求,更何况难保陛下被逼急了会不会推人出去背锅?自己不正合适? “查!一查到底,所有涉及官员,督察院都要一律严办。”张观文起身走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 “陛下那里?”旁边的小吏担心道。 “陛下那里自有我顶着。”张观文摆摆手,想要打发人离去,又突然问道,“莳花馆跟你没有关系吧?” “绝对没有!”那小吏身体一抖,“小人就是想去,也没那资格啊。” “没有就好,赶紧去吧。”张观文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 “大人,城防军那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大司士府,林鸿正在院子里踱步,他想过会有反击,但宗佑棠迁为大司礼,又马上要前往夏州,根本腾不开手,宋轩刚任大司宪,被削掉一半权力的情况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会是谁呢?竟然选择这个要命的方向? 难道是荣王?不可能,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贸然反击。 这次的凶手,还有先前那个鬼面人,到底是何来路? “十三商会误我啊!”林鸿苦笑一声,他不是不知道莳花馆的问题,但那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多,他得到的也太多,只能冷眼旁观。 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做事如此不小心,就不能埋远一点?堆在自家后院,晚上不瘆吗? “大人,不好了,学宫学子正冲向皇宫。”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什么?宗佑棠干什么去了?”林鸿厉声喝道,才突然想起,宗佑棠已经不是大司成了。 “马上准备,本官要进宫。”林鸿浑身抖了下,这是要出大事,原本还准备看能不能先挖出对手,再借力打力,现在看来有些痴心妄想。 对手的后手一招接着一招,他必须先度过这个难关才行。 ...... 皇宫中,各方面的消息早就汇聚而来。 皇帝略一沉吟,出声道:“传旨,让林鸿立即进宫,方占国暂领城防军,全力布防帝都,胆敢趁机作乱者,杀无赦,让宗佑棠去挡住那些无事也要生几分乱的学子,挡不住让他提头来见朕。” 随侍的宦官忙记下。 “还有,张观文那里,给朕带去一句话,查,可以查,但让他给朕记住,注意分寸。”说起这皇帝心中更是恼火,他觉得这是一次精心布局,非是针对林鸿,而是直指他这个皇帝。 “至于莳花馆那里,着人直接烧掉!”皇帝脸上出现一丝阴狠,这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一旦天亮后进一步曝光,那就很难压住了。 对付传言总比面对无可辩驳的事实轻松一些。 这些年,益州那些人越来越过分了,自以为当年支持了朕就可以无所欲为,也罢,趁机让张观文连根拔起,免得将来尾大不掉。 皇帝心里想着,又道:“另外,让龙鳞军协守皇宫,非朕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皇宫!” 随侍宦官领命而去。 没多久,又有黑衣人前来复命。 “怎么样了?”皇帝不动声色道。 “跟上次那鬼面人一样,对方做得很干净,无法确定踪迹。”黑衣人单膝跪下道。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皇帝突然大怒,起身一脚就把黑衣人踢倒,“要你们有何用?” 黑衣人深深埋下头,不敢吭声。 “会不会跟鬼面人是一个人?”皇帝喘了口气道。 “可能性不大,从现场得知,身高对不上,道法也不同,此人剑法通神,均是一击致命。”黑衣人道。 “剑法?那些宗门?剑宗还是凌霄宗?”皇帝皱眉道。 “剑宗是上古四宗之一,很少关注世俗。凌霄宗远在苍州,跟我大虞联系也最为稀少。况且道法都对不上,应该不是这两宗。”黑衣人硬着头皮道。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说是什么?”皇帝怒声道。 黑衣人低头不语。 “荣王呢?”皇帝又问道。 “不可能,不论鬼面人还是这次的凶手,从现场痕迹上看,道法都极为精妙,远非大衍神宗留下的残本可比,荣王若有这等秘籍,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老实,更不会轻易暴露实力。”黑衣人道。 “去把钦天监的人给朕叫过来。”皇帝揉了揉眉头。 黑衣人身体一抖,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匆忙而去。 很快,两名素袍老者赶过来,在皇帝的示意下开始推演面具人的来历。 随着两人的施法,冥冥中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波动慢慢传递出去。 第二十八章 非凡道经 姚清自睡梦中突然惊醒,他感到似乎有人在想办法窥视自己。 “难道这么快就要暴露了?岂不得跑路?”姚清不敢大意,直接进入“因果视界”,循着感觉探视过去。 此时,他才体会到与之前的不同,也不知是进入合一之境的缘故,还是吸收那么多因果之力的缘故,总之一进入“因果视界”,便有种天地更加清晰的感觉。 如果说以前是隔着薄雾看那些因果丝线,现在就是拈在手里,更加如鱼得水,甚至隐隐约约能在某种程度上窥探过去之因、未来之果。 “现在还只能进行横向空间上的跳跃,无法做到纵向时间上的跳跃,也不知得需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做到这一点,那时怕是能够看破世间一切变化吧。” 横向空间上的因果只能算是当下的因果,只能看到现在的变化,无法看到过去未来时间上的变化。 如树木由种子生成,姚清目前就做不到从因果丝线上跳向过去的种子状态。 这才是更深层次的因果变化,姚清暗暗思量。 很快,他就感应到那股窥探之意,暗中观察片刻后,才明白过来。 对方并非如他一般从因果丝线上直指目标,而是把天地间或者说是人世间所有存在的当下状态当作大海,然后凭借某种手段,以特定信息为锚点,去推演目标的来源或走向。 “这对心神的消耗也太大了吧,什么人这么强大,能够做到这一步?”姚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做法无异于大海捞针,还能准确地指向目标的话,简直就是妖孽。 果然不能小觑天下人,姚清顿时谨慎起来,也不与对方直接接触,只是隔着因果丝线,不断跳跃转换,慢慢消耗对方。 很快,对方后继乏力,慢慢退去,最后直接消散。 “皇宫方向?”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出对方的来历,“皇帝掌控着天下,这些年当真是笼络了不少奇人异士。” 姚清又观察了半响,发现再无人窥探后,才退出“因果视界”。 也就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体内真气的异常活跃和冥冥中的某种信息,姚清隐隐约约有点明白明白,因果之力与《太微道经》之间,应该互为一体,当年大衍神宗无人能够把《太微道经》修炼直最高境界,怕是缺了因果之力这关键一环。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成为天下第一宗,若补上这最后的一环呢?掌控因果?玩弄时空?化为无所不能、全知全能的道? 姚清突然有种颤栗的感觉,自己受时空影响,眼睛产生变异,能够看到因果丝线,又遇到《太微道经》这等与因果关联极大的高妙道法,这是冥冥中的天意? 是要替大衍神宗面对那最后从天而降的金光? 姚清心思百转,良久才重新回过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体内,这才察觉因为因果之力,还有另一重变化。 他发现自己体内真气在吸收因果之力后,就可以借助因果之力主动进行自我屏蔽,换句话说,只要自己不与天地元气交融,外人应该很难发现自己是修士。 原本《太微道经》本就神妙,真气寂然无形,渺渺高远,沉静时若有若无,似存不在,普通修士很难发现他体内的修为。 当时姚清去见顾湘,遇到薛云生,也是存了一份试探之心,他们果然无有所觉。 但迈入“合气”之境后,真气与天地元气相互交融,修士可以根据这种交融程度推断旁人修为,而到这一步,除非修炼专门术法,一般人也就很难再隐藏自身修行了。 以《太微道经》的神妙,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应对法门,需要姚清去慢慢琢磨。 眼下却被因果之力完美解决,如何不让他心中大喜过望?如此即便在帝都遇到一些修为高深之人,也不用担心突然被人看破。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太微道经》本身意味着什么,修为高深之后又有哪些神通,距离自己终究还是太远。 姚清长长舒口气,放下心中隐忧后,才察觉到浑身上下刀割般的疼痛,无数细小伤口累积起来的感觉远超他想象。 “好在脸上没有伤口,不然真没脸出去见人了。”姚清龇牙咧嘴地脱掉衣服,把毛巾扔进壶中煮完后,这才用来擦拭身体,又找出一卷丝绸裁成条,煮过后晾起来,打算第二天给自己包扎一下。 然后他才忍着疼爬上床继续睡觉,主要还是很困。 ...... 与此同时,皇宫,两名钦天监的老者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其中一人直接倒地,再无声息。 “有没有找到?”皇帝似见怪不怪,出声问道。 “陛下,请恕老臣无能,那人应有大法之人护持,我们不仅找不到那人的跟脚,还被对方直接窥破了踪迹。”另一位老者勉强撑住身体,出声道。 皇帝良久无言,挥挥手,一旁的宦官急忙过来抬走尸体,那老者眼里闪过一丝悲痛,亦跟着退出。 钦天监的推演不是无代价的,几乎每次推演都会让一人直接丧命,一来是对心神的消耗太过巨大,二来最大的原因是得有个人先承受住整个信息海洋的冲击,才能让另外一个人进行推演。 不像姚清的“因果视界”,只是观察因果丝线,就是感应到某些信息,也只针对特定目标,非是一瞬间面对所有。 也是以,皇帝先前知道鬼面人后,并没有打算用钦天监,实在是消耗不起。 “去打听一下,最近宫内哪位供奉暂时没有闭关,朕明日去拜访。”皇帝吩咐了声,负手离去。 ...... 第二日,姚清用晾好的丝绸条把自己一圈又一圈包起来,然后再穿上衣服,顿时感觉好受了很多。 看上去却有些臃肿,在王妃问起时,他也只说是伤风,过两日就好。 荣王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昨夜之事他亦知道,不过以他现在的处境,也无法做什么,只能暗暗戒备。 姚便安心宅在家里巩固修为,用了好几天才把心里的压抑纾解出去,身上无数伤口随着时间亦渐渐消失不见。 家中的安宁,并不能阻挡外界的热闹,一连几日,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让人目不暇接。 先是成国公勾结叛军,被褫夺爵位,全家更是下了大狱。 紧接着是大司士林鸿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被罚奉六个月。 然后更热闹的事情接踵而来,一大批官员相继被拿下,甚至绵延至地方。 可以说,林鸿自拜入卿事殿、担任大司士五年来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最大的得利方自然就是宗佑棠、宋轩等人,两人均是新官上任,原本还得老老实实蛰伏一段时间,理顺手中的权力,不曾想对手自我崩塌,自是暗中使力,扩大自己的政治力量。 就是皇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苦果。 至于莳花馆,彻底付之一炬,几乎烧成焦地,又被人重新填了一层土,暂时没人敢打此地的注意。 那些幸免于难的可怜女子,也被宗佑棠着人妥善安排,根据其本人意愿,均隐姓埋名,或避入异地,或进入工坊,只是再也无法回到族中,见到自己的亲人。 姚清心有不甘,但在这个清白名声重于命的时代,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大司礼宗佑棠终究有自己的底线。 另一方面,帝都的流言则越传越偏,刚开始还带着几分真相,传到到后来,都出现仙人下凡降妖的事。 最后,学宫中有一名叫赵岳的学子挨了板子,夹杂在这么多官员倒下的信息中,倒也无人注意。 姚清注意到了,他甚至知道,若非宗佑棠暗中护持,这赵岳怕是要被皇帝直接砍头。 对此他深感歉意,当时并没有深思熟虑,只想着借用一下学宫舆论的作用,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头铁,直接去逼宫,让人不得不称呼一声好汉子。 而宗佑棠、宋轩等人力量的大涨也让一直焦虑不安的姚清稍稍松口气。 至少现在,皇帝再想对付荣王府,阻力只会更大,他暂时也没有精力把视线转移到荣王身上,对皇帝来讲,此事优先级已经跌到最后。 “家人的安危暂时不虞担心,那么我也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姚清暗暗思忖。 去年下扬州,由于受荣王所限,且又是暗中行事,只能匆匆去匆匆回,根本没有时间四处去看看。 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被圈在帝都里,甚至连修行也是前阵子才知晓。 但怎么出去,又怎么取得父母的同意,才是最大的难事。 姚清发愁的就是这一点,其他还好说,唯有这一点很难办,又不能拖,毕竟顾湘所说的大衍神宗旧址之事也快临近了。 他想去见识见识,看看能与《太微道经》相提并论的《天枢至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则消息自荣王嘴里透出。 大司礼宗佑棠要出使夏州。 姚清心中一动,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多么完美的借口,自家还欠着宗佑棠那么大的人情,荣王有什么理由拒绝? 就是它了! 第二十九章 出使的真相 “你说什么?”本来还一副融融父子情的荣王一听姚清所言,顿时直接翻脸。 “我要跟大司礼去出使夏州,有问题?”姚清心想咱们反应这么大,不就是一趟公差吗? “理由?”荣王强捺住怒火道。 “理由有二,一来想跟着去学习学习,增长一番见识,机会难得,二来我们家欠大司礼良多,想趁着这个机会让父王多派一些人,也好护持大司礼周全。” 这是姚清的以退为进,知道荣王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出门,便主动提出王府派出力量跟随,又找了报答宗佑棠的理由,只是一趟公差而已,在他想来,荣王同意的概率应该会超过八成。 “不行!”荣王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为什么?”姚清愣了愣,有些发怒,“欠那么多人情就不还了,荣王府就这么行事?” “你知道个屁,还人情是这么还的?少在那里找借口,不就是想出去找得理由吗,本王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荣王骂道。 “反正我就是要出去,你不同意,我就去找大司礼,想必他也愿意带我出去见识见识,整日待在帝都混吃等死,真当自己是蛀虫了?”姚清耸耸肩道。 “好啊,你这是在说本王是蛀虫了?”荣王怒极反笑,顺手抄起姚清随手放在一旁的短棍,直接打来。 “来真的?”姚清吓了一跳,慌忙朝旁边一躲。 只听哐当一声,桌上的茶杯连带桌子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什么鬼?”荣王也吓了一大跳,看了看手中的短棍,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大力量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两个是要造反?”王妃闻声而来,看到满地狼藉,更是不悦,“谁干的?” “是父王!”姚清毫不客气地指向荣王。 “你想干什么?”王妃看过去。 “意外!”荣王尴尬一笑,忙扔掉手中短棍。 姚清见状,上前两步拾起来,暗道这短棍太危险,以后不能随意给别人玩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王妃皱眉道。 “你宝贝儿子要跟宗佑棠出使夏州。”荣王出声道。 “那也是好事啊,知道去跟着公差学习了。”王妃微微笑道,孩子知道长进了自然是好事,但感觉又有些不舍。 “好个屁,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这背后的事。”荣王道。 “背后还另有隐情?”姚清奇道,“皇帝要对大司礼下手?” 王妃亦看过来。 “你们可还记得那日天上而来的修士?”荣王揉揉眉头道。 “跟那人有关?”姚清又怎会忘记,若不是看到从天而降的修士,自己又怎会知道修行之事,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会有机会得到《太微道经》? 可以说,自己人生道路的转变,都来自于那日。 “大虞天下内外十八州,外九州被那些宗门全部占去,只余内九州,夏州虽说不是内外九州之一,但也是一州之地,那日那人所来,便是要取夏州之地。”荣王冷声道。 “还来?”姚清惊道,这是不给虞朝活路了,“这次是哪个宗门,如此贪得无厌?” “并非宗门!”荣王苦笑一声,“而是一个名叫程柏的修士,纠集了一帮人占据夏州。” “此人有背景?”姚清问道,若只是一个散修,怕虞朝也不会在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接出兵即可。 “不错,前来帝都的那人正是鬼王宗传人。” “这么说是鬼王宗的意志了?”姚清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很麻烦。 “这却不得而知。”荣王叹了口气,“朝中很是争持了一番,宗佑棠认为,无论是不是鬼王宗的意图,大虞都不能退,都要予以强有力的回击,一步退步步退,分崩离析便在眼前。” “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姚清点点头道。 “但林鸿等人却认为,眼下和平来之不易,大虞应该把重点放在与宗门维持好关系上,夏州贫瘠,深处西北苦寒之地,与他又何妨。” “嘿,好一个与他又何妨?这是崽卖爷田不知心疼。”姚清冷笑。 荣王看了看他,心想这小兔崽子肚子里还是有几两墨水。 “皇帝这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姚清问道。 “终究是宗佑棠的一番话打动了陛下,这件事鬼王宗或有试探之意,但那程柏未必就真得到了鬼王宗的全力支持,否则也不会只来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了。” “是这个理,或许只是程柏山自己在鬼王宗的关系,但大虞若是就这么退让,怕以后说不定再来个五宗进京,难不成要缩到帝都一城?”姚清不屑道。 若是连战都不敢战,那也趁早把天下拱手让人算了。 “可惜林鸿等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那些宗门需要朝廷管理天下,要不是之后在算计父王一事上功败垂成,又被莳花馆拖下水,这件事怕还要扯上一段时日。” “所以,大司礼名为出使,实为出征?”姚清问道,此战不同于三十年前,只许胜,不许败,甚至只能速胜,不能成拉锯态势,宗佑棠这是赌上自己的所有。 一旦不能达到目的,甚至情况有变,怕是要被拿出来堵那些宗门的怒火。 他为这个天下,真是倾尽了自己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你还要跟着去?”荣王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姚清说道。 “父王,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眼下正是大司礼最为艰难之时,此时不出力更待何时?”姚清义正辞严道。 “你...”荣王指了指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清儿!”王妃本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不插话,眼下一看情况不对,顿时坐不住了。 “父王,母亲,大司礼在我们最苦难时,不惜以身犯险帮助我们,眼下他要去做自己的事,困难重重,艰险无比,我们就不能出一份力?我们荣王府就是知恩不图报的存在?”姚清目光炯炯。 “况且,以大司礼为首的清流与勋贵本就不是一路人,很难站到同一立场之上,大司礼能跳出窠臼帮助我们,更是难得。这等臂助,值得冒一定的艰险去维持和加深。”姚清想了想续道。 “支持是支持,出力是出力,你有必要跟着去吗?”荣王涩声道,他发现自己已经说服不了自己的儿子。 “不如此怎能显出荣王府的诚意?若只派几个护卫过去,只能说是在侮辱大司礼,若是派得力量多了,怕是要引起皇帝的猜忌。反而孩儿随行的话,因为本身的份量够重,便能多带一些人手,体现王府的诚意。”姚清缓缓道。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只是孩儿跟随而去话,并不影响父王你本身的立场,就是皇帝,应该也乐见其成。” 不错,谁都知道荣王世子是个纨绔子弟,想要去战场上见识一番也情有可原。 甚至一些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暗中心喜,这要是死在外面岂不更好? 没人会认为荣王是个傻子,为了支持大司礼就搭上自己的亲生儿子,只会认为荣王对世子溺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第三十章 随行 “既如此,本王这就进宫面圣,希望你不要后悔。” 荣王叹了口气,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起身负手离去。 姚清见王妃已经泫然欲泣,忙过去拉起她的手:“母亲,孩儿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你们的羽翼下,弟弟还小,如果我不能尽快成长起来,将来一旦有事需要我顶上去,而我又没那个能力,那该怎么办?” “可是,可是那是上战场啊,是跟那些修士开战啊。”王妃眼圈一红,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 “没事的,并不需要孩儿亲自上战场,孩儿还有王府的护卫护持,一旦情况不妙,立时就能撤回。”姚清柔声安慰道。 王妃只是摇头不语。 姚清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母亲,心中终于舒了口气,不知修行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超凡的存在,就不能一直待在帝都坐井观天。 不说回转地球的事,就说那些宗门步步紧逼下,将来一旦生变,他必须得拥有保护自己一家人的力量。 否则现在有多舒心、多幸福,到时就会有多绝望、多痛苦。 而且还有个好处,就是自己随宗佑棠上了战场,那么在皇帝那里,可以把对荣王的戒心暂时降到最低。 所以这个机会不能放过,一旦错过,自己再随随便便离开帝都,那皇帝便不是降低戒心,而是心生疑窦了,去年的机会终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 “眼下已经算是成功了八成,就看大司礼那里了。”姚清看着母亲的身影,强忍着心中的柔软,快步出府而去。 宗佑棠迁为大司礼后,已经从学宫搬到通政街,姚清还是第一次上门。 好在管家对他颇熟,也不多说什么,很快就把他带到书房。 宗佑棠正看摊在桌子上的地图,看到姚清,不由笑道:“你今日怎么有功夫过来了?”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这是自学宫一别后第一次见面。 当然中间也有几次也见过面,只是宗佑棠不知是姚清罢了。 “大司礼即将出征,学生不得来送别?”姚清干咳一声,笑嘻嘻道。 “吆,知道的还不少,不算不学无术。”宗佑棠笑骂了一句。 “只是学生有些不明白,朝廷难道就没人了?出兵讨伐叛逆,不仅不敢光明正大,还让一个大司礼去?那些个将领都是吃干饭的?”姚清不忿道。 “你这是在小瞧老夫了?”宗佑棠笑道,“老夫当年任扬州州牧时,可是把叛军压得龟缩在尧山不敢出来,当时方占国还是老夫的晚辈,现在被你一说,好像一点兵事都不知似的。” “那也不应该...” “好了,不必多少,此事朝廷自有主张,低调行事乃是应有之义,如今可不像三十年前,我们没有跟那些宗门硬碰硬的实力。”宗佑棠摆摆手道。 姚清暗叹了口气,他又怎会不知,大势压人,人强我弱,即便他是皇帝,估计也只能苟着。 “你今日应该不只是来陪老夫说话的吧?”宗佑棠抬眼扫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我父王已经答应我跟随大司礼一同出使夏州,这会他应该也征得皇帝的同意了。”姚清干咳一声,出声道。 “胡闹!”宗佑棠一听就有些发怒,“你不知事,荣王他也老糊涂了?上战场岂是儿戏?” 姚清低眉臊眼,他知道即便父母那里过了关,宗佑棠这里也少不了挨一顿训。 “我这就进宫!”宗佑棠说着就要出去。 “大司礼!”姚清拉住了他,“我不想一辈子都窝在帝都,我更不想一遇到事就到处找人帮忙,我只想去见识见识,不给您添麻烦。” “你!”宗佑棠看着他,皱眉不语。 “一些东西,自己主动去面对,总好过将来被人强迫着去面对。”姚清眼里充满了坚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躲在别人羽翼下,怕永远也不清楚。” “刀剑无言,上了战场,即便是我,也顾不上你。”宗佑棠盯着他道。 “您放心,我会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姚清保证道。 “哼,我就怕你被那种报恩的小心思遮蔽了双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宗佑棠冷哼道。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你最好知道,老夫那日说动还是大司寇得宋轩出动城防军,不只是为了帮你父王一把,也不只是为了破掉林鸿的布局,更大的原因是故意给陛下看,让陛下知晓我等这些老臣的心思,这才是主要目的,你大可不必感动,即便没有你父王,老夫也会如此行事。”宗佑棠淡然道。 “不用大司礼说,这些我都明白。”姚清依然很坚定。 “那就好!”宗佑棠这才把心中的情绪放开,眼里反而露出一丝欣赏,“这些年,朝廷上下几乎被修士吓破了胆,你至少还有胆量去面对,光是这一点,就很了不起。” 姚清闻言不由苦笑,若说了不起,大司礼你才是真了不起,那些将士更了不起,敢以凡人之躯去对抗那些超凡,你们才是真正的勇士。 他自己的心性他还不知道?若非已经开始修行,他早就有多远滚多远,甚至在确定自己不能修行之后,他肯定会强行让荣王府远遁海外,找一个海外国度来憋科技树。 不如此,他可能在哪儿都没有安全感。 眼下既有了依仗,自然可以更自由一些。 这也是他对龙卫军不感冒的缘故,总感觉已经成了方占国的私军,甚至都拿来对付自己人了。 “所以,这次跟随大司礼出征的是哪一军?”姚清趁势问道。 龙鳞军乃天子亲军,据说最为强大,自不可能。龙卫军大部远在扬州剿叛,也不可能。城防军护卫帝都,更不可能。 传言三十年来,皇帝还组建了龙骑军、龙牙军和龙飞军、龙隐军,组成天子六军,但一直未见踪影,估计也不可能。 “此事你不必多虑,我们后日凌晨出发,到了中州与朔州交界地,自会知道。”宗佑棠摆摆手,不想多说。 姚清耸耸肩,不再多问,已经敲定自己随军,剩下的便都是细枝末节的事,他其实也没多在意。 两人又说了会话,姚清才告辞回家,还有一日功夫,他准备好好收拾收拾,把家里安排妥当,至少也得跟那些暗中护持王府的人交待一番,免得后院着火。 第三十一章 坦白 姚清回到家里,晚饭时看着忧心忡忡的父母,心里总不得劲。 他觉得自己还是欠考虑了,总以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扛在肩上,就直接忽视了家人的感受。 这分明就是一种不信任。 或许,自己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对,可以最大限度的在自己弱小时保守秘密,不至于给家人带来风险。 但站在家人的角度,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折磨。 从地球穿越而来,那种安全感的缺失终究让他陷入太深,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给任何人希望,只敢把一切小心地埋在心底,只敢一个人在深夜静静舔着伤口。 “可这一世,我也有父母和兄弟啊!”姚清仔细探查着自己内心世界,发现自己看似想这想那,考虑很周全。 但这十六年来,自己其实并没有对他们付出什么,只有他们对自己不断地付出,无怨无悔。 “心底深处,终究没有真正接纳他们。”姚清叹口气,想着王妃的面容,突然感觉有点无地自容,那种沉重的爱,他根本不配得到。 表面上的嬉笑与依赖,其实不过是在掩饰内心深处的冷漠与抗拒。 “无论如何,我都是他们的孩子。”姚清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小院离开,径自走向王府中央。 “翠姐,父王他们睡下没?”姚清在走廊里拉住一个侍女问道。 “没呢,王爷跟王妃还在内厅说话。”侍女面容微红,细声细语说道。 姚清谢过后,迈进父母的小院。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荣王的声音:“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肯定不会有事。” 没有听到王妃说什么,姚清抿了抿嘴,直接推门进去,就见母亲在抹眼泪。 “你来做什么?”荣王显得有点烦躁。 “清儿!”王妃一看到就死死抱住,不想松手。 “我是来坦白的。”姚清乖乖坐下,握着母亲的手,出声道。 “什么事?又闯什么祸了?”荣王皱眉。 “父王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姚清气道。 “你整天不干人事还来怨我?”荣王冷笑。 “我...”姚清本想争辩两句,又想起自己后日就要出远门,顿时泄了气,感应了下因果丝线,发现并没有人注意王府,“父王可还记得那个鬼面人?” “怎么,你认识?”自从上次王府危机后,荣王也曾想过那鬼面人的来历和动机,但又有些想不明白,感觉好像是哪一方都不太对味,那为什么会救自己? 所以他一直不敢放下戒心,唯恐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鬼面人来自于一个儒家思想曾占主体地位的地方!”姚清思索了片刻,出声道。 “儒家思想?什么?是什么地方?”荣王感觉姚清说得每个字他都知道,但连在一起,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莫不是这小子在诓我? “什么地方不重要,父王只需知道那也是一个强大的组织,他们也有远大的理想,概括起来,就是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隆!好似一个霹雳响在耳边,荣王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那四句话犹如黄钟大吕,拨开眼前一切迷雾,铺开前往彼岸的坦荡大道。 做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为官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朝廷的最大意义又是什么?这四句话已经全部道明。 “好,好,说得好!”荣王喜不自胜道,原本还想着这会不会是姚清自己杜撰,但这四句话一出,就基本不可能是他一个少年能随随便便杜撰出来了。 张载的话威力这么大?姚清干咳一声道:“他们选中了孩儿,所以这次跟随大司礼出使,也是一次历练。” “选中了你?”荣王皱眉道。 “不错,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孩儿的请求就派人去助父王,而且若是试炼成绩好的话,就能修习无上修炼之法,不比五大宗门或是上古四宗的根本道法差。” 荣王眉头深皱,没有说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是他们的信物之一!”姚清拿起短棍,随手抖出,只听嗤的一声,直接洞穿了桌上的茶杯,淡淡的茶水汩汩而出,“父王上次用此棍轻易敲碎桌椅,非是父王力大,而是此棍本就是一件难得的法宝。” 荣王定定看向被洞穿的茶杯,一时无语,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组织?那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就连上古四宗和五大宗门也从无透露过? 当年大虞与那些宗门打得天昏地暗,这些人为什么也不现身? 为万世开太平?难道这些人想要先解决修士的问题,所以才行走天下,在各地选人? 这么说得话,对大虞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选中你,然后呢?”荣王缓缓道。 “修行,践行组织的理念,莳花馆藏垢纳污的盖子,也是他们揭开。孩儿愿意加入他们,是觉得他们行事至少很正,能考虑大部分人的利益,而不是仅仅为了修行。” “这倒是难得!”荣王点点头。 “而且最重要的是,孩儿如果能够修行的话,可以很大程度上增加王府的底蕴,万一将来有变,也好多一条退路。” “王府再怎么样,本王还没死呢,也还轮不到你顶到前面。”荣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姚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母亲。他最终思索良久,还是没有道出真正的实情,不是不相信父母,而是帝都太过凶险,修士一入“炼神”之境,神念一扫,凡人的任何想法都无法遁形。 他无法确定皇宫中就没有“炼神”之境的修士,所以宁愿杜撰出一个子虚乌有的组织,这样即便被人得知,也能让人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手。 王妃眼圈微红,看着他欲言又止。 “母亲,你不用担心,说是试炼,但暗中也会有人保护,孩儿也不会遇到什么生死之险,就跟外出踏青一般。”姚清安慰道。 “你,你从小就不让我省心,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就喜欢一个人坐在屋顶发呆,什么也不给我说,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干什么?”王妃眼泪直接垂了下来。 “等孩儿真正能够保护家人了,就天天陪在母亲身边,哪儿也不去。”姚清看着王妃的眼睛,认真说道。 是的,即便将来有一天能够回转地球,他也要带上家人。 王妃知道再无法阻挡,只是不说话。 “无论什么情况,你都能保障自身的安全?”荣王叹了口气,又出声问道。 “这短棍本就是一张底牌,可以让孩儿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姚清无法,只能又说道。 “最好如此!若非你今晚过来,后日一出城门,本王就会派人掳走你!”荣王淡淡道。 姚清不由苦笑,父王果然不会轻易妥协,都是在给自己做样子。 第三十二章 何去何从 帝都位于中州偏西之处,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既有大河与朔州、青州相连,又有运河与江州、扬州互通,更有驰道勾连雍州、燕州,南来北往,东走西行,可谓四通八达。 大司礼宗佑棠一行不过百人,有马车七辆,骑士六十余,没有惊动任何人,于凌晨时分便自安定门悄无声息而去。 姚清一身劲装,骑着高头大马,袖中藏了一根短棍,怀中放着一张妖面,这次他没带神面和鬼面,带上妖面,准备紧急情况下需要出手时换个马甲,免得被人联想。 不过回忆起昨晚跟荣王的最后一次谈话,忍不住苦笑,父王看着人畜无害,心也黑得很。 他身后跟着陈立等六人,暗中还隐了一队人马,原本荣王不放心,想要多安排一些人,但被他劝住,不能因为自己而忽视了大本营的安危,那岂不要被皇帝笑死? 老老实实在家陪着王妃过了一整天,王妃怎么样,姚清有点摸不准,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强颜欢笑,倒是他自己,颇有些乐不思蜀,感觉家里的温馨差点让他直接放弃西行的打算。 “果然母亲身上的光环一放,我就溃不成军,还好只是一天,再多两天,怕是要在家安心当母亲的乖宝宝了。”姚清苦笑一声,有点自嘲。 自己本质上还是胸无大志的人,如果不是现实逼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是因为修行让他看到了回地球的希望,如果不是皇帝老是虎视眈眈让他缺乏安全感。 “麻蛋,当个纨绔子整日调戏小娘子不香吗?”姚清一夹马腹,追上前面的宗佑棠,同时借助“灵识”注意着四周,感受与“因果视界”的不同。 “灵识”是修士踏入“合气”之境后自然而然生出的一种能力,可以借助“天地元气”实现五感的延伸。 炼气三境,“聚气”通过天人感应实现跃升超凡,“合气”通过天人合一进一步触摸天地,“化气”通过天人相化奠定道基。 不过,论及深度和广度,“灵识”还是远远不能与“因果视界”相提并论,说到底,只是五感的延伸罢了,限制太大,极易被人同样借助“天地元气”干扰和限制。 其感应的距离跟修为有关,感应的精度则跟真气质量有关。不同修为,不同修士,不同道法,中间可谓天差地别, 但姚清也知道,五感能够延伸,终究不是其他任何手段能够比得了,某些时候具有不可替代性。 “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宗佑棠淡淡笑道。 “除了大腿内侧磨得生疼外,其他还好。”姚清亦笑道,“一离开帝都,就有种自由的味道。” “你这是何不食肉糜。”宗佑棠冷笑,“还自由,等你饿得吃不上饭了就会发现,在生存面前,其他一切都是狗屁。” “大司礼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随便一句感叹都能被你怼出血来。”姚清颇有些幽怨。 “倒不是针对你!”宗佑棠叹了口气,“你看帝都那些人,夜夜笙歌,以为帝都就是大虞的一切,帝都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样,他们从来不关心,所以有些失望罢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世界本来一直都是这样罢了。”姚清淡然道。 “是啊,世界本来就如此,谁又能改变?”宗佑棠突然有些萧索,甚至很罕见的流露出茫然之色。 “大司礼对这次出征没有信心?”姚清问道。 “嘿,程柏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此次之战,本质上依然是大虞与那些宗门的博弈,老夫也从无担心过此战的结果。”宗佑棠的话铿锵有力。 “那大司礼...” “老夫只是觉得自己就像个裱糊匠,无论是在扬州平叛,还是在江州理政,无论是在学宫督学,还是以大司礼之身出征,感觉都只是在挣扎,不能为大虞找到一条出路。” “有人心思太杂,自然顾头不顾尾。”姚清轻声道。 “朝廷很难,再说了那也不是根本原因。”宗佑棠横了他一眼,自是知道他说得是谁。 “我知道,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修士势大,凡人太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姚清自然很清楚,即便是虞朝有什么想法,也没有力量的实现。 “所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大虞的出路又在哪里,百姓又如何才能自保而不会被修士肆意奴役?”宗佑棠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声音有些空洞。 姚清闻言,一时间也有些茫然,现在虞朝还有个架子在,天下大体还很平稳,百姓很难,也能生存下去。 一旦那些宗门滚滚而来,虞朝根本就挡不住,分崩离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时候该怎么办? 不说朝廷的事,就是百姓该如何生存,指望那些修士管理天下? 别搞笑了,姚清自己就是修士,感受过那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可比管理天下有意思多了,哪个修士会有那份闲心? 所以到时候必然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的局面,然后带来文明整体上的退化,这是宗佑棠最为焦虑的地方,他不是担心虞朝的统治,而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慢慢发生而无能为力。 这也是最无解的地方,凡人能拿什么去对付超凡? “那些修士为什么要占这么多地?外九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姚清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上古四宗所占四州暂时还停留在名义上和口头上,甚至连朝廷的官员依然都在任,并没有人理会。”宗佑棠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似乎想不明白这四宗到底是为了什么。 姚清心中一动,总感觉所谓上古四宗跟其余五大宗门有种割裂感,似乎不是同路人,更像一种谨慎而互相观察的对手。 “至于五大宗门,三十年前就驱逐了朝廷官员,根据线报,他们好像以整州为界,在刻画一种不知名的大阵。” “不知名大大阵?什么样的大阵需要以整州为界?”姚清突然打了个冷战,莫名其妙地有些恐惧。 “如此境地下,州内也基本没了正常百姓,跑出来一部分,落草为寇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那些宗门收拢,专职种植灵米或是直接为他们服务。” 姚清默然不语,这样一来,确实也不需要一个朝廷来管理天下,因为剩下的百姓不会有那么多。 “能不能把修行之法散布天下,或者朝廷出面,广开学路,教导无数人修行,总会有人灵光一闪,总会有天纵之才,以此推动整个天下修行之法的进步。”姚清突然道。 宗佑棠闻言,不由笑了,甚至笑声越来越大,目光里充满了欣慰之色。 姚清不解地看向他。 “有此想法,也算是一个公心大过私心的人,我想有若有机会,你也一定会去这么做。”宗佑棠笑道。 “可惜还是做不到对吧?”姚清轻声问道。 “不错,不是没人这么想过,甚至现在还有人一直在朝这方面努力。”宗佑棠叹道,“但也只是小范围试验,甚至陛下都不置可否。因为一旦大范围推广,不说那些宗门的反应,也不说朝廷自身的难度,甚至不说会有多少别有用心之人掺杂其中,只一点,你可知普通人修行的难道有多高吗?” 姚清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修行起来很轻松,天人感应那一关没有什么感觉就迈过,天人合一虽出了岔子,但也算安然渡过。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可比性,不说道法的神妙,只说《太微道经》那些蝌蚪文字本身,就是一件修行异宝。 自己能如此快速修行,《太微道经》至少占了一多半的原因。 那么,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呢? 第三十三章 大司空 “凡人要修行,首先要过三大关。”宗佑棠淡淡道。 “第一关是气感,这一关在那些宗门,虽非易事,但也绝非难事,有无数先例和经验参考,但对于我等凡人来讲就不一样了,大部分人甚至都无法理解,或许读书人会好点,可天下读书人又能占多少? 第二关是天人感应,要感应那所谓的天地元气,不跨过这一关便不能称之为修士,可这一关却是最难,普通人没有任何引导,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止步于此,剩下一成人,又有极大部分迷失在天地之力中,只有不到半成的人才能顺利迈过。 第三关是天人合一,却是拼底蕴的时候,凶险无比,非过即死,普通人无人护持,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天资极佳之人,可依然有很多人因为害怕而不敢向前踏步。 可这才哪到哪啊,仅仅是炼气三境的前两个境界,我们都举步维艰,那后面呢?后面还有化气,再后面还有炼神三境,我们又该怎么办?” 宗佑棠惨然一笑,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失态,也是第一次向人说出压抑在内心深处不知多久的话。 姚清不由沉默,借用前世的观点,修行可以说是一种个体的进化,是在超凡与毁灭之间的走钢丝,千人千面,好像还没有一种工业化、流水化的法子。 类似于读书,但读书没有这么高的门槛、这么大的凶险。 “需要专业化和标准化,现在的修行只是个人在‘悟’,而这个‘悟’中间却有太大的差异,无法量化和细化。”姚清暗暗思量。 他仔细回忆自己修行的过程,感觉又有些丧气,不说《太微道经》的作用,好像所有的修行都只是某一刻突然“知道了”或是“明悟了”,还是那句话,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要有大量的观测和试验对象,要从更本质的地方进行研究和总结规律,两方着手,齐头并进,坚持个百十年,说不定能有一些成效。 可哪有时间和机会,亦或者谁能有这么大的战略定力? 姚清想了想,道:“天下这么大,总会有人愿意为社稷付出,愿意为百姓闯修行之路吧?” “不错,我大虞大好男儿多的是,即便是那九大宗门加起来也比不过。”宗佑棠转身盯住他,“可是,即便不提那些一道接一道的关隘,你知道我们最大的无奈是什么不?” 姚清看向他。 “我们最大的无奈是没有一部可以走向至高殿堂的修行圣法,更没有强大的力量去守护这一切,所以所有努力才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没有力量,便守护不住至高法,没有至高法就没有力量,这是一个死结,有那些宗门在旁虎视眈眈,当年的大衍神宗就是最大的教训。 姚清看着宗佑棠鬓角的白发,几乎忍不住要对他说《太微道经》的事,可他还是强行压住了这种冲动。 没用的,正如他所说,虞朝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守不住,皇帝又很不自信,可能第一个念头就是除掉自己。 一部道法,哪怕再神妙,也破不了局。 除非有人能靠此修成镇压天下的力量,才能直接掀翻棋盘。 “姚清,你以后若是有能力了,切记还有无数跟你一般的人在苦苦挣扎,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同类,你先是人,才是其他。”宗佑棠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道。 姚清点点头,总感觉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可又不像是宗佑棠的风格,或许只是有感而发吧。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骑在马上哒哒哒走了一会。 姚清看着天上云卷云舒,看着草木新抽出来的嫩芽,突然道:“大司礼,修行上我们比不过那些宗门,有没有可能换个赛道?” “赛道?”宗佑棠有些不解。 “你看这世界,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我们能看到万事万物,你说的话我也能听见,家里炉子上的水烧开了还能顶起壶盖等等,这些现象虽然司空常见,但背后或许也藏着世界的本质,掌握了这些,不也掌握了强大的力量?” 姚清说着,自己倒先疑惑起来,这个世界到底是在哪里,怎么也有个太阳,也有个月亮?难不成我不是穿越了空间,而是穿越了时间?穿越到了上古时期? 以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从地球而来的惯性甚至让他还感觉到理所当然,现在突然醒悟过来,便心生疑窦。 宗佑棠皱眉想了一会,突然笑道:“你的这些话,想必大司空很愿意听。” “大司空詹知行大人?”姚清奇道,他对詹知行印象并不深,主要是这位大司空太低调了,在朝中存在感很低,也很少露面,任凭帝都风起云涌,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沾。 最关键的是,詹知行都当了十几年的大司空,依然不挪窝,就连皇帝也似乎忘了他这号人,堂堂九卿之一,硬是没人关注。 “不错,我们一路西行,等到中州与朔州交界处的麓山,那里有一座天工别院,大司空近些年几乎不回京,便是在那里暗中积蓄力量,我们此次西征的人员与装备也已在那里准备就绪。”宗佑棠提起大司空,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你们不会早就等着这一天吧?”姚清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宗佑棠冷笑道。 “所以那道乌光一落入皇宫,你们就知道彻底解决夏州的时机到了。”姚清道。 “你还算不太笨!”宗佑棠笑了,“大司空跟我一致认为,如果连这种试探都不能强行弹压下去,那么大虞将永无宁日。” 夏州之事肯定不是一日之寒,总会有个过程,这中间虞朝岂会没有任何消息或者反应? 怕也是一直在争持在观望,直到那道乌光落入皇宫,宗佑棠才倾尽全力,促使这次西征成形。 都是一个个老银币,姚清感叹道,作为事后诸葛亮看出来容易,但能够一直隐忍不动,找准时机一击致命,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了。 姚清心中突然队大司空升起了浓浓兴趣,宗佑棠说刚才自己那般话想必大司空很愿意听,那么他在麓山天工别院又在暗中积蓄着什么力量? 第三十四章 天工别院 虞朝中枢九卿,大司士林鸿、大司马方占国不说,从大司成迁为大司礼的宗佑棠、从大司寇迁为大司宪的宋轩也不说,甚至大司徒曾如海、大司农吕聪姚清都混了个脸熟。 唯有大司空詹知行,感觉印象中从无见过,他好歹还是荣王世子,整日混在帝都,竟然没见过大司空。 只能说这人太低调了,也让姚清更加好奇。 一行人走了近十天,大概有六七百多里的路程,不算快,也不算慢,宗佑棠似乎并不着急,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端得四平八稳。 姚清也乐得悠闲,不是找宗佑棠说说话,就是跟陈立等人吹吹牛,聊过之后这才知道他们修行的也是当年大衍神宗留下的残本。 “还真是烂大街了,真正的好东西谁也找不到,留下的都是歪瓜裂枣。”姚清心下忍不住吐槽,便趁着机会暗中点拨了几句。 陈立等人初始还有些不屑,感觉你一个纨绔子连修士都不是,修行是什么估计也说不清楚,还来大放厥词?但回头一琢磨,感觉似乎有点意思。 顿时又觉得,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从学宫出来的人就是不同凡响,随便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自己等人竟然深受启发。 世子厉害! 一路就这么走走停停,就在姚清感觉自己屁股都要开花的时候,终于远远看到了麓山。 麓山位于中州最西边,与朔州紧紧相连,也是此行的第一站,毕竟真正出征的兵马一直驻扎在这里。 又走了小半天,才终于赶到山脚下,看到了天工别院四个大字,亦看到了含笑迎接的大司空。 詹知行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青袍,骨骼清瘦,面容温润,比宗佑棠多了几分儒雅,少了几分硬朗,不知是不是错觉,姚清总感觉大司空眉宇间带着几分郁结,似有心事。 他四下看了看,看着两方人相互寒暄,看着那一路跟随的骑士悄无声息退去,突然醒悟过来,宗佑棠说自己知兵不是一句空话,回想起来,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好像就这么顺理成章走了过来,最后大司空顺理成章出门迎接。 但仔细一捋,便会发现这背后的不易,宗佑棠对斥候运用和行军掌控已经都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地步,否则不会这么顺畅,大司空也不会恰好这个时候出门迎接。 反正姚清自己是没发现来来往往斥候的踪迹,更没看到传令官四下吆喝,好像大家都很自觉,都早已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但真是如此吗?他不觉得,这一百多人成分并不单纯,不说自己一行人,还有学宫学子十数个,有负责众人吃喝的杂役,有骑士,有家兵,有太监,等等不一而同。 反正交给姚清,他自认为很难做到这一步,别说六天了,就是再翻一倍,能带着众人赶到这里,不掉队一人就不错了。 “愣什么呢?还不过来见过大司空?”姚清正感叹朝中这些人没有一个省油灯时,就听宗佑棠呵斥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神了,见过大司空。”姚清慌忙小跑过去,拱手道。 “一到关键时候就犯迷糊,脑子里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宗佑棠恨铁不成钢道。 姚清低眉垂眼,一声都不敢吭。 “好了好了,还是是个半大孩子,哪有那么多要求?”詹知行好笑道,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没想到宗佑棠会对荣王世子这般看重。 若非看重,若非上心,凭宗佑棠的地位和脾性,会这么训斥一个人?怕是连理会都懒得理会吧。 “听大司礼说起,大司空几十年如一日,忍常人不能忍,做常人不能做,大虞天下一半的力量都出自大司空之手。”姚清顺杆往上爬,忙道。 “一听就是胡扯,大司礼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詹知行哈哈笑道。 姚清摸摸头,笑了笑,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一行人走入大门,姚清这才有心四下观察,发现这天工别院占地极广,几乎要超过学宫面积,只是人少了很多,显得冷冷清清。 中间一座高塔,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上面似乎有微光透出。 “观星塔?”姚清眯了眯眼。 四周的建筑明显经过提前规划,错落有致,似乎暗含着某种特别的规律。 “阵法?”姚清直接进入“因果视界”,发现整个天工别院几乎化为了一个整体,无数丝线相互勾连,形成一个奇妙符文。 “好一个灵晶矿,怪不得选择建在这里。”甚至那麓山山腹,也别有洞天,就是宗佑棠、詹知行也想不到,姚清一来就窥破了天工别院最大的秘密。 灵晶是天地元气富集之地晶体化的产物,也是布置阵法的必须之物,在姚清看来就是天然的能源,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眼下倒涨了一波见识,便有点心痒难搔,很想进去看看,但想了想,那里必然是机要重地,自己很难得到机会,总不能戴上面具偷偷溜进去吧。 太不讲究了,基本的脸面还得要。 宗佑棠打算在此驻留三日,对所领之兵进行初步整顿。 姚清自无不可,他在征得詹知行同意后,便开始了四处溜达之旅。 如果说学宫是文科类大学,主要学习圣人之言,学习经世济民之术,那么天工别院就是理工类大学,主要研究关于超凡的一切,还是研学产一体化的大学。 虽然并不能与前世大学相媲美,也简陋粗糙了很多,但仅凭这一点,大司空詹知行在姚清心里的地位就无限拔高。 “有这等见识,可惜生错了时代。”姚清忍不住叹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就是疯子,大司空无疑正在往疯子的路上狂奔不止。 姚清四下闲逛,他看到了数十名学子为一种阵法的刻画方式争破了脸,看到了就天人感应提出奇思妙想的某位天才,看到了要不经炼气强行进行炼神的疯子,也看到了很多正在为武器和铠甲上刻画阵法的匠才。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胡子邋遢的大叔念念叨叨说是要打造一款可以自动射箭的阵法平台。 姚清心痒难耐之下,忍不住跟邋遢大叔讨论了几句,名叫墨丘的大叔顿时眼睛一亮,拉住他非要拜把子。 这是一个修士的学院,也是超凡者的学院,虽然他们几乎都不是修士,只是凡人。 “怕不是又是皇帝的制衡之术?天工别院已经为朝廷提供了大量军械,再放开修行,岂不没了任何控制的手段?” 姚清有些失望,不亲自修行,又怎能切实体会到其中的不同,原本可以更好一些的。 他甚至也窥测到了大司空暗中的一些布局,比如自行推演功法,自行组织人手进行修行,进行观测。 也推测出皇帝对此不会一无所知,就看双方的容忍极限在哪里了。 所以,大司空不仅是在往疯子的路上狂奔不止,更是在往死亡的深渊狂奔不止。 “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理想不惜此身的人。”姚清想起宗佑棠,又是敬佩,又感到悲哀。 第三十五章 赵岳的转变 赵岳感觉自己最近像是在做梦。 先是起夜上捡到了几本私密账簿,一度让他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多么好的养望时机,自己振臂一呼,聚起无数学子,左打贪官,右踢污吏,以铁骨铮铮之资屹立于朝廷之上。 那么拜九卿、进卿事殿,迎娶大家闺秀,走上人生巅峰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甚至在心中把帝都有名的大家闺秀筛选了一遍,选出最中意的,甚至把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什么时候要孙子,什么时候告老还乡都有眉目了。 此时此刻,就差振臂一呼了。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当头棒喝。 前大司成宗佑棠只往天街上一站,还未说话,学子们聚起来的气焰顿时直接消散一空。 然后又呵斥了几声,学子们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轰然而散。 赵岳心里也发憷,趁宗佑棠反应过来前,急忙掩面而逃。 他当时还在叹息,多好的一次扬名机会,被大黑脸直接搅和没了。 之后的事情更是远出他意料。 先是监察院派人取走他手中的账簿,并录了口供,还未等他舒口气,大理院竟直接派人拿下他,押入大狱。 紧接着又来了两位公公,阴恻恻地问他是不是想要谋反。 赵岳当时就吓尿了,他自小父母双亡,还是在叔父的照料下才勉强长大,后来考上学宫,原以为出人头地的机会要来了。 谁曾想学宫学子无数,茫茫多的人,没有朝中人简拔,没有同乡人的推荐,想当官,那是做梦。 可怜他只是寒门出身,哪里去认识那么多人? 是以赵岳很是失望,感觉读书也没什么意思,读得再多又能如何?便日日厮混在青楼里,倒也能忘掉这些烦心事。 也是以他一见到那两本私密账簿,心里就砰砰砰直跳,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惜这并不是机会,是毒药,是能致人死亡的毒药。 造反?别开玩笑了,他连鸡都不会杀,再说他敢承认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岳当时很绝望,那两位公公的眼神太可怕了,他只能竭斯底里地喊冤,恨不得把冤字刻在自己脑门上。 他甚至一度想一死了之算了,可又不敢,撞死感觉太疼,吊死没那勇气,咬舌自尽实在狠不下那心,最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要是死了,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畏罪自杀。 就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突然被大司礼宗佑棠接了出去,终于重见天日,他几乎喜极而泣。 当时宗佑棠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滚回老家种地,要么跟他去天工别院。 回老家,没那颜面,还能怎么选择,就是饿死在外面,也不能灰溜溜回去,到时候叔父怎么看他,乡亲们又怎么看他? 所以他选择了去什么天工别院,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好像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大司礼为人堂堂正正,也应该不会坑他。 赵岳做好了当牛做马的打算,可接下来的事情差点让他三观直接碎掉。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修士?飞天遁地的那种? 我大虞竟然被修士打趴在地,内外十八州只剩下内九州了? 修士凶神恶煞,眼下又想侵占夏州? 天工别院就是为了研究如何克制修士的地方? 赵岳恍恍惚惚,突然想起前些时日传得很广的那个谣言,无数人信誓旦旦说天上有乌光飞过,里面有人影。 他一向嗤之以鼻,以讹传讹罢了,人怎么可能飞在天上,任何神仙志怪都是传说罢了。 渐渐的,谣言慢慢淡去,也无人再去提及。 可眼下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一时间又怎能接受? 于是,赵岳就这么迷迷瞪瞪跟着宗佑棠上路了,路上也见到了荣王世子,要搁在以前,他说不定会去结交一二,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混个门路。 毕竟是荣王世子,天生贵胄,跟自己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结交一番总会没错。 以前在学宫,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姚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便去了也有一帮子狐朋狗友,外人很难插得进去。 也很少有人涎着脸去趋炎附势,大家都是学子,脸面还是要的。 当然,要说一点都不羡慕嫉妒那是假话,但赵岳自己倒也能想得通,谁让人家会投胎呢,投胎这种技术活确实羡慕不来。 可眼下,他一丁点心思都没有,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嗡嗡作响,各种念头纷繁杂乱,几乎快让他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他就这样沉默寡言,随停随走,犹如行尸走肉。 等终于看到天工别院,赵岳才长长出口气,突然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似乎是一路的颠簸让他重新认识了现实,也似乎是天工别院四个大字让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反正他最后彻底认命,甚至有点好笑,感觉自己最近这些天是不是魔障了。 想通的赵岳坦然跟随众人入内,准备接受自己新的生活。 本来还想着自己来自于大虞最高学府,有些轻视此地的他,在经过第一天观摩后,彻底受到了震撼。 那些人嘴里念叨着自己听不懂的名词,那些具有无数奇异之能的兵器,那些一看就让人头晕眼花的符文,让他感受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也彻底点燃了内心深处的一团火。 “原来,世界本来面目是这样的?原来人真的可以改变世界?”赵岳喃喃自语,心如潮涌,或许这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就在这种情况下,荣王世子姚清找上了他。 赵岳很是奇怪,两人并无多少交情,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难不成堂堂荣王世子以后也会留在这里? 姚清没有跟他废话,简单聊了几句后,就说起了天下大势,让赵岳如坐针毡,原来大虞真的已经危如累卵。 之后姚清又说起了天工别院,说了很多,有问题,也有方向,更有其他很多东西。 赵岳很奇怪,想问,但姚清却对他说,让他先记着,只需记住就行了,其他别问,慢慢就懂了。 赵岳只能死命地去记忆,他第一次感觉记忆不够用,可姚清又不允许他用纸笔,他只能努力去记住那些拗口的名词。 最后,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很多年后,赵岳也没忘记当时那个背影,也是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姚清当时让他记住的话有多宝贵。 那是大夏镇压四方的基础,对,不是大虞,大虞早就没了。 第三十六章 目标岐山 一连两日,姚清都在四下观察,似乎得到大司空的授意,没有人阻止他,除了极为机密之地,他几乎把天工别院转了个遍。 赵岳的蜕化他自也看在眼里,本来并无多少想法,但某一刻对方眼里的光芒让他忽然有些触动。 说到底赵岳也是受他所累,姚清在“因果视界”中感应了一番、确定对方很清白之后,心中便生出一个念头。 或许,可以随手落下一子,将来说不定会有奇效。 虽然他也不知有用没用,但直觉告诉他这么做没有问题。 于是,姚清便找到赵岳,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等看到对方眼里的光芒更加强烈后,他才满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去。 种子已经种下,就看能不能出芽开花结果了。 第三日,姚清经过深思熟虑后,找到大司空,就天工别院说了几点自己的想法。 其一,就是尽快进行全员修行,哪怕功法层次很低,毕竟一切超凡都建立在天地元气之上,不经修行,不经天人感应,就无法亲身触摸天地元气,那所有努力都是雾中看花,事倍功半。 其二,就是分门别类,细化领域,专业人做专业事,比如阵法方面,就可以分为理论、应用或与其他联系等等,如此可以最大化发挥人才的作用,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其三,在军械或者法器制造上,可以采用流水化标准化,能极大提高效率和质量,降低匠才的难度,对此他还专门解释了一番什么是流水化什么又是标准化。 暂时就这三点,姚清也不好多说,说多了也没用,能把这三点做好,天工别院的实力至少能翻几番。 大司空詹知行初始也没在意,等听到姚清说到第一点,不由微微颔首,心想能看出修行之事倒也算有几分见识。 不过就凭这就想来大放厥词,还差了点,宗佑棠带过来的人不至于这么浅薄才对。 等姚清说到第二点第三点,詹知行心中像被一道闪电划过,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顿时惊为天人。 当时他就找到宗佑棠,强烈要求把姚清留在天工别院。 宗佑棠不由瞥了一眼姚清,暗道这小子还有这等大才?不过他也是很心动,至少不用上战场,没有什么危险。 “万万不可!”姚清一看这还得了,自己还怎么去大衍神宗旧址,自己还怎么去增长见识,“大司礼,我要是留在这等机要重地,皇帝还不寝食难安?” 宗佑棠当然也明白他心中的顾虑,有些遗憾地看向詹知行:“荣王之事想必大司空你也知道。” “时局已如此艰难,内部还有这么多争斗。”詹知行苦笑一声。 “人性使然,当年若不是靠争斗,又怎会成立天工别院?不成立天工别院,怕连如今的局面都达不到吧。”宗佑棠淡淡道。 “天工别院成立二十年,前十年发展很迅猛,当时我甚至有种错觉,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大虞未必就没有与那些宗门争锋的机会,可这十年却给了我当头一棒。”詹知行叹道。 “出现什么变故了?”姚清好奇道,没见院内有什么变故的痕迹啊,难不成那些宗门修士为防止虞朝发展,暗中偷袭? 这也太鸡贼了吧。 “那倒也没有,我苦思冥想了十年都没有结果,感觉眼前像是一面巨大的屏障,怎么也突破不了,十年了几乎停滞不前,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罢了。”詹知行摇摇头道。 说到这里,姚清忽然有些明白,他这几天四下观察,自是能看出一些问题出来,不然也不会提出那几点建议。 不是他比詹知行厉害,只不过是多了前世地球几十年,甚至不是几十年而是几千年的见识罢了。 “没想到十年痼疾不仅被小兄弟一眼道破,还直接给出了解决之法,詹某人多谢!”詹知行哈哈大笑,说着竟然拱手朝姚清一拜。 姚清哪敢受他如此大礼,慌忙避开身子,躬身回礼。 “老詹,对这小子不能太客气了,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给你开染坊。”宗佑棠笑道,他虽然尚未完全理解姚清所提建议的作用,但见老友如此重视,自是与有荣焉,毕竟是他带出来的学生。 虽然平时这小子一点都不省心,但不妨碍他眼下得意。 “本来姚清你若能留下来整出一个具体方略那就最好不过,眼下看来得我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了。”詹知行抚了抚胡须笑道。 “不然陛下要你在这里干什么?”宗佑棠笑骂道。 詹知行笑了笑,十年难题终于看到有解决的希望,他顿时像年轻了十几岁,红光满面。 “对了大司空,你可别说这个建议是我提的啊!”姚清突然提醒道。 詹知行一愣,看了过来。 “我家再也当不起皇帝的猜忌了。”姚清干咳一声道。 在提出这些想法前,他着实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詹知行不比宗佑棠知根知底,更不像赵岳那般单纯可控,一旦传了出去,怕是要重新勾起皇帝的杀意了。 他实在不想把精力都浪费在与虞朝的斗智斗力上。 说到底还是不够强大,不能莽过去。 不过,处于对宗佑棠和詹知行人品的信任,更处于对“因果视界”的信任,他还是略略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至于赵岳那里,以他的性子,经此大难,也不会多嘴多舌,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把姚清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死死抓住不放。 詹知行自是了解皇帝与荣王之间的龃龉,跟宗佑棠相视一眼,脸色均有些阴郁。 不过,臣不言君之过,两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拍拍姚清的肩膀让他放心。 今日也是重新出发之日,一切准备妥当后,姚清便趁机问起兵马之事。 “放心吧,虽说陛下才下定决心,但驻扎在麓山另一侧的兵马已经训练一年有余,全部身披符文铠甲,手持符文长枪,腰携符文之刀,必能凯旋而归。”詹知行以为姚清害怕,便宽慰道。 “炼气三境,其中聚气、合气都不足为惧,凭大虞眼下的实力,可以随时碾压。”宗佑棠接口淡淡道。 “听说那程柏有化气之境?”姚清问道。 “化气之境可以御空而行,神通术法威力更与合气之境天差地别,比较棘手,不过也必不怕,此事我早有安排,区区一个程柏,又不是化气大圆满,不足为虑。”宗佑棠道。 姚清点点头,不再说话。 巳时三刻,乌压压的大军终于在天工别院前集结完毕,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就是那些整日泡在屋里抓头发搞研究的学子们也出来看热闹。 宗佑棠翻身上马,朝詹知行点点头,长剑一指,大军直接开拔。 沉静无声中,寒光凛冽,一股腾腾杀气直接飞天而起,惊起飞鸟无数。 目标,岐山。 嗯,嗯?姚清心头一惊,忍不住瞥向宗佑棠,难不成自己的小心思被窥破了? 岐山,正是大衍神宗的旧址。 第三十七章 遇袭 “大司礼,我们好端端地去岐山干什么?”风平浪静地走了数天后,姚清突然追上前面的宗佑棠,出声问道。 不问一下总感觉心里不踏实,虽然他本意就是去岐山,但自己偷摸着去倒也罢了,若是被宗佑棠带着去,总感觉有点惊悚。 一句话,就是心中有鬼。 “你不知道?”宗佑棠瞥了他一眼。 “我,我应该知道?”姚清心里一跳,差点都结巴起来。 “就你这还想修行?连什么地方有机缘都不关注,只会逛青楼?”宗佑棠淡淡道。 “《天枢至法》什么都是真的?”姚清干咳一声道,感觉自己脸皮有待加厚。 “看来还不是一无所知!”宗佑棠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嘲讽。 “大衍神宗三大至法,《太微道经》修道,《天枢至法》护道,《大衍神境》行道,这句话我还是听说过的。”姚清闷闷道。 “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老夫作甚?”宗佑棠道。 “大司礼你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姚清小心翼翼道,总感觉对方语气中夹杂着莫名火气。 宗佑棠不语,走了一会,正当姚清深感无趣想要离开时,突然开口道:“《太微道经》广为人知,传言流落帝都,但我们却找不到。《天枢至法》所知之人甚少,其实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一直传言还在岐山,但这么多年了,估计还是竹篮打水。” 姚清沉默,是啊,真藏在岐山的话,无论是虞朝还是那些宗门,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所以,大司礼去岐山,怕也是皇帝的意思,至少去看看,断去最后一丝念想。 这也是宗佑棠无奈又焦虑的地方,正如他对姚清所言,眼前没有丝毫出路。 “当年岐山上千百重护山大阵崩碎之后,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互相耦合,形成无数残阵,三十年了,这次可能要彻底破灭,大衍神宗留下的唯一痕迹也要消散一空了。”宗佑棠语气中充满了复杂。 像是有一种寄托再也抓不住了的感觉。 “有没有可能藏在阵法之中,所以才无人能够找到。”姚清问道。 “残阵无数,能挡得住一般炼气之士,但对炼神高手来讲,不值一提,神念一扫,一切都无所遁形。当年大战之后,岐山不知被翻过多少遍,还不是一无所得?”宗佑棠道。 “传言虽只是传言,但也未必就空穴来风,说不定岐山别另有蹊跷。”姚清若有所思道,对他来讲,《太微道经》确实就在帝都,只是其他人没有发现而已。 《天枢至法》到底在不在岐山,还需实地看看,姚清自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避开“因果视界”。 宗佑棠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司礼,修道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个《天枢至法》护道、《大衍神境》行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姚清转而问道。 宗佑棠脸上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道:“修道即是修境界,护道即是神通,以此震慑邪魔,至于行道,则是当年大衍神宗的一种设想,原打算借此护持我大虞。” “护持大虞?”姚清不由一愣,大衍神宗早就考虑到了这一步? “不错,《大衍神境》就是为此而生,可惜并没有来得及施行,更无人知道这部经文的真正面目。”宗佑棠叹息道。 当年总有太多的遗憾,他无数次奢想,若是当年大衍神宗胜了,那大虞今天又是何等模样? “《天枢至法》呢?”姚清晃了晃脑袋,暂时不去想《大衍神境》的事,毕竟距离他太远,也跟此行无关,他只是暗暗记在心里,打算有机会去海外看看。 “大衍神宗以《太微道经》立宗,传言此经浩然广大,精微玄妙,能够以一及万,自带推演之能。但终究只是修道之法,即便根基再厚,进境再快,依然差了一些诛邪镇魔之威,是以大衍神宗才耗费无数人心血,推演出一部《天枢至法》,以作护道。”宗佑棠道。 只是推演之能吗?姚清神情恍惚了一下,他知道“因果视界”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做到,原以为大衍神宗至少能够略略感应到因果丝线,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修了一本假的经文?”姚清心中一动,问道:“《太微道经》传自哪里?” “你的思维怎如此跳跃,一会想东一会想西,没个定性?”宗佑棠忍不住道,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是颇为享受姚清这般问东问西,“《太微道经》传自哪里却有些说不清了,就是大衍神宗当年也讳莫如深。” “看来应该不是大衍神宗某位祖师所创,而是另有所传。”姚清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心中不断思量,如果是祖师的功劳,大衍神宗也不至于这般遮遮掩掩。 “此事已非外人所能知,眼下大衍神宗灰飞烟灭,更不会有人知道。”宗佑棠看了他一眼道。 “所以说,《天枢至法》是一种神通?是对《太微道经》的一种术法阐述?”姚清思绪又转了回来。 “这么说也对,只是却无人见过《天枢至法》真正的风采。”宗佑棠有些遗憾道。 “参与三十年前那场战争的,当世应该不少吧。”姚清不解道。 “无人修成,自然也就无人见识。” “这却是为何?” “《天枢至法》号称演世间一切之法、掌天地万千之能,岂能一蹴而就?足足经历了七八代人之手,也就是在大战前,才堪堪推演成书,他们又哪有机会去修行?即便流传出来的,也都似是而非,无法推测其真面目。” 推演成书,姚清注意到了这个字眼,而不是修为境界到了自行领悟而来,所以这只是一部理论中的道法。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背后可能有更深层次的东西,不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即便是这样,大衍神宗依然能成为天下第一宗,若是《天枢至法》早成书二十年,当年大战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呢。”在宗佑棠心里,这也是一桩大憾。 当年大衍神宗,可真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也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人生生打断。 如此,也才让人无比绝望。 “老夫人生当中前二十年读得全是圣贤书,后几十年,却不得不以凡人之资去想尽办法了解修行之事,真是造化弄人呐!”宗佑棠感叹道。 怪不得大司礼如此博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修士呢,姚清暗道,刚准备说几句什么,忽听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 “敌袭!”一名传令兵高声呼道。 第三十八章 脱身 敌袭? 宗佑棠好像并不惊讶,打了个手势,就听口哨声此起彼伏,近万人的军阵很快开始变化。 短短数十息时间,便以辎重或者都头为中心,化为大大小小数十个阵型,每个阵型相对独立,又互为犄角,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迅速进行联动。 而宗佑棠所在位置,便是一切核心和机巧之地,此时早已走出中州地界,进入朔州东部。 朔州多山,但有大河蜿蜒而过,沿着大河两岸,地势均较为平坦,倒不虞军阵摆不开。 “好快的反应速度!”姚清四下一看,心中暗暗惊奇,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军队,但如此协调一致、反应迅速的军阵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而且,军中肯定也有某种可以借助“天地元气”探查四周动静的法器,类似了修士的“灵识”,如此才能结合斥候料敌于先。 大司礼手中或者说天工别院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姚清忍不住感叹。 此时,就见远处一名老者踏空而来,看似不快,实则那人只迈了几步,便来到众人眼前上方。 老者身着黄布长衫,脸型略圆,眼睛不大,唇上挂着两撇小胡须,流露出一种富态之色。 “化气之境?”姚清摸了摸怀中的短棍。 “你就是此次西行的虞朝将领?”富态老者居高临下,盯着宗佑棠道。 “不错,不知阁下是?”宗佑棠跟姚清两人早已翻身下马,退入军阵之中。 “老夫无量宗魏岩,希望你就此退去,莫去夏州。”富态老者魏岩道。 无量宗?上古四宗之一,姚清心中一动,怎么跟夏州搅和到一起了?那程柏有这么大的能量? 前几日宗佑棠还在和他说上古四宗比较淡漠,很少关注世俗,今日竟然直接过来干涉虞朝出兵之事,姚清总觉得这背后不简单。 “原来是无量宗的高人,失敬失敬!”宗佑棠一笑,“不过我大虞行事,自有其规范,此次出使夏州,也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前往,怎可无功而返?” “凡人要有凡人的觉悟,要知敬畏!”魏岩微微眯眼,出声道。 “本官上敬天地,下敬父母,唯独不敬鬼神。”宗佑棠淡然道,身上气势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好大的胆子,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抓你亲自走一趟虞朝。”魏岩冷笑连连,感觉不给这些人一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 他伸手一按,道道山脉虚影凭空而现,轰鸣声骤起,压得气流嗤嗤作响,向着众人覆盖而下。 “巳之阵!”军阵中有人大喝,顿见长枪如林,穿插如蛇,无数毫光相继亮起,搅起天地元气,然后极快地聚集,在上方化为一条黑斑大蛇之影。 “堪堪达到了化气之威,快不得大司空敢说聚气、合气之境对朝廷来讲不算什么。”姚清目光闪动,暗暗思量。 就见那条黑斑大蛇一声嘶鸣,张嘴朝魏岩咬去。 “雕虫小技!”魏岩不屑笑道,反手一拍,带着山脉虚影就拍在了那大蛇头上。 铿锵一声,犹如金属相交,大蛇之影直接爆散,一些兵卒手中的长枪甚至炸成了铁屑,带起一缕缕鲜血。 “飒!”兵卒们爆喝,丝毫不理会身上的伤痕,道道阵纹再次点亮。 “杀!”旁边几个军阵已经走位完毕,化出三四道大蛇虚影,齐齐朝魏岩扑来。 “果真是精锐之师,比龙卫军更胜一筹,若是自己陷入其中,也要花费不少功夫才能脱身。”姚清心下一边留意四周,一边防备魏岩突袭宗佑棠。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魏岩眉头微皱,朝下一点,就见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丈范围之内,大地翻涌如滔,各种奇兽怪鳞裂地而出,仰天咆哮。 居中的几个军阵顿时大乱,再也不成型,数十名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撕成了碎片,天空中的大蛇也全部悄无声息散去。 “好手段,好道法,这才是真正的修士,果然不愧为上古四宗,不愧于玄门正宗,根本就是不是大衍神宗流传下来的残本能够相提并论。”姚清心神一震。 这些宗门传承数千年,无数先贤呕心沥血,当中的术法神通更是多不胜数,随手一挥,虞朝可能就束手无策。 这还只是低阶修士,那么高阶呢,又如何?所以,对世俗来讲,前方可有出路? 姚清想起宗佑棠所说之话,无法理解,不可抵挡,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寅之阵!”这种情况显然并没有出乎宗佑棠的预料,身边亲卫更是反应迅速,抽出长刀,三人为一组,刀上腾起阵阵霞光,很快就扑灭脚下的动乱。 同一时间,哨声急促地响起,军阵快速变动,长枪对外,大刀向内,阵纹亮起间似乎连成了一个整体。 对方神通所笼,不过一小部分人马,圈外的数十军阵更不会坐以待毙,同时向内支援。 “吼!”隐隐约约,有咆哮声自虚空中传来,大地上突兀而现的怪兽齐齐一震,似有片刻的凝滞,士兵们均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挥刀而下。 只听咔嚓咔嚓之声不断,有兵器断裂的声音,更多的是岩土崩裂的响音,在又损失了十数名士兵后,才算彻底破去对方神通。 此事说来话长,实则双方兔起鹘落,一个变化紧接着一个变化,时间不过刚刚十数息罢了。 “有点意思!”魏岩突然嗤笑一声,脚下一动,竟然出现在宗佑棠身前,伸手直接抓去。 “退!”宗佑棠向后急退,身侧有两道刀光瞬息卷来,显然早就防备着这一手。 魏岩叮叮两声弹碎刀光,刚要再行出手,却发现身后左右四道刀光紧跟而来,他身形晃动,似乎有无数虚影闪现。 只听砰砰砰砰四声,那几人直接倒飞出去。 “杀!”又有三点寒光点来,直取面门。 “不知好歹!”魏岩微微一跺脚,两条岩土巨蟒自大地中昂然抬头,顿时掀翻数十人。 “卯之阵!”军阵再次分化,略略一转,竟然瞬间填补上刚刚流露出来的空缺。 “跟我走一趟吧!”可还是慢了一步,魏岩已经站在了宗佑棠面前。 此时,他身旁的阵势还差一点才能成型。 宗佑棠两侧的亲卫只能带着必死之意准备扑上,以期能阻挡一二。 “来得及!不过正是我的机会!”站在一旁一直暗中戒备的姚清眼睛突然一亮,赶在几名士兵之前,窜到了魏岩手下。 “嗯?”魏岩眉头一皱,本想随手丢开姚清,但看了看对方的衣着和站位,又看了看不远处已经结成阵势把宗佑棠保护在内的兵卒,知道自己已无了机会,便抓起姚清踏空而去。 第三十九章 斗智 “世子?”陈立等人大骇,他们本就在附近,刚才连番变化下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想不到姚清会主动撞到枪口上。 说着就要追上去,但被宗佑棠拦住。 “他不会有事的,那人目标是我,现在知道了他是世子,更不会轻易出手,我们还有机会。”宗佑棠眉头紧皱,感觉刚才姚清的行为有点诡异。 可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毕竟对方是为了救自己。 ...... 却说姚清被魏岩抓着,不过数息时间,就跨过几座山头。 姚清浑身紧绷,右手暗暗放在袖中的短棍上,准备随时给对方一击。 刚刚魏岩袭来,其实那两个亲卫能够赶得上,宗佑棠也有时间退入阵势中,这应该是经过了无数演练,也是对主帅安危应激性防控。 但不可避免的,会损失一些人的性命。 再者,姚清在到达岐山前,也不打算一直跟着大部,那样根本就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更别说去谋算机缘了。 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单独行事,可自己尚未修行的人设、帝都复杂的局面,还有宗佑棠、陈立等人的想法,皆是障碍,就像一张大网,根本就不容许自己轻易挣开。 是以一看到魏岩出现,姚清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也是以他故意赶在那两个亲卫前面,挡住魏岩,再利用陈立等人脱口而出的声音,最终借助敌手暂时脱离大部。 虽说有一定风险,但姚清自信凭自己的修为还有短棍这张底牌,能够掌控住局面。 毕竟魏岩只是化气之境,非化气大圆满。 只是如此,却要累大司礼、陈立他们担心了,但愿大司礼能想明白自己故意被抓的机巧。 父母那里,消息暂时应该传不回去,等岐山之事一了,众人重新相聚,自能解除一切担忧。 况且,姚清也再次确认了《太微道经》或者是自己的特殊之处。 由于每个人资质不同、先天和后天条件不同,即便是修行同一种功法,体内真气也会有细微差异,反映在外,便是个体气息不一,对于经验丰富的修士来讲,甚至不必看到此人,只通过气息感应,就能确定一人的身份。 对姚清来讲,一来《太微道经》本身所修来的真气就极为自洽,若是心念不起,真气便处于一种相谐的状态,即便他进入“合气”之境,只要不主动勾连“天地元气”,就不影响真气的状态。 这是姚清反复试验的结果。 二来就是在“因果视界”中自身的存在本就奇特,与外虽有因果丝线相连,但于内在却看不到任何因果缠绕,宛如黑洞。 再加上可以借助因果之力主动屏蔽真气与外界因果上的联系,自然更难让人窥探。 姚清一直推测,自己不动真气的情况下,气息上应该很难让人看出是个修士。 当初从宫内修士几次都抓不住自己的小辫子开始有这种想法,到面对薛云生,再到他站在魏岩身前,发现魏岩并无任何动容之处后,终于再次确认这种想法。 “还真是猥琐发育的绝世道法啊。”姚清心想,若非如此,若非“因果视界”,自己当初为救父王留下的尾巴,怕是要多费一些心思才能抹平,后面引爆莳花馆之事也得更小心一些才行。 也不知当初大衍神宗怎么就走上了怼天怼地的道路? “你小子竟然是什么世子?”魏岩把姚清扔到一处山顶上,随意用“灵识”感应了一下,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没错,我父王是荣王,大虞第一亲王,你不能杀我,不然朝廷是不会放过你的。”姚清故意道。 魏岩的“灵识”感应,他自能察觉到,心中着实紧了一下,毕竟袖中藏了一根短棍也太怪异了一些,好在这短棍因为因果被斩而造成存在感极其低下,被对方直接忽略过去。 饶是如此,还是让姚清暗中抹了把冷汗,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合理性,要是因此而暴露那岂不是很尴尬? “区区一个凡人王朝罢了!”魏岩嗤笑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他当然也不会随意击杀世俗有身份之人,眼下天下局势微妙,无量宗自身另有牵扯,他也不敢徒添因果。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吗?”姚清等了一会,见对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便故意问道。 “聒噪!”魏岩呵斥了一声,没有理会,他拿下姚清,一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单凭对方的身份来阻止虞朝的西征,二来也是想再次找宗佑棠麻烦时,至少手里多了个筹码。 眼下却有点拿不准。 姚清撇撇嘴,站起身四下捡了一些树枝堆在中间。 魏岩冷眼旁观,既没出声,也没阻止,想看看姚清打算做什么。 姚清看似很平静,实则一直提着心,唯恐对方突然出手自己应对不及,目前能利用的也就是对方胸有成竹和看自己是少年的心态。 他架起木柴,又盖了一层枯叶,从怀中掏出火折点燃,然后紧了紧衣服靠近火焰。 魏岩这才移开视线,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他并非心血来潮前来阻止虞朝西进,也并非真与鬼王宗或者那陈柏有关系,而是牵扯到无量宗内的一些争斗。 不过,他没注意到是,姚清袖中突然悄无声息划出一根短棍,没入岩土中。 “罢了,还是再去看看能不能擒住那主帅,否则只能等岐山之事了结后再做思量了。”魏岩打定主意,起身便向姚清后颈抓去。 等的就是此刻,姚清不动声色,摩挲了一下手指。 轰!一股恐怖的毁灭气息自山岩下腾空而起,似乎下一瞬就要炸碎世间一切。 “什么东西?”魏岩心神一颤,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斗大的汗水不可遏制的从额头冒出,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绝世凶兽,又像是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勉强聚起体内真气,脚下一动,便消失不见。 “麻蛋,差点玩完!”姚清一个哆嗦,赶紧抚平封印,刚刚就是他也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掉头逃走。 姚清抽出短棍,迅速来到山顶边沿,一脚踢下一块早就选择好的巨石,看着那石头轰隆隆碾压着无数树丛而下,他紧跟着跳下,走了几步便停在一颗大树上。 姚清取出那张妖面换上,把发髻打散重新梳理一遍,然后把外衣脱下翻了个面,又在靴子里垫了两块软木,化为一白衣妖面人。 他的衣服经过特制,翻过来之后外层多了不少布料,看上去体型比之前就壮了很多。 姚清进入“因果视界”,略略感应了一下魏岩的动向,这才重新返回山顶,四下走动了几圈,手持短棍,体内真气运转不休,把自身气息全部收敛至体内,然后又看向火堆。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没过多久,魏岩果然重新返回,竟没看到姚清,更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不由大怒道。 第四十章 现在态 “你又是何人?”姚清缓缓转过身,真气在喉中旋转,嘶哑着声音问道。 “山顶那小子呢?”魏岩不答反问,看到那石头滚下去的痕迹,脸色阴沉无比。 不过更为诡异的是,刚刚那股毁天灭地般的气息此刻却毫无踪迹,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 “自然送他该去的地方!”姚清模棱两可道。 魏岩深深吸了口气,这么短的时间,那小子能去哪里?慌不择路掉下山崖?可能性不大,岩石滚落的痕迹分明故意为之,最大的可能是被眼前这人救走,那此人是何来历?虞朝暗中培养? “你是被刚才的恐怖气息吸引而来?”魏岩又问道。 “你说呢?”姚清似笑非笑,这也是他没有趁机离开的原因,对方身法非凡,根本就无法彻底摆脱对方的掌控,还不如换个身份,斗上一斗,看看自己跟这些宗门子弟的差距。 说着,手里短棍挽了个剑花,忽然又模糊起来,似乎消失不见,嗤的一声刺向魏岩。 正是承影剑。 “区区合气之境,也敢出来献丑?”魏岩讥笑连连,随手朝着短棍点去,指尖似乎生出了一道土黄色的气旋。 姚清刷刷两剑刺出,登时觉得一股无可抵挡的大力袭来,几乎振飞了他手中的短棍,不由微惊:“果然不同于帝都那些修士,竟这般难缠?” 好在手中短棍坚韧非凡,否则换成一般的兵器,这一下怕不就断成了五六截? 姚清手中的短棍一晃,改刺为削,顺势切向对方手腕。 “剑法?不是剑宗,有点像北辰分光剑,但好像也不是凌霄宗传人,你到底是何来历?”魏岩喝道,完全不理会姚清手中的短棍,身形一动,直接抓向面具。 “若是同等境界,我还真不怵任何人,眼下却是难办!”姚清叹气,终究还是差了一个境界,他提着短棍连抖,刷刷刷,由承影剑化为了定光剑。 体内真气喷涌,短棍四周光线突然一暗,又突然在棍尖之处亮起一个光点。 当的一声,点在了魏岩手指上。姚清身体大震,借此向后飘去。 魏岩轻咦一声,他本想一下毁掉对方手中的短棍,不曾想竟然震得自己手指生疼,不过也没多想,双手一张,天地元气突然变化,凭空幻化出一座大山,向着姚清砸去。 步光剑! 这是姚清新领悟出来的一把神剑剑痕,以剑示光,逐光而行,他把短棍挥洒到极致,带动他的身形,在咫尺间隙中不断腾挪变化,才堪堪避开这一击。 只听轰隆一声,感觉整座山都似乎晃了一晃。 魏岩冷哼,右脚一动,两人之间的空间顿时像被折叠,瞬息就来到他面前,挥掌如山,朝着他脑袋拍下。 姚清心下凛然,不敢大意,把步光剑运使到极致,只是对方身如鬼魅,时隐时现,似乎在慢慢隔绝姚清所能追逐的光线,步光剑运转起来也越来越生涩。 无论他怎么闪避,都不能彻底脱开那一掌的笼罩,甚至连稍稍喘息一下都不能,如此下去,真气必有运转不周之刻,到了那时,一个不留神,便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还是手段太少,修为太低,只能以剑法带动身法,根子上就比不过对方。”姚清心下忍不住叹息。 殊不知魏岩心中的惊骇比他只多不少,比自己低一个境界,剑法闻所未闻,还在自己手中坚持了这么久,一时间竟无法拿下对方。 无量宗的颜面何在?上古四宗的颜面又何在? 要知道在魏岩心中,一向是瞧不起那五大宗门,觉得上古四宗才是天下正统,传承数千年,根本不是才崛起数百年的五大宗门所能相提并论。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这天下还有我无量宗不知道的传承?”魏岩心中急转,可一时间又哪能想出个所以然。 姚清被他逼得甚急,想要再用短棍吓他一吓,又觉得不合适,更觉得如此下去,说不定要形成依赖心理了。 只得一手剑法,承影、定光、步光交错,一手又把四大奇力使出,陷空生灭,斗转无尽,才勉强护住自己。 他见对方身形晃动,掌影翻飞,勾连出一道道气机,像是一张大网,把自己网在中间,然后慢慢收紧。 这是提前以变化锁死自己的腾挪空间?姚清若有所思,这些天浸淫在“因果视界”中的感悟不断翻腾,冥冥中似乎有种东西破茧而出。 “因果视界,现在之态,当下之机,若以此推演,我便能窥破世间一切变化,察觉一切破绽。” 姚清心中突然敞亮开来,猛然使出湛卢剑,点在了虚空中的某处。 咔嚓一声脆响,魏岩顿感觉浑身气机一滞,被他带动的天地元气竟然直接溃散,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充斥全身上下。 姚清不由长长出了口气,赶紧退开几步。 “你是如何做到的?”魏岩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有人能够在瞬息间点破自己的气机? 姚清不语,他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的因果视界中,天地间一切变化,包括神通术法、机关阵道,都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般去其之一,这样才能化生无穷无尽。 是以,变化要有缺,有缺才能变化,若是一圆满完整之体,无论如何都不能使之变化。 缺是一切变化之机,也是其破绽所在,一旦点破其缺,其变化自然自动终止。 这便是“因果视界”中的“现在态”,能够看破当下一切变化之机。 眼下终于被姚清福至心灵,运用了出来。 但要做到这一点又何其之难,若非能够直接感应到因果丝线,借助因果之力推演,那气机运转之间,其缺也在不断变化,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抓住。 有这能力,有这功夫,直接一巴掌拍死对方不香吗?说到底只是一种以弱胜强的办法。 这也正是魏岩极为不解地地方,他见对方不说话,探手一抓,一条巨蟒离地而起,轰隆隆一阵乱响,猛然展开身躯,一口吞过去。 “得给你加点料,不然你还得去骚扰大司礼他们!”姚清暗道,突然一声长笑,身形连闪,手中短棍点出,正中巨蟒头顶。 虚空忽而大震,巨蟒嘶吼连连,只一瞬,就爆散无踪,化为碎土岩屑,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手段?竟能消解道法?”魏岩惊呼道,若说刚才只是有点不解和不可思议,眼下就有些骇然了。 以术法对术法,以神通对神通,以更强的力量压倒自己,他也不会这般惊骇,但偏偏这种自己看不懂的手段让他有些不自然,更是恐惧的很,因为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第四十一章 八种剑法 姚清远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毕竟两人之间相差一个大境界,所谓一力降十会,当力量大到一定地步后,所有的技巧便都无用,好在魏岩和他之间的差距还没大到那种地步。 “不如岐山再见吧!”姚清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丢下一句话,向着山下奔去。 “哪里走?”魏岩又岂会轻易放他离去,说着直接追了上去,伸手抓向对方脖子。 姚清道法诡异,他心中惊骇之余,倒也不会畏首畏尾,毕竟修为境界上,还是他自己占优。 只是对姚清的来历更加上心,身怀如此道法以前竟听都没有听过,岂不很奇怪?甚至都让他打消了此人出身虞朝的念头,凭虞朝的底蕴,根本就培养不出这等人,更不会拥有这般道法。 “你不想知道那股恐怖的气息是什么吗?”姚清长笑一声,回身使出湛卢剑,叮的一声,点在了对方手心。 “是什么?”魏岩果然一愣,那股气息就是现在想来也让他浑身不安,根本就不是他的力量能够抵挡。 “哈哈,你猜!”姚清大笑,快速撤回短棍,化为步光剑,以剑带身,顿时几个闪灭,迅速远去。 “好一个狡诈小贼。”魏岩气得七窍生烟,什么虞朝西征,什么夏州,都见鬼去吧,他眼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抓住这个小贼,不活剥了他不足以消解心头之恨。 两人一前一后,朝西而行。 姚清终究没有绝世身法,更不会御空而行,不过数十息便被魏岩赶上。 他也不惧,只要对方不去找宗佑棠麻烦,被自己牵着鼻子而走,就是自己的胜利。 毕竟凭魏岩的手段和修为,宗佑棠率军而行,自保有余,但也只能被动应敌,多来几次,怕是要伤士气,或者提前暴露底牌,就得不偿失了。 姚清手中短棍急速抖动,生出无数道影子,却是一把新的神剑,名画影。 画影者,以剑生影,以影化形,影之所在,便是剑之所在,端得让人防不胜防。 魏岩原本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虚招,甫一交手,便吃了个小亏,被姚清刺在手腕上。 短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刺得他手生疼无比,顿时大怒,一扬手,便是一片七彩毫光生出。 那毫光甚是奇妙,看似只有一片大小,但再看去,天空中又好像无所不在,光线都变得迷离起来,四下笼罩,生出一股股怪力,竟让姚清左颠右倒,体内真气差点暴乱,手中短棍都几乎脱手而飞。 姚清大惊,挥掌推出,无尽之力化河而出,不等对方消解自己的力道,紧跟着一转,化为斗转之力,移花接木,又生出陷空之劲,把对方的怪力稍稍消解,才让自己脱开控制。 姚清不敢耽搁,手中短棍从画影剑转为定光剑,一剑点出,就见虚空中蔓起一圈圈涟漪,那七彩毫光闪烁了几下,顿时溃散开来。 “又是如此,竟能连老夫的大自在磁光都能消解?”魏岩脸色一变,虽早有意料,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惊骇,这到底是什么道法,竟如此诡异。 难不成此法一出,天下就再无法了?都快赶得上那传说中的元神青光了。 魏岩心中转着无数念头,手上却不慢,并指如剑,轻轻一点,就见一道白线悄无声息袭向姚清眉心。 “好快!”姚清感觉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使出紫电剑。 紫电者,就是一个字,快,极致的快,可以说,天底下没有比它更快的剑了。 他手中的短棍似乎没有动,又似乎消失不见,直接出现在那道白线之前。 只听咔的一声,姚清浑身大颤,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飞而去,右手臂上的袖子更是悄无声息化成了灰烬。 “好霸道的神通,若非短棍本身坚不可摧,这一下怕是要身受重伤。”姚清眼前发黑,强行打起精神,垂下右臂,以左手持棍,右手遭受重创,怕短时间难以抬起。 “你到底是何来历?”魏岩倒没有趁机出手,皱眉问道,对方的剑法再次出乎他的意料,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天下剑法以剑宗为首,即便是凌霄宗的北辰分光剑,也无法与剑宗争锋,那眼前此人的剑法传承自哪里? 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手中的短棍恐怕也是一件异宝,不说其他,光是坚固程度,就根本不可能是普通树枝,即便是受其真气护持,也不可能如此坚固。 不过相对于对方的传承来历,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他也懒得出口问。 “很重要吗?”姚清嗤笑一声,乐得借机调息体内真气,慢慢恢复右手的知觉。 “别给脸不要脸,你即便有天大的传承,我无量宗数千年屹立不倒,也不惧任何人。”魏岩冷笑,他原本有些忌惮对方背后的传承,但也不是泥塑的菩萨,一点火气都没有。 “你真能代表无量宗?”姚清笑呵呵道。 魏岩神情一滞,面皮微红,有些恼羞成怒,右脚轻点。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无数怪兽飞禽自大地中跃出,嘶吼着朝姚清袭去。 姚清不敢大意,使出含光剑,以剑化光,挥洒间生出无数道剑光,竟然一个不落,同时挡住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 紧接着他又使出白虹剑,手中短棍似乎化成了七彩之虹,后发先至,在一个个怪兽飞禽中跳跃,一个跳跃就削掉一个脑袋,不过短短数息时间,脚下便堆满了头颅。 至此,姚清已经掌握了承影、画影、步光、含光、定光、白虹、紫电和湛卢八把神剑。 不过,四周的怪兽飞禽源源不断,各种气机运转之机变化迅速,根本不给他破去的机会。 “这种熟悉感到底来自于哪里?”两人交手多次,魏岩自也学聪明了许多,打定主意要逼出他所有手段,是以不紧不慢地出手,头脑中却是思索着对方剑法中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姚清也不急,八把神剑随心而出,慢慢熟悉,渐渐地竟也生出不少感悟。 比如,自承影剑的无影无踪转为画影剑的以影化形。 又比如,自步光剑的逐光而行化为含光剑的以剑化光,再转为定光剑的聚辉成兵。 再比如,以紫电剑的快带起白虹剑的后发先至,最后以湛卢剑收尾。 都能让手中神剑的威力以几何倍数提升。 “或许,这八把神剑还有进一步的变化。”姚清若有所悟,慢慢示敌以弱。 就在魏岩以为他真气不济,准备再加把力气彻底拿下之时。 姚清手中的短棍突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化为一道七彩之虹,铿锵一声,点在某处,顿时破去对方神通。 第四十二章 岐山上的因果 无论是姚清的剑法还是那能够直接消解神通的道法,终究还是让魏岩心生忌惮。 倒不是忌惮姚清本人,而是忌惮他背后的神秘传承。 是以魏岩并没有下死手,还是想着要生擒对方,带回宗门,慢慢琢磨其来历。 这便给了姚清机会,他也不多说话,一脱身便使出步光剑,快速朝岐山赶去。 魏岩这次不再急着出手,安步当车,跟在后面,只是在感觉心中略有头绪时便出手拦住姚清,以此验证猜测。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斗法,不过半日时间,便迈过千里之路,远处的岐山已经遥遥在望。 “小辈,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的来历,否则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魏岩的耐心渐渐消失,他揣摩了一路也没能揣摩出姚清的来历,生擒又有些困难,眼见岐山在望,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杀意。 此次岐山风云际会,再这么纠缠下去,怕要横生波折。 “哈哈,告诉你又如何,听好了,小爷来自蓝星华夏。”姚清笑道,这一路巨大压力下,他对八把神剑已经无比熟悉,信手拈来,与四大奇力愈发相谐。 果真是有压力才有进步,若是自己独自一个人修行,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今天这个境地,姚清眼下心情正好,体内真气流转不休,右手臂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蓝星华夏?那是什么?”魏岩眉头紧皱,感觉从无听过这个名字。 “孤陋寡闻!”姚清讥笑道。 “放肆!”魏岩大怒,抬手一划,轰鸣声顿时大作,一道黄线生出,紧接着又一划,一根白线悄无声息袭去。 两根细线相互纠缠,化为螺旋状,看似不快,实则眨眼间就来到姚清面门。 姚清这次早有准备,身形闪烁间,手中短棍快速挥出,带起重重剑影,每一道影子又似乎就是短棍本体,前赴后继般抵在两根细线之前。 咔嚓咔嚓,无数剑影瞬间被击破,姚清连连后退,刚待变招,就见那两道细线一折再一折,瞬息临近,更为诡异的是,天空中的细线似乎无有穷尽,一直源源不断。 “哼,我这‘天地一线’虽还无法做到天之线地之线两线合一的境界,但拿下这小贼却绰绰有余了。”魏岩手指不断轻弹,显得很是从容。 天地一线是他这一脉的绝学,修行至最高境界,一旦用出,便会出现天地隐没、只余一线的奇观,撕天裂地,无所不破。 最重要的是这种神通两线一出,不似先前天之线那般直来直往,个中气机变化能够相互纠缠,可以随时受施法者心意影响,魏岩自信能够以此对抗对方诡异的神通,是以才使出来准备一举拿下对方。 眼下姚清不过稍稍退了两次,便感觉天地间似乎已经充满了无数细线,再退下去就退无可退了,不由心中暗凛,勉强抬起右手,使出陷空之力。 同时左手持短棍,棍尖聚起一点光斑,棍身又似乎化成了闪电,飞快地消失,又飞快地出现。 只听崩崩崩声响不断,天空中的细线犹如琴弦般被他挑断无数。 这一下不仅是两种神通相互配合,更是两种神剑剑法合二为一,威力大是大,就是对真气的消耗简直让姚清有点吃不消。 魏岩眉毛一挑,并无任何意外,手指不过多动了两下,便补上断掉的细线,他刚准备再加把劲。 忽见一道霞光自岐山方向直冲云霄,几乎把太阳的光辉都下去,似乎有什么绝世神兵要出世。 “怎么跟长老推测的日期不一致?难不成这么快就有动静了?甚至就在今日,那传说中的道法就要降世?”魏岩心中一阵火热,看了看姚清,又有犹豫。 不过自己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对方,虽有丢面皮,但还是正事要紧,等岐山事了再来寻这小贼的麻烦,相信他也跑不走。 “今日老夫另有要事就先放你一马。”魏岩丢下一句场面话,就收了神通,匆匆而去。 “麻蛋,这无量宗的道法还真是难缠,若非此人对自家的神通理解不深,怕是要被他逼出底牌,那样就再无转圜之地了。” 姚清一屁股坐在地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个小叫花子。 他感觉这半日简直生不如死,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稍不留神就会遭受危险。 “也不知大司礼他们走到哪里了。”姚清打起精神,撑着身子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向着岐山慢慢走去。 至于岐山上的异象,他有“因果视界”,自是看得分明,距离残阵真正破碎,怕还有几日功夫,宗佑棠他们正好能赶上。 是以姚清也不着急,一边慢慢走路一边恢复体内真气,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勾连天地元气,慢慢向合气大圆满迈进。 不过他还是有点奇怪,觉得凭皇帝的性子,不会仅派大司礼一行过来打个酱油,必然还会有更为关键的后手,大司礼的西征军,并不适合这般多方敌对,更像是一种临时性的接应。 “如果皇帝不出动隐藏力量的话,朝中也就只有大司马方占国了。”姚清心中转过一个念头,突然有些明悟,方占国自东南脱身入京,应该带着好几重使命,不单单是为了配合林鸿。 “按照大司礼所言,估计各方对此次岐山之变并无多少信心,应该也不会有炼神高手前来,毕竟三十年都过去了,该搜寻的都已经不知搜寻了多少遍,这只是最后一点念想。” 姚清猜测这次前来的估计最高也就是化气之境,这样自己还有一些机会,若是来几个炼神高手,那是一丁点机会都不会有,只能有多远走多远。 直到天微微擦黑,他才走到岐山附近,身体也终于全部恢复,不过并没有立即上山,而是使用步光剑,挨着山口又走了数十里,来到一处山洼,打算在此休息一晚。 此地看似极远,但已经在“因果视界”的笼罩范围,姚清随意打了点野味简单吃过后,便坐到一处山包上,慢慢感应岐山上的因果。 这一感应,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岐山上大部分地方的因果丝线已经湮灭在时光里,只有一处,便是残阵所在之地,聚集着无数因果。 偏偏这些因果丝线又很诡异,像是被人用什么手段搅乱一般,因不成因,果不成果,原本根本就不可能聚集成线,眼下却又真真实实出现在那里。 “有意思,果然有机巧之处,这次应该会有一些意外收获。”姚清眼睛顿时一亮。 第四十三章 突破 第二日,姚清给自己重新收拾了一番,戴上面具,便绕了个大圈,飘然远去。 直到正午时分,他才跃到一颗大树上,略作休息。 此地已到岐山南麓,姚清一边感应着山顶上的因果丝线,一边运转《太微道经》,隐隐约约,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因果之力自山顶传来。 自打上次合气时遭受生死危机后,他后面修行都不敢直接于“因果视界”中进行,怕吸收太多因果之力而导致修为不可控地增长。 经过这两日与魏岩斗法,姚清感觉体内的修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才停下脚步,准备一举突破至合气大圆满,给自己此行增加点底气。 轰! 天地元气自百窍蜂拥而入,与真气合二为一,犹如一座桥梁,架起了人与天地之间的联系。 这便是天人合一,在姚清的意识中,似乎心念一动,就可以通过真气掌控天地。 但也就一个瞬间,刚刚被纳入体内的天地元气突然间全部炸裂,震散真气,就要透体而出。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除了爆体而亡外再无其他下场,说不定连一块完整的皮毛都留不下。 不过姚清早有准备,集聚在他身边的因果之力猛然冲向体内,强行逼回暴乱的天地元气。 同一时间,远在帝都的荣王府,一间书房内,摆在桌上的一本书悄无声息自动翻开,一个个文字化为金色蝌蚪符号,四下游动不止,带起道道莫名韵律,通过一根看不见的丝线,遥遥传向岐山南麓。 阵阵道音响彻心田,就是体内暴乱的真气和天地元气,都平静了三分。 “果然,跟自己因果越深的东西,越不会受空间限制。”姚清微微一笑,他这次出门并没有带《太微道经》,一是怕自己出什么意外,二也是做个实验,看因果丝线的各个极限在哪里。 如此一来,外有因果之力向内收缩,内有道音抚平乱象,内外夹击下,再无爆体之险。 体内已经转化了一半的真气开始再次进化,慢慢收缩,慢慢与天地元气合二为一,慢慢变成更高层次的东西。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姚清体内的真气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终究经历过一次天地元气入体,这次虽然还是一蹴而就,引无数天地元气入体,不似旁人那般一次一缕,以量变走向质变,但有了上次经验,再加上修为更加雄厚,因果之力与道音辅助,才能以如此手段完成合气。 放在其他人身上,别说周身窍穴同时吸纳天地元气,就是一次两三缕,稍不注意都会爆体而亡。 姚清内视自身,发现原本不过是汩汩之流的气息,在经过天地元气淬炼后,已经彻底脱胎换骨,由气化液,跟原来由体内精气升华而来的真气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故称之为真元。 此时天地元气一进入体内便会被真元自行炼化,再无暴乱之险。 所以通过功法源源不断把天地元气纳入自身,便成为增强自身的最重要途径。 这便是真正合气大圆满之境,也叫真元之境。 “下一步就是化气了,真元固化,成就道基,只有到那一步才算真正的炼气士。”姚清心情极好。 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真元跟一般修士还有一样不同之处,就是融合了因果之力,更加神奇。 虽然眼下除了对因果丝线愈发亲和外,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用。但姚清隐隐约约有种感觉,等自己进入炼神之境后,怕会生出翻天覆地的变化,说不定就能做到由果及因,由因及果,窥破过去,看到未来。 不同于现在对气机变化的推演和对神通术法运转之缺的把控,这些说到底还只是因果整体态势的把握,是对当下的感应,也就是“现在态”,远远做不到“过去态”、“未来态”的程度。 一旦达到,那天地间一切变化的由来或趋势就再也逃不过他的双眼,甚至只要他想,他能够看到任何事物过去未来的任何状态。 “太强大了,也太不可思议了。”姚清心喜无比,这怕不是自己穿越时触碰到时空本源后所带来的特质吧? “不过即便只是‘现在态’,也足以让我同阶无敌了,若是达到‘过去态’或‘未来态’,那还了得?”姚清脚下一动,向远处的岐山赶去,他打算先行上山暗中查探一番。 等转过一处山包,忽觉“天地元气”中远远传来一阵莫名波动,似乎有人在斗法。 “咦,竟然是薛云生,还有方占国?”姚清本不欲多生事,打算绕路而行,随意在“因果视界”中看了一眼,竟然发现是老熟人。 顿时生出了不少兴趣,放弃原先想法,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暗中向那边行去。 很快,就看到数十名黑衣人在地上持刀凝立,天空中有两对身影在厮杀。 一边是方占国对一名锦衣青年,那青年身形高挑,生了一副桃花眼,嘴唇略薄,他举手抬足间,好似在跳舞,透着三分优雅,给人一种很阴柔的感觉,偏偏又能与方占国斗个旗鼓相当。 另一边对上薛云生的则是一个矮壮汉子,皮肤黝黑,脸型方正,很老实的样子,却又身影重重,很是诡异。 “姓薛的,姓方的,原来你们在这里狗咬狗?”姚清粗着声音哈哈大笑,走了出去。 好歹也是小湘儿的兄长,能帮一把是一把。 不过怎么帮得好好商榷商榷,目前还不能与叛军扯上任何联系,否则很麻烦。 两方人马一惊,顿时稍稍分开,互相对峙。 “你是谁!”薛云生微微一愣后,有些莫名其妙。 “又是面具人?”方占国很是震惊,在帝都时已经出现过鬼面人,后来证实还有一个神面人,眼下又蹦出来一个三眼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具人?而且还跟叛军搅和在了一起。 “你们继续,老子只看看!”姚清嘿嘿一笑,坐到一块大石上,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退去!”数名黑衣人突然站了出来,“军阵所在,速速回避!” 姚清呵呵一笑,没有理会,他打的就是要激怒这些黑衣人的注意。 在“因果视界”中,薛云生两人落在下风还不退走的原因,便在于地上数十黑衣人的气机锁定,使得他们根本不敢轻易后退,唯恐造成无可挽回的大溃败。 如此一来,方占国就有些坐蜡了,若是不驱离此人,自己等人成了什么?戏子?若是强行驱离,就要平白多树一名敌人,虽然好像这些面具人本身就在跟朝廷作对。 第四十四章 斗法 黑衣人却不会多想这些,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封锁此地,不放任何人进出,眼见姚清不退,当即就冲出九人。 战! 九名黑衣人直接挥刀而上,刀上文络隐隐,符文闪现,一行一动,竟如同一人一般。 姚清笑了笑,脚下一蹬,起身就想从他们身侧避过。 不曾想那九人齐齐劈下的同时,身上一股股气血意志凝聚,化为骷髅头呼啸而来,威力只比化气之境差一线,几乎赶上宗佑棠部下的实力。 姚清左掌探出,无尽之力陡然喷涌,轰得一声,和对方硬撼了一记。 他身形一晃,趁机向后退开几分,毕竟只是救人,若是薛云生两人顺利逃走,自己却陷进去,可就闹笑话了。 方占国见姚清不过合气之境,心中顿时舒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薛云生两人身上 九人紧跟而上,手中单刀带起腾腾煞气。 姚清手中的短棍一闪一灭,再出现时已到右侧第二人身前,化为无数剑影,当头罩下。 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单刀一挑,其余八人齐齐大喝,似是唤醒了某种神秘的存在,刀尖黑光闪烁,一只带鳞之爪攸忽间从虚空中探出,向下一按。 便听咔嚓一声,带鳞之爪碎成元气消散,九人身形齐震,眼耳口鼻中似有血线留下,不过竟丝毫不退,再次大喝,又是一刀齐齐劈下。 姚清眉头一皱,使出步光剑,身形连闪,每一次闪烁,或是以剑化虹,或是聚辉成兵,亦或是化影成形,端得潇洒如意。 但无论他怎么转换攻击对象,却发现直面自己的依然是九人合力。 姚清神色凝重,他以“因果视界”观之,发现九人气血意志被一股力量强行凝结,如同一人一般,再不分彼此,如此无论面对哪一个人,其实都是在面对九人联合。 这股力量来自于九人之间的阵势,但更多的却是他们手中的长刀。 姚清心下奇怪,这到底是刀在用人,还是人在用刀,如此一来,这些人毕竟不是修士,怕也活不过三十岁,但刀却可一直存在下去。 这明显不是出自于天工别院之手,皇帝果然还另有所凭。 姚清不再出剑,只是以无尽之力遥相出手,同时踩着步子,慢慢向后退去,他退一步,那九人便跟着前进一步,每一刀都是九人齐斩,每一斩,都是刀气凌厉,直欲割山裂石。 但对方不知道的是,他每一退的距离都会比上一次多一分,如此退了二十余步。 那九人陡然发现这一斩下去竟然够不着对方了,如若强行斩下,便是极大的破绽,如若不斩再进,又破坏了苦苦经营的节奏。 便在对方刀势微微一犹豫之际,姚清忽而前进,直奔为首的一个大汉。 大汉怒喝一声,挥刀上扬,姚清早有准备,手中真气旋转,生出一股“斗转之力”,一拉一扯,就把那人带出阵势,趁着其他人未及反应,踮脚一踢,那人顿如凌空飞渡的大鸟,远远飞了出去。 阵势既破,姚清自毫不客气,手中力道源源不绝,或轰然而发,或幽然而噬,又或千变万化,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 那九人不过稍稍有些气感,连修士也算不上,哪是姚清的对手,一下子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全部被击飞。 “这鬼阵势还是有一定用处,气血意志凝聚,若非是‘因果视界’的话,怕要被他们死死缠住,怪不得薛云生两人束手束脚,倒不是怕了这些人,而是唯恐让方占国趁虚而入。” 姚清心中刚转过几个念头,又有九个黑衣人腾空一跃,向着自己挥刀斩下。 他扫了一眼薛云生两人,身形一错,避开对方刀气,同时抬起短棍,疾如闪电,刺出一道光影,带着尖锐呼啸,直奔对方面门。 那九人收刀微退,皆扭出一个奇怪的姿势,九人一起,像是一条大蛇,左摇右摆,千削万抵,竟然就那样挡住了姚清剑法的正面之力。 紧接着又齐齐迫近,手中长刀滚成明晃晃的光圈,四下游走,并不硬抗。 姚清有心试试虞朝的力量,从天工别院出来后他就一直很眼馋宗佑棠部下的力量,想要切磋而不得。 眼下终于有了机会,也好探探皇帝手中的底牌,将来万一有变好歹心里有底。 是以他也不着急,左右抵挡了一番,发现这九人跟先前那九人完全不同。 那九人是完全硬碰硬,至死不退一步,这九人恰好相反,完全不硬抗,一进一退皆只为了缠住敌人,反而更难对付。 姚清眉头微皱,感觉四面八方均是刀光,往哪一方去好像都不妥,这些人个个滑溜都像泥鳅,只要被一人稍稍缠住,其余八人就像是苍蝇一般扑了过来。 如此片刻,姚清突然轻笑一声,手中短棍化为承影剑,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又转为含光剑,无数道剑光亮起,嗤嗤嗤,竟然同时刺向九人。 剑光亮起的瞬间,又向内急速塌陷,化为一点,变成含光剑,那一点中,好似蕴含着无穷力量,每前进一份,都有电光火花闪过,给人一种大破灭之威。 九人纷纷闪避,不敢硬接,只等对方力尽时再行围杀。 不曾想姚清手中剑势未尽,左手聚山纳河,平平推出,咔嚓声过,身前气流一下子就被那股霸道的力量打得粉碎。 这一下好似突破了某种极限,那九人再也不能轻易化解,身形凝滞,被钟启趁虚而入,一巴掌一个打飞。 眼下黑衣人的阵型已经被姚清破去一半,另一边正与方占国斗法的薛云生两人身上压力顿时一松,顿时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后退去。 “无胆的鼠辈,有老子在此拖住这些苍蝇,你们竟然想着退走?”姚清故意高声喝骂,“还有姓方的,你到底行不行,就叛军两个喽啰,你一堂堂大司马都拿不下?” 他嘴上说着,脚下却朝相反的方向退去,怕真把方占国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忽然,四下里有三把匕首突兀闪过,一把割喉,一把刺心,一把挑筋,角度刁钻,手段毒辣,时机把握更是秒到巅峰。 正是趁着姚清心神略分、将退未退之际猛然下手,根本就不容其反应。 第四十五章 海外散修 终究还是未到化气之境,一旦达到化气,体内的真元已经化为一枚破壳之种,乃天地神物,依附本体而生,又超脱本体之上,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自然而发,神妙异常。 也只有化气,真元之种才会对修士肉身的淬炼达到一个巅峰,凡俗间的兵器也很难伤到修士。 不过虽然出人意料,但并未逃得过姚清的因果感应。 他左手轻弹,只听“叮叮”两声,隔向他喉咙和刺向他心房的两把匕首应声而断。 同一时间,右手中的短棍闪电般刺出,一道黑影闷吼一声,翻滚了出去。 姚清脚下不停,但每一步,都至少有三把匕首指向他身遭要害,无数黑光闪烁,无数人影翻飞,亦有无数杀机隐现。 这些人跟先前两队黑衣人还是不同,几乎都是暗杀之术,出手的角度刁钻无比,很是令人头疼。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方占国一旦返回,自己的处境怕极为不妙。”姚清深吸一口气,手中短棍洒下一片剑影,紧接着又化为无数飞虹,飞虹瞬息敛去,像是一把把铁锈大剑,在虚空中穿梭。 不过弹指一挥的时间,便有五人同时中剑倒地。 姚清不敢再耽搁,步光剑一起,身形几个闪烁,就消失不见。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方占国两人一脸阴沉地返回,显然没有黑衣人的辅助,并没有留下薛云生他们。 等看到地上七零八落的下属,脸色更加难看。 “大司马,那个妖面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叛军出身?”旁边的矮壮汉子出声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可能性不大。”方占国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龙五,你先去整肃一下人手。” 矮壮汉子龙五点点头,走过去查看黑衣人的情况。 方占国一人静静矗立,看向岐山山顶,眉宇间全是复杂之色。 黑衣人很快重新集结完毕,一清点,发现重伤六人,轻伤十一人,损失不可谓不大。 “我倒有些后悔了,应该把你们几个全部带上。”方占国叹了口气,对走过来的龙五道。 “不是说岐山上只是个空架子,那什么《天枢至法》根本不存在吗?”龙五问道。 “非只是如此,当时算计荣王时,就应该全力以赴,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诛杀,然后全力打压宗佑棠,再带上你们九人,以绝对的优势面对岐山之变。” 方占国语气莫名:“眼下一步错,步步错,不仅我与大司士在朝中的力量折损严重,就是陛下也有些难做,终究还是小觑了荣王,小觑了宗佑棠,更小觑了天下人。” 龙五沉默不语,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龙卫军的高手都远在扬州,一去一回,数万里之遥,就是他全速赶路,也至少得两天时间,勉强赶回来,身心俱疲下也无法应敌。 “但愿只是残阵的最后爆发,若真出现一二至宝,我们就是拼上性命,也得拿到手,到时直接交给宗佑棠,让他护送回京。”方占国收起情绪,脸色恢复冷厉,大手一挥,“上山!” 这一点上,无论双方立场如何,对于宗佑棠的人品,他倒很有信心。 ...... 却说姚清摆脱敌人后,重新选了个方向,安步当车,慢慢向山顶走去。 岐山乃是一座独峰,并无山脉相连,直直朝天而立,有朔州第一峰之称。 一路走来,有无数青石小道蔓延,隔几步就会有一些破败的屋舍,还有一片片专司种植的药园,似乎整座山峰都被当年大衍神宗以法力改造了一般。 但映入眼帘最多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或大或小的岩石碎块。 当年最后一战,正是在岐山之上,原本有两千多丈的山峰被生生压低了一成,无数碎石滚落四方,可见当年的惨烈。 “若不是大阵护持,整座山峰都要被打崩,换句话说,即便是那般激烈的斗法,竟然还没有完全毁去阵法,还真是不俗。”姚清心下暗暗称奇了一番。 走了一阵,忽感觉有人影自天空经过。 “咦,你是哪一路传承,怎得一个人?”不曾想,那道人影去而复返,落到前方不远处。 姚清抬眼望去,见是一黑袍道人,须发灰白,面色却极为红润。 “前辈是?”姚清奇怪道,不知眼前之人是何来历,能够御空而行,至少是化气之境。 “老夫五湖道人,不知你出自哪一路传承,怎还戴个面具?”黑袍老者抚须道。 钟启心里正转着“怎会有如此奇怪的道号”的念头,闻言便道:“晚辈来自于中州,不知前辈所说的传承是指什么?” “哈哈,倒是老道唐突了,想着无论是虞朝还是五大宗门上古四宗,都应该鲜衣怒马,看你浑身上下这般凄惨,还以为是我海外散修呢?”五湖道人见他不说姓名,倒也没多问。 “一路上跟人起了冲突,光顾着逃命,实在顾不上外在形象。”姚清看了看自身,不禁有些赧然,自己眼下怕是比叫花子还要破烂一些,身上的衣服都快成了前世的短袖短裤。 不过对方口中的海外散修,倒让他心中一动,生出了结交之意。 “你也是来岐山见识当年大衍神宗的风采?”五湖道人出声问道。 “不错,也顺便看看有没有机缘可得。”姚清坦然道。 “你倒是老实,不如跟老道一起吧?”五湖道人笑道,感觉这少年很有意思,也有心探一探虞朝如今的情形。 姚清自无不可,两人便结伴步行上山。 五湖道人介绍了一番海外修士,也问起了帝都之事,姚清倒也知无不言。 除了自身来历外,说实话,他本身对很多事并不了解,知道的也只是一些公开的秘密。 是以两人聊得倒很投机。 “原来海外散修也是自中原传出去的?”姚清奇道,他原以为海外尽是蒙昧之地,不曾想还有如此多的修士。 可笑自己以前还有去海外建国的打算,怕海外的局势比中原好不了多少吧。 只要有超凡力量的存在,如果不能克制这种力量,哪里都一样,没有安全感。 “远古修士,坐而论道、立而斗法,乘兴而来、失兴而去,自由自在,何其潇洒,才真真是仙人之行。可惜,自上古四宗成立,修士界便遭受了一次大劫,无数人远避海外,至数百年前五大宗门成立,中原便几乎没有了散修。” 五湖道人叹息道:“海外广大无边,或许才是散修真正能够生存的地方。” 姚清心下波动,不曾想修士的传承还有这般曲曲折折,不过他总感觉五湖道人简简单单几句话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他说得大劫是什么,五大宗门怎么可能突然成立?听他的意思,也不是散修能够做到。 第四十六章 齐聚 可惜,姚清再问时,五湖道人也语焉不详,显然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东西。 “这次岐山之变,难道在海外也极为出名?”姚清转而说道。 “哈哈,那倒不是,虽说知道之人不少,但大都不感兴趣,毕竟这三十年已经有无数人探寻过了,这次不过是老道心血来潮前来见识一番罢了。”五湖道人笑道。 姚清点点头,想着也是,都三十年了,这些残阵终究只是残阵,肯定挡不住真正的高手,不知经过多少人搜查,能发现的宝贝早就被人拿走,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再等几个月,就是无生真人举办的斗法盛会,小友若是有时间,可以去见识见识。”五湖道人又说。 “斗法盛会?” “不错,无生真人可是海外第一高手,他举办的斗法盛会也是我海外修士第一大盛事。” 姚清点头,暗暗记在心里,他还没忘记传说那《大衍神境》流落海外,有机会了自是想去看看。 两人很快就登上山顶。 岐山数百年前就被大衍神宗以大法力修整过,说是山顶,却是一处数百丈的平台。 当年大衍神宗的一些关键建筑就是建在这里,护山大阵的核心也是在这里。 不过眼下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无数碎石,残留阵法占地并不大,上百丈的范围,浮现出一片光怪陆离般的景象,偶尔还有毫光自虚空中透出,或是闪过无数电花,隐隐散发着某种莫名波动,恰好把正中间几座残破大殿包含在内。 当年那一战,残阵吸收了不少元神高人的攻击和神通,相互结合,单说威力哪怕炼神之境也不敢硬闯,是以才能保存这么久,眼下终于要走到了尽头。 “五湖,你来晚了!”刚踏上山顶,就听到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姚清抬眼四下看去,这才发现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方占国一行数十人守在正东方向,跟一旁的薛云生两人隐隐对峙,不过并没有出手,好像有什么顾忌。 不远处的魏岩则是独自一人凝视阵法,不知在想什么。 说话的是一红袍中年人,他身边零零散散站着十数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都道士打扮,只有一个丑脸和尚,手里拿着一把禅杖。 “哈哈,就你郭一阳最积极,老道碰到一位有意思的小友,多聊了几句罢。”五湖道人带着姚清走近人群。 众人顿时把目光转向姚清,不过看到他这时候还带着一副面具,均有些不愉。 “藏头露尾,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等会要小心了,万一真有什么宝贝,别被小人暗中偷去了。” “看体型年级估计也不大,能有什么修为?” “可能还没有我们几个境界高,估计羞于示人吧!” 站在郭一阳身后的几个少年嘀嘀咕咕起来。 姚清干咳一声,拱了拱手,自动走到一边,他眼下还真不能暴露了身份,只能这样先将就着。 魏岩、方占国等人见状,目光齐齐一凝,不说那妖面人的身份问题,光是散修当中,就有三位化气高手,合气之境七八人,实力越发强大。 “眼下气息波动愈发频繁,距离彻底爆发应该不远了,只是也别有多少妄想,最大可能是看看当年天下第一宗最后的余晖。”五湖道人笑呵呵道。 “哈哈,传言《天枢至法》就隐藏在岐山当中,阵法一碎就会显露出真面目。”红袍中年人郭一阳大笑道。 “那可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五湖道人摇摇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郭一阳不以为意,“五湖你来之时,路上可还有其他人前来?” “虞朝还有一支军队在路上,估计明天就能到山下。”五湖道人瞥了一眼姚清,“至于其他人倒不曾见到,不过鬼王宗与大衍神宗因果那般大,肯定不会放过。” 郭一阳听到鬼王宗三个字,脸色有些阴沉,点点头不再说话。 “总感觉这次岐山之变不简单,怕要有一番争斗。”五湖道人叹息道。 “哼,炼神不出,此地有谁可以与我等争锋?”郭一阳冷哼道。 “大言不惭!”话音未落,就见一道乌光自天空落下,显露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位黑袍中年人,眉毛粗壮,脸型方正,带着一股威势。 他身后跟着三人,其中一人手里捧了个小盒子,倒让姚清多看了几眼,隐隐感觉盒子里有恐怖的东西存在。 “陈承意?你们鬼王宗这些丧家之犬也来了?”郭一阳微微眯着眼,声音骤冷。 他当年修行小有所成时来中原游历,偶然下与鬼王宗结怨,九死一生才得以退走。 “嘿,丧家之犬?当年不知是谁勉强逃了一命,不好好待在海外,还敢回来受死?”黑袍人陈承意冷笑道。 “暗中偷袭,以多欺少,如此不讲规矩,活该被大衍神宗灭掉。”郭一阳呸了一声。 “大胆!”陈承意面色直接变成了酱紫,大袖一挥,一股黑气遮天蔽日,排山倒海而来,期间鬼哭狼嚎、阴风阵阵,似要吞天噬地。 当年鬼王宗被大衍神宗打得山门破碎,差点直接灭宗,因此说起其他什么事都没什么问题,唯有提起大衍神宗,便能让任何一位鬼王宗传人暴跳如雷,郭一阳自是深知其理,一言命中靶心。 他长笑一声,右掌突张,霞光陡现,光芒中似有一轮大日浮起,一圈又一圈的神辉震荡而出。 两方一接触,便如油锅里泼进了水,兹兹乱响,又轰然炸裂,化为遮天风暴,四下乱飞,掀起乱石无数。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必斗气,白白浪费了真元,若真有道法出世,再一争长短也不迟。”丑脸和尚突然上前一步,手中禅杖当的一声砸在地上,挡住飞来的乱石。 “不错,佛头陀说得有道理,眼下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五湖道人双掌虚抚,周围暴乱的景象顿时全部平静下来。 郭一阳点点头,陈承意亦不再说话,带人走向一边,闭目养神。 就在此时,一阵破空声传来,就见一青年踏空而来,素白长衫,手持长剑,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直接落在了陈承意不远处。 “子正老弟,好久不见!”陈承意笑着打了个招呼。 青年笑着点头,并没有说话。 “想不到凌霄宗也来蹚这浑水了。”一旁的魏岩看到那青年,忍不住说道,他感觉自己有点势单力薄了,可惜宗门除了他无人对岐山感兴趣,根本没人愿意跟他一同前来。 “你无量宗堂堂上古四宗之一,不也觊觎那传说中的道法吗?”陈承意见青年不吭声,便出言反驳道。 魏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师尊,那人是谁?”郭一阳背后一个少年悄悄问道。 “如果为师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凌霄宗年青一代的高手李子正,传言此子五年内必入炼神。”郭一阳听着身后的惊呼声,脸色有些复杂,不得不说那些宗门的弟子就是比他们散修强,而且还不是一点两点。 眼下,上古四宗来了无量宗,五大宗门来了鬼王宗和凌霄宗,还有海外修士,再加上虞朝和叛军的力量,三十年了,岐山未曾有这般热闹过。 第四十七章 残阵的秘密 但在姚清看来,无论是上古四宗还是五大宗门,都不是很重视这次的岐山之变,此次来人,最大可能还是个人意愿,或是派弟子前来增长见识。 那什么《天枢至法》怕是没有人放在心上,最多有一种会不会撞大运的心态,估计早就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 还是那句话,三十年了,岐山上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人翻过,残阵再强大,也挡不住真正的高手,但依然无有任何收获,聪明人早就放弃了妄想。 很快就过去一天,残阵依然不温不火,反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些如姚清一般不以真面示人,有些三五成群,明显形成攻守同盟。 其中倒也隐藏了几个化气高手,但都无比低调,没有任何人跳出来,只是默默关注残阵的变化。 姚清在感应到宗佑棠已经率军到达岐山脚下、并摆开了阵势后,这才微微放心,也有些庆幸,还好提前离队,不然此时此刻还真不知用什么借口才能上山。 毕竟看宗佑棠的做法,只是为了接应,并无上山的打算。 他一个人蹲在一旁,距离那些海外散修不远不近,无人关注他,更无人找他说话,就是五湖道人也在闭目养神。 姚清自是乐得清闲,一直保持着“因果视界”,一边吸收着阵法中的因果之力,一边研究残阵。 而且不知是不是受《太微道经》的影响,亦或是自己吸收不少因果之力带来的变化,姚清隐隐约约感觉,残阵在自己第一次吸收其中的因果之力和上山之后,一直都在主动相应地变化。 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似乎跟自己建立起了某种特定联系,从而由无序慢慢走向有序的变化。 他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只能沿着因果丝线不断跳跃感应,慢慢推演。 以他对“现在态”的掌握和强大的推演能力,也足足花费了一整天的功夫,才稍稍理顺残阵的脉络。 “这到底是自然形成,还是提前布局?”他越是研究越是心惊,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残阵确实就是残阵,不论修为多高,也不论察看多少次,依然只是残阵,而且是几乎碎成渣即将消失的残阵。 但姚清在因果丝线中不断跳跃,沿着之前变化的痕迹,偏偏又发现这无数残阵之间似乎隐隐约约存在着某种联系。 就像前世的拼图一般,也像是某种三维密码,一旦复原,便能显露出真面目。 这才是最令人震惊的地方,试想当年岐山之战是何等惨烈,生死危机下,双方几乎都是毫不保留的出手,就连岐山本体都被削掉一成。 这些阵法又怎能够保留,而且是化成这般暗藏玄机的残阵,数十年不灭? 没有人能够在战场上控制双方出手的力度和角度,完全无序的攻击,哪怕是差一分差一毫,也不可能形成这般残阵聚合体。 更何况三十年过去了,期间无数人或明或暗前来搜刮,变数多不胜数,又如何持续保持下来? 毕竟这般残阵聚集起来只是一种动态的平衡,稍有不慎,便会如多米诺骨牌,瞬息崩塌。 不过在姚清的推演中,这些残阵即便散去,也会把关键信息暗中铭刻在山顶无数碎石上,不至于彻底失传其中的信息。 一旦走到那一步,想要还原出原本的面目,就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了。 但好像也比现在残阵状态好上不少,毕竟还会有人无意中能够发现那些划痕,再无意中窥破个中玄机。 不像现在的残阵,三十年了都无人知道其中的隐秘。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明显是当年大衍神宗故意所为,其中机巧之处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姚清想象不出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毕竟连敌人甚至个中变化都利用了起来,这中间的推演量,想想都忍不住颤栗。 “到底隐藏了什么值得这般费尽心机?难道真是《天枢至法》?”姚清暗暗思忖。 说实话,先前他并没有多大期望,毕竟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岐山就一直矗立在这里,世上高手无数,他不认为自己就是特殊的一位,别人就蠢到发现不了。 即便是第一次感应到残阵中有机巧之处,也只觉得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当年大衍神宗的秘密,并没有奢望真有什么绝世道法或是绝世神兵。 毕竟这有点侮辱这三十年前来寻宝的修士。 没想到现实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姚清按捺住心绪,全力感应残阵中的变化。 又过去一夜,等到第三天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之时。 姚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神色很是复杂,他终于窥破了残阵中的最后一丝变化。 如果不是能够进入“因果视界”感应因果丝线,要做到这一步,他至少需要月余时间去慢慢研究,去一步步推演。 眼下不过两天两夜,他就完全掌握残阵,也掌握了部分真相。 事实上,这残阵的变化就是受《太微道经》近距离的影响,否则永远只是残阵。 如果此次《太微道经》不显,残阵就会彻底湮灭,化为另一种不知名的状态暗中遁走。 如果《太微道经》显露了,但传承人又无法在残阵彻底崩散之前掌握残阵,那么残阵就会如他先前推演那般化为碎石上的划痕,以便传承人事后暗中推演。 从这一点上来看,姚清则进一步确认,当年大衍神宗修行《太微道经》并不能进入“因果视界”,应该也无法感应到因果丝线,否则不会这般费尽心思。 毕竟从因果丝线上布局会更加隐秘。 可以说,布局者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保障残阵中的信息能被传承者得到,以续大衍神宗的因果。 是以姚清的面色有些复杂,虽然修行了《太微道经》,但他并不想跟大衍神宗有过多的瓜葛,这背后的东西太复杂了。 他也不感兴趣,他只想修炼到最高境界,然后看能不能打破时空返回地球。 可眼下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许他选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布局者如何确定《太微道经》能够落入他们希望落入的人手中? 残阵中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需要《太微道经》来当做钥匙? “罢了,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姚清咬咬牙,手指微微一动。 忽听一阵爆响自残阵中传出,一道霞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天际,中间光影憧憧,似有东西要出来。 第四十八章 乱 山顶众人或是聚在一起论道,或是三三两两暗中谋划什么,也有四下转悠,寻摸更好的位置,无人预料到会有此变故。 就见中间的残阵猛然扩散开来,形成一股庞大的斥力,推向众人。 刚开始还有几人不服气,使出手段想要打破残阵的力量,但竟似捅了马蜂窝,无数道攻击同时自残阵中迸发,只一个瞬间,便把数十人震飞出去。 这下众人再不敢造次,纷纷向后退去。 谁也不曾留意,一直蹲在边缘地带的姚清,突然捏了个手势,像是扰动了什么,身形闪烁了下,便消失不见。 他一消失,残阵便不再扩张,反而又向内收缩了一半,比先前范围还要小,中间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大放光明。 “难不成真有什么?”郭一阳心中很是惊讶,此次来中原,岐山之行只是顺带,他另有要事,眼下一看情形,又是意外,又是激动。 大衍神宗流传下来的东西谁不眼馋?说不准就是一件法宝。 他身形一动,便来到残阵上方,探目往下看去,只是里面流光溢影,也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 “当真出世了!” “传言不假。” “先下手为强!” “大家齐上!” 呼呼呼,四五道人影同时上前,夹杂着无数攻击,想要逼开郭一阳。 郭一阳冷然不动,大袖一挥,霞光迸发,卷向来犯之敌,只听砰砰砰声响不断,那些人未及稳住身形,便被一股大力直接击飞出去,再无声息。 山顶众人齐齐凛然,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陈承意哈哈一笑,脚下微动,咔咔咔如雨打芭蕉般密集的响声不断传出,无数白骨浮现天地,宛如生出一片白骨之海。 陈承意迈步而上,一条大道自白骨之海上延伸,直至上方,下一个呼吸,便出现在郭一阳身前。 “退下!”郭一阳右手挥开,就见金光喷射中,一轮大日从虚空中浮现,浩浩荡荡,压了过去。 陈承意冷哼一声,脚下白骨涌动,仰起一头全身上下扎满了骨刺的巨大凶兽,大嘴张开,荡起无穷凶煞之气,吞向那轮大日。 郭一阳轻笑,伸手点了点,大日中顿时震荡出七八圈金色波纹,竟也不消失,犹如蛛丝一般,缠绕在凶兽身上,步步收紧,逼得凶兽嘶吼连连,根本就无法前进一分。 半空中的凶煞之气更如煮开的水,翻滚不休,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忽而向内急速塌陷,呼吸间便化为一把黑金长剑,重重一斩,顿时劈开那无穷波纹。 与此同时,凶兽一个发力,撞向虚空中的大日。 郭一阳神色不变,五指大张,轰的一声,金色大日爆成了亿万光芒,只一个呼吸便把那凶兽烧成了灰烬,紧接着向陈承意席卷而来。 陈承意右手忽而伸出,托起一个玉色骷颅头,那骷颅头宛如活物,发出嘎嘎怪笑,滋得一吸,就把那无尽光芒吸了干净,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只是他脚下的白骨之海似承受不起如此之威,噼噼啪啪一阵炸响,顿时化成了虚无。 两人堪堪斗了个平手,自不会轻易罢手,眨眼间又纠缠在了一起。 另一边,魏岩正准备趁机出手,忽见一把长剑带着缭绕云雾,如丝如絮,向着他眉心刺来。 “李子正你想干什么?”魏岩一时间有些惊怒交加,这要是被对方缠住,还怎么去争夺宝物? 魏岩虽出自无量宗,但在宗门一向不受重视,修为也不突出,整整花费了三十年才勉强迈进化气之境。 至于炼神,只能是奢望,否则凭无量宗传承数千年带来的傲气,别说岐山只是可能存在大衍神宗的道法,就是把那三大至法摆在眼前,无量宗的真传弟子怕也不屑一顾。 这是作为上古四宗的底气。 可他不同,修为已是寸步难行,按部就班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只能另寻他法。在某一天受一位长老点拨后,便一人下山游历,寻找机缘。 是以他对此次岐山之变带着无比希望,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搅。 李子正笑了笑,没有说话,刚才针对自己的言语他都记在小本本上呢,不说话并不代表着他不在意,这个账要不算,其他什么就都不重要了。 “凌霄宗的都是疯子!”魏岩骂了一声,只能使出手段应对,想着速战速决,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不过李子正手中长剑翻飞,条条雾气垂下,看似柔弱,却带着一股九天之上的罡风,似能凐灭万物,销毁一切。 魏岩倾尽全力,虽说占了一点上风,但要彻底压下李子正却是不可能。顿时焦躁起来,双手连弹,一道黄线一道白线自虚空中突然透出。 刷刷刷,瞬息间就划过无数痕迹,从四面八方逼向李子正。 李子正心中一凛,手中长剑发出阵阵清鸣,忽然化出数朵白云,抵在了黄白两道细线上。 轰!气流猛然炸裂,两人同时向后退去。 李子正身形一个徘徊,又是一剑飞来。 魏岩心中发狠,凌空一踏,天空中的黄白之线相互交错,像是简笔画一样,化为一把奇形之兵,带着无尽威压,当头砸在了那白云上。 只听咔嚓一声,好似凭空响起了炸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一些刚开始修行不久的人甚至直接倒地,昏死过去。 魏岩与李子正渐渐打出了真火,以半空中的一个点为中心,乍触即分,四下翻飞,轰鸣声不断传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敢靠近。 如此过来半个多时辰,那残阵开始了进一步收缩,很快就缩成数丈大小,好似一个光茧,里面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却透出无尽霞光。 “真有宝贝!” “赶紧拿下。” 这下,围观的众人再也顾不了其他,争先恐后地扑向那里。 方占国、薛云生等人也无法避免,一边暗中出手阻人,一边急速朝光茧抓去。 “嗯?” 就是半空中斗得难分难解的郭一阳、陈承意、魏岩、李子正四人也吃了一惊,顾不得出手,纷纷化出一只大手,捞向光茧。 唯有海外散修一行人静立不动,虽说有些人也蠢蠢欲动,但都被五湖道人压下。 眼看那光茧就要被众人扯住,突然又猛然一个收缩,直接化成了人影大小。 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第四十九章 残阵内 却说姚清消失后,再出现时,便好似进入了另外一层空间,一层昏暗的罩子直接盖在上空,罩子外影影绰绰有很多人。 “这是残阵之内?”姚清心中惊讶,又有些不理解,从外部来看,那些残阵一目了然,有几分凶险,但也仅止于此。 不曾想残阵竟然在虚空中开辟了另一层空间,真是好大手笔。 姚清啧啧轻叹,准备四下看看时就见昏暗罩子上闪过一层层流光,那些流光又一点点聚集起来,化为一道人影。 “你来了?”那道人影出声道。 “你是谁?”姚清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残阵内竟然会有活物,即便他已经基本掌控了残阵,心中也没有任何底气。 “我是谁?”那道人影闻言,突然砰的一声炸成了无数碎光。 姚清顿时愣了愣,忙喊道:“你还在吗?” 很快,又有无数流光聚集,重新化为一道人影,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先前黯淡了一丝。 “你,还好吗?”姚清的声音透着小心。 那道人影一阵波动,就在姚清怀疑他是不是又要炸开时,突然又稳定了下来,最终变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脸色暗沉无光,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极了前世熬夜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打工人。 不过这么老的打工人有点不常见。 “你就是《太微道经》的持有者?”老者目光渐渐恢复清明,出声问道。 “你又是谁?”姚清不答反问。 “老夫大衍神宗最后的传承者。”老者坦然道。 “最后的传承者吗?”姚清若有所思。 “不错,最后的传承者!”老者身形一阵晃动,差点崩散,“老夫等你等了三十年了。” “前辈认识我?”姚清顿时就惊了,难不成自己穿越的缘由就在这里? 谁知那老者却摇了摇头。 “那前辈是什么意思?”姚清有点小郁闷。 “因为老夫三十年前就知道有个人会在这一天来到这里。” “‘未来态’?你竟然能做到跨越数十年看破因果?”姚清有点震惊,在他心中,即便自己将来能做到“未来态”,怕也只是短时间的因果变化。 一旦涉及到月甚至年,那中间的变数就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完成,大衍神宗当年这么厉害,竟然还被人灭了? 姚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感觉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什么‘未来态’?什么看破因果?”老者反而疑惑道。 “前辈修行《太微道经》不能感应到因果?”姚清干咳一声,问道,他都没好意思说“因果视界”。。 “感应因果?”老者笑了,“小友说笑了,《太微道经》三大神妙,第一就是浩然广博、千变万化、一法通万法,乃简易、变易、不易之道,能够以此轻易御使任何术法神通,因果什么的,虚无缥缈,岂能轻易感应?” 姚清皱着眉头,他再一次确认《太微道经》在自己身上出现了某种变异,或许就是跟自己穿越时空有关。 “这也是《太微道经》最强大的地方,试想无量宗道法可御使剑宗神通,亦或者剑宗道法能催动无量宗神通?这是不可能的,但据我们推演,《太微道经》却可以,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大衍神宗才会覆灭吧。”老者说着语气又有些黯然。 姚清没有说话,这个特性确实听遭人嫉恨的。 “第二就是经卷本身的神妙,辅助修行,安神凝魂,不过这倒有些微不足道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感应到,小友既然机缘巧合获得了《太微道经》,就要堂堂正正修行,自能走到至高境界,切不可舍本逐末了。” 老者续道,他感觉姚清是不是对经文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想要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神通。 “晚辈受教了。”姚清只能点头应道,毕竟涉及到自身来历的秘密,他也不敢轻易说出口,“那前辈又如何得知晚辈会在今天来到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想来你也知道当年一战,本来我们很有信心彻底拔除五大宗门,直到那一道金光自天空落下,一切均成了泡影。” “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姚清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可说!” “不可说?为什么?” “如果说出口,今日你我就会直接被人抹杀。”老者苦涩一笑。 大衍神宗的对手竟然有如此高的境界? 姚清顿时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是提到对方名字,对方就能知道?” “不错!你已经是大衍神宗最后的传承者了,所以老夫宁愿你不知道。” “前辈你不也是传承者吗?” “老夫?老夫只是一缕残魂罢了,本体早就灰飞烟灭,否则又怎能在此苟延残喘?” 姚清不由沉默下来。 “当年大变之后,老夫立即燃烧全部精血和修为,以‘紫微天衍数’为基础,借阵法观测天下,以此推演未来,想要给宗门找一条出路。 可是没有,无论是暗度陈仓,无论是摇尾乞怜,无论是远渡海外,最终都免不了被人彻底抹杀。” 老者的声音充满了悲怆。 姚清看着对方那满是疲惫的面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满是绝望的情形,一位老者呕心泣血想要找出路,可看到的还是绝望。 “最终老夫还是放弃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如何才能使我大衍神宗的传承不至断绝,老夫推演了数十万种可能,终于看了一丝希望,就是在三十年后会出现转机。” “等等,前辈又如何保障经文会落到正确的人手中?”姚清问道,总感觉有点不靠谱,或者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对方已经推演出了这三十年中所有的变化?连自己穿越都推演到了?不对不对,对方明显并不清楚自己的来历。 还是说自己穿越是一件必然的时间,并不是偶然,因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成了某种必然,才会被对方推演到? “这就是《太微道经》第三大神妙之处了,那就是经文能够自己选择传承者。”老者笑道,“如果不是基于这一点,这三十年间的变数无穷无尽,老夫也无法轻易做到。” “自己选择传承者?”姚清很是惊讶,有种自家浓眉大眼的大狗子竟然智商二百五的感觉,“所以前辈刚才所说的第二种神妙不是人人都能观察,是指只有被经卷承认的人才能享受到那种神妙?” “不错,所以说小友你很幸运。”老者笑了笑,这也是他当年的落子之一,提前设置了无数先决条件,才让《太微道经》顺利到达帝都。 若是被人无意间带回那些宗门内,即便随意扔在一旁不闻不问,他这布局也就失败了。 姚清一时没有说话,如果是基于一点不变的话,确实更容易推演未来的走向,但横跨三十年,精准到某一天某一种变化,还是让他心下骇然。 这还是人吗? 第五十章 天枢 不过还是不对。 姚清总觉得自己的穿越只是一件很偶然的事,如果没有自己穿越,那《太微道经》应该会选择其他人,换个人也会在今日前来? 是有可能,毕竟今日是残阵彻底爆发的一日,这应该是一件为了收束结果提前设定好的事件。 但如果没有“因果视界”,又如何短时间窥破残阵变化,从而进入残阵之内? 还是说换个人会提前一个月就来到此地? 那也不对,只要修行《太微道经》的人一接近此地,残阵自己就会发生变化,就会直接进入最后的爆发之时,肯定会有人发现其中的不同,传承者还是没有机会。 还是说自己的到来是必然? 姚清揉揉眉心,问道:“残阵受《太微道经》气机牵引,自然而然生出变化,前辈如何确定传承者能够短时间能够窥破?” “老夫感情上无法确定,但推演结果却告诉老夫,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失败。 是以老夫画蛇添足,万一残阵彻底爆发后传承者依然无法进入其中的话,就在碎石上留下无数划痕,也算留条后路。 不过最终的结果来看,还是老夫的推演最靠谱,小友你真了不起,这等程度的阵势变化,即便老夫全盛时期,以‘紫微天衍数’为底,两天之内也不过堪堪做到。” 老者眼里充满了赞赏。 姚清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说自己机缘巧合下能够直接看到因果丝线吧。 “当年老夫魂魄附在大阵上,随着大阵的破碎,生生裂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份,隐入暗中,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老者面目一肃,“所以,最后问小友一句,你做好承受大衍神宗所有一切的准备了吗?” 姚清闻言,一时间有些茫然,从心底深处的想法来看,他并不想卷入这个巨大的旋涡当中,他只想好好修行,一直修炼到能够打破虚空的程度,然后去寻找自己的前世。 在这个世界很幸福,有宠自己的父母,有被自己宠溺的弟弟,有欣赏自己的前辈,也有自己心生好感的姑娘。 但他依然无法忘记前世的一切,那个世界也有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一切,他真的无法忘记,甚至更害怕忘记。 所以,多少个不眠之夜,他独自一人坐在小院里,看着那似曾相识的星空,低低唱着谁也听不懂的小曲。 所以,多少次在明月阁,他只是一个人吃着小酒,听嫣然姑娘唱着他带来的曲子,最后酩酊大醉、踉踉跄跄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孤独与不甘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他也不敢想象,前世的人发现再也找不到自己后会如何伤心难过。 直到修士的出现,他才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因为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哪怕很渺茫。 所以...... “我可以拒绝吗?”姚清终于说道。 毕竟这一世,还有那么多他所在意的人,他不想在自己没有力量保护他们的时候,就把他们带入危险的境地。 “老夫......”老者刚要出声说什么,便被噎了回去,良久才闷闷道,“为什么?” “大衍神宗的因果太沉重了,我怕我承受不起。”姚清道,“我还有家人师长,我不想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甚至连我自己也剩不下。” 老者顿时也沉默了,良久他才又出声,不过并没有接上前面的话头,而是说起了其他事: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太微道经》并非我大衍神宗所创,而是出自某个人之手,但我们推测,也并非那个人所创,具体来历不可考,因为经卷的神妙之处,那个人似乎并不知道。”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开怀、很得意。 姚清有些不明白,只是静静看着。 “经卷既然能自动选择传承者,那么那个不可一世的人,岂不就只是个二道贩子?哈哈!”老者笑得愈发欢快。 “所以,你所说的这个人,其实就是大衍神宗最大的敌人?”姚清冷静道。 “呃!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了。”老者立即转移话题,“《太微道经》强则强矣,但越修行到最后,我们越发现好像缺少了某种力量,从而无法达到至高境界,更重要的是也缺少一种能把这种强大转化为力量的极致功法。” 某种力量?姚清下意识就想起了因果之力,他总感觉,因果之力和《太微道经》应该是一体两面,缺了一面,肯定无法修行至最高境界。 “《天枢至法》就是这么来得?”姚清问道。 “不错,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神通和术法,前前后后花费了数百年,耗费无数人心血,终成‘紫微天衍数’,又以此为基,让无数人提前修炼前置功法,进一步观摩总结提升,才最终有了《天枢至法》。” 老者语气中充满了感叹,似在缅怀当年那齐心协力推演功法的日子。 姚清心下也有些了然,如果说《太微道经》是基础理论的话,那么《天枢至法》就是应用工程了。 当年大衍神宗面临的生存环境未必就有多好,一路披荆斩棘,直面最终,可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没有人提前修炼?”姚清想了想,再次问出当时问过宗佑棠一次的问题。 老者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苦涩无比,似哭似笑,身影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几乎保持不住,眼看就要再次炸开。 好在最后一刻,他又强行稳定下来,闭上眼睛,良久才彻底平静。 “并非无人修炼,《天枢至法》包含七部绝世道法,其中老夫就修炼了‘紫微天衍数’,可以推演一切,把《太微道经》的推演之能发挥到极致,宗主修炼了‘极道生死功’,可以让肉身不死不灭。” “其他的呢?”姚清一听《天枢至法》竟然包含七部绝世道法,心中就是一惊,感觉这大衍神宗简直太凶残了,这是要以一己之力挑翻整个天下? “剩余五部道法并无人修炼成功。”老者叹了口气。 “为什么?” “因为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越精妙的道法越不易修炼,更何况本身就是推演出来的道法,没有任何经验可借鉴。 要想短时间内就有所成就,除非先把‘紫微天衍数’修至大成,而‘紫微天衍数’却是一种极看天赋的神通,普通人连入门都不能,更不要说炼至大成了。” 第五十一章 现身 理论上能够自洽的绝世道法,实际能不能走得通,还要看个人。 也终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如果再给大衍神宗一百年,甚至只需五十年三十年,一切都将不同。 这一点,老者心里自是很清楚,所以他在最后达到“紫微天衍数”的大成之境,又推演出其他五部道法的前置条件,当时的悲愤之情几乎无可抑制。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不想大衍神宗明明有破局的希望,最后又以此讽刺的结局落幕。 所以他宁愿眼睁睁看着同门弟子被一一屠戮也不为所动。 他宁愿看着山门破碎,一切被毁,依然不为所动。 他宁愿燃烧一切,毁掉所有根基,去推演唯一的活路。 他宁愿舍弃肉身,把自身碎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份,与残阵合为一体,抹去一切存在痕迹,日日夜夜承受千刀万剐之刑,只为三十年之后唯一的一丝希望。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姚清突然道:“‘紫微天衍数’在前辈身上已有体现,能够推演出数十年的变化,整个天下怕也不会有几个人能做到,那么‘极道生死功’呢?” 他还是有些好奇,自从知道老者修炼的只是其中之一后,心中便对这七部道法的地位无限拔高。 “嘿,当年宗主一人独战六大高手,其中三人修为超过他,三人修为与他持平,你猜最后怎么着?”老者冷笑连连,卖起了关子。 “怎么着?”姚清心里有点难以推断。 “灭杀一人,重伤三人,吓得剩余两人直接逃窜。”老者得意道。 这么猛?姚清倒吸一口气。 “‘极道生死功’便是这样,不死不灭,宗主肉身崩碎了很多次,依然能够短时间内复原,所以才能以伤换伤,做到这一步。” 姚清欲言又止,忍不住就想到了下一刻的结局,前面有多么的无敌,后面就有多么绝望。 “之后便是大衍神宗最大的劫难,金光罩下,宗主直接消失不见,一切心气也就泄了,岂能不败?”老者惨笑。 姚清叹息,心中更是极端警惕,是对那背后未知的一种天然抗拒。 “所以你应该明白老夫见到你的心情,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窥破残阵一切变化意味着什么?”老者目光炯炯看向姚清。 原本当初他推演出这个出路后,几乎都不抱任何希望,哪里会有人能够在不修行“紫微天衍数”的前提下做到这一点?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他偏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去推敲,仓促部下此局,以待天命。 他只存了一份不把大衍神宗无数人的心血埋没的心态,哪怕是换个面目传承出去,无人知晓来自于大衍神宗,他也愿意,他已经把自己的期望降低到了极限。 因为他不觉得能有人做到这一点。 直到姚清的闯入,彻底唤醒了他,也彻底让他死去的心重新沸腾了起来。 这也是他在感觉到姚清对《太微道经》的修行似乎跟他们有些不一样之后,只是提了一句便没有多说的缘由。 一种道法,一人有一人的理解,大道殊途同归,或许如此才让对方只依靠《太微道经》便能做到“紫微天衍数”大成的地步。 毕竟说到底,“紫微天衍数”也是脱胎于《太微道经》的某一方面,未必就没有这种可能。 若说姚清不心动那是假的,但他并没有迷失,也并没有激动地失去理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下子就直接进入那些大佬的棋盘中,说害怕倒不至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点看得很开。 他就是怕连累家人,怕辜负老者的信任,三十年,甚至是大衍神宗数百年的希望,他不想搞砸。 “其实你不必多想,并不需要你重振大衍神宗的辉煌,只要你把大衍神宗的传承传递下去就可以了。”老者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出声说道。 他死去的心重新沸腾,并非是看到大衍神宗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而是看到了《天枢至法》真正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传承?传承! “不,我愿意接受一切。”姚清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他在想,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去修行,为了什么去前进。 即便不接受这次机缘,就能躲得过别人的谋算?就能让父母平平安安生活一辈子?就能一个人自自在在修行? 不可能的,前行的路上从来不缺荆棘,更不缺风刀霜剑,伤痕是勇敢者的勋章,退缩是懦弱者的借口。 只有勇往直前,才能斩破一切,也才能跨过一切艰难。 若没有了这口心气,迟早要遭受更大的劫难。 姚清深深吸了口气,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退,不是不能退,但要有目的地退,而不是为了害怕而退。 如果做不到知难而上,那又如何能实现破碎虚空的梦想? 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变得无比剔透,就连修为,都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而下一步,就是化气。 “好!好!”老者哈哈大笑,“老夫不问你来历,不问你立场,老夫相信自己的推演,相信《太微道经》的选择,更相信这半个时辰的感觉。” 老者的残魂裂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份,每一份都能控制上百万种阵符变化,以紫微天衍数为根基,天下没人能瞒得住他的推演。 就是那几个人也不行。 所以他很自信,他相信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做到在此时自己眼皮子低下布局。 姚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想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想来以对方的手段,估计也瞒不过,便放下心思。 “那么,就接受大衍神宗最后的馈赠吧!”老者癫狂大笑,重新化为一道道流光。 虚空中传出两道波动,就见那昏暗的罩子不断缩小,一个个经文自动溢出,映入姚清眼帘。 天枢至法! 同时残阵不断变幻,不断组合,一根根丝线生出,相互交织,慢慢由虚化实,覆盖在姚清身上。 天枢法袍! 不仅仅有绝世道法,更有绝世之宝。 若非如此,仅仅凭残阵,怎能坚持三十年之久,若非如此,老者的残魂早就会被天地罡风吹散。 而先前,未受《太微道经》本身的气机牵引,就只是残阵,哪怕最后全部湮灭,也只是残阵,任何人来了都是如此。 只有受《太微道经》气机牵引,残阵才会进一步变化,天枢法袍才会自成空间,老者也才能清醒过来,传下道法。 “前辈你呢?”姚清最后喊道。 “老夫心愿已了,生生承受三十年折磨,该是去见老伙计的时候了!”就在天枢法袍成型的瞬间,那无数流光便全部化成了飞灰。 岐山之巅,残阵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场中站着一个人影,身形流光溢彩,看不出面貌。 第五十二章 无敌 姚清很伤心,也很惆怅,两人虽然只是短短相识了半个多时辰,说不上有多熟悉。 但老者的坚持,老者的期望,老者的伤,老者的憾,无不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毕竟,他接受了大衍神宗最后的遗产。 毕竟,他眼睁睁看着大衍神宗最后一丝痕迹消失不见。 毕竟,刚刚还在跟你谈笑风生的人瞬间灰飞烟灭。 只是此刻,姚清还顾不上伤心惆怅,他刚一现身,就见天空中有四只大手伸了过来,周围无数攻击同时袭来。 危险!危险! 姚清甚至都来不及多想,身上的法袍应势而动,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看到的一式神通。 因果感应中,所有的“现在态”都无所遁形,所有的变化都有迹可循,即便生涩,但受天枢法袍所引,他依然使了出来。 番天印! 姚清手掌突然一翻,头顶的青天似乎瞬间就被拉近了无数倍,紧接着咔嚓一声,又像玻璃般破碎,一道道青光迸发,带着能让大地倾覆、九州陆沉的威压轰然而下。 铿!犹如宝剑第一次出鞘,虚空中传来了阵阵道鸣,这是“十方斗战法”中的一式,也是其完完整整第一次在天地间显露。 天河倒泄般的威力铺天盖地而来,半空中的郭一阳、陈承意、魏岩、李子正等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所化大手瞬息溃散,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道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周围修为稍低的人更是不堪,直接吐着鲜血倒飞出去。 “你是什么人?” “你怎么会在残阵之内?” “大衍神宗余孽?” 众人均有些骇然,惊疑不定,纷纷喝道。 姚清慢慢踏入半空,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原来这就是化气之境,原来这就是《天枢至法》,原来天枢法袍能够让修为暂时提升一个大境界。 果然强横无比! 而且受天枢法袍的影响,此时此刻,旁人并不能直接看到自己,出现在他们眼前,只是一道身影。 “速速退去,尚可留一命!”为保险起见,姚清依然提起一丝真气在声带环绕,改变自己的声音。 “大言不惭!”郭一阳冷笑,右拳紧捏,无数道霞光四射而出,宛如握住一轮大日,直接轰过来。 真空印! 姚清捏了个手印,身形不动,又像是直接穿过了重重空间,对方的拳势,对方的神通,皆如梦幻泡影,片点不沾,片点不留,片点不中。 所谓真空不空,执相非真,非有之有为妙有,非空之空为真空。 直接一手印在郭一阳胸口。 郭一阳顿时瞪大了眼睛,砰的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被五湖道人接住。 “别去!”一旁的丑脸和尚手持禅杖,踏前一步,刚要有所动作,又被郭一阳喝住。 “装神弄鬼!”魏岩眼看姚清背对自己,刚刚收回力道,猛然一步迈出,直接出现在半空,随手扯出一片迷离之光,化为一道绮丽无比的炫目之光,弯曲成弧,带着五光十色,夹杂着阵阵爆裂之声,笼向姚清。 正是大自在磁光,比起上一次魏岩施展,更多了一层威力。 明王印! 姚清静立如石,存在为中,任一切风雨加身,无可撼动,掌万千法相变化,驾驭一切。 魏岩的大自在磁光罩下,好似清风拂过,水波不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惊起,顿时大惊失色,脚下一动,就要退开。 就见一双眼睛自虚空中睁开,如金刚怒目,业火燃烧,破碎一切侵扰邪魔,一股庞大而诡异的力道直抵心神深处。 噗!魏岩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再也顾不得什么,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 这一下,姚清不似先前应对郭一阳,看在五湖道人和散修的份上,留了三分力道,直接倾尽全力出手,也算是前几日被追得鸡飞狗跳的一种发泄,更是提前防止魏岩再去找大司礼的麻烦。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承意骇然道,残阵中不可能提前藏有人,这一点他无比确定,甚至他鬼王宗在此搜寻了都不知道有多少次,残阵只是残阵,一目了然,他今日过来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大衍神宗随后的余晖。 当年的死敌哪怕再不可一世,他鬼王宗才笑到了最后。 那么这人又怎么会出现在残阵中?难道残阵中真有不曾被外人发现的宝贝,被此人得了去。 《天枢至法》七部道法,当年只出现了一部“极道生死功”,“紫微天衍数”都不曾被人所知,更不要说“十方斗战法”了。 是以没人认得出来。 姚清不动声色,也不想在此跟这些人废话,他借助的毕竟是外力,万一等会天枢法袍宕机了可就完蛋了。 心里想着,便想踏空离去。 “站住!”陈承意与李子正相视一眼,同时上前。 一人探手一抓,抓出一个玉色骷髅头,那骷髅头滴溜溜一转,猛然胀大,大嘴张开,就吐出无数黑金短剑,咻咻咻,朝着姚清刺去。 一人长剑挥动,剑身上便多了几朵白云,紧接着白云互相缠绕,不断变化,“啾”的一声啸吟,一条白色大鱼横空出世,直冲而去。 莲花印! 姚清眼见无法离去,双手一交再一分,层层叠叠的莲花自虚空中同时绽放,那黑金短剑和白色大鱼甚至都没到身前,便被花海淹没。 下一瞬,花海猛然收缩,聚成一朵娇艳欲滴的白莲,三层花被迎风舒展,甚至还能看到那几欲滴落的露水。 姚清拈花微笑,手指一松,莲花便跳入虚空,再出现时已到陈承意、李子正两人身前。 两人均是大骇,纷纷拿出一身功力抗衡。 只听轰的一声,炽烈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后庞大的震荡波向着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地扩散开来。 天地间飞沙走石,修为低下的人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不敢多留,逃窜而去。 陈承意和李子正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从半空跌落下来。 “还有谁?”姚清抬眼扫向四周,看着留下的寥寥数十人。 方占国等人不敢对视,忍不住后退几步,薛云生两人眯了眯眼,亦不敢出声,散修一众聚成一圈,至于陈承意带来的几人,更是抬不起头。 姚清微微出了口气,心中的抑郁也在这一击中彻底散去。 无敌,果然美妙! 第五十三章 汇合 姚清虽然觉得自己这一句“还有谁”很帅气,也很霸气,但他还是认为自己膨胀了、骄傲了。 于是他认真反思了一下自我,收起真气便要离去,在这里待久了,难免会引起更强大的人的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曾想,姚清心中的念头刚转过,跌落下去的陈承意便抓过随行之人捧着的盒子,一把捏碎,露出一枚菱形晶体,通体剔亮,反射着迷离之光。 “神念之体?”李子正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失声惊道,没料到鬼王宗这次较了真,连神念之体都带了出来。 姚清闻言,心中顿时一动。 修士进入炼神之境后便会生出神念,神念更是妙不可言,是精神力量的一种升华,能够借此实现虚空生法,以念御法,甚至做到言出法随,比化气之境强横了不知多少倍。 而面对炼神之境,若无真气护体,那么凡人所思所想,在神念面前便无所遁形,一个冲击,就能摧毁一切意识,端得诡异。 这也是当初宗佑棠说修士有些手段难以理解、防不胜防的缘故。 那晶体甫一出现,便搅起无边元气,无穷无尽的白骨自晶体下浮现,充斥天地,白骨中央,又渐渐隆起一座骨山,骨山之巅,有一把万鬼之椅。 晶体正好浮现在椅子之上,生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影子眼睛动了动,似乎就要睁开。 这是要以神念之体转为神念化身了。 “还好只是炼神境的神念之体,不是元神高手的神念之体,也仅仅只是一枚神念之体。”姚清有些庆幸,松开了摸在腰间短棍上的手。 面对神念之体,若非同等境界,跑是跑不了的。 神念之体似实非实,似虚非虚,可以随时穿梭虚空,在姚清眼里,几近光速,世间任何遁法都比不了。 所以他鼓荡起了全部真元,把天枢法袍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要先下手为强。 轮回印! 姚清一拳打出,一个黑漆漆的大轮自虚空中浮现,微微转动,化为六大黑洞,直接出现在万鬼之椅四周。 影子剧烈的颤抖,刚要睁开眼,便被一个黑洞吞了进去,再出来时,便重新化为了神念之体,紧跟着又被另一个黑洞吞进去,再出来,又吞进去。 每一次进出,神念之体上的光芒都会弱几分,等在六大黑洞中轮转了一圈之后,神念之体甚至直接失去光芒,自空中落下,被姚清一把抓住。 天地间的无尽白骨也全部淡去。 山顶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原以为神念之体一出世,解决那神秘人还不是摧枯拉朽的事?再不济也会有一番龙争虎斗,怎么也想不到会被那人反手收走。 那人看修为也就是化气后期或者化气大圆满,怎能如此厉害?他所使用的道法到底出自哪里,为何从未见识过? 陈承意手抖了抖,有些不敢置信,脸色更是惨白无比,相对于神秘之人的强横,他更在意的是,他把师叔的一枚神念之体弄丢了,这让他回去怎么交待? 李子正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去,散修众人互相看了看,也都退去。 唯有方占国和薛云生,眼里均闪过一丝疑惑,他们隐隐约约感觉,这人所用神通,跟他们所修道法,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虽然两者之间差了无数倍,如云泥之别。 一个只能算是小孩涂鸦,另一个则是绝世名画。 “好自为之!”姚清淡淡道了一句,身形冲天而起,就此离去。 说实话他也有些心有余悸,那枚神念之体并没有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甚至炼神境界最大的优势神念冲击都没有用出,而是聚起白骨大海,想要迎接背后之人的意识降临。 这便给了姚清机会,轮回印克得便是意识,针对得就是神念,一入轮回便非人,更不要说在六道中轮转一圈,直接就污染了神念自身,削掉其中隐藏的一缕意识。 否则一旦威力全开,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拿下对方。 哪怕这枚神念之体只是背后那人无数神念的一枚,也不是炼气修士能够轻易对付。 炼神与炼气,两大境界,便是两种世界。 “鬼王宗原本认为毫无波澜的岐山之行,带上神念之体以防万一,不曾想还真用上了,所以背后那人才迫切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直接降临。”姚清暗暗思忖,已经在东边极远处落下。 他点了点胸口,身上一阵流光闪过,天枢法袍自动褪去,隐而不见。 此时,天枢法袍的另一作用也显现了出来,能够任意微调体型和衣服样式,抹平气息波动,再加上自身因果之力的特性,怕是炼神高手来了都不一定能看破自己的底细。 姚清大喜过望,这才看向手中的神念之体,虽有点爱不释手,但想到自己修为低下,天知道那些老怪物都有些什么手段,还是留不得。 便拿出短棍,随手一戳,便让那枚珍贵无比的神念之体化成了齑粉。 “果然无论是虞朝,还是叛军,甚或者其他什么势力,这天下流传的大衍神宗修行残本,可能都只是《天枢至法》推演过程的前置试验功法,而且还只是残本。”方占国与薛云生能够感受到熟悉,姚清自然也能。 第一次使出来“十方斗战法”中的番天印,他便有这种感觉,更不要说后面的真空印、明王印、莲花印和轮回印了。 “十方斗战法”有十大印法,姚清也只是在天枢法袍的带引和强行提升修为下才能用出,若只凭他自身,哪怕有“因果视界”,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轻易掌握。 至于《天枢至法》中的其余六部神通,即便有天枢法袍,姚清也无法这般简简单单用出。 说到底,还是占了当年传承者提前在法袍上布局的功,否则姚清即便提升一个境界,不考虑短棍中的力量,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两说。 这一次他虽得到最大的好处,但也承担了一些沉重责任。 不过暂时来讲,终究好事多过坏事,有了修行圣法,还有了护道之法,以后的道路,自然好走了许多。 回转地球,希望也大了几分。 “还是先赶上大司礼他们,想必也让他们担心了。”姚清暗暗叹了口气,收起面具和短棍,又自我打量了一番,发现没有破绽后,便快速向西奔去。 足足一个时辰,才又重新看到岐山,他微微出了口气,心中很是振奋,距离虽不远,但以凡人的速度赶路,让他突然有点不适应。 可惜岐山刚发生那般变化,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他不得不多注意。 很快,姚清就看到大部。 第五十四章 决定 “什么人?”一见有人靠近,立即有两队人马隔着老远就包抄过来。 “是本世子!”姚清干咳一声,忙出声道。 “世子?”为首的人看着眼前这般破破烂烂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 前几日荣王世子被人掳走,他也听说了,心底还有些不屑,感觉这些勋贵子弟就是不知好歹,真以为战场是游戏场?眼下丢了性命就是活该。 没想到对方还能活着回来,虽然很狼狈,但那些修士可都不是善茬。 他不禁收回来几分轻视,挥手让人赶紧去通禀。 很快,哒哒哒马蹄声响起,陈立等人当先赶来,一见到姚清,便迫不及待翻身下马。 “世子!” “世子你没事吧!” 几人围到姚清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唯恐他身上少了几个零件。 “没事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姚清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容,心里很是歉然,毕竟都是受自己所累,原本他们可以不用有这种担心,但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多说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立等人虽说跟姚清的交情未必就有多好,但一来经过上次王府危机,二来出门前荣王专门交代,他们无法不上心。 当日姚清一被掳走,他们直接就急红了眼,六人除了陈立坐镇大军外,其余五人包括暗中跟随的一队兵马,全部散了出去,甚至宗佑棠也临时加派了三队人马,分别朝各个方向进行搜寻。 只是结果很令人沮丧,丝毫没有两人的踪迹,更不要说营救了。 直到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一块大石,似乎是从山顶滚落,大石上有一些王府的暗号,翻译过来就是五个字:我没事,放心。 陈立等人才稍稍松口气,又急忙直奔山顶,可除了一些斗法痕迹外,什么线索也没有,他们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本来还想着立即派人返回帝都让王府加派人手,好歹被宗佑棠拦下,说岐山之变肯定会聚集很多人,说不定在那里会有线索,而且现在也不是人手多少就能解决问题。 贸然往帝都传消息,徒惹风波罢了。 他们只能暂时稳住心态,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走到岐山脚下,陈立等人带着人又马不停蹄在岐山四周搜索了一圈,甚至连岐山之顶都派人暗中查探,可惜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几人一天一夜不闭眼,直直看着岐山上面风起云涌,听着时不时传来的轰鸣声,心情愈发绝望。 就在他们实在忍不住要分出两人回帝都报信时,突然听到后军传令兵来言,发现了疑似世子的人。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姚清再次带着歉意道。 几人慌忙摆手,感觉世子经此一劫,脾性倒比传闻中的更好了一些,心里想着又齐齐看向陈立。 陈立欲言又止,很是犹豫。 “陈大哥有话但说无妨。”姚清出声道,他心里也有所猜测,不过岐山之变自己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底气更足,反而没有退缩的道理。 “陈立恳求世子返回帝都。”陈立说着,直接单膝跪下,其余几人见状也一言不发跟着下跪。 “哎,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姚清吓了一跳,忙去搀扶他们。 平日在王府,他最见不得旁人在自己面前这样,感觉大家都是人,他担不起这般大礼。 同样的,他自己更不会这般牺牲膝盖,在他潜意识里,这是作为人最后的尊严。 “还请世子答应我们!”陈立不为所动。 姚清有些头疼,自己暗中隐藏的身份是不是演不下去了?一抬眼,发现宗佑棠也到了,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你容我考虑一天,我一会也有事跟你们说。”姚清手中一用劲,强行把陈立从地上拉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自是陈立听从了世子的吩咐,借势站起来。 “快起来,都快起来!”姚清趁机催促道,或许是时候跟身边人透露一些信息了。 荣王那里已经有所交代,陈立等人也是自己人,知道一些东西有利无害。 不然看着他们整日为自己担惊受怕,自己也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给他们信心。 其他几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这好像跟提前商量好的行动不一致啊?怎么陈大哥自个就妥协了?便不由自主跟着站起来。 殊不知陈立自己心中已是充满了惊骇,他刚刚已经打定主意要一跪不起,除非世子答应返回帝都。 刚接到这个任务时,他们虽有点紧张世子的安危,但想着有大军抗在前面,暗中还有人马跟随,一有不对,他们也能及时带着世子撤走,就当陪世子看看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直到那一天世子被掳走,他才真正慌了神,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输不起,不仅仅是他,是整个荣王府都输不起,一旦有任何意外,失去的可不仅仅只是几条人命。 所以他下定决心,如果能够侥幸找回世子,他就是拼着回去挨罚也要强行返回帝都,如果万一找不回世子,那他就找一辈子,直到找到为止,如果世子不幸遇害,他便以死谢罪。 可刚刚那一瞬间,他却感受到了从世子身上传来的庞大力道,根本无法抵抗,这是什么,世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陈立一时间有些迷茫,有点不知所措。 “大司礼来了?”姚清搞定陈立等人,忙迎着宗佑棠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宗佑棠扫了他一眼,还是问道。 “没事没事,那人虽来势汹汹,但杀心好像并不大,一看岐山上有霞光腾起,便丢下我自己走了。”姚清干咳一声,忙道,心想等会要找大司礼好好谈谈。 毕竟自己修行的起点,就是从学宫的博雅楼开始,没有大司礼,就没有今天。 他也相信只要自己不做危害虞朝的事,大司礼就不会在意过从目前来看,自己除了对皇帝不满外,倒也没想过要把虞朝怎么样,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先去收拾一番吧!”宗佑棠看着他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一副几乎都成了丝条,犹如乞丐一般,忍不住皱眉道。 “好咧!”姚清笑了笑,忙跟着几个勤务兵走到远处的帐篷里,洗洗漱漱,再出来时,还是翩翩浊世公子,完全不堕荣王世子一丁点风采。 第五十五章 悬顶之剑 “立哥,怎么回事?” “不是说要劝世子返回帝都吗?” “你怎么就起来了?” 其他几人见姚清远去,纷纷围到陈立身边问道。 陈立抿了抿嘴,刚刚被姚清直接从地上拉起来,看似很简单,但他知道其中的难度。 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他一开始就死死跪在地上,甚至压下自己全身的修为,打定主意不让姚清再行往西走。 没想到自己一丁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有点尴尬了。 世子是修士?世子什么时候修为这么高了?这怕是直接进入化气之境了吧? “原来这就是世子的底气,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陈立蹙起了眉头。 西行的危险也未必有多高,毕竟这个天下,炼神境界的高手轻易不会出手,世子的修为再加上自己几人,自保肯定绰绰有余。 这不比先前,如果世子是凡人,自己几人连合气境界都未曾摸到,至少要分出一半人手保护他,根本无法应对任何意外。 也怪不得当初荣王定下的城外劫持计划未曾实施,当时他还奇怪来着,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 有这等修为,是应该出去历练一番,毕竟不经过风雨,永远无法担当大任。 “立哥,你倒是说话啊!” “继续西行,我们几人加强戒备,不得离开世子十丈之外。”陈立最终下定了决心。 “什么?”其他人纷纷惊呼。 陈立也不敢多说什么,宗室子弟修行向来是一件大事,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他只能找其他借口安抚众人。 很快,宗佑棠所率大部又重新出发。 岐山之上,残阵消失后便重新归于平凡,大衍神宗在这世上最直观的存在痕迹也消失不见。 天空中,不断有人影落下又很快离开,估计是得到消息后前来探查的修士,只是再无多余的动静传出,也无人理会地面西行的军队。 姚清换了一身衣服,把天枢法袍隐在内侧,怀中藏好面具,腰间别上短棍,看一身挂件没有落下后,才骑马追上宗佑棠。 “受了不少苦吧?”宗佑棠瞥了他一眼,他自然记得刚刚姚清那副叫花子的模样。 “还行,现在受苦总比将来流泪强。”姚清笑道。 宗佑棠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司礼!”姚清看了看周围,准备说些什么。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事我也能猜到一二。”宗佑棠摆摆手,直接打断他的话头。 姚清微愣,便有些赧然,他本想把自己的修行的事暗中点一下,再稍稍提一提那子虚乌有的组织,凭自己跟宗佑棠的默契,想来对方也能领悟。 不曾想宗佑棠似早有所察。 想来也是,外人或许不知道,自己身边之人总能隐隐约约有不同的感觉,特别是经过魏岩掳走自己一事,他怕是最终确定了某些事。 “这次岐山之变有点出乎意料。”宗佑棠转而说道,“出现了一个神秘人,也不知到底带走了什么?” 姚清没有说话,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听着。 “大衍神宗当年果然有自己的布局!”宗佑棠又叹了口气,当年最后时刻,大衍神宗跟大虞实际上已经近乎翻脸,自然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布局。 每想到这一点,宗佑棠都有点可惜,当年朝廷终究还是太短视,太过于忌惮那道金光所代表的力量。 “天下第一宗总会有自己的底蕴。”姚清干咳一声道。 “不提也罢,终究没有便宜那些宗门。”宗佑棠笑了笑,“若是一成不变,什么时候都不出所料,这天下岂不太无趣了些,有变化,才会有机会。” 姚清心里一跳,有点摸不准这句话的意思,他现在即便可以给宗佑棠说起自己修行的事。 但《太微道经》和《天枢至法》万万不能提起,给任何人都不能提及,一旦泄露,不仅仅是自己和家人,怕是宗佑棠也难逃一死。 是以他才跟陈立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并没有细说什么。 这就是背后没有强力组织的坏处,这也是他非要大费周折杜撰出一个组织的缘故。 毕竟不是独自一人,还有更多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只能在弱小时想方设法增加己方的威慑力。 “后面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宗佑棠拍拍姚清的肩膀,似乎意有所指,也似乎只是单纯的叮嘱。 “我知道!”姚清嗓音有点哑,他自是明白宗佑棠这句话,是希望自己能够成长起来,甚至某种程度上已经放弃了虞朝的立场。 这是一种希望,哪怕很渺茫。 但姚清并没有忘记修行的初衷,眼下荣王府的未来需要自己扛起,看情形宗佑棠也有心把一些东西压在自己身上,甚至自己的身份都会让自己被动卷入宗门与虞朝的旋涡当中,根本难以避开。 真是操蛋的世界,大家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家各修行各的,有事没事出来交流一番,齐心协力同奔至高境界? 不过自上次经过天工别院,他心中隐隐约约就有了一些想法,否则也不会随手落子,只是时机未到,只能先放着。 姚清捏了捏眉头,把心中杂念压下。 “大司礼,此次出征,不会有炼神修士吧?”姚清想起陈承意所带的那枚神念之体,忍不住问道。 “不会!” “为什么,鬼王宗若是真有想法,只要炼神一出,朝廷根本就挡不住。” “炼神炼神,修炼的就是神念,是精神力量,比炼气凶险了无数倍,肆意杀戮的话,精神上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反噬,得不偿失。所以对付凡人,炼神之境一般不会出手。”宗佑棠淡淡道。 “原来如此!”姚清感觉自己倒是增长了一些见识,“那凝虚元神之境呢?” “元神高人都有三灾九难,更不会轻易出手沾惹因果。” 姚清顿时恍然,怪不得三十年前那一战后虞朝还能够坚持三十年而不倒,炼神不出,只是炼气之境的话,宗门却是做不到碾压。 “但即便只是‘炼气’之境,修士个体力量依然强大,他们若真想覆灭朝廷,为什么不去刺杀官员或者制造混乱?那样的话朝廷肯定会疲于奔命,很快就会控制不住局面。”姚清想了想又道。 宗佑棠忍不住看向姚清,纳闷道:“你小小年级,怎么心思这么...” 他的话没说话,但姚清知道,后面一定是不择手段四个字?其实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就是前世见多了恐怖主义的手段。 “贼匪强盗不都这样?”姚清干咳一声道。 “你也知道都是贼匪强盗的手段?”宗佑棠没好气道,“终究是修行大道的高士,若真这般下三滥,蝇营狗苟,其实反而没那么可怕了。” 姚清点点头,对修士来讲,面皮其实有时候是最重要的。 “三十年前与五大宗门签订契约,当时朝廷虽然吃了大亏,但也提出了一点,就是一切争端由双方协议解决,不得滥杀无辜。五大宗门本就元气大伤,在不涉及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他们又怎会放下身段对凡人行阴暗手段? 那样一来,还炼什么气?修什么道?修行修行,道心其实最重要,修士的终极追求,根本就不在世俗,世俗不过随手而为罢了,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 姚清闻言,心中若有所思。 不过这一切终究还是把希望放在了对方身上,他就不相信炼神之境就无法对抗那种反噬,更不相信真正的元神高人会顾忌什么因果,说到底还是一个决心问题。 所以怨不得宗佑棠会焦虑,要千方百计出征夏州,以强硬的姿态把五大宗门某种想法怼回去。 因为这就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有可能明天,也有可能后天,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宗佑棠只能不断延缓这种可能到来的时间。 第五十六章 夏州 夏州虽为州,但并不在内九州和外九州当中,面积也小了许多,地处朔州之西,往北是幽州,被鬼王宗所占,往南是苍州,被凌霄宗所占,再往西,则是西州,也就是无量宗所在的地方。 说实在的,夏州并不贫瘠,境内划分为五郡九县,大部平原,中间被大河贯通而过,支系更是繁多,甚至有扬州繁华不如夏州膏腴之言。 之所以说夏州贫瘠,说得是夏州的封闭性,从朔州到夏州,有无数山脉横断其间,河流湍急,猿猴难攀,人迹罕至。 只能借道幽州或苍州,也就是往北或者往南绕路。正因为如此,夏州才独立成州,又未纳入九州之内。 如果走幽州,又恰恰被中间险绝的天莲山阻挡,要走到固定的关隘才能进入夏州。 如果走苍州,虽说不至于只有一个出入口,但因为云溪大泽和暗夜深谷的缘故,要进入夏州,则必然会经过苍州的核心之地。 原本内外九州齐全时,便无这种烦恼,无论幽州还是苍州,都有与中州相连的驰道,自然不虞夏州无法进入。 现在因为鬼王宗占据幽州、凌霄宗占据苍州,驰道全部断去,想要借道更是痴心妄想。 这便是夏州贫瘠说法的来源,如果不能控制幽州和苍州,夏州可以说孤悬世外,中原王朝很难顾及,有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感。 但反过来讲,夏州的地位又很重要,一旦牢牢守住,那么夏州就像一颗钉子死死钉在西域,还控制住了附近几州的大部分粮食产出,没有夏州,其余几州根本无法单独叛乱。 可偏偏这世上有修士,虞朝也偏偏遇到了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宗门力量。 这也是宗佑棠执意要西征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借此彻底打通打通朔州与夏州之间的通道。 三十年那一战后,外九州全部丢失,当时才刚刚崭露头角的宗佑棠就有了这种想法。 直到十多年前他逐步掌权,才真正开始了付诸实际,可惜天堑就是天堑,四五年的功夫进度也微乎其微。 之后天工别院有所突破,他跟詹知行一见如故,共同力推此事,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以水滴石穿的坚持终于打通最险要的地势,只等合适的时机,便完成最后一步。 眼下夏州叛乱,正是神兵天降、震慑一切的时候。 “大司礼果真是走一步就往前看四五步。”姚清听着宗佑棠的介绍,忍不住赞道。 “嘿,走一步看四五步,看似运筹帷幄,实质上都是被逼的罢了。”宗佑棠轻笑,“如果有绝对的实力,幽州和苍州在手,谁不愿意一路碾压过去。” “是啊,所有的算计都是因为实力不足,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重新傲视天下。”姚清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可不也是这样? “傲视天下?”宗佑棠神情有些恍惚,看了看天空压低的灰云,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司礼对行军路线有什么安排?”两人骑着马,姚清并没有发现宗佑棠的神色异常,转而问道。 本来行军路线应该属于机密中的机密,更不适合公开讨论,不过宗佑棠似乎也不在意这一点,闻言道:“两路佯走苍幽,我等自朔州急行入夏。” 话虽简单,但姚清一听就明白,这是要在穿过渭阳郡后就会一分为三,一路北行,一路南行,真正的精锐则由朔州走新开辟的道路,直入夏州。 毕竟夏州叛乱的背后是修士,肯定也会提前关注虞朝的行军路线。 朔州与夏州之间的通道,一直一来保密措施做得都很好,即便是在帝都,所知之人也不多。 这十多年来投入进去的银两靡费无数,沉没成本更是难以计数,或许这也是虞朝真正难以放弃夏州的原因。 可想而知宗佑棠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他不仅仅要为此次战役负责,更要为这十多年来的投入负责,一旦战事不利,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可他依然坚持出征,坚持自己亲自带兵出征,压上了自己的一切。 “大司礼,你要保重身体!”姚清的声音有些干涩,宗佑棠已过花甲之年,这些年的劳累对他身体损害根本无法估量,还不知道能坚持几年。 这并不是姚清自己瞎想,他能够进入“因果视界”,虽说还不能达到“未来态”,只能看到“现在态”,即便是“过去态”也无法真正触摸,但终究是有所感应。 “放心吧,此战不胜,老夫岂敢闭眼?”宗佑棠笑了笑,很是飒然。 姚清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大军一直走到席连山脚下,才重新驻扎下来。 此时早有一支兵马候这里,不知有多久,显然已经把前期的工作全部完成。 接下来便是连续三日的修整,无数物资被渭阳郡源源不断地送来,方圆数十里范围内都被重新清剿一空。 姚清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原本宗佑棠还有心教他行军打仗的本事,后来好像从某一刻开始也渐渐淡了,两人言谈中更多的是一些与修士有关的内容。 宗佑棠虽是凡人,怕也是凡人当中对修士最为了解的那一小撮人了。 一直到三日后的凌晨,趁着天黑不见人,两股声势浩大却只是花架子的军阵一南一北而去。 宗佑棠也领着缩水了三分之一的大军挺进席连山山口。 ...... 山,无穷无尽的山,绵延数百里。 姚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山脉,一眼看不到,身前身后全都是山,纵横交错,有时候因为绕路根本都分不清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后退,普通人进入其中怕是要直接被困死到里面。 但这还只是难度最低的一段路程。 越往后走,山势便越陡峭,根本就没有人能落脚的地方,只能在悬崖峭壁上强行开辟,或者是穿山而过。 当年第一次开辟便是止在了这一步,后来天工别院有所突破后,才真正拉开了第二次开辟的大幕。 姚清一路走一路感叹,这等在岩石中强行凿穿只有数人宽的小路,在这没有大型器械的古代,即便有超凡力量,也不容易。 十几年之功,并没有浪费。 听宗佑棠所说,这还只是初步成果,下一步还要进一步加宽,真正被夏州与中原连在一起。 只是说起这句话时,他语气里又充满了莫名意味,可能他自己感觉自己或许已经看不到那一天了。 姚清看了,不由抿抿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埋头赶路。 第五十七章 摧枯拉朽 行军的过程枯燥无味,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响鼻声外,所有人都沉静无声,默默前行。 一路上,宗佑棠专门临时设立几支精锐小队,负责前探、断后、传信等等方面。 甚至在他们刚踏入席连山的时候,处在最前哨的那支小队说不定已经踏上夏州然后留下观察点重新返回了。 反正在姚清的眼里,这一路上所见所闻,想来简单,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很不容易。 特别是新开辟的通道里,每隔固定距离都有密文信息留存点,宗佑棠率领大军一路前行,看似缓慢,实则探查的触角早已深入夏州。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或许从夏州动乱刚有苗头时,这个计划就已经启动,也注定了结局,眼下不过是开始最后一环而已。 大军足足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减员数百人后,才终于迎来最后一座山,也是最后一道屏障,迈过去,就是夏州。 从时间上来看,正好与借道苍幽两州持平。 这时宗佑棠反而不着急了,除了派出更多的精锐小队翻过最后一座山,提前潜入夏州外,便在山前开辟好的峡谷内开始了最后修整。 他甚至把平日里一些舍不得拿出来腊肉、米酒等物资一次性全部分给了各部。 同时又着人四下出击,打回来不少野味,进一步改善大军的伙食。 不说其他,光是这一项,整个大军就像是过年,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一扫之前颓靡之色。 先前因为赶路沉默行军一个月,士气几乎降到了最低点。眼下正好是一个机会,重振军心。 姚清默默看着,或许在他看来,这些古代人过得很惨,但在这个世界,能吃上一口肉,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于是最后,他也暗中加入狩猎队伍,凭着修为,自是手到擒来,并非是要奢求改变什么,只是让每个人多吃几口肉还是能做到的。 第二日凌晨,大军重新出发,精锐小队可以翻山而过,大军却不成,只能老老实实沿着开辟的道路前行。 很快就赶到路的尽头,随着宗佑棠一声令下,数十颗灵晶被嵌入岩石当中,密密麻麻的阵纹不断亮起,紧跟着轰隆一声巨响,前方隔绝一切的岩层直接被炸出一道三丈大小的豁口。 一股温暖的风扑面而来,隐隐约约,似乎还带着油菜花的香气。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夏州,也到了。 宗佑棠压下心中情绪,深深吸口气,当先踏上夏州的土地。 身后的大军也鱼贯而出,按照实现制定好的计划开始整队。 一个时辰后,带着阵阵肃杀之气的大军开始了急行军,从现在开始,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上阵杀敌。 姚清也没有再找宗佑棠说话,带着陈立几人跟着大军后赶着路,除了暗中修行外,就是观察夏州的风貌。 他发现夏州平原虽多,但山脉并不少,分割出一块块相对独立的地块,有种支离破碎之感。 而且民生极为凋敝,大片大片的荒地无人管护,杂草丛生,偶尔遇到一些人,也是面带菜色,如兔子般惊慌逃开。 “为何会如此?即便是修士叛乱,也不至于到如此境地吧?”姚清有点不解,又不是天荒之年。 当他看到从一座山上冲下来数百山贼时,感觉更为困惑。 “这些山贼怕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敢袭击大军?”姚清想不明白。 宗佑棠眉头都不皱一下,挥挥手,分出一列步卒,只一个冲锋,便直接击溃山贼,甚至都没有影响大军前进的步伐。 直到源源不断的山贼或从山上、或从水泊、或从草野中前赴后继般冲来时,姚清终于有些想明白了。 官府力量的缺失,秩序的崩溃,根本就无法从事良性生产,最终劣币驱逐良币,要么落草为寇,要被贼胁迫劳动。 没有了最基本的生产来源,就只能去抢,哪怕是面对大军,在生存的压力下也敢去试一试。 若只是普通民众揭竿而起,或许还有重新建立秩序的想法,而修士,怕是一时半会都不会有这方面的念头。 个体力量的强大,已经不需要收买民心去养兵了。 姚清叹了口气,现在或许已经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变局中,要么原有的秩序崩溃,修士掌控一切,要么宗门与朝廷互相耦合,形成新的秩序。 只是在这过程中,怕是要死无数人。 姚清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心思愈发复杂起来。 不过贼寇虽多,但并不能阻挡大军丝毫,全部被一击而溃,没有任何例外。 三天四百里,穿过夏州三分之一的距离,再有数十里就能到夏州原州牧所在斟鄩郡,也是叛乱修士程柏聚众所在之地。 很明显,程柏被宗佑棠算计,估计把大部分精力全部放到南北两端,根本没有想到大军会从朔州直穿而过,一路上也未遇到任何前来探查的修士。 朔州山脉中十几年的动静那些宗门未必就不知道,不过这等世俗上的事怕也没什么人专门放在心上。 所谓知道的人不在意,在意的人不一定知道。 程柏背后之人或许想推一把看看虞朝的反应,但要说有多上心就不一定了,否则完全可以宗门的名义向虞朝施压,那么一来,这次的西征能不能成行都另说。 以眼下情况来看,至少程柏并不知晓虞朝的暗度陈仓,否则又岂会让宗佑棠这般轻易就兵临城下? 在姚清的观察中,这一切怕都不出宗佑棠所料,大虞自身的力量极限,程柏可能的动作,宗门的反应,他应该都提前做过很多次预案,眼下一步步实现,才会有这种信手拈来的感觉。 也直到此时,从宗佑棠四下撒出去的精锐小队反馈回来的信息得知,程柏终于反应过来,一边急速召回大军,一边聚起斟鄩郡留守的大军,全部朝宗佑棠压过来。 一路行来为何人烟稀少、盗贼横行,除了秩序崩溃外,最大的原因就是程柏抓走无数青壮,以夏州数十年的积累来养兵对抗虞朝。 毕竟苍幽两州失去后,帝都与夏州之间的联系已近乎断绝,凭此地的富庶程度,多年攒下的家底自然非同可小。 而程柏也不是单纯的修士,夏州的动乱更跟三十年前宗门占据外九州不同。 “不仅仅是为了试探虞朝的反应,也在摸索建立依附宗门建立小国的可能。”直到此时,姚清才终于看破这背后的一切。 第五十八章 兵临城下 “杀!” 天空下,数万大军铺天盖地般冲了过来。 程柏一方好像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意思,哪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依然直接毫不犹豫直接发起了冲锋。 似乎要趁宗佑棠立足不稳趁虚而入,也似乎是要以此来显示自己绝对的自信心,可以用强大的力量击溃一切。 所谓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数万人齐齐扑来。 辽阔无际的平原上,乌压压的黑潮犹如海啸,左右不见头,前后不见尾,光是这种气势就能让人肝胆俱裂。 姚清站在中军中的了望塔上,也是他第一次正式站在战场上,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感觉呼吸都紧了三分。 哪怕修士掌握着超凡之力,哪怕修士动辄移山倒海无所不能,但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心神还是会受到触动。 不过宗佑棠依然面无表情,除了四方传令官不断前来禀报军情外,大军沉静无声,一动不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直到某一刻,宗佑棠眯着眼,抬起右手,一个个传令兵同时挥动手中令旗。 就见前军中的骑兵由静止不动开始了慢慢起步,再到不断加速,在前进中变换阵型,化为锋矢之阵,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疾,轰隆轰隆,马蹄声过,犹如雷霆闪灭。 在姚清眼里,不过数千骑兵,偏偏有着数万大军的气势,像是一把尖刀,朝着扑面而来的浪头直刺而去。 程柏大军根本无法阻挡丝毫,直接被撕开一道入眼可见的大口子,己方骑兵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突击突击,不断突击。 短短数十息时间,骑兵便凿穿了对方军阵,身后紧跟着步卒,潮水般涌入,又不断分化,穿插,包围,歼灭。 “果然还是乌合之众!”姚清有点失望,原以为是一场哪怕不是势均力敌也会有点胶着的战斗,不曾想会一边倒。 以骑兵为尖刀,当头击溃敌方军心,再配合精锐步兵不断穿插分化,形成局部优势力量,尽最大可能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最终汇聚成胜利的大势。 说到底程柏这几万人根本就不够看,连大司礼三分力量都没有发挥出来。 姚清叹了口气,在他的视线里,对面除了开头那一口气势还能够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一击而溃,跟前几日遇到的流寇没什么两样。 很快,小范围的溃败变成大范围甚至全军的恐慌逃窜,宗佑棠身边的传令官愈发繁忙,不断带来新的形势变化,也把他的命令一道道传递出去。 就见大军开始有计划有目的的收缩,同时一分为二,赶羊般把溃军往南北两端赶去。 其实这场遭遇战持续时间并不长,看似声势浩大,但在宗佑棠眼里,估计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这一切估计都没有超出他的意料。 “大司礼这是要携胜之威,趁势解决对方前往苍幽二州的人马?”姚清看着双方一前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顿时眼睛一亮,忙跳下了望塔。 宗佑棠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咱们现在就这么点人,怕是对大司礼自身安危很不利啊。”姚清看了看四周仅剩的数百亲卫,又忍不住道。 他不觉得宗佑棠会想不到这一点,怕是故意给对方机会呢,毕竟这场遭遇战,从头到尾陈柏那方真正的力量并没有出现。 程柏是修士,还是化气之境的大修士,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超凡力量? 这一番连削带打,直接清空了战场上的凡人,最大的原因估计也是不想造成无边杀戮。 “你都想到了还问什么?”宗佑棠瞥了姚清一眼,淡淡道。 姚清干笑一声,心想这是大司礼故意给程柏设局,大军外出,中门大开,就看对方有没有胆量来了。 不过凭他一路来的观察和思考,总觉得那个程柏不是被己方低估了,而是远远高估了。 这人本就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棋子,是为了试探虞朝的反应,或许有一些修行上的天赋,但其他方面就一言难尽了。 若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主,自不会卷入这等旋涡之中才对。 果然,众人等了许久,不说有人来袭,就是最基本的探子,也不见踪影。 宗佑棠顿时有些失望,倒不是对自己的谋划落空失望,更多的还是对程柏这个人失望,感觉就是这么一个被宗门随随便便推出的人就能让自己和朝廷如临大敌,甚至争执不休,不敢妄下决断。 什么时候,朝廷竟然软弱成这样子了?宗佑棠抬头看了看天空,心思复杂。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收拾好心情,毕竟原本就没有把程柏放在心上,所有准备都是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宗门力量,也不需要失望。 他摆摆手,让部下一边就地安营扎寨,一边打扫周围的战场。 说实话,姚清也很失望,感觉这程柏怕是一得到这便溃败的消息就直接龟缩起来了吧? 他还准备暗中试试自己借助“天枢法袍”进入化气之境后,八大神剑的威力呢,这下连机会都没有了。 化气之境凝聚真元之种后,便可化虚为实,所用术法或是神通更是威力大增,根本就是聚起或是合气之境能够相提并论。 姚清一想到自己的含光剑、承影剑等等都可以在自己手中完美呈现,便有些迫不及待,可惜程柏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是以很是扫兴。 这一安营扎寨就是一天一夜,分出去的两路大军才陆续回来,竟然只损失了不到百人,便彻底瓦解了程柏手中数十万大军和一切凡俗力量。 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没人能够重新聚起这股力量,等平定一切,自然有的是时间来收拾夏州这个烂摊子。 剩下的,便是超凡力量了,这才是宗佑棠费尽心思所要应对的真正敌人,若单单程柏一个人,哪怕是修士,哪怕聚起无数大军,也不值得他这般劳师动众。 又过去一晚,大军稍作修整后重新出发,步军居中,骑兵分在两翼,速度不快,但很坚定,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从凌晨从发起,大军就开始慢慢调整阵型和精气神,数十里地很快踏过,斟鄩郡近在眼前。 宗佑棠一马当先,身后的大军已经聚起了一股滔天之势,随着他一起压向城头。 哗啦啦,城头上的大旗猎猎作响,似乎不堪其压,城墙上的一行人更是脸色苍白,正中间一身锦袍、五官端正、留着三寸短须的中年人正是程柏。 第五十九章 意料之中 程柏曾经很得意。 他只是一个小修士,甚至并不属于鬼王宗,也不属于任何名门大派,充其量只是个有家族依靠的小散修。 但在某一天却被鬼王宗某一人选中,不惜耗费资源把他推向了化气大修士之境。 有句话说得好,所有一切免费的东西其实暗中都标好了价码,还未等到他的兴奋劲过去,那人便带来了新的指示。 那便是夺取夏州,自立为国。 初始程柏很惶恐,感觉自己做不到,而且鬼王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人,他不知道这到底是鬼王宗的意思还只是某个人的意思。 可惜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很顺利。夏州闭塞,本身这些年就很乱,他纠集了一帮人后,振臂一呼,竟然景从云集,瞬间就点爆了夏州的局势。 最后不出意外被他完全掌控,毕竟他是修士,掌握着超凡力量,可以高来高往,可以一个人就能镇压一切,等进一步发现虞朝没有反应、鬼王宗也没有反应后,他便得意了。 他聚起数十万大军,他建起了豪华宫殿,他觉得他真成了皇帝,可以掌控一切。 直到得知宗佑棠出征,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有天堑,有苍幽两州阻挡,宗佑棠过不来,即便强行过来,他麾下有数十修士,有数十万大军,也不足为虑。 直到宗佑棠神兵天降,一路势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击溃自己手中数十万大军之后,他才慌了。 眼下,双方终于看到了彼此,那压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不安终于在几个月后重新泛了上来。 “宗佑棠,你这般赶尽杀绝,不怕天谴吗?不怕我宗门报复吗?”程柏咽了口唾沫,高声道。 “攻城!”宗佑棠看着眼前这般相貌堂堂却又色厉内荏的反贼,本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反而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只是随意摆摆手。 呜!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大军分出六股精锐,同时向前逼去。 隆隆步履中,宛若黑色海潮,汹涌澎湃,看得姚清血脉偾张,恨不能随身而去,可惜被陈立等人死死拉住,他只能又爬上刚刚搭好的了望塔看着。 程柏本想依靠地利和手中的残军慢慢消耗对方,以便等到鬼王宗的救援。 他一早就向鬼王宗发出求救信,以修士的手段,早就该赶来才对,不知什么原因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这也是他极为惶恐的最大原因。 不怕跟虞朝硬碰硬,就怕自己被鬼王宗当成弃子扔掉。 程柏心念才闪过,就见城下的大军齐齐抽出长刀,无数阵纹突然亮起,天地元气翻滚间化出六条黑斑大蛇,嘶吼着冲向城墙。 轰轰轰! 炸裂声不断响起,道道裂痕在城墙上不断延伸,密如蛛网,砖屑碎土如雨般掉落,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倒塌。 程柏不由吓了一大跳,差点忘了这并不是纯粹的凡人之战,眼看城下受到巨大反噬之力而浑身皲裂出血的士卒已经向后退去,又有新的力量填补上来。 “速速挡住他们!”若是再来上两轮,城墙铁定抵挡不住,程柏赶紧出声道。 他身后的一众修士互相看了看,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纷纷跃下。 “戌之阵!”城下的大军明显早有准备,瞬间分成数十小队,长刀闪烁,阵纹连成一体,相互间穿插配合,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大网,堪堪抵住这数十修士。 这些修士无一达到化气之境,对宗佑棠一方威胁实则并不大。 程柏自也清楚,他没奢望能够就此击退敌人,只是为了保住城墙而已,这已经是最后的安全底线。 “难道我好不容易才达到化气之境,就要死在这里?”程柏很是惶恐,他想过暗中离去,可又不敢,鬼王宗让他坚守至宗门来援,他们的手段他也见识过,抽魂剥皮,生不如死,他怎敢自作主张? 所以该怎么办?程柏死死捏住拳头。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以后哪怕隐姓埋名、暗中修行,都不能死在这里,至于家族怎样实在顾不得了,有他们吸引鬼王宗的怒火,我逃生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不过还需要一个万全之策,谁知道鬼王宗是不是有人隐藏在暗处看着我?程柏不由看向宗佑棠。 如果能除掉宗佑棠,便能反败为胜,自己也不需要逃跑,可以更上一层楼,如果除不掉,就趁机转移战场,然后适时离去。 毕竟军阵虽厉害,也不能留得住化气大修士。 程柏慢慢下定决心,原本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深入敌营取敌首级的事,宗佑棠作为统帅,敢领兵直面修士,身边岂会没有力量守护?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修为本就靠资源硬生生堆上来,更不擅长斗法,胆量也小,若非是为了活命,怎么如此?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们直接破了城,这样更加混乱,自己也有更多的机会。”程柏很是后悔,有心把城下自己的部下全部叫回来,但想了想只得作罢,那样太明显了些。 他深深吸口气,不断给自己打气,然后才踏上半空,朝宗佑棠袭去。 “来了!”姚清看得分明,“天枢法袍”随心而动,伸出右手,上面空空如也。 但他却知道,手上已经多了一把神剑,无影无踪,只会在晨昏交替时才会显露出一线之影,正是承影剑,适合暗中下手。 而且他早就发现在宗佑棠身边,实则一直都有一名化气之境的修士暗中守护,想来便是为了此时。 “拿下!”宗佑棠身边的亲军早有反应,身上的纹路瞬间亮起,长枪化阵,拦向程柏。 程柏四下游走,极为谨慎,出手间更留足了力量,准备时刻应对意外情况。 不过斗了刻余钟,程柏发现对方的军阵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对付聚起、合气之境的修士或许足够了,但是对上化气之境,还是不够。 最重要的是,军阵也不完美,哪怕是他这种不懂军阵的人,都能隐隐约约发现对方阵型转换间有一丝破绽,可以让人长驱直入,杀入腹心。 于是,程柏就有点蠢蠢欲动了,他感觉自己要是能拿下宗佑棠,肯定会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借此机会也有踏入炼神之境的可能。 仔细试探了几番,发现并不是陷阱后,他终于放心,长啸一声,聚起全身真元,沿着破绽,瞬间就来到宗佑棠面前。 第六十章 意料之外 程柏很生气。 因为面前的宗佑棠依然面无表情,就那么看着自己,不露一丝害怕之意。 他觉得这些当官的都太能装了,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人模狗样,岂不显得自己刚才那样更加不堪? 正如他起事之后抓起来的夏州州牧,那种看待蛮夷的眼神,那一句句刮骨噬心的言语,那宁死也不低头的慨然,某个瞬间,让他有点自惭形秽。 所以他很生气。 但程柏同时更加高兴,因为在他的精心谋划下,他竟然就要做到反败为胜了,而且拿下宗佑棠,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鬼王宗还有什么理由看不起自己? 下一步,就应该是正式登基称帝了吧! 所以他很高兴,哈哈大笑,不敢耽搁时间,迅速抓向宗佑棠,就像抓向自己美好的未来。 也就在这刹那间,一个普通士卒模样的中年人攸忽出现在两人中间,一边推开宗佑棠,一边大袖如云,元气如锁,笼了过去。 “什么人?”程柏尖叫一声,如受惊的兔子,想都不想,手中突然炸开一道道黑色气流,撑开对方大袖,就要退去。 他心中惊骇欲绝,只感觉自己被算计了,宗佑棠故意等自己前来。 突然咻的一声,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瞬间透过程柏的眉心,一个小红点慢慢扩大,又慢慢向下滑落。 程柏张了张嘴,身形顿时滞住,晃了晃,顿时轰然倒地。 咦!咦! 同时响起两声惊呼,一声出自普通士卒模样的中年人,他被程柏那一下突然爆发挡住,刚想进一步追击,就见对方已经身死道消,便有些惊疑不定。 另一声出自极远处,似乎很意外,也很愤怒,紧接着就响起一道爆喝:“大胆!” 就见一条白骨大道不断累积,咔嚓咔嚓,似从地狱中延伸而来,直奔中年人。 中年人大惊,双手齐张,袖袍猛然挥开,搅起一层层天地元气,全部按在扑面而来的白骨大道上。 轰隆!犹如晴空中的一道霹雳,震得人耳嗡嗡作响。 中年人口中喷出一道鲜血,噔噔噔不断后退,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白骨大道上显露出一道身影,正是鬼王宗陈承意。 中年人脸色变了变,抹了下嘴角的鲜血,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去。 “就这么走了?”姚清有些不解,这中年人不出意外应该是皇帝派来保护宗佑棠的人,就这么丢下被保护的人自己逃走? 宗佑棠眼里露出几分了然,但也无意外之色,打了个手势,后方传来一阵鸣金声,大军顿如潮水般退去。 程柏手下的那些修士齐齐罢手,不敢追上去,只是鬼王宗在场,他们也不敢轻易退去,便缩在城墙下看着事态发展。 姚清心里还在思量,忽被陈立等人抢住,随着宗佑棠亲卫迅速退去。 这应该是提前定下的预案,一收到信号就毫不犹豫后撤,完全不理会其他任何东西。 只是姚清看得清楚,这些亲卫全部都通红着眼,死死攥住手中长枪,腰间的刀柄微微晃动,看向半空中的陈承意带着滔天的恨意,几乎就要忍不住动手。 不过被宗佑棠冷冷瞥了一眼,顿时全部低下头,默默后撤。 姚清抬眼看去,宗佑棠朝他摇了摇头,便回身看行陈承意。 此时场中便只剩下一位老者,以凡人之身独自面对一众修士。 陈承意并不在意中年人和大军的离去,一边戒备,他很清楚程柏的死因,是被人暗杀,那藏在暗处的才是心腹大患,自不敢大意,一边又看向宗佑棠:“宗大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我鬼王宗的人?” “嘿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在我大虞的土地上,就受我大虞节制,叛乱犯上,自是死不足惜!”宗佑棠冷笑一声,从容不迫,中年人的离开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姚清见状,心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有些明白了,鬼王宗某些人掀起夏州叛乱,可以说是试探虞朝的反应,也可以说是试验建立宗门附属国的可能。 但最大的目的,怕是为了趁机除掉大司礼才对,甚至不惜牺牲掉程柏这个弃子。 大司礼从头到尾估计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本身就是对方最大的目标,但依然无所畏惧,甚至提前都计划好了大军后撤保存朝廷力量的方案。 至于皇帝,应该也料到了这一步,否则不会专门派来一位化气之境的修士贴身保护大司礼。 可惜在皇帝心中,很显然一个化气之境的大修士要比大司礼重要多了,所以一遇到硬茬,就果断离去。 牺牲一个宗佑棠,既平了宗门的怒火,又收复了夏州,一举双得,皇帝估计打得是这个如意算盘。 不过鬼王宗想方设法除掉大司礼怕不单单是为了发泄怒火,应该是为了彻底打断虞朝的脊梁才对。 不然区区一介凡人又怎能让修士如此重视? “放我下来吧!”姚清没有挣扎,此时也不是暴露修为之时,他保持着“因果视界”,随时关注大司礼的安危,同时暗中埋下承影剑和紫电剑,以防万一。 可惜不敢太过靠近,怕避不开对方“灵识”,那两把神剑只能离得远远,在关键时候起到吸引对方注意的作用。 是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世子不可冲动!”陈立意有所指。 “我去前面看看!”姚清点点头,捏了捏陈立的肩膀,微微一动,便如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快速后撤的大军中。 “世子...”陈立大急,耳边突然响起姚清的声音:“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们几人做好应变的准备。” 陈立叹了口气,只得吩咐几人微微分散开来,吊在大军的最后方,很快就看不到宗佑棠等人了。 不过大军依然没有停下,一直退到十里开外,才重新驻扎,转为防守阵型,静静等待事态最后的变化。 另一边姚清悄无声息地脱离大军,换个方向,带上妖面,随身藏好短棍,“天枢法袍”一阵流转,便换了一身行头,几乎就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就重新返回,立在空中,遥遥望去。 陈承意自也看到了他,警惕地往这边打量几眼,似乎又与宗佑棠说一些什么,突然大怒,抬手一挥,白骨化洪,直冲宗佑棠而去。 “鬼王宗还是那般霸道!”就在姚清忍不住要出手之际,一声佛号响起,乌金禅杖从天而降,直接击溃了那股白骨洪流。 第六十一章 金刚宗 一个丑脸和尚赤着双脚,自南边一步一个脚印,眨眼间就来到宗佑棠身前,正好接住半空中掉落的禅杖。 “佛头陀?”陈承意微微眯了眯眼,倒也没有再行动手。 “终于出现了吗?”姚清轻笑,此地因果汇聚,他刚刚就发现有人来到了附近,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战场上瞬息万变,他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自然没机会在因果丝线上详细探寻。 没想到竟是散修中的佛头陀,那么五湖道人、郭一阳等人呢?会不会现身,他们此次前来中原的目的又是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岐山之变。 还是说虞朝已经与海外散修有了某种意义上的联系,或者说本就是大司礼、大司空等人的一种谋划,为了一起抗衡宗门的影响? 姚清暂时理不清,便抛开这个念头,也趁机来到宗佑棠身边。 “岐山一别,施主修为竟然精进如斯!”佛头陀偏头看了看,意味深长道。 两人在岐山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姚清还是跟着五湖道人认识了诸位散修。 “我这一门,外出均有面具,大师所见应是在下师弟!”姚清早有所料,真元微微流转,说出口的嗓音便变了样。 一个人再易容、再变换身份,自身特有的气机或气息都不会变化,除非修炼专门改变气息的功法。 若非姚清有“天枢法袍”可以遮掩气机,有因果之力可以防备他人探查,他也不敢在修士面前随意切换身份。 好在他此时跟岐山上还真有很大不同,一般人很难看破。 “原来如此!”佛头陀点点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姚清也不在意,抬手便把宗佑棠推向远处,免得双方斗起法来殃及池鱼。 宗佑棠笑了笑,不说话,更不远离,反而站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佛头陀,难不成你们海外散修也要入局?”陈承意扫视了一下场中诸人,眉头紧皱,难不成自己要一对二? 他不认识这个妖面人,甚至都不记得在岐山上见过类似之人,先前以为是散修,但刚听两人所言,就有点搞不清妖面人的来路。 不过暂时也没法深究,终究都是拦路之敌。 陈承意推测程柏被人暗算,怕就是眼前这个妖面人下得手,是以多添了几分戒备之意。 海外散修虽不成宗门,但均有各自传承,追溯根底,有些甚至比五大宗门还要古老,直追上古四宗,远远不是程柏这等修士能够比拟。 不成体系,不得真传,哪怕被资源硬生生推到化气之境,也不足为虑,甚至都不一定比得上宗门合气之境的真传弟子。 是以陈承意从来没有把程柏放在心上。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们五大宗门要覆灭世俗秩序,变天下为私有之地,我等散修自不会坐视不理。”佛头陀呵呵笑道。 “好大的口气,看来你们散修还是不长记性,已经忘了当年是如何仓皇逃出中原了。”陈承意冷笑道。 “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 陈承意盯着佛头陀与姚清两人不断扫视,突然大喝道:“本义大和尚,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想多看看贫僧的师弟到底有何底气前来中原?”就见一个大耳和尚从城门处徒步而来,每遇一人就躬身颂个佛号,倒把缩在城下的那些修士吓了一跳。 佛头陀毫不动容,依然平静如水。 “金刚宗吗?”姚清自也不奇怪,他早就知道城中有位大修士,眼下看着这个一身百衲衣的和尚,第一印象竟然感觉很和善,一点都生不起动手的欲望。 鬼王宗、凌霄宗、金刚宗,五大宗门自己已见其三,无量宗,上古四宗也见了其一,姚清暗暗叹了口气,隐隐约约感觉好像还有一人在冷眼看着此处,也不知是何来路。 他沿着因果丝线四下探视,发现那人身上修为幽深如海,不敢肆意窥测,只敢遥遥望之,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真是敌人,自己可一点胜算都没有,说不得要带上宗佑棠逃命了。 这里不是岐山之上,更有当事人陈承意在场,为保险起见,他也不敢使用“天枢至法”,怕露出马脚。 也不敢以岐山上的面目示人,当初戏耍了那么多人,一旦引来炼神高手的目光,只会更加糟糕。 所以正好试试短棍上剑痕的威力。 “师弟别来无恙否?”本义和尚颂了一声佛号。 佛头陀盯着他看了几眼:“师兄修为大进,真是可喜可贺。” “怎比得了师弟天资聪颖,只是师兄虽不才,但亦要看看师弟自当年叛出我大金刚寺后有无长进。”本义和尚依然双手合十。 “破烂腐朽之地,不待也好!”佛头陀大笑,提起手中禅杖就直接砸了过去。 本义和尚却一动不动,依然面带微笑,只是身上镀了层金光,宛若佛陀降世。 当!犹如金铁交鸣,禅杖打在了本义和尚头上,竟冒出了一捧火花。 佛头陀似早知如此,手中不停,只听当当当钟鸣声不断,本义依然一动不动。 “般若金刚经,你倒是得了其中三昧。”佛头陀微微一笑,身上透出金色毫光。 “只是还不够!”他伸手往禅杖上一抹,禅杖顿时化成了金色,再次砸向本义和尚。 本义和尚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点在了禅杖之上,禅杖嗡嗡作响,不能前进一分。 佛头陀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稍一退,又猛然挥出。本义屈指成拳,咚得一声打在了禅杖上。 两人均是金身小成,但很显然佛头陀修为更胜一筹,是以才能主动出手,本义和尚只能不动如山,被动应敌,怕被对方破了金身。 一时间倒也难分难解,不是轻易就能决出胜负。 陈承意见佛头陀被缠住,才稍稍舒了口气,暗道果然是要料敌从宽,若不是自己提前以佛头陀的踪迹引出金刚宗门人出山,今日怕又要动用底牌了。 他重新看向姚清:“小友修行也不易,何苦卷入这等旋涡之中?与我鬼王宗交恶?” 语气中隐隐带着三分威胁。 姚清没有说话,手一伸,就见八把或宽或窄、或青或银、形态各异的神剑自虚空中浮现,横列于前,嗡嗡作响,带起八种剑韵直冲云霄。 其中一把只显露了一瞬,就消失个无影无踪。 第六十二章 神念化身 这还是姚清第一次以化气之境全力使用短棍上的剑法,只感觉心中也生出一股豪气。 什么金刚宗,什么鬼王宗,只需一剑斩过去就行。 “剑宗?”陈承意失声惊呼,“不对,不是剑宗,你到底是何来历?” 就是佛头陀和本义和尚闻言,也禁不住纷纷侧目,剑宗作为上古四宗之一,一向杀伐果断,狠厉无比,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姚清轻笑,并没有说话,他以合气巅峰的修为受“天枢法袍”加持,修为直追化气圆满,本就占据上风,自是淡定的很。 否则也做不到在岐山上以前所未见的神通镇压一切。 正所谓炼气有三境,分为聚气、合气、化气。 聚气是凝聚真气并借此感应到天地元气,达到天人感应,这是仙凡之别的开始。 合气是天人合一,是以真气纳天地元气于自身,转化真气性质,变真气为真元,彻底踏入超凡之门。 化气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层次,是生命的一次彻底升华,特别是初步凝聚道种后,成就自我小天地,达到一种掌控天地又独立于天地之外的玄妙之态。 可以说这一步的修士跟普通凡人都是两种不同的物种、不同层次的生命。 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是登堂入室,才算真正的超凡者。 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化气之境的修士能够依靠天地元气由虚化实、具现神通术法。 这才是传说中仙人种种神异表现的来源。 “装神弄鬼!”陈承意冷哼一声,掐诀点出,脚下哗啦啦飞出无数白骨,于半空变成密密麻麻的长矛之海,朝着姚清呼啸而去。 含光剑! 姚清手指轻弹,眼前一把神剑忽得腾空,微微震动,顿时化为亿万道剑光,遮天蔽日,咻咻咻,所过之处,无论是白骨还是长矛全部化成齑粉,溃散成元气消散一空。 陈承意心下大惊,来不及多想,忙从怀中摸出一个三寸大小的黑色小旗,朝上方抛去,就见小旗迎风一展,哗啦啦变大,生出朵朵黑色之云,正好把那铺天盖地的剑光全部收起。 说来也怪,黑云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剑光并不能破开,不断在黑云中闪烁,渐渐消失不见。 “法器吗?竟然没在岐山上使用?”姚清心下转念,再次弹出一把神剑。 湛卢剑! 湛卢者,仁者之剑,杀人之剑,大工不巧,重剑无锋,不以利刃见长,但最重其势,泰山压顶之下,没有什么可以抵挡。 这还不够,姚清紧跟着又飞出一把神剑,定光剑! 刚飞起时还是一把剑的模样,越飞越小,最后竟然化为了一个光点,后发先至,越过湛卢剑,直接刺入黑云中。 翻滚的黑云突然一滞,紧跟着轰的一声,突然炸成缕缕黑气,刚要重新凝聚,湛卢剑已经当空斩下。 咔嚓,周围的黑气全部消散,旗子上面也裂开了无数缝隙,重新化为三寸大小,跌落下来,被陈承意借助,一脸的心疼。 姚清召回被反震出去的湛卢剑,使出了白虹剑。 那剑端立不动,只是剑身攸地虚化,生出一道白虹,架在天空,所过之处,虚虚实实,竟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碰触,就那么直直朝陈承意落下。 “欺人太甚!”陈承意也不傻,当然知道这是对方术法神通的特殊,看似不沾一物,若是自己也这么想,估计下一刻就是身首分离之时。 他伸手猛地一扯,只听咯吱咯吱声响不断,虚空中浮现出一座古老的大门,上面铁锈斑斑,微微露出一条缝隙。 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自缝隙中透出,隐隐约约,更有咆哮声自门后传来,响彻天地。 一股庞大的吸力自缝隙中突然传来,直接卷走了那道白虹。门后顿时传来咔嚓咔嚓嚼骨头的声音。 姚清脸色突然一白,他的白虹剑被不知名的存在暴力破去,而且那座大门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跟这片天地格格不入,似乎通往极为邪恶恐怖的地方。 咯吱!门似乎又被拉开了一丝。 陈承意面色大变,双手倾尽全力慢慢往中间合去,但就差那么一丝,却怎么也合不上。 投射到大门上,好像门后有什么东西在与他角力,让大门不能完全关闭。 “地狱之门?阿弥陀佛!陈施主你是在玩火!”本义和尚诵了声佛号,百忙中扔出一只金钵。 金钵滴溜溜一转,生出无量佛光,笼罩在大门上。 “好大的胆子,跟我对敌,竟然还敢分心?”佛头陀突然大笑,猛然一拳打出。 砰!本义和尚抵挡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金色血液,金身顿时被破去,忙向后退去。 “有趣有趣!你们是在怕什么?这片腐朽的天地也是时候需要外来力量了,就让贫僧来助一臂之力吧!”佛头陀说着,便把扔出手中禅杖,朝大门撞去。 “不可!”姚清手指微动,一把大剑直接斩在了禅杖上面,正是湛卢剑。 禅杖无处借力,落了回去。 陈承意已经趁机合上了大门,散去神通,实则这“地狱之门”并非是化气之境的神通,也并非通往异度空间,而是一种精神世界的投射,至少要达到炼神之境,也能轻易使出。 若是化气之境强行使用,就如他一般,一旦失控,那门后的怪物就有可能借助天地元气化虚为实,虽然未必就能天下无敌,但也是人间一场大祸了。 他还担不起这种因果,真是被姚清逼急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慌不择路,现在回头想想,依然有些后怕。 怪物出来,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这个施法者。 “无趣!”佛头陀接住禅杖,没有在意,四下看了看,本义和尚已经远去,此行目的也基本达成,便对姚清道:“小友神通颇为神妙,有机会了寻我论道。” 姚清自无不可,点点头。 “正好去金刚宗看看那些秃驴!”佛头陀哈哈大笑,提起禅杖往南而去,三五息便不见了踪影。 “道友非我对手,还是退去吧!”姚清看向陈承意。 “呵呵,我鬼王宗想要杀人,没有谁能够保住!”陈承意冷笑,已经重新恢复了大派传承者的风范。 “我并不想伤你!”姚清叹气,身前一把神剑嗡的一声轻鸣,便自消失不见。 陈承意喉咙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一把长剑已经指向了自己眉心。 正是紫电剑,极致的快! 哗!一道看不见的光幕突然出现在剑尖之前,刚一碰触,长剑就成了齑粉。 “你已经死过了!”那光幕直接显形,化成模糊人影,眉心之处有一菱形神念。 “神念化身?”姚清忍不住出声。 第六十三章 叶姝 其实,姚清并没有想过要诛杀陈承意,他毕竟拖家带口,也不是嗜杀之人,双方不过立场不同,也无化不开的仇恨。 他原先的想法是把紫电剑逼在对方眉心,迫其退走,万万没想到竟然引出一个炼神境界修士的神念之影。 更没想到陈承意这次下山,身上竟然带了两枚神念之体,一枚用在了岐山,一枚用在了诛杀宗佑棠之上,决心竟这么大? 而且好像是吸取了岐山上被姚清直接磨灭神念的教训,这次直接提前化成神念化身隐在暗中休眠,一遇到生死危机就主动显行,根本就不给人迅速破局的可能。 “真正的劫难果然会迟到,但不会不来!”姚清暗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该怎么办。 跑是跑不了的,若只是陈承意,无论是打是退,都有的选择,但面对神念化身,根本就跑不掉。 神念之体穿梭虚空,一念数千里,什么遁法能比得上? 对方两大高手,神念化身更是远超一般化气修士,还有炼神境界的一些手段,自己一个人全身而退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带上宗佑棠了。 “不过也并非没有机会,不说短棍这个底牌,单是那三十二把神兵剑法,上面就有专破神念灵魂的神剑,虽说自己还没学,但也不迟,一法通而万法通,说不定还能起到出其不意之效。” 姚清第一时间就把真元布满了全身,神念无影无形,未达炼神之境,唯有真元可以干扰。 否则不设防的话,对方神念一扫,不说其他,自己内心所思所想估计都会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这才是炼神之境最为神鬼莫测的地方,普通凡人无有真气的话,就如赤身裸体,一切秘密一切念头都无所遁形,只能任人揉搓。 所以也是宗佑棠最为忌惮修士的地方,若仅仅只是力量上的差距,宗佑棠都不会如此绝望。 姚清深吸一口气,右手摊开,八把神剑重新静立在虚空不动,同时一边戒备对手,一边抓紧时间在内心学习镇岳之剑。 镇岳者,以泰山压顶之势,封禁一切,镇压一切,特别是对神念或是灵魂或是其他什么邪祟,有着极大的克制之意。 这是剑痕因果丝线中流露出来的信息,姚清自然首选,作为针对对方神念之影的杀手锏。 “咦!剑宗?不对,似是而非,你是什么来历?”神念之影并没有二话不说就动手,而是以天地元气临时塑造了一具身体,化为一位老者模样,这才看向姚清,正好把那八把神剑看在眼里。 “天河之北有星曰地,地之东方有国名诸夏。”姚清本不欲多说,但想了想,恶趣味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本身就包含了他的来历,倒也不算是说谎。 “什么乱七八糟?”老者眉头一皱,见对方不欲多说,自也不多问,“速速退去,老夫见你修为玄奇,传承神秘,有着大好前程,莫要自误!” 陈承意在一边倒是有点惊奇,什么时候秦师叔也这么好脾气了,看来对方显露出来的神通已经让师叔升起了忌惮之意。 非是忌惮眼前之人,而是忌惮此人背后的人,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真是给宗门平添大敌,乱了真正要做的大事。 “你们鬼王宗有自己的目的,我...”姚清淡淡出声,只不过刚说了一句,就被身后的宗佑棠高声打断。 “小友,无论如何宗某都非常感谢你能舍身前来,今日之事乃是天意,不必强求,宗某内心也早有准备,请回吧!”宗佑棠神色平静,向这边走来。 他看了这么久的戏,心中既有疑惑,也有猜想,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看着别人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拼命,特别是毫无希望、毫无意义的拼命。 哪怕他依然无法确定眼前此人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早就下过了决断。 “所以,鬼王宗的两位修士,前来取宗某项上人头吧!”宗佑棠忽而大笑,“能让炼神高手亲自前来,也是宗某荣幸。” “我妖面人行事,不需他人质疑!”姚清朗声道了一声,一弹指,一道剑影陡然朝后飞去,如天女散花,四下纷飞,化为无数虚影构成的牢笼,正好把宗佑棠罩在其中,让其动弹不得。 “你...”宗佑棠瞪大了眼睛,有些无力,又忍不住苦笑,面对这些修士,还真是主动求死都不能。 “有意思,有意思,不过就凭你这化气后期的修为能挡得住我?”老者讥笑道。 “挡不住也要挡!”姚清淡然,“不过晚辈有一点很不明白,红尘因果纠缠,特别是涉及到天下大势变动,更是难逃业火加身,修士问道修行,为何偏偏要陷于其中?” “想做便做,修行不为了逍遥,反而束手束脚,有什么意思?”老者哂笑,“至于因果,虚无缥缈,不外乎前因后果罢了,区区凡人之因,我鬼王宗还会接不住?” 虚无缥缈吗?怎会如此简单?姚清心中闪过一丝灵光,可一时间又抓不住,好似跟自己修行的道法有一定联系。 在他心里,因果之道分两种,广义上是天地间万事万物存在的根基,这也是他追求的大道,狭义上则是指红尘人世间的一切纠葛,这是他暂未关注的地方。 不过具体是什么,他还是理不清。 只是此时也没有时间细想了,那老者已经失去耐心,下了最后通牒:“退还是不退?” 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 “正要领教前辈绝学!”姚清展颜一笑,手指轻弹,顿时剑鸣声直冲云霄,声震四野。 “好!老夫正要看看你的跟脚!”老者话音刚落,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天色突然一暗,一个庞大的鬼脸浮现在天空,大嘴张开,倾泻出一道碧蓝火柱,直奔姚清而来。 姚清浑身紧绷,炼神之威,念动法随,哪怕只是一枚神念之体,距离真正的炼神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不是化气能够想象。 他抬起右手,刚要有所动作,就听一声轻叱自天际传来:“神念化身,无量宗叶姝前来领教!” 就见天空深处亮起无数光点,亿万毫光垂下,如天河倒悬,波光粼粼,只是一卷,便破去了鬼脸。 第六十四章 磨刀石 “碧落星河?”老者惊呼一声,没有再行出手,只是看着从天而降的女子。 “原来隐在暗处的是无量宗?”姚清有些奇怪,想了很多,也没想到会是无量宗的人,毕竟先前魏岩还阻挡他们来着,怎么此时又会帮助他们对敌? 这个宗门就这么精分吗?还是说着所有一切都只是个人行为,无量宗作为一个整体,并没有任何倾向? 姚清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素白长裙、面容清冷、宛若仙子下凡的女子,一时间沉吟不语。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名叫叶姝的女子,看年龄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竟然已经化气大圆满,正处在突破的边缘。 可以说是姚清所遇之年轻人当中修为最高者,可见其天资。 “怎么?连无量宗也来淌这浑水?”老者面色难看,出声问道,上古四宗传承数千年,本就比五大宗门高出一线,虽不怕,但也会麻烦很多。 叶姝不语,鬓角的青丝随风微微浮动,如秋水般的眸子晶莹剔透,皮肤白皙,更显清冷,也不跟姚清或者宗佑棠有什么交流,好似只是路见不平随心而来,根本不屑于多说什么。 “真当老夫不敢杀你无量宗的人吗?”老者怒极反笑,五指一张,一条条漆黑锁链自虚空中探出,阴风骤起,像是直接从地狱而来,要拘人魂魄。 叶姝二话不说,脚下化出一条黑龙,伴随着龙吟阵阵,天空中似乎飘起了细雨,巨大的龙爪顶住锁链,朝老者拍下。 竟然能改变天象?姚清心中惊讶,看着两人手段齐出,越飞越高,各种术法神通一个接着一个,电闪雷鸣,鬼物横行,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很明显,以化气之境来说,叶姝还高出一线,但那老者是神念化身,居高临下,天然就带着炼神之境的压制,是以大占上风。 “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姚清心念一动,铮铮两声,承影剑、步光剑同时遁走,几个闪烁,就到了陈承意身前。 如果能借此机会击退陈承意,便能助叶姝一臂之力,否则叶姝退走,自己可就要坐蜡了。 陈承意早有防备,脚下白骨哗啦啦一阵轻响,就坐在了白骨大椅上,四周黑气缭绕,竟有几分鬼王的风采,也带了点万法不侵的感觉,两把神剑穿梭不断,好像变成了无头的苍蝇,再也找不到目标。 姚清眉毛一挑,直接抓住湛卢剑,一步踏出,就来到陈承意跟前,重重斩下。 就听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碎,紧接着步光剑突然化成含光剑,无数道剑光齐齐罩下,如雨如电,无可抵挡。 陈承意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黑色之镰,当空划开,那扑面而来的剑光顿时消失不见。 他吁了口气,猛地一拍鬼座,凄厉的嘶鸣声突兀响起,一只只枯白之手从白骨中伸出,像是在抓着什么,看似没有够到空中的姚清,但姚清却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拉扯之力传出,拉得并非自己身体,而是修为真元。 “当真诡异!”姚清体内真元化为斗转之力,移花接木,借助“天地元气”,把这股拉扯之力移向了鬼王之座。 就听咯吱一声,那鬼王之座差点四分五裂,陈承意面露骇然,光顾着防备对方的剑法,哪会想到对方还有这等手段。 还未有所动作,一把早已消失多时的神剑已经悄无声息刺向他的后心,正是承影剑。 上空姚清以“现在态”视之,自然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他,早就有一道白虹同时罩下,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同时动用数把神剑,可谓是倾尽了全力,本身胜败就在一念之间,他也不敢耽搁,怕那边先于他分出胜负。 陈承意面色苍白,干咳一声,咳出大口鲜血,鲜血遇风化雾,一胀又一缩,便变成无数斑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瞬息远去。 姚清眼前所有一切便均消失不见。 哪还有什么陈承意,连那鬼王之座、白骨大道全部消失个一干二净。 “这保命之法倒是厉害,竟能在术法神通的锁定下强行挪移?”姚清暗叹,也不在意,他这般手段齐出,目的就是逼走对方,并非是为了杀敌。 如此只剩下一个神念化身,再借助叶姝的力量,才能反败为胜。 刚才一对二的情况下,借助“因果视界”的“现在态”,再加上《天枢至法》,也未必就没有机会,但那样一来几乎底牌尽出,难免会身受重伤,后遗症极大,万一还有什么意外发生,可就力有不逮了。 眼下形势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还好并不差,至于无量宗叶姝的动机,他心中也隐隐有个猜测。 “不过还是先解决跟前的事才对!”姚清长啸一声,冲天而起,手中剑光霍霍,斩向老者。 “滚!” “退!” 漆黑锁链与青光同时分出一道攻来,那两人竟不允许他插手。 铮!姚清手中湛卢剑一搅,便把那些攻击破开,也自停步不前,没有强行入局。 “果然呢,叶姝这是为了突破而进行的一次历练!”姚清心中有些了然,倒也安心在旁掠阵,同时默默观察双方的术法神通。 他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一来修行时间太短,各种相关知识跟不上,二来斗法全凭“因果视界”的“现在态”,料敌先机,窥敌破绽,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这般轻易碾压陈承意,经验还是太少。 “女娃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老夫当成突破的磨刀石?”那老者也反应过来,顿时大怒,一道看不见的波纹自虚空扫过,如刺如锥,带起无数风雷。 神念之力?姚清面色凝重,这才是炼神之境最大的能力,精神具现,化为神念之力,真正的强者甚至可以做到,心念一起,便能以神念覆盖一界,万事万物无不显现。 所以神念之力可以如清风拂面,润物细无声,让人完全察觉不到,可探知一切,是为神识。 也可以如雷霆骤雨,有无上威力,灭绝一切生机。 从这个角度来说,炼神之下对于炼神高手来讲,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便真元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防备神念冲击,但毕竟只是防守,还只是一种极为脆弱的防守,不堪一击。 姚清不敢大意,手中捏了个法诀,暗合“十方斗战法”中的明王印,以便应对不测。 那边,叶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伸出纤手点出,指间之前的时空似乎被凝固在一起,一缕缕灰白之气缠绕相交,隐隐约约,似有一声钟响传递而出。 第六十五章 镇岳剑 当! 以天地元气和老者的神念为引,从叶姝指尖为起点,悄无声息地开始了破灭,犹如跗骨之火,一旦沾上就无法终止,一层接一层,层层相连,层层同寂,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就直接蔓延知老者身上。 姚清看得分明,叶姝与魏岩同属无量宗,但很明显两人的道法传承不是一路,都很精微,上限极高,无量宗作为上古四宗之一,屹立数千年不倒,自有其道理。 “好手段!”老者闷吼一声,砰的炸开神躯,斩断神念,只余一枚裂开无数纹路的神念之体跳出,一个晃动就要遁走。 就在此时,一把青色大剑闪电般斩下,如山如岳,带着镇压一切、封灭一切的气势,正好卡在对方将退未退的时机,轰然而落。 咔!那枚神念顿时化成齑粉,消散在空中。 正是镇岳之剑。 ...... 幽州阴山,鬼王宗。 一位黑袍老者正端坐在大殿内闭目养神,猛地睁开眼睛,四周顿时有一层黑霜蔓延出去,温度直降。 老者满脸煞气,起身迈出,化为一道黑线,很快就穿过了三千里之遥,来到幽夏两州边界。 不过他反而停下身形,目光似穿透数百里之远,看向斟鄩城下。 “差点坏了道心,因果总有清算之时,却不是此刻!”老者摇摇头,转身离去,重新回到大殿之中。 “师弟回来了?”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师兄为何不拦我?”老者问道。 “还需师弟自己悟。” 老者不语。 “那少女不出意外应该是文思远之女,那小子所用剑法,也应该跟剑宗脱不了干系,师弟若去,怕有陨落之险。” “真会牵连这么广?”老者拧眉。 “炼神之境,一思一想,皆有天馈,更何况自三十年那一战后,我鬼王宗本就衰落,焉知这次不是他们主动设局?还有海外那些人也不得不防,纷繁杂乱,不得不多算计。” “可夏州的一切?还有那宗佑棠?” “败就是败了,夏州并非重点,虞朝也不是,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我鬼王宗还有什么资格在人间落子?” 老者这才重新平静下来,其实只是一枚神念而已,对于他来讲,也不是多大的损失,主要还是面皮问题。 夏州本就是一手闲子,这次除了程柏,鬼王宗实则也没有损失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确实不必动怒。 ...... 姚清吁了口气,见另一边叶姝晃悠悠往下落,怕她出事,便跟着落下去。 果然,叶姝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小脸苍白无比,嘴角挂着几滴鲜血。 刚才那一式神通已远超她修为,更不要说已经隐隐受了些暗伤,强行运用,自是反噬极重,体内真元几乎一点都不剩。 “仙子没事吧?”姚清上前一步说道。 叶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擦去嘴角血迹,从怀中拿出一玉色小瓶,倒出一枚丹药服下。 姚清笑了笑也不在意,皱着眉头看向天际,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色。 本来最后那一击他可以不用出手,即便是放任对方神念离开也没有任何影响,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 但姚清明白,鬼王宗这次并没有损失什么,甚至最大的目标就是宗佑棠,夏州反而不重要,对方完全可以卷土从来,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这里。 所以他斩出了最后一击,就是要把仇恨暂时吸引在自己身上,让宗佑棠脱开此局。 若是对方不来则罢,来了的话,如果还是炼神高手,自己说不得要借用短棍之威,给对方一个教训。不过那样一来这个马甲也彻底废了,今后甚至在修为足够高深之前都不能再用剑法。 所以,姚清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对方来人,真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对他今后修行的限制就太大了。 “你在担心?”叶姝突然问道,声音清脆空灵,竟给人一种直击灵魂的感觉。 姚清微微一愣,转而道:“你怎么不打坐调息?” “暂时无用!”叶姝瞥了瞥地上的尘土,“鬼王宗不会再来人的。” “这是为何?”姚清心里也隐隐有这种感觉,毕竟只是凡人之事,化气修士前来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更何况还带着神念之体,不能说不重视,若真来一位炼神高手,反而有点贻笑大方的感觉。 但他并不能确定这种感觉是否属实,是以想听听叶姝的看法。 “终究只是面皮之争,不涉及根本利益,若鬼王宗连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打了小的就来老的,只能看到眼前脚底下的蝇头小利,那倒成了好事!”叶姝冷笑道。 姚清略一思忖,感觉对方说得有道理,这不是街头斗殴,可以不管不顾,一次受阻就紧抓不放、纠缠不休的话,这天下早就崩了才是。 虞朝与宗门,宗门与宗门,甚至五大宗门与上古四宗,相互间应该还是有一定的默契和平衡。 修士看似超凡,但也不是无所不能,更不是无所不顾,他们有自己本质追求,世俗之事只是顺带罢了。 姚清终于放下心来,其实也不必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仙子可需要帮助?”他重新看向叶姝。 叶姝摇摇头。 “那仙子怎么返回宗门?” “我自有办法!”叶姝面无表情。 姚清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宗门弟子即便是外出历练,也不可能一无所备,定然有手段应对眼下局面,更不需自己操心,便道了声“那后会有期”后直接冲天而起,瞬息消失不见。 叶姝微愣,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拖着身子走到一边,看着眼前的城池有些出神。 此时,落在宗佑棠四周的剑影也同一时间散去,宗佑棠神色复杂,眯眼看了看北方的天际,又看了看叶姝,眉头紧皱, 对修士,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立场,他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充满了成见,甚至是厌恶。 很快,大军重新赶回,宗佑棠扫了一眼混在陈立等人中间的姚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诸位将领来到叶姝面前。 “大虞宗佑棠,谢过无量宗,谢过仙子出手相助。” 宗佑棠拱手拜道。 第六十六章 西行 叶姝倒是一愣,忙摆摆手,清冷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慌乱。 “仙子可有什么不便之处,老夫可以着人送仙子回西州。”宗佑棠又道,他刚才虽在剑阵中,但视线并未受到影响,对外面发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知道眼前这位小姑娘可能受了伤。 叶姝漠然摇头。 “既受无量之恩,我大虞就不可能无所报之,此为世情,还请仙子不要拒绝!”宗佑棠道,“眼下斟鄩初定,夏州尚乱,仙子可在城中盘桓两日,之后老夫再派人护送仙子回去。” 叶姝沉默不语,看样子有种就要这么不顾一切强行离去的意思。 姚清混在人群中,身上不仅有“天枢法袍”,体内更有因果之力自断天地,内外不相接,真元归寂,外人看去就是一普通凡人,没有什么马脚可露。 他默默观察,自能察觉到眼前这小姑娘体内的真元是何等糟糕,能这般稳稳当当站在这里,全凭自身毅力。 姚清眼里不由露出一丝疼惜,倒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以他两世加起来的年岁,看眼前这二十上下的姑娘那真是在看小姑娘的眼神。 最重要的是叶姝那倔强的模样总会让他想起前世某个人,这才是让他疼惜的根本原因,分明只是个强撑着不哭的小姑娘罢了。 而且她这般强撑着反倒是对体内伤势百害而无一利,还有可能引发更大的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寻一安静之地打坐调息才对。 眼看双方陷入了僵局,就在姚清考虑要不要出面劝说一下这个冷脸小姑娘时,宗佑棠提前派人至城中寻来的几个婢女已经赶来,好说歹说才拥着叶姝走向城边上的某处小院。 这是宗佑棠的先见之明,知道提前寻来婢女,要是换自己上前劝说,他怀疑叶姝怕是拼着再受一次伤也要瞬间离去。 姚清舒了口气,刚想自己去城里转转,已被宗佑棠拉住,示意他等一会。 姚清只得站在一旁,看宗佑棠就地升起帅帐,一道道命令分下去,有带兵四下去剿匪的,有护送官员即刻赴任的,有直奔城里进一步强化治安的,等等不一而同,井井有条。 但偏偏又纷杂繁复无比,中间时不时有新情况汇来,再与幕僚商议决断,竟不得一刻之闲。 是以这一等,一整天功夫竟然就直接过去了,直到太阳西斜,宗佑棠才初步处理完所有事项,中间甚至连口水也没喝。 “等急了吧?”宗佑棠带着姚清慢慢穿过城门,走向大街上。 战乱初平,城内还比较萧索,大部分人依然躲在家里观望。 当初程柏数十万人聚在此处,耗费的可不仅仅是财力,还有庞大的人力。 城中更是混乱一片,粪溺遍地,简直臭不可闻,眼下还好一些,已经经过初步清理,勉强恢复了几分秩序,可以入城。 否则也不会简简单单就在城边寻一处干净小院安置叶姝,实在是城中邋遢,有点丢人。 “还好,大司礼忙碌了一整天,滴水未沾,才是真正的辛苦。”姚清笑道。 “实在是没有心情,更没想到会活过今日,原本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意外逃开一劫,便想尽量多做一些事。” 宗佑棠也笑了笑,有点自嘲:“这次鬼王宗算计落空,应该暂时没下文了,天下还没到秩序彻底崩碎的那一刻,这些宗门行事仍有顾忌,不会失去理智,也不会死缠烂打不死不休,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做点事。”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变数不断,很是令人眼花缭乱,不过好在结果暂时不错。 “大司礼吉人自有天相!”姚清认真道。 “那就借你之言了!”宗佑棠笑道,又转身看向他,“其实,从你一开始说要跟着我上战场,我就不同意,刀剑不长眼,我也怕会毁掉你这个苗子。” “那大司礼?”姚清停下脚步。 “之后你父王找过我,我当时也同意了你父王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在帝都城门外劫走你。” “然后大司礼发现我父王并没有如约而来?” “不错,当时我就暗中派人回去打探了,发现一切如常,心中也就有了一些猜测,至少知道你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大司礼,我...” “不必多说!”宗佑棠摆摆手,“然后经过天工别院,再到你被那魏岩劫走,我也猜到有一定缘由,但当时还是不安,甚至在岐山脚下都准备用一些东西换方占国或是海外散修出手寻你。” 姚清默然,其实当时他就很后悔,看似自己所思所虑很周全,但偏偏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他们并不知自己的底气,白白让他们担惊受怕,是自己自私了。 “好在你回来了,我也最终确定你有能力在化气修士手中自保,否则无论有没有这一遭,我都不会让你踏上夏州一步。”宗佑棠丝毫不在意,脸上全是欣慰之色。 “是我让大司礼费心了!”姚清涩声道。 “你呀,老夫本就是以子侄看你,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宗佑棠笑道,“眼下修士入世,本就是千年未有之变局,我也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当一个太平世子,但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大虞现在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覆巢之下,你我都脱身不得。” 姚清点点头,他自是明白其中轻重,现在主动权完全在五大宗门手中,只要他们想,随时都有可能改天换地,但不知为何,他们好像又有什么顾虑,或者并没有把心思完全放在世俗。 “所以你知道我为何非要暂时留下无量宗那位弟子不?”宗佑棠转而道。 “?”姚清疑惑,不是对方身上重伤,我方秉持人道主义吗?这背后还有什么算计? “这是一个机缘!”宗佑棠看向姚清的目光意味难明,“上古四宗向来超脱世外,很少接触世俗,或许护送那位小姑娘回去,我们就可以与无量宗取得一丝联系,借此制衡鬼王宗。” 姚清皱眉不语。 “是不是觉得我堂堂一中枢要员,算计都算计到一位小姑娘身上了?”宗佑棠自嘲道,莫说旁人了,他自己感觉都有点丢人现眼,但又不得不如此,他必须想方设法为大虞寻找活命的机会。 “那倒不是,大司礼如此反而让我更加敬佩!”姚清苦笑,“我只是觉得对于无量宗这等超然世外的地方来讲,此法估计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我才决定让你去,护送那位小姑娘西行。” “我?西行?”姚清顿时愣住。 第六十七章 离去 西行?去无量宗? 之前姚清离开帝都时,倒也有过这种心思,就是等西征一事结束后,自己就想方设法去拜会那些宗门,多看一些,多了解一些,本身就是一种修士。 原先穿越而来时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修士,想着跟前世也没有什么不同,自然环境,物理规则,等等大同小异,他也就没什么兴趣,感觉混一天是一天,当个王府世子调戏调戏美女也挺不错。 或许哪一天大点了可能会想办法把前世一些技术或者观念慢慢传播出去,提前催化人类的发展。 不曾想画风说变就变,这世上竟然有修士,竟然可以修行?那么这世界的本质是什么?跟前世有什么不同? 与其说他的最终目的是看能不能打破时空,穿越回去,还不如说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好奇之心,求知之心,一种追求真理的心态。 所以他才能那么迅速就转变三观,在修行的道路一去不复还。 这中间,与同道之间交流才是最重要的一环,闭门造成终究不是长远之道,不然他也不会狠下心来离开帝都游历。 眼下有最根本的大法《太微道经》,有三十二把神剑之法,有《天枢至法》,还有短棍这等底牌,护道已绰绰有余,好像去寻仙问道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借助叶姝?或者护送人去无量宗? 姚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是一个机缘!”宗佑棠再次强调。 “只是,大司礼,为什么是我?”说实话,姚清有点奇怪。按理说,如果真是机缘,凭大司礼的性子,应该首先考虑虞朝的利益才对,他明知自己的一些理念有些歪,即便亲近自己,也不会把感情放在理智之上。 “你还不明白吗?有些机缘,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宗佑棠道。 姚清若有所思,叶姝只是受伤,而且看情况,未必就没有隐藏的手段,更不愿意与虞朝有什么接触。 最重要的事,那小姑娘好像并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不要最后机缘没抓住,平白树立了仇敌可就玩大发了。 选择自己,一来大司礼对自己的修行有所猜测,也可以应对一些意外情况,二来自己虽然吊儿郎当,但大司礼知道自己心思缜密,少年老成,不会头脑发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若非有你在身边,我都不会有这个念头!”宗佑棠苦笑,“我对修士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今日之事也并非是看对方是个小姑娘就想让你试一试看能不能借此接触到无量宗,换个人,甚至换个老头,我反而觉得更好一些。” 姚清点点头,是的,不论修为高低,小姑娘看似单纯,反而不好打交道,还不如来个成年人,大家都理智,或许都心知肚明,反而更好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真能借此拜入无量宗,那么荣王在帝都的窘迫之势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这才是我想方设法让你接触那些宗门的原因。”宗佑棠深深看了他一眼。 姚清闻言,脑海中轰然一声,不错,一旦自己真成了无量宗的传人,那皇帝还敢对荣王府起杀心吗?不但不会,反而会进一步拉拢,以此对抗五大宗门。 先前为何皇帝会对宗室子弟修行反应那般大,就是因为道法被那些宗门垄断,皇帝跟自己一样没有安全感。 一旦背后有了上古四宗,还能够借此培养自己真正的嫡系,那么皇帝的想法肯定会不一样。 可惜,姚清自己知道自己事,他压根就不缺道法,他传承的本就是当年的大衍神宗,《太微道经》、《天枢至法》全部集于一身,还有神秘莫测的短棍和三十二把神剑之法,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宗门。 自己缺的只是时间,无量宗也注定跟自己无缘,即便他们想收自己,自己也不见得敢留下。 终究还是跟大衍神宗牵扯太深了。 有时候想想,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有种做梦般的感觉,这气运也太盛了,自己一动念,东西便自来? 这背后莫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姚清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甩了出去,眼下考虑这些也没用,最重要的还是变强,只有变强了,才有能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修行只是一种手段,求知求真才是永恒的目的。 “况且,即便你没有拜入无量宗,但有此相送的情分,一旦你遇到其他机缘,便有了转圜之地,这是一个借口,可以堵住某些人的口。”宗佑棠见他皱眉沉思,突然又笑道。 “这才是大司礼真正的意思吧!”姚清听了,心里很是感动,这真是宗佑棠在为他考虑了,哪怕他还只是猜测,便已经在为自己铺路了。 “你这样想我也没法!”宗佑棠摇摇头,不在意道。 “那行,此事我应了,不就是西行吗?不就是去一趟无量宗吗?去看看又何妨?” “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到你嘴里有种上战场一去不复还的感觉?” “紧张嘛!第一次跟这些修行者的宗门打交道。”姚清叹气。 “仙人逍遥自在,谁不羡慕?”宗佑棠淡笑,“不过管得太宽就不那么令人喜欢了,凡人之事自然凡人毕。” “大司礼,若是修士能够长生,你羡慕不?”姚清突然问道。 “哈哈,莫说我所知的修士做不到,即便能做到,那又如何,老夫的梦想是安民治国求太平,百姓富足不受欺,长生与老夫何干?”宗佑棠大笑。 “大司礼之志姚清不及也!”姚清叹息,这等人物,为何偏偏受限于修士? “少拍马屁,尽力做好这件事,把人家小姑娘顺顺当当送回去,哪怕即刻就回也算成功。” “放心吧大司礼,不就是一小姑娘嘛,哪怕她不让我送,我远远护着总行吧。”姚清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我可警告你,不准起什么歪心思,人家可是化气之境的大修士,背后更有上古四宗,别等不到你回来,等到人家宗门前来帝都兴师问罪,那个时候,谁都保不住荣王,陛下肯定也会趁机下手。”宗佑棠警告道。 姚清心中凛然,此事最大的矛盾在于,一旦引起对方反感,好事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坏事,这也是宗佑棠真正犹豫的地方,也是对姚清极大的信任,否则连提都不会提。 “大司礼放心吧,一旦事不可为,我也不会强求,施礼告辞就行,不会非要相送不可,舔狗没房子嘛!”姚清淡然道。 “什么意思?”宗佑棠皱眉,“不过你明白个道理就好,凡事不能强求,你要牢记自己的的目的是接触无量宗而不是其他什么。” “放心吧,就一小姑娘,我不感兴趣。”姚清撇撇嘴,感觉自己的风评怎么这么差? 宗佑棠一瞪眼,心想也不知是谁整日厮混在明月楼。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一传令兵带着两个婢女快速跑来:“大人,那位仙子自己离开了!” 第六十八章 天涯同路 “离开?”宗佑棠一愣,“如何离去的?” “飞,飞走了。”一个婢女怯生生道,眼里有丝慌乱,怕自己受到牵连。 宗佑棠顿时皱起眉头,他原先看那叶姑娘没有第一时间离去,就知道对方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又想到姚清的处境,心中才升起这个念头。 不然也不会非要留下对方,一来打算晚上设宴来感谢无量宗的援手,让姚清趁机混个脸熟,二来趁机搜寻一些疗伤的圣药作为礼物,然后再想方设法让姚清护送。 眼下竟然直接走了?那还想个屁? 宗佑棠不由苦笑,果然凡人所有想法所有算计,一遇到修士,统统都无效,修士真不是凡人能够妄测的吗? 一旁的姚清看着大司礼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道:“那位仙子应该尚未走远,我再去看看!” 说着拉过一匹马就要离去。 “不必委屈自己,我们虽有所求,但不至于连人格都丧失。”宗佑棠拉住他道。 “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看。”姚清展颜一笑,翻身上马,“如果一时间没有回来,那就证明有希望,还请大司礼班师回朝时给我父母带个话。” “此事倒是我着相了!”宗佑棠苦笑。 “大司礼所思所虑自有道理,保重!”姚清朝身后的陈立点点头,骑着马哒哒而去。 陈立一直跟在他身后,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了解,想着这事应该没什么危险,凭上古四宗一向超凡物外的风格,世子大概率白跑一趟,便没多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们自然不会就这般让世子一个人西行,肯定还会有人马跟着确认一些情况,是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却说姚清一路纵马西行,很快就看到叶姝的背影。 毕竟是带伤之人,强行飞离已是勉力而为,自然不可能长时间踏空前行。 再加上因果丝线,又怎能脱得开姚清感应。 “仙子,在下姚清,可否由在下相送一程,以尽援手之义?”姚清翻身下马,隔着一段距离问道。 “不需要!”叶姝前行的脚步微微一滞,道了声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此去无量宗,还有近万里之遥,夏州倒也罢了,估计只剩几百里就可以穿过,关键是西州,广阔无边,人烟稀少,谈不上荒凉,但总比不上夏州这般膏腴之地,一直到最西边的天池山,再翻过去,才能看到无量山。 就凭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只靠双脚,就能走回去? 不论叶姝有没有这个自信,反正姚清是不信的。 “在下这匹马送给仙子代步吧?”姚清又道,本来应该至少带两匹马过来的,但走得匆忙就给忘了。 这次叶姝没有说话,甚至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或许对仙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或许仙子只是顺手而为,本心并非如此,但终究是救了我等,所谓论迹不论心,凡人虽说无法飞天遁地,但也会知恩图报,在下会跟在仙子身后,不打搅仙子恢复伤势,只代表大虞将士为仙子驱虫赶兽,希望仙子不要介意。” 姚清叹了口气,出声道。 他并不是非要舔着脸与无量宗或者是叶姝搭上什么关系,只不过一来这是宗佑棠的想法,本质上除了给荣王一系找个靠山外,最大的目的还是为大虞增加底气,他无法拒绝。 二来是为自己修行之事增添腾挪的空间,此行一成,暂时脱开虞朝的视线,之后无论是进是退,都更自如一些。 同时,叶姝终归在客观上帮了自己一把,这人情不得不还,那就送她安全返程吧。 姚清看得出,叶姝这次拿鬼王宗神念化身当磨刀石,怕是一种极为特殊而高明的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旦重新恢复修为,极大可能就会直接突破至“炼神”之境。 这份机缘,自己成全她又如何。 眼见对方没有再说话,似乎表达过态度后不屑于再说什么,也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该说些什么,总之姚清牵着马心安理得跟在了后面。 两人一马,一前一后,沉默无声,向西而去。再往后,则是陈立带着一路人马遥遥跟着。 姚清也不在意,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离开帝都之后,自己肉眼可见地在大踏步往前进,不仅是修为,还有心境和对这个世界形而上的认识。 可以说,从他学宫博雅楼开始,或者更往前一步,从他抬头见到鬼王宗弟子落入皇宫开始,甚至从他穿越、眼睛异化开始,命运就走向了一条不可测的道路。 是好是坏目前无法得知,不过相比前世,这种瑰丽无双的境遇,终究更加难得。 特别是有了“因果视界”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无时无刻不在更新,也无时无刻不在接近真理。 这种新奇体验和直接触摸本质的感觉,几乎让他沉醉其中而不可自拔。 至于“因果视界”的“现在态”,姚清已逐步掌握和完善,可以做到一眼而窥万物之缺,由此把控变化,进退唯意。 如果再进一步,就是“过去态”,直溯变化之源,触摸一切起点。 不过姚清总感觉,这中间似乎还有一层隔膜,眼下不过是宏观层次上的,那微观层次呢? “过去态”已经涉及到时空之道,必然会涉及到微观层次,那是不是先得做到由大及小、由宏观及微观? 或许只有在微观层次同样达到“现在态”的地步,才有资格进入“过去态”吧? 但反过来说,“因果视界”也会显化在微观层面?对于这一点,姚清有些怀疑,毕竟微观世界不同于宏观世界,因果是否存在、表现为什么等等,一切都两说。 而时空应该是基于微观,然后发于宏观。 那么想进入“因果视界”的第二阶段“过去态”,则必须先进入微观视界,掌握微观下变化形式,否则绝无可能打破时空壁障。 “若是将来达到第三阶段,进入‘未来态’,说不定真有可能回转地球。”姚清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修为之上。 毕竟修为才是一切的根本。 第六十九章 众生之苦 当初岐山下,姚清已达到“合气”大圆满,眼下经过数十天修行,再加上几度借助“天枢法袍”之力,可以说有半只脚踏进了“化气”之境,只差最后跃升。 姚清时不时就有种要原地突破的感觉,但他还是死死按捺住这种想法,进一步夯实修为,巩固基础。 别人不晓得,他自己却知道自己,修行时日太过短暂,进境又太过迅速,根基其实并不扎实,看似斗法连战连胜,从无一败,但那也是占了“因果视界”便宜的缘故。 若非如此,不经历几次生死大劫,怕也难以成长起来。 甚至不说那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的老怪物,就是跟从小修行的大派真传弟子想比,他都有不小差距。 当然,这种差距,不是指修为,也不是指神通术法,而是一种底蕴、根基。 所以姚清才不断压制修为,想要借助这次难得的西行,来打磨自己,让道心进一步圆润。 这也是一种修行,叶姝默然在前,一步步走向“炼神”之境,姚清在后,也能自得其乐,慢慢巩固修为。 可惜,这种悠闲一出斟鄩地界便荡然无存。 战争,从来不是两方势力或两军之间的简单争斗,战争最大的承受者,永远都是百姓。 斟鄩郡还好一些,尚有基本秩序,一出郡界,那几乎就是人间炼狱。 程柏起事之初,就已经四下搜刮了一遍,面对虞朝大军压境,又进行第二次搜刮,再加上秩序崩溃、山匪盗贼横行,根本无法从事正常生产,无数百姓开始流离失所,四下游荡,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 紧跟着又有数十万大军溃散,纷纷逃入乡野,仗着手中兵刃,或与盗匪沆瀣一气,或直接欺压弱小,百姓的处境自然雪上加霜。 一片又一片的树木,被薅去全部叶子,被剥开一层层树皮,露出惨白树干,奇形怪状,犹如荒野上的鬼物。 饿到极致的人,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吃掉了,还好此时已是初夏,衣不蔽体下也不会冻死,否则就不仅仅是赤地千里,而是伏尸百万了。 这还只是最为普通的兵灾,若真是修士全面介入世俗,随手一挥,或许普通一家人数十年的生产积蓄就此毁于一旦,到时又找谁说理去? 还有最基本的秩序吗? 姚清心情沉重万分,再也没有心思考虑修行的事,招来远坠后方的陈立,拿出纸笔开始给宗佑棠写信。 当今首要之务是恢复秩序,打击匪患,让百姓能够安定下来,其次是以工代赈,进一步恢复生产,让百姓能够够活下来,可以吃不饱,但不能不吃。 恢复秩序容易,但维持秩序却不容易,宗佑棠手中力量不足,所以姚清想了想,建议可以组建基层自治组织,提高百姓的主人翁意识,既可以提高生产效率,也能维持基本秩序。 官方要做的就是监督,防止短时间内形成新的特权阶层。 姚清知道后方有源源不断地补给送过来,也知道斟鄩城内尚有不少余粮,如果统一规划,统一分配,坚决杜绝克扣私存,是能够做到尽快平息这一切的。 这需要强大的执行力。 他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不断写成文字,一边让陈立一一送回去,一边让手底下的人四下分散出去,用以进一步确认具体情况,把信息直接传回斟鄩城。 他相信宗佑棠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虞朝内没有人能比宗佑棠更快做到这一点。 与此同时,姚清也注意到了叶姝的反应,并不是修士固有的高高在上,而是第一次见此情形的迷茫和疑惑,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难题,秀眉紧紧蹙起,不知在想什么。 “凡人之苦,苦在无所不在!”姚清喃喃自语,他似乎只能干看着,空有强大的修为,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不!还是能做事的!”姚清深深吸了口气,走向路边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有“因果视界”,他体内有真元,他还有前世无数医疗卫生常识,所以他至少能够救人。 甚至叶姝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略带疑惑地看过来,不知他要干什么。 “这位官爷?”一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者挣扎着要站起来。 姚清摆摆手,径自蹲在老者旁边,看向地上的青年,青年双目无神,右小腿不自然的扭曲着,应该是断裂后没有及时就医造成的畸形。 “忍着点!”姚清道了声,分出数股斗转之力按在青年小腿上,猛然一用劲,只听咔嚓一声,随着青年的惨叫声小腿也重新复位。 “官爷?”老者忍不住颤声道。 “没事没事,我已经为他正了骨,养上一些时日,就能恢复正常!”姚清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虽说对真元的控制已经精妙入微,可以不用开刀就能实现前世很多手术的效果,但终究是第一次,心里还是很紧张,把自己误人。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老者忍不住老泪纵横,儿子被强征入伍,再回来时就成了这等模样,他几乎都要绝望,没想到竟还有转机。 姚清笑着摇头,用老者提供的草绳加树枝固定住青年的小腿,然后又走向旁边,为其他人处理伤口,医治疾病,或是指点如何取水,如何自救,并告诉大家,朝廷的赈灾马上就会到来,一定不要放弃。 家园终究会重新建立起来,谁也夺不走! 为了救人,姚清甚至不再隐藏修为,暗中从地下提取干净的水源,让众人饮用,为伤者清洗伤口。 虽然还没有充饥的食物,但这一片近百流民已经不复先前那般死气沉沉,好歹有了些许生气。 足足忙了近半个时辰,眼见再无人有性命之忧后,姚清才重新走向叶姝。 “你也是修士?”两人向前走了几步,叶姝突然定定看向他。 “不错,‘合气’大圆满之境,比不得仙子!”姚清坦然道。 叶姝闻言,一时间有些发愣,沉默片刻,转身继续西行。 姚清摇摇头,依然远远吊在叶姝后面。 便在此时,忽听一阵哒哒哒之声传来,几匹瘦马从路的尽头冲来。 姚清顿时眯起了眼睛。 第七十章 修行 “大当家,这里有很多两脚羊,可以赶回山寨当劳力!” “还有,还有,一个极美的美人!” 几匹瘦马很快赶到近前,马上的人,清一色面黄肌瘦、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些破损武器。 就那么定定看着叶姝,似乎魂也被勾走了。 “老三,俺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为首的大当家下意识道。 “大当家,嫂子还在家等着你呢。”稍后的人痴痴看着叶姝,忍不住反驳道。 几人翻身下马,互相推搡着,慢慢围过来。 “你们几个想干什么?”姚清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眉上前道。 “大当家,有个小白脸!” “抓回去送给俺妹子,俺妹子最喜欢小白脸了。” 姚清差点气笑,也没多话,抬手三下两下就把这些毛贼全部击倒在地,原本想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但想着之后要恢复生产,这些人都是劳力,反而不能下重手。 “好汉饶命!”这些人倒也光棍,直接跪地求饶,再也不敢多看叶姝一眼。 姚清略作思索,一一捏开他们下巴,弹进去一缕元气。 “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是否感觉有一条小虫子在胸腔内打转?”姚清笑道。 众毛贼纷纷点头。 “你们吃了我独门秘制的三尸脑神丸,若不得解药,尸虫便会顺着血液上行,一口一口吃掉你们的脑子。” 众毛贼面色顿时大变,忙出声哀求。 “那就看你们的表现了,回去之后带人协助官府维持秩序,恢复生产,但敢不从,下一刻就是尸虫入脑。”姚清吓唬道。 众毛贼忙不迭地点头应声,感觉胸腔里的虫子似乎安静了下来,才稍稍放心。 “还不快滚!”姚清喝道。 众毛贼闻言,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离去。 姚清出了口气,转过身,见叶姝正古怪地看着自己,干咳一声,示意她继续赶路。 两人一路前行,姚清如法炮制,遇到流民就停下来救治,遇到山贼就祭出三尸脑神丸的大旗,为宗佑棠后续平定打下一定基础。 好在他们修为已深,可以做到辟谷,倒也没有饥饿之虞。 修士只有进入“化气”之境,成就道基,身体经过本质蜕化,才能真正做到辟谷,但“合气”之境也能做到短时间内不进食,毕竟天地元气就是最大的能量来源,根本不需再从食物中获取。 如此一天天过去,因为姚清时不时会停下来忙碌,叶姝好像也并不着急,跟着停下来,默默看着姚清忙前忙后,两人前行的速度便很慢,每天估计只能走二三十里路程。 而姚清身体上的忙碌也慢慢压下了心底的沉重,特别是看到流民们眼里重新绽放出一丝光芒后,更会让他好受很多。 身后,宗佑棠的行动迅速跟进,沿着姚清足迹,以姚清打下的基础为持,向四周辐射开来,很快就控制住局面。 两人白天赶路,晚上打坐修行,倒也有了一定的默契。 姚清既然在叶姝面前主动暴露了修为,就索性不再做任何掩饰,晚上大大方方的入定。 眼下有无量宗这个挡箭牌,即便自己身负修为被人传回虞朝,也只会让人忌惮,以为是无量宗的机缘,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叶姝的情况却有点古怪,按理说这种因为斗法而耗尽真元或者受伤,对修士来说,恢复起来应该会很快,但据姚清的观察,叶姝体内真元依然十不存一,好像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恢复一样。 姚清想了想,估计还是为了完美突破“炼神”之境带来的破绽,这种法门估计很难得,否则也不会拿神念之体当做磨刀石。 甚至放下身段,在世俗中步行万里,可能也是一种必要的修行。 能过这一关,方可踏入“炼神”。 但这种修为全失的状态,最怕的就是旁人打搅,凡人倒也罢了,若是心怀他意的修士呢? 姚清琢磨着叶姝应该还有某种底牌,无量宗应该也会有某种法子来保护自己的核心弟子,否则一旦因此陨落,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些对他来讲都不重要,姚清只需跟着到达天池山脚下就算完成了目标。 眼下他一有空就在心里体悟《天枢至法》,“极道生死功”修行起来极为苛刻,他暂时没有碰,“十方斗战法”已经有了“天枢法袍”作为引子和基础,修行起来自然一日千里。 不过最快的还是“紫微天衍数”,一种推演大法,是由一及万,发散极致,俯视亿兆可能的至法。 毕竟他有“因果视界”,有“现在态”窥探一切变化,“紫微天衍数”简直就像为他量身打造一般,直接让他对“因果视界”的掌控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才算“紫微天衍数”对他最大的作用,以前他对“因果视界”不过是最为粗糙、最为直观的利用,有了“紫微天衍数”之后,就如增加一个强大的中央处理器,对视界内信息的利用提升了可不止一个层级。 反过来,“因果视界”对“紫微天衍数”的修行天然带有强大推动作用,二者可以说是相互成全、相互促进的关系。 若非如此,姚清光是入门怕都要耗费三年时光,要达到小成,没有十年功夫,没有“炼神”之境,想也别想。 哪像他有“因果视界”,天生就能直指本质,才能做到短时间内入门。 但要更进一步,也非易事,非得下苦工不可,在姚清的推演中,等自己“化气”大圆满,应该可以借助“因果视界”触摸到小成,至于大成,目前还不得而知。 除此之外,姚清对《天枢至法》中的“浮光自在身”也极为感兴趣。 这是一种特殊的身法,有“浮世光影,尽在一念,红尘万千,犹得自在”之称,修至大成,世间任何地方,便都可去得。 姚清感兴趣,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很难得的保命手段,行走天下,最怕的是打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有了此法,倒能平添几分机会。 即便不考虑这一点,光是身法,对他与人斗法也是大有裨益,更何况这套身法中还包含着一种极为厉害的战法,由不得他不重视。 而越是深入研究学习,姚清就越是心生佩服,《天枢至法》可以说是大衍神宗几百年最大的心血,不说全部七种至法,就是单单随便列出一种,都不输于这世间任何顶尖道法。 当初薛云生与方占国所用,应该都只是《天枢至法》某种前置功法的残本,跟真正的《天枢至法》相比,可能就是名字上有点关联,本质上天差地远。 可依然在没有基础道法的前提下,把他们硬生生推至“化气”之境,由此可见一斑。 第七十一章 理念 这一天,两人终于走到了夏州与西州交界处,却也遇到数量最多的一股流民,足足有上千人。 甚至流民中间已经有了明显阶层、不同分工,且三分之一都持有各类武器,无论是短刀还是木枪,亦或者简陋弓箭,带着一定的秩序和组织性,甚至都有了简单的口号。 “这是要发展成起义军了?怪不得躲这么远,不过起义军初期不去滚雪球又如何壮大?难不成他们想要去西州?”姚清暗自思索。 “既然被自己遇到了,少不得做一回镇压农民起义军的刽子手。”姚清叹了口气,若非这是个超凡世界,若非夏州局势糜烂本就非虞朝之过,他也不会管这些。 因为他知道,当下的主要矛盾已经不是统治者与普罗大众之间的矛盾,而是凡人与修士之间的矛盾,若这一点解决不了,那任何改朝换代都治标不治本,只会让局势更加糜烂。 那些宗门大派还会全面介入世俗,扶持各自的力量,到时战乱可就没那么容易平息了。 如果这一股流民成了气候,四下流窜,不说其他,单对宗佑棠经营夏州就会造成极大的困扰,严重拖累夏州恢复正常秩序的脚步。 宗佑棠毕竟手握掌握超凡力量的重兵,一旦发觉无法以柔和手段平息动乱,怕是要行霹雳手段,到时死伤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说是在提前挽救他们的性命也不为过。 所以姚清果断出手了,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摧毁流民中的凝聚力,擒下带头数人,喂下“三尸脑神丸”,然后才重新开始救治伤患。 刚刚短暂的遭遇战,姚清第一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决抵抗,虽无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但也多费了不少功夫,特别是有些人悍不畏死,容不得手下留情,筋断骨折自然少不了。 大部分流民已经散在四周,只留下数十伤员躺了一地。 “滚开,狗官,少在这里假惺惺!”一个大汉见姚清走过来想给他医治,吐了口血沫,恶狠狠道,甚至不顾断裂的双腿,强行向旁边挪去。 姚清皱了皱眉,突然看到旁边默然的叶姝,心思一动,出声喊道:“别在那看了,过来帮忙!” “?”叶姝微愣,她这一路上都只是默默看着,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有其他任何动作。 姚清停下救治流民,她就跟着停下看着,两人走了这些天,说过的话也就初始那两句,其后再无交流。 这时姚清冷不丁一句话,顿时让她有点转不过弯。 “我一人力有不逮,需要你在一旁!”姚清又道。 叶姝抿了抿嘴唇,还是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汉子道:“别乱动!” 姚清看到大汉黝黑的面孔都有些发红了,当真僵住身体,再也不动一分,心下顿时乐了:“果然,人都有这通病,见到漂亮的特别是高不可攀的,就会忍不住自惭形秽。” 姚清也不客气,三下两下就给他接好断骨,扎好伤口,两人便走向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有了叶姝在一旁冷冷看着,果然没有任何人再出幺蛾子。 饶是如此,也足足花费了近一个多时辰,才把所有伤患救治完毕,但姚清还不敢就此离开。 此地的流民跟先前都不一样,他不敢保障那子虚乌有的“三尸脑神丸”就会起效果,对于真正有理念,还敢于掀翻天地的人来讲,其实自己的生命并没有多重要,所以他得等宗佑棠的力量延伸过来。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才有大队的人马自东边赶来,看情形竟是宗佑棠手下的一支超凡力量。 想来宗佑棠对这边情形也不是一无所知,姚清放下心来,也不跟那些人碰面,和叶姝趁机脱身而去。 两人很快就走出夏州,等踏上西州,才没遇到任何流民。 西州之大,大的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就是天池山,都更靠近中原一些,再往西就是漫漫黄沙,如果能跨过沙海,那边还有一些域外小国,常年有驼队到中原采买物资。 进入西州后,两人前行的速度也快上不少。 “你为什么把救人看得这般之重?”叶姝似乎犹豫了很久,也疑惑了很久,终于还是问道。 “是你,会不会救?”姚清反问道,他也想知道,作为上古四宗,又是怎样的理念。 “随心罢了!”叶姝顿了顿又道,“他们大都其实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你给我的感觉是,好像不救人就过不去心里的某个坎?难道你的道心如此?” 姚清一时无言,修士修士,修得只是己身,说是对凡人漠然,不如说是对人情的看淡。 “你觉得他们应该怎么办?”姚清又问道。 “师父说过,众生皆苦,所以我们才要不断修持。”叶姝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应该自救,而不是坐以待毙?”姚清问,是恨其不争吗? 叶姝没有说话。 “可惜,人力时有穷尽,最重要的是,这等人祸,普通人几乎没有自救的可能。时代的错误,除了改天换地,没有他法。”姚清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 只是对这个世界来讲,有修士俯瞰一切,普通人还有改天换地的可能吗? 良久,叶姝忽然道:“或许师父说得对,修士就不应该介入世俗,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不同的认知和力量,即便是好心也有可能带来坏事。” 这便是上古四宗吗?姚清回过神来:“但不是每个修士都跟你们一般想法。” 叶姝默然,自然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五大宗门的来由和介入世俗的目的,即便是她,也不怎么清楚。 “所以我跟你们不一样!”姚清叹息道,“我觉得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修士,作为同类,我自然希望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但个人修行眼下似乎并不能带来人类整体的提升。” 人类?整体?提升?叶姝感觉这几个字眼有点绕口,出声道:“其实我无量宗已经广开门路,从无阻拦任何人求道。” “不,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无量宗只是一个宗门,即便九大宗门全部广开门路,对天下人来讲也远远不够。”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行!”叶姝有点疑惑,感觉姚清的想法有点天真。 天下人全部修行?即便有那适合大部分人的道法,最终能够修行也只是万里挑一,更何况修行本就凶险无比,需要老师在一旁细心指点,那可能找到这么多老师? 再说了,这本身就有悖于修士与世俗割离的理念,如果修行的人多了,还不可控的话,那世俗岂不大乱?最后只能走向混乱与灭亡,到头来还是要再度割离。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为什么求道求真,非要修行?”姚清笑道。 “???”叶姝有点想不通了,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第七十二章 方向 不修行,如何求道?只有在修为境界的提升中,才能不断感悟天心,才能不断接近世界的本质。 所以,姚清是在异想天开吗?叶姝不知道,但她知道对方不会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换种说法,比如我们这一路所遇到的那么多流民。”姚清叹道,“一千个人当中,有修行天赋的或许也就一两个,只是不能修行真就代表他们没有任何长处了吗?” 叶姝静静听着,蹙眉不语。 “当然不是这样,人生来平等,一个人或许在一方面没有天赋,但在另一方面,有可能就会爆发出最为璀璨的光芒。”姚清道,“不能修行的人,换个环境,说不定会成为诗人、成为建筑师、成为种植能手等等。” “天才永远只是少数,平庸永远是大多数。”叶姝忍不住反驳道。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说实话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由天才在引领,但世界整体的提升,依靠则是普罗大众,这是方向与基石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叶姝反而更加迷惑了,不知道姚清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的发展太过狭隘,好像除了修行之外,其他都一无是处,修士大幅干涉世俗,也在极大排斥着其他方向的发展。而一个人的人生,不应该只有一种选择,人类整体的发展,也不应该只剩下个体的前进,无法带动族群整体。” “所以你也觉得修士应该与世俗相互割离?”叶姝道。 “不,我反而认为,修行应该融入到世俗里。”姚清道。 叶姝看了过来,她觉得对方肯定是在调戏自己。 “当然,我所说的修行跟你所理解的修行应该有区别,刚刚我说得世界发展太过狭隘,是站在整体上,具体到修行这里,其实也太过狭隘。”姚清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 叶姝又蹙起了眉头。 “修行,远远不应只是个体的修行,修行,也不应只是个体力量的提升,你应该见过朝廷军中对阵法或是天地元气的力量吧?”姚清突然问道。 叶姝点点头。 “虽然只是低级手段,只是杀人手段,但换个思路,用在普罗大众身上呢?由此不断延伸提升,最终让普通人也能借助工具掌握‘天地元气’以达到特定功用,是否就能促进族群的整体前进?” 叶姝眼里闪过一丝深思,许久才缓缓道:“这就是你刚刚所说的,修行不必只是个体的修行,也可以是整体的修行?” 对方言语中的一些名字,让她理解起来有点吃力,甚至总感觉对方说话的习惯很怪,像是来自于自己从未见识过得地方,难道世俗朝廷里就是这样? 叶姝感觉又不像,那些官僚凡人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姚清点头称善。 “但修行的目的不同,所带来的结果肯定也不同吧?”叶姝很是艰难地说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姚清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道:“不错,个体修行更注重修为境界的提升,整体修行则侧重于某种功能的实现。” “功能?”叶姝不解,她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维。 “是的,功能,比如如何更加方便的进行远距离联系,如何更加方便的出行,如何更加方便的种植等等。不过终极目标都一致,都是追求大道、追求真理。”姚清看向叶姝的目光略有奇色。 这些全是他修行以来所见所闻带来的所想,平日里也仅仅跟宗佑棠提到过一二,不曾有过深入交流,今日不知为何会跟眼前这个小姑娘说这么多。 更难得可贵的是,对方竟然还能勉强跟上自己的思路。 不是说自己比对方更有智慧,而是自己终究占了前世见识的便宜,眼前这个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天才,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要踏进“炼神”之境了。 叶姝没有出声,似在琢磨姚清所说的的内容。 良久,她才突然道:“那么,面对个体力量,又该如何维护整体修行的成果?毕竟总会有强大的修士有别的想法,所带来的混乱压根就无法保障整体的稳定。” “我不知道!”姚清苦笑,这姑娘果然聪慧,一针见血指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在修行层次上来讲,只要有顶尖道法,整体的进境必然无法与个体相提并论,因为这里终究不同于前世科技树的攀升,个体可以直接通过“天地元气”触摸万物本质。 而且退一步说,即便整体力量强过任何个体,但对超凡者来讲,真铁了心搞各种破坏或恐怖袭击,还真没那么容易解决。 毕竟超凡力量不同于前世的科技,任何进步都能直接作用于个体提升,尤其容易催生个体野心。 从根子上来讲,整体修行的侧重点就与个体修士不一样,个体修行在于境界和力量的提升,整体修行,说是修行,不如说是发展超凡文明,把超凡如科技一般,化于文明的所有角落,从而推动族群的进步。 这才是姚清心中这个世界应该前进的方向,而不是单单几个个体的强大,大部分人依然懵懂、依然困苦。 可惜,都只是他的妄想,除非一开始整体就能保持强大压制,然后才有可能启动某种良性发展,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这个难点还只是后话!”姚清叹道,“眼下最大的壁障则是你们九大宗门,是虞朝,甚至是这世间所有人。” 无处着手,也没有任何机会着手,那些宗门不会给这个机会,虞朝也不会,终究只能是妄想吗? “想要与天下人为敌,必要有镇压天下的实力。”叶姝看着他,认真道。 这个少年的想法虽然让她感觉太过于异想天开,但不得不说,这种从没有人考虑过的想法很吸引人。 姚清微愣,忽然展颜一笑,拱手道:“受教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想法说与旁人?”叶姝边走边道。 “少年人的妄想,谁会当真?”姚清笑道。 叶姝点点头,不再说话。 只是,真是妄想吗? 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历练会遇到这样一个少年,对自己道心的修持比鬼王宗那个磨刀石作用还要大。 这一路,见识了神念之体,见识了众生之苦,更见识了少年人的异想天开,正如师父所言,确实比宗门有趣多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均没有再说话,好像又恢复了先前那般陌生人的状态。 走了一阵,姚清猛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大石上盘膝坐着一青年,膝盖上放着一把长剑。 正是在岐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子正。 第七十三章 劫之所起 姚清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李子正修为几近“化气”大圆满,剑法通神,极为了得,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自己?岐山上的马甲暴露了?不大可能,那时候的自己光凭修为,就比他高出一线,还有“十方斗战法”这等前所未有的神通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未必敢过来找自己麻烦。 要真来,至少也得“炼神”之境的高手才行。 那最大可能就是为了叶姝,元神高人有所谓“三灾九难”,其他境界的修士,为了突破,未必就没有劫难,毕竟因果之玄妙,就连自己也不能说完全了解。 叶姝即将由“炼气”踏入“炼神”,或源于内部别有用心者,或是外部敌对势力的关注和打击,眼下正是最为脆弱之时,近万里之路,岂会这般悄无声息、风平浪静? “原以为叶师妹十天前就应该到了,不曾想会在夏州耗费这么长时间?”李子正缓缓站起来,笑道。 叶姝没有说话,似对眼前的状况一点都不意外,也早知对方的来意。 “还请叶师妹指教!”李子正拱手道,说得极为客气。 叶姝默然。 “没想到堂堂凌霄宗传人也来做这等趁人之危的事?”姚清忍不住上前几步,出声道。 “趁人之危?”李子正哂笑,“如今叶师妹身上‘炼神’之韵日足,李某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我还第一次见有人把趁人之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姚清讥笑道。 “叶师妹的机缘在这万里之行,李某人的机缘,便在叶师妹身上。”李子正想了想道。 “所以,现在你们这些宗门都不要脸皮了吗?”姚清闻言,有点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要脸者天下无敌? “这位师弟太过在意表象了,今日叶师妹‘炼神’,我来讨教,他日我若‘炼神’,叶师妹也尽可前来,想必那时叶师妹早已‘炼神’多日,我亦无怨无悔。”李子正淡然道。 “你确定你‘炼神’时不会躲在宗门深处?”姚清一瞬间就抓住了漏洞。 李子正捏了捏手中之剑,好容易才忍住一剑刺死眼前这个家伙的想法,转而对叶姝道:“有人把师妹的情形透露给我,或许是为了逼出师妹身上的底牌,也或许是为了拖累师妹‘炼神’脚步,但李某人并非是某些人的提线木偶,今日只为讨教,感悟师妹身上的‘炼神’之意。” “可!”叶姝微微颔首,修行的路上从来都不缺乏意外,更不会平坦,今日之局她也早有心里准备。 甚至下山之前,师父就对她说过,修士上体天心,必然会被天心所系,念动而生劫,更何况是突破这等大境界,定有劫难,或大或小,只有渡过,才有资格进入另一个层次。 所以如果是生死之争,她也不是没有法子恢复修为,只是那样一来,这次的‘炼神’之机怕是要白白浪费掉,下一次可就艰难百倍了。 如果只是讨教,影响会小一些,只需恢复些许真气,斗过这场,虽会拖累‘炼神’时间,但不会彻底葬送此次历练。 不过李子正内心深处到底是如何想得,他的目的最终又是什么,叶姝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且走着看吧,她自有手段应对。 “且慢!”姚清突然出声道。 “这位师弟还有什么见教?”李子正深吸一口气。 “叶姑娘对我有大恩,这次是我自愿护送回山,如果想要跟叶姑娘讨教道法,请先过我这一关。”姚清正色道。 李子正闻言,不由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不必如此,终究只是我自己的事。”叶姝看了姚清一眼,轻声道。 “话不能这么说,就是不提姑娘对付鬼王宗神念化身时的援手,单单在救治流民时,姑娘就已经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此事理应由我接手。”姚清说着,突然笑了,“再说,我也想请教一下凌霄宗的绝世道法。” 他也是打蛇上棍,先前还仙子、仙子的叫,透着一股疏远,眼下已经是叶姑娘了,关系无形中已经亲近了许多。 实质上,经过前些时日的相处与交流,两人之间确实熟识了许多,搁在最初,叶姝估计理也不会理姚清,若是姚清还想强行插手,怕第一个出手对付他的就是叶姝了。 “你的修为...”叶姝没有说完,意思却是明白无误,就是“合气”之境对上“化气”后期,就是在送菜。 “姑娘放心就是了,我不是狂妄自大,很有自知之明,只想想借此突破一下极限,看看自己在绝对的压力下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姚清当然不是逞能,主要还是感觉修为快压制不住了,想要借助李子正的“化气”修为进一步淬炼。 他心底深处隐隐约约有种直觉,现在并不是突破的最好时机,尚差了一丝玄妙契机。 叶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既然姚清这么说,想必也是一种修行的手段,她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说实话叶姝心里也有点好奇眼前这少年的传承跟脚,毕竟九大宗门之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正儿八经的修士了。 “就凭你?要拿李某人当磨刀石?”李子正气极而笑,叶姝拿鬼王宗的神念化身当磨刀石,他前来此地也是如此,无论说得多好听,本质上还是要找一块踏脚石,借此窥探“炼神”之境。 毕竟当今世上,也就叶姝最接近那个境界了,又处在将突破而未突破之时,身上道韵浓厚,恰是最好的目标。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别人的磨刀石? 这一刻,李子正心中甚至升起了丝丝杀意。 “不错,就凭我,‘合气’大圆满,来领教李兄‘化气’后期的手段。”姚清抽出腰间短棍,上前道。 “好,好得很!李某人倒也看看你这少年有何出奇之处。”李子正虽然从对方话语中猜出对方应该出自虞朝,但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及对方姓名,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未有多重视。 在他想来,虞朝那等地方,除了一些大衍神宗留下来的残本,又会有什么高明道法? “斗法讨教,点到为止!”叶姝淡然道。 李子正冷哼一声,更添几分恼意,暗道你一个自身难保的小姑娘,真当我怕你们无量宗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给那少年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第七十四章 浮光自在身 铮! 长剑出锋,剑鞘却散成了点点毫光,消失不见。 姚清心下不由一凛,不曾想对方所持,竟然还是件法器,先前在岐山之上一点印象都没有。 “注意了!”李子正淡淡提醒了一句,刷刷刷,手中长剑抖动,生出缕缕云气,就那么随意朝姚清削来。 显然他并不认为哪个“合气”之境的修士能够接得住自己随手一击。 就像“合气”能够调动“天地元气”,对上刚开始修行的“聚气”修士,就是毫无意外的碾压。 不说其他,哪怕就仅仅只是一缕“天地元气”,“聚气”之境都承受不起。 更不要说“化气”了,已经筑就道基、实现术法具现,有了自己独特的道韵,跟“合气”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 因此越境挑战很难,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本身首先就得有超出当前境界的宝物或秘术,否则绝无可能。 姚清自然不会大意,不过他还想看看自己当下与“化气”大修士的差距,于是左手微张,使出陷空之力,右手短棍斜点,却是斗转之力。 两种力道相互交融,衍生无数变化。 嗡! 姚清只觉一股如山如岳般的大力袭来,根本就不容许抵抗,直接把他掀翻了出去。 “好道法!”姚清稳住身形,感觉这凌霄宗看似是用得是剑,但根底上还是落在了“法”之上,剑好像只是一种特殊的媒介。 李子正手中长剑微颤,剑身四周的云气悄无声息溃散了一缕,他的目光顿时一凝,再度欺身而上。 条条云气垂下,宛若樊笼。 姚清短棍轻点,无尽之力喷薄而出,左手上生灭之力却后发先至,拍在云气上,云气看似巍然不动,却稍稍黯淡了几分,气机运转出现稍许凝滞,再被无尽之力紧跟而上,顿时荡起。 嗤嗤嗤! 姚清自然见缝插针,手中短棍不停,化无尽为陷空,使生灭转斗转,四大奇力于瞬息间不断流转。 李子正大意之下,一时间竟然失了先机,更无法压得住对方,心中惊讶之余更是恼怒,刚要有所动作,姚清却已趁机脱身而出,停在不远处微微喘气。 两人相比先前,不过是换了个方位,依然对视而立。 李子正只出了两剑,姚清却是倾尽了全力,他没有用“因果视界”和“现在态”,也没有用什么精妙的道法或剑法,更没有用短棍自身的力量。 只有最初始自《太微道经》中领悟而来的四大奇力,却让他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不止是李子正稍稍收起了轻视之心,就是叶姝,也是眼前一亮,哪怕姚清只是浅尝辄止,没有透露出太多的东西,但他们俩都是名门大派出身,见识非凡,管中窥豹,自然能看出姚清手中道法的精妙之处。 远非大衍神宗残本所能比拟。 所以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是何传承? 当年大衍神宗所修道法《太微道经》虽说神妙非凡,但神通术法却差了几分,这也是大衍神宗不惜耗费数百年功夫推演《天枢至法》的最大缘由。 也是以大衍神宗覆灭时,除了《太微道经》和《天枢至法》另有谋划外,其他道法根本无法顾及太多,五大宗门又看不上,也不会费心思收集,最后散轶天下,全成了残本。 这些宗门子弟自然都知晓,难道是海外传承? 如此玄妙之法,必不会寂寂无名,什么时候海外也有如此厉害的道法了?两人均有些好奇。 反而《太微道经》本身的奇异,却无人有深切体会,这一点姚清自己都很纳闷。 按理说,《太微道经》这等道法必然很有辨识度,帝都就不说了,无人有这等见识,宗门子弟却不同,因此他有段时间非常小心,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曾想,不论是魏岩,亦或者岐山诸人,还有眼前的李子正,都对自己体内真元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自己修得并不是《太微道经》。 姚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于“因果之力”,自己吸收“因果之力”后,就与大衍神宗所修之法有了根本上的区别,可以说是解锁了《太微道经》的终极形态,无人相识也说得过去。 “既如此,倒让李某人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传承自哪里?”李子正冷笑,长剑大震,无数云气生出,刷的一声,刺了过去。 姚清眼睛大亮,依然单以四大奇力应对,只是对方第一剑他就很吃力了,第二剑已经是勉力为之,到了第三剑,几乎接不住。 姚清体内真元奔涌,额头上不断有汗珠冒出,四大奇力流转间甚至隐隐有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能接我正式三剑,你虽是‘合气’,也算很了不起了!”李子正轻笑,第四剑压下,他有自信,对方接不下自己这一剑。 甚至一旁叶姝也做好了随时出手接应的准备,能在“化气”后期手中坚持这么久,已经可以自傲,也足以证明姚清所修道法的不凡,不输与任何宗门。 但“合气”就是“合气”,无法与“化气”相提并论,若是李子正全力出手,姚清估计一招也接不住。 就是对上“化气”初期,哪怕“合气”大圆满跟其只有一线之隔,估计也不会接得下三五招。 这是质的差距,数量上无法弥补。 不过姚清不一样,他不只有四大奇力,他还有很多底牌,之前不过是压力测试罢了。 他最大的目的反而不在于此,而是磨砺修为,磨砺“浮光自在身”。 同作为《天枢至法》的七绝之一,又怎会差了“十方斗战法”或“紫微天衍数”? 所以先修行“紫微天衍数”是对的,否则即便有“因果视界”和“现在态”,也无法这般轻易上手。 “紫微天衍数”可以说是《天枢至法》的总纲,是一切的起始,基于此,才能由一及万。 “谁说我接不下第四剑了!”姚清长笑一声,身形微晃,带起无数流光,似乎只是一个闪烁,就似鬼似魅般脱开剑势,直接出现在圈外。 “咦!” “咦!” 两声轻呼同时响起,一个是李子正,一个是叶姝,这是什么身法,如此神妙,如此不同凡响,怎么就从无见识或听师门提起过? 第七十五章 奇力之变 单论身法,整个天下应以无量宗为尊,这一点上叶姝有绝对的自信。 剑宗就不说了,直来直往,不过是一群铁憨憨,再所谓五大宗门,都是后起之辈罢了,道法虽不差,上限也算高,但在精细上却远不及上古四宗。 叶姝这一脉的“咫尺天涯”,魏岩那一脉的“缩地成寸”,还有无量宗其他传承,都有最为顶尖的身法,远非其他宗门所能比拟。 毕竟数千年传承,可不是说说而已,道法各方面的完善与底蕴,不是数百年就能追得上来。 传承时间越短,越只能把精力放在根本大法或基础之法的完善上,其他精细性术法则无法兼顾。 当然,大衍神宗是个例外,一来先天就有完整的《太微道经》作为基石,二来宗门上下倾尽数代人、无数天才的心血全部扑在了《天枢至法》的推演上,甚至还有整个天下大虞王朝源源不断的支持,才能大力出奇迹。 饶是如此,最后还免不了覆灭,千辛万苦而来的至法甚至大部分人都无力修行。 这是道法的高度与修行的难易程度之间没有取得平衡,说到底,还是传承时间太短,底蕴不足。 像无量宗就不存在这种问题,每一种道法都是千锤百炼,不断推陈出新,在时间的长河里经过无数人改进而成。 正因为如此,叶姝才越是惊讶,天下又何时出现了这么一种玄妙身法?却从无人见识过?难道真是海外传承? 当年“极道生死功”在岐山上威震天下,世人便对传说中的《天枢至法》有了误解,以为这就是全部,眼红之余也无可奈何,因为最后那位大衍神宗的宗主直接消失不见,想来也带走了《天枢至法》。 是以才没人真正重视岐山上的残阵,搜刮无果后便不再关注,无人想到日渐消亡的残阵本身就是秘密、就是传承,也无人能想到《天枢至法》竟然包含了七种绝世道法神通,更不要说见识了。 “身法?”李子正直到这时才真正重视起来,突然笑了起来,“好叫你知道,在修为境界面前,什么身法,什么机巧,都没有什么用。” 说着,李子正抬起手中长剑,伴随着阵阵清鸣,四周云气忽而聚合,化出一朵白云。 剑身清冽,宛若穿行在青冥,瞬息便来到姚清面前。 姚清不敢大意,直接进入“因果视界”下的“现在态”,短棍连点,一道道不同的力道不断透出,全部点在了对方气机变化之端。 同时,“浮光自在身”自发而动,身形不断闪烁,一个闪烁就是一次换位,在他自己心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动,但在旁人眼里,他的身影变幻已经达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了。 若是搁在其他境界不足的修士身上,怕是连姚清的当下具体在哪儿都无法确定。 这便是“浮光自在身”,浮世光影,尽在一念,红尘万千,犹得自在。 姚清已经倾尽全力,除手段不一外,几乎拿出当下修为的全部,毕竟李子正也使出了真本事,修为还高出一个大境界,自己再藏着掖着的话,怕是要吃大亏。 “凌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姚清愈发畅快,身形闪动也愈发迅疾,渐渐地,似乎都有残影生出。 反观李子正,却是难受至极,对方并不敢直面自己,但短棍每一次点出,都点在了气机流转的关键之地,身形每一次闪烁,都会出现在气机最为薄弱之处,让自己剑法威力,十成只能发挥出二三成,更无法做到在气机上压制对方,又如何破去对方的身法? “此人竟能直接窥破我剑法中的气机变化?”两人交手时间越长,李子正越是惊骇,若只是单单看破真元与天地元气的交汇勾连所在,倒也罢,修为高深者亦能做到,但所有气机变化都能一眼而定就有点可怕了。 李子正心中渐渐升起杀意,身形开始在半空游走,手中长剑不断震动,剑身上忽而又生出一朵白云,两朵白云上下浮沉,衬得他愈发飘逸。 “天水十八击吗?”叶姝眼里闪过一丝凝重,凌霄宗的绝学自然不同凡响,即便是她对上,也要小心应对。 不过叶姝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姚清,她觉得今日这少年给她的惊喜真是太大了,不仅仅是身法,还有这种窥人术法破绽的神通,都代表着这少年身后存在着一个庞大而悠远的传承,不然不会有如此精妙之法。 或许,有时间真该走一趟海外,传闻宗门在海外尚有一桩因果,去看看也好,叶姝暗暗思量。 此时,姚清的压力大增,连身形变换都有一种凝滞的感觉,终究是修为差距太大,若非“现在态”与“浮光自在身”相得益彰,只凭修为,他可能真就接不下对方三两招。 不过还有得斗! 姚清长笑一声,短棍猛然上扬,带起一片天地虚影,所谓天无尽头,地无边界,无穷无尽,所以天地所在,便是无尽。 嗡! 李子正手中的长剑微凝,这还是双方第一次正面相交。 只一瞬间,姚清手上、臂上,顿时就出现密密麻麻无数细小的伤口,沉重的压力袭来,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短棍一转,转出了一片星海虚影,点点星光,浩瀚无垠,看似静止不动,实则全部都在高速而动。 刷! 李子正长剑所指,似是点在了虚无之上,所有元力都消散于无形,不知落在何处。 “有点意思!以‘合气’之境的修为竟然发挥出了一丝‘化气’之威。”李子正眉毛一挑,剑身再震,第三朵白云已经生出,再随意一划,星海顿时破灭,斗转之势也被强行打断。 姚清脸色一白,身形忽而闪烁,忙退开对方剑势所笼。 四大奇力刚刚就有融合之意,但姚清深究之下,发现看似只差一层膜,实则却是天堑,少了某种关键。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想要进一步推动四大奇力的提升,这倒反而给了他一个惊喜。 正如李子正所言,除了生灭之力和陷空之力,他竟然在无尽之力和斗转之力上做到了以“合气”大圆满修为发挥出了一丝“化气”之境的威力。 “看来《太微道经》延伸出来的四大奇力并不简单,至少当年大衍神宗就没有这种领悟,之后倒要好好琢磨琢磨。”姚清暗暗思量,看向李子正,发现对方并没有趁机出手,也不知在打什么注意。 第七十六章 虚影法身 “小兄弟看来也是大有来头之人。”李子正突然笑道,并没有急着出手。 先前他以为不过是虞朝的修士,修行的也不过是大衍神宗残本,自己长剑一出,对方自然俯首。 不曾想交手了片刻,才发现对方所用道法的精妙程度远远超出自己想象,根本不是任何野路子出身所能相比,也不是一般散修传承所能相媲美。 或许,真有可能是海外某个隐世宗门。 姚清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乐得平复体内真元流速过快带来的刺痛,顺便又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细小伤口,伤势不大,却怪疼的。 “既然大家都有传承,都有师门,今日我来寻求机缘,你则是为了守护,不妨另外换一种方式,也免得没完没了、伤了合气。”李子正笑道。 若只是散修或是虞朝的修士,他断不会如此,有强大师门和没有师门,完全是两种概念。 毕竟还有叶姝在一旁,双方并没有完全撕破脸,考虑的自然要多一些。 “什么意思?”姚清有点疑惑。 “我们定个君子协定吧,接下来我只出手一次,只要你能接住,我便就此退去,如何?”李子正气定神闲道。 “不行!我不同意!”叶姝出声道,“你凌霄宗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耍这个小心眼了?” 看似是君子协议,公平无比,甚至李子正都退让了好几步,但双方本就差了一个大境界,李子正如果全力出手,叶姝眼下的状态都不可能轻松应对,更不要说姚清了,绝无可能接得下。 说是接下就退去,若接不下,可不仅仅是受伤了,有可能连性命都要丢掉。 而且还被人抓住了话头,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谁都没法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中间还隐藏着李子正的一点小心机,就是姚清身法太过厉害,眼力又太过霸道,只使出两三分修为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 李子正又自恃身份,要保持形象,总不能他一个堂堂“化气”后期大修士还使出全力与一个“合气”之境的小修士打生打死吧? 那样也忒丢人了些,即便赢了又如何?也只会落下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所以李子正才拿出一个看似公平的方案,甚至为了姚清能够上钩,他还把双方此行目的和叶姝眼下状态全部算计其中,专门点出自己主动退去的条件,就是为了姚清能够主动入盅。 这样一来,一方面体现了他的风度和胸有成竹,另一方面又逼得对方跟他自己硬碰硬,打掉对方最大的优势。 只要能回到比拼硬实力的正轨上,区区一个“合气”之境,他李子正不过翻掌间就能拿住。 这些,叶姝一个转念就能想明白,自然不会同意。 “还是看这位小兄弟怎么说吧!”李子正淡淡道了一声。 姚清沉吟不语,对方的打算他又怎会不知,不过这样也好,一击定胜负,真这般纠缠下去,说实话他也有点吃不消。 “化气”后期不是那么容易应对,只凭眼下这些手段,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使出其他手段,又有可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一击定胜负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提议。 此时这边的动静也渐渐传了出去,后面一直远远跟着的陈立等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小心赶来。 姚清不想让其他人卷入其中,也不想自己的修为过早暴露在虞朝视野里,顿时笑道:“有何不可!” “你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吗?”叶姝有些凝重道,她感觉是不是姚清并不知道“化气”后期所代表的意义。 “自然明白,当日叶姑娘对上鬼王宗的神念化身,在下就深切体会过。”姚清点点头,“姑娘不必担心,我自有手段应对。” “其实你不必如此,这种局面我早有准备,提前恢复修为的后遗症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叶姝认真道。 她并不是一个见别人为自己拼命而无动于衷的人,更有点不适应这种情形,以前在宗门,那些师弟师妹甚至师兄师姐在自己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压根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形。 是以一时间倒有点不知所措。 “叶师妹,这位小兄弟既然这么有信心,你又何必打击他?”一旁的李子正笑吟吟道。 “放心吧!即便不敌,我也有法子脱身!”姚清朝叶姝笑了笑,又面向李子正,“请!” 李子正收起表情,眼睛眯了眯,一阵轻鸣自剑身上发出,万物同寂,天地在这一刻都似乎沉了下来。 叶姝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运起心法,随时准备出手救人,她对李子正的行径也有些恼怒了。 先前对方为“炼神”机缘而来,她都很平静,也很理解,修行之艰、之凶险,外人很难理解,为了更高的境界,去谋取一切可利用的机缘,其实都无可厚非。 但无论怎样,都不该不择手段耍小心眼。 刷! 李子正一剑斩出,剑身上瞬间就生出了五朵白云,带着一股天河倒悬、山川皆倾的气势,浩浩汤汤而来。 一个刹那,似乎整片天地都化成了滔滔洪流,满目俱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什么身法,什么手段,都没了用处。 “果然没有使出全力!”姚清暗道了一声,身形突然闪烁起来,紧接着又向前踏出了三步,每一步踏出,身后都留下一个影子,每一个影子都保持着同样的姿态。 “‘化气’化虚为实的手段,他是如何做到?”叶姝有点好奇。 殊不知姚清自己也有点惊奇,按理说只要踏入“化气”之境,成就道基,才能显化术法神通之意,所谓化虚为实。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能够稍微发挥出一丝“化气”之境的玄妙,哪怕还远远比不得正儿八经的“化气”大修士,却也是前所未有的事了。 思来想去,要么是《太微道经》本身的特殊性,要么就是自己源源不断吸收因果之力带来的某种效果。 不过眼下并不是深究这些乱七八糟事的时候,姚清轻出一口气,身后的三个影子攸忽间全部回归本体,带来三股庞大的力道。 同一时间,他手中短棍也咻的一声刺出。 万刃! 短棍如匕穿棉,势如破竹,瞬息便点在了李子正胸口。 噗!如中兵革,李子正闷吼一声,脸色顿时大白,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头也不回地向后飘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第七十七章 万刃 直到这时,姚清才吃力的收回短棍,身子晃了晃,几乎都要站不稳,嘴角更是溢出一溜血迹,被他用袖子擦去。 “你没事吧?”叶姝赶紧过来扶住他。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内腑受了些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姚清摇摇头,走到一块大石边坐下来。 “我...”叶姝一脸难色,欲言又止。 “不必在意,我也是为了磨砺自身修为罢了。”姚清笑道,“还请姑娘为我护法,稍作调息。” 叶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刚才,他也是在行险。 无论如何,李子正都是“化气”后期大修士,对付自己这个“合气”之境,大可能不会丢掉面皮全力出手。 是以姚清故意说了句自己即便不敌也有办法脱身,实则是个语言陷阱,就是为了让对方出手要顾及方方面面,不留丝毫间隙,大而全,以最大限度锁死自己腾挪的空间,逼自己硬碰硬。 但却有一点,如此元力整体不变,笼罩的空间越大,自然每一处所分散的力道越小,根本无法做到具体而微,这是其一。 其二是“浮光自在身”中有一种战技,名“虚影法身”,原本要达到“化气”之境后才能用出,但被姚清提前强行催动。 “虚影法身”一步一留影,一道影子便是一倍战力,姚清留下三道影子,回归自身后便是三倍战力。 这还是“虚影法身”最为简单的用法,更复杂的神妙之处暂时还无法发挥。 不过即便姚清算计了这么多,又以三倍战力对敌,却依然不够,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数量上的累积作用很小。 所有一切最大的作用反而是出其不意。 姚清真正的杀招则是三十二把神剑中的万刃剑。 万刃者,千磨万击,不如一刃,千刃万刃,终归一刃。 是一种极致的锋利,要么剑断,要么破开一切,剑不断,则可无物不破。 姚清以“现在态”抓住一闪而过的时机,再以三倍的力道催动万刃剑,出其不意,最终破开对方剑势,让其受了轻伤。 毕竟李子正元力散布四周,姚清同一时间所面对的,不过二三分力道而已,种种因素不断叠加,焉能不破? 饶是如此,李子正不过轻伤,姚清反而受对方元力震荡,再加上“虚影法身”的后遗症,体内真元几乎消耗殆尽,硬是弄成了一副凄惨某样。 好在李子正并不清楚真实情况,也没有完全丢掉脸皮,姚清戒备了半天,发现对方当真退去之后,才放下心里慢慢恢复修为。 很快,天色近晚。 姚清也恢复了几分力气,起身捡来一些干柴,升起篝火,又跑到后方找陈立要了些干粮回来。 一直游离在视线之外的陈立等人必然瞒不过叶姝,也瞒不过李子正,看似多此一举,但毕竟代表着虞朝的一个态度,姚清也无法多说什么。 “叶姑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姚清边烤火边问道。 西州晚上的气温还怪低的,不烤烤火,总感觉对不起这野外露营。 叶姝摇摇头,没有说话。 姚清也不勉强,自己吃自己的,好几天没吃东西,感觉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也不知道“化气”之后可以做到辟谷,终身不吃东西,会不会太残忍了,多难熬,这还是人吗?不对,修士是不是还属于人的范畴得另说。 这不仅是个科学问题,还是个哲学问题,姚清暗暗吐槽。 “海外的天地真有那么广大吗?”叶姝突然问道。 姚清一愣,忽然明白过来,这是误会自己来自于海外了,毕竟有这等玄奇之法,应该是大宗大门大传承出身,一般散修或虞朝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 “我尚未去过海外!”姚清想了想说道,他并不想骗叶姝,暂时也只能这么说。 叶姝闻言,不由一愣,顿时沉默下来。 “我这一身道法另有传承,今后有机会了再跟姑娘细说。”姚清又道。 叶姝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本来还想问对方最后所用剑法,眼下便问不出口了。 李子正没有留意,也没有见识过,叶姝却不同,当日斟鄩城下,那妖面人的剑法,明显跟姚清同属一脉。 姚清暗暗舒口气,说实话,有时候他也觉得披着马甲示人有点藏头露尾,不是很好,可想想帝都的父母和弟弟,又觉得暂时必须如此。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要把亲近之人安置到完全受控的地方,不然畏首畏尾,迟早要出问题。”姚清突然也有些明白宗门存在的另一种意义。 就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保护己方的弱小,是大型的安全岛,因为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道友才有存在的意义。 姚清吃好收拾好后,又找陈立要来纸笔,开始给宗佑棠写信,两人近日来书信一直不断,夏州局势也快速平息,渐渐恢复。 眼看班师回朝之日渐进,姚清却忍不住有些担心,帝都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就是宗佑棠携如此泼天大胜而回,都不能保证今后能全身而退。 更不要说荣王一系了,是以给宗佑棠写完,他又开始给荣王写,当然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事情,他跟荣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叶姝看着陈立带着书信远去,若有所思,不由问道:“虞朝想要借我无量宗的势?” 这么明显的事果然瞒不过聪明人,姚清苦笑一声,道:“局势如此,朝廷也不得不抓向一切可抓的力量。” “背后有你这般传承,为何要舍近求远?”叶姝有点奇怪。 姚清想了想道:“因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可我无量宗不可能为此与五大宗门相对!”叶姝道。 “我知道,所以我们借得是无量宗的名,而不是力。” 叶姝点点头,并没有在意,本身她在夏州出手就是借了虞朝的局,否则也不会有此机缘。 可是,天下局势已经崩裂到如此地步了吗?夏州所见所闻又告诉叶姝,确实如此。 如果说修士存在的意义是追求大道,那么五大宗门和上古四宗存在的目的和意义又是什么? 就是拖着全天下陷入水深火热? 叶姝不由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第七十八章 同时突破 “那你呢?”叶姝突然又问道。 姚清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是问自己西行的目的。 “其实,我初始并没有想过要来一趟西州,即便是要来,也不是现在。”姚清道。 叶姝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不过后来姑娘因鬼王宗的神念化身而受伤,情理上我们也应该把姑娘平平安安送回去,不宜大动干戈的话,我就是最佳人选,毕竟身怀修为。”姚清道。 这是他跟宗佑棠两人之间的默契,否则不会定下此事。 叶姝听到这里,又想起那日的妖面人,暗暗忖度,那人跟姚清道法似是同源,为何不敢以真面示人?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少年。 “再者便是刚与姑娘所说的,虞朝需要借势而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至于我,想见见更广阔的天地,磨砺修为,某种程度上,也需借无量宗的势。”姚清道。 他没有隐瞒,直指核心,不惮于说出别有算计。 姚清始终觉得,这种事对无量宗来说,说开了,或许就一笑了之,若是傻乎乎地只管私底下利用,恐怕要招惹更多的敌人。 坦诚,对弱小者来说,是个很大的优点。 “你也要借势?”叶姝奇道。 “不错,目前我还有很多羁绊,仅凭自己依然无法护得周全。”姚清坦然道。 叶姝没有说话,不是每个修士都有师门守望相助,也不是每个修士都无牵无挂,这一点她自然清楚。 “你是否觉得我们行事做人太不纯粹?”姚清叹道。 “当然不是!”叶姝轻轻摇头,“如何才是纯粹?我找上那神念化身与李子正找上我,其实本质上并无二致。” 其实她心绪还是有点不平静,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如果没有姚清,她或许不会想那么多,淡然而行,淡然而对。 但有姚清,有两人之间的交流,那些新奇想法与观念,对她固有三观已经产生了很大冲击。 叶姝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明悟,这或许正是自己此行最大的磨砺,如果能够重新收束思绪,稳定心境,那么就是“炼神”之时。 姚清不由笑了,叶姝这小姑娘看似年岁不大,倒是比大部分人更有气量,或许这也是她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高修为的原因吧。 “你说,宗门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叶姝问道,声音似乎有点缥缈。 姚清不由微愣,这小姑娘怎么会产生这种疑问?这已经是对某种存在的根基产生了形而上的质询。 所以,一切经历终归还是要反馈于内心世界吗? 姚清顿时慎重起来,因为他也察觉到,叶姝此时的状态有点特殊,或许自己每一句话都会对她产生巨大的影响,或好或坏。 篝火噼里啪啦的在燃烧,夜风慢慢抚过,两人久久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姚清忽然笑道:“修行,就是为了修行。” “修行,就是为了修行?”叶姝慢慢抬起头,秀眉紧蹙,突然也笑了,“不错,修行就是为了修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股奇异的波动自她眉心散出,瞬息远去,传至极远。 叶姝只感觉自己的思维也随之远去,刹那间就覆盖了神州内外,天涯海角似乎都近在眼前。 除了极少处无法探视外,她看到无数人的生活,看到了万物的循环,看到了天地的广大。 这一刻的思维似乎已近覆盖了此片天地,犹如神灵俯视人间,犹如天地生长万千。 其实,“炼神”修士的神念并不能做到这一步,这也只是突破至“炼神”那一瞬间才有的体悟,是一种极为难得且非凡的体验。 “这就‘炼神’了?”姚清不由愕然,暗道这叶姝也太天才了吧,就因为一句话,直接突破一个大境界? 他先前不过以为会对叶姝道心有一定的影响,不曾想竟然是对方突破的契机。 姚清来不及多想,受对方这种奇妙波动影响,他自然而然进入了“因果视界”,心神感应也随之扩散出去,因果之力顿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姚清醒悟,这或许就是自己等待的那一丝玄妙契机。 从岐山上大衍神宗传承者的机缘开始,到“天枢法袍”加身,再到数十日默默修行,斟鄩城下大战,一路西行道心磨砺,最后面对李子正,体内修为几乎到了极致。 眼下,终于要突破了。 姚清只觉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自周身融入,体内《太微道经》悄无声自开始了运转,真元行走间似乎都透出了无数毫光。 某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自体内传来,似磬似玉,恰似道音初啼。 姚清体内的真元应声而动,浩浩真元从四肢百脉全部聚集到丹田,变化莫测,翻腾流转,紧跟着,真元再度向内塌缩。 忽而,叮的一声,道音再起。 塌缩中的真元直接化为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 好似只是一瞬,又好似过去了千年万年,道音第三次响起。 丹田虚无中顿时迸发了一点毫光,毫光迅速壮大,其间有一物浮沉,状如混沌。 若仔细看去,便能看出,那所有一切,都是无穷无尽的丝线构成。 此即为“化气”,所谓道音三起而筑其基,是为道基,是自身所修功法一种实体化的具现。 只有迈过这一步,才有资格问鼎大道,这一步是所有的基础,甚至还有种说法,这一步成型的层次甚至已经限定了将来修行的天花板。 “化气”之重不言而喻。 姚清依然紧闭双目,他像是站在了天地之桥上,向前,便可触摸大道,向前,就能与天归一,向前,则能沟通自然,这是一种合道般的感觉,虽只有一瞬,却让人异常迷恋。 另一边,叶姝的神念传递至极致,便开始了回卷,不过刹那间就全部收回眉心。 就见一枚菱形神念之体自她眉心虚无处浮现,滴溜溜直转,最终又隐没在眉心识海。 这便是“炼神”的第一个境界“显圣”,以真元为引,沟通真我,点虚为实,显化意识,成就神念之体。 修士到了这一步,可谓是一个质的飞跃,能够做到言出法随、念动天变的地步,盖因一切术法神通都可以以念头操纵真元或天地元气瞬息施展。 第七十九章 神识 极西之处,有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前山上立着几座宏伟大殿,大殿四周,围绕着数十精致小院,小院下面的山腰,则有无数屋舍错落。 后山树木掩映的山壁上,有不少闭关所用的洞府,再下便是悬崖,有位清瘦矍铄的老者立在悬崖边,看着下方蒸腾而起的氤氲之气,也不知在想什么。 “咦!姝儿怎么在外面就‘炼神’了?”老者微惊,一步迈出,就已出现在山巅,抬眼向东边望去。 “老夫留的后手没有触发,身上也无其余伤势,此行竟这般顺利,而且还这么快就‘炼神’?”老者微微皱眉,“怎么还有个小子跟她一起?” 他竟然于瞬间就把神识覆盖近万里之遥,所过之处,纤毫毕现,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而且老者的神识犹如清风拂过,润物细无声,根本就无人察觉到有位大能把视线投过去。 ...... 西州边缘处,叶姝睁开眼,看向对面的姚清,刚才自己突破“显圣”之时,正是姚清突破“化气”之刻,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突破。 她自然也明白,自己水到渠成突破是受了姚清一句话的触动,姚清踏入“化气”是受自己气机的牵引,说不上谁成就谁,但偏偏两人都受了益。 机缘之神奇,莫过于此。 “什么人?”姚清猛然惊醒,暗暗心惊,他察觉到有人在窥视,非是感受到了灵识或神识,而是“因果视界”上的反馈。 这种窥视来自于极西极远处,姚清不动声色,装着巩固修为,暗暗把真元布满周身,防止对方窥探。 神念瞬息而布,俯察天地,是为神识,比灵识更为玄妙,毕竟神念所过,一切都无所遁形。 简单来说,灵识是被动而为,神识则是主动探察。 但神识虽玄妙,也有不足之处,一来范围因个人修为而定,二来距离越远,则会不断衰竭,极易受强大修士的反噬。 对付神识这等无形无质的存在,最笨的办法就是以同样无形无质的真气或真元布满全身,即可防备对方窥探己身。 这也是最笨的办法,若真是双方修为差距极大,或许对方一个念头,自己体内真元和周身天地元气就会暴乱。 姚清也是无法,只能采取这个笨办法,暗暗防备,对上这等大能,小心一点总没错。 良久,那种被窥探的感觉才慢慢退去。 “你没事吧?”叶姝奇怪道,感觉他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没事,没事,刚突破有点不适应。”姚清看了看对方脸色,不像是察觉到有人窥探的样子,心下更是凛然,连“显圣”之境的修为都无法察觉,那人到底是什么修为,有何目的? 自西而来,最大可能就是来自于无量宗,理论上来讲是关注叶姝才对,那么高的修为,如果心存恶意,也不必悄无声息怕人知晓。 姚清暗暗思量,稍微放下一点心。 “你跟斟鄩城下的那个妖面人是同门吧?”叶姝突然问道。 “啊?为什么会这么想?”姚清反应极快,语气中没有丝毫异样。 “剑法!”叶姝回答的很简单。 “天下修士万千,擅长剑法者,也应该很多吧!” “但纯以剑法而论,达到那妖面人的神韵,只有剑宗,就是凌霄宗也有所不及。”叶姝还有点疑惑,不断打量着姚清。 毕竟那剑法太过惊艳,让她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 剑宗传承数千年,纯以杀伐之力而言,绝对是冠绝天下的存在,任何道法都比不了,不然她不会这么上心。 只是,姚清背后到底是什么传承,竟也能做到这一点,为何又寂寂无名? 果然在真正的高手或有心人眼里,马甲不好隐藏,还好自己道法多,可以换着来,姚清干咳一声,连忙出声道:“还请姑娘代为保密。” “为何怕人知道?”叶姝不解。 “世俗之事,多为复杂难测,不得不小心。”姚清道。 “师门不应该是最大的后盾吗?”叶姝道,心想难道是某个隐世宗门,不允许自家传人现世? “在下的师门一言难尽,目前只能靠我自己,无法依靠任何人。”姚清只能这么说。 叶姝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再多问就有点不合适了,是以她只问人,具体的剑法或道法却不会多提。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们上古四宗或五大宗门。”姚清又道。 “什么?”叶姝奇怪。 “你们每个宗门都从虞朝占据一州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姚清目光炯炯,盯着叶姝精致的面容。 叶姝闻言,似乎也有点疑惑,半响才干脆道:“我也不知道!” 姚清:“?” “五大宗门不知道,我们无量宗并没有对西州做什么,你也看到了。”叶姝想了想又道。 其实她知道的比姚清还要少,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关注过此事,三十年前的事了,刚刚还是从记忆中翻出很多年前师长提到过的一两句话,再结合自身所见所闻,给出的答案。 姚清不由默然,自从进入西州之后,他就很注意观察,正如宗佑棠所言,无量宗并没有对西州做什么,西州一切也照常,甚至朝廷还保持着官员的任免。 好像只是换了个名义,实则并没有改变什么。 若上古四宗都是如此,那五大宗门呢?又在刻画什么阵法?姚清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当年之事,上古四宗应该不是在趁火打劫,某种程度上更像是防备五大宗门。 这些疑问叶姝并没什么答案,很明显眼前的姑娘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专注修行的人。 姚清摇摇头,暂时放开心思,具体事实还需要自己去那几个州看看,好在修为突破,再加上“天枢法袍”和短棍,基本具备了自保之力。 两人一时无话,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姚清再看时,叶姝已经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他添了把火,静下心来运转《太微道经》。 “化气”与“合气”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道基所在,任何术法或神通都能够具现。 到了这一步,天地元气相较于己身,就如水跟鱼一般,感知从平面进化至立体,也正因为如此,修士才能腾空而起。 第八十章 炼神三境 御空而行,姚清早已体验过。 他先前催动“天枢法袍”,法袍就会化成一个临时的道基,从而生生把使用者的修为从“合气”推至“化气”。 成就道基之后,天地在修士的眼里已经大为不同,无尽的天地元气如臂使指,御空就变得如行走奔跑一般,成了唾手可得的能力,最后化为本能。 第二日凌晨,姚清借助突破已经全部恢复修为,心想自己如此,叶姝肯定恢复修为,那便不用自己相送了。 可惜,时日还短了一些,怕达不到原先希望达到的效果。 “也罢,一切随缘,既然已经达到‘化气’之境,有了最基本的自保之力,倒可以放开一些手脚。”姚清暗暗思量。 此时,太阳初升,霞光喷吐,一道一道,沾染了半边天空,其中有一缕恰好落在了叶姝身上。 只见一枚剔透晶莹、有棱有角的立体菱形神念自她眉心虚无处浮现,映着朝霞,滴溜溜旋转。 正是达到“炼神”第一境“显圣”的标志,精神念头彻底实质具现化。 炼气有三境:聚气、合气、化气,分别经历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天人相化,是修士从凡到非凡的第一次跃升,是用天地元气对肉身的彻底洗炼。 炼神同样有三境:显圣、分识、成神,同样要经历神念具现、神念分化、神念升华三个阶段,是修士从凡到非凡的第二次跃升,是对精神力量的彻底洗炼。 正如鬼王宗的那个神念之体,就是达到“分识”之境的一种神通,可以化生无穷神念,每一枚神念都可承受主意识,也可间接控制。 不像“显圣”之境,只有一枚神念,万不可随意以之对敌,一旦被人毁灭,那就是彻底的死亡。 到这一步,修士便可借助道基之力,将所学道法或神通直接铭刻于神念之中,施法自能随心如意,言出法随,直接以神念勾连天地元气,比“化气”之境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更不要说神念的种种妙用,窥人想法于无形,杀人性命于瞬息,人前显圣,几近无所不能。 面对这等可以说是诡异的能力,也怨不得大司礼宗佑棠满腹之愁。 姚清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只靠自律,修士面对凡人,永远都会高高在上,凡人很难会有机会。 若真是遇到了一两个有野心也有实力的修士,那下一步就是掌控世俗,禁锢思想,彻底把天下化为神权之国。 如此,前世的科技文明,在这一世,都不可能出现,凡人就没了任何机会。 “所以出路到底在哪里?”姚清忍不住望天。 “你的心思很乱?”不知何时,叶姝已经修行完毕,看着他问道。 “咳!乱窥人想法这一点要不得。”姚清忍不住说道,所以说为什么这些有神念的修士最讨厌了。 “窥人想法并无外界想象中那么容易,人的精神念头千变万化,神念虽能感应,但也需要解析。再者面对修士,神念临体,真元自能感应,只能算是一种比较鸡肋的神通。”叶姝一本正经解释道。 末了,又道:“我还不屑于做这等窥人隐私的事,是你脸上清楚地呈现了你内心的想法。” 姚清有点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清冷的姑娘说这么多话,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心里对一些事有点无力。” 叶姝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好像只是单纯提一下就作罢。 “叶姑娘修为既已突破,回去估计也就在一念之间,在下怕是跟不上你的速度了。”姚清出声道。 “原本就不需要你们跟着!”叶姝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西州之西去看看,距离无量山不远处有一座大城,或许对你心中的想法会有些启示。” 姚清闻言,倒是有些意动,这些宗门是如何运转的,又是如何与世俗打交道的,他们即便人人都能辟谷,也不可能与世隔绝,所以先了解了解自然很有意义。 姚清更没想到的是叶姝这个小姑娘看似冰冰冷冷,实则心思极为细腻,知道自己的心思所在,便笑道:“那便叨扰姑娘了。” 他略一思忖,又走到后方极远处跟陈立等人交代了一番,去往无量山,近万里之路,自己跟叶姝可能不足一日就能赶到,陈立等人即便人人骑快马,也得二十天才行。 所以不得不提前安排一番。 “我见你身法精妙,想必在御空之法上也见长,不知速度如何?”叶姝见他准备妥当,便问道。 “应有一音之速。”姚清仔细感应了一番,以“浮光自在身”中的御空法推演,全力赶路,超过音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可以媲美最为顶尖的身法!”叶姝眼睛一亮,“我这一脉有一法名‘咫尺天涯’,‘咫尺’是方寸间的腾挪,‘天涯’则是一步万里之法,当初我刚入‘化气’,御空而行也不过一音。” “姑娘所说的顶尖身法有何标准?”姚清好奇道。 “要达到顶尖之列,单说御空,就得以一音之速起,‘炼神’之后要能达到脱离一界的速度,元神之前要有脱开一域的能力。”叶姝道,“当然,元神高手神通莫测,一念即可上天入地,撕裂空间,映照无穷,所以这里只说肉身之速。” 姚清心中了然,对方所说的一界一域什么的,应该是指的至少是第二第三宇宙速度,这就有点恐怖了,要是在前世,还不得肉身遨游宇宙? 炼气三境本就是肉身的不断升华,否则也经不起这般速度,早就在加速中解体了。 至少到了“化气”之境,凡俗一切兵戈对姚清都没有什么作用,基本上跟普通人都是两个物种,怪不得修士无法与凡人共情。 这也正是上古四宗的强大底蕴之一,数千年发展,道法神通不断扩展、不断完善、不断推陈出新,方方面面,几无短板。 要是搁在方占国、薛云生等人身上,万里之路,依然足够遥远,即便他们能够飞行。 想到这里,姚清又要忍不住对大衍神宗诸多先贤竖个大拇指,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自己,没有他们,即便自己知晓了修行之事,要想走上正儿八经的修行之路,也不会这么顺利。 甚至没有他们,帝都那一劫都不好过,说不准他们一家人就要远走他乡了。 第八十一章 无量山下 “那就在姑娘面前献丑了。”姚清笑了笑,身子腾空而起,一个轰鸣,便化为一道光芒消失不见。 果然有一音之速,叶姝微微颔首,脚下轻轻一迈,宛若时空流转,瞬息就到了姚清身侧,跟他平齐。 姚清心中一凛,虽然早有准备,修为境界也摆在那里,但事到临头,被对方这般轻易赶上,还是有种好胜之心升起,想要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如此想着,体内真气猛然一催,身形再次加速。 快,快,更快,海量的真元勾连无尽的天地元气,在身周、身后形成一抹流光,如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 身前,庞大的空气不断压缩,扑面而来,但随着真元以特殊之法运转,天地元气不断被扰动、媾和,形成一个看不见的流线型之符,护在四侧,是以姚清丝毫不受外界告诉气流的影响。 不过他也发现,等速度提升到近乎三倍音速后,体内真元的消耗与速度的提升已经不成正比,甚至消耗已经远远大过了回复,如此境地下,最多半个时辰真元就要告罄。 保持住一倍音速之上,不满两倍音速,则最为平衡,能够长时间坚持下去。 姚清看着身边依然衣袂翩翩、神定气闲的叶姝,不由苦笑着摇摇头,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行,看似四周白云都急速远去,但相比于无边无际的大地,实则速度并没有多快。 姚清倒有了种前世坐飞机的感觉,头上是湛蓝长空,脚下是层云万里,天地广阔,让人心胸都畅快了不少,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 就在他心神放松之际,一道弯弯的黑光自天际闪烁了一下,再一瞬,就到了眼前,朝着两人切来。 姚清目光一凝,紫电剑于刹那间自虚无中浮现,迎向那弯弯黑光。 他快,叶姝则更快,紫电剑才刚露出剑尖,一个漆黑的旋涡已经绞向了那道黑光。 只那么一转,黑光顿时溃散开来,化成点点碎芒。两人也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你竟然已经恢复了修为?”一道人影缓缓而出。 “阴魂不散!”叶姝眉头微蹙,依然是先前那鬼王宗的神念化身。 “你坏我鬼王宗大事,胆大妄为,借老夫当踏脚石,老夫前来给你教训,此为因果。”神念化身淡淡道。 叶姝没有说话,素手一拍,只听当当两声,一座青铜大钟自虚空中镇压而下,所过之处,波纹横生,那神念化身竟然保持不住身形,直接还原成一枚神念。 “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开打,这姑娘莫不是个暴脾气?”姚清暗暗吐槽,不过他也发现了,“显圣”之后,不仅仅是对天地元气的操控更加精细和快速,更重要的是神通术法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丝灵性,比之炼气,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你竟已进入‘显圣’之境?”神念中传出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微微一晃,就要退走。 不曾想叶姝已经防着他这一手,一种看不见的波动充斥在四周,那枚神念根本就动弹不得。 紧跟着,青铜大钟轰然而下,神念顿时悄无声息化成了齑粉。 ...... 同样是幽州,同样是那座大殿。 黑袍老者猛地睁开眼睛,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这次可比上次严重多了,上次不过是姚清出手,虽说镇岳剑有克制神念的妙用,但限于修为,作用并不大。 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显圣”之境,对神念的各种弱点与特性自然一清二楚,况且这段时间,他已经连续损失了数枚神念,即便是“分识”之境,也有点吃不消。 “废物,凌霄宗的都是废物,连一个修为全失的人都拿不下。”黑袍老者一阵怒骂,李子正去找叶姝麻烦正是他暗中的落子。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子正一点用也没使上,竟还让对方提前“显圣”? 叶姝所用之法,黑袍老者也有所耳闻,是以才会故意引李子正前去,甚至为了保险,自己又分化出一枚神念作为后手。 没有哪个“化气”之境的修士可以光明正大的利用“炼神”高手,自己本体不去,神念化身前往,如此就是无量宗也说不出什么。 可惜,还是一出悲剧。 “无量宗!”黑袍老者咬牙切齿,腾得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西边极远处,一道目光隐隐约约投射过来。 他顿时一凛,捏了捏拳头,重新坐下来,闭上了眼。 大殿之后的山巅,有一茅屋,屋前是个鱼塘,一人正倚在旁边垂钓,突然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眼望向西方。 微风骤起,水波乱晃,突然轰的一声,鱼塘炸裂,池里的鱼全部翻起了白肚皮。 他摇摇头,收回目光,抬手轻抚,鱼塘顿时恢复原样,就是池中鱼也重新活了过来,纷纷钻入池底。 ...... 另一边,叶姝看看天色道:“看来必须尽快赶回去了,免得对方恼羞成怒。” “不如姑娘先行回去,我在后面慢慢走着就是,也好看看沿途的景色。”姚清想了想道。 “不用,我捎你一程罢!”叶姝说着,抬起素手搭在了姚清肩上。 姚清刚欲说什么,就感觉眼前时空流转,所有一切,就连脚下的大地都迅速远去,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速度太快,他竟然晕车了? 不过半刻钟,两人就重新停下了脚步,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出现在眼前,云雾缭绕,像是直通天界。 正是无量山。 要是姚清自己御空而行,怎么也要花上一个多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哪像叶姝,即便带一个人,依然只需这么点的时间,甚至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怨不得会晕车。 “姑娘快回师门吧,我得去山下之城休息几日,速度太快,有点难受。”姚清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液。 “也好!”叶姝沉吟了一下,“只是槐江城我们已经走过,你得再往东走三四百里才能到,也不远。” 姚清点点头,示意自己晓得。 叶姝也就不再说话,身形一晃,已经消失不见。 姚清这才长出一口气,他还不太想去无量宗,毕竟是旁人宗门,人生地不熟,自己一身秘密,有点不合适,见识见识即可。 姚清稍作恢复,感觉没什么大碍后,起身向东行去。 第八十二章 槐江城 槐江城已经是西州最边陲的位置,再往西翻过无量山,就是更加蛮荒的地带,那些地方甚至连最基本的国家都无法稳定存在,只有城邦和部落。 西州最大的城实为原州牧所在,又叫安西,可惜三十年前那一战后,无量宗虽说只是名义上占领,甚至并不禁虞朝任命西州的官员,但西州还是避免不了人口的流失,安西城自然日渐衰落。 反而槐江城因为无量宗的存在而更加繁荣,光是人口就几乎翻了一倍还有余。 毕竟,外九州相对于中原来讲,还是太遥远了。 对此姚清一度很疑惑,结合前世经验,纯以生产力而论,虞朝能够控制的地盘的最多也就内九州,力量延伸到外九州已经是强弩之末。 按理说外九州应该形成类似于羁縻之国的朝贡体系才对,但偏偏虞朝内外十八州的疆域已经稳定存在了数百年之久。 “也是流官制和屯军制坚持的好,生产力比前世古代也更先进一些,信息传输依然低效,如此就能控制如此之大的疆域?还是说这个世界百姓反抗精神不足?”姚清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槐江城下。 槐江城是个开放之城,并没有城墙或护城河什么,入眼所见,全是屋舍,人来人往,驼铃悠悠,马鸣潇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繁华。 姚清沿着大道而行,脚下的路往西一直到无量山北麓,经过一条狭长的通道,才能走到更西边,再往北就是戈壁沙漠,没有道路通行。 “小哥,哪里去?”姚清正跟着一列驼队之后,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一名矮胖老者忽然从路边凑上前问道。 “就是来槐江城看看。”姚清随意道。 “可是从无量山过来的?”矮胖老者压低声音道。 “咦?”姚清奇怪,这是刚来就遇到高人了?便点点头,看对方想说什么。 “是想拜入仙家门下吧?”矮胖老者见他点头,更是笃定,“一看小哥就不是本地人,也没有什么门路,那无量山阵法禁制无数,岂是凡人能够靠近?” “拜师还有门路?”姚清闻言便知这老者是个生意人,又有点好奇对方所说的门路是什么。 “那当然,老朽乃是城中白家管事表哥的二大爷,每一年无量山上的仙家都会给白赵两家数个试炼名额,小哥若是有意,老朽可代为引荐,说不定下一个位列仙班的就是小哥了。”矮胖老者神神秘秘道。 “这白赵两家又是个什么来历,为何有这等机缘?”姚清好奇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们那等大家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打听的,小哥你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老朽可不骗你!”矮胖老者的语气有些急切。 “我资质愚钝,怕是被人推荐了去,也过不了仙家试炼,白白浪费机缘。”姚清摇摇头。 “哎,我说小哥你怎么这么没志气?求仙拜佛,最重要的是要心诚,心若诚,则必有回响,哪能轻言放弃?”矮胖老者恨铁不成钢道。 “我本是从夏州而来,也就是为了见识一番,有劳长者费心了。”姚清客气道。 “夏州?那可是极乱的地方,听说兵荒马乱,凡人可不好生存。”矮胖老者直起了腰板,隐隐流露出一丝傲然,“不如小哥就跟着老朽,总免不了你一口吃的。” “呃,不用不用,我来之前朝廷已经在平叛,想必现在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朝廷?”矮胖老者有点不屑,“区区一个凡人王朝,哪有我等在仙家脚下自在。”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这咋还整出优越感了?姚清有点哭笑不得,“在下还随身带了一些盘缠,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生意可做?” “生意?”矮胖老者的腰板又躬了下来,“这你可问对人了,往西而去,那些蛮子对中原的各类物资都垂涎万分,而他们那边的珠宝、黄金、皮草,中原人也垂涎万分,这是其一。” “其二呢?”姚清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老者肚子里还真有货,至少这一点说得很对,槐江城已经成为中原和西边蛮子交流的最大桥头堡,这中间的商机自然多不胜数。 “其二,自然是做仙家的生意。”矮胖老者又压低了声音。 “还能和仙家做生意?”姚清果然来了兴趣。 “自然,不然那白赵两家又如何发展壮大?” “具体说说,具体说说!”姚清忍不住催促道。 “咳咳,老朽若是知道,那我老杨家岂不早都成为第三大家族了吗?”矮胖老者讪笑一声,“不过小哥真有意,老朽可以推荐你到白家当杂役,说不定就会有门路了。” 杂役?姚清顿时兴致缺缺,这白家又没有秋香,去当什么杂役?还想着运气好刚来就能打听到这无量宗与世俗之间是如何交流的呢。 想要摸透这背后的门道,尚得下一番功夫,正好趁陈立等人赶路的时间好好调查一番,毕竟这等背后俗事,就是直接问叶姝,她怕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也会惹人不快,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似的,不如这般直接从世俗着手。 在姚清心里,修士无论修为多高,都是从人一步步修行而来,那么就无法做到彻底与世俗断开联系。 所以进一步了解这背后的运行机制,让自己更加清晰地认识这个世界,对破解大司礼宗佑棠眼中的困境自然更有意义。 当年大衍神宗的背后是虞朝,反而没有可比性。 甚至上古四宗与五大宗门因为对世俗的态度不同,所秉持的仙凡交流机制定也不同。 姚清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认识、了解,然后从千头万绪中去寻找那或许并不存在的道路。 说不上是宗佑棠影响了他,还是受前世的三观影响,他总觉得,凡人不应该是这样,修士不应该是这样,世界也不应该是这样,肯定会有个最优解。 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茫然无措。 “不如请长者先带我游览一番这槐江城吧。”姚清收回心思,摸出一粒碎黄金,交到老者手里。 矮胖老者用手搓了搓,顿时眉开眼笑:“公子这边请!” 就连称呼也变了。 姚清也不介意,跟在他身后,走向城内。 第八十三章 逛街 姚清很庆幸,先前在与陈立交代行程时,收集了一些散碎黄金当做盘缠,否则这时候可要坐蜡了。 吃什么?虽说可以辟谷,但他一时还不能习惯。 住什么?难不成要当流浪汉? 总不能真去白家应聘当杂役吧?再上演一处最强家丁的戏码,那岂不是要被叶姝笑死? 所以姚清很庆幸,有钱就好办事,没见眼前之人对他的态度都大变了吗? 槐江城虽无城墙,但有城门,城中自来就没有朝廷的力量,据矮胖老者所言,这座城本身就是由无量宗人建立,此地远离安西城,属不属于西州都两说,更不要说朝廷力量进驻了。 “不怕马贼或城中之人作乱?”姚清好奇道。 “马贼?什么样的马贼敢在仙家眼皮子低下抢劫?老朽可以说,无量山方圆数千里范围之内,没有任何马贼存在。”矮胖老者不屑道。 这倒也是,修士可以御空飞行,瞬息而去,瞬息而回,那些作奸犯科者确实没有什么生存的空间,姚清暗暗点头,这倒是一件好事,也有利于促进商贸繁荣。 “至于城中秩序,自有白赵两大家族维持,如有不公之事,也可前往无量山外门申诉,所以我槐江城向来风气极佳,就是那两大家族亦不敢太过分。”矮胖老者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以最高仲裁者面目出现,自能吸引一大波人心,但仅限于槐江城,广阔西州的其他地方,却无法顾及,没那意愿,更没那精力,姚清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随意而逛,矮胖老者倒是个实在人,每到一处都尽心尽力介绍,从马市到集市,从集市到街巷,从街巷又到工坊,虽是走马观花,姚清还是看出了不少门道。 这槐江城至少经历了五次以上的扩张,就是那白赵两家的大宅子也是第三次扩张时才出现,最后一次扩张应该就是在三十年前,那城市最外围的一圈茅屋或土屋。 城中人口成分也极为复杂,除了庞大的行商外,常住人口既有中原人,也有西边的蛮子,甚至还有自称是从海外而来的行客。 眼看天色近晚,姚清在看完城南田地外,并没有去酒楼,而是在老者的建议下,租了一件独栋小院,靠近城东,极为清净,深得他意。 姚清并不着急,现在自己已经与无量宗扯上了某种联系,只要自己在此一日,帝都就不需要担心,无人敢明目张胆对付王府。 是以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思考一些事情。 如此半个多月,姚清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四下观摩,不是在逛街,就是在逛街的路上,各种茶舍饭馆都有他的身影,等到陈立等人风尘仆仆到来之时,他对槐江城也有了更为细致的了解。 总体来说,这是一座移民之城、商业之城,粮食本地虽有种植,但至少还有一半是从夏州或西边蛮地运来。 城中官方力量比姚清想象中更为强大,表面上来看是由白赵两家共同成立,具体利益划分却不得而知。 利益的大头在于度支司,无论是自中原而来,还是西边而来,都要在度支司被抽走一成,此地是中原通往西边的唯一通道,可想而知这中间的利益有多大。 这些利益在姚清探访中,应该大部分都归于无量宗,主要是衣食住行和各类物资,由白赵两家张罗,反而他们两家自身所留并不多。 不过也说得过去,无量宗顺手保障了通道安全,间接维持了秩序,拿走一部分利润无可厚非。 “那其他宗门呢?没有了地利之便,又靠什么?”姚清暗暗思量,其实上古四宗不用多说,都是处在极为偏远之地,五大宗门才是真正应该关注的重点。 最让姚清意外的是,白赵两家拥有大量工坊,专门生产一些日用之物和中原特有的物品,除了把最优质的一部分上贡给无量宗外,大部还是流向西边。 最令他惊喜的是,这些工坊生产一种刻有神秘符文的物什,看样子应该是从无量宗流传出来的一些残缺阵法或阵符,没什么特定作用,只是泛着某种神秘气息,竟在中原和西边大受欢迎。 “可惜,无量宗没人对这方面感兴趣,若是有一二具备一定修为的人专门从事这方面研究,或许能发展出一些具有实际功效的阵符,从而借助天地元气发挥某种功能,让普罗大众也体验上元气妙用。” 这是一个萌芽,是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长大的萌芽,姚清有点遗憾,又有些感悟,心中似乎隐隐出现了一道灵光,却怎么也抓不住。 而那矮胖老者所说的拜师,姚清仔细打听了,不过是无量宗的外门弟子,所谓外门弟子,虽然会教授一些最基本的修行之法,但本质上还是一种杂役,只有表现出极为突出的修行天赋,才会被收至内门。 至于真传弟子,比如像叶姝这般,都是由传法长老游历天下时寻到的顶尖天才,打小就会在山上学习、修行,然后一步步成长,最终成为顶梁柱。 “还真不能比,相对于他们来讲,自己连野路子出身都算不上。”姚清摇摇头,感觉很微妙。 这些宗门,从本质上来讲,是一种层级分明的私学,因为掌控了强大力量,所以才有些不同。 与前世古代相比,完全颠倒过来了,私学昌盛,垄断着知识,官学反而无法发展。 知识传播在发展的过程中,无论是初期,还是在上升期,或者是成熟期,理论上来讲,官方永远占据着优势,难不成到修行上就颠倒过来? 姚清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也就在这时候,陈立等人赶到,姚清只得先放下心中疑惑,找到那矮胖老者,又租下两座院子,才算把他们安排妥当。 早在出夏州之前,姚清就让陈立把大部分人马都遣散,只余五六人。 他们几人可以说都是王府心腹中的心腹,姚清又有“因果视界”,自然很放心,是以一安排好,就趁此机会重新为他们梳理修行之法。 他们大部分只在“聚气”前后,甚至都没有经过“天人感应”,只有陈立一人最近才进入“合气”之境,所修之法均为大衍神宗残本或其他不知名道法,资质说实话也平平无奇,姚清只能尽尽心意。 世俗里对修行的认识终究太过浅薄,连如何鉴定资质都无法做到,只能以残缺之法广泛撒网,自然事倍功半。 至于自己修为来历,他也不多说,只说自己得到了某个隐秘传承,其他方面、还有与无量宗之间的关系,都由得他们去猜。 第八十四章 偷袭 姚清他们虽远在西陲,但与夏州或帝都的联系并没有中断,陈立用了一种很特殊的信鸽,每隔两千里又提前设了简易鸽棚,再结合快马,倒也能在五六日间跟夏州联系一次。 姚清详细了解后,看得直摇头,这信息传递的效率也太低了,若是能达到“分识”之境,分化出来的神念一息数十万里,当个信使最合适不过了。 可惜竟没修士看出这里面的商机,真是遗憾。 还不如费点心思把简易有线电报整出来,再结合摩斯密码,就能传递信息,只是稳定电源并不好解决。 姚清一想这么复杂,便直接放弃,等自己进入“显圣”之境,想要联系旁人,也不算难,何必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主要还是环境不允许,有些看似很简单的事真正做起来却无比困难。 尚需等等。 这一日,姚清正翻看着从城中书铺搜集而来的书籍,讲得是西边那些城邦和部落的情况,据说还是一位高僧所着,高僧曾亲自前往极西之地,想要弘扬佛法。 但当地有自己信仰,高僧一露面就被打成异端,差点被烧死在那里,后来经过千辛万苦才逃回来。 回来之后又把自己所见所闻写成一本书,竟大受欢迎,不仅是槐江城,甚至已经渐渐流传至中原。 姚清感兴趣的是,从目前自己接触到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比前世大多了,但似乎有一些前世的影子,却不知两个世界之间是什么联系,自己又为何会穿越到这里? 或许这正是这个世界本身的秘密所在。 此时,陈立快步走来:“世子,夏州急报。” “有什么事?”姚清抬眼问道。 “宗大人要班师回朝了。”陈立道,“信鸽发出之前就在筹备此事,想来这时候已经在回帝都的路上。” “是吗?那倒是件好事,证明夏州已经基本平定,稳住基本秩序,下一步需要慢慢恢复生产,他倒不必一直留在那里。”姚清有些高兴。 这是虞朝第一次击退宗门修士的试探,凭此泼天之功,宗佑棠一旦回朝,官位上已经是卿事殿卿事、大司礼,大卿事暂时就不要想了,所以是进无可进。 皇帝的封赏,只会落到爵位上,华而不实。 不过单论声望,朝中怕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而这也是一种隐性权力,且是一种很大的权力。 凭借于此,宗佑棠应该能腾出更大的力量去支持大司空詹知行,距离他们自己的政治抱负也会更进一步。 但无疑,距离危险亦如此。 想到这里,姚清不由有点担心,当今皇帝心思难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对你升起猜忌之心,所以权势越大反而越危险,就比如林鸿的境遇,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可没有权势,又能拿什么力量去实现理想? 这是一个悖论,生在这样的世界,想要坚持自身道路,就要先做好殉道准备。 姚清叹了口气,此事他暂时无法,即便自己去劝说,也不会让大司礼回心转意,只能暂且观望,真到关键时候也好出手。 “陈立你给我父王去个信,让他关注大司礼和朝中局势,若真有什么事情,他知道紧急情况下应该怎么以最快速度联系上我。”姚清思索一番说道。 离开帝都前他就给荣王做过交代,留下那本隐藏着《太微道经》的《四方志》亦是为了此,可以通过“因果视界”上的远程感应,借助《太微道经》自身的奇异之处,来获取一些简单信息。 这是姚清能想到与家人最快捷的联系方式,当然具体原理他没有细说,只让荣王有事去自己书房在《四方志》上留言即可。 目前为止,荣王并没有任何留言,证明帝都一切安好。 这正是姚清能安心在此的最大缘故。 陈立领命而去,姚清看会书,又去院子里晒了会太阳,此时已经入秋,正是晒太阳的好时候。 “兜兜转转,都已经离家半年了!”姚清窝在躺椅上,眯着眼,连修行都不想修行,“不过这都一个月过去,叶姝这小姑娘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姚清晒了半响,感觉有点无聊,只好收拾收拾东西,又回到屋子里修行。 入夜,他依然盘膝坐在屋内修行,黑灯瞎火的,也无人过来打搅,忽然一抹细微的响动自院外传来。 “什么人?”姚清双目霍然睁开,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到院墙之上。 就见一黑衣人自隔壁屋内迈出,手里还提着一人,看身形应该是陈立,没有丝毫动静,不知死活。 “放手!”姚清一步滑出,手中短棍咻的一声点向对方。 黑衣人冷笑,屈指弹开短棍,就要离去,不曾想姚清这一式只是个幌子,短棍被弹开时,左手已经悄无声息袭来。 陷空之力一吞,无尽之力又一吐,这瞬息间的吞吐之力,差点让黑衣人直接束手,手中所提之人更是拿捏不住直接掉下。 黑衣人大惊,顾不得其他,猛然一声闷喝,炸出庞大的力道,瞬间挣脱姚清束缚,抓起地上的陈立头也不回地向城外奔去。 姚清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后紧紧跟上,他甚至来不及去察看屋里其他人情况,唯怕跟丢黑衣人。 刚刚慑于对方人质在手,根本不敢出全力,只能用巧劲,却有些力有不逮。 “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槐江城找自己的麻烦?”姚清很是疑惑,是知道自己身份而来,还是单纯地为钱财而来? 按理说,无量山脚下,自己得罪的那些人应该不会这般明目张胆过来,可槐江城又有谁敢这般胆大来上门寻隙? “难道是魏岩?”姚清目光一闪,要说谁跟自己有仇,又有谁可以无视槐江城的规矩,那非魏岩莫属。 但魏岩并不知晓自己身份,自己以修士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妖面人那个马甲,而且这黑衣人的道法跟魏岩也大有不同,不像无量宗的神通,更像时肉身成圣之法,不知是何来历。 最重要的是,“因果视界”上并无此反馈,自己跟这人之前似乎有过交集,但不深。 而且此人道法似乎对因果有一定的自敛,是以他无法从“因果丝线”上强行感应信息,否则必遭反噬。 姚清很是疑惑,顾不得多想,牢牢坠住对方。两人很快就出城,一直到城东数十里开外。 第八十五章 交手 刚刚在城里,姚清不想惊动更多的人,这人行动诡异,感觉像是专门引自己出来,可在“因果视界”中,附近又没有其他任何异常所在。 这就很奇怪了,姚清深深吸口气,身形一个闪烁,“浮光自在身”自发而动,瞬息就赶到黑衣人身后,抓向对方后心。 “好俊的身法!”黑衣人的声音嘶哑,却是理也不理,依然不慌不忙向前而行。 刺啦一声,对方后背的衣服直接化成了飞灰,露出黑色肌肤,姚清眉头紧皱,感觉右手好似抓到一块极其坚硬的铁板,不得前进一寸。 要知道,进入“化气”后,单凭肉身力量,凡间任何金铁都不堪一击,可想而知对方体魄之强横,怪不得不理不睬。 “撒手!”姚清眉毛一挑,指尖透出一把青色剑影,单有剑刃,却无剑柄,甫一出现,就带着刺破万千、洞穿一切的锋利之感,令人如芒在背。 正是万刃剑! 黑衣人吃了一惊,再也顾不上手中人质,松手退开。 姚清忙接住陈立,发现只是昏迷过去,性命并无大碍后,顿时微微松口气。 黑衣人却没有就此离去的意思,再次欺身而来,没有理会陈立,专找姚清下手。 “果然是故意引我而来,目标是我而不是陈立。”姚清心中了然,右手微晃,抓出一把三尺长剑。 点、刺、劈、扫、带,抽、截、抹、撩、击,拖、提、格、崩、搅。 一招一式,竟然全是基础剑法,但就仅凭这些基础剑法,姚清竟然使出了三分剑之樊笼的感觉。 好像天下一切剑法均脱不开他手中三尺长剑,更不要说对面的黑衣人,一时间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得连连后退。 如此,便是宵练剑,乃剑之法度。 “你若不出真本事,今日可就要挂彩了。”姚清凝声道,对方一直在隐藏,他只观察到对方身上有一根极其明亮的因果丝线直通东南,不知去往何处。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修为高过自己,否则断不会藏拙的前提下还能在自己手中坚持。 “嘿嘿!”黑衣人笑了笑,单拳一捏,道道金光迸发,宛若初阳升起,就那么随意按下,姚清手中的剑就变得沉重无比,几乎提不起来。 “嗯?你到底是谁?”怎么感觉有点像当初在岐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郭一阳,他也不至于来找自己麻烦啊,再说他见到的只是自己妖面人那个马甲,除非是冲王府而来。 那么这些散修突然现身中原,就与虞朝脱不了干系,毕竟斟鄩城下散修佛头陀还帮了宗佑棠一把。 难道又是皇帝要向荣王下手? 种种线索汇聚,姚清一时间也无法辨别真假,来不及细想,一把古朴大剑已从虚空中斩出,剑身黝黑,钝而无锋,坚硬无比,隐隐透着红光。 一剑斩下,似乎直接斩破了风声、斩破了空间,无物可与之争锋,看似不快,实则避无可避,只能硬拼,是为巨阙剑。 铿锵!拳剑相交,竟响起了金戈之鸣,两人均忍不住向后退去。 姚清吐出一口气,手一扬,承影剑已经悄无声息而去。 黑衣人微惊,刚刚硬拼一记,他限于不能暴露身份,纯以肉身对抗对方剑法,却是吃了个小亏,眼下右手还生疼呢,这又是什么?怎么感觉四面八方,全都是看不见的剑刃? 正左支右绌,姚清再度欺身而来,身形一闪一烁,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切入。 黑衣人忙向旁边避开,两人错身而过,他刚舒口气,猛然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肋下传来,差点一口气都没吸上来。 这才发现姚清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短剑,方才也不知藏在哪里,竟然悄无声息给自己一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无法压制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不过也足够了。”黑衣人想着,突然朝远处昏睡的陈立弹出一缕指风,果然姚清不得不救,攻势顿时一缓。 黑衣人忙跳开,话也不多说一句,就向远方退去。 姚清看着对方渐渐消失的身影,脸上阴晴不定,散去承影剑,又看了看手中的鱼肠剑,这还是今晚第一次伤到对方,唯有鱼肠剑这等诡异的刺杀之剑,才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点,但也只是表皮之伤,聊胜于无。 他摇摇头,也散去鱼肠剑。 刚刚黑衣人对陈立下手,攻他必救,姚清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但对方既然露出退走之意,他不得不收手。 真逼出对方真面目,有可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姚清倒也不怕,毕竟是无量山下,此人藏头露尾,必然有这方面的顾忌。 只是那样,陈立则必死无疑,这才是姚清真正的软肋。 “也罢!只要跟自己交上手,就跑不掉,下一次见面一定能揪出你。”姚清暗暗思量着,提起陈立向回赶去。 没人知道自己有“因果视界”这等霸道神通,可以追溯一切,真站到自己面前,分分钟就能把对方揪出来。 姚清回到隔壁小院,发现其余人只是昏睡后才放下心,至少证明那黑衣人并无太大恶意,好像只是试探? 也不知是何目的,可以对方身上的那根因果丝线太过遥远,凭此时的修为还无法感应那么远。 姚清把陈立安顿好后,来到院中坐下,细细思量开始修行以来的一切。 在帝都两个马甲,鬼面人和神面人没什么人注意,昙花一现,就是皇帝想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妖面人这个马甲,与魏岩对敌,岐山之上,还有斟鄩城下,前后修为相差太大,这是一个极大的破绽。 甚至某些有心人会把岐山上残阵中的那个身影联系起来,这也是一个破绽。 好在自己从无在外使用过“十方斗战法”,暂时也不可能被人认出。 他现在还担不起《太微道经》和《天枢至法》这两本绝世道法的因果,只能小心行事。 唯一一点就是,按照大衍神宗那位前辈所说,《太微道经》是一法通万法之道,本就不易被人察觉,《天枢至法》则无人能识,因为除了“极道生死功”压根就从来没有现世过,自己还有三十二把神剑之法,手段众多,暂时还能把马甲隐藏下去。 第八十六章 本义大和尚 “黑衣人目的不明,还是得尽快揪出对方,否则终究是个隐患,如鲠在喉。”姚清叹口气,感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在走背运,到哪麻烦跟到哪儿,不能消停几天? 还以为在无量山下这个特殊地方,只要自己不主动招惹旁人,就能保持单纯而清净的生活,沉下心巩固修为,却不曾想事情还会主动找上门来。 姚清在“因果视界”中感应了一会,综合各类信息,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暂时作罢。 很快,东方渐白,屋内突然哐当传出一声巨响,姚清没有动,就见陈立慌慌张张跑出来。 “世子?”陈立见姚清竟在院子里,又大吃一惊。 “昨晚怎么回事?”姚清起身直接问道。 “昨晚?”陈立这才明白世子已经察觉到昨晚之事,“昨晚半夜中,我于半睡半醒间,突然察觉到一黑影闪入屋内,刚要出声示警,便失去意识,他们几人还未醒来。” 说到这里,陈立很惭愧,说是他们保护世子,到头来还是世子在守护他们的安全。 “没事,那黑衣人的目标是我,对付你们也是为引我出来。”姚清摆摆手,不提他被黑衣人差点掳走之事,总感觉那人多此一举,直接偷袭自己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找人质? 难不成找错房间?还是怕闹出很大动静不好收场? “世子,那人什么来路?”陈立问道。 “我也不清楚,没什么头绪。”姚清摇摇头,“不必心存歉意,我们修行本就比人差很多,更晚很多,一头扎进这个非凡世界,总有个适应过程,且看将来吧!” “世子说得是。”陈立应声道,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要琢磨出一套示警机制,哪怕被人悄无声息干掉,也能被动示警,给世子准备时间。 “这里是槐江城,理论上来讲比帝都还要安全一些,放心吧,该吃吃,该睡睡,好好修行,等与那位仙子之间事了,我们就回去。”姚清笑笑,“若是真遇到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们一家人就去海外,在哪里生活不是生活?” 说完,在听到屋里几人已经醒来之后,便回到自己小院。 一连几天,黑衣人再无现身,让姚清很失望,他都准备了好几种手段等着对方,对方却再也不来。 就是叶姝也是杳无音讯,好像一回到无量山就直接闭关巩固修为,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人。 “罢了,再等一阵!”姚清沉住气,他还有一些疑惑想问问叶姝,不过问题并不大,真等不到回去就是。 好在西行时间已足够长,该起得效果也起到,更突破至“化气”之境,收获可谓满满当当。 若非如此,他此时都不一定能顺利“化气”,有时候有些机缘并不好找。 日子,似乎真陷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境地,姚清依然躺在院子里,看着手中《西行手札》,遥想西边世界。 忽然“嘭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一个大光头。 “施主,贫僧本义,这厢有礼了!”正是斟鄩城下挡住佛头陀的大和尚,金刚宗传人,有些时日不见,修为更加精进,直追当时叶姝的境界。 姚清目光突然一凝,随即又恢复正常,起身笑道:“大师风采,斟鄩城下姚清可是远远见过呢!” “是吗?”本义和尚微愣,“大师不敢当,喊贫僧大和尚即可,贫僧前些时日在无量山下看到施主与叶姝姑娘同行,今日重回槐江城,便来一拜。” 当日斟鄩城下,他光顾着跟佛头陀互殴,周边是否有姚清这个人,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除无量山下远远一眼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认识姚清。 两人来到院中坐下。 “原来大师也认识叶姑娘。”姚清微微疑惑道。 “有过几面之缘罢了。”本义和尚苦笑,“贫僧这些天在无量山上盘桓多日,却是无缘再见。” “咳,大师这是别有心思?”姚清纳闷,这大和尚动凡心了? “施主说笑了,贫僧修持佛法二十余载,岂会沉迷皮肉之色?”本义和尚略显尴尬,“不过有事相央!” “哈哈,在下就说大师是得道高僧吧。”姚清礼貌而不失优雅地笑道。 “阿弥陀佛!”本义和尚诵着个佛号,“不知施主传承自哪里?” “隐世宗门,不值一提。”姚清淡笑道。 “天下修行,实为一家,不过道之分殊。”本义和尚随意说道,便没有多问。 “你们金刚宗也讲道?”姚清好奇。 “施主着相了,道即是佛,佛即是道,称呼不一,本质唯一。”本义和尚道。 “那倒是!”姚清点点头。 “贫僧在无量山盘桓,主要想请叶姝施主参加我金刚宗的涅盘法会,可惜没能再见到她。”本义和尚脸上有说不出的遗憾。 “邀请其他人不行吗?” “叶姝施主最为合适,无量宗真传弟子,有高深修为,是为有道,有极好品格,是为有德。” “大师想让在下代为传话?”姚清忖度对方所言,最具分量的应该是无量宗真传弟子这几个字,“那可真找错了人,在下连无量山都上不去,还不如大师呢,跟叶姝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这等事却说不上话。” “非也,贫僧想邀请施主参加!” “在下?”姚清有点发愣,“不是大师,你不了解我的跟脚,不知我的来历,对我这个人更不清不楚,怎么就邀请我了?” “能与叶姝姑娘同行,想必各方面都不差。” “你们这也太随便了吧?”姚清哭笑不得,“还是说,这涅盘法会邀请了很多人,我们就是去凑个数?” “涅盘法会乃是我金刚宗数十年来首次举办,佛主涅盘,尚需世人见证,邀请施主就是为了见证,毕竟施主来自虞朝,荣王世子的身份也极其尊贵,某种程度上比无量宗更为适合。” “大师倒是对在下世俗中的身份一清二楚。”姚清笑笑,对方所说的见证,让他心中微动,或许这是一个与金刚宗形成某种关联的最佳机会,无论对王府处境,还是对虞朝处境,都有很大好处。 某种程度上,宗佑棠让他西行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在修士中突破重围,打开局面,争得喘息机会。 第八十七章 苦行 但姚清思索片刻,还是婉拒道:“雷州太远了,在下不日就要回转夏州,怕时间上来不及。” 毕竟情况太不熟悉,当初斟鄩城下佛头陀所说“破烂腐朽之地”云云,也让他对金刚宗有些犹疑,至少要打听一番才有考虑的余地。 更何况随着修为日渐深厚,他已经不需要寻求太多外力,只时间足够,他就可以成为最大的外力。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貌似忠厚老实、实在让人生不出任何敌意的大耳和尚,一点都不老实。 本义和尚笑笑,没有在意,视线落在姚清手中的书上:“原来施主也喜欢贫僧这本书?” “这本《西行手札》是你写的?”姚清倒是惊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大和尚竟然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贫僧修行佛法二十有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外界游历,西行对贫僧来讲,也极为有意义,足足花费了近五年时间,经历上百城邦部落,所见所闻皆是所得,是以才能成书示人。”本义和尚双手合十道。 “那边是否有高鼻深目浓须之人?还有漆黑如炭之人?”姚清好奇道。 “施主所知竟如此广泛?贫僧书里可没写这些。”本义和尚有些意外道,“人种上是有些不同,虽然是蛮荒之地,但也有少数贤人,有些学问。” 姚清了然,不同气候定然会形成不同人种,这是必然的,哪怕这是个超凡者世界。 “大师可通晓那边的语言?” “自然,语言之障,对我等修士来讲,不值一提,要是有‘显圣’之境,也就一个念头的事。” 还有这好事?姚清很遗憾,想起前世要死要活的各种考试,可惜不知修行。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施主修为若想精进,理应四处走走,四处看看。”本义和尚若有所指道。 “世界广大是不错,在下倒觉得你们这些宗门应该去西边去传道,免得一直跟中原过不去。”姚清笑道,同样若有所指。 “看来施主对宗门的某些做法很有意见?” “谈不上意见,只是觉得,修士修得是大道,目光何必一直盯在凡人身上。”姚清摆摆手道。 “有些事情,就是宗门自身,亦身不由己。”本义和尚低声道。 身不由己?姚清看了他一眼,感觉这个大和尚又不老实了,都开始甩锅了,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两人暂时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说再多也是无用,姚清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头吐槽一下。 本义和尚直接跳过这个话头,转而道:“不知施主对我金刚宗有何印象?” “不是很了解,不过倒是见过佛头陀大师两面。”姚清出声道。 “破烂腐朽之地?”本义和尚哈哈大笑,“师弟说得有一定道理,宗门大了,总有一二不孝子弟,不然为何涅盘?我金刚宗就是要割肉祛毒。” “这么严重?在下观大师行事风格,贵宗理应走得是苦行苦修一派吧?”姚清问道。 “施主所言极是,我金刚宗真正的真传弟子,皆为苦行者。持戒除贪,不沾五欲,戒能生定,不惹众恶,定而生慧,远离纷扰,此为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本义和尚说道,“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持戒,忍苦为修,常苦为行。” “但还是有做不到这一点的对吧?”姚清问道。 “不错,修行修行,若不修佛法,只追求修为,则会陷入力欲之迷,舍本逐末,如此永远无法进入炼神之境。反过来,修为不长,又无佛法护心,则生贪嗔痴之念,此一二子即需涅盘重修。”本义和尚道。 姚清闻言,不由暗暗嘀咕,什么涅盘重修,不就是来个肉体消灭,免得丢人现眼。 不过这金刚宗还真有想法,敢把刀砍向自身,要知道在虞朝,不说“化气”之境,就是“合气”修士,皇帝都愿意给你兜着,只要你肯卖力。 这就是手里掌握资源多少所带来的行事风格不同,也在某种程度上应了那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下观无量山下,行商云集,宗门据此才有人力物力保持良性运转,不知贵宗如何保持日用所需,毕竟低境界修为弟子才占大多数。”姚清趁机问道。 “自给自足,不如此,又如何体现苦修苦行!”本义和尚道。 姚清了然,苦行僧的修为方式也决定了他们不像前世那些僧院,侵占良田无数,不事生产,最后变成地主老爷。 “那其他宗门呢?”姚清又问。 “施主不妨亲自去看看,免得贫僧所言失实。”本义和尚笑道,却是不多说。 姚清撇撇嘴,就说这大和尚不老实,滑头得很。 “看来施主宗门习惯隐居世外,坐看世事变迁,所谓读万卷书者亦要行万里路,施主尚且年轻,更应该四处走走看看,以增长见识。”本义和尚道。 “大师说得有理!”姚清点点头,“不过在下还有一问,涅盘法会应该只是金刚宗内部之事,为何要邀请旁人见证?” “我佛涅盘,众生应知,所以贫僧才认为施主代表虞朝比叶姑娘更为适合。”本义和尚双手合十道。 这是趁机弘扬佛法?进一步提升宗门形象?姚清忍不住给他们竖个大拇指,不过依然没有松口。 本义和尚面色如常,又聊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接下来几天,本义和尚几乎天天都来,少则一个时辰,多则还要混个斋饭,大有不拿下姚清誓不罢休的意味。 姚清自然不在意,乐得跟他打听一些宗门见闻,丰富自己对整个天下的了解程度。 这些天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急剧上升,互相也谈得来,犹如多年老友,可惜姚清就是死活不松口,来来去去多了,即便本义和尚佛法精深,亦有点沉不住气。 眼看时间流逝,再定不下来的话,可能要赶不上法会。 这场法会对金刚宗极为重要,如果少了见证之人,不免美中不足。而到目前为止,姚清也是他认为最合适的一个人,所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说动对方。 于是,本义和尚开始耍赖,坐在姚清的院子里不走了,非等到姚清答应不可。 第八十八章 帝都来信 姚清看着赖在自己这里的本义和尚,哭笑不得:“大师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施主跟我佛有缘。”本义和尚道。 “大师可别这么说,就怕你下一步还要我剃度出家。”姚清赶紧摆手。 “佛缘是佛缘,出家是出家,这是两回事。” “过些天,无量宗的叶姝姑娘可能要来我这里,不如大师你再跟她说说?”姚清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拉挡箭牌出来。 “贫僧还是感觉施主你最合适。” 姚清扶额,突然抬眼紧紧盯住对方,道:“既然大师说我有佛缘,为何又要在夜半偷袭?” 嗯?正守在旁边的陈立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抽出腰间短刀就要上来。 姚清忙摆手制止,示意他不必紧张,陈立依然死死握住刀柄,浑身紧绷,丝毫不敢大意。 那夜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制住,好歹也是“合气”之境,竟还这么不堪一击? 本义和尚微愣,苦笑道:“施主厉害,贫僧自认已经足够小心,没想到依然被施主识破。” “所以,为什么呢?”姚清问道。 本义和尚第一次上门,就被他认出,毕竟“因果视界”不是吃素的,但他也看出来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特别经过这些天交流下来,愈发认定这一点。 于是姚清更加迷惑,这本义和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之前应该不认识自己,更和虞朝没什么往来,那他有什么目的? 场中气氛肉眼可见地渐渐凝重,好似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旁边陈立几乎绷不住身形,满头大汗。 “自然是为了试探施主修为!”本义和尚坦然道,“城中不适出手,才会引施主至城外。” 这话一出口,气氛陡然一松,陈立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心中更是骇然,修为高深者竟这般厉害,单凭气息就能压制一切? 姚清依然笑语晏晏:“为涅盘法会?” 除开这个最大目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这么费心思。 “不错!”本义和尚颔首道。 “雷州是佛法普照之地,这涅盘法会有修为上的要求,还是此行有一定危险,必须达到一定修为才行?” “二者都有吧,此地距离雷州较远,如果施主确定前往,贫僧无法时时跟在施主左右,能有一定修为自然最好不过,免得好事变坏事,害了施主。” “达到大师要求,便进一步接触,达不到的话,就当开个玩笑,免得浪费口舌,大师倒是好算计。”姚清抿抿嘴,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没有伤到人,又事出有因,就不多追究了。 本义和尚尴尬一笑,这事确实是他不对,原先提前认定的叶姝临时生变,好在遇到姚清,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这么做。 否则先行浪费诸多口舌,让对方勉强答应跟自己切磋,到头来却发现不符合自己要求,岂不浪费时间?而且普通切磋也试探不出真正修为,不如这般夜下拼命直截了当。 “施主意下如何?”本义和尚问道。 “我......”姚清刚欲再说什么,就看到陈立快步走出去,又迅速返回,手里拿着一个小指大的竹筒,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师稍待,我去去就来。”姚清出声道,带着陈立走向屋内。 本义和尚双手合十,自无不可。 “世子,帝都来信!”陈立递上手中的竹筒。 姚清打开封蜡,取出里面的纸条,就十个字:朝中已议定立国师之位。 他一边把纸条揉碎,一边寻思,怎么会突然定住这个位置,不是一直都在说阻力很大吗? 那么除开皇帝强行推行之外,也没其他解释了,可眼下刚经历夏州一场大捷,皇帝为何又把自身软肋交给宗门? 姚清想到这时候大司礼宗佑棠应该还在回帝都的路上,突然有些了然,这是趁大司礼不在帝都的时候,提前打得埋伏仗,以抗衡大司礼携大胜而回的威望。 姚清叹口气,踱步走了几步,不行,必须帮大司礼一把,否则不说大司礼多年心血有可能白费,就是天工别院都不一定能置身事外,自己刚落下的子就这么夭折? 可自己远在西陲,又该怎么帮呢?姚清有点焦虑,突然看到窗外静坐的本义和尚,突然眼睛一亮:“立即联系大司礼,就给他说我可以代表朝廷去雷州参加金刚宗的涅盘法会,此为金刚宗所请的唯一外人,此事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发挥最大作用。” 陈立点点头。 “记住,一定要联系上,西州信鸽还不太保险,你再着人快马加鞭赶往夏州,夏州至中州之间的通信手段比西州信鸽更可靠一些,时间上还来得及。”姚清又吩咐道。 陈立等了片刻,见他没有什么交代后,快速出门而去。 如此,大司礼回到帝都时,或稍微晚两天也没事,就能收到信息,这般重要之事,想必可以暂时延缓皇帝的某些想法。 只是这样一来,荣王府又要处在风口浪尖了,不过也没事,眼下自己携着大义,暂时没人敢打王府的主意。 姚清在心中把一切都思索妥当之后,才重新返回屋外。 “施主做出最后决定了?”本义和尚笑道,刚刚屋内说话的声音他自也听到了。 “正好能从帝都求来官方身份,我便代表朝廷往雷州走一趟。”姚清亦笑道。 “如此甚好!”本义和尚看上去心情极佳,并不在意姚清前往雷州还有什么算计,他只需要姚清这个能代表朝廷的见证人。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姚清问道。 “此时九月底,涅盘法会定在下月十八,施主看着时间前往就是,还有二十来天。”本义和尚不慌不忙道。 “还有这么长时间?”姚清有点无语,他以为就这三五天了呢,“那大和尚你急什么?” “此事很重要,赶早不赶晚,再者贫僧还另有要事去忙。”本义和尚道深深看了姚清一眼,“既然已经定住,还请施主务必守信,此事对我金刚宗极为重要。” “放心,我姚清不答应是不答应,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听他再三强调,姚清心中不由凛然,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似乎来自于“因果视界”,又有点不确定。 本义和尚点点头,合十诵了声佛号,告辞而去。 第八十九章 挑衅 姚清目送本义和尚离去,目光闪了闪。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金刚宗为什么先考虑无量宗,然后又考虑自己这个虞朝之人,从没有考虑五大宗门中的另外四家。 都说五大宗门同气连枝,岂不是很奇怪? 还是说五大宗门本身并不是真正一体,所以金刚宗宁愿舍近求远? 姚清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无论事实如何,本义和尚都不可能如实相告,所以干脆就不问。 这也是他答应对方的一个小因素,至少目前看来对方心存善意,“因果视界”上并无其他反馈,那就可以容许自己慢慢探查一些东西。 大司礼的艰难在于对宗门真实情况完全不了解,永远隔着一层,雾里看花,自己正好替他补上这一环。 不过为了自身安全起见,还需做些准备,姚清摸了摸腰间短棍,暗自思量。 良久,他才回到屋内,准备一日之间的正常修行功课,还未入定,就听见院门被人哐当一声踢开。 姚清眉头微皱,出去一看,发现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背后还跟着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看上去有些喜感。 “你就是姚清?”少年趾高气扬道。 “世子!”陈立等人早已跑过来,围在四周,那少年也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姚清朝陈立等人摆摆手,示意没事。 “那什么凡人王朝的什么世子?”那少年好似想起什么,又出声道。 “你又是谁?”姚清笑了。 “我乃无量宗真传弟子许天一。”少年傲然道。 “你们又是谁?”姚清看向许天一身后的两个中年人。 “白无涯” “赵得知” “所以,这就是你们私闯民宅的理由?”姚清面无表情道,还真是意外,无量宗、白赵两家竟然都来了,这是专门上门找麻烦?又是为什么? 两中年人相互看看,略有些尴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哼,这槐江城本身就是我无量宗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许天一脸色僵硬道。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这个世界都是我的呢。”姚清不屑道。 许天一神情微滞,他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少年,哪能说得过姚清这等人,只好梗着脖子道:“反正这里就是我无量宗的地盘。” “然后呢?”姚清笑道。 那两个中年人见状,差点直接捂脸,这是直接被对方从言语上碾压,完全被人牵着鼻子四处乱撞。 “请你离开,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凡人王朝能够伸手的地方。” “我若不走呢?” “哼,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师姐那般的人不是你可能觊觎的。” 这下不仅是那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就是陈立等人也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过来。 是在说叶姝?姚清心里呵了一声,挥挥手道:“这话先对你师姐说去。” 说着便准备返回屋内,可能这少年不知从哪里听了些只言片语,什么都不了解,再加上对叶姝有点倾慕,就过来找自己麻烦,背后实在没有什么更复杂的东西。 “你站住!我说话你没听见吗?”许天一有些发怒,“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将来必遭横死。” “这位小公子说话请注意!”陈立闻言,皱眉说道。 “闭嘴!我跟你主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许天一指了指陈立等人,“最见不得你们这些井底之蛙,出门在外还要前呼后拥,唯恐旁人不知道你的狗屁身份。” 姚清目光一凝,又回身笑道:“若是剑宗传人在此,你可敢是如此语气?” “你也配跟剑宗传人相提并论?”许天一不屑。 “是啊,我们怎能与你们这些宗门相提并论!”姚清叹了口气,不一样的宗门,同样的嘴脸,还真是一脉相承,什么上古四宗,什么五大宗门,其实本质上应该都没有什么不同吧。 “知道就好,还不快滚回虞朝!” “真是聒噪,叶姝怎会有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师弟?”姚清忽然有点烦躁,抬手准备快刀斩乱麻。 没有什么是武力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武力还不够。 “怎么?想跟我动手?”许天一不屑,“不知从哪里学了点三脚猫道法,就敢在我无量宗山下献丑?” 姚清修为内敛,他看不出,但他不会认为姚清的修为会高过自身,更不觉得姚清所修道法能强过自身,自然信心百倍。 就是那两个中年人听了,看向姚清的眼里也充满了戏谑,许天一好歹“合气”后期,师承无量宗正法,岂会是一个虞朝少年能够比拟? “世子?”陈立等人很担心,他们并没见过姚清出手,心中更对上古四宗充满敬畏,唯恐自家世子自取其辱。 姚清身形微晃,院中一瞬息间多了无数虚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来到了许天一身侧。 许天一远比他想象中要强一些,左脚抬起,周身天地元气不断波动,好似下一刻就要遁走。 咫尺天涯?姚清挑挑眉,右手完全不受影响搭在对方肩膀上,真元一吐,便把许天一修为封住,顺手提起扔到南墙下的草丛中。 姚清一不做二不休,随意点了两下,把那俩一直看戏、甚至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骇的中年人也制住,跟许天一扔在一起。 这下清净了!姚清拍拍手,准备回去继续躺着。 “世子?”陈立满脸不可置信,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他还是第一次目睹自家世子出手,先前只知道姚清修为可能要比自己高一些,却没想到这般厉害。 不过自豪之余,还有无尽担心,这可是无量宗,上古四宗之一,底蕴深厚无比,自家怎能惹得起? “没事没事,他们理亏!”姚清安慰道。 “可......”陈立哭笑不得,这是讲道理的时候吗,道理能有用,朝廷也不至于陷入如此窘地。 “放心吧!许天一能找上门,想必叶姝姑娘也快来了,她不会介意的,到时候跟她道别后我们就回夏州。”姚清心中有了去意,以前对上古四宗尚存期许,但见到许天一后,他觉得自己还是趁早打消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前往金刚宗之前,足够他回夏州一趟。 第九十章 秘境 姚清刚入定没一会,顿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自虚空中电扫而过。 神念?叶姝?姚清心中了然,这是在找自己,当初叶姝出手对付鬼王宗半路而来的神念之体时,他也记住了这种特殊波动。 理论上来讲,每一个修士,即便修行同样功法,都会因为自身资质、体质以及种种因素,形成自身特有频率的真气,人人皆不同。 炼神之后,神念亦如此,不会出现有两个人一模一样的神念波动,随着修为的高深,神念只会愈发晦涩难明,愈发无声无息,逐渐隐入天地之中,让人不易察觉。 叶姝刚入“显圣”,自然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果然,姚清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一个人影自空中落下,不是叶姝又是谁? “咦,许天一怎会在这里?”叶姝有点奇怪。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姚清耸耸肩,那边的许天一满脸通红,正极力地想往胖子身后躲,可惜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一分一毫。 姚清见他很辛苦,便弹出三缕指风,解开他们禁制,许天一羞愤欲绝,恨恨盯了一眼姚清,不敢看叶姝,头也不回离去。 叶姝蹙蹙秀眉,没有说话。 那两个中年人更不敢说什么,拱拱手,急急退出小院,直到远离那处所在,才互相对视一眼,眼里全是后怕。 他们原本以为就是跟在许公子身后摆摆威风,一个虞朝世家子弟而已,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不曾想踢到铁板,那少年修为太过恐怖,自己好歹也有点修为,竟然完全反应不过来。 修士之间的事果然不能参与,两人分头回去且不提。 “在山上巩固修为花费了不少时间。”叶姝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姚清的状态,又道,“你这是有离开的打算?” “出来时间不短了,下个月还要参加金刚宗的涅盘法会,所以想提前回去一趟。”姚清道。 “涅盘法会?” “不错,说起来我还想问问姑娘,金刚宗原先想邀请你参加,这涅盘法会到底是什么?”姚清问道,他觉得叶姝应该知道的更多一些。 谁知叶姝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们有点不怀好意。” “何以见得?” “本义和尚一直在山上等我出关,却在听闻我进入‘显圣’之后就借故离开了。” 是吗?姚清陷入沉思,是对修为的要求?只能是“化气”之境?无论是本义还是佛头陀,都绝不是奸邪之辈,那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你可以不去!”叶姝道。 “没事!”姚清笑道,“都答应人家了,去看看也行,如果不对劲,我自认能退走。” 叶姝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道:“还有一事,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 “我此次突破‘显圣’,可以说极为顺利,但如果没有你,我即便能过得去李子正那一关,之后面对鬼王宗偷袭,也必然会身受重伤,甚至所有为‘显圣’所做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 “如此至关重要之时,师门理应有后手吧?”姚清道。 “有后手不错,只是炼神三境本身就是精神力量的不断升华,这种突破比炼气更为难测,否则也不会陷自己于修为全失的境地,磨砺心境,如果心有所依,一切便都是无用功。所以对师父的准备,我知道有,但同时我又不知道有。” 叶姝说得绕口,但姚清却是明白,简单来说,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心境上的突破,才来带来精神上的升华,想要依靠外力则绝无可能。 这或许就是有道友可以交流的好处了,只是一个人闷头苦修,又去哪里了解这些经验? “所以?”姚清疑惑,眼下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还有什么问题?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我无量宗千年前就开辟了一处秘境,里面有元灵可以助人修复道基,一旦有弟子伤了道基,都可以在里面迅速恢复,如此只要能在试炼后保住性命,再入秘境恢复修为,大概率就能直接突破至‘显圣’。” 还有这种神奇之地?这些宗门的底蕴真不是说说而已,姚清叹气道:“这秘境开启必不容易,在你试炼之初应该就着手准备了,不曾想你直接进入‘显圣’,秘境却已经开启,也不能浪费对吧。” “不错!”叶姝点头,“因此我希望你能替我进去。” “这不好!”姚清摇头,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他若真不知轻重,怕整个无量宗都会视他为仇寇。 “没什么不好,本身就是因我而起,况且又不是只能进一个人,基本上所有‘化气’之境和部分‘合气’之境的弟子都能进,而且达不到‘化气’大圆满,也不能吸收任何元灵,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那这些人进去是干什么?”姚清纳闷。 “收集元灵或药草带出来,作为奖励,师门会赐下一些丹药或法器。” “修为高深者进不去?”姚清问道。 “是的,经过这么多年,秘境早已异化,修为高深者进入后容易产生不可测的变化。” 姚清没有再说话,其实想也能想得出来,秘境中肯定还有其他对“化气”之境有益的地方,否则无量宗不会费这么大的劲。 怪不得那许天一会来找自己麻烦,怕不仅仅是因为叶姝自身的缘故,而是因为秘境。 “你放心,师门能同意,并非是单单看我的面子,而是作为你护我回来、助我突破的一种交换。”叶姝似知道他的顾虑,出声道。 “再拒绝倒显得我矫情了!”姚清苦笑一声,算是应下来,他此刻终于知道叶姝为何会耽搁这么长时间了,什么巩固修为估计都是借口,大半时间应该都是在做师门的工作。 而且这应是叶姝在自己面前说话最多的一天吧?一番好意,亦不能白白辜负。 其实护她西行,纯粹是因为斟鄩城下的援手和大司礼的要求,助她突破,则完全就是意外,再者自己也借助她突破的瞬间进入“化气”,两人之间实无任何相欠。 “也罢,今后有机会再把人情还回来就是。”姚清按下心思。 “明日午时,我在无量山下等你,一同进入后山。”叶姝看了他一眼,飞天而起,瞬息不见。 第九十一章 山门 却说许天一愤而出城,他尚不能御空而行,只得用身法赶路,这一路灰头土脸,自然是越想越气。 “欺人太甚!姚清小儿真是欺人太甚,你若不来便罢,若真敢进入秘境,定让各位师兄让你好看。”许天一恨恨想道。 “还有师姐,真是太不懂事,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不仅缠住文师伯让那姚清小儿进入宗门秘境,还坐视我出丑,真是白瞎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们对她的好。”许天一愤愤不平。 心里想着事,前进的方向自然有些偏,行了近一个时辰,才走过一半多的路,情绪顿时更加恶劣。 许天一正待加快速度,忽看到左侧不远处断断续续的透出一点毫光,不由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他停下身形,走过去扒开树丛一看,一块大石裂开,里面竟露出巴掌大的半月形红玉。 “石中玉?”许天一捡起来把玩了片刻,发现玉内如烟如云,真元一催,还能变幻形状,极为神奇,顿时有些爱不释手,“回去打磨一番,说不定还能刻画阵符炼成法宝。”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任何人经过后,便收起红玉匆匆离去,却没发现红玉中的一抹红色已经悄无声息攀上了他的身体,最后隐在肌肤中,彻底消失不见。 红玉反而直接化成了飞灰,了无痕迹。 许天一赶到无量山脚下,一摸口袋,发现不见了红玉,顿时捶足顿胸,大为后悔,只怪自己不小心,弄丢宝玉,有心回头去找,却看天色近晚,怕长老不快,只得先行进山,准备明日再出山找找。 第二日,不提许天一早早出了山门,来来回回在找那红玉。却说姚清修行一夜自觉神清气爽,想着在那秘境中估计也得耗费三五时日,便唤过陈立吩咐一番。 实则陈立等人跟着他用处已不大,除作联络人外,平时也用不上,但让他们回去,他们又不同意。 姚清正好趁这时间指点他们修行,他们本身修行的就是大衍神宗残本,应该还是《天枢至法》某些神通前置功法的残本,是以姚清也算得心应手,暗中把“十方斗战法”中的某种神通拆开来教给他们。 即便如此,没有“紫微天衍数”打底,陈立等人依然学得艰难无比,让姚清极其无语,感觉大衍神宗定是走了邪路,就这对新人不友好的道法,能传承下去才是见鬼了。 “等哪一天能心无旁骛过着平淡生活,自己就有时间把《天枢至法》中的神通全部重新梳理一遍,分出层次,也好传承。”姚清暗暗思量。 有时候看着简简单单一式“番天印”或是“莲花印”,真元该怎么运行,震荡的频率该如何分配,天地元气该怎么勾连,每一种频率下如何共振,需要配合哪些手诀,等等这些,姚清用“现在态”一眼即可掌握,到了陈立等人身上就是无法上手。 让他急得都要上火。 达到“显圣”进入炼神之后,精神念头化虚为实,就可以把神通术法直接刻在神念之上,或许炼气之境也可以在体内形成神通术法的符文,简单用真元一摧,就能用出,那就简单多了。 只是,真元无形无质,符文又该如何存在?不过“化气”之后形成的道基倒是可以考虑。 那第一步就是神通术法化符,这是一个课题。第二步则是符文铭刻在道基之上,这又是一个课题。 姚清想得渐渐入迷,连时间都忘记,还是陈立提醒,他才猛然惊醒,压下心中念头,匆匆向着无量山赶去。 三四百里的路程,对于姚清来讲,即便不是全力赶路,也就花费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浮光自在身”作为大衍神宗的不传之秘,就是叶姝见了也忍不住交口称赞,不愧为顶尖身法,自有其理。 “不好意思,来晚了!”姚清看到叶姝的身影,忙按下遁光。 “不晚!”叶姝简单说了一句,就打算直接带他去往后山。 无量山外大阵笼罩,叶姝往回走了几步,伸手轻轻在虚空点了三下,就见一道如水的波纹荡开,露出丈余高的豁口。 叶姝示意一下,当先走进去,姚清笑了笑,也跟着走入,身后的豁口顿时消失不见。 “好浓郁的天地元气。”姚清称赞道,才进入无量宗山门内,就感觉一股浓重的天灵之气扑面而来,甚至让他都有种醉氧的感觉。 难怪人人羡慕宗门大派,在这种地方修行,可不比在世俗中进境快? “基本所有的护山大阵的核心都是聚灵之阵,一来凝聚天地元气,而来为外层的护山大阵提供足够的元力,减少灵晶耗费。”叶姝解释道。 “精巧的设计,深厚的底蕴。”姚清一边四下观望,察看那层层叠叠的大阵,一边出声道。 “要说阵法,当以神阙宗为首,神阙宗九大阵图,可以说是天下所有阵法的源流。”叶姝道。 “神阙宗?上古四宗之一,有机会了定要见识一番。”姚清心向往之,以阵法见长,则必然会有一种推演至法,不下于“紫微天衍数”的存在。 否则越是复杂的大阵,阵符也就越多,极致的变化甚至都在亿亿以上,没有推演至法,可无法做到这一点。 两人边说边走,并没有往山上行去,而是沿着石板小路绕过南麓走向后山。 很快,就走到一处山谷所在,谷内云雾缭绕,看不清有什么,谷外聚集了十几个年轻修士,看修为都是“化气”前后,许天一也在其中。 倒没发现其他面熟之人,没有看到魏岩就好,姚清暗暗舒口气,当初第一次跟魏岩见面,自己表现出来的是一丁点修为都没有,然后就化身妖面人,若是魏岩看到自己眼下“化气”修为,会不会怀疑人生? 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盘膝坐在最靠近谷口的大石上闭目养神,看不出修为如何,想来至少“显圣”之上。 两人到来,叶姝只是略一点头,就算跟人打了招呼,其他人相互看看,一脸古怪,也没人跟姚清说话。 姚清自不在意,跟着叶姝走到一旁,静静等待。 第九十二章 众生印 片刻后,又来了两个年轻修士,之后便没有再来人,一直等到午时三刻,那老者才睁开眼,扫了一眼姚清,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时间已到,人数刚好,各位做好准备。” 说着右手一挥,分出十余枚圆形玉佩,上面刻由复杂符文,看上去极为神秘。 姚清仔细揣摩,正推演玉佩上符文的效用,就听叶姝在一旁小声道:“这玉佩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进出秘境所用,秘境开启只能持续三日功夫,三日后玉佩会自动激活带人出来。当然,如果想提前出来,捏碎即可。” 姚清点点头,感觉倒是很方便,心想自己果然是个土包子,真就什么都没见识过,这次欠叶姝的人情算是欠大了。 他抬眼看去,发现众人看他的目光愈发古怪,特别是许天一和一个冷冷的青年,古怪中更透着三分怒火。 姚清干咳一声,权当没看见。 他也觉得叶姝在无量宗的人设有点崩,但他感觉又可冤,说实话,叶姝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夹杂什么男女之情,在她心里,真认为自己为她挡了劫,所有才有所报。 这应该是她做人的原则,无关其他任何东西,所以姚清一直都很坦然。 “进去吧!”老者大手向谷口一抓,顿时出现一个淡蓝色的旋涡,“记住,在里面感悟修行的同时,不要忘记抓取元灵,多取多得,所获元灵数量最多者,可以主动对宗门主动提出要求。” “还有,争夺元灵可以,但不得妨碍周琦摘取药草。” 众人齐齐应是,陆续踏上旋涡,然后消失不见。 “还可以争夺?”姚清心中一动,朝叶姝点点头,最后踏上旋涡,只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世界似乎颠倒了下,就出现在一个有着淡淡灰雾的世界。 完全不像方才的山谷内,四下看不到头,天上灰茫茫,能见度亦受到一定影响,甚至灵识都感觉有某种奇怪的压制。 地形也较为复杂,有平地有山丘,有树林有小溪,像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姚清一出现在这里,就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的某种运转,感受到元气与万物之间的交汇,感悟到天人相化的本质。 这里确实对“化气”之境有着莫大好处,不说什么元灵,只需在这里打坐修行几天,所得到的好处就足以让大部分人眼红。 这才是叶姝让自己进来的最大目的所在。 姚清刚待好好感悟一番,忽然浑身汗毛炸裂,想也不想,身形一闪,瞬息就出现在远处。 刚刚落脚之处的一些花草、树丛、石头已经全部悄无声息化成飞灰。 “果然有几分实力,怪不得你会在他手里吃亏。”那个面容冷冷的青年带着许天一自旁边走来。 “你是谁?”姚清面色阴沉,还好自己有“浮光自在身”,否则就是提前知道有人偷袭,也来不及避开,得硬碰硬,仓促出手下自然极易受伤。 “无量宗顾磊!”青年傲然道,“我知你来历,虞朝荣王世子,道法传承却是不明。” 旁边其他人或是皱眉或是饶有兴趣,不过都没有出声,还有几人一直都面无表情,直接御空离去,显然对眼前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无量宗就是这般行事风格?姚某今日倒是涨见识了。”姚清看着他们,突然笑道。 果然这话一出,旁边人都变了脸色,就是那些津津有味看戏的人也收起戏谑之色。 看来这上古四宗之一的无量宗,内部也不平静,单凭短短一句话所带来的反应,姚清就发现出不少东西。 “师弟说得果然没错,牙尖嘴利!”顾磊似乎毫不在意。 “顾磊,且莫忘了来此秘境的真正目的。”姚清还未说话,旁边一人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 “怎么?上次论道被我打趴下还不服?要是温长生在此,我自然退避三舍,至于你,还差得远。”顾磊毫不客气道。 那人一时面色通红,咬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要太过分了!毕竟是叶师妹带回来的人。”又有位青年皱眉说道。 顾磊对此人似乎有点忌惮,没有出声。 “大好男人,何必躲在女人背后?”那人扫了一眼姚清,摇摇头,直接御空而起,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其余人见状,似乎均有点不太想招惹顾磊,同情地看了一眼姚清,没有再行逗留,纷纷离去。 自己这就成吃软饭的人了?姚清哭笑不得。 “眼下就剩下我们,昨日你如何对我师弟,那么今日我便如何对你,在此躺上三天,想必足够你吸取教训了。”顾磊看着姚清,冷然道。 “就这么自信?”姚清好奇。 “你还敢跟我师兄动手?”许天一大笑,“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我昨日都打听过了,你也不过刚入‘化气’,我师兄已是‘化气’后期,你怎敢动手?” “都似你这般想法,大家见面直接报境界就行了,还修什么神通,修什么道法?”姚清笑道。 “还没夸就喘上了,师兄,等你制住他后,我也要上手,不出口恶气实在是意气难平。”许天一的心情极其恶劣,眼前之人是一方面,更大原因是今日一上午他都没找到昨天那块神秘红玉。 所以想着等会一定要把姚清狠狠踩在脚底,应该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不然总会想着是不是错过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姚清长笑一声,身形瞬间拉出四五道影子,又于刹那间扑回。 众生印! 浩瀚苍冥,大千世界,无尽生命,似乎都出现在了方寸之间,天地虽广,众生之力却能改天换地,道法虽妙,众生之力却能节制万千。 何为众生,就是滚滚洪流,就是天下大势,顺着生,逆着亡,这不仅是力量上的无敌,更多的还是心灵上的无敌,无人可以抗衡。 更不要说顾磊了。 姚清以“虚影法身”催动“众生印”袭来,顾磊就好像是在面对无穷无尽的人流与浪头,轰然而来,让人生出无可抵挡之感。 他只能勉强在手中聚出神光,还未有所动作,那股洪流就直接覆下。 轰隆!好似万里晴空中响起的一声霹雳,顾磊顿时止不住身形向后退去,咔嚓咔嚓,沿途不知撞碎了多少树木,体内真元更是翻涌不休,一时间无法聚集,心下更是骇然,此人竟这般强? 第九十三章 奇异之地 “承让了!”姚清笑道,这是自岐山一战后第一次拿出“十方斗战法”,果然还是这等神通更加酣畅淋漓。 他看到旁边惊骇欲绝的许天一正欲逃走,便反手捏住对方脖子,封了修为,往顾磊那边一扔,才施施然离去。 他也是占了“众生印”出其不意之功,以“虚影法身”凝聚多倍力道,再瞬息击破对方心防,顾磊十成修为最后发挥出来的估计也就三四成。 否则两人修为差距下,姚清怎么可能一击就逼退对方,非得斗上三五个回合,才能决出胜负。 眼下“虚影法身”的后遗症渐渐显露,不走都不行了,否则顾磊一旦恢复,那可真就成悲剧了。 谁也不曾注意,许天一身上有一抹红光透出,飞速远去,不断勾连天地元气,结成一个奇怪符文,时断时续,闪烁着某种信号,似乎化为了具有定位功能的浮标,跟遥远地方某个存在连在一起。 紧接着,以这符文浮标为基,一枚神念攸忽间自虚空中穿梭而来,滴溜溜旋转:“终于等到机会进来了,据说那件传说中的兵器就藏在这里,老夫倒要好好看看。” ...... 姚清随意走着,一边感悟修行,不断夯实修为,进一步锤炼道基,一边四下观望,仔细探查这个奇异之地。 他发现这片世界看似广大无比,实则并非没有边界,至少他以灵识感应,在达到某一处地界后,再往前便如断崖一般,空空无一物。 若是切换成“因果视界”,便能“看出”那里全是阵法禁制,应该就是秘境封印所在。 “这秘境明显是设在外界那处山谷,内部又奇大无比,完全看不出山谷样子,怕是已经涉及到空间之道,至少是元神高手的手段,无量宗还真是大气魄!”姚清啧啧称奇。 为了“化气”之境的修行,竟然费心打造这一处秘境,以此推断,“显圣”、“分识”、“成神”等炼神三境,未必就没有其他秘境来辅助。 “这就是底蕴!也是上古四宗数千年发展的底气所在。”姚清摇摇头,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失落,当年大衍神宗号称天下第一宗,单凭这些细微之处,就远远不及无量宗。 所以才会一朝轰然倒塌,连最基本的传承都保存不下来,还要靠自己在中间穿连。 如果同样的事放在无量宗身上,必不会落到大衍神宗如今境地,他们隐藏的底牌想必更多,隐藏的实力想必也更强大,隐藏的退路想必会更令人难以发现。 “还是得修为强大,才会有时间、有实力去实现自己的想法。”姚清收起心中念头,迅速远去,免得顾磊、许天一这些人又纠缠上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后不断吃着糖豆,嘎嘣嘎嘣脆,声音若隐若现,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随着时间的流失,姚清发现此地不仅仅是对修行有益,更因为人迹罕至、天地元气浓郁,或者还有无量宗有意无意的培育,生长着很多奇花异草,甚至还有一些已经开始异化的动物,也不怕人,都敢跟在姚清后面追逐。 姚清甚感有趣,想来这里的花草应该都可以当做炼丹材料,可惜他一样都不认识,亦不敢随意尝试,只好离去。 等到距离足够远,姚清才选了一块干燥地带,盘膝坐下开始修行。 对于元灵,他倒没有多少想法,也没什么概念,随缘即可,还是趁此机会提升修为最实在。 修行了数个时辰,姚清发现此地好像并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永远灰茫茫一片,外在观感上很压抑,但站在修行角度上,又感觉很舒服,极其矛盾。 正想着要不要再修行一会时,突然一道流光自眼前飘过,呈现出淡淡的白色,在这暗沉世界中极为显眼,不知何物。 姚清心思一动,直接飞到半空,朝那流光追去,流光的速度倒没有多快,就是轨迹极为缥缈,让人捉摸不透。 好几次都要抓在手里,却被对方攸的一折,从指缝中溜走,让他很是光火。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脱开我的五指心。”姚清直接进以“紫微天衍数”推演,瞬间锁定上千种可能,又辅以“因果视界”中因果丝线的延伸,就那么简单一捞,便直接抓住那道流光。 “哈哈,终于抓住你这个小机灵鬼了!”姚清忍不住得意,这才发现这所谓流光,竟然是一种奇特的非气非液也非固的东西。 乍一看,就是个白色玉石,仔细再看,又发现是一团聚合的气旋,气旋中,反而给人种波光粼粼的感觉,很是奇异。 握在手里,真元一动,流光便安静下来,发出荧荧之光,也不再四处乱窜,隐隐约约,似乎体内道基都受到了某种正向影响。 但姚清发现,自己并不能直接吸收这流光,所以这便是元灵吗?正如叶姝所言,需要达到“化气”大圆满,道基无所不至,才能直接以道基自身之力吞噬元灵。 肉身不行,真元也不行,道基虽由真元所化,但又不同于真元,乃是自身所修道法的一种具现,跟精神念头具现为神念之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姚清把玩着手中元灵,起身向其他方向走去,准备再看看,没走两步,灵识中就感应到一个光点,正飞速而过。 “有趣!拿到一个元灵之后,竟然还能感应到附近其他的元灵。”姚清迅速赶去,果然看到一抹流光正四下乱飞,他伸手捞过,就把那元灵抓在了手里。 “兀那少年,怎抢走我的元灵?”一个黄脸少年突然急急忙忙御空而来,眼睁睁看着姚清把元灵收入袖中,便有些气急败坏。 “我自空中抓取,怎就成你的了?”姚清淡然道,发现此人正是先前那些沉默、不敢招惹顾磊中的一人,“元灵被真元一激,便会安静,是你的也跑不了。” “我......”少年神情微滞,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清楚,只得勉强道,“是我先看到的。” “笑话,你先看到就是你的?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答不答应?” 少年嗫嚅一声,没有说话,倒觉得是自己理亏,拱拱手便欲离开。 “跟我一样,是个老实人!”姚清松口气,也不想再动手,把无量宗弟子得罪个干净,但若让他白白让出手中之物,他也不愿意。 “嘿嘿,孙师弟性子还是弱了些,这元灵明明是从我手中逃走的才对。”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第九十四章 追逃 姚清看去,发现正是先前还为他说了一句、最后又让他不要躲在女人身后的那个青年。 很普通的一个人,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放在人群中绝对没人能一眼找出。 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修为已经隐隐进入“化气”大圆满。 偏偏这么一个人,却让方才的黄脸少年如避蛇蝎,头都不回迅速离去。 “孙师弟这是不给面子啊,出去一定找他好好聊聊。”来人停下身形,摸着下巴看着黄脸青年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安平师兄,请自重!”远远传来了黄脸少年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惶恐。 “你不会有龙阳之好吧?”姚清倒是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 “放屁!”安平大怒,“老子的聊聊就是揍他一顿,这无量山没被我揍过的人也不多了,我数数,叶姝师妹就不提了,有温长生那贱人,陆慎那木头人,费千机那阴阳人,徐卓那伪君子,对了,还有明无妄这等一点就爆的破人。” 安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忽然又有点惆怅:“终究还是打不过他们,现在连叶师妹也走到前面。” 姚清见他自言自语半天,连过来的目的都忘记,有点好笑,便想趁机悄悄离去。 “站住!这就想带着我的元灵离去?”谁知安平看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实则把姚清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呵,我还说你身上的那五六块元灵都是我的呢!”姚清反唇相讥。 “咦,你这无耻的样子竟有我几分风范。”安平不怒反喜,“不如你就跟着我吧,有我护持,顾磊那纨绔子不敢再说什么的,总好过躲在女人身后。” “我需要你的护持?”姚清面无表情。 安平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理论上来讲,凭顾磊的性子,必然不会主动放过姚清,那他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连身上的衣服也毫无损伤,就很奇怪了。 “吆,没看出来你在隐藏实力。”安平笑道,脚下不经意间一踏,身形流转,已到姚清眼前,笑眯眯地抓来。 谁知姚清早有准备,原地留下的不过是个虚影,安平一抓下直接抓了个空,刚待有所动作,便感觉天地破碎、时空毁灭,浩瀚的苍穹直接倾泻而下。 正是番天印。 “有趣有趣!”安平笑笑,随手一扯,扯出一片湛蓝之海,海面无穷,一眼望不到头,翻滚的巨浪排排升高,似乎要破开这片天地束缚。 轰!一圈入眼可见的涟漪迅速远去,沿途所过,噼里啪啦无数爆响,所有一切均被炸成齑粉。 秘境中的其他人齐齐朝这边看来,均在想,这安疯子又和谁聊上了?这么倒霉?岂不是这次试炼要浪费?不过也不关他们的事,纷纷摇摇头,远离这个方向。 ...... 真空印! 姚清按下体内气血翻涌,捏了个奇异手印,如真如幻,直接穿过两人神通相交的余波,印向对方。 “不错不错!”安平斗法经验显然很丰富,根本没有任何意外,右手轻弹,当的一声钟响,姚清的“真空印”竟被破去,再无法超脱诸般实相。 姚清吃了一惊,这还是“十方斗战法”第一次被人直接破去,不过也不能说是意外,毕竟是无量宗,即便没见过这等神通,一法通而万法通,总会有应对的办法。 他吸口气,使出了“明王印”,紧接而上的是“莲花印”,最后则是“众生印”。 一阵眼花缭乱,饶是安平修为高,见识广,斗法经验极为丰富,面对这等前所未有的神通,依然被弄了个手忙脚乱,被姚清直接击破防线,差点跌了个大跟头。 “你到底传承自哪里?如此精妙之法为何从未见过?”安平瞪大眼睛,不再动手,这般可以和自家宗门道法相媲美的神通让他心痒难搔,忍不住问道。 若非修为强过姚清,自己岂不要被牢牢压制? “隐世宗门,不值一提。”姚清依然是这一句话。 “怎会不值一提?”安平有点急了,同等修为的前提下,你所用神通跟我无量宗相比,定在伯仲之间,各有所长,要想分出胜负,得看个人具体修行。如此精妙之法,怎会寂寂无名?” 姚清笑笑,没有说话,自己不过占了出奇制胜的先机,两人真要斗上几百上千回合,即便修为相当,结局也不好说。 安平显得有些抓耳挠腮,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一道流光自眼前飞过。 两人眼睛都是一亮,齐齐伸手抓去。 “闪开,老子出去了还要换‘化凡丹’呢!”安平喝道,终究是速度更快,当先赶到,伸手就抓。 谁知那流光先后折转了数次,愣是没被抓住。 “既然你不要,我就不客气了。”姚清从后方赶上,单手笼出,眼看就要把流光收入囊中。 “岂有此理?”安平大怒,袖子甩出,便见风雷齐鸣,云飞雾缭,一条墨色巨龙自虚空中冲出,一个神龙摆尾,不仅直接叼住流光,更趁势把姚清拍飞,弄了个灰头土脸。 “你这是偷袭!”姚清亦怒,手一扬,紫电剑电闪而去,叮的一声轻响,瞬息就把那流光从巨龙嘴里重新击飞,接着承影剑又悄无声息钻出,围着安平就是一阵乱戳。 姚清趁机抓住元灵就跑,留下安平气得哇哇大叫,紧紧跟上。 “你还有完没完?还有那么多元灵呢!”姚清很是头疼,“浮光自在身”全力施展,依然感觉对方在不断靠近。 “你小子竟敢虎口夺食,今日老子就是一个元灵都不要,也要让你涨点教训。”安平怒声道。 姚清埋头苦奔,心里正想着主意,猛地发现前面不远处顾磊正遥遥看向这边,顿时大喜过望。 “顾兄助我!”姚清高喝道,手中却是一剑劈向顾磊。 顾磊原本看到姚清被安平追逐还颇感神清气爽,二者都是他极为讨厌之人,眼下狗咬狗,自然喜闻乐见。 刚听到姚清所言,一时有些发愣,什么时候自己跟他称兄道弟了?然后就见一把青色大剑劈来。 “好个狂妄之人,还敢招惹自己?”顾磊大怒,反手就一道“三昧神光”。 谁知姚清深得身法之妙,无数虚影乍分又合,就把那神光避开。 身后,安平正迎头赶上。 第九十五章 小女孩 砰! 神光把安平炸了个满脸开花。 安平停下脚步,一时间都有点发懵,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顾磊不是在找姚清的麻烦吗?怎么反而帮起他了?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他们两人早就狼狈为奸了?”安平渐渐回过神,眼前哪里还有姚清的影子,就是顾磊也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想要偷偷离去。 “受此奇耻大辱,岂能绕过你们!”安平直欲发狂,朝着顾磊直扑过去。 ...... 姚清终于摆脱安平,长长出口气,赶紧隐去踪迹,一边修行,一边抓取元灵。 但秘境中的元灵好像并没多少,这么长时间他手里也就抓住了五个,这还是能够感应到一定范围内元灵的结果,算算整体,可能全部加起来可能就一百来个出头。 要是下一步安平炼神,大可能秘境都不会再开启,而是直接消耗此次带出去的存货,况且安平未必会用得到,无量宗应该尚有对应炼丹之法,想必效果会更好。 姚清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抓紧时间开始修行,很快一整天过去,来到了第二天。 秘境中虽无日出日落,天空一成不变,但修士倒可以根据体内真气运行频率来计算时间,不虞会迷失。 姚清正追着一抹流光,这流光速度奇快,且轨迹变化复杂,让他一时无法得手。 不是“紫微天衍数”算不出,也不是“因果视界”窥不破,而是他受限于修为,心中想到该如何,手上动作却跟不上。 这就很尴尬了。 咻!流光飞过一座小山丘,眼前陡然出现了大片大片树林,枝叶繁茂,幽深不见头,那流光一闪而逝,消失在丛林深处。 姚清停下脚步,并没有进入,打算绕开,总感觉这片树林有点奇怪,而且刚才那抹流光的速度忒快了些,让他有点不安。 姚清慢慢后退,慢慢转身,刚要离去,就感觉一阵阴风从背后徐徐吹来,甚至会让他感觉是不是有个人正趴在自己背后上吹气? 这一瞬间,天地万物全部失去了声音,好像他已经独立于秘境之外,只余丝丝阴气自他脖子里钻入。 “什么人?”姚清浑身汗毛直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嘎嘣嘎嘣... 那吃糖豆的声音再次响起,断断续续,时而近时而又很远。 姚清感觉自己额头上肯定在冒冷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几乎要忍不住出手。 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向谁出手?难不成秘境中有什么外人从未知道的脏东西? 自打开始修行之后,姚清就对鬼鬼神神的什么失去了敬畏,修士本就是非凡存在,又怎会看得上那些魑魅魍魉? 况且他早就发现,普通凡人的精神依肉体而存,肉体消而精神灭,怎么可能会变成鬼。 想要变成所谓的鬼,至少得达到“显圣”之境,精神实质化,即便肉体死亡,神念也能存在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干涉现实,几乎跟传说中的鬼魂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里存在某些炼神高手的残念? 姚清深深吸口气,直接张开“因果视界”,周身无数丝线环绕,根根发亮,他双手同时放在上面,如弹琴一般,轻拂而过,就见一圈圈涟漪自虚空中震荡出去。 这一刻,姚清对所有跟他有关的人或物,均产生了某种形而上的玄妙感应。 饶是如此,却依然没有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这么厉害?怕不是‘显圣’残念了。”姚清暗暗思量。 明王印! 姚清端立不动,眸中迸射出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扫向四方,燃烧业火,勘破一切侵扰邪魔。 可惜什么都没发现,或许真就是错觉。 姚清稍稍放心,想着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刚转过身,就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蛋正紧紧贴着自己,两人几乎要贴到一起了。 “靠...”姚清吓得一个激灵,直接摔到在地,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差点都要跳出来。 “你..你...你是谁?什么时候到我背后的?”姚清慌忙站起来,这还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进退失据,实在是太过惊悚。 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五色连衣裙,头发披散,面色微微苍白,歪着脑袋道:“一直在呀!” “一直在?”姚清感觉愈发惊悚,“从我进入此地开始?” 小女孩点点头,抓出一个又一个光点,扔到嘴里嘎嘣嘎嘣不断吃着,竟然全是元灵。 “你是谁?有如此修为,想必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何必戏耍于我?”姚清心中有点阴沉,只要现出形体,修为再高自己也能理解,便没有那种对未知的恐惧了。 小女孩歪歪头,疑惑地眨着大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我叫姚清,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姚清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可是跟无量宗有什么关系?” “无量宗?有点熟悉!”小女孩似乎有些迷惑,喃喃说了一句。 “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姚清皱眉问道。 “这里?我的家啊!”小女孩道。 “家?”姚清倒有点迷了,难不成这秘境还生出灵智了?不过他终于确认,眼前这小女孩修为高是高,但好像状态有点问题。 小女孩眼巴巴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姚清有点奇怪,于是问道。 “你们都在抢我的糖果!”小女孩扁扁嘴,“还有个坏家伙,一直都在我家乱翻。” “糖果?坏家伙?”姚清认真反思自己,坏家伙不会是在说安平吧,四处惹麻烦,那糖果是什么? 就见小女孩招招手,他身上的五个元灵全部飞出,绕着小女孩四周沉沉浮浮,极为老实。 小女孩抓起一个,直接扔到了嘴里,嘎嘣嘎嘣,极为清脆。 “我的元灵?”姚清痛心无比,这些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抓取到的,就这么没了? 而且元灵不是没有实体吗,怎么还这么有嚼劲? 难道要厚着脸皮再抢回来?实在下不去手啊! “我的!”小女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把其余四个全部塞到嘴里,嘎嘣嘎嘣全部咬碎。 肉眼可见,她身体四周的线条都凝实了一些,但也就持续了三五息时间,边缘又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她的状态真有问题,姚清暗暗忖度。 第九十六章 吃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姚清眼看小女孩并没有恶意后,打算离去,至于元灵,算了,不提也罢。 眼前这小女孩跟无量宗肯定脱不了干系,哪怕叶姝没有提起,看守秘境入口的老者没有提及,就是安平、顾磊等人好像根本没有这方面意识,姚清依然无比确认这一点。 而且这小女孩必不会是后来才进入,应该秘境建立之初就在这里面了,最大可能是太多久远,一些事已经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如此才能说得通。 至于小女孩修为,姚清有点拿捏不定,能够抹除因果上的联系,他感觉炼神三境都不一定做得到。 那最大可能是传说中的元神高手了。 姚清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些危险分子远一点,自己小身板可承受不起他们的折腾。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姚清走了几步,回身道,感觉很是头疼,那小女孩依然漂浮在他身后。 “我饿!”小女孩可怜兮兮道。 “元灵你不是都吃了吗?”姚清想起自己的元灵,依然很痛心。 “我想吃甘蔗,吃了就不饿了。”小女孩道。 “甘蔗?我没有啊!”姚清摊手道。 “呐!”小女孩指了指他腰间的短棍。 “嗯?这能吃?”姚清拿出短棍,想起短棍中庞大的能量,是想要里面的能量? 小女孩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姚清犹豫,这是自己的底牌,岂能轻易与人? 不过看小女孩的状态,又想短棍中那么多能量,她又能吸收多少?短棍内封印复杂,要么直接炸开,要么只能导引出少数能量,她这么小,状态还有问题,真能汲取出能量? 再说了,即便对方要骗走短棍,他并不是没有反制的办法。 好吧,不装了,姚清觉得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凭小女孩诡异修为,明明可以硬抢,偏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怎么拒绝? 罢了,姚清想了想,把短棍递给小女孩。 这次进入无量宗秘境,短短一天多的修行,就已经抵上外界数十天,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化气”之境的感悟,才是无价之宝,为他扫清了“炼神”之前的不少障碍。 这是叶姝的大人情,姚清不得不承,所以暗中帮助一下无量宗之人,又有何不可?算是还上一小部分人情。 所谓君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自己所做之事,倒不必非得给无量宗知道。 小女孩接过短棍,歪头看看姚清,看看短棍,接连数次,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姚清纳闷。 “真的给我吃?”小女孩问道。 “吃吧,吃吧!”姚清眼不见心不烦,暗道你又能吸收多少,底牌终究是底牌,少个两三点也不要紧。 “这里面的元力可以让你直入‘凝虚’元神之境,你真的确定?”小女孩又道,“元力可不是天地元气,类似于元灵,可以不经炼化直接吸收。” “直入元神?”姚清皱起了眉头,不喜反惊,短棍里面的能量还有这功效?说实话,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一直当做大炸弹、当做一种震慑人的底牌来用着。 当然,也许实际上并没有小姑娘说得那么夸张,毕竟境界的跃升不单单是修行和元力的问题,还要涉及到对天地的感悟,特别是炼神与凝虚,不是简简单单的元力堆积就能达到。 不过仅仅让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修炼,就足以骇人听闻了。 若是当初自己有这种心思,千方百计把短棍内的能量引导出来辅助修行,那该是什么样子?或许现在至少“化气”大圆满了吧。 “我吃了啊?”小姑娘再次说道。 “吃吧吃吧!你自己吃着就行,我思考点事。”姚清心不在焉道。 到底是谁,想要自己尽快进入“元神”之境?是为了自己本身,还是为了外界某种变化? 姚清思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从穿越伊始,自己身上的谜团就不断集聚,或许只有他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才能揭开谜底、看破所有。 姚清没有看到,一旁的小姑娘听到他最终答应之后,小脸上全是喜意,大大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状。 咔嚓一声,短棍直接被她咬掉一块,嘎嘣嘎嘣,犹如在吃大糖果。 “修行就应该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把基础打好,才是大道,没有根基,只追求速度,同等境界下怕是最弱鸡的存在。”姚清暗暗点头,自觉心境都得到了增长。 “怎么样,能吸收多少出来?”姚清想通自己的事,便抬头问道。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差点就溢血而亡,颤颤巍巍抬起手点道:“你...你...就是这么吃的?” 可怜他的短棍,一大底牌,尺余长的东西,已经被吃得只剩下指头大小,最后被小姑娘全部扔进嘴里,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姚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入元神就这么没了?自己的大炸弹就这么被吃了?自己还有什么? 可吃都吃了,还能让她再吐出来? 小姑娘朝他甜甜一笑,便直挺挺朝后倒去,姚清忙过去拖住,发现她体内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爆发出来,横冲直冲。 看得姚清心惊胆战,暗道会不会直接爆炸,还不得把秘境完全毁掉?无量宗非找自己拼命不可。 不过那股力量虽然强大,却依然冲不开小姑娘的束缚,只是让她的身体越发不稳重,或实或虚,不断变化。 “吃撑了吧!”姚清很是担心,又束手无措,这等力量的存在,根本不是他能处理的范畴。 渐渐地,小姑娘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彻底实体化,就是边缘所在也不似先前那般给人一种虚化的感觉。 姚清刚舒了口气,小姑娘竟然忽地消失不见,化成一把奇形之兵,似刀似剑,又非刀非剑,上面缠绕着五道奇特花纹,在不影响兵刃的同时从顶端突出,又互相缠绕,让这把兵器呈现出一种奇异之美。 “果然不是人类吗?”姚清暗暗叹气,看着兵器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纹,突然一阵阵心疼,“原来她已经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步?短棍中的能量还不够吗?” 便在此时,兵器上突然传出一股莫名的波动,浩浩汤汤,传递至秘境中的每个角落。 “原来在这里!”一股惊天气势从远处直冲而起。 “怎么会有神念之体?”姚清大惊失色。 “什么东西?” “什么人?” 几乎所有人都朝此地奔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五帝元兵 姚清看了看手中几乎要碎掉的兵器,又看了看远处,牙一咬,抱着兵器钻入林中。 可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他避不开对方的神念,在不知道所有人见到这件兵器会有什么反应前,更无力对付所有人。 甚至那神念之体是出自无量宗还是偷偷溜进来的,他也不知道,所以不敢冒险。 “该怎么办?”姚清第一次感觉有些束手无措。 “别担心!”不知何时,怀中兵器重新化成人形,小女孩笑笑,伸出小手轻轻一抓,两人便自原地消失。 “该死!”两人前脚刚走,一道模糊身影后脚就赶到,看到空空如也的地方,愤怒地直接挥掌拍下。 轰!那一片不知多大的树林直接化为齑粉。 “你是什么人?” “竟敢潜入我无量宗秘境?” 安平等人先后赶到,见状不由大怒,纷纷喝道。 那模糊身影更是暴怒,谋划了这么久,进来后又暗中找了这么久,竟还是从指尖溜走,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何不怒,冷笑一声直接冲安平而来。 “神念化身而已!”安平不退反进,大笑着迎上。 ...... 一处不知名之地。 “怎么样了?”小女孩靠在一处木桩上,姚清忙问道。 “没想到这时候会遇到你!”小女孩有些低落,“要是在一千年前该多好。” “想起以前的事了?”姚清心中一动。 “是的,吸收了那么庞大的元力,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小女孩笑道。 “那现在呢?”姚清问。 “可能会最终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吧。”小女好依然在笑。 “为什么?那该怎么办?”姚清急了,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散。 “大哥哥是在心疼那短棍吗?” “说不心疼那是假话,但更不想你就这么消散。”姚清很是坦然,又揉揉眉心道,“可别叫我大哥哥,真论辈分,你都是我的祖奶奶的祖奶奶了,而且论修为我也得称你一声前辈。” “祖奶奶?”小女孩笑,随意摆摆手,“那就以姓名称呼罢!” 说到这里她突然显得有些低落:“我其实并不是人类,只是一件兵器。” “那又有什么关系?万物之灵即为生命,同是生命,便没有任何区别。”姚清道。 “或许吧!”小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幽思,“我诞生于一千多年前,当时无量宗为了应付一个大敌,想要锻造一件绝世之宝,这便是我诞生的最初缘由。” “那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姚清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 “因为那个大敌太过可怕,所以无量宗想要融合五种道法,化五脉为一,成就无上之法,以发挥超越‘元神’之境的威力。” 超越“元神”?那大敌就这般可怕?姚清暗暗心惊,不知为何,他却想起大衍神宗覆灭时天上的那道金光。 无量宗作为一个大宗门,并非只有一部道法传承,而是内部分成了五脉,共五种无上之法,这些姚清知道,眼下听到无量宗为了对付某个存在,打算融合五脉道法,近乎孤注一掷。 但谁又能把堂堂上古四宗之一逼到如此境地? “只是他们低估了此事的难度。”小女孩笑笑,“要融合五种道法,就必须要诞生兵器之灵,以居中调和,要诞生兵器之灵,就必须用到各种极为珍贵之物,所刻阵法也必须是最为顶尖之法,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彻底得罪神阙宗。” “得罪神阙宗?”姚清奇道,这跟神阙宗又有什么关系,同样作为上古四宗之一,神阙宗可以说是天下阵法之源,难道就是因为阵法?那也不至于吧。 “神阙宗的阵法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神阙宗有气运堪舆之术,天下宝物十之八九都有收藏。无量宗想要炼宝,自然是找神阙宗最方便。” “强买强卖?” “那倒不至于!”小女孩眼睛弯了弯,“是直接把神阙宗偷了。” 嘶!姚清倒吸口凉气,不得不佩服无量宗的前辈们,真是头铁,如此奇耻大辱,神阙宗还不恨死无量宗? 现在看来,上古四宗虽是并列,但也并非毫无矛盾,说不定更有深仇大恨。 “所以,费尽心思,耗尽一切,我最终还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小女孩叹息,“他们叫我‘五帝元兵’,虽然仅仅存在了半个时辰,就直接炸成无数碎片。” “为什么?是缺什么,还是那五种道法根本就无法融合?”姚清问道。 “融合之法他们早有考虑,因为并非是修士修行,解决起来便没有那么难。他们在我诞生之后,发现尚缺了庞大元力作为平衡五法的原初之力,而且至少得是元神高手的一身修为才行。”小女孩有些无奈道。 牺牲一个元神大能,就为了一件兵器?无量宗修士的脑子又没有进水,自然不会做这等蠢事。哪怕这件兵器炼成之后理论上能够超越元神,那也不值得。 毕竟一切都是未知数,当年无量宗还面临着大敌压迫,根本就不敢随意折损高端战力。 这些小女孩当年就知道,也是最无奈的地方。 “那现在不就有了?”姚清道,按照小女孩所言,能够让自己直入元神的元力,必然也是元神级的存在。 “是的,现在有了,我先前也以为,只要有元神级的全部元力,就能达到完美之态。”小女孩有些哭笑不得,“可真吸收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五帝元兵’太过复杂,五种顶尖道法,无数顶尖阵符,无数天材地宝,必须要有一种顶尖祭炼之法,才能助我修复身体,这些也是当年无量宗没有预料到的。” 顶尖祭炼之法?姚清心中一动,想起《天枢至法》。 “‘五帝元兵’炸裂之后,无量宗把所有残片都收集起来,废物利用,炼成这处秘境,用以诞生元灵,助力‘化气’之境的修行。”小女孩徐徐道,“不知过去多少年,好像是五百年或者七百年,我又从冥冥中化出,慢慢地身体勉强粘合在一起,能自由行动了。” 说到这里,小女孩见姚清一直不说话,以为他在难过,便道:“你不用伤心,说不定再过几百年,我又重新出来了呢,就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 “不是,你等等!”姚清突然道,“说起顶尖祭炼之法,我有一法,说不定可以试试。” 小姑娘闻言,定定看着他,一时无言。 第九十八章 神照天宝录 《天枢至法》包罗万象,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太微道经》一法通万法的神妙。 其中有一部炼宝之法名“神照天宝录”,以期让每一个弟子都有一件伴生之宝,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如此不论修炼至什么境界,便会有什么级别的法宝,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妙用。 公平来讲,大衍神宗的想法很好,如果能这般滚雪球不断发展下去,力量必然会呈指数增长,天下任何宗门都比不了。 可惜现实太残酷,他们很快发现,祭炼之法是比其余六部道法相对简单一些,但能够承受“神照天宝录”祭炼的,只能是天材地宝,问题来了,天底下哪那么多天材地宝? 再加上大祸来临,当时人只匆匆在后面附上这一段说明,以提醒后人。 刚刚姚清在心神中看到这一段话,很是感慨,造化弄人,令人无可奈何。 而且最早之时,他把《天枢至法》大概过了一遍,说实话,“神照天宝录”的优先级只能排到最后。 这种明显“富人”之道,他一个“穷人”,就不要妄想了。 怎么也没料到,现在竟然有用到之时。 不过,随着姚清对《天枢至法》的不断熟悉,他渐渐发现,《天枢至法》中的七部道法并非随意为之,不是单纯为了追求大而全,而是相互间隐隐存在着某种更高层次的联系。 在姚清看来,应该关系到那传说中的《大衍神境》,只是为何在岐山上那位传承者没有提及?是来不及还是故意遗漏? 或许有机会真必要去一趟海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眼前之事。 姚清看着眼前小姑娘,想了想直接把“神照天宝录”的特点和祭炼原理说给她听。 小女孩听了,眼睛顿时一亮:“有用有用,就是这种,肯定能修复我的身体,老实说你是不是专门来救我的?” 是啊,既有元神级元力,还有顶尖祭炼之法,不是专程为她又是为谁? “机缘巧合罢了!”姚清苦笑,他怎会知道自己身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真能起到大作用。 小姑娘很是开心:“那就开始吧!”说着就要重新化成“五帝元兵”。 “等等!”姚清赶紧拉住她,“还有几个问题,我需要说清楚。” “你说!” “第一,你也知道‘神照天宝录’是为了祭炼伴生之宝,一旦我以此施法,那你就会成了我的伴生之宝,再也离不开我。”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嫌弃我?”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又挥挥小手,“我可是很厉害的!” 姚清笑,又道:“这只是一方面,无量宗呢?” 小姑娘低下头,良久才道:“当年我炸裂之后,其实已经算死了,之后无量宗用我的残片固化秘境,用我的神魂温养阵法灵性,这一千年来实则我早把恩情还给了他们。” 是这个理,姚清怕得还是她心有芥蒂,毕竟那是她诞生的地方,心有孺慕实属正常。 “最重要的是你用元神级的能量和顶尖祭炼之法重新造就了我,如果没有你,我也离不开。” “那我们离开之后,对秘境会有什么影响?”姚清还欠着无量宗大人情,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毁了这片秘境。 “对秘境本身并没有什么影响,当初之所以会用我的残片,主要是为了稳定空间,后来随着我重新苏醒,反而会排斥高境界修士的进入,造成空间不稳定,如果我离开,某种意义上倒是件好事,毕竟一千多年来,空间早就固化了。” 姚清微微舒了口气。 “对元灵的产生也没有影响,元灵本身是阵法孕育而出,这些年来,因为我截留了大半,他们得到的反而只是很小一部分。”小姑娘笑笑,“要说有影响,最大的影响是对境界的感悟,失去我的神魂之力,以后就没这么清晰了。” “你会逐渐失去记忆和神志,就是因为这里的阵法会慢慢抽取你的神魂之力?”姚清皱起眉头。 小姑娘点点头:“我离开后,他们在这里还是能感悟境界进行修行,因为这实质上是阵法经我神魂之力孕育出来的灵性,只是没有以前那么轻易罢了。” “如此甚好!带你出去后,暂时用不着考虑向无量宗交代。”姚清笑道。 小姑娘亦很开心,她还没有见识过外面广阔的天地呢。 姚清刚要开始运转真元,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有外面那个不知来路的神念化身,得先解决掉。” “那个人太讨厌了,到处乱翻东西。”小姑娘气哼哼道,“秘境开启时若不是下意识跟着你,我早就把他诛杀了,现在虽有点问题,赶走他应该还可以。” “不用你动手!”姚清忙拉住她,“那人不是无量宗修士吧?” 小姑娘摇摇头,睁着大眼睛问道:“你打算亲自出手?” “不是无量宗就好!”姚清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自有底牌对付那神念之体。” 小姑娘咯咯直笑。 “来吧!”姚清伸出手,“我先对你进行初步祭炼,然后收入丹田中进行温养,等解决那神念化身、出去后再慢慢修复你的躯体。” 小姑娘自无不可,重新化成那把几乎要破碎的奇形之兵。 姚清拿在手里,敏锐地发现,她比之前破碎的更严重了,还说出手赶人,非要把自己弄崩碎不可。 他摇摇头,运转真元,以“神照天宝录”上记载的法诀,结成无数细小符文,慢慢融入“五帝元兵”。 渐渐的,“五帝元兵”身上生出一圈圈迷离之光,开始不断虚化,姚清额头上滴出斗大汗水,但是不能停,必须一鼓作气,完成初步祭炼才行,否则根本无法收入丹田内进行温养。 足足半个多时辰,就是以姚清雄厚的真元,也差点脱力,好在终于完成初步祭炼。 只见“五帝元兵”化为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他丹田内。 “我要睡觉了!”姚清脑海中浮现小姑娘的话语,紧跟着便没了任何声息。 他看看丹田,面色古怪,感觉会让人有种奇怪的联想。 “不能再耽搁了!”姚清拿出叶姝赠与的丹药,匆匆恢复修为,时间又过去不少。 他按照小姑娘所说的法门,在某个空间节点轻轻一按,身形便重新出现在秘境内。 第九十九章 转魄惊魂离情 姚清这才发现自己是从秘境边缘的阵法间隙出来,怪不得那神念化身找不到丝毫踪迹。 他来不及细想,感觉无数轰鸣声自秘境中央地带不断传来,时不时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姚清纳闷,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安平的声音是如何传过来?有点不科学。 他展开身法,快速御空而去,远远看见地上躺了一地的人,全是无量宗弟子,面色痛苦,不知为何不捏碎玉佩离去? 半空中,安平脚踩黑龙,头顶大钟,手持一件从姚清从无见过的奇怪兵器,龙吟阵阵,钟声悠悠,看上去威风凛凛。 实则被人死死压制,不过勉力支撑,眼看就快到了极限。 “你个老乌龟,藏头露尾,敢偷袭我无量宗,有本事露出真面目,等小爷出去了带着宗主亲自去找你?” “看你头小身短,想必那玩意儿也奇小无比,找道侣都没人愿意跟你,要不要小爷去西边蛮夷之地给你找一僚人,反正熄了灯都一样,说不定人家没吓到你,你反而吓到人家,呸呸呸,那岂不是丢了我九州的脸?” 安平虽狼狈万分,但嘴上却不饶人,甚至还专门分出一分真元把自己的声音广播全境,各种污言秽语源源不断出来。 即便那人本体已达到极高境界,心境古井无波,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感觉聒噪无比。 可惜安平虽比斟鄩城下的叶姝差了半分,但他同时还要以神念控制底下的无量宗诸人,根本无法做到短时间内拿下对方,只得暂且忍受。 “安兄休慌,我来助你!”姚清看得分明,直接以一式“真空印”穿过重重阻隔,打了那神念化身一个措手不及,让安平踹过气来。 “慌你大爷,你过来干什么?不会捏碎玉佩出去?”安平不喜反怒,对着姚清破口大骂。 “先前是你?”那人看到姚清,顿时大喜,果然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拿下这小子自然能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他也不多说废话,浩浩荡荡的神念直接朝两人覆盖而来。 姚清慌忙以真元布满全身,感觉体内真元运转都出现些许凝滞,这还只是一个神念化身,若是正儿八经炼神修士,必不会这般轻松,有可能会直接压制自己心念,连真元都提不起来,束手待擒。 明王印!姚清身上一轻,飞身而起,朝着对方扑去。 安平自不会落后,一边出手一边问道:“你小子刚刚去哪了?” 两人同时出手,姚清至少能够分担三成压力,再加下对方还要时时以神念压制下方众人,安平自然感觉轻松了很多,能够留有一分余力。 “不小心掉进边缘地带的阵法间隙,所以才整出不少动静。”姚清也算说了句实话。 “原来如此!”安平并没有多问。 “他们又怎么了?”姚清凑空瞥了一眼底下众人。 “这老乌龟太过阴险,看似冲我而来,实则暗中来了记神识风暴,便把我这些不成器的师兄弟们全部打趴下,一个没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还躺着数人,反正都没出去,都是废物。”安平骂骂咧咧。 姚清若有所思,如此来说无量宗诸人并不知道真实缘由,反倒那不知来路的神念化身摆明车马是冲着“五帝元兵”而来。 三人翻翻滚滚斗了几下,竟然谁也奈何不得谁,安平顿时更加得意,重新捡起骂人的职业。 另一边,那人渐渐也有些焦躁,原本在他计划中,上策最好,神不知鬼不觉找到那件兵器,然后偷偷带走,中策尚可,无法暗中进行,则在秘境中掌控全局,制服所有人,找到兵器后偷偷带走。 若是惊动无量宗,便是下策,找到兵器还好,即便出动本体,也值得冒险,找不到就亏大了。 眼下看情形竟直奔下策而去,没看到那两个小贼都有余力互相交流了吗? 岂有此理?即便放底下那些人离去又如何?即便惊动无量宗又如何?只要拿住那少年,依然有希望。 那人看向姚清的目光顿时危险起来。 因果联系下,姚清自有所感应,忙暗中对安平道:“你有没有秘法可以完全牵制老乌龟?” “我就是能牵制,凭你的修为又能怎样?还不如你想办法牵制,我全力一击说不定可以击溃对方。”安平斜眼看他。 “哪那么多废话?我既然提出来自然有把握做到!”姚清怒道。 “你不是在扯淡?把希望全部压在你身上,若是做不到,大家一起玩完?还不如坚持到第三天也就是明天,自然得救。”安平慢斯条理道。 “靠!”姚清大怒,刚要说些什么,猛然感觉到那人已经收回压在底下众人身上的神念。 紧跟着,便见安平师兄弟们神色一清,他们看也不看天上,毫不犹豫地直接捏碎手中玉石,全部化成流光消失不见,快得令人连眨眼都来不及。 “一群废物、一群畜生!”安平暴怒,若是大家一拥而上,哪有这神念化身逞威风的时候? 姚清亦愣了一下,忽见那人大手张开,像是有无数世界在掌中浮现,层层叠叠,连成一片,朝着两人轰然盖下。 “速速出手,相信我!”姚清大喝道。 众妙宗的老狗?安平牙一咬,眼下似乎也没什么退路,向前一步踏出,天空、大地,所有一切都变成了湛蓝,大海无边,波澜不兴,却能容纳万千。 所谓海之道,有容乃大。 姚清见安平当真挡住了对方,不由微微松口气,瞬间激活“天枢法袍”,修为直达“化气”大圆满。 “天枢法袍”所谓能够提升一个境界,只是大境界内的小境界提升,可以由“合气”至“化气”,也可以由“显圣”至“分识”,但却无法做到由“化气”到“显圣”。 涉及到大境界跃升,其中的复杂程度很难一蹴而就。 所以即便是“化气”大圆满披上“天枢法袍”,那依然还是“化气”大圆满,只不过是战力翻番而已。 同一时间,姚清又摧动“虚影法身”,数十道影子自身后化出,又于刹那间扑回本体。 铮铮铮!三道剑鸣冲天而起。 三把神剑,一为转魄,一为惊魂,一为离情。 第一百章 回归 转魄者,颠倒七魄,其身细长,其色泛红;惊魂者,搅乱三魂,其身如水,其色如光;离情者,剥夺六欲,其身迷离,其色不定。 姚清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叮的弹出,转魄剑攸忽而去,无视一切术法余波,循着对方神念波动一剑斩去,所过之处,颠倒诸般实相。 几乎在同一瞬,惊魂剑大放光量,剑如水波,咻的一声,直接钻入对方神念深处,搅起风浪无数。 紧接着,离情剑犹如天外飞仙,洒下无数流采,在四周飞快穿梭,每划过一道直线,剑身便变幻一次,每变幻一次颜色,神念化身上的光芒便少一分,最后形成一个六芒星阵,正好把对方禁锢其中。 “什么东西?”那人正打算一举击溃安平,拿住后方少年,就感觉一股无限接近“显圣”之境的气息爆发,还未来得及惊骇,两种神秘力量先后影响到自己三魂七魄的投影,冥冥中几乎要控制不住这枚神念,手中施展的神通也不自觉停下来。 “不行,必须把这里信息传递出去,否则本体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已经萌生退意,只是这个念头还未转过,眼、耳、鼻、舌、身、意,六欲或者说是六感直接消失,顿时陷入无穷无尽黑暗中,连意识都无法转动。 半空中,术法渐渐消散,安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面早不见什么神念化身,只余一枚神念之体在空中滴溜溜旋转,黯淡无光。 咔嚓!离情剑落下,那枚神念直接碎成齑粉,消散在空中。 “大爷的,你这么猛?”安平瞪大眼睛,“你是隐瞒了修为,还是真有什么秘法能够提升这么高的修为?” “你说呢?”姚清没好气道,散去那三把神剑。 用“天枢法袍”带来的力量摧动“虚影法身”,对身体的负担尤为严重,让他几乎无法稳住身形。 两人自半空落下,姚清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哈哈,原来你也到极限了。”安平笑道,“大爷的,老子相信你一次,差点把命都搭上,刚刚你若是再慢上那么一瞬,这会铁定得给老子收尸,就不知道会不会碎成渣,哈哈!” 姚清没理会他胡言乱语,默默恢复修为。 “不过你这秘法当真好用,从‘化气’初期直入‘大圆满’,不知持续时间如何,改日我们可以切磋切磋。”安平摸着下巴道。 姚清不说话。 “剑法也颇有奇色,有点像剑宗,却又似是而非,什么时候天底下又出现了这么厉害的剑法?”安平续道。 姚清依然沉默。 “你先前给我说是隐世宗门,你们宗门的传人都不在世间行走吗?那你为什么会出来?”安平打量着他。 姚清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你们一直在世外,又不接触世人,怎么锤炼心境?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想要出门看看?所以你才会偷偷跑出来?”安平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华点。 姚清感觉自己马上要忍到极限。 “不对呀,你不是那什么大虞荣王府世子吗?怎么会成为隐世宗门的弟子?”安平说来说去,发现有点矛盾。 “闭嘴!”姚清忍无可忍,出声喝道。 “大爷的,你不说还不让被人说?”安平嘟嘟囔囔道。 两人正说话间,忽觉秘境一阵晃动,像是发生了大地震。 “不好,我无量宗的高手打算强行进来,我们快出去。”安平说着直接捏碎手中玉佩,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哎!等等!”姚清本想说现在高境界修士可以进来了,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好像无法解释缘由,只得作罢。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安平根本没给他说话机会。 姚清摇摇头,四下看去,毕竟是小姑娘的家,今后估计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他略微耽搁片刻,捏碎玉佩,感觉上下一颠倒,便直接出现在外界,那处山谷前。 数十个或熟悉或陌生、有老有少的人正围着安平。 “大爷的,你是不是故意的,等我把里面的一切都说完了你才出来?”安平一看到姚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特别是叶姝盯着他的目光,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害怕,即便刚刚秘境中快要身死道消,他也没有害怕,却在叶姝的目光下退缩,简直是奇耻大辱,不对,其实还挺有新鲜感。 姚清干咳一声,没有说话。 “你没事吧?”叶姝轻声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脱力而已!”姚清笑笑,看向众人。 跟他同时进入秘境的那些年轻人均不由自主避开目光,特别是顾磊和许天一,之前还在使劲地嘲讽、看不起,到头来却是被人家所相救,真是太尴尬了。 “你们这群废物,老子拼死拼活,你们竟然直接逃走?”安平可算逮住机会,对着那些年轻人骂道。 “我是想第一时间通知外界看守的师叔,万一是我一个人挣开束缚呢,主要还是怕别人来不及。”顾磊小声道。 “那你呢?”安平斜眼看向许天一。 “我也是想第一时间喊人来救大家。”许天一瞄着旁人道。 “所以你们都是想第一时间通知宗门,然后就都第一时间出去了,剩我一个人在里面?”安平看着剩下的人。 “是的!”“是的!”其余从秘境出来的年轻人纷纷点头。 “大爷的,还真特么是一个令人找不出任何毛病的理由。”安平骂骂咧咧道。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我便去禀告宗主,孙长老负责后续之事,等周长老过来再具体检查秘境的情况。”一位老者出声道,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姚清,直接消失不见。 又有三四个青年朝着姚清打量一番,同样跟着离去。 负责看守秘境之门的孙长老皱皱眉头,他刚刚感觉自己对秘境的控制比先前更加清晰了一些,以前老是觉得中间隐隐约约隔着一层什么,现在好像拨开迷雾可以直接控制。 孙长老想不明白,暗道还是等周长老过来后再说,他精通阵法,秘境也是他一直在维护,定能看出一些东西。 “既然大家都相安无事,还是先清点一下元灵之数,宗门也好奖励。”孙长老咳嗽一声,出声道。 众人眼睛均是一亮,这才是重头戏,毕竟在秘境中的感悟看不见也摸不着,若是元灵足够多,说不定真能换一件心仪法宝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承诺 “来来来,诸位师兄弟们快把自己的存货拿出来,让长老清点一番。”安平笑道。 众人互相看看,也不多话,纷纷展出自己抓到的元灵,只见一阵流光溢彩,少则三五个,多则十几个,看得孙长老眉开眼笑,这次虽出了一点意外,但收获却没少多少。 “果然一群弱鸡。”安平更加高兴,感觉这次自己夺得第一名稳操胜券,看了一圈又道,“顾磊你的呢?” “不多不少,刚好比李师兄多出三个,凑够二十整数。”顾磊笑道。 “不错不错!”孙长老大喜过望。 “吆,看不出来被我揍一顿,还能这么厉害?”安平砸吧砸吧嘴,有点可惜,原本第三日才是他收割之时,没想到被人搅了好事。 顾磊脸色铁青,他被安平洗劫过一次,若非许天一支援,哪会有这么多元灵,没见那边许天一只掏出来三个吗?正很不好意思地往后边躲。 “别说旁人了,你的呢?”孙长老黑着脸道。 “不急不急!”安平扫了一圈,看到姚清一直没说话,便道,“老弟呢?初始不是还有四五个吗,怎么不舍得拿出来,难不成比许天一还要少?” 姚清面色尴尬,自己的元灵都被小姑娘当糖豆吃掉,哪还有多余? 许天一见状,眼睛不由一亮,自己不用垫底了? 就是孙长老和叶姝也看过来,其实秘境中所得元灵无量宗并非一定要收走,原则上归个人,但由于个人无法吸收,才统一收回。 他们都以为姚清不想交出来,是以除了孙长老、叶姝还有安平外,均有点不快,说到底这是无量宗的秘境。 “那我就不客气了!”安平哈哈大笑,伸手一挥,甩出一排流光,仔细数数,竟然有近五十之多。 “好好,安平师侄确实不错!”孙长老大笑。 “可惜,要不是众妙宗那老狗搅局,我一人定能带出三位数的元灵,做到数百年来无人能做到的重举。”安平有点遗憾,以他的修为,旁人不联合在一起,便很难抗衡,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打破某个记录。 “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孙长老笑眯眯道,准备收起元灵询问安平意愿。 安平神清气爽,感觉“化凡丹”在望,他眼下已经可以随时踏入“化气”大圆满,之后只要服下“化凡丹”,经历一些磨难,立时即“显圣”。 这是无量宗的一种秘法,借助“化凡丹”锁住修为,然后以磨刀石磨去全身真元,暂时失去修为后,则以凡炼心,再以心破神,顺利的话就能迅速达到“显圣”之境,当初叶姝就是如此。 虽然这种秘法并没有什么后遗症,突破后与苦修突破并无二致,但却有几个危险点。 一是磨刀石的选择,修为太低根本不足以当磨刀石,最好修为相当甚至高出一点,那便是神念化身,如此自然多了很多不测,斗法本身就凶险,更何况还是神念化身,一个不好身死道消都是大概率事件。 二来是化凡之后,化凡后当然不能躲在宗门内静修,而是得真正深入世俗,那就更危险了,遇到其他敌对修士怎么办,遇到山匪强盗怎么办,等等不一而足。 当初若非有姚清护持,并且带着叶姝在夏州走走停停拯救无数难民,然后再挡住李子正的袭击,叶姝绝无可能这么快就入“显圣”,最大可能只能是不断强行摧动修为,然后伤到道基,进入秘境修养,没有一年半载也进入不了“显圣”之境。 这些安平当然知道,不过相对于“显圣”,均不足道也,只要进入炼神三境,他就可以尝试去揍费千机那个衰人,危险什么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且慢!”姚清突然出声道。 众人齐齐看过来。 “你要整什么幺蛾子?”安平很警惕。 “你不是没有吗?”又有人暗搓搓出声道。 “谁说我没有了?既然诸位师兄都已经展示完毕,自然该轮到我了。”姚清干咳一声,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球,往空中抛去,便散成漫天繁星。 “我去,这怕有上千个吧。” “除了七百年前有人拿到过两百四十二个外,近两百年来无人能破百。” “他是怎么做到的?作弊了吧!” 众人齐齐惊呼,有人叹息,有人怀疑,就连安平也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这...”孙长老激动地嘴唇哆嗦,这上千数量足够无量宗二十年之需。 “咳,不小心掉到阵法间隙,发现阵法会偶尔吞噬元灵,数百年下来,估计就有这么多。”姚清解释了一句,“不值一提,主要是运气好,运气好,比不得安平师兄。” “你大爷!”安平气极,可也无话可说,规则如此。 姚清矜持一笑,他也没想到小姑娘会临时醒来,看到外界情形,就说最后补偿一下无量宗,她自己还有些存货,就分一半给他们。 姚清原想着小姑娘说得存货,撑死上百个罢了,没想到竟然是上千个,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 “长老,应该是我最多吧?”姚清出声问道。 “不错,在场众人,你所得最多。”孙长老大袖一扫,便把所有元灵笼入其中,“不知小兄弟有什么要求?” 连称呼也变了,不知不觉辈分都跟着提了一级。 “长老客气!但我并非无量宗门人,能够入秘境感悟修行,已经很知足,就不提什么要求,只有两个想法。”姚清道,“一是希望贵宗能为叶姝姑娘准备一件趁手法宝,没有她,我也无法进入秘境,更不要说获取这么多元灵,二是我与安兄相见如故,希望能为他求取一枚‘化凡丹’。” “不必考虑我,而且你自己尚需一枚‘化凡丹’。”叶姝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咳!我师门自有秘法炼神,这一点不必担心。”姚清说道,又转向孙长老,“还请长老同意。” 叶姝蹙了蹙眉,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可以!”孙长老大手一挥,意味深长道,“你真不为自己考虑一些?无量宗的底蕴远非你能想象。” “多谢长老好意!”姚清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已经拐走无量宗最大的宝贝,还有什么不知足? “不错,姝儿这丫头倒没有看错人。”孙长老哈哈大笑。 叶姝面无表情看向他。 孙长老略显尴尬,又道:“不过我无量宗也非小气之地,你在秘境中与安平一同诛杀众妙宗小丑,本就是大功,再加上这上千元灵,宗主已同意,无量宗可以给你一个承诺,随时有效,没有期限。” 叶姝闻言,才把嘴边话语收回。 其余众人却齐齐震惊。 第一百零二章 离去 这可是无量宗的承诺,还惊动了无量宗宗主,能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 只要姚清想,他立时就能拜入无量宗成为真传弟子,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拥有一件趁手法宝,只要他提出,他甚至能在虞朝改天换地,让荣王一系坐上皇位,等等不一而足,上古四宗的分量远超世人想象。 “靠!”就连安平都变了脸色,瞬间感觉自己即将拥有的“化凡丹”不香了。 更不要其余年轻弟子,恨不得与姚清异位而处。 “那就谢过各位前辈!”谁知姚清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此间事了,我还要前往雷州,请长老送我出山。” “叶姑娘,安兄,就此别过,有机会再见!”姚清看看叶姝,又看看安平。 叶姝点点头,没有说话。 “去去去!赶紧走,你在这里把我的风头都抢没了。”安平摆摆手,“下次见面一点要跟你好好聊聊。” 姚清看向孙长老。 “既然小友这么坚持,那今后若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来我无量宗。”孙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直接推来。 姚清只觉身边景色不断变幻,等定下来时,已经出现在了距离槐江城不远的地方。 “无量宗的道法果然玄妙。”姚清点点头,之所以想这么快就离开无量山,还是孙长老那句“宗主也同意”让他有点心惊,宗主既然同意,必然是以某种手段暗中通知了孙长老,而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因果视界”上都没有任何反馈。 元神高手都这么厉害吗?姚清觉得自己还是早早离去为妙,又没有多少熟识的人,再待下去,也不知小姑娘还能不能瞒得过别人? 不过整日小姑娘小姑娘地叫,也不知她有没有其他正式名字,主要是“五帝元兵”什么的太中二、也太难听了。 “没有名字!前后总共就没存在多少时间,哪有人有时间给我起名字。”小姑娘突然出声道。 “你怎么又醒了?”姚清干咳一声,“以后可不能随意窥视我内心想法。” “如果你不念到我,我也不会有感应。”小姑娘撇撇嘴,“经过你的祭炼后,即便我想窥视你的内心想法,你也会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好歹给我留点隐私。”姚清松口气,就怕她翻到前世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那岂不是很尴尬,更会带坏小朋友。 “小气!”小姑娘嘟囔了一声。 “刚刚你感受到有没有元神高手的气息?”姚清问道。 “没有!”小姑娘沉默了一下道。 “这么厉害?”姚清有点震惊,连小姑娘都没有察觉,“那他有没有发现你?” “没有!他要是发现了我,我肯定也会发现他的存在。”小姑娘道。 姚清闻言,这才微微放心,他可不想前脚刚走,后脚就被无量宗追杀。 这次进入秘境,说实话姚清自觉得到了最大好处,若把“五帝元兵”修复,背靠元神,算是有了一定底蕴,可以从容面对一些局面。 先前短棍虽好,但终究只是一次性大炸弹,真要爆炸,说不定自己先要被炸死,非万不得已不能用,“五帝元兵”就不一样。 “既然我叫姚清,那就叫你姚瑶吧,大名姚瑶,小名小瑶,完美!”姚清灵机一动,出声道。 “......”小姑娘没有说话。 姚清也不在意,不多时便赶到城中小院。 一切正常,陈立等人的修行依然差强人意,姚清甚至把《太微道经》中的一些搬运气血法门传授给他们,效果依然不大。 某天心血来潮,又带他们感悟因果之力的存在,好吧,这有点强人所难,普通修士,只有达到“元神”之境才能触摸到这一点。 “不对啊,陈立等人也非愚笨之人,自己也没感觉比他们聪明多少,那这所谓的修行天分到底是什么?先天体质因素?”姚清暗暗思索。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得作罢。 连续好几天,姚清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要么在修行,要么暗中祭炼“五帝元兵”,或者帮陈立等人进一步优化修行之法。 无量宗没再来人,眼看十月上旬过半,必须得出发,否则万一遇到点什么意外,就有可能耽搁正事。 姚清便唤来陈立:“我打算起身前往雷州,你们直接回帝都,把经我改良过的修行之法带回去,好提升王府整体实力。” 经过这些时日,陈立他们又有两人进入“合气”之境,接下来就是水磨的功夫,能不能“化气”只能看个人机缘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陈立等人的修行天分并不差,要知道天底下有不知多少人卡在“天人感应”之前不得寸进,陈立他们至少全部迈过了这个关隘。 “世子,属下恳请跟随左右!”陈立急了,这要让世子单独离去,以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王爷。 “你先别急!”姚清摆摆手,“此行前往雷州,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金刚宗看似没有恶意,甚至还充满善意,但也不代表就没有危险,骤时我实在顾不上你们。” “既然有危险,世子为何非要去雷州?我们在帝都慢慢修行积蓄力量不行吗?”陈立忙道。 “自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姚清叹气,“其一是已经答应对方,做人要守信,其二是为大司礼,不得不借力,至于其三,这次雷州之行本身就是一次难得机会,若想撑开生存之地,首先要了解他们,因此必须要去。” 陈立顿时不说话了,似乎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想了半响又小声问道:“世子可是已经达到‘化气’之境?” “自然,放心吧,我自有底牌保命,最晚十月底就能赶回帝都,说不定那时你们还没回去呢。”姚清笑道,“所以你们得趁早出发,我御空速度可比你们快多了。” 陈立这才稍稍放心,在他心里,“化气”之境已经是了不得的高手,只要不主动招惹麻烦,行走天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已经决定,众人也就不再多留,收拾好物资退掉小院后,便翻身上马,朝东而去。 姚清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最后看了一眼无量山,并没有往东南行去,而是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第一百零三章 两州之民 西州很大,幽州也不小,西州大是大在地广人稀,连通中原与西边蛮夷,草原荒漠山川等等地势不一而足,幽州则大部是草地,除了北边州界附近的阴山外,再往北就是更为苦寒的北州,积雪终年不化,人烟几乎不可见,为剑宗驻地。 姚清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日功夫,终于站到两州交界处的河流边上。 往前一步,便是幽州,他却不敢踏上那片土地。 阵法,无处不在的阵法,隐隐约约藏匿于地下,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如果真过去,他觉得肯定会发生一些他极其不愿看到的事。 入眼所见,几无任何人烟。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姚清很不解,按理说即便想守护宗门,刻画阵法也没必要用一州之地,这中间耗费的灵晶只怕难以数计,难道鬼王宗或者说五大宗门已经富裕到这种程度? 总感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肯定不是表现出来的侵占土地、操控世俗这等浅薄之事,因为对于修士来讲,没有什么是比修行更重要的事了。 姚清进入“因果视界”,沿着因果丝线不断跳跃,发现还是有一些人烟,不过由于没了秩序,大部分人过得都极为困苦,甚至举家拖口迁往南边的夏州或朔州。 再往北,距离阴山越近,人烟也就越旺盛,甚至聚集成三四座大城,全部在鬼王宗的掌控之内。 不过随着了解情况不断增多,姚清顿时愤怒起来,双手忍不住死死攥紧拳头。 那些所谓城市远不如槐江城,人先就被分成三六九等,鬼王宗修士最上,依附于鬼王宗的散修和各大家族作为城市管理者其次,各个既得利益者再次,至于普通生民,则最下等,任人予取予求。 甚至普通人连识字求学的机会都不再有,如此三五代人之后,将彻底化为奴隶主与奴隶的存在,永不翻身。 甚至因为有修士存在,则根本不会有反抗机会和力量。 “鬼王宗倒行逆施,真是该死!”姚清深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怒火,这般下去,文明不倒退才是见鬼了。 果然还是要推翻这五座大山吗?姚清收回“因果视界”,陷入沉思,可是又该如何推翻?除非天下无敌、镇压一世! 他回顾自己修行历程,或许穿越而来,或许大衍神宗数十年心血集于一身,就是为了某个伟大的理想吧。 “小瑶,阴山上有没有元神?”姚清突然问道。 “自然,无元神不立宗,没有元神高手,炼神境界支撑不起。”五帝元兵也就是姚瑶对自己的名字简直无力吐槽,总感觉被养成了别人家的闺女。 好歹也是元神境界啊,别把兵器不当高手。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达到元神境界?”姚清好奇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修炼过。”姚瑶的声音很平静,却偏偏给姚清一种面无表情的感觉。 “你心情不好吗?”他果断问道。 “你打扰我睡觉了!” “呃!好吧,你继续!”姚清耸耸肩,最后看了一眼阴山方向,头也不回地朝南而下。 且记着,今后再好好算一算总账。 姚清展开身法,俯视着大山大河,心情渐渐好转,事情终究是要一步步来,想要一口吃成胖子也不可能。 他觉得,除回地球、保护家人平安外,在这个世界上又生出一个目标。 既然来了,就留下自己的印记,既然来了,就把光辉洒下大地,有更高级的社会阶段,何必非要经历中间无数曲折? 至于能不能做到,试试看呗! 姚清长啸一声,真元在天空劈开一道长长的白线,速度看似很快,但相对于广袤无边的大地,把视线拉开,也就比蚂蚁稍快一点罢了。 “单纯的速度再快还是比不过穿梭虚空,无尽距离皆在动念之间,神识所覆,瞬息即达,可惜得要修炼至元神,且是极高境界的元神高人才能做到。”姚清叹息间,已经穿过夏州。 他没有选择从夏州直接跨过苍州,而是绕道朔州,准备沿着苍州边界,从朔州经过益州,最后再到达雷州,也就是金刚宗驻地所在。 不过站在朔、苍、益三州交界处的三交岭上,姚清还是缓了缓,打算观察一下苍州,看看是否与幽州一般无二。 这一看,就是一天一夜,在他的视界内,发现苍州情形别有不同。 在姚清这些时日的经历中,最混乱之地当属宗佑棠入夏之前的夏州,最了无生机的是幽州,尚有秩序的则是西州。 至于苍州,说他有秩序,官府力量的缺失,导致民众相互抱团集聚,团伙与团伙之间因为土地和水资源更少不了各种械斗,说他没秩序,那凌霄宗还专门分出两人负责打击苍州之内的恶势力,因此保持着一种民众近乎于自治的微妙平衡。 只是这种自治被割裂成无数细小区域,相对隔绝,缺少流通,因此整个苍州看似基本平静,实则民生不断凋零,几乎退化到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凌霄宗高高在上,自然顾不上这些,他们也不允许太大的势力出现,如此割裂成一个一个小村庄反而是最理想局面。 不过好一点是,姚清发现凌霄宗虽然也在以整州之地刻画阵法,但并没有鬼王宗那般激进,只点缀了几处节点,似乎流露着几分犹疑,不知为什么。 “或许,五大宗门之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共同进退,他们各自追求亦有细微差别。”姚清若有所思,看向西边,心里有点拿捏不定。 他想暗中前往苍州实地看看,没有幽州那般奇怪阵法,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去看看有点说不过去。 唯一一点就是凌霄宗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可以瞒得过“因果视界”的手段。 毕竟,谁也没有规定刻画阵法非要让人一眼看出,万一人家搞得是某种隐匿在虚空中的阵纹呢。 “不实地走一遭实在心有不甘。”姚清有了决断,他还真就不相信,凌霄宗的布阵手段能比别的宗门高出一个层次? 所以最大可能还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凌霄宗三十年来一直都在观望,出工不出力。 姚清点开“天枢法袍”,变幻一番体型和行头,戴上妖面,直奔苍州。 第一百零四章 无为 等到深入苍州,姚清才发现干了个蠢事,周围之人都是粗布麻衣、一脸菜色,就自己鲜衣怒马,更戴着一副妖里妖气的面具,愈发显得不普通。 “也怨不得走到哪里都被人行注目礼!”姚清落荒而逃,避开人烟,收起面具,重新换回本来装束。 槐江城之前,说实话他的形象并没有多好,从岐山到夏州,再到西州,连续几个月的步行或与人斗法,衣物早就不堪重负,直到槐江城,才有时间收拾打理自己。 现在却不得不重新让自己更邋遢一些或者说是更贴近普罗大众一些。 “人与人之间,人与修士之间,差距实在是胜过天堑,虽说无论哪里都会有阶层鸿沟,但下限也不能低成这样。”姚清叹气,保持着南行大体路径,默默观察四周的人和事。 如此不快不慢地行了三四天,经过数十村庄,即便他已经很低调,从不与任何人接触,但依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毕竟苍州这等境地下,敢独自一人游历四方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看来是时候离开了!”姚清暗暗思量,该看得已经看到,该了解的也已经了解到。 苍州整体上跟他先前在“因果视界”中所掌握的信息基本一致,人口稍有下降,并不多,毕竟没有了任何税收,同样的地力能养活的百姓自然会更多一些。 但这只是寻常年份,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就非常可怕了。而且最关键的是生产力呈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退化状态。 一来偶尔出现的新技术无法有效推广,反而更容易遗忘,二来某些技术并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一旦交流中断,生产力自然会直接下滑,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必然会带来文明整体上的倒退。 姚清有些沉重,一时间更无力做什么,只能叹口气准备先行离去,等实力强大了再说。 可惜他神思不属下,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哎吆,这不是叶姝的护花使者吗?怎么跑到我们苍州来?”李子正淡淡的声音忽而传来,其人正站在一颗树梢上,纹丝不动。 “所以你们对苍州的控制可谓是外松内紧,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到处都是眼线?”姚清没有惊讶,只是如此反问道。 “你是来打探情报的?”李子正好奇,又有些傲然,“不过说与你又何妨?我凌霄宗行事自然有自己的章法,不像鬼王宗那般竭泽而渔,亦不像无量宗当个甩手掌柜,更不像金刚宗那帮令人恶心的秃驴,如此人与天地相谐的状态不好吗?” “何为与天地相谐?” “无有官府盘剥,无有欺男霸女,无有强盗山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劳有所得,自食其力,岂不美哉?”李子正笑道。 “美则美矣,可惜不是人道!”姚清摇摇头,叹息道。 “人道?”李子正嗤笑,“你作为虞朝贵族,自然希望自家世世代代都是人上人了。” 姚清不语,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话说你不是荣王世子吗?又从哪里得来的这般高明传承?”李子正好奇问道,他那日并不知道姚清来历,原是不屑询问,后来没来得及问出口,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暗亏,事后自然要打听一番。 “并不是每一个宗门都喜欢行走世间,也并不是每一个宗门都要干涉世俗,人道应有为,仙道则无为,我背后的宗门便是无为宗。”姚清淡然道。 这是他连日来思索的结果,就是逐步推出自己背后组织和组织理念,以便为将来做打算,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打算应该是什么。 “无为宗?人道有为,仙道无为?谁规定的?”李子正大笑。 姚清没有说话,是的,谁规定的,并没有谁做出这样的规定,也没有谁有这样的力量,仙道人道,这中间终究还差了一些东西,无法成体系。 他一路走,一路想,目前只到这一步,除了自己修为绝顶镇压一切外,还没有形成系统有效的解决办法。 “不过什么无为宗,听都没有听说过,莫不是你在掩盖背后传承的真正来历?”李子正目光闪烁道。 “呵!你若是去过帝都,自然会听到鬼面人和神面人的传说,你要是去过岐山,也应听过阵法中那道模糊人影的传说。”姚清眼皮都没动一下,淡然道。 “那人?”李子正面色一变,瞬间便从树梢来到姚清面前,几乎就要动手,“他也是你们无为宗的人?” “自然!”姚清道。 就这么一番东扯西扯,无为宗的存在已经成为两人交谈的前提。 “好得很!”李子正咬牙切齿道,被那人一击而退,可谓是奇耻大辱。 姚清面无表情。 “所以大衍神宗某些东西也被你们拿走了是吧?”李子正又问道。 “呵!大衍神宗当年与我们确实有些交流,至于有没有什么东xZ在岐山,你觉得这三十年来都会没人发现吗?”姚清模棱两可道。 “谁又知道呢?莫名其妙出现在阵法当中,要知道当时可没人能够进去。”李子正依然怀疑。 “不过是当年交情的一点延伸罢了,人死如灯灭,总不能大衍神宗都不在了,还让你们这般折腾。”姚清叹息道。 “哼!说不定那传说中的‘天枢至法’就是被你们暗中得去了呢!”李子正冷声道。 “你觉得大衍神宗会有如此剑法?”姚清一伸手,画影、承影、定光、含光、步光、白虹、紫电、湛卢,八把神剑浮现在身侧,轻轻颤动,“我知你打算,想要出手趁机教训我,以报当日之怨,请吧!” “你竟然已经‘化气’?”李子正不由一愣,当日他没脸留下去,迅速远去,自然无从得知叶姝与姚清同时突破的事。 再者他倒没真怀疑那“天枢至法”会被人得去,或者说存在不存在都两说,毕竟三十年过去,真在岐山的话,早就被人翻出,眼下不过是找一个出手的借口罢了。 对于什么无为宗,他已然相信,心中虽然有些忌惮,但并没有太多压力,堂堂五大宗门岂会畏惧一个隐世宗门? “那倒要领教你们无为宗除了身法外,还有什么剑法值得称道,敢在我凌霄宗面前出手?”李子正大笑,长剑瞬间出鞘。 第一百零五章 无我 单以剑法而论,除了剑宗,就是凌霄宗为尊,眼下竟然又冒出一个擅长剑法的宗门,怎不让李子正大笑。 “你即便‘化气’又如何?上次碍于脸面只能使出两分力气,这次全力出手,你可还有机会?”李子正手中长剑一指,“今日好叫你明白,除了剑宗,没有人或宗门敢在我凌霄宗面前提剑!” “是吗?”姚清起手弹开,铮的一声,含光剑化为剑光当空斩下。 “米粒之光而已!”李子正嘴上说得轻巧,手上却极为谨慎,一出剑就是无数雾气垂下,六朵白云浮现,四下翻飞,带着阵阵罡风,让含光剑一时间不得前进。 姚清也不在意,画影剑、承影剑紧跟而出,只见无数道剑影当空洒下,宛若漫天飘雪。 大雪纷飞间,一道七色之虹横空架开,虹侧带着两个光点,一闪一灭,这是白虹剑和定光、步光两把剑。 还没完,姚清单手持湛卢,脚踏飞虹,紫电缭绕,揉身而上。 八把神剑齐出,几乎融合成一种神通,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就无法分辨清楚。 李子正微惊,怎么感觉这姚清一突破至“化气”就给人种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他不敢大意,飞天而起,长剑轻鸣间,一条白色大鱼自虚空中冲出。 此时,天上的飞雪点点落下,每一个点都在白鱼身上穿出一个窟窿,不过三两息时间,白鱼身上就密密麻麻全是剑痕。 “好手段!”李子正喝道,丝毫不在意,向前一步踏出,避开定光、步光两把剑,手中长剑当空斩下,白色大鱼嗡的一声,炸出一圈气浪,直直撞过去。 咔嚓!姚清脚下的飞虹化成了风火雷电,他手中湛卢剑猛然震动起来,以风为势,以火为体,以电为刃,以雷为音,瞬间出现在大鱼头顶,呼啸而下。 嘭!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卷起一道道云气,大鱼不由自主往下落去,轰隆一声巨响,竟把两人脚下的丘陵直接压垮,无数碎石泥土飞上天际,宛若世界末日。 好在四周荒无人烟,否则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亡。 姚清向后飘开,右手一点,八把神剑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则是无穷无尽的剑影,铺天盖地,咻咻咻,遮蔽一切,搅碎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八剑融合,以承影剑和画影剑为首的八剑融合,便是无尽剑影。 此时的姚清,远非之前刚突破“化气”之时的境地,从槐江城的清修,到秘境之炼,从对五帝元兵的祭炼,到无时无刻无不在勤修“紫微天衍数”,他对神通术法的掌握可谓一日千里。 再加上《太微道经》本身的精微玄妙,他可以自信与任何“显圣”之下的修士一较长短,哪怕不动用“天枢法袍”。 就如眼下的八剑融合,第一次不过是强行捏合在一起,第二次就直接出现了本质上的不同。 李子正神色凝重,凌空飞渡,手中长剑猛地朝天一指,大鱼直冲天际,荡开一个浩大旋涡,缓缓旋转,天空中就像是睁开了一只巨眼,开合间便降下无数金光,正好抵住亿万剑影。 但那遮天蔽日的剑影好似无有穷尽,源源不绝,李子正发现自己竟陷入一种和对方比拼真元的境地,不过对方才刚入“化气”,自己都快要达到大圆满之境界,根本就不怕比拼真元。 姚清自然不会陷自己于不利,他的剑影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似虚似实,虚实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原是诱人出错之法,本没必要这般费力,但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当下这个时机。 无我印! “你是不是忘了我无为宗可不止有剑法?”姚清哈哈大笑,手中捏了一个奇异手印,身后数道影子依次而回。 这一刻,所有一切都在他眼里消失不见,只有一点光芒自虚空中绽放,破开大千。 无我者,无私无利,无想无念,无人无己,无天地,无世间,无一切法,唯余最原初的力量,是一种极为霸道的神通。 天不转地不转,风消物止,万籁俱寂。 手印所至,便是悄无声息的大破灭,无论剑影,还是大鱼白云,所有神通都在快速消散。 姚清这一击还直接点在了李子正的气机交接处,更是极大加快了这种崩灭速度。 “无耻之徒!”李子正又是憋屈又是愤怒,噗嗤吐出一口血雾,说到底他还是受对方算计,被出其不意破去剑法,关键还是败在同样一式神通下,正如岐山之上。 更加尴尬的是,不久之前对方还在自己面前苦苦支撑,不是一合之敌,眼下却被同样之人同样击败,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真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退去了吗?太天真了! 李子正再也顾不上风度,披头散发,展开长剑就要再次压上。 “李兄留步!姚某还有要事前往雷州,改日再与李兄讨教。”姚清早已脚底抹油,迅速远去。 他虽有种种神通,但真正的修为还是差对方一筹,哪怕能够分庭抗礼,想要轻而易举压制也不容易,不得不使些机巧手段。 至少修为还得再增长两分,再配合“虚影法身”,那时候便能做到同阶无敌。 至于越阶挑战,得使用超纲手段,比如“天枢法袍”,比如“五帝元兵”,姚瑶一出,什么李子正,都是土狗瓦鸡,不过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的修为。 姚清身形不断闪灭,一闪一灭,就是近一里地的距离,凌霄宗却不以身法见长,怎能追得上? 李子正跟在后面,眼睛眯了眯,心绪倒是重新平静下来,他不是没有底牌,真要底牌尽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也不是没有短时间内爆发的功法,暂时没那必要罢了。 透过两人斗法神通的表象,他第一次开始正视对方的根本道法,完全不亚于自家传承,自己更不能让愤怒充斥了双眼,而是见贤思齐,修行的路长着呢,总有找回来场子的时候。 想到这里,李子正不再着急,默默吊在后面,一边修复伤势,一边感悟刚才斗法所悟,竟隐隐约约有种要踏入大圆满的感觉。 好在他修为本身就深厚,倒不虞跟丢。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看到前方不远处雷州与苍州的交界处的黑龙峡。 “不会要带着去金刚宗吧?”姚清感觉到身后李子正依然紧追不舍,便有些发愁,再仔细一感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费尽心思才胜过对方一手,甚至因为使用“虚影法身”,真元耗费巨大,差点都无法坚持如此快速的御空飞行,这还没怎么呢,对方就要突破了?这是几个意思?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能在这个年级进入‘化气’后期,能在五大宗门脱颖而出,都不是易于之辈。”姚清暗道,既然甩不脱,就交给金刚宗,反正自己是客人,他们也有义务开一些方便之门。 心里想着,就一步跨过黑龙峡,回身望去,准备在此弄出一些动静,吸引金刚宗的人前来。 李子正却停在峡谷另一边,两人隔着峡谷遥遥对视。 第一百零六章 雷州 “李兄,不如就此退去,雷州可不是你们凌霄宗的地盘。”姚清高声喊道。 “他日炼神,必来相谢!”李子正突然笑了,朝姚清拱拱手,头也回地离去,一股“化气”大圆满的气息自其身上瞬间腾起。 下一步,正是炼神。 姚清倒没在意自己成为踏脚石,这个世界并不是单就围绕某个人转,任何人都会有自己机缘,就像叶姝,像安平,像李子正,如果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还是趁早回帝都当个太平世子罢了。 他在意的是对方隐隐流露出来的某种态度,肯定不是因为这里是雷州才退去,当日都敢在西州阻拦叶姝,更何况雷州? 也肯定不是因为正要突破,想要赶紧回去清修,念头不通达,又怎能静下心来?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果断退去? “难不成还能是金刚宗与凌霄宗有某种深仇大恨?”姚清摇摇头,想不明白便不再想,安步当车,慢慢向雷州腹地走去。 反正时间还早,距离涅盘法会尚有一些时日,正好看看此地的风情。 雷州自来就有信佛的传统,佛教具体来历已不可考,上千年以来无数流派起起伏伏,自三十年前那一战后,便以金刚为宗。 所谓藏空性心、无心相心、非心心,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是为金刚。 当时本义就是如此给姚清解释,姚清自己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其意,本义却微笑不语,没有过多阐说。 金刚宗作为佛家传承,要持戒,要不杀生,要引人向善,想来应该会比幽州或者苍州好一些吧? 姚清如此想道。 此地已经属于广义上的南方范围,没有幽州的严寒,没有西州的干旱,也没有苍州的四季分明,气候温暖湿润,水网密布,作物大都一年两熟乃至于三熟,民众至少不虞会有饥饿之忧。 想到这里,姚清稍微有点信心,否则他怕自己会毁了金刚宗的涅盘法会,那些和尚即便过分,最多占一些田地,不事生产,坐享其成,百姓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才对。 “看本义和尚行事风范,很有得到高僧的底蕴,还愿意行万里路,怎会不知民间疾苦。”姚清感觉自己不应把所有修士都一杆子打死,人与人终究不同。 很快,就看到一个村庄,远远看去,很多人正在田里劳作,姚清暗暗点点头,等靠到近处,才发现他们在翻耕,顺便施埋农家肥。 “老丈,可是打算种植冬麦?”姚清朝一个高瘦老汉问道。 老汉好似现在才注意到他,摆摆手,并没有说话,依然低下头吃力地拖着木犁。 “竟然不是铁器,而是最简单的木制品,连中原最常见的曲辕犁都没有。”姚清愕然之余,急忙跑过去,接过木犁拖起来。 他虽没有专修肉身之力,但真元每一次运转,天地元气每一次入体,都在不断淬炼肉身,进入“化气”之后,单凭肉身就不是任何凡间兵器所能伤得了,力气自然极大。 “小哥好力气!”那老汉见姚清毫不费力的样子,忍不住赞道,音调怪异,不似中原官话,算是让人能勉强听懂。 “不过一身歪把式。”姚清笑笑,“老丈今年高寿?” “四十有余了!”老汉笑道,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显得深刻。 “四十?”姚清愣住,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一直以为至少六十出头呢。 “怎么?看着不像?”老汉露出暗黄色的牙齿,抹了把汗水,“也快熬到头了,下一步就是享福的时候。” “熬到头?享福?”姚清又拖着木犁动起来,暗暗思量难道这里竟然还有退休制度? “是的,这一世做牛做马,只要赎清身上的罪孽,下一世自然能投个好胎,生在主人家里,或者运气再好点,还能成为摩柯寺的大师,那可是九世行善积德才有的运道。”老汉轻松下来,话也就多起来。 “下一世?投胎?”姚清再次停下,“金刚宗的人就这么宣扬他们的佛法?” “金刚宗?也是得道高僧的法场吗?”老汉好奇问道。 姚清摇摇头,没有说话,默默拖着木犁前行。 “所以你别看老汉我这幅衰老的样子,好似即将大限来临,这可是一件福事,证明老汉我身上的罪孽已经快要赎清。”老汉笑道,黝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幸福和向往。 “你们这里的人自来都是如此吗?”姚清咬咬牙问道。 “当然不是,没有诸位大师普度众生,驱走虞朝邪恶统治,岂有我们这些受苦者赎罪的机会。”老汉毫不犹豫地说道,好似这句话已经被人耳提命面了无数次。 宗教不都是这样吗?姚清感觉自己的心都有些麻木了。 “小哥从哪里来?看起来很面生。”老汉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苍州!”姚清默默道。 “苍州啊,不远!听说那里人人都有地耕!”老汉说道,脸上第一次露出不知是向往还是害怕的表情。 “这些土地不是你自己的?”姚清单手拉犁,指指脚下道。 “自然,这可都是主人和寺院的田地,我们这些罪人哪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土地。”老汉叹口气。 “如何才能成为所谓的主人?”姚清又问道。 “小哥万万不可乱说话!”老汉四下看了看,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那可是天生的,也是经过寺里高僧加持佛法,怎能心生妄念?” 姚清不再说话,奋力拉着木犁,很快就把老汉这一垄地翻完,他又跑过去帮助别人,以他的力气,自然迅速让大家干完今天的活。 众人齐齐感谢,虽然都是面色黝黑,身形枯瘦,精神头却极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向往,均想着下一世要投个好胎,成为主人或僧人,就不用受罪。 每个人的手腕处,都印着同样的印记,犹如牲畜,为了区别主人的不同。 姚清沉默着,心头像是压了无数铅块,沉重地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幽州再倒行逆施,依然可以逃离,苍州再不好,至少能有自己的地用以生存,而雷州呢,所有人的思想都被控制,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 金刚宗!本义和尚!姚清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几乎不可遏制,什么涅盘法会,都是狗屁,都该死。 “爹爹!我给你送水来了!”就在姚清感觉自己就要爆炸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他不由愕然看去,发现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两个长马尾,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如一剪秋水,灵动可人,穿着虽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大人的衣服改制,皮肤却不似他人那般漆黑,很是白净。 第一百零七章 三丫头 “三丫头来了!”众人坐在田头上休息,老汉身边一个名叫大壮的汉子笑呵呵道。 姚清推测他的年龄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外貌上倒比老汉好上不少。 不过让他比较奇怪的是,如此条件下又如何养出这么一个白净丫头? 而且其他人看向三丫头的目光里也全是艳羡,让姚清更加纳闷,不知何缘由。 小丫头带着不少水,用大大的水袋装着,除给自家爹爹,还给其他诸人倒了不少。 姚清排在最后,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渴,不需要喝水。 “大哥哥是从外面来得?”小丫头看到姚清,先是一愣,然后又有些好奇问道。 “刚来不久,正好在此歇歇脚。”姚清点点头。 “外面都有什么,爹爹说外面是地狱世界,被邪恶虞朝统治着,生不如死,也没有来世,是不是?所以大哥哥才千方百计逃到我们这里吗?”小丫头道。 “你觉得呢?”姚清闻言,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只是静静问道。 “我觉得不是!”小丫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大哥哥这么干净,也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从地狱来得?而且这里一点都不好。” “三丫头,乱说什么呢?”大壮听了,有些生气,“佛法无处不在,可不敢乱说。” 小丫头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大壮,你家三丫头什么时候去摩柯寺呢?”旁边一人突然问道。 “快了吧,自五年前被本慧尊者看中后,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些时日。”大壮想了想道。 “真羡慕你家有个好婆娘,能生出这么有缘法的丫头。”那人又道。 “那是,可惜大丫头早早夭折,还是二丫头福缘深厚,能被本慧尊者看中,进入摩柯寺,眼下三丫头的好日子也要来了。”大壮得意道,不然他们家怎能是方圆数个村庄条件最好的一家。 “才不是呢,上次姐姐偷偷跑回来就跟我说,让我别去。”三丫头反驳道。 大壮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若不是上次二丫头偷跑回来,又被摩柯寺抓走,他们家也不会被收走田地,他又岂会跟这些贱民一起下地干活?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家就能变成“主人”家,可惜! 不过还好有三丫头。 “去摩柯寺当居士,可要听本慧尊者的话,这是你的福缘,能直接洗刷掉身上的罪孽,以后就不是贱民了!”大壮忍不住叮嘱道。 “我不想去!”三丫头红着眼道,上次姐姐回来时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姐姐那充满绝望的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且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心中就有开始疑惑,都说佛主慈悲,普度众生,凭什么僧人可以高高在上?既然佛前众生不平,那这佛又有何用?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忍心看着爹爹娘亲一辈子这般受苦受累?”大壮皱起眉头,“这数年来供你吃供你喝,让你读书识字,从不干任何重活累活,你不去好好服侍尊者,我们家如何才能翻身?” 三丫头顿时沉默,姚清静静看着,也没有说话,心中对个中情形已有些许了解,说到底,这里本质上是奴隶与奴隶主的区别,甚至比幽州更进一步。 所以,佛才要涅盘?这是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还是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佛,有的只是魔? 众人一时无话,涉及到摩柯寺,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哎吆,你们这群贱民,胆敢在此偷懒,当真是不知死活。”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有一行人不知何时沿着大路来到跟前,最前面的是个矮壮汉子,中间则是一顶软轿,轿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带刀之人。 顿时慌忙跪下一地,只有姚清端坐不动,在旁边冷冷看着,他身后,三丫头也小心翼翼猫着,没有跪。 “钱总管息怒,我们这是刚把地里的活干完,这不是稍稍休息片刻吗?”旁人不敢说话,大壮硬着头皮道。 “哼!这次本慧尊者座下常敬法师专程前来,就是为了接你家三丫头,还不唤她出来。”钱总管显然认识大壮,便没再追究,冷冷道。 咳!轿中之人轻轻咳了一声,软轿顿时慢慢下放倾斜,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 “阿弥陀佛,不可惊扰诸位施主!”胖和尚双手合十,慢慢走过来。 钱总管忙俯下身称是。 “本座记得你,即便发生那样的事,二丫头冲撞了尊者,尊者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胖和尚来到大壮面前。 “谢谢尊者,谢谢大师!”大壮激动万分,不断磕头。 “知恩图报,自是极好!”胖和尚点点头,“唤人出来吧。” “是是!”大壮转向身后,“三丫头还不出来?” “我不去!”三丫头站起来,大声道。 “你!”大壮听了,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上全是惊恐。 “不错,不错!”胖和尚眼睛一亮,目光里满是兴奋,不住打量着三丫头,似要看透她一般。 三丫头扬了扬头,看似胆气十足,实则下意识往姚清身边靠拢。 胖和尚这才发现姚清的存在,眼睛更是大亮,忍不住回头对大壮说道:“想不到你还藏有一个儿子,这次我就一并带走,本座保你成为‘主人’家。” 大壮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姚清却没有理会这边,慢慢站起身子,对三丫头道:“你打算怎么做?” “姐姐给了我一个银簪子,我知她的意思。”三丫头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右手紧握,里面正是她最后的尊严。 从姐姐交给她开始,就没有一刻离身,就是睡觉也不要死死攥住。 “真是孩子气!”姚清眼里浮现出一丝柔色,摸了摸三丫头的小脑袋。他早就发现这些人的靠近,没有理会,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胖和尚也是金刚宗的传人吗?可他并非修士。 “你相信我吗?”姚清又对三丫头说道。 三丫头疑惑地看着他,大眼睛扑闪了两下,重重地点头。 她第一次看到浑身上下流露着如此干净气息的少年,也第一次被人平等以待,没有不怀好意,没有神色古怪,更没有某种病态的艳羡,所以她愿意相信他。 “你看那和尚也想带我走,那我们就走一趟摩柯寺!”姚清笑了笑。 “可是真到了那里,姐姐说,我们连...连...机会都没有。”三丫头有些犹疑。 “所以需要你相信我!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姚清道。 “这个世界的样子!”三丫头喃喃自语,她不仅对所谓的佛很疑惑,更感觉身边一切都不对劲。 明明大家很苦,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被收走,吃都吃不饱,为什么非要一副满足非常的样子?明明姐姐偷偷跑回来很痛苦的样子,为什么大家都说那是她的福缘,明明有些人很可怕很可怕,为什么大家反而都在羡慕? 到底是世界不对,还是她不对?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三丫头点头,又咬牙道,“不过真有危险时,我给大哥哥你争取时间。” “真是傻孩子!”姚清既是感动,又是心酸,同时还有无穷无尽的愤怒。 第一百零八章 摩柯寺 那边,大壮嗫嚅了一下,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在他心里,能去摩柯寺肯定是极为幸运的事,姚清小兄弟自苍州而来,想必也是过不下去了才逃走,眼下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机缘。 其他人虽不敢多说什么,但还忍不住提醒道:“大师,这位小兄弟可不是我们村的人,是外地人!” 他们并非故意暴露姚清的身份,而是害怕被牵连,只得如实相告。 “外地人?”胖和尚来了兴趣,回身看去,见姚清正与三丫头说着什么。 “这位施主打哪里来?”胖和尚上前几步,看向姚清。 “苍州!” 苍州?胖和尚的见识可不是这些村民能够相比,自然知道苍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凌霄宗的道场,问道:“两州有峡谷相隔,不知施主如何横渡?” “从益州绕道,听闻雷州乃地上佛国,所以想来见识一番。”姚清不动声色道。 “是吗?”胖和尚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没有多问,摆摆手反身走向软轿,“回寺里吧,你们两个跟在后面。” 一行人朝西起行,三丫头含泪跟爹爹道别,死死攥住手里的银簪,说起来容易,要见识世界的样子,一旦真正要开始行动了,反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惧,根本就挪不动身体,迈不出一步。 正当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几乎要忍不住抬起簪子时,冰凉的小手忽然被一只大手牵住:“别怕!” 三丫头看着姚清有些疼惜的眼神,心里忽而定下来,擦擦眼角,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爹爹和艳羡的众人,才随着姚清慢慢跟上那顶软轿,踏上了一条她永远也不知道会通往哪里的路。 “你没有大名吗?”走了一会,姚清突然问道,“就比如,我叫姚清,我弟弟叫姚禹。” 三丫头茫然以对。 “也没有姓吗?” “‘主人’家才能有姓。”这一点三丫头还是知道的。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姚清想了想说道。 “好呀好呀!”三丫头眼睛一亮。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测之渊,起于汀滢,意思是说无法测量的深渊,都是从小小的细流发展起来的,你看滢这个字怎么样?”姚清道。 “滢?好听!”三丫头极为开心,“那我能跟你姓吗?” “跟我姓?这个...”姚清愣了一下,本想说这个你父母恐怕不会同意,又想到他们本身就没有姓,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呵...”姚清耳边突然响起姚瑶的嗤笑,让他一时有些脸热。 “不可以吗?”三丫头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姚清还能说什么,只得出声道。 “那以后我就是姚滢了。”三丫头开心地笑道,她一笑起来,眉眼就会弯下来,再加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小小年纪就流露出一副颠倒众生的容颜。 也不知大壮那个黝黑的汉子怎会生出如此水灵的闺女?姚清有点纳闷。 “三丫头,你姐姐之后没有再回来吗?”姚清问道。 “姐姐五年前被带走之后,也就是三年前回来过一次,然后便没有再见了。”三丫头神情突然显得很是低落。 “别担心,这次我们正好去看看。”姚清安慰道。 “嗯!” 姚清见她还是不开心,又道:“以后我就叫你小滢好不?” “好,以后有机会了我也要给爹爹娘亲说我叫姚滢了。”三丫头道。 希望你爹爹娘亲知道了不追着我打,说我把你拐骗了,姚清暗暗嘀咕。 一行人走得并不快,连续经过数个村庄,三丫头毕竟年龄小,到后来腿脚酸痛得实在走不动道了,姚清不得已只能把她背在后背上。 前面轿中的胖和尚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两人的存在,默不作声,不管不顾,只吩咐赶路,完全不似刚见到三丫头和姚清时那副垂涎欲滴的神态。 想来对自己身份还是有些犹疑,姚清如此猜想,也不在意,一边赶路一边看着四周的风情。 大体上都没有什么区别,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抬眼望去,总能看见不知疲倦劳作的身影,衣衫褴褛,形态枯瘦,所用工具要么是木制、要么是石器,很少见铁。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穿过一处山洼,眼前突然出现了数十座建筑,屋顶铺满了金色琉璃瓦,映着西斜的太阳,生出道道金光,好似当真来到了佛国。 杏黄色的院墙外,绿树环抱,花草簇拥,正中间则是一个高大的牌楼,上面书有三个字:摩柯寺。 牌楼下是青色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极远处,上面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双手合十,举过头,然后平扑在地,正一步一叩首,朝摩柯寺拜去。 看穿着,显然不是终日劳作的贱民,而是那些所谓“主人”家,才有此闲工夫。 众人没有走大门,而是从边缘上的小门进入,胖和尚下了软轿,挥散其余人,只带着姚清和三丫头,走向后面禅房。 离得老远,姚清就皱起了眉头,他背着三丫头,停在了禅房外面,胖和尚也没管他们,径自开门进去。 屋门开合的瞬间,一股淫靡之音自里面传出。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三丫头好奇问道。 “作恶!”姚清看向院中的佛陀雕像,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的脚已经不疼了。”三丫头又小声道。 “嗯,一会要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也不要多想。”姚清放下她,并没有在意她的神情。 禅房里,有一道“化气”的气息,不高,也就跟他一般“化气”初期。 很快,禅房门打开,走出一位精瘦和尚,手持念珠,慈眉善目,身后跟着三四个和尚。 “你是金刚宗传人吧?”姚清单刀直入道。 精瘦和尚微愣,急忙收回刚刚欲说出口话,捏了捏念珠,出声道:“贫僧本慧,不知施主从何而来?” “苍州!” “施主可是凌霄宗传人?”本慧眯眼问道。 “不是!”姚清摇摇头。 “那施主的来意?”本慧突然把目光转向三丫头,“可是为了这位女施主?” 姚清盯着他看了两眼,突然笑了,进而哈哈大笑,好像遇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 “施主何故发笑?”本慧问道。 “我笑大师果然慧心通禅。”姚清依然在笑。 “阿弥陀佛!”本慧目光闪烁,双手合十,“施主请入内一叙。” 姚清点点头,牵着三丫头当先走入。 屋内,已经焕然一新,檀香缭绕,似乎刚才淫靡的气息只是一个错觉。 第一百零九章 毁灭与新生 入眼所见,则是数幅佛陀画像,也不知用得什么材料,第一眼看去感觉有些粗糙,不像普通宣纸,再看又感觉不仅不糙,反而比纸张细腻了无数倍。 画上的颜料也极为鲜艳,形成的佛像栩栩如生,给人一种几乎要从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画像下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排琉璃色的杯子,旁边放着几面手鼓,似乎没来得及收起。 姚清不由闭上眼睛,以掩饰心底的悲痛和杀意。 “施主在想什么?”本慧着人关上屋门,走过来问道。 “我在想,堂堂金刚宗为何会堕落成魔?” “堕落成魔?阿弥陀佛!”本慧双手合十,“施主说笑了!” “说笑?”姚清指了指屋内的物什,“这里哪一样没有亡魂在悲鸣?” “施主是说人血画,还是人骨杯,或者是人皮鼓?”本慧轻笑道。 “啊!”三丫头原本还在饶有兴趣看着四周,闻言微微愣住,然后又忍不住惊叫出声,慌忙钻到姚清身后,脸上全是恐惧。 “既然你不是凌霄宗传人,既然你们已经进入此屋,那就永远留下吧。”本慧脸上浮现出一丝狞色。 “尊者,我们的大欢喜禅还从未试过男童,眼下这少年正好!” “罗汉迷香一出,这两雏童还不任我等予求予取,哈哈!” “即便是凌霄宗的又如何?即便是修士又如何?此时还不照样无法动用真气。” 本慧身后的和尚忍不住出声。 “阿弥陀佛!这三丫头也不错,以前那二丫头...”另一个和尚尚未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嗬嗬出声,旁人看去,竟发现不知何时有一把小剑自他脖颈出透出。 “果然有问题!”本慧面色大变,“不过你已经中了我的罗汉迷香,还敢出手伤人,真是不知死活。” 嗡!窗棂上、地板上、屋顶处,一道道阵纹不断亮起,形成庞大的压力,全部挤向姚清。 “在贫僧罗汉迷香和罗汉法阵的作用下,就是神仙也难逃,乖乖束手就擒,以后再做成两面人皮鼓,等贫僧荣登极乐,尔等自然沾光。”本慧笑道。 “金刚宗的法阵果然有些门道!”姚清暗道,刚在门外,他就发现自己的“因果视界”竟然遇到了些许阻碍,才想着进来看看,没想到里面竟是个魔窟。 而且墙壁内还有多重暗道,通向不同禅房和大殿,最大的一条通道则是送子观音法相所在。 姚清已经不想再看,他想直接杀人,所以刚刚才在那个和尚要说出二丫头之事时出手。 屋内的一面鼓,正是二丫头。 “还不束手?”本慧大喝一声,身上闪过道道金光,大手直接抓了过来。 “金刚宗?呵呵!”姚清轻轻一挣,束缚在身上的力道便寸寸断裂,后发先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出现在本慧面前,一掌印在对方头顶。 只听噼里啪啦无数细密爆响从本慧体内响起,全身上下两百多块骨头全部化成了齑粉。 本慧哀嚎一声,如软泥般瘫在地上,一时间又死不了,只能生生承受着,蠕动着,很快就连惨叫声也被堵住,只留下一堆烂肉在不断抖动,渐渐才窒息而亡。 “空有修为无有境界,也配称‘化气’?金刚宗真是堕落。”姚清犹自不出气,“今天定要杀尽你们这些恶魔。” 砰砰砰,地上又多了三滩烂泥。 姚清牵着呆呆的三丫头,走出房门,本不想让她见这些杀戮,可不见杀戮,又如何知道这世界的真正样子? 他看着她,眼里全是忧虑。 “大哥哥,姐姐是不是已经被他们害了?”三丫头红着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姚清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所以大哥哥才要杀他们对吧?” 姚清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大哥哥带上我,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死掉。”三丫头咬着银牙,带着哭腔道。 “你不怕吗?”姚清轻声问道。 “不怕!” “好!”姚清背上她,用真元裹住,开始在摩柯寺内不断闪现,每一个闪现都会带来一声哀嚎,渐渐的,无数哀嚎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宛如人间炼狱。 “因果视界”内,不会有一个冤魂,所有受死者,都是该死之人。 循着因果丝线,姚清竟发现寺内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无辜者在这里也活不长久。 杀杀杀!既然都该死,那就全杀掉。 杀杀杀!屠尽一切神棍,扫平所有不平。 姚清完全杀红了眼,心中戾气就如野草般疯涨开来,甚至每杀一人,他都能感受到一种莫名快意,出手越来越快,杀人越来越多。 无数因果之力汇聚,更进一步加深了某种影响,他却没有发现。 直到最后,入眼所见,已经没有了光头和尚,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信众。 这些人既为“主人”,欺压民众,剥削百姓,也是该死! 姚清双眼通红,再次抬起右手。 “大哥哥!”背后三丫头身体微微颤抖,抬起小手,盖住姚清双眼。 姚清微微叹息,终于停了下来。 信众们见状,才一哄而散。 姚清把三丫头放下,天上残阳,地上污血,入眼所见,尽是通红,一股悲凉之意不可遏制地从心中升起。 杀再多人又有何用,这世间的恶也不会减少半点。 “大哥哥!”三丫头摇了摇姚清的手。 “尘归尘,土归土!”姚清突然大笑,一掌挥出,元气猛然震荡,落下无数雷火,存在不知多少年的摩柯寺瞬间就化成了火海。 姚清才带着三丫头远去。 “大哥哥你没事吧?” “该杀之人实在太多,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怕,有大哥哥就不怕。” “那就好,这个世界有恶就有善,有光明自然就有黑暗,身在黑暗,更要向往光明。” “嗯!” “我只希望你依然快乐,依然乐观,从杀戮中看到希望,从毁灭中看到新生,而不是因此走入极端,再不见笑容。” “大哥哥放心,如果不是大哥哥,或许我已经死了,现在又给姐姐报了仇,我也不会一直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这样就最好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仙人?” “不是,我只是个修士。” “那我想跟你学修行可以吗?” “自然可以!不过你父母呢?修行是一条极长的路,要走很久很久。” “他们或许已经不要我了,所以我只是姚滢。” “他们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不是不要你。” “我知道,但姐姐呢,他们也想让姐姐过得更好一点,可姐姐却...我觉得她肯定不会这么想。” “父母之恩,永远都无法磨灭。” “那就偷偷报答他们,反正他们也不见得非要让我跟在身旁。” “整个雷州都是如此,无人可以反抗,他们亦是如此。” “所以我想跟大哥哥修行,我要反抗,只要成功,父母自然能过上好日子。” “若失败了呢?” “那就失败!” “好!我带你反抗!”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道影子渐渐远去,身后,熊熊大火,直冲而起,像鲜血一样,染红半边天际。 第一百一十章 佛头陀 “小瑶,有没有在睡觉?”姚清在心底默默问道。 “一直都在呢!”姚瑶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还有嘎嘣嘎嘣的声音。 “你怎么就吃个不停?”姚清听到熟悉声音,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心顿时好了几分。 “个人爱好,谢谢关心!” “开心就好!”姚清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外面世界果然精彩,各种好的美的,丑的恶的,应有尽有。”姚瑶有点感慨。 “你不是在睡觉恢复吗?”姚清纳闷。 “本姑娘是元神境界呐,神念一扫,尽收眼底,有什么不知道的,总感觉这样一边吃糖豆,一边看人悲喜,很是不错。” 这不就是追剧上瘾的家庭主妇吗?姚清登时就惊了,真看不出来五帝元兵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话说你喊我出来想干什么?我现在既要恢复伤势,还要关注不同人生,很忙的!” “我...”姚清急忙咽下到嘴的话,转而道,“我想先把三丫头托付给你!” 姚瑶顿时沉默,良久才道:“你是想离我们而去?” “不得不如此,只是一旦有不可力敌的对手,留下你们好歹还有生机。” “值得吗?”姚瑶似乎有些不解。 “有些事不得不为!”姚清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很胆小,没有任何安全感,遇到危险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真事到临头才发现,退却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气。” “哪怕不惜付出生命?” “生命?”姚清一时间有些茫然,来到这个世界十几载,羁绊日深,他真的能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或者是心中那不相干的信念付出生命? 可就此退去?他可能一生都要愧疚,那无数亡魂不能就这么白白消散,必须要找金刚宗要一个说法,这是同为人类最基本的特征表现,亦不容许他就此退去。 毕竟他不是手无寸铁之人,有一定能力,也有一定机会去讨公道。 “也不一定有危险,毕竟金刚宗千方百计引我过来,肯定不是为取我性命,也不值得他们这般费心,况且我还有底牌。”姚清道。 “底牌?你的底牌都被我吃了。”姚瑶嗤笑道。 呃,倒忘了这一点,自己的短棍已经没有了,姚清有点心疼,不然真到了不得不拼命的时候,要是能在金刚宗山门种个大蘑菇,一定很壮观。 “所以你更不能丢下我了,好歹我也是元神境界。”姚瑶说道。 “那三丫头呢?” “呵,你对元神境界的手段一无所知。” “本想着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要拜托你照看一下我家人,这下岂不给人一锅端的可能?”姚清嘀咕道。 “即便不敌,带你离开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姚瑶的声音透着一股凡尔赛,这些时日姚清勤加祭炼,她感觉恢复不少,自然更有底气。 “那就让我见识见识元神高手的神通。”两人算是达成一致。 “三丫头...”姚清打算跟三丫头说说。 “大哥哥应该叫我姚滢。”谁知三丫头突然打断他的话,认真道。 姚清愣了一下,这是自杀戮与烈火中的新生吗?便笑道:“好,那就叫你小滢。” 姚滢开心地点头,她不是在与过去割舍,更不是抗拒自己的出身,也不是为了遗忘,而是她觉得这样她是替姐姐和自己重新活过。 既然那日没有死掉,还见证了无穷杀戮与熊熊烈火,那么终有一日,她要站在父母跟前告诉他们,即便不去服侍任何人,不去丢掉自己尊严,她一样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眼下我要去见一人,不方便带你,所以给你找了个玩伴,你先跟她待一会。”姚清又道。 “好!”姚滢并没有多问什么。 “小滢果真比一般姑娘要大气!”姚清忍不住赞道,原以为她初逢大变,心思敏感,肯定会想多,他都准备好了解释的说辞,没想到竟然很干脆的同意。 “我只是相信大哥哥!” 姚清笑笑,松开她的小手,双指并拢一划,就见虚空中荡起一阵涟漪,像是掀开门帘,露出另外一个世界。 那世界鸟语花香,竹林木屋下,坐着个小女孩,正把白皙的小脚伸到溪水中,微微晃动,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姚清与姚滢两人同时震住,姚清震惊是因为他已经很拔高元神境界的能力,没想到还是自己想象力不足,这都可以独自开辟世界了? 虽然知道肯定不可能,这中间定有他所不知道的机巧之处,但哪怕凭空生成这么一个空间,也足以令人震撼。 姚滢震惊是觉得这不是仙家手段那什么才是?修士真的可以这样无所不能吗?所以大哥哥说带自己反抗肯定信心十足吧? 她原先一直在担心是不是自己连累了大哥哥,现在终于可以稍稍放心,哪怕自己不惜此身,大哥哥也有能力独自离去。 “快进去吧!”姚清摸了摸她的头。 “来吧!”姚瑶亦招手,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 姚清见状,脸色微黑,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前世看多了那些什么也不追专追八卦的小仙女。 “这位姐姐是?” “她是姚瑶!”姚清干咳一声道。 “姚瑶?”姚滢若有所思。 “去吧,你可以先跟她学一些基本修行知识,我好好考虑考虑该教你什么道法。”姚清道。 “那我去了,大哥哥你要小心!”姚滢点点头,走入门内。 紧接着,门便如泡影一般消散一空,好似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元神境界,果然神妙!”姚清赞了一声,感觉那个境界已经走到更为本质的层次,也只有达到那个境界,才有资格去触摸时空,所以还是要努力修行。 姚清收起心中杂念,微微感应片刻,直接冲天而起,奔向百里开外的一座小山头。 那座山头上,正坐着一位丑脸和尚,正是佛头陀。 “是你?”姚清落到山头上,来到对方面前。 “施主认识贫僧?”佛头陀好奇道。 “斟鄩城下远远见过一面,宗门内一位师兄与大师打过交道。”姚清不动声色道,妖面人的马甲见过此人,自己本尊倒未与之相见。 “无为宗吗?”佛头陀笑道。 “所以自槐江城始,就是大师一直跟在姚某人身后?”姚清丝毫没有惊奇,淡淡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普度众生 当初与陈立等人分开后,他就感觉有人远远吊在后面,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没在“因果视界”上过多感应,直到与李子正斗法,对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气息,他才发觉是金刚宗道法,心中顿时有几分猜测。 否则姚清只跟李子正提起过无为宗,对方又哪里得知,这也算双方坦诚的一种表现,互相点破某些事。 若非如此,姚清此时怕没有这么大耐性,定要先动手较量一二,以示自己态度。 “我听说大师你已脱离金刚宗,为何又现身于此,想来跟着我,也是金刚宗意思吧?是怕我不来,还是怕我出意外?”姚清问道。 “阿弥陀佛,此事说来话长!”佛头陀双手合十,笑着说道。 “那大师你就慢慢说!”姚清冷笑一声,学着对方盘膝坐下,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长法。 “脱离金刚宗,是因为他们腐朽堕落,现身于此,是因为又看到某种希望,至于贫僧跟着施主,两方面原因都有一些吧。”佛头陀笑道。 “这么快就说完了,大师这是长话短说?”姚清忍不住讥讽道,感觉对方在敷衍自己。 “金刚宗腐化堕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世人皆知,如此这般下去,哪能称得上佛,只能是魔。”佛头陀没有理会姚清讥讽,径自道。 “所以就是凌霄宗也如避蛇蝎?”姚清突然想起李子正止步于两州交界处,现在想来,最大可能是不想卷入金刚宗的是非中,所以才借着突破之机离去。 修行,可以不择手段,修士,也可以漠视生命,但却不能以杀人为乐,沉湎于享乐,这是入了魔道,真这样发展下去,等来的不是天罚,就是群起而攻。 金刚宗这是向着毁灭的尽头狂奔不止。 “不错!”佛头陀叹息,“十几年了,也到不得不变的时候,不是在毁灭中重生,就是在毁灭中彻底消亡。” “我很好奇,看大师你,还有本义大和尚,都是有道之士,为何金刚宗其他人会是另外一种模样?”姚清想了想问道。 “此事乃是我金刚宗一桩秘辛,今日说给施主也无妨。”佛头陀苦笑,“如贫僧、本义一般坚持金刚宗原初教旨,为苦行者,奉行忍苦戒欲,劳筋骨、饿体肤、乏身心,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与升华,以期成佛。” “此为正道,修行自该如此。”姚清点头。 “但金刚宗还有一派,为普度派,奉行一人成佛,不如万人成佛,众生凄苦,我等应以慈悲为怀,托举众生前往彼岸。”佛头陀又道。 “教义的进化?理念也没问题啊!”姚清皱眉道,这不就是大乘佛教吗?真要如此,佛法应该广为流传才对,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另外一种宗教能与之抗衡。 “施主慧心,这教义是没错,甚至宏愿更为广大,或许也是金刚宗下一步发展方向,当年此法一出,贫僧亦大受震动,恨不得立即以此身去践行此道。”佛头陀有些感慨道。 “然后呢?” “然后很可惜,教义没错,可惜提出来的人只把它当成一个口号,借此收揽权力,收买人心,然后大肆兼并土地,靠利益去联合更多人,最后成为如今糜烂之局。” “不对不对!”姚清突然打断道,“听你话头,这教义并非你们金刚宗首座提出,而是其他人,那你们首座呢?就眼睁睁看着?” “施主看问题很准!”佛头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不过说起最终缘由,不得不提三十年前跟大衍神宗的那一战,想必施主有所耳闻吧!” “三十年前那一战?”姚清皱皱眉头,还是第一次从五大宗门弟子嘴里听起,心下不由更多了几分注意,毕竟角度不同,看问题的结论也不同。 “那一战具体细节暂且不提,主要还是最后围剿大衍神宗的元神之争。”佛头陀一句话就勾起了姚清的兴趣,“五大宗门六大元神高手,看似气势如虹,能够碾压一切,但却遇到了大衍神宗宗主那等非凡存在。” 说到这里,就连佛头陀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敬佩之色,我辈修行,终究还是要看修为,同等境界下,谁的神通更为广大,自然能让人高看一眼。 “具体细节我们不得而知,结局却令人难以置信,除了鬼王宗的元神高手直接身死道消外,其余诸人各有所伤,若非...若非...咳咳,当年结局哪怕最终没有改变,五大宗门肯定也元气大伤,再不复如今盛况。” 佛头陀支支吾吾,姚清自然知道他说得应是那道金光,也不多问,暂时只当没听见。 “我金刚宗自然不例外,首座金身被破,身受重伤,眼看就要步鬼王宗那人的后尘。”佛头陀叹了口气,“当时跟随首座左右的是其师弟了凡,乃是我金刚宗千年不遇的绝世之才,不过三十,就已步入元神。 他为保住首座性命,不惜自斩境界,成为一个空有元神之意,实际只有化气大圆满修为的存在,两人回到宗内后,首座匆匆把大权交给了凡,就开始闭关,这一闭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来,我金刚宗在了凡的带领下,顺风顺水,不断壮大,但了凡经常一人枯坐山巅数十日,一动也不动,我们只以为他在自怜境遇,毕竟天才从云端跌落,不是每个人都能容易接受。 直到十五年后,首座出关,修为更进一步,了凡也在那时候抛出‘普度众生’之念,我们只以为金刚宗发扬光大的时刻到来,哪想这一步竟是入魔,几乎把金刚宗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首座碍于情面,不方便出手,了凡手掌大权,底下千丝万缕,无数利益集结,牵扯太大,你们是无力出手?或者是难以出手?亦或是也不想出手?”姚清冷言问道。 他只觉得这了凡行事颇有诡异之处,听对方所言,也不像性情大变,难道真是因为落差太大,然后自暴自弃?那为什么不在首座闭关的时候就如此行事?不是更方便吗? 还是说那时候他隐隐还有一丝希望,之后则是希望彻底破灭? “阿弥陀佛!”佛头陀低声诵了个佛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炼神机缘 “还是说你们发现的太晚,没有一开始就阻止了凡,最后彻底无法收场?”姚清又问道。 “当时了凡说过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渡世人,当以身饲魔。”佛头陀脸色复杂,“谁曾想他竟直接成魔,不只成魔,而且让无数金刚宗弟子跟着成魔。 十五年时间,哪怕修为跌落,但佛法依然高妙,让他在普通弟子中间几乎无可代替,就是首座也比不了,所以苦修者自然就成为极小众的存在。” “首座真是碍于情面,不忍出手?”姚清疑惑,要知道因为修士,便代表一人可成势,随时能翻盘,除非没那个意愿。 况且还是一宗首座,堂堂元神高手,哪个不是心智坚韧之辈,为了宗门,会被普通情义束缚? 不论别人相不相信,反正姚清是不信的,他觉得这中间可能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首座如何想谁也不知道,反正其他人要么冷眼旁观,要么明哲保身,贫僧也是失望至极,干脆远走海外。”佛头陀双手合十道。 “且不论这背后诸多缘由,单说眼下,你们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地步,否则就是彻底毁灭,那么如此境地下,为何首座还不出手?”姚清相信,只要金刚宗首座肯出手,什么了凡,什么普度派,都是土狗瓦鸡,不堪一击。 何必舍近求远? “首座自有苦衷!”佛头陀摇头苦笑,又是失望又是无奈。 “等等!”姚清突然明白过来,“此次所谓涅盘,莫非你们首座并不知晓,只是你们自己的一种反击?” 他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还要危险,一旦真到了某种地步,那首座会不会翻脸不认人,直接对自己出手? 佛头陀沉默不语。 “所以你们就找了我这把刀,或者说替死鬼?”姚清冷笑,“不对,你们刚开始打算找得是叶姝,真不怕引来无量宗报复?” “施主误会了,我等从未想过要置施主于死地,否则贫僧也不至于万里迢迢一直跟着施主。”佛头陀双手合十,“雷州四百八十寺,皆为普度派,皆有‘化气’之修,施主足以应付,师兄先前在槐江城试探也是为此。” “四百八十寺,那就是四百八十位‘化气’大修士?”姚清倒吸了口凉气,“单论‘化气’之境,你们金刚宗可谓当世第一。” “银样镴枪头罢了,施主在摩柯寺当见识过。”佛头陀道。 “这位了凡其他不说,单说大规模培养修士这一方面,就足以让姚某佩服了。”姚清忍不住说道。 “量多而无质,不如没有。”佛头陀摇头道。 姚清没有说话,他们两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他更看重的是规模化、流水化,而不是精英化。 “所以施主对付的只有‘化气’修士,危险是有,不过都在掌控范围内。”佛头陀见姚清不说话,又道,“贫僧等人不出手,是因为一旦出手对付同宗弟子,了凡完全以叛宗之名将贫僧等人从金刚宗彻底除名,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说,现在还是了凡掌握着金刚宗大权?姚清暗暗思量,感觉这位首座行为也诡异起来,如果有他的首肯,本义、佛头陀等人自然能举起大义旗帜,改天换地,何必这般曲折蜿蜒? “如此,有施主在外施加压力,贫僧等人在内奔走掣肘,最后合力一处,在雷音山上推动涅盘法会,彻底将了凡祛除,让我金刚宗洗尽铅华,涅盘重生。这便是贫僧等人的全部计划,交由施主得知。”佛头陀道。 “你们当真下得好大一盘棋。”姚清语中带刺,“也是吃定姚某人现在已在局中,无法抽身而退,所以才如实相告吧?” 他现在不是不能退,而是主观上退不得,正如跟姚瑶所说的那样,有些事既然已经看到,就不能当没有发生过,有些事既然已经遇到,就必须管上一管,这是他的三观和理念,也是他的道。 “西州时,怕直接把施主吓走!”佛头陀尴尬道。 “呵,我敢肯定,你们选择叶姝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即便叶姝没有‘显圣’,她若是应邀而来,估计会直奔雷音山,根本就不会留意到你雷州会是什么样子。” 姚清有些遗憾,感觉叶姝进入“显圣”确实早了一些,真想看到她在雷音山一脸呆萌地跟众秃驴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其实想趁她‘化凡’时引来雷州,哪会想到她直接去找鬼王宗的神念化身了。”佛头陀苦笑。 “怎么?你们还准备害她修行?”姚清眉毛一挑。 无量宗的“化凡丹”吃下去修为会被暂时封印,只有在世俗磨砺感悟,才能突破桎梏、否极泰来,进而借此炼神,达到“显圣”之境。 本身就是一种极为高明的炼心之法,怕就怕在各种外魔侵扰,毕竟是最为虚弱之时。 “怎么会?”佛头陀赶紧解释,“说到这里,贫僧不得不解释一句,让施主入局,虽是存了一份借力使刀之意,但这本身就是一种磨砺,既是修为磨砺,更多则是心境上的磨砺,在杀戮中圆润道心,如此一旦迈过,则是‘显圣’。” 嗯?这一点姚清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天底下除此时金刚宗,可没这么多‘化气’之境作为踏脚石,这种杀戮中的磨砺,看似比不得无量宗化凡之法平缓稳定,但施主细细琢磨,如此反而更能勇猛精进。”佛头陀道。 “所以你们才不怕无量宗的报复,毕竟这也算是一种交易,以‘显圣’机缘作为筹码,真是好大气魄。”姚清叹息。 杀一人都有种种压力,更何况是杀堂堂“化气”大修士?而且还不止修士,尚有无数协同作恶之人,如此杀戮中压力可谓倾天覆地,真能承受过去,心境确实能够磨砺的更加圆润无暇,若处在“化气”大圆满,当真可以借此进入“显圣”之境。 毕竟炼神炼神,炼神三大境炼得就是精神力量,对心境上的要求可比炼气三境高多了。 如佛头陀所言,一旦踏过,即为显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杀戮 姚清所说的大气魄,也不仅仅指以炼神机缘作筹码,而是本义、佛头陀敢把金刚宗数百年基业、把雷州四百八十寺的“化气”之境拱手奉上,就只为宗门涅盘重生,或者说为自己理念和道的践行。 说大气魄一点都不为过,本义缜密谨慎,佛头陀疏狂不拘小节,姚清觉得他们今后修为肯定远远不止炼神,元神之境才是应有之义。 “即如此,那就休怪我大开杀戒。”姚清跟佛头陀说这么多,只是不想被人蒙在鼓里利用,即便没有这些,他一样要提剑杀人,然后去金刚宗问一问,何为佛? “施主请便!”佛头陀大笑,“贫僧早就想大开杀戒,可惜不得不隐忍,施主最好把贫僧那一份也捎上。 “你莫要认为我一个人杀不过来,提前说好,有无辜人命在身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姚清又道。 “如此甚好!”佛头陀双十合十,若是本义在此,说不定会有些犹疑,毕竟都是金刚宗弟子,如此全部杀掉,金刚宗怕要元气大伤,而部分人还有回头的可能,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得不就是这吗? 佛头陀不同,他觉得那些人已经不配诵经念佛,全部打入地狱才大快人心,至于金刚宗如何,关他佛头陀何事,只要心中的佛没被玷污即可。 眼下好容易有个杀才,敢于杀无数人的杀才,自然要极力支持,正如姚清所说,换作叶姝,可能杀几个人后直接就打上雷音山,漏网之鱼自然就多了。 不过佛头陀亦有些怀疑,姚清怎样才能做到这一切? 姚清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形一个闪灭,就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佛头陀低声诵着佛号,慢慢地,身上竟出现一圈一圈金光,修为直接进入“化气”大圆满之境。 他天资本就极高,若非当年愤而离宗,心境受到影响,导致这些年来修为不得寸进,早该步入舍利之境也即“显圣”才对,眼下心结解开,修为自然水涨船高,直接突破。 雷州没有西州那般大,但也不小,否则不会有四百八十寺之说,在生产力如此落后的古代,能容纳这么多寺庙,可见其大。 姚清很快就赶到附近另一座寺庙,摩诘寺。 佛头陀不相信他能做到,他看得出,并没有在意,因为谁都不知道他有“因果视界”,等到雷州血流成河,看看还有谁跳出来? 是那了凡大师,还是金刚宗首座? 姚清很期待。 摩诘寺不比摩柯寺,建在了山陵上,更为气派,也更大,金碧辉煌,人来人往,好一副香火鼎盛的样子。 姚清张开“因果视界”,只是略略一感应,脸色顿时铁青起来,剥皮抽骨,融脂点灯,人世间所有恶在这里都有体现,或者说这些僧侣根本就没有把其他人当成同类,只是一种能够肆意取乐的生物罢了。 “既不把人当做同类,那我就送你们去见真正的同类!”姚清手一张,浮现出一把黝黑小剑,轻轻震动,似乎又有血光闪过,咻的一声,循着因果丝线瞬间远去。 此为墨阳,似妖似邪,犹以诡异见长,正好对付这些渣滓。 很快,寺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所有亡者,皆被一击致命,成为一滩血水。 “何妨妖孽,胆敢在我摩诘寺撒野?”一声断喝响起,就见一个白净和尚自屋内冲出,衣衫不整,甚至脖子上还有数个红印,也不知道刚在里面做什么。 姚清却懒得跟他多说废话,手一抓,抓出一把宽大长剑,猛地劈下。 湛卢剑,杀人剑,正好杀人。 “本座乃金刚宗弟子,你是何人,敢在这里行凶?”那白净和尚慌忙聚起身上的金光,可惜他哪能跟佛头陀相比,不仅金光黯淡,而且稀薄无比,甚至连金身都形不成。 也不知是如何修到“化气”之境,怕是连方占国、薛云生这些修行大衍神宗残本的人都比不了。 “杀得就是你金刚宗之人!”咔嚓一声,对方金光直接破碎,姚清的大剑去势不减,直接把对方劈成了两半。 “真是便宜你了!”他摇摇头,迅速把这座寺庙所辖范围内所有作恶之人全部除掉之后,才扔下一把火,飞身离去。 姚清速度很快,不过短短一天时间,数十座寺庙就全部毁于一旦,不过他也到了极限,身体上疲惫倒还在其次,最重要是精神上的压力。 哪怕他几乎不出手,全部以剑法远程诛杀,哪怕他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让人死在自己面前,但那涓涓滴滴的压力依然不断汇聚,让他不堪负重。 再者就是因果之力的反馈,使他隐隐有种修为可以无限增长的错觉,似乎只要他想,就能一步元神。 “因果上的反噬吗?”姚清神色凝重,死死压制住这种想法,真要当真了,怕是要万劫不复。 没办法,只能通过因果丝线连接远在帝都的经文,默默运转《太微道经》,平复心绪,同时又把“极道生死功”拿出来,消耗不断高涨的因果之力。 如此数天过去,雷州大地上烽火不断燃起,无数僧侣化成血水,姚清也日渐枯槁,他依然没收手,了解越多,心中杀戮就越盛,无法停下来,无法视而不见,只有源源不断的杀戮才能稍解此郁。 而且由于他杀得太干净,被束缚在土地上的民众又不敢随意走动,金刚宗一时间竟没任何反应,直到近一半寺庙被毁,消息才彻底传出去。 顿时一片哗然,多少年了,竟有人打上宗门,杀了那么多弟子,这雷州还是不是金刚宗的道场? 可惜,首座闭关,苦修者们纷纷避门谢客,就连了凡大师,也枯坐在山巅,一言不发,对众人的喧闹不闻不问,似乎已经坐化。 直到这时候,普度派的僧侣们才彻底慌了神,他们的修为本就不足,大部分只是勉强达到“化气”之境,眼下魔头杀过来,没有平日里百般瞧不起的苦修者,没有精神领袖,没有首座,他们又该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围剿 此时,距离雷音山最近的一座寺庙摩云寺,暂时清空一切闲杂人等,汇聚了数百僧人,皆是各地主持,不辞劳苦纷纷赶过来。 原本想齐聚雷音山,施压真正的高手下山伏魔,可惜碰了无数钉子,只得聚在摩云寺商议。 “诸位师弟,请肃静,且听本座一言。”一位圆脸和尚站出来大声道。 “本空师兄请说!” “是不是了凡尊者另有嘱咐?” 众僧人纷纷道,也逐渐安静下来,想看本空有什么话说,毕竟他也算了凡的弟子,虽然了凡从未承认过。 “诸位师弟,此为我普度派危急存亡之际,眼下那些苦修者躲在暗处看热闹,首座、师尊心思又很难让人猜测,若是我等再不自救,那我普度派十数年的心血都要毁于一旦,这雷州可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本空朗声道。 “可那魔头来势汹汹,我们拿什么抗衡?” “不错,不如就在雷音山,等那魔头自投罗网。” “此言有理!” 众僧人七嘴八舌道。 “幼稚!”本空扫了一眼那几个胆小怕事之人,“此前若非了凡尊者在雷音山上护持我等,你们觉得我们能有今日?若是我们就此龟缩在雷音山上,寺里其余僧人怎么办?普罗信众怎么办?我们以后靠什么再回去?” 那几个僧人忍不住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更何况,那些苦修者会允许我们躲在雷音山?别做梦了!”本空大声道,“如果我们不自救,那没人能救得了我们,试问你们舍得如今这般生活?你们舍得寺里的一切?你们舍得那些信众?告诉我,你们舍不舍得?” “不舍得!”众人齐齐高呼。 “岂能让魔头坏了大事?” “必须彻底诛杀此僚!” 僧人们纷纷红了眼,如今一切才是他们的心头肉,怎么可能甘心让出。 “所以我们必须自救!”本空暗暗舒口气,最难做的是不能泄掉心气,怕就怕这些人已经肝胆俱裂,根本不敢反抗,那一切就都完了。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雷音山上的氛围,也不喜欢首座和那些苦修者,更不喜欢了凡,但又不得不紧紧围绕在了凡身边。 所以每年大部分时间他都借机巡视各地寺庙,作为钦差大臣,每到一处,自然是人上人的待遇,那等滋味,一刻都忘不掉,更不可能舍掉,必须拼死扞卫自己的一切。 魔头来势汹汹,雷音山上态度又暧昧不明,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危机,不是来自于魔头,而是来自于雷音山,是有人要彻底推翻普度派? 本空并不愚笨,否则也不会修炼到“化气”后期,他第一反应是苦修者的反扑,不过后面看情形又不太像,第二反应是首座终于对了凡生出不满,想要重新掌握大权。 这也是他不敢待在雷音山的缘故,首座修为深不可测,了凡现在不过炼神前后,只要首座想,反手便能镇压一切,这些年要不是双方情义尚在,了凡岂能一直执掌大权?他们这些普度派岂能如此逍遥快活? 眼下了凡态度不明,他就必须聚起大势,重新把了凡拉下水,顶在前面,以抗衡首座的个人力量,如此他们才能继续他们想要的享乐。 所以第一步就是让那魔头继续杀,只有杀戮足够大,才足够冲击人心,第二步最为关键,他们必须得自救,依靠自己诛杀魔头,然后携大势压向雷音山,用无数人的鲜血、用金刚宗数百年的基业去逼了凡,逼首座,逼那些苦修者。 对于真正信佛之人,不怕他们不入盅。 这便是本空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打算。 “师兄,我们该如何诛魔?”又有僧人问道,“那魔头以一己之力杀空东部上百座寺庙,实在令人心生惧意。” “此魔看似凶残无比,一路势如破竹,实则不过占据突然偷袭之利,据本座推测,修为也不过‘化气’初期,你我数百‘化气’,数十中期,数位后期,就是一人一掌,都能拍死对方,何惧之有?”本空不屑道。 “师兄言之有理!”众僧见本空自信满满,顿时放下心来。 “所以本座的计策就是以牙还牙、将计就计!”本空笑道。 “还请师兄细说。” “此魔极擅长偷袭,诸多弟子均是毫无所觉被残害,所以本座打算在摩崖寺设局,提前遣散所有普通弟子,我等数百人全部伪装,提前布下金刚伏魔阵,静待其入瓮。” 本空面色流露出一丝狰狞,“只要他敢踏入摩崖寺半步,定让他有去无回,天仙来了都救不得。” 众僧人纷纷点头,此计甚妙,提前布阵,以乌云盖顶之力,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对方,难不成数百“化气”之境还对付不了同等境界的一人? “不过区区‘化气’初期,占了偷袭之利,真当我金刚宗无人?” “此战必胜,定要那些苦修者看看,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诛魔。” “拿住此魔后,把他押入幽冥洞中,点了天灯,好好出口气。” “要我说不如剥皮做鼓,抽脂融蜡,再烧几个琉璃骨杯,用鲜血描上佛陀,更显得妙!” 本空见诸位同门再不复先前那般惶恐不安,顿时悄悄舒了口气,给几人示了个颜色,退到里屋。 “诸位师弟,外面那些人怕是成不了大事!”本空见人到齐后,开门见山道。 “师兄,如此多的‘化气’之境,难不成还拿不下一个魔头?”一人大惊道。 “只怕某些人存了观望之意,甚至随时准备脚底抹油,所以真正的杀招还要靠我们这些‘化气’后期。”本空叹道。 “还请师兄明示。” “金刚伏魔阵需要布,把外面那些人顶在前面,你我等人则隐入暗处,一旦那魔头被吸引全部注意力,便是我等出手之时,到时定能一击致命。” 本空见诸人面色凝重,又许诺道:“只要事成,我等便能携大势推了凡尊者升为首座,那时候重建东部数百寺庙,便有劳诸位了。” 诸人闻言,眼睛均是一亮,这中间的利益可就大多了,纷纷点头应是。 本空很满意,这才是他真正的班底,等了凡升为首座,过上两年,再挤走了凡,骤时自己不就是新的首座? 至于修为,佛法无边,要什么修为,那些苦修者修为高深又怎样,这些年还不照样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出手的细节才散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魔 “你现在很危险!”姚瑶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似乎还在嘀嘀咕咕跟谁说着什么。 某处世外桃源,姚瑶与姚滢排排坐,一个人手里抓着糖豆,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白玉小壶,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酒字,面前随意用四根木棍搭起一个正方形,正方形内,则是姚清一脸平静地端坐在某处山巅。 “他真得看不见我们吗?”姚滢好奇道。 “放心吧!肯定看不见!”姚瑶很是笃定,“这一路我们一直在看,甚至之前我也一直在看,他都没有发现。” “那就好,那就好。”姚滢提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还是酒好喝,你那什么糖豆根本就没味道。” “切,糖豆才是宝贝,酒不过是边角料,你不识货。”姚瑶不屑。 这是她自己私下里凝练元灵时留下来的边角料,麻麻的味道很怪,以前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出来后才晓得可以称之为酒,她觉得有趣,随手做了个玉壶,刻上阵法符文,再放置好引子,里面的酒便源源不断,永远也喝不完了。 姚滢一口一口往嘴里倒,也不说话,不大一会双眼就开始迷离:“你这永远也喝不完的酒壶得送我,不然我出去了岂不很无趣。” 说来是酒,本质上应该是某种炼化过的天地元气,可以潜移默化改善体质,姚滢凡人之躯,区区几口就有点承受不住了。 “送你,送你!”姚瑶很大方,不在意地摆摆手,目不转睛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姚清。 “嘻嘻!”姚滢抱着酒壶傻笑,“你说大哥哥真去过一个奇怪的世界?那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东西,人人都有饭吃。” “骗你作甚?”姚瑶贼兮兮道,“这是我无意间从他的梦境中窥到的,你看我们眼前这个大方块,那个世界到处都有。” “真好啊!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姚滢双颊微红,醉意朦胧道。 “没出息,等你到‘元神’,想要什么得不到?”姚瑶再看时,发现她已经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姚瑶也不在意,看了一会姚清,眉头微蹙,便问出了那句话。 姚清神色平静如水,并没有理会她。 “这样强行压制可不是一个好办法。”姚瑶又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姚清睁开眼睛,露出里面如蛛网般的血丝,看着极为吓人。 “你修行时间还是太短,区区半年时间,竟然已经‘化气’?”姚瑶啧啧称奇,她最近才知道姚清修行经历,心下忍不住惊叹,这都快赶得上本姑娘了,虽然还比不上本姑娘天生元神,但也不差。 “所以是根基不稳的结果吗?”姚清问道。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姚瑶境界高深,再加上本体结合无数顶尖阵法禁制和五部绝世道法,看问题自然直指本质,“若你的道德感稍微低一点,或许压根不会有这些问题。” “道德感?”姚清皱起眉头。 “不错,说到底,这只是心魔,若你能做到翻脸无情、绝情绝性、视一切为蝼蚁的话,自然不会有此心魔。” “还是道心不稳吗?”姚清喃喃自语,“若是道心稳固,便能保持自己三观的同时不被外魔侵扰。” 至于什么绝情绝性,他想都没想过,那不是自己。 “所以说你修行时间太短,那些有十几数十年功夫修持的人,看问题如清风佛面,任凭风吹雨打,道心却不会轻易起波澜,外魔自然没有可乘之机。” 姚清叹气,道理他懂,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状况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不如此,也称不上佛头陀言语里的试炼,更称不上炼神机缘,只有跨过去,才能进一步坚韧心境。 “用金刚宗那些秃驴的话来说,你马上要入魔了。” “所以我应该找部佛经来读读?”姚清心想要不要找一座寺庙试试。 “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佛家的东西还有有点用,不过你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读佛经的话,至少要读上个两三年,才能化解你心中戾气。” “......”姚清。 “还不如干脆剃了头,成为金刚宗的和尚算了。”姚瑶笑道。 “那是没救了?” “自然不是!” “你这说话大喘气是跟谁学的?”姚清纳闷,秘境中的小姑娘多单纯、多楚楚动人呐,怎么现在越来越朝奇怪的方向去了? “咯咯...当然是追...”姚瑶干咳一声,不再逗他了,“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就是彻底放开心中杀意,不去多想也不去压制,先杀个痛快再说其他。” “杀个痛快吗?” “不错,否则你越是压制,心魔反弹也就越是强力,一旦压制不住,那可真入魔了。” “会怎样?” “走火入魔,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成为疯子,嗜杀成性,最后被某个正义人士诛魔,要么一身修为暴乱,或死或废。” 姚清没有说话。 “最关键的是,眼下你不会抽身而退,不然以你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别处借来的奇妙道音也能慢慢消解。 其实走到这一步,只要能安然迈过,对你而言,试炼已经足够,也基本扫清炼神前的大部分障碍,所以我更倾向于你就此离去,没必要淌金刚宗这浑水。” “你知道的,没有看到结尾,我不会离去。” “哼,你就这么甘心被人利用?被人拿在手里作刀?”姚瑶气极。 “无关其他,这本身就是我自己的道,如果不能坚持,那修行又修得是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真彻底放开心中杀意,等到最后,你只能全凭自身意志与心魔较量,一旦稍有闪失,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明白!” “去吧去吧,杀光秃驴,看到这些大光头就恶心。”姚瑶撇撇嘴,缩回自己小天地,支起一个更大的木框,边往嘴里扔糖豆,边嘟嘟囔囔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旁边,姚滢依然呼呼大睡。 “那就杀个痛快吧!”姚清自语了一声,彻底放开心中压制,只见两点红光自他瞳孔中透出,犹如实质般的杀意蒸腾而起,冲散气流,冲散白云,直指天际深处。 轰!脚下山石碎裂,姚清已在半空,直冲远方的摩崖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死 摩崖寺位于雷州中部稍微靠东的地方,因为靠着一处悬崖,乃是雷州贯通东西的一处要道,便称摩崖寺,自来香火鼎盛,寺院规模可比摩柯寺大多了。 此时摩崖寺前院依然人来人往,香烟缭绕,跪伏了一地的善男信女,佛陀慈悲,金光闪闪,俯瞰着众生。 后院塔林,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从天而降,正是姚清,他刚要迈步,忽见一道又一道的金光自塔林各端亮起,宛若铁链,瞬息间便缠绕到身上。 哗啦啦,密密麻麻数百光头和尚自各方钻出,站据方位,把姚清圈在当中。 “此魔果然还想着要偷袭!” “金刚伏魔,便在今日。” “定为诸位同门报仇雪恨。” 显然他们早有准备,甚至都演练了无数遍,推测姚清可能攻来的地点和手段,才一举收网。 姚清没有动,眯着眼看着四周,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甚好,剩下的首恶基本都来了,正好一锅端,也免得自己在筛选次恶时还要防备他们。 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 “嗡!”众僧人不在多话,同结手印,真元汇聚,金身加持,天地元气流转,闪耀着无量之光,塔林已是一片金色海洋。 “呗!”金色海洋不断震荡,无数涟漪汇聚,变化,似慢实快地凸起来,形成一朵金色莲台。 “嘛!”金色莲台缓缓旋转,升入半空,佛音阵阵,天花乱坠,异香扑鼻,迎接佛陀的降临。 “哒!”莲台四周的空间开始晃荡,众僧人脸色发白,显然也几乎到了极限,金身黯淡。 “咧!”一座高大的佛影自虚空中浮现,端坐到莲台上,面带微笑,右手覆于右膝,掌心向内,自然下垂,指尖触地。 “吽!”众僧齐齐吐血,金身破败,但那半空中的佛陀已经睁开双眼,以“降魔印”朝着姚清压来。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数息时间,就在姚清还在打量自己身上铁链时,半空中的佛陀已经带着诛灭一切邪魔歪道的气势覆盖下来。 眼下局面也是可笑,闪耀着正义之光,以金刚伏魔阵出手的众僧人全身都是罪恶,中间被称之为魔头的人,又秉持着正义之念杀人如麻。 何为正义,何为邪恶?何为佛,何为魔? “就是你们数百人齐上又如何?”姚清大笑,身形一晃,层层叠叠的影子以他为中心散开,又瞬息而回。 “大言不惭,真是狂妄,今日定叫你生不如死!”众僧人纷纷大怒,那半空中佛陀身上的金光竟又凝实了一分。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姚清高歌而起,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双手结成一个古怪手印,迎向那从天而降的佛陀。 生死印! 生死、生死,向死而生,惜生而死,生不为起,死不为终,生死混沌,则为无畏。 这是拼命之法,姚清没有用天枢法袍,没有用任何外力,只用自己本身修为,只用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行而来的力量,因为如此才能酣畅淋漓,才能发泄出内心的杀意和怒火,才能真真正正淬炼自己的道心。 嘭!一声闷响,随后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只余炽白光芒在半空中闪耀。 紧跟着,一道晴空霹雳当空劈开,震得人耳嗡嗡作响,庞大的金色烈焰自白光中生出,化成一个圆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万事万物,均在悄无声息化作飞灰,摩崖寺占地极为宽广的后院所在,直接被烧成了琉璃地。 佛陀黯淡,地上依然能站立的僧人不足一半,神情萎靡,眼里全是惊骇。 这可是数百“化气”联手一击,怎会有人能以同等境界抵挡? 姚清哈哈大笑,浑身上下鲜血淋淋,踉踉跄跄落在地上,几乎站立不住,可他并不在意。 看似是数百人以阵法联手,可惜每个人的修为都参差不齐,质量极差,即便以阵法强行联结,也达不到大圆满境界。 所谓大圆满,当是一个境界内道法相谐、圆润无暇的呈现,是升无可升,已经达到当前境界的极致,这才是大圆满。 单凭这些僧人,以不知何种方法勉强立在“化气”之境,或者只能说是伪“化气”之境,哪怕人数再多,也达不到大圆满之境。 所以别看他们声势浩大,实则一击从质上来讲不过“化气”后期罢了,当然量上会庞大不少。 以姚清“虚影法身”和“生死印”的威力,拼着受伤,堪堪能抵挡。 直到此时,远在前院的信众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慌乱着四散而跑。 “诸位师兄弟,此魔已经强弩之末,再加把力,诛魔就在眼前!”一位僧人高呼,点点金光重新开始浮现,一些想要脚底抹油的僧人受阵法所制,不得不在体内强行榨出真元。 “再来!”姚清大笑一声,“虚影法身”再次发动,依然是一式“生死印”。 即便体内虚弱无比,那又怎样?即便身上出现了无数伤口,那又怎样? 不疯魔,不成活!今日非要破了你这狗屁法相,破了你们这些狗屁金身! 姚清拾空而上,对着那高大无边的佛陀,就是一印。 “叫你不睁眼看世人!”佛陀微微晃动,第一次被推着向后挪动。 “叫你坐视弟子作恶!”佛陀金光散乱,身影都黯淡了许多,似乎要保持不住法相。 “叫你无思无行无德!”姚清怒吼一声,第四次发动“虚影法身”,只听咔嚓一声,半空中高大的佛陀被他一掌打碎,化成无数光点,慢慢消散。 金刚伏魔阵就此破去,底下僧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人事不省,除先前那个不断给众僧打气、隐隐约约为阵法核心的人外,没有一个例外。 此时看那人修为,竟是“化气”后期,先前被阵法隐匿,竟无人发现,可惜阵法被破,他除了勉力支撑不昏迷外,也无法再做多余动作。 姚清自空中缓缓落下,微微喘着粗气,体内真元更是一丁点都不剩,正是他最为虚弱最为无力之时。 所以... “此魔果然上当!眼下身受重伤,正是我等诛魔之机,诸位师弟,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本空得意大笑,自前院电射而来,其余方向,还有五道人影。 六大“化气”后期同时出现,瞬间就把姚清围在了中间。 上下四方,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极道 原本,本空等人早应该出来,配合阵法行事,没想到先被吓了一大跳,徒手对抗阵法,这般未曾见识过的猛人,让他们心生忌惮,踌躇不前。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能多消耗一点是一点。 这一耽搁,果然两败俱伤。 “你们龟缩在暗处,终于敢出来了。”姚清咧嘴一笑。 “魔头,嚣张一世,终有伏诛之时,今日佛法无边,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一个僧人高声道。 “你们就这么确定?”姚清环顾四周,挑衅道。 “身受重伤,真元十去九空,还敢如此狂妄?真是死鸭子嘴硬。”本空冷笑道。 大家都是“化气”,眼睛可以骗人,但是“灵识”却骗不了人,对方身体破败,瞒不了任何人。 “所以,你们谁先来?”姚清指着他们,笑道。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一时无言。 这就有些尴尬了,还好这些僧人都是高手,要脸皮,没有再面面相觑一番。 “不如你们一起吧!”姚清大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空大怒,身上瞬间镀上一层金光,凌空飞渡,一脚踢出。 他看似怒气冲冲,实则心下极为谨慎,先就留了三分力道,以防不测。 砰!姚清只勉力抬了抬胳膊,身体便如破布一般直接被踢飞。 噗!一口鲜血喷出,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脸色惨白,嘴角却挂着笑:“就这么点力道吗?” “你疯了吗?”姚瑶大叫,甚至都吵到旁边的姚滢。 “你干嘛那么大声?”姚滢口吐酒气,迷迷糊糊道,那酒喝起来怪甜,就是后劲贼大,直到现在她都还没缓过来。 “去去,去旁边睡去!”姚瑶有点嫌弃地摆摆手。 姚清没有理她,此时又有僧人出手了,一掌就把他拍翻在地,浑身上下到处都在咯吱咯吱响,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你到底在想什么?让你放开杀意,不是让你自虐,你倒是用你的法袍啊!”姚瑶怒气冲冲。 姚清好似没听到,嘭,刚站起来,就被另一个僧人踹倒。 “哈哈,此魔骨头倒是硬得很!”众僧人纷纷大笑,眼看如此,早已放开戒备,只把姚清当成一个能够取乐的工具。 “诸位师兄何必这般行事,此魔既然已无反抗之力,当直接诛杀为上。”边上一个一直冷眼旁观的癞头和尚有些不忍道。 “早早了断,免得生出其他什么后患!”本空亦皱眉,有些不悦道。 “师兄说得是!”众僧人收起笑容,打算动真格。 姚清迷迷瞪瞪,似乎神志都有点不清醒,恍惚间好像有一金色大手从天而降,直奔自己顶门。 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传来,直到此时,他体内一直无所动静的“极道生死功”才突然破茧而出。 先前无论运转多少次,吸收多少因果之力,实则并无丁点效果,这正是“极道生死功”最大的一处关隘,入门极难,要在生死一线间,模糊生死的界限,触摸生死的真谛,才能一举入门。 否则即便以那行功路线运转一百年,也只是个空架子,什么用都没有。 当初姚清看到这一句话,就有些无语,神特么的生死一线,搞不好真要驾鹤西去,如此大坑,想让他这种缺乏安全感的人去修炼,还不要了老命? 可惜世事难料,这些天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无尽杀戮与罪恶,都让他处于一种既清醒又魔障的状态,正如姚瑶所说,他快入魔了。 于是他选择放纵杀戮,甚至可以说是选择入魔,纵情恣意地去杀,酣畅琳琳地去杀,放开束缚,杀尽一切罪恶,屠尽所有肮脏。 从生死印开始,以生死印结束,在癫狂中看着生死,在生死中看着人性,似乎是隔着世界,又似乎是隔着时间。 这便是生死一线间,让他有意无意地达到,从而使“极道生死功”顺利入门。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紫微天衍数”是《天枢至法》的总纲,那么“十方斗战法”就是其脉络,其他所有神通都能从中得到体现。 如果姚清彻底恢复理智,一定会对自己今日行为大为后怕,很多时候,生死也就是个运气问题,或许一个运气不好,他真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某个不知名空间,姚瑶气鼓鼓地收回小手,她也看出姚清体内功法的起步,亏她刚刚一直小心翼翼戒备,真怕一个闪失好容易才找到的挂件就这么挂了。 先前一直没出手,正是看到姚清状态奇妙,或许真能破除心魔,没想到是为修炼某种功法,哼! 姚瑶咬着银牙,暗道事后一定要给他点教训,否则今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另一边,姚清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挡住从天而降的金身佛手。 啪!他身体一晃,向后倒飞,嘴角再次滴落一溜血珠。 但这次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体内“极道生死功”疯狂运转,那金身所侵来的力道,大部分都被强行分解吸收,反过来修复自身伤势和恢复真元。 这才是战斗圣法,愈挫愈勇之法,怨不得当初大衍神宗宗主能够以一己之力独斗数位元神高手。 在场一众“化气”后期包括本空哪有如此见识,若是了凡在此,说不定会有所发现,至于他们,听都未曾听闻,还以为姚清依然在强撑。 “此魔骨头肯定能烧成顶尖的琉璃杯。”一位跛脚僧人啧啧称奇,他们几乎都用上全力,怎么对方还不倒下? 如此一个个出手,姚清看似东倒西歪,以手挡,以胳膊挡,以身体硬接,但就是不倒,比之前还要夸张。 之前好歹还能打倒,哪怕他不断爬起来,哪像现在,竟然倒都倒不了? 不倒翁吗? 众僧人有点生气,开始两人同时出手,接着三人,最后还是本空感觉到有点诡异,再也按捺不住,除癞头和尚,五大高手齐齐出手。 就见五大金身手持诸般法器,或为钵,或为幡,或为幢,或为木鱼,或为云板,等等不一而足。 于电光火石间,全部击在对方身上。 面对如此可以崩山裂海的威力,姚清也不过晃了晃,吐出一口淤血,双眼更闪耀着妖异的光芒:“你们打够了吧?” 众僧人闻言,尽皆骇然。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诛恶 姚清突然一个闪烁,直接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在众人头顶,携着天崩地裂般的威势,挥掌拍下。 番天印! 本空面色一变,来不及犹疑,只得聚起全身真元,把手中金钵托起,挡在众人上头。 青光罩下,嗡!金钵一阵哀鸣,裂开无数缝隙。 “诸位师弟莫怕,此魔徒有其表罢了。”本空不惊反喜,“速速齐上,拿下此魔!” 众僧人稍稍放心,急忙跟上本空步伐。 姚清状若癫狂,完全不顾身后僧人的攻势,身形似空不空,超脱诸般实相,瞬间来到那癞头和尚身前,一掌印下。 真空印! 噗!一声闷响,癞头和尚脸色一白,金身黯淡。 与此同时,砰砰砰,至少有三记攻击落在姚清后背,他嘴角挂着鲜血,完全不在意,身形猛一折,右手拈花,虚空层层叠叠的莲花不断盛开,抵住诸和尚法器,紧跟着骤然收束,化为一朵青莲,跳了三跳,顷刻间来到一个跛脚僧人面前。 莲花印! 轰!炽白光芒一闪而逝,跛脚僧人哇得吐出一口金液,金身连晃,不由惊恐万分。 “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本空一脸狰狞,带着其余三人,趁姚清对付跛脚僧人时,瞬间临近。 “去死吧!”四人大声喝道,天空中的金光越聚越多,宛若金色海洋,铺天盖地,奔涌过去。 生死无我!姚清没有躲避,左手生死印,右手无我印,迎着金色潮流逆流而上。 哗啦啦!如水般的金光一浪高过一浪,刺目的金光中带着消融万物般的威势,即便姚清不顾伤势,强行硬碰硬,依然被推着向后不断倒飞。 嗤嗤嗤!无数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臂上、身体上,衣物破碎,鲜血飞溅,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凄惨。 更有源源不断的力道暗中往体内侵去,想要一举搅碎他的身体。 可惜,“极道生死功”分解一切,炼化一切,力道越多,反而恢复越快,真正能对他造成伤势的力道几可忽略不计。 姚清很快身有余力,往上一跃,换成众生印。 只一个照面,就打破不远处长须和尚的道心平衡,趁对方心神恍惚之际,追上去一顿打,打得对方左支右绌,金身无光,甚至其他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本空刚刚松口气的脸上再次变了颜色,心下又惊又骇,只感觉这人怕不是一个疯子,纯粹是以伤换伤,不顾性命,打不烂,打不死,更要时时刻刻小心被反咬一口。 而对方所用神通,自己等人亦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似己方六大高手围攻一人,实则全程被对方压着打。 本空不由心生退意。 “谁敢走,我就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先杀谁!”姚清岂会看不出这些和尚的心思,擦着嘴角的鲜血说道。 果然,无一人敢动。 这些和尚说是“化气”后期,实则真论修为,也就比他稍高一线,斗法上又无他这般丰富经验,道心脆弱不堪,岂能是他对手? 正如先前那数百和尚,看似也是“化气”,但要说比他在“合气”之境时谁更强一点,那真要好好比一比了。 倘若没有“极道生死功”,在不动用天枢法袍的前提下,此时再面对这六人,几乎可以说是绝境。 甚至先前对付金刚伏魔阵时,这六人如果配合出手,他能不能顺利破去阵法还得两说。 偏偏机缘巧合下,姚清顺利把“极道生死功”筑基,那就有的打了,只要不能一下打死他,对方每一击都变相在给他恢复。 这正是“极道生死功”最为霸道无敌的地方,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当然,此功也不是没有弱点,一来就是有上限,对于眼下的姚清来讲,“化气”大圆满的一击就是上限,他无法做到强行分解大圆满的力道,只能凭自身修为硬拼。 二来修行起来极为艰难,不仅需要庞大元力,最重要是任何进境都要在生死间感悟,所以一个不好就直接嗝屁。 在姚清看来,这简直就是最反人类的功法,没有之一。 不过他也发现,自己前期源源不断吸收的因果之力,配合《太微道经》,却能缓慢推动功法前进,哪怕这种前进几乎不可觉,但也算给了他一点安慰。 “你们还想着留力?还想着逃离?”本空怒声道,“今日若不除此魔,雷州之大,可还有我等容身之地?那数百寺庙中的一切,你们可能舍弃?” “阿弥陀佛!贫僧愿舍弃金身,加持本空师兄!”癞头和尚双手合十,身上的金光如液体一般,瞬间褪下,全部融入到本空金身。 他自己则面色苍白,盘膝靠在边缘处,低声诵着佛号。 “贫僧亦愿如此!” “阿弥陀佛!” 又有两人同时舍掉金身,退到旁边。 轰轰轰,本空三人身上的金光大盛,一股无限接近于“化气”大圆满的气息传递而出。 “可惜,依然不是大圆满!”姚清体内的伤势暂时修复完毕,“来吧,最后一战,且看生死!” 四人不再多言,直接战在一起。 金光浩荡,佛陀怒目,比方才大了数倍的压力直直压过来,本空更是从虚空中捞出一把金色降魔杖,每一下都打得姚清几乎要散架。 可他依然没有退,依然在以伤换伤,定要把对方的心气全部打掉才肯罢休。 嘭嘭嘭!双方战斗的余波粉碎着一切,地上无有知觉的僧人一个接着一个均被余波震死。 可并没有人在意,姚清恨不得杀光他们,本空等人也无所谓,无人留力,无人收手。 双方从后院战到前院,占地无数的摩崖寺直接从地表被抹去,完全看不出有存在的迹象。 与此同时,姚清也越发凄惨,身上的伤势越积越多,几乎成了血人,但本空却害怕了,对方好似真得打不死,无论自己怎么用力,怎么转换手段,对方都能再次生龙活虎,让自己疲于奔命。 恍惚间,似乎那魔头真得是从地狱中爬出来,要索自己的命? “去死吧,都去死吧!”本空猛然大喝一声,身后突然出现模糊法相,不是攻向姚清,而是瞬间拿住身旁的两个僧人,朝着姚清扔去,自己却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逃去。 “极道生死功”的掌控内,对方无论多少人、多少修为,本质上都是自己与自己斗,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是己消彼涨。 这种情况下,能打得过才是咄咄怪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癞头和尚 金刚宗能有什么身法快的过“浮光自在身”?答案是没有,不仅是金刚宗,五大宗门都没有。 姚清没管身前两僧,身形闪灭间就已追上本空。 “饶命,我把四百八十寺全部赠与小兄弟,也可自废修为,为小兄弟当牛做马,只求留此残命。”本空面色惨白,哀求道。 “是不是曾经也有很多人这样哀求过你?你可饶过他们一次?”姚清捏起了拳头,“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存活于世?” 嗡!六个黑洞洞的轮子突然出现,阴风阵阵,像是通往六个不同世界,只一转,就把本空吸入其中,轮回流转,闪现亿万时空,本空再出现时,双目痴呆,一副完全没有神志的样子。 看似不过短短一瞬,实则本空已经历经无数劫难,全都是枉死在他手里之人最痛苦的时刻。 任凭他再有修为、精神再坚韧,也承受不起,算是一种善恶到头终有报的结局。 这是姚清第一次从因果上干涉轮回印,果然别有不同。 之前的轮回印,不过是时空上的割离与重塑,加上因果之力,好似真成了轮回。 不过实际中却很艰难,曾经试验过无数次,也就是眼下成了一次,再想施展时就没有任何效果。 可能还差了某种关键东西,有点难以捉摸,姚清如是想,随手一掌把本空送走后,返回摩崖寺遗址。 那俩僧人被本空偷袭,先就受了伤,自是不敢逃跑,跪在原地,不断磕头,不断哀求。 姚清已经懒得多言,一人一掌,取了他们性命。 重新来到后院所在,一地僧人尸体,全都是被先前的战斗余波震死,甚至主动褪去金身的两个僧人也未逃开此劫,只余癞头和尚一人坐在最边缘处。 姚清来到他身前,抬起右掌。 “施主,你信佛吗?”癞头和尚面色竟然平静异常,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何为佛?”姚清缓了缓,出声问道,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之人是在场数百僧人中因果丝线最为干净的一个,一点杀孽都没有沾染。 “何为佛?”癞头和尚一愣,突然大笑起来,“施主可相信,贫僧数十年来并未有任何杀生行为。”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姚清讥笑,“坐视作恶,便等同于作恶。” “不错,坐视作恶,便等同于作恶。”癞头和尚点头,“贫僧虽未曾亲手沾染杀孽,却也罪孽深重。” “你是想求我放你一条生路吗?”姚清指着他问道。 “岂敢,罪孽深重之人不下地狱,谁又能下地狱?”癞头和尚叹口气,“贫僧只是有点不明白,信了一辈子佛,到头来,却不知何为佛?” “没有魔,岂有佛?”姚清指了指四周的景象,“这雷州,有了佛,自然就有魔,有魔,才有佛,所以何为佛?” “何为佛?”癞头和尚喃喃自语,脸上竟然镀上了一层金光,渐渐地,金光开始笼罩全身,一股“化气”大圆满的气息升腾而起。 姚清眉毛一挑,暗道自己是不是有助人突破的体质,怎么走到哪儿,哪儿的修士就会突破。 “多谢施主,没想到直到今日贫僧才见到了我佛。”癞头和尚双手合十,朝姚清致意。 “怎么,你是不是还要以‘大圆满’的修为跟我较量一番?”姚清笑了。 “岂敢劳烦施主!”癞头和尚脸上的金光愈发浓郁,“贫僧向来觉得苦行者的道路太过狭隘,自从了凡大师提出‘普度众生’之念,贫僧便觉得见到了真佛,可惜只有理念却无道路,十数年来摸索不断,竟没发现当世佛法已堕落至此?” 癞头和尚叹息,又道:“今日听施主所言,贫僧才醒悟,执相非真,行道即为佛。” 说起来,癞头和尚很冤枉,从了凡提出“普度众生”之念起,他就一直在闭关修禅,想要以一己之力贯通这一条大道。 前些时日自觉有所明悟,便想着找了凡讨教,不曾想了凡闭门不见人,他只能无奈离开,又被本空唤住,说是要除魔。 他一想,佛法当道,竟还有魔头作恶,先除魔也是正道,便跟着本空直接来到摩崖寺。 至于众僧人在摩云寺的密会,他却毫不知情,更不知这背后的种种因果。 但他并不是瞎子聋子,随着姚清到来,和这些时日所见所闻,心中也有了大概了解。 即便如此,他想得还是先除魔,之后再找首座和了凡整顿内部,如此才能保住金刚宗,也才能保住佛法的纯净。 直到修为全去,众僧人全灭,他才在生死间彻底顿悟,知道自己陷入执念,甚至由佛入魔而不自知。 说是他从头到尾被裹挟也没错,不过癞头和尚觉得自己又不冤,正如姚清所言,坐视作恶,就等同于作恶。 更何况之前他心中还生出嗔念,想要先诛魔再谈宗门事,毕竟出手了,而且是带着杀意出手。 “何为佛,何为魔,不过在一念之间,时时修持,处处修持,这是苦行者的道,本无佛魔,不修不持,行即为佛,这才是我之道。”癞头和尚身上的金光浓郁至极致,又开始了收束。 最后再眉心形成一个白色舍利子。 显圣?炼神?姚清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施主不必紧张,贫僧已无生念,只求施主一件事。”癞头和尚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出声道。 “你说!”姚清淡然道。 “贫僧多年来修行,着有经书一部,还请施主送给有缘人。”癞头和尚双手合十,低头诵了一声佛号,一点点金色烈焰从眉心生出,不过三五息,整个人就化成飞灰。 原地留下一卷经文和一枚带着柔和光芒的白色舍利子。 “倒也算一位真正僧人。”姚清不知是感慨还是讥讽,上前捡起经文和舍利,想想最终还是没有毁掉舍利,随手收起来。 四下看了一圈,无数人不知耗费多少日夜、靡费多少银两才建起来的精美屋舍和大殿,毁去却这么容易。 姚清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扔下一把火,乘着火光与夕阳,再次往西而去。 既然已经毁去,那就再干净一些。 第一百二十章 雷音 姚清没有急着去雷音山,而是找到一处水潭,稍作清洗。 身上血污实在太多,哪怕伤势已经基本恢复,距离全盛状态还差得远。 “极道生死功”并没有虚弱期,不像“虚影法身”榨取自身潜力,而是分解炼化对手法力,因此只要功法不崩,就不会有虚弱期。 虽说能不断修复体内伤势,但终究太过霸道,不如慢慢温养来得全无后患,一些细微之处战斗中也顾不上。 因此姚清才稍作休息,对自身状态进行一次完整恢复,排除最为细小的隐患。 这也是“极道生死功”的一种配套功法,专为解决这一点,也可以说是疗伤圣法。 姚清收拾完毕后才微微松口气,略作思索,便唤出姚滢,传下那三十二剑法神通,让她有不懂就问姚瑶,他现在实在没心思教授道法。 原本他打算用“紫微天衍数”为姚滢推演一种最为适合她的道法,后来转念一想,那三十二种剑法神通不正适合?不仅是最为顶尖的神通,更可以当做最基本的道法来修行。 说实在的,姚清看似各种神通道法,其实根底上还是《太微道经》,以此来催动一切,包括剑法。 姚滢今后若以剑元催动剑法,威力比他只强不弱,也适合她的性格。 “本还想请大哥哥喝酒呢!”姚滢有些遗憾,拿出玉壶往嘴里倒一口,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这种微醺,似乎这样界就会更清晰一些。 比如在自己眼里,大哥哥似乎就有点变化,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不然不会想着请姚清喝酒,准备套套话什么的。 可惜没这个机会。 “你再喝就成酒鬼了!”姚瑶有些嫌弃道,这才刚醒没多久,又喝上了。 “你不觉得酒和剑更搭配吗?”姚滢嘻嘻一笑,随手在地上乱写乱画,模仿那些剑痕。 姚瑶不去管她,拿出零食,一边吃,一边支起方框,看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姚滢那小孩子喜欢涂鸦、喜欢喝酒,不学无术,自是看不出姚清身侧那无尽红色,她可不同,分明能看到以姚清为中心,织成的一张血色大网,似乎有无数亡魂在上面哀嚎。 所以还想看看姚清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是以一刻也不想错过。 边上,姚滢撇撇嘴,挪了挪身子,不想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简直是幼稚。 却说姚清休息了一天,这才起身向西边走去,不急不缓,经过摩崖寺一战,心中杀意似乎都消散了很多,没有先前那般折磨人心。 当然,他知道这是错觉,杀意不是消散,是更加凝实了,人还没杀完,杀意岂会消散? 反馈到“因果视界”上,他周身无数因果丝线全都变成了红色,隐隐约约已经达到干涉现实的程度。 姚清暂时还无暇顾及这些。 随着一整天过去,摩崖寺的消息也彻底传出去,无数僧人仓皇而逃,向着雷音山汇去。 不过,他们岂有姚清速度快?更何况依然有不少僧人后知后觉,留在寺内不知所措,所以姚清也不费事,直接放出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十七把神剑,沿着因果丝线四下出击,覆盖方圆上百里范围,如筛子一般,筛了过去。 这便是那些伪“化气”被一锅端的好处,极大提升了姚清杀人效率,否则哪怕他们修为再差劲,总归能制造一些麻烦。 连续两天连夜,整个雷州中部到西部,被杀得血流成河,僧人一个接着一个莫名死亡,有点突然化为血水,有点眉心一片红,有点直接被劈成了两半,还有点直接变成干尸,等等死状各有不同。 随着被诛杀之人越变越多,天际上一张密密麻麻的血色大网也越变越清晰,大网中心,站着一少年,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雪,目光中却带着一点红光。 当真如绝世魔头降世,赤焰滔天。 很快,姚清就到了极西之处,雷州边缘,再往西是高山大海,跨过大海则是西边蛮子。 身后,整个雷州和尚几乎被他断根。 身前,雷音山。 姚清原以为雷音山必是一座雄伟之山,金刚宗必是一处辉煌之地,僧人无数,佛陀肃穆,香火鼎盛,超过世间一切寺庙。 真来到雷音山,才让他惊讶不已。 一来雷音山就是个小土丘,或许连山都算不上,占地虽不小,好像也配不上雷音的名头,但此地确确实实是雷音山。 二来雷音山上根本没有什么金碧辉煌的大殿或佛像,远远看去,只有数十座茅屋而已。 山顶上僧人倒有不少,正是那些早就感觉不对劲,从距离雷音山不远的寺庙里逃亡而来,跪了一地。 至于距离更远的,来不及赶到这里,便被追上杀了个干净。 天空中,姚清带着浓的血色,一步步走来,来到山顶广场之上,半边天都被他遮住,投下一大片阴影。 按理说,那些阴影应该正好覆盖住广场,可竟然被若有若无的金光强行排开,只能蜷缩在雷音山四周。 “佛法果然广大!”姚清嘴角的冷笑不无讥讽。 下方,尚无人发现他的到来,正有数位僧人高呼:“请首座垂怜,拯救我等于水火,不使佛法蒙羞。” 数十座茅屋依然静悄悄,没有丝毫声息。 “首座,你就眼睁睁看着魔头屠戮无数,眼睁睁看着无数僧人弟子丧命?这就是我等修持佛法的结局?”有僧人悲愤道。 依然无有任何回应。 “哈哈,这就是佛,这就是我修了一辈子的佛?”一个僧人猛地站起来,摔下念珠,哈哈大笑。 “所以,你觉得什么才是佛?”姚清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僧人一抬头,眼中便被血色覆盖,顿时肝胆俱裂,这魔头已经打上雷音山了? “让你欺压良善、鱼肉百姓,是佛?” “让你漠视生命、恣意妄为,是佛?” “让你高人一等、俯瞰众生,是佛?” 姚清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尤胜雷鸣,震得众僧耳朵嗡嗡作响。 那人满脸胀红,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不断低落,眼看对方来到身前,极端恐惧下,竟直接软到在地,一滩黄色液体慢慢从底下渗出。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了凡 “问得好!”一个身着僧袍,却又长发及腰的青年突然从最前面茅屋中钻出,“小兄弟,了凡可是等你很久了。” 了凡?姚清神色一凝,还真是如雷贯耳,毕竟当年可是参加过三十年那一战的人。 “了凡大师!”众僧人跪在地上,齐齐悲呼。 “大师?我可当不得你们的大师,不过是泥塑之胎罢了。”了凡似笑非笑,扫视了一圈,又看向半空中的姚清,“小兄弟胆魄过人,了凡甚是钦佩。” “纵容作恶,姚清亦当不得你的钦佩。”姚清淡然道。 “好一个纵容作恶!”了凡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小兄弟可敢下来做壁上观,看我金刚宗如何行事?” “有何不敢!”姚清毫不在意道,直接落到众僧之前。 “傻子,傻子,真是个傻子!”某处空间内,姚瑶不断嘟囔,恨铁不成钢地往嘴里填了好些糖豆。 还真是头铁,就这么钻到对方老巢? “大哥哥如此行事,才是大丈夫风范!”姚滢双眼都似在放光,别看她出身极差,但从小父母对她可真没得说,甚至还千方百计让她姐姐找人教她识字,见识自然不同一般。 虽然这种好,带着其他目的。 要知道在雷州,即便是僧人,也不是全部识字,更不要其他世俗之人,一万个人当中有一个能识字就不错了。 “所以你也是个小傻子!”姚瑶不屑道。 姚滢只是嘻嘻笑着,没有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两人身前的那个大方框。 外边很奇怪,那片遮天蔽日的血色似乎留在天上,没有随着姚清下来。 “佛法果然广大!”姚清意有所指道,雷音山上那些似有似无的金光竟连因果丝线都能干涉,这一点大出他所料,甚至他自己内心中那股暴虐的杀意也淡了许多。 “欺人耳目罢了!”了凡同样意有所指。 “那真佛又在哪里?”姚清问道。 “真佛或许在那里!”了凡指着茅屋。 “真佛也会纵容作恶?”姚清有些想笑。 “是的,纵容作恶!”了凡指着那些茅屋,癫狂大笑,“听到没有,说得就是你们这些秃驴!明明恨不得立时除去我这个狂徒,恨不得驱逐所谓普度派,可偏偏又瞻前顾后,怕这怕那。” 秃驴?姚清愕然之余,又有点明悟,雷音山上的情况,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了凡越说激动,越说越生气:“老的老的畏惧,小的小的也畏惧,全他妈是废物,当年就不该救你这老东西。” 了凡忽然暴怒,转身看向跪了一地的僧人,上去就是连踹:“还有你们这些蛀虫废物,还有脸跪在这里?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妈的,踹你们倒是脏了老子的脚。” 众僧人畏畏缩缩,慌忙往后避去,却也不敢下山,毕竟有姚清这个杀神立在一旁。 “师兄,三十年了,你还没有想明白?”了凡重新看向当先的那座茅屋,怒声喝问。 “阿弥陀佛,师弟何至于此!”一位长眉僧人从茅屋中走出来,低声诵着佛号。 陆陆续续,数十位粗布麻衣的僧人走出来,双手合十,站在长眉僧人身后。 “你们这群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了凡不屑,指指点点道,“不是明哲保身,就是冷眼旁观,全他妈是废物,如何才能金刚不坏?” “倒是你这个丑八怪和你这个大耳朵有些胆色,竟敢引外力来杀人。”了凡点到佛头陀和本义,脸色倒是缓了缓,“不过也仅限于此,你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杀,去弄个翻天覆地?胆子被狗吃了?” 了凡说着又开始暴怒,直说得两人满脸通红,半点不敢反驳。 佛头陀看了一眼姚清,又与本义对视一眼,心下不由苦笑,原以为到这一步首座被逼无奈,出来收拾烂摊子,然后自己等人借此一举废掉了凡地位,彻底拔除普度派这个烂疮。 只是,了凡的态度,首座的态度,完全不是自己先前预料那般。 就是他,也有些困惑,有点看不清眼下的局势。 “师兄,三十年前我背你回来,让你杀我,你不杀,十五年前,让你杀我,你还不杀。好,那我就逼你不得不杀我,你还是不杀?你还修什么佛,求什么道?”了凡怒声问道。 长眉僧人垂眼不语。 旁边僧人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慌忙跪着扑来:“还请首座出手伏魔!” “滚!”了凡一脚就把那人踢飞,“有你说话的地?” 跪在地上的一众僧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所以,宗门在你眼里,或者佛在你眼里,终究还是没有自身重要是吧?”了凡看向长眉僧人的目光渐渐变冷。 “自身何如我佛重!”长眉僧人叹息道。 “那你又在等什么?”了凡问道。 “众生如蝼蚁,佛陀尚不显,不得不多考虑一二。”长眉僧人脸色悲苦。 “你最终还是怕了?”了凡冷笑。 “或许吧,老衲天资本就不如师弟!”长眉僧人道。 “但今日你不得不做出选择,要么弃道,要么玉碎,十五年功夫,无数人亡魂,宗门数百年的基业,就是不让你做骑墙草,哈哈!”了凡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某种极致疯狂。 两人一言一语说得很多,旁人却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只有姚清,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但一时间又抓不住,只好暗暗藏在心里,默默看着。 此时雷音山上,他已经彻底退居二线,真得只做壁上观,事情发展好像也已经不是那些僧人生死了,而是涉及到某种更为深层次的隐秘。 “有点遗憾呢!”姚清哭笑不得,带着滔天煞气、无尽杀意,怒气冲冲而来,誓要大声质问这些秃驴,甚至做好了带上姚瑶大闹一场的打算。 不曾想被人横插一脚,自己竟成了背景板? “这了凡才是真正的狠人,真正的佛魔不分!”姚清盯着了凡看了几眼,心中忍不住升起杀意,听其话头,这一切怕都是他故意为之,只是为了某种目的,就能如此枉顾人命,让雷州整个社会陷入如此极端的境地。 可比一般的刽子手狠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光 长眉僧人的面色越发悲苦,看着了凡道:“师弟你可知无论老衲怎么选择,你的结局都一样。” “那又怎样?”了凡毫不在意,“朝闻道,夕死可矣!” “阿弥陀佛!”长眉僧人双手合十,一座上百丈之高的大佛突然自雷音山上的虚空浮现,神势肃穆,法相庄严,佛手一翻,就朝着雷音山压了下来。 大手下,金光如海,所有元气都化成了佛法,所有事物都镀上了佛光,没有其他任何异物存在的空间,填满所有人的视线。 “佛祖显灵,伏魔除妖!” “佛祖降世,护我佛子!” 跪在地上的僧人见状不由大喜,纷纷高呼道 面对如此神威,就是姚清也变了脸色,只以为是冲他而来,仅凭自身修为,即便加上天枢法袍,也是鸡蛋撞石头,萤火与皓月之间的差别,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挡的丝毫可能。 元神之力,竟至于斯!这一掌真实实在在拍下,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生物怕是要死绝。 “只是没道理啊,话都没说两句,真想对自己出手也不会等到现在?”姚清有点想不明白,也来不及细想,手一伸,就抓住了五帝元兵,准备突围。 当然,临走之前,他也不会忘记跪在地上的漏网之鱼,定要来个绝根才肯罢休。 哗!佛手覆下,刚要催动五帝元兵的姚清愕然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反而那些跪在地上不断高呼的僧人们全部悄无声息化成了齑粉。 紧跟着,长眉僧人又是一声佛号,佛手和大佛顿时消失不见,刚刚一切就好似一场梦,给人很不真实的感觉。 唯有那些自各地逃往而来的僧人们飞灰湮灭,整个雷音山都似乎空旷了许多。 这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下起手来也是个不眨眼的主,姚清有点惊疑不定,这是亲自除掉漏网之鱼? 至此,整个普度派已被长眉僧人彻底杀了个干净,一个都没有留下。 别说姚清了,就是本义和佛头陀也是面面相觑,一副见鬼的模样。 “杀得好!”了凡忍不住拍手,甚至有点喜不自胜,“就是要全杀了才对,总是劳烦小兄弟也不好,忒得脏了旁人的手。” “这三十年来,师弟想必过得很艰难!”长眉僧人面色却是更加疾苦。 “与仙斗,其乐无穷!”了凡哈哈大笑。 “三十年前,师兄我就有了某种决心,只是师兄始终觉得,这雷州、这金刚宗不要又何妨?可三十年过去,依然没有任何法子。”长眉僧人叹道。 “不,有法子,只要你道心没有破绽,我就有法子!”了凡笑容一收,“若非你亲自出手,以此圆润道心,我更怕把你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肃穆,扫过本义、佛头陀等人,更是有些欣慰,扫过姚清,便出声道:“此事起于我,发于丑八怪和大耳朵,却终于这位小兄弟,师兄可不能让人家小看了我金刚宗。” 长眉僧人垂眼不语。 “如此,大道尽头再相见!”了凡肆意大笑,身形一晃,现出丈六金身,四面八臂,持有不同法器,看上去威风凛凛。 不过姚清却敏锐地发现,对方法相只是个空壳,徒有其表,而无有其质。 刚欲细细探察时,就见一点金色烈焰自法相眉心燃起,正如当初的癞头和尚一般。 “师叔!”本义与佛头陀纷纷叫道。 “怎么?这下才肯叫我师叔了?”了凡睁开眼,笑道,“你们两人比其他人都有天分,好自为之吧!” 说完又闭上了眼,身上的火焰猛地一涨,很快就没了任何声息。 自我了断?姚清也是一惊,这是为了赎罪?可听他们的话语,又不太像? 说实话,顶着寒风看了半天,他还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这就是涅盘法会? 本义这个大骗子!还是说,所谓的涅盘法会本就是个噱头,意指金刚宗的涅火重生? “你看明白没?”姚清悄悄问姚瑶。 “你没明白?”姚瑶反问。 “我应该明白?”姚清纳闷,难不成有什么自己忽略的东西? 两人说话间,了凡的法相已经燃烧殆尽,就连肉身也全部化成飞灰,唯有一点金光,自虚无中生出,直扑不远处的长眉僧人。 谁知长眉僧人身侧道韵流转,圆满无暇,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那金光转了几圈,便径自朝天际飞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长眉僧人依然一动不动,默默诵着佛号,并无阻拦。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姚清不耻下问,又问姚瑶。 “笨死了,那了凡三十年前就被人种下魔念,不得解脱,想要老和尚杀他,老和尚下不去手,他自己又不敢自杀,怕自杀了魔念会重新选择老和尚,只有老和尚破除心中之障,亲自出手,才能使道心无暇,魔念便不能侵入。” “如此来说,普度派未必是了凡的锅,也有可能是那魔念搞出来的事,了凡更有可能是借此逼长眉僧人出手,无论是对他自己出手,还是对普度派出手,都是在对那金光出手,长眉僧人心中最大的忌惮也在于此,这便是最大的心障?”姚清接着说道。 这样了凡才会心安理得自杀,想着数十年来,一边要跟那魔念暗中斗法,一边要助师兄破心障,还要背上普度派的无数罪孽,怪不得长眉僧人会说他过得很艰难。 就是姚清,想明白这一点,也忍不住有些佩服。 “大差不差吧,具体我们也无从得知,除非问那老和尚。”姚瑶随意说道。 “那一点金光就是魔念?”说实话,那金光给姚清的感觉很不好,有种极端厌恶的情绪莫名升起,也不知是何缘故。 按理说,两人从无见过,更不知对方是谁、是什么立场,为何就会生出厌恶之情?简直不要太奇怪。 “应该就是某个元神高人的神通之法。”姚瑶很罕见的凝重起来。 “你也不知道是谁?是什么来历?”姚清问道,能给元神修为下魔念的存在,那得有多恐怖。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谁知道是从什么旮旯里蹦出来的。”姚瑶没好气道。 姚清闻言,倒也没有失望,他心里有些猜测,三十年前大衍神宗,同样是一道金光,那时候大衍神宗全灭,了凡却被种下魔念,要说没任何联系,打死他都不相信。 毕竟,当时了凡跟长眉僧人就在岐山上与大衍神宗斗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涅盘法会 却说那点金光瞬息万里,眼看就要飞到不知名之地,突然从西州方向伸过来一把奇形之兵,正好点在金光飞来的路径上。 咔!一声脆响,金光顿时裂成无数碎芒,再被那奇形兵器一搅,顿时消散一空。 虚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怒喝。 那奇形兵器并不在意,轻轻一跳,便消失不见。 雷音山上。 数十僧人围着了凡圆寂的地方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诵着往生经文。 本义、佛头陀等人虽暂时还不明白事情具体缘由,但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测,看向了凡圆寂的地方,既是惭愧,又是钦佩,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唯没有千方百计除去普度派的喜色。 姚清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或许最早之时,本义想借用外力,里应外合,逼迫首座做决断,如此顺利的话,自能使金刚宗重获新生,那么便为涅盘法会。 而今过程稍有不同,结局并无二致,普度派被斩草除根,了凡也灰飞烟灭,整个金刚宗焕然一新,还是涅盘法会。 不过涅盘的对象除宗门外,多了一个了凡。 姚清亦盘膝坐下,听着经文修行,刚刚长眉僧人法相现身,几乎把天空中的血色绞散一空,就连他内心深处的暴虐与杀意也被压缩到极致,哪怕暂时无法根除,亦让他长长松口气。 此时听着众僧诵着经文,他内心愈发平静,不得不感叹一句佛法无边。 “你还不走吗?”姚瑶好奇道,这是听经听上瘾了? “杀劫不过,不敢走啊!”姚清苦笑,万一离去后杀性忽起,那可就大发了。 “咦?”姚瑶忽然惊呼,“你说这金刚宗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引人过来杀人,真陷入无边杀戮中了,就可以借化解杀意留下此人,一举两得,还白得一天资极高的小和尚。” “不可能吧?”姚清也有些犹疑,他们当初把目标定在叶姝身上,敢哄骗的话,真不怕无量宗拆了他们? “万一呢!”姚瑶推了推脸上不存在的镜框,这也是他在姚清梦境中偷偷看到的,感觉很有意思,便学了过来,“万一他们看上你了。” “我有什么好看上的?”姚清摇摇头,不再跟她闲扯,“话说你真没有度过此次杀劫的法子?” “有的话不早给你了?”姚瑶翻了个白眼,“当初让你彻底放开心中杀意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那老和尚有意无意帮你化解大部分杀意,已经算是不错了,否则要靠意志一点点消磨,耗费无数时日,你还想怎样?” “这不是想着让他送佛怎么不送上天嘛,元神高人未必就没有彻底除根的法子。”姚清得陇望蜀,想早点恢复正常。 “真要那样的话,你这次杀这么多人可就基本白杀了,想要淬炼心境又不想吃苦,你在想屁吃。”姚瑶冷笑。 “为什么你说话语气和用词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姚清疑惑。 “嗯?哈哈,肯定是你的错觉,我一个千年前的存在,你能熟悉什么?我们千年前都是这么说话的。”姚瑶打了个哈哈,暗自抹了把冷汗,好险,差点被他发现自己暗中窥视他内心世界。 姚清没有深究,他主要是有点想回帝都,想念自己的家人了,否则不会想着走捷径。 有一点姚瑶说得并不准确,这一路杀过来,俯瞰人性诸般之恶,对他心境的淬炼足以抵得过静修十年,也基本扫清通往炼神的一切障碍,之后消解杀意的磨砺反而只是锦上添花。 毕竟姚瑶是一步到位直接元神,压根没经历过低层次修行,只能算是理论家。 当然,一切前提是没有被杀意冲垮意志,怕就怕在杀戮中道心彻底被摧毁,那时候想要再挽回便很难了。 之前彻底放开杀意,说是入魔,实则姚清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缕清光不灭,守住了灵台之明。 姚瑶让他坚守道心的同时,化主动抗拒杀意侵袭,为被动接受杀戮洗礼,就是为了暂时减少精神内耗,免得恶人还没杀完,自己先就把自己折磨死了。 没有这些,长眉僧人又岂能这般轻易助他消解大半血色杀意?本质上外力终究要靠内因起作用。 因此姚清才会疑惑对方为什么不一步到位,而是留个小尾巴。 “施主可是在疑惑老衲做法?”长眉僧人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 “大师有心了!”姚清心中一凛,忙站起来,体内真气悄无声息布满全身。 “老衲不是做不到帮助施主彻底消解杀意,只是那样一来,施主的道心会被佛法侵袭,虽说无什害处,但若引起误会反而不美。”长眉僧人解释道。 “大师有心了!”姚清再次说道。 “今日老衲师弟涅盘,宗门重生,全赖施主之功!”长眉僧人双手合十道。 “大师言重了!”姚清客气道。 “施主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金刚宗当全力满足。”长眉僧人道。 姚清又不当和尚,哪有什么要求?真不知轻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是自取其辱。 比如让金刚宗归还雷州,或者站在朝廷一边,等等还是不要提出来的为妙。 不过倒可以侧面了解一些背后的东西,想了想便道:“大师可否告知那金光的来历?” 他没问金刚宗隐私之事,只问金光来历,就是想着在不引起对方反感的前提下,多少套取点信息。 谁知长眉僧人却沉默了,良久才道:“此事请恕老衲无法细说,施主还是换个要求吧!” 姚清摇摇头,有些遗憾,不知对方是不敢说,还是不愿说。 正如岐山上传承者所言,有些人的名字一提起,对方就有感应,修为不到,还是尽量不要深究。 长眉僧人见他不再说话,略作沉吟道:“既然施主没有要求,老衲便自作主张,容施主前往我金刚宗雷池修行一二,也好化解心中剩余戾气,可好?” 雷池?那是什么?姚清有些不解,还能化解戾气?不过他还未说话,就听姚瑶在心中大喊大叫:“答应他,答应他,快点答应他!” “那就劳烦大师了!”姚清干咳一声,先答应了下来,暂时压制住内心深处想要即刻回转帝都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雷池 长眉僧人唤过本义,嘱咐了几句,便向姚清告罪一声,回去继续主持法会。 看那边的法会,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有可能要一直持续到入夜。 “施主好机缘!”本义笑道,带着姚清向西边茅屋后方走去。 “不知这雷池是何宝物?当得上大师这般看重?”姚清趁机问道。 “这倒是一桩秘事,相传祖师五百年前悟道时,俯察天地,偶见雷霆撕裂万物,由此成就金身法相,之后便千方百计凝聚雷霆之威,使之固化成池,以供后来者修炼金身。”本义道。 固化成池?那是什么?姚清还是有点想象不出。 “骗人,骗人,都是大骗子!”姚瑶忽然出声大叫,“使雷霆固化成池,元神高手即便能做到,也无法长久保存,更不要说自动恢复池液,非得有天地异宝不可。” “所以,金刚宗的雷池应是天地生成的一件异宝?后被他们祖师机缘巧合下得到?”姚清这才想起还是姚瑶让他答应,便暗中问道。 “不然呢?”姚瑶不屑,“我诞生之日,就听无量宗那些人说起过,还很遗憾找不到雷池,否则让我炼化,也就不需要一个元神高手的全部元力了。” “这么厉害?”姚清吓了一跳,一个元神高手的全部元力,而且还能自动恢复? “哎!不然怎说金刚宗踩了狗屎运,那雷池天生就能穿梭虚空,没有机缘,空间层层叠叠,垒积无数,就是元神也不好找。”姚瑶砸吧了一下嘴,有些遗憾道。 估计在她眼里,那也就是一大块蛋糕。 “你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吧?”姚清怀疑道。 “哈哈,我这么单纯能有什么坏心思?”姚瑶干巴巴地笑着。 “单纯?怕就怕你这种单纯!”姚清忍不住感叹,要不是这样,自己好好一根短棍岂会变成甘蔗。 “哼,你这是不相信我!”姚瑶瞪起大眼睛,又看看旁边正专心致志描摹着剑痕的姚滢,想找个支持者,感觉这丫头不怎么靠谱,还是作罢。 “相信,相信!”姚清叮嘱道,“不过,你可别真出什么幺蛾子,那长眉僧人看似慈眉善目,一副好说话又软弱可欺的样子,可一掌拍死上百僧人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可不想被他拍一掌。” “有我呢,怕什么?”姚瑶不在意道。 有你才怕!姚清这句话没有说出,感觉有点头疼,很是心累。 “前方那座洞窟即是!”本义带着他来到岭后,映入眼前的是一座高大石壁,石壁上刻了密密麻麻的经文,经文下方是一个粗糙石洞。 “对了,不知诸位大师平日如何用餐?”姚清好奇问道,刚刚穿过那数十茅屋,瞅了半天也没看到做饭的地方,甚至好像这些苦行者都没有专门做饭的僧人。 他们可没有都达到“化气”之上,自然无法做到全部辟谷,而且每年应该还有新入门的弟子,又该怎么办? “喝饮朝露,饿食落英,山野处更有无数果子,如此而已!”本义解释道。 “那还真是艰苦!”姚清听了就有点震惊,这还是正常人过得生活不?能坚持下来估计都自虐狂,怪不得偌大一个宗门,真正核心的也就数十人,连三位数都不到。 不过要是天下修士都如此的话,虞朝也就不担心了,但反过来说,雷州偏偏又是民生最为艰难之地,真是讽刺。 “苦即是乐,何苦之有?”本义笑道。 “大师高见!”姚清点点头,即便不认同,也不妨碍佩服这样的人。 两人很快就来到石壁之前,姚清这才发现,那些经文一笔一划,都闪烁着无数金色毫光,传递着源源不断的诵经声,以此为基,正好映照整个雷音山。 经文空隙中,隐隐约约更有无数细小雷电随生随灭,还未靠近,姚清就感觉皮肤都有些微麻感。 石洞看似不大,实则有两人高、数人之宽,洞内寂静无声,透着些许蓝光,一点都不昏暗。 “师叔可在?”本义停在洞窟前,双手合十道。 “了凡去了?”洞内走出来一位干瘦僧人,看不出年龄大小。 “是的!”本义轻声道。 干瘦僧人颔首,没有多说什么,把目光转向姚清:“便是这位小施主?” 这一眼只如天雷轰顶,好似面见真佛,浩荡之威,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敬畏。 元神?此人也是元神?姚清心中一震。 本义称是。 “那就进去吧,你守在洞外即可!”干瘦僧人似乎早已知道此事,“我且去见见师兄。” 说话不等本义答应,直接徒步而去。 本义便带着姚清走入洞内,洞中并不大,一眼到头,中间是一个方圆丈许的小池子,池子里有一汪淡蓝色液体,无数细小雷电在液体上生灭闪现。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池子上空凭空凝聚出一滴蓝色液体,落入池中。 说是液体,看上去也是液体,但实际上是一种极为特殊而奇妙的存在,否则也不能称之为宝。 池边放着一个蒲团,想来是那干瘦僧人平日修行的地方。 “这便是雷池,能够涤除心魔,稳固肉身。”本义回头说道,“当年贫僧金身小成时,也曾在此修行,如此机缘,施主当珍惜。” “该怎么修行?喝一点?”姚清好奇道。 “咳!喝一点倒也无妨。”本义干咳一声,“不过用真元引一些来吸收效果会更好一些。” “原来如此,挺好,很方便!”姚清有点小尴尬,“那就多谢大师、多谢贵宗了。” “施主为我等背上如此大的杀孽,也是应得!”本义笑了笑,“既如此,施主就好好修行,我在洞外,有什么事出声即可。” 姚清点点头,洞内因果谐和,并无任何不对。 本义这才退出去。 “好地方呀!”姚瑶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出现在池子边,两眼都在放光。 “小滢呢?”姚清问道,上次传完剑道后,两人尚未见过,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她领悟了多少。 眼下心绪平静,便起了几分“人师”之意,想要好好教授一下学生。 “沉迷于那些鬼画符而不可自拔!”姚瑶随意说着,向前走两步,看样子要跳到池子里去。 “等等!”姚清慌忙拉住她,“你要干嘛?” “洗个脚啊!” “洗脚?”姚清顿时怒了,亏自己刚才还在问是不是舀一勺喝掉,你竟然要洗脚? 自己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个月 “你洗脚了,别人还怎么修行?”姚清没好气道。 “切,我是天生灵体,这池子也是,池液更是,都为无垢之身,跟天地元气一般,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姚瑶嫌弃道,“不要拿你那凡人思想琢磨我,换成你们这些修士,真敢下去,池子会直接爆炸。” “元神呢?也会如此?” “自然,肉体凡胎本就跟这些天地之物相冲,元神高手强则强矣,依然没有脱开这个桎梏,除非能够达到传说中的仙灵之体,才可化用万物,跟这些天地之宝一般无二。” “说的很对!”姚清点点头,“不过就是不能下去!” 还敢瞧不起我们这些肉体凡胎,真是反了你了? “赶紧修炼吧!”姚瑶气极,伸手一指,就有股细细的涓流从池中飞出,直接淋到了姚清身上。 轰!无穷无尽的雷音瞬间响起,那液体一触及他,便化为密密麻麻的细小蓝色电弧。 姚清面色大苦,只感觉身体瞬间便没了任何感觉,似乎已不在自己掌控中,另一方面刀割般的疼痛却又源源不断、毫不影响地传递过来,几乎要忍不住叫出声。 要知道,即便金身小成的本义等人,一次汲取池液也就半个拳头大小而已,哪像姚瑶,直接给他来了个狠的。 姚清慌忙盘膝而坐,运转“极道生死功”,既然是淬炼肉身,自然对此功效用最大。 这一修行,洞窟内又响起若有若无的诵经声,直入识海,如此外有雷霆正大破邪之威,内有佛音凝心安神,识海内遍布的血色终于开始慢慢消亡。 “这等宝地,正适合你那锻体战斗之法,否则要达到小成,至少也要数年功夫,还要在生死间徘徊才行,真是便宜你了。”姚瑶嘟嘟囔囔道,见姚清已经开始入定,便朝洞口一指,一层光幕生出,把两人包括池子全部笼罩起来。 这样一来,从外面看去,就只能看到姚清一人坐在池边修行,池中蓝色液体寂静无声,丝毫不减。 姚瑶这才放心,嘻嘻一笑,现出本体,直接凌空立在池子正中间之上,也不直接接触池子,就见池液轻轻晃动,蒸腾出无数蓝色雾气,再被兵刃一震,搅散成最为本源、纯粹的雷电之力,慢慢淬炼自身。 此时,姚瑶身上的裂痕已经不似先前在无量宗秘境中那般触目惊心、几欲破碎,经过姚清坚持不懈的祭炼,也恢复不少。 可她还是觉得太慢,以前没办法,只能默默吃瓜,如今办法就在眼前,岂会入宝山而空归? 刚刚有一件事她没有跟姚清细说,雷池不仅仅能够代替一位元神高手的全部元力,最重要的是能淬炼兵器,助其进化。 只要以雷池之液淬炼完成,她就能以无量宗的五部道法为基,在体内开辟属于自己的雷池。 这本是五帝元兵自身的特性,否则当年无量宗的先辈们也不会想着直接让她炼化雷池一步到位,可惜就是找不到。 幸好姚瑶已经完全吸收短棍中的元力,不然雷液只够弥补亏空,哪有余力开辟新的雷池? 如此说来,要在体内开辟雷池,竟需要两位元神高手的全部元力,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条件,却在她遇到姚清后,轻而易举解决? 姚瑶看向姚清的目光不由露出一丝亮色,随后又闭上眼重新化为兵器模样。 源源不断雾气蒸腾而上,池液看似毫无变化,实则每一次晃动,都会少一点,哪怕只有头发丝的量,但这种减少却持续不断,不像姚清,隔好几天才需重新汲取。 时间一天天过去,中间本义也进来过数次,每次看到姚清都是静静坐在池边上修行,一切正常。 首座与师叔没说具体时间,他也不好催促,只得在洞外打坐修行,静等师叔回来,哪曾想师叔中间过来一看他还在洞口,就直接转身离去,留他继续守候。 本义这些年修为增长缓慢,非天资不足,也非勤奋不足,跟佛头陀一般,实乃佛心蒙尘。 如今大事得逞,心障去除,修为自然就一日千里,很快就达到“化气”大圆满之境。 佛家最讲顿悟,大圆满即过,不过稍作巩固,本义眉心便有柔和白光生出,一颗洁白舍利子就那么直接从虚空中生出。 正是“显圣”之境,就此进入炼神阶段。 “恭喜师兄!”佛头陀从远处走来,笑呵呵道,他的修为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入“显圣”。 “师弟同喜!”本义大笑,他虽作为师兄,但一直都在宗门,这些年受心障影响可比佛头陀严重多了,是以修为慢了一线。 “姚施主还在洞内?”佛头陀问道。 本义点点头。 “按理说心魔早就该清除干净才对。”佛头陀生出几分好奇,他当年修炼金身时也曾进洞,用时不过月余而已,这还是自己追求完美慢了许多,这姚清又在修行什么炼体之法? “你忘了摩崖寺?”本义若有所指。 “那种愈战愈勇之法?”佛头陀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当时他跟本义两人就隐在附近,免得姚清阴沟里翻船,于是便看到姚清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功法。 “传承神秘,功法神妙,那无为宗虽闻所未闻,但想来也是一等一的地方。”本义叹道。 佛头陀点点头。 “我佛讲因果,首座未说时间,便是要彻底了却因果,让他修炼个几个月又如何!”本义笑道。 “师兄说得对,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当初也算没有跟他说实话,有违佛法!”佛头陀双手合十道。 本义亦诵了声佛号,这本身就是个补偿,若非首座同意入雷音洞修行,姚清直接离去的话,他们两人欠下的因果可就大了。 当初说什么炼神契机与心境试炼,根本就不足以抵消如此庞大的杀孽。 如果是叶姝,自不会这般行事,只会直指首恶,直指了凡或首座,那么金刚宗准备的这种不是试炼的试炼倒也足够。 毕竟在本义和佛头陀眼里,叶姝就是个引子。 之后真正庞大的杀孽还需他们这些苦修者承担,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雷州之大,作恶者之多,双手不沾满鲜血肯定无法平息一切。 他们亦早做好准备,无所畏惧。 这才是事情正常发展的路子。 偏偏姚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当真把那些做恶之人全部揪出来一个不留地杀掉,血漫整个雷州,无数人被打入地狱。 如此源自于金刚宗也需金刚宗自身承担的杀孽就全压在了姚清一人身上。 这便是佛法所讲的因果,金刚宗不得不补偿。 否则,姚清岂会能轻易进入雷音洞修行?一饮一啄,皆有前定。 佛头陀没有离开,直接坐在洞口,跟本义一起守着。 这一守就是三个多月。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逃跑 时间来到第二年二月初。 雷音洞内,姚清终于睁开眼睛,他有点低估“极道生死功”,不仅仅低估此功修行的难度,即便以雷池之液为基,这么长时间,也不过堪堪小成,再往下,就不是单靠苦修能提升的了。 还低估了上次摩崖寺一战对身体的损伤,哪怕有“极道生死功”自带疗伤圣法,也无法做到短时间内修复体内无数不可见的伤势,非得静修上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行。 如今有了雷池之液这等天宝,不仅把“极道生死功”推至小成,更把体内各种隐患一扫而净,顺带着也把修为从“化气”初期提至中期,距离后期也就一步之遥。 可以说,三个多月时间,修炼“极道生死功”占了三分之二,扫除体内隐患占了三分之一,自身修为提升只是附赠。 “终于成了!”姚清心喜无比,伸开左掌,右手抓出万刃剑,在上面用力一划,划出一道伤口。 就见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很快就完好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存在的迹象。 “果然厉害,单凭肉身之力,我就可以和金刚宗的金身一较高下,再加上神通术法,‘显圣’之下,谁能敌得过我?”姚清暗暗道。 此时才是真正的同境无敌,再加上“虚影法身”和“天枢法袍”,即便是“显圣”之境,他也能较量一二。 姚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识海中的戾气杀意消散一空,道心稳固,颇觉神清气爽,四下看了一圈,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奇怪?”姚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着,洞还是那个洞,池还是那个池,淡蓝色的液体还是...... “雷池之液呢?”姚清整个脑袋都蒙了,丈许大小、满满一池子,怎么现在就只剩下脚盆大小那一点了? “姚瑶,你给我出来!”姚清一个激灵,在内心咆哮道。 “吵什么吵?”姚瑶不满的声音响起。 某个不知名之地。 “看吧,闯祸了吧!”姚滢幸灾乐祸道。 “你有什么资格笑,说得好像你没拿好处?”姚瑶跳起来,指着她道。 “那是你非要试验,不然这酒怎么会变得这么麻?”姚滢晃着手中的小酒壶不满道。 之前姚瑶在自己体内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雷池后,便心血来潮,以新生出来的雷液把姚滢酒壶重新祭炼了一番。 如此,酒中自带雷电之力,不麻才怪。 “哼,我那是为你好,占大便宜了还不满意?”姚瑶很生气。 她感觉自己真是太难了,也听姚清的话,没有去洗脚,甚至都没有接触雷池,只是把池液蒸腾起来重新复原成最纯粹的雷电之力,用来淬炼自身。 理论上来讲,她消耗的只是雷电之力,而且还是五帝元兵在消耗,雷池中的雷液减少,关她姚瑶什么事? “还不出来?”姚清继续咆哮。 “出就出去,谁怕谁?”姚瑶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出现在姚清面前。 “你......”姚清刚要说话。 “你先别说!”姚瑶直接打断他,“那些雷液,你自己消耗的也不少,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些她倒是没说谎,也是姚清最为低估“极道生死功”的地方,若没有雷池,他想要短时间内达到小成,只能痴心妄想。 姚清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在修炼中并非无有任何只觉,自然能感受到姚瑶不断往他身上浇水,不对,是雷池之液。 “如今我已经完全恢复,你直接多了一个元神高手,应该开心才对,竟然还凶人家?”姚瑶委屈道。 “你完全恢复了?”姚清问道。 “自然!”姚瑶很是骄傲,“比无量宗那些人想象中的更加完美。” “一击能超越元神?”姚清勾起了好奇心。 “......”姚瑶顿时苦起小脸,“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即便是眼下的我也做不到,说破天,可能承受得住元神之上的力量,但想要以元神之境发挥元神之上的威力,暂时有点不现实。” “那我用你岂不可与元神争锋?”姚清摸着下巴道。 “你在想屁吃!”姚瑶冷笑,“是你有能力催动我全部力量,还是我有能力独自面对元神高手,真以为兵器就等同于人了?” “所以我还得夹着尾巴做人?甚至要更小心,免得你被人抢走?”姚清问道。 “那倒不至于,本姑娘自保绰绰有余,加上你这个累赘就不一定了。”姚瑶干咳一声道。 哪怕只是元神级的兵器,也是元神,况且即便同为元神,境界也有高下,她的境界实际上并不低。 其实有一点,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在吸收掉短棍中的全部元力后,经过姚清不断祭炼,再加上此次雷电之力,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件兵器或者说器灵,而是朝着更高级的方向进化。 最终能变成什么样的存在,谁也说不来。 “这就是你浪费大半雷液的理由?”姚清冷笑道。 “呃!”姚瑶大眼睛滴溜溜直转,竟然没把他绕进去,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免了你时时祭炼之苦嘛!” 姚清盯着她看了半响,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是没有责任,你能恢复我就很开心。”姚清摆摆手。 姚瑶闻言,长舒口气,她还真怕姚清不高兴。 其实,姚清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点心慌,有点难堪,金刚宗好心好意助他修行,他却把人家的羊毛薅秃噜了,这就很尴尬了。 “慌什么?我们偷偷离开不就行了!”姚瑶主动出主意。 “那不真成了贼?”姚清不想这么做。 “他们骗你过来可没有提前跟你说实情。”姚瑶嗤笑道。 “倒也是!”姚清想着之前那些事,还是很生气,既有被骗的生气,还有看到雷州现状的生气。 “赶紧做决定,迟则生变。”姚瑶催促。 “那先离开再说,以后看雷州如何,再说补偿不补偿的事!”姚清瞬间就有了决断,准备开溜。 “如此甚好,我先去修行。”姚瑶说完直接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他丹田内。 “......”姚清无语,两个人闯的祸,最后让他一个人背? 某处空间内。 “恭喜过关!”姚滢笑道。 “同喜同喜!”姚瑶亦笑。 两人排排坐,一人吃着糖豆,一人抿着酒,盯着眼前的大方框,准备看姚清如何行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帝都 姚清整理下身上衣物,仔细想想需要说的话,又深吸一口气,这才迈步往外走去。 短短几步路,竟给他走出一种风萧萧易水寒、将上战场的感觉,直看得姚瑶、姚滢两人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临近洞口,姚清感觉似乎有一层看不见波动随着自己穿过而消散一空,心思微转,便知道是姚瑶的手笔,为掩盖洞中某种变化。 “还真是早有准备!”姚清恨恨想到,走出洞外。 “姚施主?” “施主?” 本义与佛头陀两人均是一愣,怎么悄无声息就出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这一愣也就眨眼间,两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起身道:“恭喜施主出关,修为大进!” “同喜同喜!”姚清慌忙应付,仔细一瞧,还真该恭喜,又道,“恭喜两位大师步入‘显圣’!” “哈哈,全赖施主之功,为我等除去心障!” “若非施主,我等不得不身负杀孽,哪有这般容易炼神?” “哪里哪里,姚某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 三人一阵商业互吹,就在姚清打算告辞之际,本义道:“施主不如在雷音山多留几日,正好贫僧把几位师兄弟引荐给施主。” “不错不错,想必施主在炼体上也颇有心得,贫僧正想讨教一二。”佛头陀亦道。 “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如今出来日久,唯恐亲人担忧过甚,不得不回去!”姚清忙推辞。 开什么玩笑,他哪敢留下,万一事情败露,岂不是瓮中捉鳖? 姚清搬出双亲,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施主想要尽孝心,自是理所当然。”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他日有暇,姚某再来拜会各位大师!”姚清心中微微松口气,“首座那里,还请两位大师代为告之,姚某就不去叨扰了。” 两人双手合十,应了下来。 “不知大师法号怎么称呼?”姚清刚要离去,忽又想起一件事,便问佛头陀。 总感觉佛头陀三个字带着一股子自嘲意味,不是什么正经法号,两人既然是师兄弟,那他应该也是本字辈分。 “贫僧法号本色!”佛头陀双手合十,笑道。 “本色?”姚清干咳一声,“好法号,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没想到施主也熟读佛经!”佛头陀正色道。 “施主跟我佛缘法不小,将来有机会可来我金刚宗清修!”本义趁机建议。 “再说再说!”姚清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就此别过!” 说完就直接化为一道流光,瞬息远去,再也看不见身影。 怎么感觉他有点慌不择路的样子?本义略微疑惑,转眼又想,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双方正是关系最好之时,因果纠缠,互为助力,怎会有嫌隙? “你我刚刚突破不久,正好以雷音巩固修为!”佛头陀哈哈大笑。 “甚好!”斟鄩城下尚互相视为仇寇的师兄弟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步入雷音洞。 眼下金刚宗内外一靖,正是我辈振奋修为、重建佛门圣地之时。 却说姚清冲出雷音山,眼见并无人拦截后,心中微松,全力施展“浮光自在身”,化为一道细细的光线,很快就赶到雷州东部边界。 此时,雷音山雷音洞,突然响起一声怒喝:“端得不当人子!” 怒喝声中,还有一声压抑到极点的“阿弥陀佛!” 有震惊,有狂怒,还有痛心,和透彻心扉的后悔。 姚清一个激灵,赶紧缩回“因果视界”,不向北,反而朝南而下。 足足一天过去,以他不快的速度都已接近云州,即众妙宗所在之地,依然没有等到金刚宗的追兵。 姚清知道并非是金刚宗没有料到他会继续南下,也不是金刚宗找不到他、追不上他,炼神或元神高手神识一扫,什么能瞒得过? 最大可能还是金刚宗决定不予追究了,暗中吃下这个闷亏,好将来相见。 “大和尚们的肚量真大!”姚清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他已经站到云州边界,云州地处西南,山峦众多,姚清极目望去,一眼竟看不到任何人烟的存在。 那些山与山之间,似乎还隐藏了无数奇特空间,层层叠叠,就是因果丝线,也无法探察清楚。 明明感觉有人烟存在,但就是看不到、找不到。 “这是什么?众妙宗的某种神通?”姚清心中骇然,忍不住唤出姚瑶,看她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别浪费时间了,整个云州都已被人借助阵法以神通全部笼罩,一切都在元神高手的目光下,你还是赶紧离开,再待下去的话,说不定要被那人发现。”姚瑶说着,又有点疑惑,怎么感觉有种熟悉而厌恶的气息? “阵法?神通?”姚清想起宗佑棠曾经所说,三十年来五大宗门一直在所占之州铺设某种阵法,以他所见,幽州阵法延伸最广,苍州只有部分节点,雷州阵法则最为凌乱,不成体系,几无任何作用,怎么也没想到云州竟已被人直接以神通笼罩? 这是阵法全部完成了?也是最后结局? “里面的人呢?”姚清声音干涩。 “倒也没事,甚至都没人知道自己生活在旁人的世界内。”姚瑶出声道。 “如此生死也就在别人的一念中吧?” “自然,不过对芸芸众生来讲,也无甚区别。”姚瑶没有在意。 “是啊,无甚区别!”姚清捏了捏拳头,“这是五大宗门所设阵法的最终形态?” “不一样!”谁知姚瑶直接否定了这一点,“五大宗门那些阵法更多的是困、镇、炼,云州这种情形虽说借助了阵法,但更多的还是神通之力。” 姚清稍稍放心,若五大宗门所设阵法最后真要把一州之地全部炼化成某人的私有之物,那他不得不另做打算,非得给这些人搞点破坏不可。 眼下还是尽快离开,免得被人注意到,若非姚瑶恢复正常,他也不敢耽搁这么长时间。 “快走!那人已经有所怀疑,要把目光投射过来了!”姚瑶面色微变,一把抓住姚清,整个空间顿时一翻,再一正,两人就从雷州的最南边,出现在最北边与苍州的交界处。 不到一息时间,就直接横跨一州之地? “你这么厉害?”姚清忍不住感慨,以前只知道元神厉害,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距离长短在元神眼里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姚瑶抬了抬下巴,很臭屁地说道。 说完伸出小手随便一捞,就把姚滢拉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近乡情怯 姚滢一脸莫名其妙,一手被姚瑶拉着,一手还拿着一个小酒壶,正准备往嘴里倒,眼见姚清瞪大眼睛看过来,便有些不好意思。 姚清登时就震惊了:“你哪来的酒?” 看她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喝,好好一姑娘,怎么就喜欢上喝酒这种不良嗜好了? “她给我的!”姚滢指了指姚瑶,果断把队友卖掉。 “姚瑶!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姚清怒道。 “她非要喝,怪我咯?”姚瑶很不屑。 “你...”姚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大哥哥!先别生气,我有话跟你讲!”姚滢赶紧说道。 “你说!”姚清瞪了一眼姚瑶,暂时放过她。 姚瑶悄悄朝姚滢比划了一个挨打的手势,吐吐舌头,没有再说话。 “大哥哥,我想留在雷州!”姚滢直接说道。 “怎么,舍不得父母了?”姚清笑道,他原也没打算让姚滢一心修道不问世俗,那样反而不是大道。 “那是一方面,我觉得剑道修行凭得是无坚不摧的锐气,总躲在大哥哥羽翼下,也成不了什么事。”姚滢道。 “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真是不错。”姚清喜道,他这时才发现,姚滢不仅天资高,而且心性也好,果然是修道的苗子。 “雷州被大哥哥从头到尾杀了一遍,恶人虽死,秩序却崩,定有新恶孳生,如今我气感骤生,真气初聚,正是修剑道的好时机。”姚滢又道。 “你说得对!”姚清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一点,不知道金刚宗能不能处理好这后续之事,看上去很悬,即便他们有心,可仅仅数十个光头和尚,也没有那力啊。 只是对此事姚清暂时也无能为力,分身乏术,更不适合留下来,免得引起金刚宗忌惮。 姚滢却不一样,本身就是雷州人,如今刚踏上修行道路,正适合行走天下。 说起来,她也真够厉害,无人指点,竟然直接成功在体内凝聚真气,可见其天分,姚清心中感慨自己应该捡到宝了。 “如此也好,只要不与金刚宗冲突,无人能伤得了你,真和他们起了嫌隙,报我名字即可,应该还有点用。”姚清道。 “你可拉倒吧!真报你的名字,你确定不会被直接抓走逼你过来救人?”姚瑶毫不留情地说道。 “不至于,大和尚们既然不追来,想必是默认翻篇,我与他们好歹也有几分交情吧?”姚清有些不确定道。 姚瑶呵呵直冷笑。 “罢了罢了,总的来讲还是小心为上,我没什么法宝法器给你,就再传你几式保命神通!”姚清道。 “不用,大哥哥!”谁知姚滢直接摇头,“剑道纯粹,我喜欢这种一笔一划的感觉,学多了怕会分心。” “那好吧!”姚清纳闷,感觉自己果然不适合教授徒弟,徒弟都知道这些大道理,就自己如松鼠一般,贪大贪全,学了一身自己都快数不清的神通术法。 “拿上这个!”姚瑶突然丢给姚滢一块系着穗子的玉牌,“有事呼我!” “呼你?”姚清疑神疑鬼。 “真被你做成了?”姚滢大喜。 “咳,哪有那么简单,玉牌内的阵法核心跟我神念相连,否则数万里之遥,怎可能联络上我?”姚瑶干咳一声道。 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手机吗?姚清很是心热:“能不能多做上几个,最好能做上个几百上千上万个。” 姚瑶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化成流光消失在他丹田内。 哎!看来元神高手的神念很珍贵,姚清遗憾,等有时间了,自己倒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远程通讯这个方向。 姚滢把玩着手里的玉牌,很是喜爱,忍不住拿起小酒壶就往嘴里倒了一口。 “好喝吗?”姚清见状,脸都黑了。 “好喝!大哥哥也来一口!”姚滢说着,就直接把酒壶扔给姚清。 姚清的脸顿时更黑了。 “哈哈!”姚滢干笑着,抢回自己的酒壶,“前面就是我家所在的小村庄,大哥哥我先回去看父母了。” 说完把玉牌系到酒葫芦上,再把酒葫芦挂到腰间,直接跑了。 “慢点,记得一天联系一次我,我要检查你修为。”姚清喊道。 “知道了!” 姚清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因果视界”中,那个小村庄一切如常,他也“看”到姚滢返回家中,自然又是一番悲喜。 “我也该回去了!”姚清又看了一眼那个小村,迈开大步,朝着益州而去。 算来离开帝都已经快一年,也不知父母怎样。 所谓近乡情更怯,他没有全力赶路,就那么晃悠悠慢慢行去,没有走苍州,也没有走朔州,直接从益州横穿而过。 益州为盆地,北部朔州,西北苍州,西部雷州,南部云州,东部江州,东北就是中州。 姚清一路走,一路看,益州可比五大宗门所占的那几个州富庶多了,气候温润,粮食丰富,人烟自然稠密。 而且因为几州之间不是大山就是大河,或者是深不见底的裂谷,益州之民对边疆几州的现状也是一知半解,很少有人愿意前往,要去其他州,去得也是中州或者江州这等更加富庶的地方。 边疆苦寒之地,谁又愿意去? 如此自然安居乐业,并不知晓宗门已经是悬顶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可惜,这种安居乐业也不知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姚清感叹,他依然觉得五大宗门或积极、或观望、或稳步推进,背后其实并不仅仅是为了侵占世俗,而是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这种目的,即便五大宗门普通弟子,可能也不清楚,非得是长老或者宗主一类的核心人物才了然于心。 甚至牵涉更广,否则长眉僧人这等元神高手不会顾虑重重,连那金光是何来历都不愿提及。 “这个世界不简单,那些修士更不简单,一个个都是老银币!”姚清暗暗思量着,眼看十几天过去,终于让他走到益州边缘。 前面,就是中州,再往前,就是帝都,就是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父母亲人,有自己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 “呃,突然有点害怕这是怎么回事?”姚清有点踌躇。 刚刚和姚滢结束今日通话,他发现姚瑶炼制出来的这小玩意真是好用,不仅能通话,还能视频,简直就是前世智能手机的翻版,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没有互联网。 可惜姚瑶说目前因为缺少珍贵材料只能做出来一个,暂时无法满足姚清的需求。 不过姚清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便在此时,放在帝都书房里藏有《太微道经》的《四方志》被人翻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帝都之事 帝都。 此时距离收到荣王世子护送无量宗传人西行的消息已经过去半年时间。 消息刚传至帝都时,可是引起了不小风波,一个纨绔子弟,何德何能有此机缘,又何德何能担此大任? 很快就有无数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飞入皇宫,堆满皇帝的御书房。 有弹劾荣王管教无方,纵容子女私自上战场,有弹劾宗佑棠不识大体,如此重要之事不经朝议直接交给一半大小子,有弹劾姚清贪天之功,视国体如儿戏。 更有朝臣推测,以姚清纨绔性子,定会好事变坏事,引起无量宗不满,当提前拿下宗佑棠和荣王,押至无量山,也好平息仙门之怒。 不过,皇帝全部留中不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传闻皇帝站在观星台上站了一晚。 反倒是荣王府则愈发低调,荣王自打大司士府之乱后,就逐渐推去身上职务,慢慢脱离政务,每日不是去听曲,就是在古玩市场上寻摸。 后来姚清和无量宗的消息传回后,他连外面也不出去了,直接称病在家,紧闭大门,谢绝一切访客,在帝都愈发没有什么存在感。 一切的改变都来自于宗佑棠班师回朝。 除夏州大捷外,尚带回一个重磅消息,即姚清受金刚宗邀请,前去参加涅盘法会。 这个消息不比之前,可是得到了金刚宗邀请,分量之重,无人不晓,朝廷上下直接哑火,再没人敢说什么。 宫内更有旨意传到荣王府,除赐下无数财宝外,还说要荣王做好入卿事殿的准备。 除此之外,大司礼宗佑棠迁为大司徒,大司徒主管天下财税,权力不可谓不大,影响不可谓不远。 卿事殿内,大卿事徐正身年迈体衰,很多时候更多是在平衡百官,大司士林鸿经莳花馆之事后,威望一落千丈,大司马方占国常年在外,其余几人皆不足道。 宗佑棠携胜而回,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达到了文臣的顶峰。 可惜,这些都未必是他所愿,无论怎么争取,国师之位的设立已经不容质疑,唯有具体人选,朝中还在争持。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冬去春来,姚清再无消息传回,就是王府的亲卫都陆陆续续返回,而他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流言重新泛滥,什么姚清半路被山贼打劫、被散修抓去、触怒金刚宗、被野兽攻击等等不一而足,说得有眉有眼,时间地点人物俱全,好像亲眼看到。 自然,荣王进卿事殿之事没人再主动提起。 所有一切都让王妃越发不安,几乎愁白了头,茶饭不思,哪怕荣王封锁外界恶毒谣言的传入,又唤过陈立一再解释,她都没有放下心来,瘦了好几圈。 “王爷,你说清儿他...”这一日,王妃打发姚禹学习后,忍不住对荣王道。 “放心吧,旁人不清楚,你我却是知道,清儿并非是一个人,他背后也有组织,看情形应该是通过了试炼,那就更没有问题了。”荣王安慰道。 “可是,可是,他还是个孩子,那么远,几万里的路,怎么走过去?一个人面对那些修士,他会不会害怕?”王妃垂着眼泪道。 “放心吧,他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人。” “他才多大,才修行了几天?说不定连只兔子都不敢杀,如何面对荒郊野岭的危险,还有那些修士?”王妃简直是越说越担心,越担心则越害怕。 “我说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肯定会没事的。”荣王无奈道。 其实他也有点绷不住了,主要是时间太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无法淡定。 关键是想使力都不知道往哪里使,这才是最难熬的地方。 好几次荣王来到姚清的书房,想翻动那本《四方志》,却在最后关头强行忍住,能够隔着这么远距离传递信息,想必极为难得,极为不容易,若是只有一次机会,就这么浪费掉太不值。 还是再等等,再看看,万一明天就回来了呢,每次他都这么安慰自己,一直等一直安慰,还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免得王妃更加忧心。 “还有那什么金刚宗一听就是出家人的地方,万一他们看清儿这么聪慧想要留下清儿让他当和尚,可怎么办?”王妃又道。 也就在你眼里是个宝贝疙瘩,在外人眼里指不定有多不堪,荣王暗暗吐槽,没敢说出来,怕火上浇油。 “他们想留清儿,清儿肯定舍不得我,肯定不想留下,这不就起了冲突?那么一大群和尚,清儿怎是他们的对手?被抓起来关住怎么办,一辈子都回不来了。”王妃说着说着,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哭出声来。 “不会的,佛讲缘法,一般不会强求别人的。”荣王有些无语道。 “那些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私底下可不知是什么样子。”王妃可不是什么都不懂,自然明白所谓出家人有时候就是一张迷惑世人的皮,什么恶事都能做出。 “你也说了,清儿很机灵,不会吃亏的,说不定这会就在回来的路上。”荣王安慰着,又道,“不过这小兔崽子就是让人不省心,回来后直接打断狗腿,看他还能跑出去不。” “你敢?”王妃直接瞪起了眼睛。 两人正说话间,却不知有一道淡淡的影子院外凭空生出,避开诸多眼线,想要靠近里屋,不曾想荣王和王妃腰间的一个玉石微微闪烁了一下,发出道道看不见的波动。 那影子顿时警觉,不敢太过靠近,不是怕,而是再靠近的话,就会引起王府警报,得不偿失。 影子四下转了一圈,发现王府重要人物都佩有那种玉石,着实让人无从下手。 “看来暂时无法打听什么情报,还是直奔目的地。”影子自言自语了一句,来到姚清的小院中,四下搜寻。 “奇怪,都说这世子背后大宗门大势力,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影子从卧室来到书房,随意翻了翻桌子上的书本便仍开,又打开书柜、箱子和书房里间的衣柜、床铺等等,弄了个乱七八糟。 “还真什么都没有?”影子又来到书桌前,很不甘心,他这次奉命前来,主要是察探世子修行的线索,以此推测其背景,防止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不可收场。 “找到没有?”屋内突然响起声音。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老子...”影子豁然转身,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站了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章 龙隐军 “你,你......”影子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光影里的人,感觉都有点结巴了,自己好歹也是新晋突破“化气”的大修士,竟然毫无知觉被人近身? 跑!影子心底深处只有一个字,瞬间破碎,如梦幻一般就此消失不见。 “想走?”光影里的人正是姚清,他一察觉到《四方志》被翻动,而且不是父王所为,就直接展开身法,全力赶路,数千里之路仅花费半刻钟就横渡而过,比初入“化气”时的最快速度至少翻了两番有余。 当然跟姚瑶那等一息翻转空间的本领没得比,根本就是两种层次。 “咦咦,为什么不让姚瑶带我赶路?”姚清有点纳闷,虽说并没有耽搁什么事,抓贼抓了个正着,但想到自己哼哧哼哧赶半天路,不如姚瑶一步,就感觉自己干了件蠢事。 “哈哈,真是大笨蛋!”某个不知名空间内,姚瑶捂着肚子大笑,“是不是,小滢儿?” 说完才发觉姚滢已经留在了雷州,她嘟囔了一句,随手在大方框旁边点开一个方框,露出姚滢的小脸。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突然呼我,即便呼我,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好不?”姚滢不满道,她正练剑呢,腰间的玉牌就突然飞到眼前。 “怕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姚瑶不在意道。 “万一我在洗澡呢!” “放心吧,我会及时捂住姚清的双眼!” “滚!” “哈哈,给你设置个铃音总可以了吧!”姚瑶笑道。 “那还差不多!” 姚瑶这才说起姚清的糗事,两个小姑娘又笑成一团。 另一边,姚清没再多想,身形晃动间就来到距离王府不远处的一处民宅。 “这不是齐磊那废物养外室的地方吗?”姚清纳闷,齐磊是宣毅伯的幼子,比他大两岁,自小却是他的跟屁虫,前年被他爹送去江州锻炼,临走前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让他照顾一下藏在这院子里的外室。 姚清当时看李磊的目光就不对了,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不过眼下暂时没空想这些,姚清伸手一捏,就直接从阴影中捏出一人。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又是如何发现我?”那人惊骇欲绝,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被抓着脖子,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姚清冷哼一声,此人所用之法,与义军先锋官薛云生一般,都跟“浮光自在身”存在某种联系,那影子不过是对天地元气的一种简单用法,借此延伸五感,本质上是“灵识”的某种变种。 在“浮光自在法”中也就提了两句,充其量是个小技巧,姚清嫌弃太过鸡肋,无法瞒得过修士耳目,从无用过,没曾想还被人当成了宝?甚至用到自己头上? “姓名?”姚清冷声问道。 “晚辈龙十一。”那人老老实实道。 “修行年限?” “二十年。” “二十年才初入‘化气’?废物!”姚清故意道,实则他也知道,此人天资并不差,只是缺乏顶尖功法,不然不会仅凭大衍神宗残本就能修至“化气”之境,看似不敌他随手一击,实则远非金刚宗那等伪“化气”能够比拟。 以前面对方占国等人,自己还要仰视,这才过去不到一年时间,自己就已经能够俯视他们任何人了,心中滋味一时间实在难以言明。 说实话,姚清还是有点佩服他们,自己本身有诸多机缘集于一体,算是走了捷径,他们却是硬生生以残法修至“化气”,论天资、论毅力,都不输任何人。 无人能在这方面瞧不起他们。 那人讷讷不敢言。 “来历?” “晚辈龙隐军副统领。” “龙隐军?”姚清若有所思,传说中的天子六军之一,皇帝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也终于要逐步浮上来了。 “是的!”那人小心翼翼道,“晚辈奉命到王府调查一些事,从无伤人之意。” “调查什么事?” “世子修行来历。”那人愈发小心。 “皇帝派你来的?”姚清又问。 “陛下想知道世子修行的背景。” 姚清闻言,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意,不过想了想,又摇摇头道:“凭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试探我无为宗?” 无为宗?那人眼睛一闪,忙道:“前辈,晚辈从无冒犯之意,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谅你也不敢!”姚清随手仍开那人,“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晚辈告退!”那人急忙说了一句,慌不择路地离去。 姚清眉头轻皱,眼下还不适合跟皇权翻脸,甚至有好多事还需要皇权力量,所以他才故意提无为宗,故意显露修为,就是在不翻脸的前提下,适当提升王府自身筹码,保障王府安全。 且行且看吧,未来如何,他真的还没有想好,姚清叹口气,身形直接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帝都西门外。 还得正常进入帝都、正常回家,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回来了。直接出现在王府内,快是快了,就是无人看到,不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想,横生事端。 “我要出来,我要出来!”姚瑶直接跳了出来,刚才随着姚清走马观花一看,才发现帝都根本就不是她之前看到的任何地方能够相提并论。 帝都之大,帝都之繁华,帝都之鼎盛,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从无想过,凡人能建起如此华美的地方,也能过得如此之好。 毕竟不论是幽州,或者是苍州、雷州,实在是一言难尽,即便是西州、槐江城,跟帝都相比,算了,不提也罢。 如此地方,怎能不亲眼见识一番? 所以姚瑶才会难得离开自己的小窝,出来走走,否则躺着吃糖豆“追剧”不香吗? 更何况,帝都还有很多让她眼前大亮的东西,是时候让姚清破破费了。 男人嘛,总要多花点钱才对。 姚清岂会知道她这么多小心思,也没有在意这些,刚才匆匆看了一眼父母,尤其是母亲,那消瘦的身影,让他极为揪心,恨不得立即赶到王府,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 “真该好好陪陪家人!”姚清暗暗叹息,牵着姚瑶的小手,一步步向着帝都走去,自己也有足够力量去保护他们了。 修行只是一种追求,可以为此奋斗,为此付出,却不应为此忽略身边人和身边人的感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调 帝都西门也叫永定门,取自“永久定鼎天下”之意,与安定门偏北不同,乃正西之门,帝都人嫌绕口,一直西门西门的叫,后来便成特指,除朝廷外,似乎谁都忘了它本来的名字。 “都给我精神点,松松垮垮成什么样子!”一位昂藏大汉龙行虎步,腰挎长刀,点着几位小兵喝道。 “校尉好精神!”一个小兵忙靠上来,“昨日的酒可还尽兴!” “尽兴个屁,有吕大公子在,谁敢尽兴?”大汉骂骂咧咧道。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小兵有些艳羡道,“吕聪吕大人从大司农迁为大司寇,统领城防军,不就成了我等上司的上司!”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老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城门校尉,哈哈!”大汉笑道,若非吕大公子,他也够不上吕聪这等大粗腿,又岂能补上这个缺? “校尉好福气!”小兵拱手,“今晚我等在福满楼设宴,还请校尉赏脸。” “好说好说!”大汉拍了拍小兵的肩膀,很是满意。 “呵!这不是李小刀李混子吗?什么时候竟然当上城门校尉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大汉这才发现走过来的少年,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原来是世子归来,真是失敬失敬!”李小刀汉面色微变,皮笑肉不笑道。 “失敬?那就是不尊重了?”姚清笑了,上前一步,一脚就把对方踹到,不断踩去,“给你脸了?给你脸了?” 旁边几个小兵吓得噤若寒蝉,纷纷缩着脖子,别说上前了,唯恐姚清注意到自己。 “终于舒服了!”姚清长出口气,拉着姚瑶扬长而去。 留下满地狼藉,一个小兵眼看不对,目光闪了闪,就往城防军的方向跑去。 “你是故意的?”穿过城门很远后,姚瑶才问道。 “自然!”姚清也不瞒她。 “所以那是你的人?你也不可能随随便便伤及无辜!”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姚清笑道,李小刀自然是他的人,这事基本无人知道,是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布下的暗子,原打算慢慢收服帝都地下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谁想到这家伙也是个人才,不知怎么就勾搭上城防军某个小统领家的闺女,身份瞬间洗白。 眼下才过去一年多,这就直接城门校尉了? 那就再助他一臂之力!于是姚清随便找个借口,揍他一顿。 吕聪一向看宗佑棠不顺眼,但偏偏一直被宗佑棠压一头,自己作为宗佑棠看重的学生,更是皇帝忌惮的荣王世子,想必吕聪很乐意做些事吧。 当然这都是顺手为之,姚清这次回来,为了之后某些事,就必须得高调,即便没有李小刀,他也会找其他的事,向帝都那些大人物宣告自己的回来。 “你就不怕他位置高了心生二心?”姚瑶好奇道。 “论迹不论心,人心复杂,即便是信仰,也无法时时坚定,更何况是其他,岂能全部掌控?不过权衡而已,只要理智和情感上倾向我就可以了。” “他也知道你出手的缘由?” “或许吧,他知道他是我的人,再结合事态的进一步发展,自然能想明白。” “我看那人的心思可不坚定!”姚瑶又道。 “这个我也知道!”姚清叹口气,“人非圣贤,皆有邪念,所以才要论迹不论心,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某些念头即可,要论心的话,世界所有人估计都该死。” “那你呢?” “当然,我经常就有摁住你揍你一顿的想法!”姚清哈哈大笑,笑声未落,身子便嘭的一声直接栽到,滚了三四圈才打住。 “那我先就收点利息!”姚瑶咬着银牙,恶狠狠道。 果然在元神面前,就是个蹒跚小孩,全无反抗之力,姚清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也没在意,重新牵上姚瑶的小手。 姚瑶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继续慢慢前行。 一路上,姚瑶东张西望,眼里充满稀奇,什么好看的物什、什么好玩的东西或者有趣的人,她都要上前看上一看,等好容易选定一些准备买时,姚清却摊摊手,说自己没钱了。 钱早就在槐江城挥霍一空,剩下的也给了陈立等人,他哪还有银子? “等等,我有办法!”眼见姚瑶眼中煞气升起,姚清忙道,迅速穿过几条大街,出现在一大群公子哥面前。 “这不是姚世子吗?”诸位公子哥略显意外后,就有人忍不住出声道,“终于从塞外逃回来了?” 姚清笑笑,看着眼前勋贵子弟,去年还都围在自己身边,经过大司士府之变后,荣王跟勋贵群体几乎决裂,本就是酒肉之交,自然翻脸成为陌路人。 “打劫!”姚清没有废话,直接指着他们道,“把身上的银两全部交出来,否则一个都别想走!” 诸公子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愣了愣,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把自己当世子了?你荣王一系几成众矢之的,眼下又失去帝心,成为丧家之犬近在眼前,还有什么资格命令我等?” “因为我拳头大啊!”姚清微笑,不等他们再说话,上前一拳一个,很快诸位翩翩公子就鼻青眼肿,躺了一地,哀嚎不止。 姚清搜刮完后拍拍手离去,这就完美了,有这么多勋贵,还有大司寇吕聪那边,无限上纲上线,应该会闹得人尽皆知吧,不对,还差了一些风风雨雨。 姚清回到姚瑶所在位置,发现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婆子,正满脸堆笑地朝她说着什么,甚至抬起手,好几次都想直接拉人。 姚瑶也不吭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一边时不时躲开对方的手。 人贩子?姚清眉头一皱,走进才听那老婆子说道:“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肯定是没人要了,跟我走,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谁说她没人要了?”姚清打断道。 “你?”老婆子愣了一下,眼见姚瑶笑嘻嘻挽住这少年的胳膊,不由讪笑道,“原来是公子的家人,是老身眼拙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姚清深深看了她一眼。 “老身...”那老婆子嗫嚅了一声,不敢再看姚清,匆匆而去。 “这人心中有恶,你不会怪我吧?”姚瑶抬起头。 “她这些年害了不少人,你已经很仁慈了!”姚清叹息,自能看出,姚瑶给对方种下心魔,余生怕是要在无穷无尽的梦魇中度过。 “那么,现在是有钱了?”姚瑶嘻嘻笑了一声,转而问道。 “今日好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有钱!”姚清哈哈大笑,那些勋贵子弟身上的财物远超旁人想象,就是他自己都有点心惊。 于是,无数帝都之民在建德二十六年惊蛰这一天,共同见证了荣王世子的奢华与豪横。 身前挥金如土,见什么买什么,毫不讲价,身后搬运货物的车如水龙,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两边则全是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 一时间,整个帝都都轰动了起来。 这便是风风雨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家 花别人的钱就是爽,姚清暗暗得意,只是照他这种花法,再多钱也搁不住花,很快就见底,就在他想要不要再去打劫一些时,便看到陈立等人扒开人群,挤了过来。 不错不错,修为见涨,自己的调教还是很有用,肉眼可见的进步,姚清眼睛一亮,心中忍不住赞叹。 “世子,世子!”陈立眼里满是喜意,两人一路西行,经历繁多,交情自然变得深厚起来。 实则他们从帝都一直到夏州,还有益州,都布有眼线,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修行很快嘛!”姚清笑道。 “都是世子功劳!”陈立高兴道,说起自己修为,自打跟世子去了趟西域,竟然一路势如破竹,超越诸多同僚,怎能不兴奋? 刚开始可是带着舍身报主的心态,想着即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把世子安全带回,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一场机缘。 不过等视线又重新转回眼前,陈立心中兴奋顿时全部散去,头都大了几圈,这世子也太不令人省心了,一回到帝都就弄出这等风波,哪里知道王府现在的日子很难熬。 姚清自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并不解释,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府!” “世子?”陈立有些为难,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做,让他打打杀杀倒罢了,让他处理这些事,简直强人所难。 “把这些货物全部分给周围百姓,本世子回归,自然要与民同庆。”姚清笑道,声音直接传出去,引起周围百姓阵阵欢呼。 姚瑶站在一边看着,她真正在意的东西早已收起,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俗物的处理,只是感觉人还真是奇怪,周围成百上千,心念繁杂,各有不同,却偏偏能为同一个目的而围在一起,毫不违和,真是一副有趣的众生相。 姚瑶徜徉其中,神识波动,这一瞬间的感悟让她原本锁死的修为上限都出现了某种松动。 “果然,就是应该跟着他才对!”她微微一笑,把自己的小手重新塞进姚清手里。 姚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陈立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刚刚姚清所说什么与民同庆,简直大逆不道,几乎等同于收买人心。 这里是帝都,天子脚下,怎能说出这种话?还嫌王府不够招人忌惮? “别担心别担心,我自有打算!”姚清安慰了一句,“你着人把这些货物分下去就行。” 陈立闻言,想着世子也不是不知事之人,不会拿王府安危开玩笑,才把心稍稍放回肚子里。 姚清笑着朝四周拱拱手,拉着姚瑶飘然远去,引起百姓阵阵叫好,留下陈立一脸苦逼地开始忙碌。 很快,陈立就感觉高估了自己,场面愈发混乱,甚至引起城防军出动,不得已再次唤人前来,又是跟城防军解释,又是分发货物,忙忙碌碌,一直到入夜,才算处理完毕。 这场闹剧终于散去,陈立一屁股坐在地上,跟几个兄弟面面相觑,忍不住苦笑,都是些什么事儿? 姚清这个甩手掌柜自然轻便得很,带着姚瑶不多时就赶到王府大门口,定定站住,眼圈瞬间就红了。 陈立既然赶去,荣王跟王妃肯定收到了信,早已按捺不住,来到大门口等着,若非与礼不合,王妃都想直接去街上接他。 “还不过来,站在那里做什?”荣王爆喝一声,又忍不住望天,感觉眼里吹进了沙子。 姚清揉揉眼睛,抢步上前,见荣王抬手要打他,便一矮身,直接钻了过去。 “这小兔崽子!”荣王笑骂一声,声音干涩,感觉眼里的沙子没完没了了。 “清儿!”王妃眼里全是泪水,一把抱住姚清,哭道,“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狠心?就敢一去不回?连个信儿都没有!” “母亲你瘦了!”姚清哽咽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敢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出去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又不能骗自己的母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妃双眼通红,仔细打量着姚清,“我儿长高了,也更壮了,是时候说一门亲事了。” 这是王妃痛定思痛下定的决心,感觉自己作为母亲管不住孩子,那就赶紧成家,让儿媳妇去管,总会有效果。 “太早了吧!”姚清摸摸眼睛,尴尬道。 “亲事是什么意思?”王妃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不由微愣,偏头看去,就看到姚清身后有位俏生生的小姑娘,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荣王更是吓一大跳,明明刚刚是姚清一个人跑过来,怎么这会就多了一个人?难道是自己揉眼睛里的沙子时忽略了? 他跟王妃还真没有注意方才姚清身边有没有人,一颗心思全在自家孩子上。 “呀,这孩子真俊!”王妃悄悄拧了一把姚清,转身拉起姚瑶的小手。 “我叫姚瑶,你叫什么?”姚瑶依然好奇地看着王妃,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姚清流泪,心中尤为好奇。 “我叫宁...等等,姚瑶?”王妃顿时如五雷轰顶,呆滞当场,荣王更是脸黑如炭,吃人般的目光直接杀向姚清。 “咳咳,别误会,别误会,是妹妹,新认的妹妹!”姚清赶紧说道。 “不对!”姚瑶不满意了,给自己起名字就算了,还想当自己哥哥?真是岂有此理,“我是姐姐,比你大一千....呜呜!” 却是姚清一看不对,赶紧捂住她的嘴:“父王、母亲,我们先进去吧,总站在大门口多不好。” “妹妹好,妹妹好!”王妃喃喃自语,真怕姚清不声不响就在外面给她搞出人命,再看姚瑶就感觉自己真是想多了,这孩子都十几岁了,比姚清小不了几岁,怎么可能? “对对,快到屋里来!”王妃推开姚清,眉开眼笑地拉着姚瑶往里走去。 好好的儿子也就宝贝了那一瞬间,很快就不香了。 姚瑶朝他得意一笑,亦步亦趋跟着进去,她对世俗里的各种关系有一定概念,比如父母兄弟、叔伯子侄等等,但仅限于知道,具体代表着什么,她还有些懵懂。 这正是姚清带她入世的最大意义,也是她自己突破境界之障的最大机会,否则她亦不会一直支起大方框看外界云卷云舒,默默弥补自己天性的不足。 修行修行,并不只是苦修,以前姚瑶不明白这一点,直到遇到姚清,她才觉得自己真得渐渐成为了一个人,不再只是一把冷冰冰的兵器。 第一百三十三章 缘由 “真是妹妹?”荣王犹自有些不放心,虽说姚清很少脱离自己视线,看小姑娘年龄也不可能,但自己这孩子一向跳脱,很有主见,难免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犯浑,总得趁机敲打一二。 “当然了,我四五岁的时候也没那能力啊!”姚清哭笑不得,很是无语。 “我是让你注意点,不要在外面给我乱来!”荣王恨铁不成钢道。 “知道,知道!”姚清随口说着,暗道这还是姚瑶,要是顾湘或者叶姝带来,你们还不立马张罗喜事? 想到这里,他不仅纳闷,感觉自己这出去一趟,还真认识了不少女孩子。 “为什么叫姚瑶?你们就这么有缘,认个妹妹还能同姓?”荣王又问道。 王妃很容易被姚清转移话题、糊弄过去,他可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她没有名字,我就给她起了个名字!” “没有名字?”荣王皱起了眉头。 “哎,具体原因很复杂,跟修士有关,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刚千里迢迢回来,你就不让我休息一下?”姚清果断卖惨。 跟修士有关?荣王这才谨慎起来,暂时没有多问。 对了,差点忘记还有个姚滢呢,姚清干咳一声,心里想着该怎么打个预防针。 “有话就说,在那咳什么咳?”荣王不满道。 “其实还有个妹妹!” “嗯?”荣王眼里开始升起杀气。 “咳,她叫姚滢,名字也是我起的,家在雷州,改天带回来给你们认识!”姚清眼见荣王等着眼睛有发火的倾向,又道,“也跟修士有关!” “你!”荣王差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真当自己好糊弄,拿不动鞭子抽你了? “真的真的,父王莫生气!”姚清赶紧过去轻拍荣王的后背,“这次金刚宗死了不少和尚,信息估计很快就能传到帝都,个中原因很复杂,稍后孩儿再给父王细说。” 姚清知道自己免不了被问及此次西行的具体细节,他也没打算全部瞒着父母,是以提前抛出来,转移父王的注意力。 几人走入屋内,姚清问及姚禹,才知道弟弟被送去讲经博士那里读书,刚已着人去接了。 另一边,王妃拉着姚瑶的小手问长问短,姚瑶多鬼精,初始懵懂之后,以她元神级的修为,一点就通,心思剔透,映照一切,跟王妃自然是越聊越开心,时不时还夹杂一些姚清的糗事,更是惹得王妃直笑。 “???”姚清看向姚瑶的眼神有点不对了,这姑娘是不是每天啥事也不干,净窥探自己了? 糟糕,有点得意忘形了,姚瑶自然能感受到姚清的神色变化,顿时醒悟自己说漏嘴了,可眼下已经是覆水难收,那就干脆不看他,扭扭身子,给了姚清一个后脑勺。 姚清见状,更是气极,暗道若是姚滢在这里,肯定不会跟她一样,这般没皮没脸。 很快,两个大男人便觉得没意思,相视一眼,同时溜出来,刚出小院,就有侍女拿着府外传递而来的消息匆匆而来,奉给荣王。 荣王只是略一扫,脸色就大变,看向姚清的目光如看死人,就是旁边的侍女都吓得瑟瑟发抖。 姚清不用看也知道与民同庆东窗事发,这还是陈立等人被绊住,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旁人不便打搅,荣王也无心处理正事,是以一时间没有知道。 如此大事,王府的消息渠道并不是吃干饭的,相应细节肯定早就放到了书房案牍上了才对。 “翠姐,你去忙吧!”姚清干咳一声道。 侍女点点头,快速离去。 “父王,你可知方才有人偷偷潜入府内?”姚清趁他怒火爆发前,急忙问道。 “嗯?什么时候?”荣王果然转怒为惊,相对于姚清惹出来的祸事,这才是生死大事。 “父王且随我来!”姚清扶住荣王,身形一闪,两人就来到他自己的小院内。 “这...这...你?”荣王看向姚清的目光充满不可置信,这就是修士的能力,清儿修为已经这么高了? 他活了四十年,第一次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胸腔内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那可是修士啊,看那五大宗门,压得整个朝廷喘不上气,看那上古四宗,自来就高高在上,无数人求而不得,无数人心存敬畏,自己孩子就这么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至于朝廷那些修士,比如方占国,比如皇帝隐藏在暗中的力量,比如自家水面下的力量,他从来不认为那是修士,只能算是另一种武夫。 “孩儿通过了试炼,师承无为,不输天下任何传承。”姚清想了想,还是搬出了无为宗这个招牌,或许将来某一天,他真会把这个宗门建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荣王哈哈大笑,又叮嘱道,“不过在帝都还是要谨慎,陛下可见不得宗室子弟修行,即便你有师门,陛下不敢动你,但终究不好。” “孩儿修为‘化气’,足以保护家人了!”姚清自信道。 “‘化气’?”荣王震惊,“你才修行多长时间,就已经‘化气’了?” “这就是有顶尖功法和师门传承的好处。”姚清心中再次为大衍神宗默哀。 “不会有什么隐患吧?”荣王又有点担心。 “放心吧父王,没有任何隐患。” “好,没有隐患就好!”荣王放下心来,随即又板起脸来,“那也不是你如此胡闹的理由,父王也不相信你会不知道如此行事的后果。” “自然!”姚清叹口气,“孩儿师承虽然无为,但这次回帝都,可是想有为来着。” 荣王闻言,不由微微皱眉。两人在石桌前坐下,姚清便说起此次西行的细节。 从离开帝都起,到天工别院的勃勃生机,再到被魏岩胁走、妖面人现身,还有岐山上斗法的盛况。 从朔州夏州之间通道打通的不易,到平叛的势如破竹,再到斟鄩城下诸多高手的相继亮相。 从护送叶姝西行,到夏州民生的艰难,再到西州的广阔无边和槐江城的繁华。 从无量宗的出世到鬼王宗、凌霄宗对人的某种漠视,再到雷州之民和金刚宗的巨变,最后终于云州的诡异。 一切一切,除某些细节中的细节,比如自己功法来历、妖面人的真正来历、五帝元兵、雷州的杀戮等等外,姚清事无巨细,全部说给荣王听。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低调 这一路跌宕起伏,既有惊心动魄之时,也有三回九转之事,只听得荣王心情忽起忽落,死死捏住拳头,唯恐个中种种危险真得吞噬了姚清。 哪怕姚清正坐在他面前跟他诉说。 说实话,帝都就是荣王的一生,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帝都,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没有出过中州,姚清这短短一年的经历,比他一生加起来都要丰富。 清儿真是长大了,荣王心下暗暗叹息,有些他已经听陈立说过,更多的事他并不知道,甚至觉得不要说他,朝廷都不一定知道。 比如鬼王宗、凌霄宗的一些事,比如上古四宗的真实倾向,比如雷州之变,想来消息还未传到帝都,毕竟朝廷一般很少往那边派探子,没什么用处,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最后,姚清又说起潜入王府的影子。 “龙隐军?”荣王眯起了眼睛,天子六军,他岂会不知道,更知道没有陛下授意,无人敢私闯王府,“当时是你把那人惊走?” 说到这里,荣王不得不感叹,修士手段莫测,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够揣摩,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多事,整个王府竟一无所知。 “不错,孩儿察觉有人翻动书房里的东西,便提前赶回。”姚清从怀中摸出那本《四方志》。 “真这么神奇?”荣王好奇地拿过来翻了翻,却也看不出跟普通书有什么区别。 姚清临走前跟他交代紧急情况下如何行事,当时不过将信将疑,暂作一种某些时候不得不为的备用手段,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师门神通可以远程感应!”姚清笑着解释,“因果视界”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只能简单提了提。 “修士果然神奇!”荣王忍不住叹道。 “其实父母还有禹儿都可跟孩儿一起修行,师门在这方面并无禁忌!”姚清趁机说道。 荣王听了,便有些犹豫,此事看似简单,实则因为身份问题,干系尤为重大,姚清一人还罢,可以说是某种机缘,陛下尚能捏着鼻子认,若是一家子都开始修行,那是在公然挑衅陛下的底线。 “此事容后再议!”荣王摇摇头,还是暂缓此事。 “行,准备充分点自然更好!”姚清没有强求,眼下虽说有一定力量,但终究不稳妥,等将来条件更成熟一些再说也不迟。 “所以你回来之后如此行事是为下一步行事做铺垫?”荣王重新把话题拐了回去。 “是的!”姚清点点头,竖起指头,“惊走龙隐军那个统领,是展示我背后的力,殴打城门校尉、打劫勋贵子弟、与百姓同庆,是展示我自身的意。” “展示什么来着?”荣王忍不住瞪起了眼睛,这就开始糊弄老子了?还你的意?你以为你是谁? “不是父王想象的那样!”姚清郁闷,“其实说到底,这是一种自保,虽然略带威胁,告诉朝廷,都别跟我玩虚的,我随时都可以掀桌子。” “就你这样,还准备做什么事?谁会跟你做事?”荣王忍不住斥道。 “可是孩儿如乖乖羊一般,他们就会相信孩儿,就会让孩儿做事?”姚清反问,“还不如高调一些,以利益示人,让他们即便不喜欢孩儿,也不敢随意糊弄。” “终究是失了王道风范,而且陛下那里怕是不喜。”荣王摇摇头,显然还不太认同。 “能成事即可!”姚清坚持自己。 “那你下一步呢,准备怎么办?”荣王虽然不认同,但孩子行事,该支持还是要支持。 “高调完,自然是低调了。”姚清笑道,“我打算一会就去找大司礼,让他去试探皇帝的态度。” “宗佑棠?”荣王撇撇嘴,这一位眼下炙手可热、权倾朝野,“已经是大司徒了!” “大司徒?曾如海呢?”姚清皱眉道。 “与他对调,迁为大司礼。” “皇帝可真有意思!”姚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不由说道。 荣王没有说话,自是知道儿子的意思,宗佑棠对外强硬,对修士更是强硬,被换下来,自然代表着陛下有意调整与修士之间的关系。 “所以增设国师一职,大司礼,不对,大司徒终究还是没有压下来?”姚清又问。 “宗佑棠回来之时,此事已经议定,他无法更改,好在他带回你受邀金刚宗涅盘法会之事,压住了陛下某种心思,如今国师到底让谁担任,依然悬而未定,被宗佑棠一直拖着。” “怕也拖不下去了吧!”姚清叹息,这里国师可不仅仅是皇帝所封的官员,而是代表修士的力量和利益,说是二皇帝都不为过,皇帝甚至都要以礼相待。 “不,你小看了宗佑棠的手段。”荣王笑道,“陛下忧心修士之力,才会想着通过让渡部分权力来确保安全,宗佑棠则建议成立供奉院,广纳海外散修,以资源节制,如此既能增加朝廷面对修士的力量,也不损朝廷之望。” “一个是丧权辱国,一个是掌握主动,皇帝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选。” 姚清不由想起岐山上的五湖道人、郭一阳等人,当时就很奇怪,岐山之变还不至于让海外散修专程前来,毕竟这么多年了,有心思的都已暗中探查过。 此时看来,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是早就受到某人邀请。 姚清忍不住再次感叹宗佑棠的深谋远虑,那时候宗佑棠是什么处境,一个人奋进心思才争取到西征的机会,前方是什么,谁也说不准,埋骨他乡是最大的可能。 可他偏偏在很早之前就做出更进一步的安排,哪怕自己身死,哪怕自己一去不还,他都相信自己能解决夏州问题,也相信有其他人能代替自己继续走下去。 所以他才布下种种谋划。 海外遥远,人心诡杂,散修中更无易与之辈,不是说随便派一人过去随便找一个散修就能成事,中间必然经过极为艰辛地找人、试探、游说,说不定还会被骗,损失无数人力物力,如此来来回回折腾,最终促成散修登陆。 宗佑棠却能一步步推动此事,那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怕是十多年前在跟詹知行商量如何打通朔夏两州通道时就开始在这方面使力了吧? “当得上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姚清叹道,十多年谋划,久久为功,这等眼光、这等毅力,又全部用在了家国之上,如何当不起这句话! “你倒是会说话!”就是荣王眼里,也有点羡慕,有心思有手段,指定青史留名的人物,怎会不羡慕! 对于他们来讲,青史留名可比什么修行重要多了。 父子俩又说了会话,姚清收拾好自己的小院后,便只身出府,没有管姚瑶这姑娘,径自前往宗佑棠住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气泡 此时太阳西斜,姚清带来的风波已经完全传开,给帝都广大人民增加了不少谈资,均想着这混世魔王刚回来第一天就如此热闹,接下来还不把帝都给翻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能治治其他的纨绔子和官宦子,即便帝都翻了天,跟咱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如此在无数吃瓜群众的期盼中,姚清却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再无任何动静,不免让所有等着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而在第一天无数弹劾奏章飞往宫中被皇帝留中不发后,整个朝廷便一片安静,无任何动作,亦让某些人很失望。 闲话休庭,却说姚清出了府门,看看天色,心想凭大司徒的性子,这会估计还在处理公务,不如再稍晚会去。 说来也怪,凭两人关系,姚清称呼宗佑棠一声老师都不为过,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前世老师成为了一个俗称,是个人都能自称老师,他总感觉称老师反而把两人称远了,还不如称呼官职,看似远,实则近。 姚清先去看了看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陈立等人依然在焦头烂额地处理,主要是围观人太多,为避免哄抢,不得不慢慢发放,效率自然不高。 他看了一会,见没有问题后,悄然离去,暗中来到南城的坊市,自得其乐地逛起来。 这才是帝都真正的精华所在,也是最具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姚清从小就喜欢这里,时不时过来东瞅瞅西看看。 有些关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细节,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真正感受到,至于其他像什么朝廷、王府、学宫、明月阁等地方,那只是指点江山的地方,江山具体什么样子,大部分人却不在意。 姚清不断跟相识的人打着招呼,这些人基本都不知他来历,只知道是附近富裕人家的孩子,却没有那些大家子的臭毛病,很喜欢来这里问东问西,出手也大方。 哪怕是南城坊市,距离西门尚远,也零零碎碎开始流传起荣王世子的传说。 姚清初始还饶有兴趣听了几句,很快就面红耳热的掩面而逃,太荒唐了,自己有那么不堪?难不成要青史留名?还是恶名? 他趁着夜色慢慢往城北走去,帝都虽无宵禁,不过夜晚除了坊市之外,其他地方均比较安静,越往北越如此。 “什么时候帝都的修士也这么多了?”姚清喃喃自语,在一处巷子前站住脚步。 身前的空气微微扭曲,似乎有道道波纹不断震荡,啵的一声,竟然凭空吹出了无数巴掌大的泡泡,很快就堆满了他的视线。 “什么鬼?”姚清不敢大意,一掌打上去,却软绵绵的不着力,每一个气泡都柔韧异常,随生随灭,就把自己手上力道消耗的七七八八。 “小子,跟老祖走一趟吧!”一人嘎嘎怪笑着,从旁边跳出来,“陷入我这浑天之阵,就是神仙也难逃。” “你是鱼吗?”姚清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很是无语。 “无知小儿,不识神通妙法?”大汉大怒,两道暗流自泡泡中生出,一左一右,呼啸而来。 姚清身形一个旋转,左手无尽之力,右手斗转之力,暂时抵住对方攻伐,并没有急着破阵。 说实话这人的术法花里胡哨,实则对他来讲根本毫无威胁,随便一种剑法或者神通都能瞬间破去。 眼下不过想探探此人路子和背后之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无缘无故找自己麻烦干什么? 皇帝?不可能,估计这会还在观望,那会是谁?而且这人也不像中原修士,倒有点像散修的路子。 姚清随意应付了几下,就见那大汉猛然吐出一口元气,无数气泡翻涌聚集,化成巨型大口,吞了过来。 姚清虽不怕,但也不愿被对方口水沾上,脚下浮光流转,在方寸间不断挪移,让对方始终差了一线,就是追不上。 大汉气得哇哇大叫,脚下一跺,无数波纹生出,带出串串气泡,身形扭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攸忽而来。 速度竟然提高了一倍之多。 “有意思!”姚清不惊反喜,随手一扯,亿万星辰浮现,定住周身无数节点,轻轻转动,所有一切便都错了位置,乱了秩序,无了方向。 这才是“化气”阶段的斗转之力,随心而动,随意而转,专克各种变化。 也是姚清看对方一行一动都有无数气泡生灭,软绵绵的根本就不受力,在不破对方术法的前提下还要挥洒如意,唯有斗转之力最轻松自在。 大汉晕头转向,无数气泡充满方圆数丈的空间,但就是碰不到姚清,他心中忍不住焦躁,双臂扭动,连起一个又一个泡泡,想要彻底困住对方。 姚清目光一闪,扬手隔空击出,斗转变无尽,浩瀚苍冥,尽付一手,庞大的力道滔滔而去。 只听“咔嚓”一声,大汉的胳膊微微颤动,几乎被当场打断,他牙一咬,忍住剧痛,跃到半空,嘴里忽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啾、啾、啾”之声。 无数气泡顿时闻声而变,猛然增加了数倍有余,四下勾连,犹如条条触手,张牙舞爪,中间更有暗流奔涌,原本柔软不受力竟能变得坚硬如铁。 如此刚柔相济,变化由心,四面八方全是飞舞的触手,或困或打,或抽或锁,一个人生生发挥出数个人的作用。 “倒也有三分可取之处。”若非姚清的四大奇力亦是刚中带柔、柔中带刚,还真做不到眼下收着力道的同时挥洒如意。 “欺人太甚!”大汉又不蠢,即便初始不知,现在也知道姚清在戏耍自己,猛然扑来,一抬手就是无数气泡生灭,化为一道道猩红之气,丝丝缕缕,像是撑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四面八方,上下无极,无所不在般合围而去。 同一时间,大汉手中泛着黑光,爆发出一股沛然之力,带着破空声劈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手段尽出,拼着受伤也要跟对方硬碰硬来一下,岂能让对方小觑了自己? “仅限于此吗?”姚清微微失望,此人也是“化气”之境,论真实战力,可能跟方占国、薛云生等人互为伯仲,远远达不到当日岐山上郭一阳的程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宗佑棠的打算 此时,姚清也略微理顺了一些思路,这人背后应该无人指示,否则不会如此莽撞。 毕竟是在帝都,需要顾及到方方面面,自己刚刚表露态度,展示力量,即便要对付自己,也不会仅来一人。 那么,这就很有意思了。 姚清心念电转,身侧星辰倾斜,脚下空间如水般流动,一个闪烁,就拿住大汉的后心。 轰隆!帝都上空的天际响起一片雷鸣。 大汉原本当空临下的力道被姚清挪移到半空,自己更被拿住后心要害,对方劲力只要一吐,自己必然经脉尽断的下场。 他心下骇然,不敢有丝毫动弹。 “坏了花花草草多不好!”姚清嘟囔一句,也没想过要怎么样对方,随意一扔,便消失不见。 大汉惊疑不定,不敢再逗留,慌忙离去。 却说姚清又穿过数条街道,这次倒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很快就赶到宗佑棠府邸,远远看到一辆马车自拐角处驶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才下班?”姚清叹口气,站在大门口候着。 “世子?”赶车的小厮初始还在纳闷谁这大晚上站在自家大门口,自家老爷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怎么还有人前来碰壁?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荣王世子,忙下来打招呼。 姚清朝他点点头,一边走上前帮忙停下马车,一边对掀开帘子的宗佑棠抱怨道:“大司徒也忒把自身安危不当一回事了,现在帝都可乱得很。” “你回来了。”宗佑棠微微疲倦的脸上露出笑容,哪怕他白天就已知道姚清归来,但直到现在亲眼看到,才算彻底放心。 当初他力主姚清护送叶姝西行,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半年,在西州时还好,哪怕路途遥远,还能联系上,之后雷州之行,便彻底断了音信,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他无数次暗自责备自己太心急了,如果没有自己再三劝说,姚清也不会西行,更不会远走雷州。 哪怕这次雷州之行对他的助力很大,他也宁愿不要这些助力,宁愿自己在朝中另求他路,也不希望姚清出任何意外。 “收获很大!”姚清笑道,他没有说假话,是真的收获很大,不说五帝元兵,不说雷池把“极道生死功”推至小成,单说雷州杀戮对道心的磨砺,为他扫除“显圣”之前的所有障碍,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 “那就好。”宗佑棠笑笑,两人一同入府。 毕竟是皇帝赏赐的宅子,不比先前学宫时的将就,首先是大,其次是精致,除主屋外,尚有很多奇花异石、亭台楼阁点缀其中,大大提升了宅子的整体层次。 不过有一点,人太少。 “过于冷清!”姚清四下看着,忍不住说道,简直像个空宅子。 “太大了,住着其实并不舒心,还不如学宫那个小院。”宗佑棠叹道。 姚清便不再说话。 两人走入书房,分主客坐下,又有老仆奉上两杯清茶。 姚清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宗佑棠老妻早走,女儿嫁人,儿子远在江州,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听说官声还可以。 是以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生活便简单了很多。 “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一些事?”宗佑棠直接问道,很显然他知道姚清如此高调下的一些心思。 姚清点点头,没有急着说自己的事,而是道:“大司徒这次携胜而归,我还以为会迁至大司士呢!” “想要揽权,自然是大司士,想要做事,大司徒统揽全局,更有空间。”宗佑棠淡笑道。 “也是,毕竟还有皇帝,还有卿事殿,大司士某种程度上是受限最多的中枢要员了。”姚清道。 卿事殿可以说是虞朝最重要的决策机构,其中大卿事统领百官,三分之一由部分九卿兼任,三分之一只为卿事,也出自文官系统,还有三分之一来自于勋贵。 自三十年前当今皇帝掌权后,就慢慢虚置了大卿事,百官谁为首,则全看影响力,去年之前是林鸿,去年之后则是宗佑棠。 如此皇帝便可高高在上,可以任意拿捏官员,有可能当初林鸿表现出了对大卿事的某种野望,才被皇帝当头一棒。 而且最重要的是学士殿权力一步步加强,不止监察权,皇帝已经有意让学士殿参与朝政的酝酿。 在姚清看来,将来可能形成新的平衡,学士殿负责提出政策,卿事殿负责审议政策,皇帝最终决断,最后交于相关九卿进行执行,执行情况再由卿事殿跟进。 不像现在,一切均有卿事殿操办,皇帝更像一种象征和下诏的机器。 相权极为强大,大卿事可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宰相,眼下大卿事虚置,卿事殿代行其权,权力虽分散了不少,但卿事殿依然是个整体。 如此有类似于内阁的地方,却无可以批红的太监分其权力,怨不得皇帝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削其权力。 “怎么,你有进入朝中的打算?”宗佑棠笑问。 “哪会有这想法!”姚清苦笑,他家本就是贵族,该享受的都能享受,若不是为了做事,何苦去那大染缸。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是超凡者的世界,世俗力量局限太大,即便是皇帝又如何?不如直指本质,那就是修行。 “其实有时候,可以试一试!”宗佑棠意有所指道。 “还是算了,不说我的身份就不可能掌权,即便掌权,也有可能把整个天下带到坑里。”姚清叹道,“反过来说,不掌权,谈何做实事?” “你呀,太极端!”宗佑棠笑骂道,知道身份是个大问题,几无可能打破,便没再说。 姚清这才说起此次西行的细节,比与荣王所说的更为细致,少了几分跌宕起伏,多了很多数据与关联之事。 宗佑棠仔细听着,甚至时不时还拿出纸笔做着记录,特别是关于无量宗和五大宗门的一些事、一些现状和数据,他更为上心,每一句、每一个字眼都反复询问,反复确认,然后在专门准备好的纸上做好记录。 对于苍州,姚清谈了谈自己的一些推测,对于雷州,除了杀戮外,他把金刚宗的一些分歧和变故结合自身经历全部摆出来,与宗佑棠一起讨论。 两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上古四宗还是五大宗门,都不是铁板一块,大有可为之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道院 “你带回来的这些情报,不比老夫在夏州的功劳小。”宗佑棠叹道,可惜大部分功劳却无法明言,皇帝是不会认的。 唯有西州一些事和雷州金刚宗之变,可以在明日上奏,这个功劳却无法不认,因为这是受他宗佑棠所托。 “无所谓,我这次西行已经得到不少好处,很知足。”姚清耸耸肩道。 “你倒是想得开!”宗佑棠笑了笑,又道,“话说回来,你想要做得事怕很难吧。” “不错!”姚清脸色一正,“即便没有我这次西行,朝廷这三十年来与那些宗门打了不少交道,也能看出某些端倪,上古四宗和五大宗门不是铁板一块,这个结论好得,但想利用却很难。” 这也是姚清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少功劳的缘由,说不定三十年或者更早之前明眼人就能看出,也说不定当年大衍神宗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利用了这一点。 当今朝廷应该也知道,即便在细节上没有自己这般切身体会,但大体方向上肯定有把控,只是如何利用,却是一个极大难题。 “你说得很对,有些东西我们知道,有些事我们也知道如何去做,不过还少了一个关键,那就是去做事的人。”宗佑棠看着姚清道。 姚清没有说话。 “能让五大宗门不得不正视,能让上古四宗正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威慑修士的一个存在,否则谈何利用?不过贻笑大方罢了。”宗佑棠道。 姚清自然知道,朝廷缺少一个能够与宗门平起平坐、哪怕勉强平起平坐的人物,没有这个前提,一切都是虚妄。 当年大衍神宗就是这个前提,可惜不知为何最后却玩崩了。 于是又回到那个顾头不顾尾的起点,缺少一个破局时机,也怨不得朝中衮衮诸公三十年来无所作为,没有力量,任何行动都是取死之道。 “而且你也小看了你这次带回来的情报,不是五大宗门,是上古四宗。”宗佑棠出声道,“上古四宗自来与世俗接触比较少,几乎与朝廷没有任何联系,朝廷不要说了解,就是想找个能与他们联系上的人都找不到。” 这才是关键,或许就是那破局的时机。 “大司徒的意思?”姚清问道。 “老夫觉得,你就有那个潜力!”宗佑棠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何以见得?”姚清不动声色道。 “你知无量宗,知金刚宗,与鬼王宗、凌霄宗亦打过交道。” “同为上古四宗,可我也不知剑宗,不知神阙宗,更不知海外天音宗。” “今日不知,焉知他日还会不知?” “大司徒倒是对我很自信。”姚清苦笑。 “亲眼看到你一步步走到这个高度,怎会没有信心?” “那大司徒知道我如今的高度能有多高?”姚清好奇道。 “应该也有‘化气’了吧?”宗佑棠有点不确定道。 “果然瞒不过大司徒。”姚清笑道。 “好!真好!”宗佑棠哈哈大笑,眼里涌现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大司徒可知我修行...” “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心里有个底就好,不需跟老夫说那么多。”宗佑棠摆摆手,打住姚清的话头,有些东西,他知道的越少自然越好。 “我已经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姚清忍不住道。 “万万不可骄纵,‘化气’之上还有‘显圣’、‘分识’、‘成神’,再上还有‘元神’,你差得还很远。”宗佑棠告诫道。 姚清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是。 “你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宗佑棠笑道,既为姚清的修为高兴,也为他有这份心而高兴。 “初步有这方面的打算!”姚清叹息,无论虞朝怎么样,无论皇帝怎么样,毕竟自己父王、自己亲人、大司徒等等所有人都在这里,天下在这里,百姓也在这里,自己或许可以冷眼旁观,那他们呢? 一旦那些宗门携泰山压顶之势而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就忍心眼睁睁看着? 如果没有这次西行,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看到夏州惨状,看到幽州、苍州、雷州和云州,他无法不去想,这是做人的基本良知。 明哲保身可以是弱小者的借口,但绝不能成为他的理由,所以思来想去,不妨试上一试。 “你具体是什么打算?”宗佑棠郑重道。 “当年大衍神宗落败,不是力有不逮,而是因为那道神秘金光,所以必须提前考虑这一点。” “上古四宗?” “不错,当年他们作壁上观,未必是没有能力对抗,更大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只要把他们拉下水,朝廷能够腾挪的空间就大多了。”姚清道。 “此事说来容易,实际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宗佑棠摇摇头,“你可有眉目?” “哪有什么眉目,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再不济也不会更差。”姚清苦笑道。 某种程度上,他必须如此,从修行伊始,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就被他牢牢记住,埋入心底。 没这个概念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不仅对背后一切都一清二楚,而且身处其对立面的虞朝,更有大衍神宗因果,如果选择明哲保身,甚至因此而心生恐惧,不敢迎头对上,那么终他一生,估计都不可能达到至高境界。 这是一个关系到未来的选择,也是没得选择。 所以姚清首要考虑的反而不是五大宗门,而是如何对抗那道金光。 凭大衍神宗留给自己的底蕴,只要时间足够,自能在五大宗门面前站稳脚跟,反而是那神秘金光,一个不好就是身死道消,不得不早做打算。 “眼下这第一步我可能都未必能走得通!”姚清又叹道。 宗佑棠皱起了眉头。 “想要拉上古四宗下水,凭我个人名义怕是不行,朝廷必须得站在我身后,我可不想一边应付那些修士,一边还要跟朝中衮衮诸公勾心斗角。”姚清道。 更重要的还有一个人的态度,那就是皇帝,或者说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宗佑棠没有说话,手指敲着桌子,心中在思索。 “我需要先试探皇帝态度,否则一切休提。”姚清道。 “你说!”宗佑棠看向他。 “以大虞的名义建立道院,并给我一切自主权!”姚清说道,如此才能借助朝廷的力量滚雪球般发展壮大,才能以此与无量宗对话,才能慢慢把与五大宗门之间的天平重新压回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下 在姚清推测中,那道金光所代表的背后之人不可能时时关注世俗,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手,否则当不会等到最后,必然会有一个阈值。 而且五大宗门虽然步步紧逼,但暂时看起来还没有一劳永逸的打算,双方依然在不断试探。 如此便有可操作的空间,一方面尽力增加己方底蕴和基数,另一方面就是自身修为,齐头并进。 当然,也可默默修行,默默积蓄力量,只在最后关头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彻底打碎金光,完善道心,则更简单,更省事。 对姚清来讲,非不能,实不愿也,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能避免的一些牺牲自然要尽力避免,何苦让整个天下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他提出要求,也是最底线的要求,然后把选择权交给皇帝,皇帝自然能够明白这背后一切,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宗佑棠思索良久,忽然笑道:“这就是你归来时如此高调的缘故?” “不得不如此,总要给一些人一点压力,免得他们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我的无法无天,看到我还有这种无法无天的能力,这也是自保。”姚清苦笑。 有时候他感觉很无力,眼看天下局势危如累卵,还不得不分出心思面对背后的冷枪冷箭,若非宗佑棠耳提面授,若非直面民生之艰,他早就带着家人远遁海外悄悄修行,谁又能管得了他? 宗佑棠收起笑容,叹道:“我知你所想,也信你所为,但此事到陛下那里,怕是很难!” “我知道!”姚清展颜一笑,似乎丝毫都不沮丧。 “你?”宗佑棠不由愕然,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似弟子又似子侄的少年,自打独自西行归来,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 “我本着做成事的意愿和准备,至于成不成,则看天意。”姚清说道,“如果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成,我便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行事。” 宗佑棠顿时默然,姚清说得很轻松,实际上却很冷酷,既然两者不能相守,那便彻底割离,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可他却不能苛责姚清什么,因为姚清已经摆出条件,给出机会,甚至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至于还有一种可能,两人都没有提,那就是献出道法,不说姚清或者背后师门同不同意,就是宗佑棠自己,第一个不同意。 他明白皇帝的担忧,他更明白修行的艰难,如果没有天才之辈引领,没有人在前面披荆斩棘,再厉害的道法,朝廷也玩不出花来,要么最终便宜了某些阴谋家、野心家,要么压根就守不住,便宜了那些宗门。 此事两人之前就讨论过,光有绝世道法还不够,还要有一强力人物顶在前面,抗住各方还有来自内部的压力。 姚清既然提出这个设想,想来他也有抗住这压力的某种手段。 如此说来,确实是虞朝最大的机会。 “你放心,老夫一定倾尽全力说服陛下同意。”宗佑棠郑重道。 “大司徒,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始终觉得,我们是在为整个天下做事,而不是为一家一姓做事。”姚清意有所指道。 “你呀!”宗佑棠苦笑,这个道理他何曾不懂,只是如今天下江山皆系于一人之身,又如何割裂? 两人正事说定,暂时放松下来,姚清想了想,还是把刚才遇袭的事说出来。 “飞鱼山庄?”宗佑棠一听就知道那人来路,“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真敢在帝都肆意动手?” “他们?” “海外散修,此事我还是考虑得过于简单了,若非天子六军在一定程度上压制着,这些海外散修怕会更肆无忌惮。”宗佑棠忍着怒气道。 姚清没有说话,虞朝眼下就像小儿舞兵,伤人谈不上,反而很容易伤到自己,被反客为主。 这是弱小者的无奈。 但宗佑棠更无奈,这已经是目前一切的最优解,总比直接降临一尊强大无比的国师要好得多。 “龙隐军应该在你手上吃过亏,飞鱼山庄想要争夺话语权,便想做一些天子六军做不到的事。”宗佑棠略一沉思,就把事情推测的一清二楚。 “供奉院的建立如今还这么混乱?”姚清好奇道,对自己跟龙隐军之间的事也不多提,至于遇袭,他心中早有揣测,眼下不过进一步确认而已。 “一个机构的成立,又涉及到超凡者,谈何容易?”宗佑棠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原想着以宫中供奉为首,海外散修为骨干,再从各地筛选一些好苗子充入其中,如此有了雏形,再慢慢发展,充实朝廷底蕴。” “有人不顾大局伸手?甚至暗地里拉拢散修,或者煽风点火?”姚清试探着说道。 “你看得很准,有些人就是不顾大局,满脑子都是私欲利益。”宗佑棠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本来并不复杂的事,生生被人弄得越来越复杂,也让那些散修愈发骄纵。 “人性使然!”姚清淡淡说道,以他的想法,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不如全部杀掉,也好拧成一股劲,破釜沉舟。 “不过,你这一次归来,更让飞鱼山庄无功而返,某种程度上对朝廷来讲也是一件好事。”宗佑棠微微笑道。 “打击他们气焰,促进供奉院尽快成型。”姚清自然能想明白这一点,“需不需要我再做一些事?” “不用!”宗佑棠摆摆手,“供奉院不过是借力而为,也是阻拦设立国师之位的权宜之计,真正大事还是你所提得道院,不必节外生枝。” “大司徒觉得成立供奉院,真能从海外散修借到力?”姚清点点头,又问道。 “老夫最初设想是借鸡生蛋,海外散修若加入供奉院,享受朝廷提供的修行资源,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守护朝廷即可,还要教授筛选出来的修行苗子,如此坚持上数十年,自能形成良性循环。”宗佑棠道。 “一借其守护之力,二借其修行之识,不过想要招揽真正的高手,而且能为己所用,也不容易。” “万事开头难,若是你所设想的道院能成,供奉院交给他们折腾又如何!”宗佑棠哈哈大笑,看向姚清的目光充满了欣慰。 自己看好的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外 姚清想起郭一阳、五湖道人等,都是一时之俊,若能加入供奉院,自是极好,去年他们前来中原,想必最重要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了,心里想着,他便直接问出来。 宗佑棠果然知道这两人,更极为看重,完全跟那什么飞鱼山庄不是一回事,甚至言明是最大的收获之一,不仅有意加入供奉院,更愿意代替朝廷前往海外招揽高手。 “海外真有这么多高手?”姚清总有点怀疑,感觉海外除了那同属上古四宗的天音宗外,散修中怎么看怎么都是‘化气’绝顶、‘显圣’难得一见的局面,自己过去说不定都能成佛作祖,完全不能与中原宗门相提并论。 按理说自己接触过的散修都还不差,这种散修皆弱鸡的印象,不知从何而来。 当初五湖道人还跟他提起过海外第一高手无生真人和斗法盛会,既然是第一高手,想来修为至少元神才对。 但姚清心中就是无法生出一个具体概念。 “你太小看散修了!”宗佑棠笑道,“十多年前我与大司空就陆陆续续不断往海外派人,眼下所了解也不过冰山一角。” 姚清静静听着,感觉这些自己终有一日都会用到。 “海外很大,除开天音宗不提,尚有无数岛屿遍布其中,加起来或许并不比中原小,如此广大,各种资源机缘自然繁多,岂会缺少高手?” 如此说来,人多地盘大,不缺功法资源,还逍遥自在,那些散修为何又愿意来中原,卷入是非?姚清暗暗思忖。 宗佑棠像是能看透姚清的想法,意味深长道:“再大的地盘,再多的资源,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 “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姚清出声道。 “不错,这是其一,或许性子淡薄一些,再往远海寻去,也不是找不到落脚之地,更为关键的是另外一个因素。”宗佑棠顿了顿,“虽然不确定,但综合各方面信息,海外散修应该是被从中原赶出去的一批人。” “赶出去?”姚清奇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以前想得是要么海外本土产生,要么是从中原游历而去,这么说来,他们都是失败者? 姚清心中又产生一个疑惑,那就是这个世界修士到底是如何产生的?总不能生而知之,得有个过程吧? “具体原因不可考,想来无外乎跟上古四宗或者五大宗门有关,所以他们才乐意助朝廷一臂之力,这是供奉院能够建立的基础,若无这个基础,即便能建立起来,怕也?是个空壳子。”宗佑棠叹道。 姚清终于明白,宗佑棠此时才提出来建立供奉院的真正缘由,不仅仅是为阻止国师位的设立,而是最终确认了这个基础,联络到一批真正上心之人,否则要这空壳子有什么用。 “会不会进一步刺激到五大宗门?”姚清道,在岐山上郭一阳就表现得很明显,跟鬼王宗有着脱不开的仇怨。 “这是一个度的问题,眼下我们只能小心行事,总不能因噎废食,彻底放弃前进的脚步!”宗佑棠语带苦涩,他岂会不知这一点,可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哪怕有风险。 姚清没有说话,这无论是他还是虞朝最终都要面对的一个问题,迟早罢了。 “这些暂且都不必提。”宗佑棠重新打起精神,“老夫还得到一个消息,海外第一高手无生真人有意建立散修联盟,你应该能想得到,这代表着什么。” “足以与五大宗门争锋的存在要诞生了!”姚清目光一闪,“驱虎吞狼,或许可以形成某种平衡。”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如你所言,把上古四宗拉下水,对抗那道金光,再拉拢散修联盟,五大宗门还不是铁板一块,正是我等发展之机。”宗佑棠说着,忍不住站起来。 这个局面真是他梦寐以求的局面,也是他无数年来呕心沥血希望达成的局面。 “散修联盟?”姚清喃喃自语,出声道,“也要防止他们鸠占鹊巢。” “这个你放心,供奉院池子太小,还容不下这尊庞然大物,老夫主要是借其势发展自身之力罢了。”宗佑棠重新坐下来,端起凉透的茶杯一饮而尽。 “可供奉院吸纳散修,并不代表着就是吸纳散修联盟。” “你说得对,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宗佑棠看着姚清,目光炯炯有神。 “大司徒,你不会想让我出海吧?”姚清苦笑,刚刚还想着好好陪父母呢。 “除了你,老夫也没有其他人了。”宗佑棠有些惭愧道,“你修为够,人也机灵,更深知我意,是老夫最信任的人。” “这散修联盟什么时候成立?”姚清揉揉眉心,还是拒绝不出口。 “时间还早,应该要到年中的斗法盛会了。”宗佑棠道。 “好,我答应大司徒!”姚清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海外本就要去,不说散修之事,还有那传说中的《大衍神境》,总要去碰碰运气,不如就趁此机会吧。 “多谢!”宗佑棠站起来,郑重一揖到底。 “使不得!”姚清赶紧跳起来,慌忙扶住他。 他看着宗佑棠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心中忍不住发酸,宗佑棠所为所为,均为虞朝,在他个人而言,何苦这样! “海外不比西行,更加凶险,从自身来讲,我本不该让你去涉险,可局势所迫,不得不如此,望你能谅解,且以自身性命为最,其他都是次要。”宗佑棠叮嘱道,怕他一时脑热,为了某种目的而不顾自身安危。 “放心吧大司徒,我自有保命手段,不会莽撞行事。”姚清笑着宽慰。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宗佑棠略略放心,暗暗自嘲自己方才还在责备自己当初非让姚清西行,一晚上还没过,就又让他出海。 或许自己真是魔障了吧,这天下,这百姓,真有那么重要,真比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还重要? 宗佑棠一时间有点恍惚,自己一生所求,到底是为了什么?青史留名?夏州大捷已足矣!权势滔天?现在已在顶峰!或许就是自己幼时写下的那八个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宗佑棠的心重新坚定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隐支 “大司徒你可别有什么思想负担!”姚清一见宗佑棠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年据说《大衍神境》流落海外,我早就打算去看看,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 “不必安慰老夫,老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宗佑棠苦笑,慢慢收拾心情,“此事暂时只是个意向,先跟你提一提,具体过后再看,未必非要出海。” 姚清没有再劝,反而带着埋怨道:“大司徒,你是不是对我提议建立道院一点信心都没有,所以才在其他地方下力?” “要说信心,哪一样事敢说信心十足?”宗佑棠略微有点惆怅,“不过像是溺水之人,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罢了,唯恐就此彻底沉下去。” “人力时有穷,总要一步步来!” “哈哈,想不到有一天老夫竟然需要你小子开解!”宗佑棠笑着摇头,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再说下去就该上朝了,你还让老夫休息不休息?” 姚清见他不是方才那般心事重重,才稍稍放心,此时已经深夜,宗佑棠可不似他是个修士,精力有限,再加上忙碌一整天,自己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姚清不好意思摸摸头,慌忙告退,心里想的是应该找那些宗门打听打听看有什么能够延长凡人寿命的丹药,也好给亲近的人用。 至于让他们修行,想父母、大司徒等等这些人估计也不会定下心思。 姚清想到这里有点发愁,修行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反而会引起身体机能的整体崩溃,是为走火入魔,所以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从这个角度来讲,那传说中的仙丹就弥足珍贵了,只是不知道存不存在。 姚清回到王府,父母已经睡下,姚瑶正在小院中走来走去,一看到他,便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他的丹田内。 “母亲不是给你安排有房间吗?”姚清脸色微黑,闷闷道。 “我有自己的住处,为什么要住其他地方?”姚瑶的声音同样闷闷。 “怎么了?”姚清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对,之前在无量宗秘境,她还没有这么多奇怪情绪,时间越往后,她作为人的部分就越明显。 “姚清你说父母到底是什么?”姚瑶的声音有点缥缈,“是不是谁造就了你,谁就是你的父母?” “这个问题很复杂!”姚清心中一叹,“狭义上可以这么说,但从广义上来讲,有生恩,有养恩,都可以称之为父母。而且造就这个词用得也不好,你是独立个体,不是谁能造就,父母更多是情感上的某种延伸。” “那我的父母是谁?”姚瑶低声问道。 姚清闻言,顿了顿,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姚瑶的声音显得很空洞,“当年无量宗打造‘五帝元兵’,我诞生其内,没存在多长时间就崩碎,之后被炼入秘境,足足过了数百年才重新凝聚神魂,但受限于先天不足,若非遇到你,想来结局依然是重新崩碎。” “所以呢?”姚清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躺下来看着天上的清月。 “所以你觉得我有没有父母?”姚瑶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重新现出身形,躺在旁边,同样看着天上的清月。 “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就已经很好了。”姚清想了想,“其实没必要纠结这一点,这世间大部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融洽,重要的还是感情,有在意你的人,也有你在意的人,就很难得了。” “感情?”姚瑶自己琢磨着这个字眼,自己在秘境中浑浑噩噩,除了吃,应该没有其他感情吧,那出来之后呢? “是的,比如你对姚滢的喜欢,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跟她分享,比如你对我的关心,肯定不愿意我出什么意外,这些都是感情。”姚清肯定道。 其实他并不确定姚瑶到底有没有感情,但他能肯定,姚瑶越来越像一个真正人,只要是人,那就有感情。 “是吗?”姚瑶淡淡说道,心中实则暗暗松口气,似乎终于放下了一个一直压在心底深处的包袱。 “当然了,你不觉得你比在秘境中有着更多的情绪吗?情绪则是感情的基础。” 姚瑶没有说话,良久又道:“可是,我还是想有父母。” 她总觉得,王妃看姚清的眼神让她很心醉,很羡慕,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好办!”姚清坐起身来,转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你看我怎么样?” 姚瑶闻言,不由一呆,很快就有一抹红霞染红了双颊,抬起脚丫子就把姚清踹飞:“去死吧!” “哈哈哈!”姚清趴在地上,笑出了鹅叫声。 一夜无话。 第二日姚清哪儿都没有去,只在家陪着父母,也终于见到了姚禹,兄弟俩自然又是一番悲喜。 姚瑶自从昨晚被他打趣后,似乎真生气了,躲在他丹田里再也不肯出来,还惹得王妃几次询问,让姚清直挠头,最后只能扯个谎言,说师门召唤,她匆匆归去。 王妃不由叹息,连说姚清待客不周,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姚清只有俯首称是的份,惹得姚瑶暗中咯咯直笑,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一连几天,姚清都很低调,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更不要说惹麻烦了,帝都因他归来而起的风波也渐渐平息。 无论是大司寇吕聪,还是那些勋贵子弟的家族,都没有掀起什么浪花,皇帝只当不知道,朝廷上下一片平静。 宗佑棠还在酝酿,寻找合适时机,建立道院如此重要之事,更涉及到姚清,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姚清耐性十足,每天不是修行,就是陪姚禹读书,或者跟荣王探讨一下道院的可能。 荣王虽然一开始就不置可否,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另一个角度给他提了不少建议,倒让姚清受益匪浅,不断完善着心中方案。 正如他所说,无论此事可能性有多大,他都在用事已成的态度去准备,这是他自己的诚意。 如此数天过去,这一日,荣王突然神色凝重地唤来姚清,说起王府藏在暗处的力量。 表面上的东西姚清早已知道,更多的还是第一次听荣王提起,比如王府藏在暗处那一支的来历和传承。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心 当年,荣王这一脉的祖上年龄最幼,被封为齐王,按理说绝无可能有继承大统的机会,但偏偏搁不住那时候皇帝的喜爱,强行要易储,太子与朝臣也不是吃素的,朝中自然大起纷争。 如此过了数年,眼看太子一方越来越不支,就是大部分朝臣都默默更换立场或者明哲保身,皇帝却突然暴毙。 接下来就理所当然了,太子占着大义,顺势继位。 于是,齐王可就坐蜡了,按照常理,必然会被清算、斩草除根才对,谁曾想齐王也极为果断,趁着新帝登基、焦头烂额之际,单骑入宫。 无人知晓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话,谈了什么事。 反正很快,齐王就毫发无损地出来,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散去大部分力量,同时联络己方朝臣支持新皇,新皇亦很快稳住局势。 之后,齐王变荣王,与国同休,世袭罔替。 姚清听了之后感觉很不现实,新皇就那么仁慈,或者说守信?换个皇帝,哪会管两人之前有什么协议,手握大权之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斩草除根。 荣王却意味深长道:“当年祖上说是散去大部分力量,你真以为就自缚双手、任人宰割?” “那还能跟国家力量对抗?” “跟朝廷无法相比,但对皇帝来讲却是很大的威慑。” “修士?”姚清一点就通。 “修士倒也谈不上,但却是我大虞第一支超凡力量,被老皇帝交给了先祖。” “这才是亲父子!”姚清叹道。 “什么混账话!”荣王瞪起了眼。 “那新皇岂不是寝食难安?”姚清干咳道。 “谁说不是呢,之后天工书院成立,先祖为履行承诺,不得不用手中超凡力量予以支持。” “真还不如反了算了,等皇帝有了十足把握,必然会重新向荣王府下手,就像去年,这是父王你三十年前大力支持当今皇帝的结果。”姚清吐槽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绥靖吗?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所谓超凡力量又不是修士,不过是对阵法的简单利用罢了,远不如今天。”荣王苦笑,“与此同时,大衍神宗开始与朝廷接触,皇帝有如此靠山后,才稍稍放下猜忌,除时不时打压外,并没有反悔褫夺荣王之爵。” 倒忘了还有个大衍神宗,姚清暗暗思索着。 “如此相安无事数十年,当时皇帝哪会想到自己子孙会经历三十年前那次大变,更不会想到修士会大幅干涉世俗。”荣王感觉虞朝当真是多灾多难。 姚清静静听着,心里似乎有道灵光闪过,可一时间就是抓不住,不知是什么。 “这中间,王府为了减少旁人猜忌,同时更好控制那股力量,除了我们这一支主脉外,旁支全部想方设法隐入暗处,跟那股力量合为一体,这便是隐支的来历,也是王府最大底牌。” “可惜这底牌如今有了其他想法。”姚清接口道,向上无了大衍神宗这个庞然大物,中间皇帝态度暧昧,向下王府单凭自身,很难制衡,哪怕双方原本就是一体。 可这么多年过去,情分已是多余! 有些事荣王没有说,姚清却知道得很清楚,当年之所以能和历任皇帝这般相安无事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衍神宗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世俗停留过半分,哪怕朝中有什么大衍派。 再者王府这些力量也并非聚集在一起,而是散在帝都四周,或近或远,历任皇帝或多或少均有所试探,在无法斩草除根的前提下,只能不断敲打。 “这三十年来变故繁多,天子六军终于建成,天工书院一分为二,当年父王鼎力支持的情分日渐消磨,去年陛下终于就忍不住出手了,想来对王府的底牌也摸得七七八八。”荣王叹道。 “如鲠在喉,不斩草除根,始终是心头大患,换个皇帝,说不定当年定要逼迫大衍神宗下水,拔掉王府这根刺才肯罢休。”姚清冷笑道。 荣王摇头苦笑,他们家能传承这么多代,还真是奇迹。 “去年皇帝没有除去或驱走父王,之后便换了法子,想要彻底瓦解王府水面下的力量,如今不过是之前的反馈罢了。”姚清又道。 “你说得不错!”荣王点头。 “父王打算怎么做?”姚清问道。 “自然要一劳永逸除去内患。”荣王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这么多年王府在扬州的大部分收入和产出几乎六成以上全部投给他们,这时候岂是某些人想要脱离就能脱离得了? “杀机也不必用牛刀,此事交给孩儿吧。”姚清想了想道。 “你?”荣王有些犹疑,他原本打算让姚清坐镇王府,他则去行霹雳手段。 “以父王身份多有不便,这是其一,其二是孩儿身怀修为,‘化气’之境,想来无人能敌,一些阴暗手段也不怕。” 荣王依然犹豫,安全问题他其实并不担心,陈立等人足够,主要还是身份,即便是暗中离开帝都,也瞒不过有心人,容易横生波折。 “父王若去,必要跟他们讲道理,一些手段不好直接用,孩儿则不同,无论怎么行事,他们也怪不到父王头上。”姚清笑道。 “行,那你便去。”荣王有了决断,“该是让他们认认你了,知道谁才是将来的领头人。” 姚清点点头,他也想见识一下王府底蕴,正好趁此机会收拢一番,免得时不时后院就要起火。 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是时候摆在明面上了。 “我让陈立跟着你!”荣王又道。 姚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也需要人来熟悉情况,至于王府安危,则不需要担心,有姚瑶在,帝都无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干坏事。 荣王这才起身出去安排。 姚清坐着没动,暗中跟姚瑶商量了几句,便在王府内开始四处乱逛,时不时扔下一些灵晶。 那些灵晶一接触地面,便悄无声息融化,形成符文融入地下。 很快,整个王府被姚瑶种下上百枚符文,随着一道晦涩波动一闪而逝,符文全部亮起又隐去,看似毫无变化,实则已经相互勾连在一起,形成简易阵法。 说是简易,也是元神高手布下,可不是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破去,护持王府自然绰绰有余。 第一百四十二章 嚣张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陈立驾着马车带上姚清出城而去,沿着大路,马车的速度也不慢。 “怎么了?”姚清几次见陈立欲言又止,便出声道。 “世子,等会见到那些人可不要太生气。”陈立有些为难道。 “生气?”姚清心中一沉,看来情形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 “这些年过去,人心确实思变,有些人也确实不像样,希望世子有个心理准备。”陈立咬咬牙,还是说道。 姚清没有说话。 “就是我,初始见世子,心里也百般不情愿,但家主有令,不得不从,直到后面对世子更加了解,才真正心悦诚服。”陈立有些不好意思道。 说句心里话,他对王府的忠心从无动摇,但具体到个人身上,除了荣王,反而更看好姚禹。 至于纨绔子姚清,如果不是去年大司士府之变和西行,可能原有印象一时半会也不会改变。 “你是让我等会手下留情?”姚清说道,至于陈立所言他没有在意,之前自己在外界的形象他又不是不知道,换个人,说不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是的,有些人是受人裹挟,有些人是心里不平衡,还有人是野心滋生,更多则是冷眼旁观。”陈立有些艰难道。 很多人都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眼下却不得不分道扬镳,甚至兵戎相见。 “先看看情况再说,有些东西也不是你我能够决定。”姚清叹道。 陈立点点头,心里稍稍松口气,世子修为如何,他只在心里猜测,但能与上古四宗的传人谈笑风生,并受邀进入秘境、受邀前往雷州,这等待遇,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甚至可能世子一个人就能镇压所有人,可笑那些人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我修行的事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起?”姚清想了想,问道。 “没有,世子之事都是机密,哪敢跟旁人提及,这一点上我一向很谨慎。”陈立出声道。 姚清微微颔首,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世子传下的修行法门,我在家族也教了一些亲近之人。”陈立又道。 姚清摆摆手,没有在意,既然传给陈立,也就把自主权交给了他,只要是自己人,他怎会有意见? 陈立没再说话。 两人很快就赶到数十里之外的一处村庄,名陈家庄。村子不大,村民似乎也不多,偶然碰上的也大都漠然以对。 村中有一片占地上百亩的大宅子,内里如何不清楚,至少从外面看要比姚清小院好得多。 “历代荣王应该都没来过这里吧?”姚清忍不住笑道,这要是给自家父王看了,岂不要气得吐血三升。 我们在帝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唯恐皇帝猜忌,你们倒好,拿着王府一多半的收入,在这里吃香喝辣? 这也能叫隐支?明明是明支才对,历任皇帝只要不眼瞎,怎会找不到这里? 虽然虞朝并没有发展特务力量的传统,但当今皇帝手下的天子六军之一龙隐军,已经有了这方面迹象。 “只是族老所居之地,更为关键的地方肯定不是这样。”陈立有些尴尬道。 关键力量,也就是那支最早的超凡之军,虽然随着时间流逝不断萎缩,早已不成军,但底子还在,以一种极为严密的组织分散在中州、江州、扬州各处,这才是根本,也是皇帝真正忌惮的地方。 “真是烂到骨子里了!”姚清摇摇头,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朱漆大门,边上的石狮子威武雄壮,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来回扫视着四周。 “家丁好评,比帝都大部分官宦人家都更有派头。” 姚清还在评头论足,早有家丁盯上了他,上前喝道:“什么人?陈府门前,不准逗留!” 陈府?姚清不由笑了。 “睁大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了?”陈立黑着脸上前道。 “你是谁?”家丁斜着眼问道。 “帝都!”陈立的脸更黑了。 “帝都咋了?我家祖上也是帝都勋贵,谁还不是帝都人了?”家丁冷笑道。 帝都勋贵?姚清忍不住要给他们竖个大拇指,多少年了过去,他们依然能不忘本,而且做到了身体力行,令人折服。 “滚进去通报,世子前来,让人速速出来迎接。”陈立按捺住怒气,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 “世子?”那家丁脸色微变,也不搭话,跟另一人使了个眼色,扭身走进去。 “你说会不会有人出来?”姚清笑道,不等陈立说话,又道,“我猜他们不会出来。” 陈立不敢再多说什么,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渗出,他之前虽未透露世子修行的事,但也暗中点过很多人,现在看来,一腔热心全部用在了狗身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依然不见有人出来,陈立忍不住走来走去,很是焦虑,可他也不能让世子直接进去,这不合基本礼仪,更是一种极大侮辱。 到最后,姚清干脆蹲到一边,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村庄。 村民的表现很奇怪,不是面黄肌瘦、生存不下去的那种奇怪,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一潭死水,像是行尸走肉,毫无一点生气。 姚清进入“因果视界”,沿着因果丝线发散了出去,无数信息汇聚,无数因果浮现,很快就摸清了一切缘由。 “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姚清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压抑。 这个世界有着种种不人道的事,他能想到,可天下太平、生产力又极端低下的前提下,一切都很难改变,即便把全世界都拖入战争中,除了又一个王朝更替外,本质上并不能改变什么。 是以先前他只能醉生梦死、冷眼旁观。 等看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看到虞朝的危如累卵,看到夏州,看到幽州、苍州、雷州,他觉得人不应如此,人就应该有个人样。 “欺男霸女、侵吞土地、蓄奴养婢,倒也罢了,可你们还要让活人殉葬,一人不行,两人不行,而是一家一家的抽选,还有没有人性?”姚清喃喃自语,重新站起来,看向眼前的大门。 “世子?”陈立有些心惊胆战道,感觉似乎有座火山马上要爆发。 姚清没有说话。 此时,在过去近半个时辰后,刚才那个家丁终于重新走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软禁 家丁来到两人面前,带着三分客气、三分莫名道:“老爷请二位尊客入内。” “狗胆!”陈立勃然大怒,上前就要出手。 “带路吧!”姚清拉住他,淡淡道。 家丁躬身在前,姚清跟在后面,穿过数道门,来到最中间的院落,就见一白发老者立在屋下,旁边有不少奴仆服侍。 “乖孙儿,终于等到你了!”老者打开奴仆搀扶的手,颤悠悠走过来,“总想到帝都看看你们兄弟,碍于形势,又不得不按捺住这种感情,今天总算见到了。” 姚清面无表情,没有理会对方,直接走入厅内,在主位上坐下来。 老者目光一闪,哈哈大笑,紧跟而上,在左手边坐下,看向陈立:“立儿不常回来,家中可安好?” 陈立站在姚清身后,脸色阴沉,闻言也不吭声。 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刚要说什么,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爷爷,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赶出去就是!” 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从屋外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俩小厮。 “陈玉,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陈立喝道。 “你陈立算老几?我家祖上是皇族,你真以为你姓陈就跟我们一样了?不过一条狗,还妄想当主人?”青年陈玉直接开口大骂。 “你!”陈立刚要上前,却被姚清抬手挡住。 “还有你!”陈玉直接指向姚清,“人模狗样,纨绔子罢了,当年若是我这一脉继承荣王之位,哪有你今天?跟着宗佑棠那老狗去夏州转了一圈,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旁边的老者也不制止,饶有兴趣地看着。 “说得不错,然后呢?”姚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出声问道。 “当今荣王昏庸无能,上引陛下不满,中惹勋贵抵触,下有你这个纨绔祸害百姓,如此败坏皇族声誉,当退位让贤,让本该继承荣王之位的贤者担此大任。”陈玉高声说道。 “说得不错,然后呢?”姚清依然是这一句话。 “你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只会让我感到可笑,别以为有陈立一个修士就可以为所欲为。”陈玉不屑道。 “难道不能吗?”姚清反问。 “无知小儿!”陈玉哈哈大笑,拍拍手,便从四周冲出来七八名黑衣人,看修为竟然都有“合气”之境。 “公子高明!”小厮忙拍马屁。 “我家的底蕴岂是这个纨绔所能想象!”陈玉笑道,躬身转向老者,“爷爷,不如就此拿下他们,也好向陛下表明态度。” “我还有一个问题!”姚清出声,心里想得是这些人果然早就与皇帝勾搭上了。 “怎么?这时候才想到求饶,是不是晚了?”陈玉讥讽道。 “我只想问你们一句。”姚清看向老者,“王府供养你们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情分都没有?” “你还敢提这个?”陈玉顿时大怒,“凭什么你家吃肉,我家就只有喝汤的份,若是我家继承荣王之位,也不需窝在这等鸟不拉屎的乡野之地。” 姚清依然看着老者。 “这么多年,我们守护了王府无数个日夜,同为先祖后人,确实不当如此。”老者叹道。 姚清闻言,差点气笑,若说那支超凡力量暗中守护着王府,倒也能说得过去,就凭你们,不过是趴在旁人身上吸血罢了。 “原本给了你两次机会,你并没抓住。”老者有些遗憾,“在门外谅你半天,你若知趣就应直接离去,院内等你,你若有孝心,当跪下磕头,见过家中长辈才对,可叹可悲,被猪油蒙了心,只顾耍自己的纨绔性子。” “你们真不怕王府地下力量的报复?”姚清向后靠在椅子后背上,随意道。 “老朽自有妙计。”老者得意一笑,“要说你今天也算是来得巧,若真是你父王,反而有点不好办,你若不来,也稍微有点麻烦,今日正要借你之名。” 姚清看着他不语。 “当年那支超凡力量由齐王亲军转为荣王暗卫,除部分并入天工书院外,剩下则一分为二,我等先祖嫡系后人化陈为主,散入天下各地为辅,如此全面开花,才能传承至今。”老者一脸唏嘘道。 姚清却越听越是冷笑,以你们为主,你们如今成了这等烂泥,散入天下各处,理论上来讲内外九州都应该有支点,却只剩下三州之地的组织,怕不需皇帝动手,过个十年八年,自己就会玩完了吧? 唯一一点,就是上任荣王应该是有所不安,最终费了不少手段,把散入三州之地的组织掌控权收归王府。 若非如此,去年之变,荣王还真要带着家人提前逃走,哪有什么力量自保。 “老朽添为族老,早在旬日之前就发出手令,让三州之地大小首领速速赶回,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了吧。”老者得意道。 “这么说你们早就开始做打算了,否则王府空白手令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姚清平静道。 “你这纨绔子倒也有几分见识。”老者笑道。 “可仅凭这些人,想对付他们也不容易吧,一旦走漏消息,等着你们的就是万劫不复。”姚清指着四周的黑衣人道。 “底牌岂会提前展示?”陈玉借口道,语气中充满不屑。 “好了玉儿,不必跟他一般见识,你以后也是做世子的人,带人再去察看一番各处的布置,不要出纰漏。”老者出声道。 陈玉闻言,却是大喜,一句“以后也是做世子的人”几乎让他跳起来,他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想法,躬身告退。 “终是同族,以后老朽也不伤你们,或生或死,全凭陛下决断。”老者看着姚清笑道。 一直默默看着的陈立内心忍不住叹气,真是死到临头而不自知,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这几日就待在这里,记住,做人要识趣,免得受些苦头。”老者指示那几个黑衣人分散四周守住两人,便起身准备离去。 “对了,老朽会以你的名义给王府捎去个口信,你莫要再耍花样,否则休怪老朽手辣。”此时老者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狞意,像是要择人而噬。 “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姚清摊摊手道。 “如此甚好!”老者又看向陈立,“记住,你只有一个人,若真想护你主子,就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则无论你怎样,他都是第一个死。” 陈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老者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姚清,总感觉哪里不对。 一个纨绔子能翻起什么浪花?老者最终摇摇头,负手离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沉默 “我这是被软禁了吗?”姚清笑着问陈立。 陈立看了看姚清,又看了看四周的黑衣人,眼里全是担忧,不是担忧姚清,也不是担忧陈家人,只是担忧该如何收场。 族老伪造王爷手令让各地首领返回,想要要逼他们转换立场,一旦难以收场,怕是要血流成河。 姚清看着四周沉默的黑衣人,愈发开心,隐支这一脉虽然混蛋了点,但竟然能培养出这么多“合气”修士,也算难得。 他有“因果视界”,自然能看得出,这些人跟陈立一样,修炼的是某种残缺功法,虽然在他眼里资质平平无奇,但只要能修行,只要能迈过“天人感应”这一关,在普通人当中已经是绝世天才了。 去年荣王为应对来自皇帝的杀招,除陈立外,还专门调了数支人马潜入帝都,这每一支人马虽然不过数十,首领却都迈过“天人合一”,看似并不强大,实则再算上阵纹加身的话,足以跟天子六军中的一军斗上一斗。 一旦失去控制,帝都可承受不起,非得血流成河才能平息。 这才是让皇帝真正忌惮的地方,说到底当年天工书院都是靠这一支超凡力量才建立起来。 双方这么多年独立发展,会不会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谁也不能确定,皇帝只会一点点试探,不会直接撕破脸。 哪怕他有“化气”高手,宫中还有供奉,有神秘钦天监,亦不能随心所欲,毕竟荣王尚且老实,最大的敌人也不是荣王,那些修士才是真正威胁。 皇帝心思自然不可能全部放到区区一个荣王身上,偶尔顺势而为敲打一下即可。 在这个前提下,陈府能培养出这么多“合气”高手,不得不说他们很下力。 不过姚清也看得出,他们应该还没有触及到真正的核心点,至少王府这些年积攒和琢磨出来的阵纹、小玩意儿,陈府并不知情。 “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历代荣王早就开始提防了,想来王府应该还有一处要地,专门用来培养后备力量和研究阵纹,顺便节制分散在各州的力量。”姚清暗暗思索,甚至怀疑王府那些手令是荣王故意为之,然后好有借口一网打尽、彻底除掉这个隐患。 这些分散在各地的力量,平日里干得就是情报方面的活,怎可能会发现不了陈家的糜烂和反心? 唯一可惜的是,经过去年那次变故,好些帝都的暗子都被皇帝一一拔除,否则说不定还能玩个反间计。 姚清思索了一会便闭上眼睛开始修行,他已经步入“化气”中期,自然希望早点达到后期,然后大圆满,进而“显圣”。 很快,一夜过去。 各地首领来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快,等到太阳再次西斜之时,竟然来了七七八八。 陈家人虽有些意外,但也算果断,迅速以姚清的名义召集众人,等齐聚一堂后,族老带着陈玉才缓步走出。 此时姚清身边的陈立已经被强行割离,换作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侍立。 姚清给了陈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便仔细打量着王府这些真正底蕴。 当年那支超凡力量,化整为零,隐入内外十八州,随着时间流逝,现在只剩下中州、江州、扬州最精华的三州还存在完整建制,其余之州只能说是有个驻点。 三州各有一个大统领,负责那支超凡力量的传承。而隐入各郡的其他人,主要精力则在情报上,为王府搜集各地讯息,稳固退路,双方并无隶属关系。 当然,王府尚有不少田地和产业分散在四方,是一切根基,有另外序列进行打理。 多年过去,同样被历任皇帝不断搜寻打击,可以说从十八州缩回三州,是大势所趋,王府几乎到了某种极限,即便皇帝冷眼旁观,再过一些年也要逐渐崩溃。 与朝廷进行某种隐性的对抗,根本不是一家一姓能够做到的事,持续这么多年,只能说占了老祖宗齐王的便宜。 而且在姚清看来,王府这种结构有点蠢,太过散乱,既想以血缘羁縻,又想要高隐蔽性,最后成为四不像,差点被人反客为主。 要不是上任荣王感觉不对,趁着三十年前那一战清洗了一遍,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不过想想王府面临的处境,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他摇摇头,看向来人。 这些人打扮各有不同,表面上的身份也千差万别,可能是平日里习惯于以另外一种身份行事,眼下聚在一起便有些不自在。 不过看情形,有些人应该知道不少内情,眼神很笃定,有些人暂时一头雾水,便很谨慎。 “不知世子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皱着眉头,拱手出声。 他以为只是他一个人前来,没想到会是全部,而且竟然是陈府这等地方,不得不让他警惕,很不安。 “我也不知道!”姚清耸耸肩,指着旁边的族老道,“本世子已被此人挟持,召集令也是此人假借王府之名发出。”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有些人甚至打算直接动手,可看到姚清身侧的黑衣人,又有些投鼠忌器。 “不可能,每一次手令都会有王爷亲自拟定的码号,外人绝无可能得知。”中年书生难以置信道。 码号?那是什么鬼?族老脸色一僵,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猛然站起来道:“都给老朽闭嘴!” 刷刷刷,五个黑衣人迅速出现在老者身前,彻底隔开姚清等人和其他人之间的可能性接触。 “凡胆敢动手者,这小子死,凡私自离开者,这小子死,都给我老实点。”陈玉站出来大声喝道。 原想着这些人会陆续而来,他们有足够时间一个个拿下,没想到竟然都是成群结队、前后脚的时间到来,直接让他们措手不及。 这中间肯定有哪个环节不对! 好在他们手里还有姚清这个人质,否则真就坐蜡了。 “当今荣王昏聩,陛下欲另行立爵,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正是陛下要看各位的表态。”陈玉高声道。 众人沉默,无人说话。 “你们难不成还心存侥幸?陛下的龙隐军就在四周,谁敢妄动?”陈玉冷笑道,“陛下也开了金口,一切都可既往不咎,只看诸位的选择。” 沉默,还是无尽的沉默,空气中的气氛如水一般凝重,稍微一个火花就可能直接爆炸。 轰轰轰!中间五个黑衣人身上全部腾起“合气”修为的气势,铺天盖地般压向众人。 “我愿意效忠于陛下!”一个瘦猴似的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等压力,猛然跪下道。 “好!”陈玉喝道,暗暗松口气,即便此人早已跟他们暗通款曲,但有了开头,后面就好办了。 果然,很快又有两三人跟着跪下,表明立场。 不过另陈玉失望的是,除寥寥数人外,大部分人都是动也没动。 “你们真要与陛下作对?”族老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又有人摸着冷汗跪下。 可惜,大部分依然在沉默,甚至还在凝聚真气抗衡黑衣人。 族老面色微变,他不愿意大打出手,只是没能一一拿下这些人,眼下只能强行逼迫。 “看来压力还不够大!”族老把目光投降姚清,眼里闪过一丝狰狞。 “且慢!”姚清忽然出声道,到这一步已经足够,本来凭他的性子,不会这般试探自己人,从人性的角度来讲,这样做没什么意义。 他有“因果视界”,什么信息得不到? 不过是想看一看这些人的承压能力和心性,也好为后续做些打算。 至于那些投敌之人,不说陈家人,也不说他,在场大部分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些猜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书院 此时,姚清也看明白了荣王的初始打算,以身为饵,诱陈家人出手,然后再用提前布好的后手泰山压顶,彻底拔掉这个烂疮。 没见已经有人准备发出信号,召来埋伏在附近的人马杀进来吗? 是以姚清不得不出声制止,不需要那般劳师动众。 “怎么?你有什么话要说?”族老侧头看过来。 “你们真打算牺牲我?”姚清却没有理会他,好奇地问向场中众人。 “世子非荣王!”一人出声道,姚清认得他,正是王府在扬州的大统领,名萧义,当年自己下扬州,就是他暗中护持。 “世子为何会在这里?”那位中年书生问道,他就是再蠢此时也明白过来,今日应该是个局中局,应该是为了除掉陈家,来得只会是荣王,怎么是世子,还被人拿住? 至于没有提前得到具体消息,他没有在意,这等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只有关键几人才会知道大部分细节,绝大多数人只会收到阶段性任务安排。 一切都是为保密,做不到保密,下一步就会被人连根拔起,无数惨痛事实均证明了这一点。 “哎,算了,不等了!”姚清有些失望,他愿意陪陈家在这里干耗,除了想见见三州之地的大小首领外,最重要是看能不能见识到真正的天子六军,而不是单单几个人。 不过看来皇帝依然保持着强大理智。 “你?”族老骇然发现姚清竟毫发无损站起来,旁边两个黑衣人动也没动。 “拿下他!”陈玉尖声叫道。 嗖嗖嗖!剩下黑衣人全部出手,看似快如闪电,甚至厅中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实则在姚清眼里,不过是小孩子把式。 他就那么左一挥、右一拍,好似在驱赶蚊蝇,不过眨眼的功夫,陈家最大底牌、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就躺了一地。 “你?”族老浑身都在发抖,不敢置信道。 “不可能!”陈玉大叫一声,牙齿咯咯崩崩直响。 “没人告诉你们我是个‘化气’修士吗?”姚清看着他们笑道。 “‘化气’?”族老喃喃自语,直接瘫在椅子上,怪不得他总觉的哪里不对劲,总觉得隐隐不安,就是对方太平静了,没有慌乱,没有害怕,可惜自己陷入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明明看到这一点却又偏偏下意识忽略掉。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宗室子弟岂能修行,陛下是不会放过你的!”陈玉嘶吼道。 “那又怎样?”姚清反问道。 陈玉顿时愣住,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变故太快,来自三州之地的大小首领们均有些目不暇接,原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甚至打算牺牲掉世子,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解决? 更没想到世子竟然是一位“化气”之境的大修士? “化气”啊,多少人修行一辈子都达不到,就让世子小小年纪一步跨过?一干人顿时心热起来。 “世子,此时尚不能大意,我们这些人明面上的身份在王府都是机密,互相也不清楚,此时全部暴露,万不可走漏风声,否则被人连根拔起,王府数百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中年书生皱了皱眉,出声道。 “你们不能杀我!陛下已知晓我身份,赐我官身,杀我等同于谋逆。”先前跪下变节之人忍不住出声道。 面对“化气”大修士,他连跑都不敢跑。 “那又如何?”姚清嗤笑一声,抬手微弹,一缕缕剑风击出,那些人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全部毙命。 双手沾满自己人血腥的内鬼,死不足惜。 大小首领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暗道世子好重的杀气。 “这陈府除了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没有一个干净之人。”姚清叹了口气,“除了妇孺,全部杀掉吧,妇孺由陈立循例分散安排到王府各庄。” 众人轰然领诺。 “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堂兄,我们是同族之人。”陈玉干嚎道。 话还未说完,早被萧义上前拿住,打碎满嘴牙齿。 姚清没有在意,径自走到大门口坐下,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虎头蛇尾,很是索然无趣,个体力量的强大已经彻底打碎了人间无数或明或暗的规则,计谋什么的都没了作用,只要有力量,就可以平推一切。 就像这次陈家想要反客为主,不过是仗着有旁人不知道的强大力量和皇帝的支持,没有其他一点令人称道的安排。 王府这边倒稍微复杂了点,无论是情报的渗透,还是请君入瓮,亦或是暗度陈仓,都动了不少心思,但因为自己,所有这一切均成了无用功,自己一人就可以镇压一切。 这便是力量。 或许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任何想法的实现都是站在力量的基础上,修士如此,人间世俗也如此,不过是力量的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正如那一句话“兵强马壮者为天子”,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事情,力量才是一切的基础。 计谋不是没有用处,而是得用在同等层次,比如凡人跟凡人之间、修士跟修士之间。 偏偏自己现在面对的是凡人和修士之间种种矛盾,除开最本质的力量,别无他法。 姚清心里胡思乱想着,身后府内的杀戮渐渐平息,陈立也开始着手安排妇孺的离去。 至于这个宅子? “这位大叔?”姚清唤来那个中年书生,“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大叔?中年书生脸色一僵,拱手道,“属下朱秀才!” “秀才?你竟然还是秀才?”姚清脱口而出,突然想起这个世界并没有科举,自然就没有秀才举人。 中年书生尴尬一笑,不知姚清在惊奇什么,自己感觉自己这个名字挺正常啊。 “咳咳,好名字,这个名字好!”姚清言不由衷道。 “不知世子召属下过来?”中年书生朱秀才愈发尴尬。 “自然是有正事!”姚清收起玩笑之心,“你看这宅子放着也是放着,卖更卖不了几个钱,你觉得我在这里建个学校怎么样?” “学校?”朱秀才有点听不懂。 “就是书院,招一些各地的孤儿或贫家子,授以知识和修行之法,你来负责!”姚清解释道。 “这怕不好吧!”朱秀才为难道,“书院可不能私自建设,更何况还要教授修行之法,很犯忌讳。最重要的是此地已经暴露,我等也不敢过多停留。” “此事你不必担心!”姚清摆摆手,“我打算把这里改成姚家庄,村民去留自愿,留下的分地,不留的可由王府协调迁移。三州之地除最基本的情报人员外,其余骨干全部要来此学校,不,书院进修。” “朝廷?”朱秀才忍不住说道,感觉这世子太异想天开了,真当皇帝是吃素的?真当“化气”就可以为所欲为? “此事自有我去筹划,放心吧,我不会拿王府上下数百上千之人的性命开玩笑。”姚清感觉自己不能再等了,必须做点什么。 朱秀才没有说话,心中想得是必须跟王爷汇报一下了。 姚清没有在意他想什么,拍拍手站起来。 来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飞鱼山庄 “世子好重的杀气,竟要灭人满门!”三道人影突然从半空落下,一位是个青年,衣着华贵,面貌却平平无奇,还有一位则是熟人,正是那日偷袭自己、很会吐泡泡的大汉,最后一人却没见过。 “什么人?”朱秀才这时才反应过来,跃到姚清前面喝道。 “飞鱼山庄郑玉轩!”青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挥开道。 “飞鱼山庄?”朱秀才不由一愣,这是什么鬼地方?而且还知道世子的身份,又有何目的? 他们的情报系统只对内,从未关注过海外,也无宗佑棠那等远见,怎会听说过什么飞鱼山庄。 “哈哈,我飞鱼山庄掌有千里海疆,座下商船无数,你竟然没听过,只能说是孤陋寡闻。”郑玉轩笑道。 姚清靠在石狮子身上,并没有搭话,暗道供奉院的成立还真是千头万绪,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确定的章程,今日说不定还能再助大司徒一臂之力。 “海外散修?”朱秀才面色一变。 “今日我等三大‘化气’同来,想来足够看重世子了。”郑玉轩没在理会朱秀才,看向姚清,“那日你能击退我右护法,倒有几分本事。” 三大“化气”?朱秀才再也忍不住,口中发出一阵厉啸。 很快,正在府内收尾的大小头领迅速奔来,众人虽不熟,但同属王府地下力量,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不过几个眼神、几个手势,便了解个七七八八。 顿时所有人都凝重起来,有人直接发出隐秘信号,藏在不远处的几支人马同时动了起来。 从这一点上便能看出王府这股力量依然足够强大,这几支人马并不是急吼吼杀来,而是相互配合,层层布置,做好了接引、阻敌和反杀的种种准备。 姚清看得分明,当年若无初代荣王留下的这些遗产,甚至假如这不是个超凡世界,王府早就被皇帝杀八百回了。 先祖余荫,是时候重新加固了。 另一边,王府众人身上开始亮起一道道阵纹,相互勾连成阵,就是陈立也加入其中,把三名不速之客围在中央。 “世子先走!”朱秀才沉声道,先前世子被挟持拿捏,紧要关头,不是不能牺牲,眼下则不同,保护世子安全已是最优先目标。 这才是王府行事风格,向来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但向来也极为计较一城一地得失。 “世子想凭这些土狗瓦鸡阻我?”郑玉轩大笑,丝毫不在意被围住,视线只在姚清身上。 姚清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去。 “本公子正好舒展一下身子。”郑玉轩伸手挡住想要出手的左右两人。 此时,陈立已经揉身而来,一拳击出,竟然带出根根炽热光线,堪堪达到“化气”之境的力道。 原本大部分尚在“天人合一”前后的众人,在身上阵纹亮起后,哪怕境界提不上去,至少能借助阵纹摸到“合气”边缘,再以“合气”为核心组成更大的阵法,便有“化气”之威。 “如此看来,王府所用阵纹已经不如虞朝,不如天工别院,不如当日西征之军。”姚清暗暗思量,当日那些兵卒可都是凡人之躯,哪怕数量更多,却依然发挥出“化气”的力道,远不如眼下王府众人全是修士。 想来也是,荣王能调动的力量才有多少,皇帝又有多少,比不上才是正常。 “小小修士,能借助阵纹达到这一步也不容易。”郑玉轩收起折扇,脚下踩出一种奇异的步伐,弯弯绕绕,处处行在意料之外,一眨眼就来到陈立身侧。 “咦!这人的身法倒有些奇趣。”姚清有些意外。 陈立遇变不惊,好歹是经过姚清特训过的人,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他右手一张,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撑开大片光幕,笼向对方。 “我这‘鱼龙变’岂是你能预料?”郑玉轩大笑,身上气势忽而一收,又一放,身形扭曲,竟然丝毫没有触及那片光幕,直接拍在了陈立肩头。 砰!陈立直接摔了个跟头,有阵法相连,大部分力道都会被分散,是以他并没有受什么伤。 不过陈立依然觉得很丢脸,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就一个照面,被人直接击倒,还被世子亲眼看到。 真是有违世子教导。 “‘鱼龙变’既去,自有‘灵蛇舞’接上!”郑玉轩笑道,忽而一晃,像是幻化出四道影子,每个影子均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蟒蛇,真身反而隐去不见。 王府一众人顿时变了颜色,这等术法之奇,绝对是他们最大的克星,靠阵法勉强发挥更高境界的力道,只能直来直往,一旦遇到稍厉害一点神通术法,就被人死死拿捏。 不过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分出层次,道道攻击全部落在影子身上,呼吸间就把那四道影子轰成了碎片。 但郑玉轩的真身已经出现在姚清面前。 “我这一手如何,既不伤和气,也显露了我飞鱼山庄的能耐,世子跟我走一趟吧!”郑玉轩得意道。 “你就这么确定能带走我?”姚清啼笑皆非,若非看他们没有什么杀心,他也不会一直旁边看戏,不过总觉得这飞鱼山庄的人都有一种迷之自信。 “世子?”朱秀才等人大急,怎么该走时不走,这时候了还在这里装高手? “世子依然想要动手?”郑玉轩点点头,抬起手中折扇,“那就看我第三式‘鲲鹏相化’....”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被姚清一掌摁在胸口,直接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时间竟没有再站起来。 “为什么废话那么多?”姚清拍拍手,迎着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瞬息来到两个大汉面前,一巴掌一个,全部撂倒在地。 那两人甚至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便直接扑街。 先前对上吐泡泡的大汉,是收着力,想要确认一些东西,眼下却不必,自然速战速决。 “极道生死功”小成后,单凭肉身之力,他就可以做到“显圣”之下无敌,更不要说再加上剑法和其他神通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法综述 别说郑玉轩三人了,就是陈立、朱秀才等人,也是一副难以置信、见鬼的模样。 自家世子会这么厉害?同是“化气”高手,竟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那他是什么境界?“化气”大圆满?修炼的又是什么道法,这么无敌? 即便陈立更了解姚清,跟随姚清的日子多一些,也依然被震撼到,他好像才正儿八经第一次见世子与同阶修士出手,怎么都想不到世子会这般强大,王府终于要崛起了吗? 姚清挽了挽袖子,来到郑玉轩面前:“帝都不是你海外散修撒野的地方。” “我....”郑玉轩脸色阵青阵白,很是难堪,自信满满而来,却被人一击而倒,甚至好些神通和压箱底术法根本都没来得及用出来,眼下被人一番抢白,真不如直接晕过去。 “既然你们没有杀意,我也不伤你,好自为之!”姚清说完就准备离去。 还被人施舍善意?让本公子脸面如何摆?罢了罢了,直接晕倒吧,郑玉轩双眼一翻,栽到在地。 “???”姚清无语,过了一会才摆摆手,示意那两个大汉带着他家公子走人。 两大汉很识趣,早就没了任何嚣张之意,特别是会吐泡泡的那个大汉,眼神更加敬畏,抄起他家公子,还不忘朝姚清拱拱手,然后迅速离去。 “散了,散了,该忙什么去忙什么,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姚清挥着手,实在受不了这数十个目光火热的大老爷们。 众人才如梦初醒,在陈立的指引下陆续散去。 “世子刚刚所说的建立书院要到什么时候了?”朱秀才脸皮厚,不仅没走,反而又跟上来。 “你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了。”姚清看看四周,“这宅子的围墙全部拆掉,多出来的砖石再盖一些房屋出来。” 原先他想得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促成道院成立,借此一步步实现自己心中所想。 如果促成不了道院,再想其他门路。 但后来姚清觉得自己太过被动了一些,难道没有虞朝支持自己就成不事?总是等,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时机不断从眼前飘过而抓不住。 想做,就从当下开始。 道院成了如何,不成又如何,自己就不能先建立个小道院? “世子可有把握面对皇帝陛下?”朱秀才谨慎道,之前不相信姚清能做到,便想着直接面见荣王,现在相信姚清有这个能力,自然更要多为世子考虑一二。 “皇帝想要什么,皇帝最缺什么,我都知道,予他又何妨!”姚清笑道,“此事我自有全盘打算,不必多虑。” 朱秀才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既然世子这么笃定,他自然不会不配合。 姚清一直等到陈府后续之事全部了结后,才召集众人聚在一起,除正儿八经认识外,便是进行下步安排。 等听到姚清要在此建立书院,甚至除情报人员外所有人都要由暗转明,众人面色各异,却无人提出异议。 显然是之前对付飞鱼山庄那一战带来的效果,若不然,即便他是“化气”大修士,也不足以如此快折服这些桀骜之士,早就闹到荣王那里了。 果然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带来绝对的权力。 哪怕仍有部分谨慎之人准备暗中面见荣王,至少不会直接跳出来。 姚清不管众人小心思,先让陈立把自己以前授给他的功法传下去,引起众人阵阵惊呼,看向姚清的目光愈发炙热,心思瞬间也定下来,这可比什么虚的实的都管用。 然后他又亲自一一召见各地大统领,谈了谈自己想法,又问他们意见。 这些人除有与朱秀才一样的担忧外,其余倒没什么二话,都是王府多年的老人,对荣王的忠心自是没得说。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修士,自然有修行上的某种追求,而姚清恰恰让他们见识到广阔的修行天地,岂有不支持之理? 很理所当然把忠心从荣王倾斜到世子身上,迟早的事,早点晚点也没多大区别。 特别是扬州大统领萧义,内心更是感慨不已,当年一个纨绔子弟,如今竟成为真正顶天立地、需要自己仰望的人。 若非之前姚清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也不会随随便便说“世子非荣王”这话,意思就是该牺牲时,即便是世子也要牺牲,说实话他其实更看好姚禹一些。 没想到姚清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让他忍不住激动万分,王府后继有人,他们这些老人才不至于树倒猢狲散。 姚清思索片刻,让所有人先行回去稳住局面,做好安排,免得手忙脚乱真被人抓住痛脚,只留朱秀才一人在此跟陈立相互配合做些前期工作。 诸事安排妥当后,姚清跟陈立、朱秀才交待一声,御空回到帝都。 此时夜色已深,荣王、王妃却还没睡下,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便忙不迭地过来,自然少不了王妃一通埋怨。 姚清垂首老老实实听着,王妃见他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思,知道他们父子俩还有话说,便带着侍女离去。 “还顺利吧?”荣王直接问道。 姚清点点头,把事情经过还有自己的处理手段全部说了一遍。 “做得不错,真是长大了!”荣王老怀宽慰,忍不住笑道。 姚清亦笑了笑,紧接着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有把握?”荣王的眉头紧紧皱起。 “大司徒这些时日都毫无消息,他不可能不试探,想必已经被皇帝明里暗里拒绝过了。”姚清叹口气,“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你打算怎么做?”荣王问道。 “皇帝想要什么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给他准备一部《万法综述》,也就是基础道法,一部适合大部分人修行的道法,可以直入‘化气’之境,送给他,以此为交换。”姚清出声道。 “直入‘化气’?送给陛下?”荣王的脸色顿时变了。 要知道,不论王府还是皇宫收录道法残本,亦或者大衍神宗流传下来的残本,修至“化气”之境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全凭个人机缘,根本无法跟姚清所说的相提并论。 就这么直接送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传承 荣王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多少年暗中摸索,四下搜寻功法,研究阵纹,直到近几年才慢慢理出头绪,无论是王府,还是皇帝麾下的力量,都站在了一个极为关键的时间节点上。 哪怕王府不如皇帝,在力量更为集中、掣肘很少的前提下,暂时没有被拉开很远。 所以即便没有姚清,长则三五年,短则一年,就会出现某种成果的井喷现象,从而彻底打通炼气三境之间壁垒,使“化气”大修士不再凭运气产生,而是可以靠天资、靠勤奋、靠资源去追赶那些宗门的背影。 因为路已经修好,方向也不再迷茫。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用姚清的话来说,可以称之为技术大爆炸的前夜。 姚清之所以想要建立道院,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大衍神宗的所有传承,有很多底牌,可以为人间抵挡修士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这个“技术大爆炸”的趋势,想要提前整合,捏合所有力量,分门别类,组建这个世界上第一座超凡者大学,为各种技术的进步再填一把火。 不过现在看来,皇帝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原本想着多等等又何妨,正好显示自己诚意,现在却觉得不必如此,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三十年来虞朝举步维艰,在与大衍神宗合作那么多年的前提下,搜刮天下无数功法,依然没能解决稳入“化气”、且适合大部分人修行的基础功法,没能形成一整套修行体系,说明当今整个虞朝确实没有一位把控全局、目光长远的修士。 宗佑棠有这个能耐,可他并非修士,也不是最高掌权者,无法具体而微地制定需要长久坚持的计划。 除此之外,还说明了一件事,当年大衍神宗并非如想象中那样跟虞朝亲密无间、融为一体,否则虞朝不会一丁点真传都没有得到。 大衍神宗终究是存了门户之见,终究是一个宗门,是修士的宗门,不是虞朝的宗门,即便亲近虞朝,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道法外传。 所以姚清才想着建立道院,用前世工业化的理念,带着无数人,用大衍神宗打下的强大基础,他就不信还追不上那些小作坊式的宗门? 可惜,皇帝有顾虑,有时候他真想大声对他们说,自己一家人真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兴趣,自己将来是要做天下第一高手、要打破虚空寻找地球的人,会看上那个位置? 不过他知道,即便自己说再多遍,说再大声,相信的人会一直相信,不信的人也会一直都不信。 于是姚清思来想去,决定单干,为取得单干的资格,便准备拿出《万法综述》来交换,提前引动这个技术大爆炸,在混乱中搜寻真正的天才。 反正里外都不会吃亏,他还有去年在天工别院落下的子,可以随时挖墙脚。 “这么做确定没有问题吗?”荣王搓搓手,问道。 “父王,我就说你们这些勋贵还有大部分官僚都是香蕉人吧,看似事事都考虑朝廷,言必称陛下,真看到了利益,都恨不得全部搬到自己家里,完全不想给朝廷留一口汤。”姚清鄙夷道。 “怎么说话呢?”荣王瞪起了眼,心里却很虚,感觉姚清真是把朝中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心态说得一清二楚。 对,就是既得利益者,这个词还是从姚清嘴里说出,还真他娘的贴切。 “难不成我真是个大奸臣?”荣王有点怀疑自己,鱼肉百姓,骄奢淫逸,躲在暗中窥伺皇位?感觉自己也不是啊。 “咳,现在的局面就是,皇帝不信任底下的人,底下的人则各有小心思,眼看修士步步紧逼,皇帝依然无法放下成见,我却不能再等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姚清出声道。 “好好的世界,怎么会有修士这种东西?”荣王郁闷道。 “没有修士,我们这一脉早就被吃干抹净、化成肥料不知多少年了。”姚清忍不住说道。 “你今天是皮痒了吧?”荣王怒了,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还有没有王法了。 “哈哈!”姚清缩着脖子尴笑。 “滚滚滚!看见你就烦!”荣王摆摆手,很是暴躁,“反正王府一切都交给了你,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姚清干咳两声,回头走了两步,感觉有点不对劲,便转身道:“父王,这是我的小院!” “有意见?”荣王抬眼道,不怒自威。 “没意见,没意见!”姚清干笑,“要不父王今晚歇在这里,孩儿去看看明月阁重新开门没?” “你敢?”荣王瞥了他一眼,负手向外走去,“老实在家待着,忙不完的事,都多大的人了,还有整天想这想那?” “大了才会想!”姚清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荣王回头皱眉道。 “没什么,父王慢走!”姚清赶紧道。 等到荣王离去,姚清这才舒了口气,父子俩看似在说得都是闲话,实则已经基本完成了王府权力的交接。 隐支之变也可以说是一次考验,若非姚清是修士,又岂会这么轻松,但无论如何,都是他自己的能力,谁也夺不走。 荣王很满意,姚清却很头大,又不得不接,他现在也需要一些人帮他做事,免得事事亲为,不然迟早要累死,还修什么道? 姚清忍不住笑了笑,一翻身便来到屋顶,就着天生的明月,开始推演《万法综述》。 他先是以“因果视界”的“现在态”,全面回顾修行以来的所接触过的人,所接触过的道法,解析他们的特点,形成庞大的数据。 再以“紫微天衍数”为工具,以《太微道经》为参照,以大衍神宗残本、鬼王无量凌霄金刚等宗门道法为映照,推演最适合普罗大众、也最为简单的方向和道路。 最后根据当日在槐江城指点陈立等人的经验,从而立住功法的骨架。 这是最难的部分,过了这一关,之后慢慢填充血肉就简单了。 等到黎明初至,姚清心中已经诞生了最基础的蓝本,经过简单几次模拟和修改,感觉没有任何问题后,便翻下屋顶,回到书房开始誊写。 很快,短短五千言的《万法综述》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名字很大,实则就是基础功法,之所以这么叫,还是为了防止被皇帝轻视,以为自己在糊弄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乌合之众 不过,说是基础功法,只花费了姚清半晚上就推演而出,实际上并不简单。 若非有“因果视界”可以知一切,若非有“紫微天衍数”可以演一切,给他半年时间甚至一年时间都推不出来。 这还是建立在他有很多道法参照、见识过很多顶尖神通的前提下。 可以说,姚清此时一人的底蕴就几乎达到甚至超过了五大宗门的水平。 而且说是基础道法,实则姚清很自信,即便比不过上古四宗无数年来千锤百炼的炼气之法,但与五大宗门相比,某种程度上应该能望其项背了。 这里的某种程度,指的是普适度,五大宗门各有特色,道法亦有侧重,比如鬼王宗重术、凌霄宗重法、金刚宗重体,这些自然比不了。 姚清所推演的,是最为平庸之法,无任何侧重,唯有一点,就是稳,只要天资够,还愿意下功夫,那么就能以水磨的功夫慢慢磨至“化气”之境。 无论是“天人感应”,还是“天人合一”,亦或者“天人相化”,他都结合自身经验进行针对性把控,把时间拉得足够长,把危险降得足够低,彻底摒弃之前宗门那种对天资要求太高、也太危险的法门。 因为那些宗门跟他不一样,宗门要求上限要足够高,如此才能支撑起宗门的进一步发展。 世俗就不能这样了,要不断扩展下限,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如此才能聚起足够的力量。 不过亦有个前提,正如去年他跟宗佑棠离开帝都时所言,就是得有人在前面顶住各方压力,否则一切免谈,旁人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炼气三境暂时还罢,涉及到炼神三境,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姚清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成与不成,且看将来。 姚清把写好的经文装订成册,变成薄薄的书籍,又重新摊开纸张,重新誊写了一本,刚想唤来陈立,突然想起他还在城外,摇摇头,简单收拾了下,就拿起那本《万法综述》直奔大司徒官衙。 走到半路,又想到自己还不能随意进出皇城,便折回大司徒府,让府内小厮去通禀。 小厮也无二话,快步朝皇城奔去,想来大司徒早有交待。 此地依然是通政街,贯通东西,基本上都是官宦勋贵住处,反而荣王府不在这里,要稍微偏南一些。 姚清也不入内,就在大门外四处溜达,很快又看到前阵子被自己揍了一顿的勋贵子弟,不由乐了:“真巧!” 那些人却是面色大变,根本不顾脸面,扭头就走。 原以为荣王受猜疑,自己等人无缘无故被人殴打,还被抢走钱财,怎么样也要让荣王府大出血才行,甚至有可能给陛下一个借口,事情越闹越大,彻底除去荣王,陛下吃肉,他们好歹也有汤喝。 没想到姚清竟然什么事都没有,所有弹劾荣王的折子陛下都没有理会,这是猜忌?这是宠信好吧!他们更是被自家大人铁青着脸警告,不得再招惹对方。 天地良心,他们才是被欺负的一方好不,还被这么警告,有没有王法了? 看来是没有了,这些勋贵子弟秉着惹不起就躲的态度,自然不想跟姚清再照面。 姚清见状,感觉手又开始痒了,以前这些人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不干好事,什么都算到自己头上,早就想揍他们一顿了,一直没机会。 这下终于有借口和机会了,岂能不多收拾几次? “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身后响起宗佑棠的声音。 “哈哈,难得放松一下。”姚清回身笑道,“以前没追求,不晓事,还能忍受一些不过分的事,现在却是一点都忍受不了。” 他以前身在繁华帝都,最远不过去过扬州这等膏腴之地,一出生就是人上人的顶点,是以没追求,入眼所见,尽是太平盛世,怎知边陲苦难,是为不晓事。 只有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能真正看清这个世界,不止有超凡者,还有很多凡人。 “知耻而后勇,不错!”宗佑棠心中畅快,连日来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感觉可以浮一大白。 两人走入府内,均没看到不远处那群勋贵子弟尚未走远,见两人不见了身影,纷纷停下脚步破口大骂: “真以为攀上宗老狗的大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迟早全部把你们抄家灭族,方解今日之恨!” “走走走,先去找吕乔去,让他在大司寇那里吹吹风。” “你们其他人赶紧发动关系,特别是宫内的贵人们,多在陛下那里说说话。” “还有大司士、大司马这些宗老狗的对头那里,也别忘了多约他们家的公子出来。” “不错,我们才是大多数,他们别看此时跳的欢,将来肯定摔得更惨。” 众勋贵子作鸟兽散不提。 姚清跟着宗佑棠走入书房,那些人嘀嘀咕咕怎瞒得过他耳朵,以前不知修行存在的时候,还想着若是有什么想法了,就忽悠这些狐朋狗友们出钱出力。 现在看来,自己那时候真是天真,在这些人眼里,只有利益的存在,那时候愿意跟着自己,不过是因为荣王代表着整个勋贵群体,稍微有点变动,便会落井下石。 不过姚清也谈不上生气,屁股决定脑袋,人都有先天立场,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假如自己是皇帝,外有修士虎视眈眈,内有宗室人掌握强大力量,自己会不会寝食难安,有没有魄力把道院交给此人? 姚清一时间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呢?”宗佑棠见状,笑问道。 姚清便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会怎么选择呢?”宗佑棠竟也没讳言皇位的事,反而目光炯炯看向他。 “我不知道!”姚清想了想,“人皆有私心,关键在于权衡,是把那个位置看得更重,还是把天下看得更重,明白这一点很关键,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也很关键。” “你呢?”宗佑棠依然没有放过他。 “我?”姚清忽而展颜一笑,“我现在做得不就是吗?” 宗佑棠一愣,顿时哈哈大笑,心中更是畅快。 姚清说得不错,他本已成为修士,已经拥有了一切,护持王府一小家轻而易举,也可以不管不顾逍遥自在,坐看世间风云聚散,但他偏偏想要护持整个天下。 这不正是他的选择吗?而且还有大衍神宗这个失败例子在前的选择。 第一百五十章 交易 “好了,闲话休提,你这么匆匆唤老夫回来作甚?”宗佑棠靠在椅子上,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道院之事很不顺利吧?”姚清直接问道。 宗佑棠闻言顿时苦笑:“你就不让老夫多轻松一会,一句话便把所有好心情驱散。” “能者多劳嘛!”姚清笑道。 “陛下很警惕,老夫今日还在见缝插针陈述利害,应该会有所松动。”宗佑棠叹道。 姚清没有说话。 “陛下很难,可以说是一直都在刀尖上起舞,有些事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身负亿万之民,所承受的东西外人很难理解。”宗佑棠道。 “这些我都知道,人有畏惧之心,其实是好事,但不能因此失了进取之意,没了自信,就会多疑,就很难做出有魄力的决定,又怎能挣脱樊笼?”姚清脸上看不出喜乐。 是,他自己眼下有很多底牌,有大衍神宗留下的全部馈赠,有姚瑶这个大杀器,有三十二种剑法神通,还有“因果视界”,可以很自信面对很多东西。 但他真就有把握对付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当年大衍神宗宗主一人独占五大高手,却依然被人瞬息拿下,这是何等大的差距? 姚清就敢说一定能对付?别开玩笑了,他连能不能进入元神之境都不敢保障,这世上那么多天才,哪个比他差了,哪个修行的道法不如他,可为什么元神还那么少? 元神元神,不是你有天资有顶尖道法就能达到,那是另外一种层次。 按照他以前的性子,一个人低调修行,扮猪吃老虎,只要保护自己身边人安全不就行了?不香吗? 可姚清还是站了出来,决定直面五大宗门,直面那道金光甚至背后之人,不仅仅是因为道心问题,道心说来玄乎,本质上不过是信念与意志的某种呈现,他完全可以另行嫁接,甚至化为更为强大的心绪。 之所以不这么做,更多的是,姚清始终觉得自己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修士。 而且他也能察觉到,五大宗门根本不会止步于此,肯定会更进一步,到时候世俗又该往哪里退? 反过来说,很多问题皇帝会不知道?很多选择皇帝会不清楚?很多隐患皇帝会不明白?饮鸩止渴的后果皇帝会不了解?那也太小看皇帝了,说到底只有一点,那就是皇帝把位置看得重过天下。 所以姚清才会失望,为人君者,可以没有能力,但却不能没有担当。 宗佑棠没有说话,闭上眼睛,脸上难掩疲色。 姚清深深呼出一口气,腾地站起来。 “你想干什么?”宗佑棠睁开眼,皱眉问道,他作为臣子,只能尽最大努力去为君主查缺补漏,自然见不得极端之事,因为此时的大虞,在面对修士的同时,已经不起任何折腾。 “我还能干什么?”姚清气势一泄,有气无力的坐下,随手怀中掏出一本蓝皮书,放到桌上,“送给咱们的皇帝陛下吧,他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宗佑棠拿过来翻开一看,脸色就变了,良久才忍住心中情绪,起身正了正衣衫,朝姚清拱手道:“老夫替大虞谢你!” “哎!大司徒这是干什么?”姚清慌忙避开,“其实早该拿出,之前想着等道院成立后再拿出也不迟,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我就送给朝廷。” “你这是?”宗佑棠声音有些干涩。 “自今日起,我跟朝廷算是两清,没了任何情分,可能以前在旁人眼里就没有任何情分吧。”姚清自嘲一笑。 “你......”宗佑棠想要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来。 “大司徒你不要多想,我依然站在世俗这一边,只是今后行事与朝廷互不干涉,他们不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他们。”姚清故作轻松道。 宗佑棠摇头苦笑,他知道大虞这一刻永远失去了姚清的心,也永远失去了建立道院的可能,甚至可能失去了最后一丝对抗那些宗门的可能。 但他又能怎么做,他几次进言已经惹得陛下不快,道院就是能勉强建立,最后也不会是姚清心目中的样子,只能是个四不像,靡费无数钱财,那还不如不建。 既然大虞无法给姚清想要的支持,那还不如放手让他飞,或许将来能成掎角之势,稍缓宗门之压。 宗佑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本《万法综述》既是诚意,也是交易。 “大司徒,这本道法虽然只是炼气之法,没有炼神,但我敢保障,某些方面丝毫不比五大宗门差,可以直入‘化气’,适合绝大多数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稳,没有多少危险性,应该说没有比它更适合我们世俗的道法了。”姚清解释道。 宗佑棠闻言,心中更是震撼,比刚才还要强烈,说实话,道法他也见识过很多,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眼一度让他很是厌恶。 更令人绝望的是,朝廷没有完整的传承,修行者良莠不齐,时不时就有人受天地元气反噬而亡,甚至不乏一些天才之辈,白白浪费掉。 即便那些宗门的顶尖道法又如何,只适合极少部分人修行就很难引起某种质变,这么些年来,就是天工书院、天工别院,也没有找到一条稳妥道路,可以直入“化气”。 没想到这个问题竟被姚清解决了?那么下一步以朝廷的资源,能催生出多少高手来,天工别院又会打造出多少利器? 根本无法想象。 至于炼神之法,两人都没有提,不是姚清小气,是关系到与宗门之间的某种默契,炼气三境还罢了,再往高出走,没有人在前面撑着,朝廷根本就守不住,更不要说发展了。 此法刚刚好,既满足了虞朝最为迫切的需求,又没有过分刺激那些宗门。 而且还有一点,炼神三境不比炼气三境,涉及到精神力量,姚清他自己都未达到,怎有余力推演适合大部分人的稳妥之法? 炼神炼神,无论是“显圣”,还是“分识”,亦或者“成神”,对旁人的干涉可不比炼气阶段,而且还是精神层面的影响,很容易造成大范围混乱,不得不慎重,岂敢轻传? 能有直入“化气”的稳妥之法,已是大虞求而不得的事,哪敢奢求其他,而有此基础,造就庞大根基,还怕没有天才去前方探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民为贵 “对你没什么后患吧?”宗佑棠左右走了几步,又有些担忧道,他自也听说过无为宗三个字,只以为姚清把宗门的道法献出,激动之余,更是担心。 “放心吧,没有任何隐患。”姚清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宗佑棠见他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把心放下,“既如此,老夫马上入宫面圣。” 可以说,姚清给大虞奉上了三十年来最大、最珍贵的一份礼物,甚至是一种续命之法,他必须第一时间与陛下商议,如何才能最大化发挥此法的作用。 至于姚清想法,大家都是聪明人,陛下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自此以后,朝廷与荣王一脉,终究是要渐行渐远了,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宗佑棠心中滋味实在难以言明,可惜很多事他都无法决定。 姚清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给了他无限惊喜,还有出征夏州对自己的护持,听自己所言远赴无量山,为自己参加金刚宗涅盘法会,种种之事,朝中滚衮诸公在哪里? 所以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做得更多? 两人稍作商量后,宗佑棠就直接入宫而去。 “天高海阔,任意飞驰。”姚清办完一件大事,感觉浑身上下极为惬意。 此时他还不知道,就在宗佑棠拿着道法进入皇宫后,皇帝意外之余倒没有轻视,直接唤来宫中供奉。 那位供奉接过道法随意一翻,便叹了声“吾道成矣”,紧跟着身上庞大而杂乱的“显圣”气息瞬间就稳固下来。 再不似之前那样,好像坐在门槛上,进不得,退不得,稍有差池可能直接身死道消,只能不断闭关平息真元神念,不敢随意动用修为。 眼下看到这篇《万法综述》,终于补齐了他炼气三境中的一些短板和破绽,修正不足,才能正儿八经踏上“显圣”之境。 “天佑我大虞!”皇帝大喜,看向宗佑棠的目光都亲善许多,就是想起姚清这个令人很头疼的存在,一时间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些姚清自然无从得知,不过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早就知道宫中有位高手,即便是“显圣”又如何,暂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姚清回到王府,想了想后,以手中的《万法综述》为基础,又进行推演起来。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建立书院培育更多修士,可不是给自己培养对头来着,思想建设他不擅长,所以他想从道心直接入手。 修行修行,修得可不仅仅是道法,还有道心,二者互为一体,互相成就。 何为道心,从修行的角度来讲,就是为何而修,不过这个角度太大,可以是求道求真,也可以是求境界求长生,甚至可以是求力量求神通,等等不一而同。 是修士个体信念和意志的某种呈现,是掌控天地巨力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也就无从谈及修为。 正如前世那句话:物质决定意识,但意识具有主观能动性,没有这个能动性,谈什么对客观世界的影响或掌控? 所以道心一旦被人击破,必受天地元气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化为飞灰。 这便是道心。 基于此,姚清想要更具体而微一些,最好从接触修行开始,就直接树立道心,然后反复捶打,彻底化为修行的原动力和愿景。 如此,道心和理念相似,怎么也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姚清甚至结合“十方斗战法”中的“众生印”和湛卢剑,进一步对《万法综述》大规模换血,彻底把孟子的那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化入道法,润物细无声,成就强大道心。 到这一步,他手中道法跟送进皇宫的那一本已经成为两种不同道法,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干脆就叫《道法》,简洁明了。”姚清把之前的名字弃之不用,今后估计还要陆陆续续往里面补充内容,不如简单一点,范围大一点,省得名不符其实。 谁也想不到,此时简简单单一部基础炼气之法,在经过无数年发展后,会成为无数人心中无可比拟的圣典。 至于送入皇宫内的那部《万法综述》,早就堙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无人知道二者之间还有这么大的渊源。 “失误失误,早知道也给皇宫中的那本夹带点私货。”姚清拍拍头,之前急着与皇帝交易,哪会考虑这些。 不过即便夹带了私货,大概率也没什么用,宗佑棠和皇帝都不是傻子,即便他们不懂修行,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宫内还有供奉,一眼就能看出不妥之处。 不仅无用,反让皇帝心生警惕,甚至害了大司徒,更显得自己一副小家子气,还不如一步到位,何必使这些小心机? 姚清摇摇头,把手中最新版的《道法》装订好放入怀中,抹去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草稿,起身去了姚家庄。 陈立和朱秀才两人忙得晕头转向,那些村民听说陈府全族被诛,眼中才出现一丝丝生气,又被陈立组织起来开始了大建设。 一连几天,陈立说到做到,不仅在陈府大拆尽拆,更把陈府侵吞的土地一一分出去,只留下只够日常开销的一些田垄。 同时在姚清提议下,废除所有乱七八糟的规定,发放农具牛马,引导其余村民耕作,每日还有免费馒头和米汤领取。 到这一步,村民们才真正相信新来的官人跟之前不一样,哪怕依然小心翼翼,至少没了朝不保夕的麻木感,人心也在一点一滴凝聚。 姚清微微叹气,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往前就不现实了,需一步步来,而且这些并不是主要矛盾,主要矛盾还在修士身上。 四周无所不在的龙隐军探子全部退去,皇帝与他算是有了某种不能说的默契。 姚清一边指挥陈立和朱秀才描绘自己心中的蓝图,一边凑空教授他们新推演出来的《道法》,慢慢转换功法。 很快那些前往三州之地的大小统领又陆陆续续返回,更带了不少人过来。 显然,无论是荣王明确的态度,还是皇帝这些天来的冷眼旁观,都让他们对姚清信心大增。 人越来越多,此地也越来越热闹,陈府原先格局全被打破,所有内外墙全被拆除,直向学宫靠拢。 而且多亏了陈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庞大钱财和粮食,否则还真不够这些天挥霍。 第一百五十二章 立道 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姚清在中间建立的那个大广场是干什么用的,他们这些人似乎也用不上。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姚清一个个教授道法已经不现实,若是让先行者带后进者,似乎又有点不妥。 于是,那个大广场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姚清要开坛讲法。 说是讲法,实则他讲得大都是道心与对道的理解,甚至并不禁村民们前来旁观聆听。 这一讲,台下的众人便分出层次来。 有的若有所思,如朱秀才,他跟随姚清时间最短,但却是最先接触《道法》的两个人之一,天分也不差,领悟自与旁人不同。 有的恍然大悟,如王府在扬州的统领萧义,这一点姚清没有想到,他一直认为萧义是个粗人,心狠手辣,没想到在修行上还有几分心得,不过想想也合理,萧义可是王府有数的“合气”高手之一。 还有的如痴如狂,如江州的某位小统领,名叫陈小柒,年岁不大,修为亦不高,但在讲法中修为波动最大,几乎立时就要突破,被姚清暗中压下来,算是一个惊喜。 至于陈立等人,表现得中规中矩,跟随姚清时间最长,修为相对也高,在听讲的过程中最多还是与自身修为相互印证,有无所得,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剩下的大部分人,除了本身已在“合气”之境的寥寥数人外,其余人则完全听不进去,不是抓耳挠腮,就是坐立不安,亦或者时不时尿遁。 若非姚清世子身份,怕很多人早就开始起哄:“讲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不直接讲如何一步步修炼?或者厉害的神通术法?” 能一直坐在这里已经是在给面子了。 姚清不动声色,每天只讲半个时辰,到点收摊,哪些人能听得进去、哪些人听不进去他都一一记下来。 等到第二天,又把那些听不进去的人全部打发与村民一起劳作,再进行筛选。 反复数天之后,很多人便被姚清指派了出去,要么升职返回三州做统领,要么到王府当亲卫,倒也皆大欢喜。 但留下的人却知道,那些人是被淘汰了,跟他们已不是同路人,这让他们心中更是凛然。 对余下的十几人,姚清才在之后的讲法中慢慢传授《道法》。 之所以弄得这么复杂,还是因为这本《道法》与之前的《万法综述》不同,无法树立道心,便不能入门,强行修行的话,只会走火入魔。 看似不如《万法综述》,复杂了很多,实则上限被姚清拉高了数个层次,可以说为炼神三境打下极为坚实的基础。 因为有他顶在前,有些事便可以稍微激进一些。 等到整体格局有模有样后,姚清提笔在大门上的牌匾上郑重写下两个字:道院。 是的,经过反复思索后,他还是决定用道院之名,如此才名正言顺,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就不管了。 此时,无人能想到,也无人知道,这简简单单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和深远影响。 此时,看着这两个字,姚清整个人似乎都被触动了,以前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最早单纯是为了变强,能打破虚空,找到回家的路。 后来一趟西行,他的心思慢慢就变了,具体变成什么样,他没有详细梳理过,只知道经过雷州杀戮,道心愈发坚定。 直到此刻,看到这两个字,姚清才明白,自己的到底是了为了什么,是为了心中那个世界。 这便是立道。 没有这一步,则永无可能达到元神之境。 当然,姚清还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这一刹那,体内的真元直接缩水了一半,不是修为退步,而是达到了一种大圆满之境才有的精纯。 真元虽然缩水,道基却在延伸,堪堪卡到“化气”后期的门槛上,等到道基在体内无所不达,那便是真正的后期。 等到道基和真元在体内相谐无碍,精纯如光,道音齐鸣,进无可进,则是真正的大圆满,就可以着手准备炼神、进入“显圣”了。 “老师可是心有所感?”说话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双手抱着一个竹木大茶杯,出声问道。 他来自于王府的另一处要地,专门推演阵纹的机密所在,被陈立全部接过来重新安置。 人数并不多,有老有少,代代相承,几乎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王府。 少年名廖玉杰,天资极高,对姚清来讲则是最大的惊喜,去年陈立带回来那个可以承受修士攻击的小球,就是出自少年之手。 自姚清传下《道法》,少年便执意以师礼执之,带得其他所有人都要称他为老师,眼看陈立等人也要有学有样,姚清顿时大为光火,严令不准如此称呼。 虽说学无老少,达者为先,但他一个半大小子,让那些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称呼老师,怎么都感觉不得劲。 况且他暂时也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于是除了廖玉杰外,其他人又称回了世子。 至于廖玉杰,你说他,他会面无表情说记下了,下次依然老师来老师去,也不知是脸皮厚还是性子执拗,姚清无法,只能由着他。 陈小柒看得眼馋,跟在廖玉杰身后偷摸着把称呼改过来,姚清一时间竟没发现,等发现了却是晚了,特么叫都叫顺口了,自己应也应顺口了。 一看就是廖玉杰这个整天面无表情之人的主意,陈小柒虽然有些跳脱,心却没这么脏。 其他人已经各自去忙碌,门匾下只剩下师徒三人,听到廖玉杰发问,姚清便笑道:“这是我的道!” 廖玉杰若有所思,他之所以要执意行师礼,不单单是姚清传授他道法,更重要的是姚清所描绘的那个世界,正是他所向往的,也是他所愿意为之奋斗的。 所以他愿意紧随其后,奉献自己的一切。 “老师,什么时候能教我其他神通?”陈小柒见缝插针道,他修行《道法》进境最快,所以姚清便把同源的“众生印”传授给了他。 毕竟是《道法》的基础之一,陈小柒又有天分,竟然很快就领悟通透。 “粗鄙!”廖玉杰端起手中的大杯子,抿了一口茶水。 陈小柒干咳一声,也不说话,别看他年级更大,但不知为何,总感觉被对方压一头,还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起源之探 “晚上讲法后授你们‘无我印’!”姚清笑道,“众生印”有《道法》的基础,修行快慢某种程度上还做不得数,正好看看他们对“无我印”的修行。 而且,两人修行的侧重点也不同,陈小柒更注重神通威力,廖玉杰则喜欢拆分,去研究神通运行原理和改进方向。 这种特质反而让姚清更为看重,也有意无意教他一些前世研究学问的理念,反倒让廖玉杰心中愈发崇敬,感觉老师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样,所站的层次都要高无数倍。 哪像旁边的粗人,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文化都没有。 别看他们只在暗中为王府推演阵纹,实则这中间涉及到的知识可多了去了,不仅仅包括对元气的理解,基础符文的发现与原理,还有数字方面的推演等等。 可以说,此地除了老师能让他心服口服,其余人没一个他能看上,陈小柒只能勉强算半个,至少不笨,能跟得上老师和自己的步伐。 日子一天天过去,帝都平静无事,姚家庄则热火朝天,道院愈发有氛围,众人修为稳步提升。 不过话说回来,姚清虽然称这里为道院,但实际算起来更多像个小宗门,还是草台班子的那种。 对此他暂时无可奈何,人太少,除修行外,缺少能担起的一个前进方向的天才,廖玉杰算一个,陈小柒算一个,其他人还不行,能做到亦步亦趋就不错了。 只能等进一步发展后再进行改变,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培养班底,为将来做打算。 姚清按捺住心绪,把道院交给陈立和朱秀才两人,陈立素有威信,朱秀才心思缜密,正好互补。 安防问题则交给了萧义,别看萧义生着一副极为漂亮的大胡子,实则心狠手辣,正适合这份工作。 萧义自然大喜,专门挑了不少人组成数个小队,负责不同区域。 本来其他两个州的大统领对他就不服气,原本三人地位相当,现在倒成了手下? 萧义二话不说,拉着两人去谈了一次心,回来之后三人就成了好兄弟。 据暗中偷窥的陈小柒说,场面一度很激烈,三个大汉之间的较量,让他都有点手痒。 姚清笑骂了他一句,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不过他除晚上讲法和给廖玉杰、陈小柒两人开小灶外,似乎已经没多少事可做,特别是白天,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 姚清四下乱转,来到陈府原先书房所在,竟发现此地藏书还不少,而且大都与修行、修士有关。 “他们真是有心了。”姚清笑道,原本隐支化陈,上有王府支持,下有虞朝第一支超凡力量,理论上来讲应该越来越强才对,甚至争气一些,成为虞朝地下的无冕之王都有可能,可惜不知怎么就给跑偏了。 姚清摇头叹息,随手拿起一本《宗门源流》看了起来,这本书跟他原先在学宫博雅楼看到的还不同,学宫那本记录的更多是九大宗门和大衍神宗,这本则不同,并非是专人着述,而是对史书上某些内容的摘抄。 姚清发现,历史上关于修行的记载都比较零星与琐碎,但不是没有,似乎从侧面证明虞朝之前,修士都是出世的。 五大宗门建立在数百年之前,几乎跟虞朝建立是前后脚的时间,而全面干涉世俗的正是五大宗门。 这背后的东西就很令人玩味了。 姚清又花费数天时间翻看其他书籍,发现前朝史书中对上古四宗的记载也很莫名其妙,似乎一直能追溯道数千年前的上古蒙昧时代。 既然是蒙昧,修士又是如何诞生的?按理说,应该先诞生修士,才会诞生宗门,但根据史书上的记载,现实似乎颠倒了过来。 是史书不准,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简单? 姚清陷入沉思,没发现廖玉杰抱着他的大杯子走了进来。 “老师对修行史感兴趣?”廖玉杰看到姚清手中的书籍,便暂时压下自己道法上的一些疑惑,出声问道。 “怎么,你之前研究过?”姚清回过神来,好奇道。 “翻过一些资料,也托王府情报系统搜寻过。”廖玉杰想了想,“世俗间的资料很少,官方史书上的记载也很少,可能只有上古四宗才有真相。” “真相?” “据我推测,修士界应该经历过两次大变!” 廖玉杰个子不高,一副娃娃脸,经常还一副严肃的表情。 姚清感觉应该再给他配一副眼睛,然后伸手往上一推,镜片反射出可以亮瞎狗眼的光芒,那就更有感觉了。 “这从散修的流向便能推测出。”廖玉杰没有注意到姚清的神色,“大约在五百多年前,五大宗门和大衍神宗建立,散修却从中原几乎绝迹,这代表了什么?” 姚清闻言,顿时郑重起来,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上次大司徒便提及过,散修应该是被人赶出海外,不过两人尚未来得及深入讨论。 “五大宗门如何建立?不可能一夜间就无中生有,他们是强大散修建立?为何又把屠刀举向散修?亦或者,他们根本就与散修没有任何联系,否则怎可能在那个时间点,突然冒出那么多宗门?”廖玉杰道。 “你觉得这背后另有机巧?”姚清问道。 “散修绝迹的背后必然是一场大变,源头肯定与五大宗门和大衍神宗的建立脱不开关系,但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却无从得知。”廖玉杰有些遗憾道。 “当年修士远离世俗,这么多年过去,自然不会有多少记录留下,不过上古四宗高高在上,想来应该洞若观火。”姚清出声道,他甚至觉得三十年前那一战肯定也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么简单。 “其二,散修大规模出海,还有一个时间点,就是在上古之时,具体缘由已经不可考,但不妨推测一下,大规模出海,绝无可能是自愿,只能是被逼无奈,会不会与上古四宗有关?” “你觉得宗门建立必然会引起某种杀戮?”姚清问道。 “天心难测,因果上的东西也很难说。”廖玉杰有些不确定道。 姚清摇摇头,没有说话,他自己掌控“因果视界”,可以肯定跟这方面没有什么关系,总觉得还应有其他因素才对,否则好多事情都说不清楚,可惜两人知道的信息太少,也无从讨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使 姚清问过后,才知道廖玉杰之父对推演阵纹没任何兴趣,就偷偷跑出去,还受到一位神秘之人资助,带人多次远赴海外探访散修,否则他又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不会是大司徒他们资助的吧?姚清暗暗纳闷,觉得世界有点小。 可惜最后一次出海,遇到大风暴,没能逃出来。 此事姚清不清楚,在王府却是有备案,荣王当时就知道背后所托之人的身份,更能想到出海的目的,除了嘱咐安全外,其他也就听而任之。 “节哀!”姚清拍了拍廖玉杰的肩膀。 “为心中事业而死,无憾!”廖玉杰端着大茶杯,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 父亲当年离开后,为了家人的安全,就再也没回来过,跟家人联系也是通过王府情报系统,若说不想,自然是假的,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祖父说了,男子就要坚强,要成熟,喜怒不形于色。 姚清没有说话,给他的杯子里加了加热水,这才问起道法上有什么难解的地方。 很快,一天就过去。 从帝都传来两个消息,一个是供奉院的正式成立,以宫中供奉为首,广纳天下修士,护持大虞,虽然刚开始,暂时并无多少修士加入,但至少架子已经搭了起来。 按照大司徒的计划,等散修联盟成立,等到郭一阳、五湖道人他们再次返回,甚至直接与散修联盟建立某种联系,那时候才是供奉院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候。 另一个消息就没那么令人舒服了,大司礼曾如海带着一支庞大的使者团正式出使鬼王宗、凌霄宗、无相宗三宗,本来还有金刚宗和同属五大宗门的八极宗,不过金刚宗以宗门另有要事而拒绝,八极宗远在东南,与此行方向想悖,只得作罢。 至于上古四宗,虞朝直到现在都没有建立起一个稳定的联系沟通渠道,似乎上古四宗在有意无意地排斥着这一点。 其实主要是太远了,对凡人来讲,一来一回就得数个月甚至一年,这次出使还是很早之前就定下,一直拖到现在。 此次能成行,也是皇帝与宗佑棠各退一步,不再提及国师之事,只为重申朝廷态度,进一步融洽双方关系。 说来好听,本质上还是在向宗门退让,重点是安抚鬼王宗,修复因夏州之战带来的裂痕,希望能保持住眼下的太平。 不过姚清想了想,虞朝眼下所为,倒也没错,力不如人,只能这般小心翼翼,也是皇帝尚未丢掉全部心气,还保持着皇帝本身的尊严,有宗佑棠等人在后边强行顶着,否则真有可能任人予求予取了。 君不见前世的大清,面对同样气势汹汹的帝国主义,说出那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名言吗? 虞朝至少还在努力,或者说还在挣扎,用皇帝自认为正确的法子挣扎。 姚清遥望帝都方向,良久无言。 “老师可是在担心那些宗门?”廖玉杰不知何时又抱着他的大茶杯来到跟前。 旁边的院中,陈小柒陷入“无我印”中而不可自拔,廖玉杰则不同,也不见花费多少时间修炼,东看看,西逛逛,感觉比姚清还要清闲。 可无人敢小觑他,因为他的修为总能跟上陈小柒,远超其他人。 “宗门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姚清笑道。 廖玉杰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根本无法影响到对方丝毫,还不如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老师可是与皇帝做过某种交易?”此次出使廖玉杰也知道,心中甚至还有点不屑,有老师这么大一条大粗腿,皇帝竟然舍近求远,非要找那些宗门? 反过来说,道院平平稳稳建立,朝中亦无任何反应,自己这些人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龙隐军都毫无动作,不是说皇帝放过了他们,而是皇帝从老师这里得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姚清也不瞒他,便把前因后果全部说与他听,这个弟子很妖孽,不仅仅表现在道法上,更表现在方方面面,姚清希望他成长的更快一点。 “老师带给皇帝的压力太大了,他不得不另想办法。”廖玉杰听完,想了想出声道。 “这是没法子的事,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扯皮。”姚清又岂会不知,无论是刚回来的高调,还是无为宗的存在,无论是自身的修为,还是轻而易举就拿出来的《万法综述》,皇帝压力不大才怪。 随时都能凭武力取而代之,还特么宗室出身,是个皇帝都会寝食难安。 “老师为何不自己当皇帝?”廖玉杰好奇道。 “这不是谁当皇帝的问题,而且现在的虞朝也经不起一次动乱。”姚清轻笑,说实话他有点看不上虞朝这点家底,纠缠的利益太过庞大,难不成先要来一次大屠杀? 况且名不正言不顺,很难服人,他自己也没那个心思。 关键点是在修士身上,能解决这一点,世俗一切都好说,不能解决这一点,在世俗折腾再多也是白搭。 所以他宁愿默默建立道院,慢慢夯实根基,比其他都强。 “老师说得对,其实我跟朱秀才也讨论过,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老师能在前面顶住压力,总归会慢慢赶上去。”廖玉杰觉得姚清已经为他们补上了最大的短板,那就是道法与高手,否则他也不会有此信心。 《道法》虽中庸,但并不简单,这一点旁人看不出,廖玉杰却一清二楚,而且还有“众生印”、“无我印”的精妙,还有姚清偶尔露出来的包罗万千的神通,这才是道院真正的底蕴。 至于姚清修为,他也不妄测,老师既然有信心,那就证明自有手段对付来自于修士的压力。 有此两点,便是发展之基,即便没有皇帝的支持,没能如老师所言,整合天工别院和虞朝所有超凡力量,他们一样能从零成长起来。 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朱秀才除修为次了点外,其他方面都能独当一面,可以多和他交流。” 廖玉杰点点头,道院除了他们师徒三人外,其他也就是陈立、朱秀才、萧义等寥寥数人能让他多看一眼,人还是太少了。 “陈立派出去前往各地搜寻孤儿浪子的人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愿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姚清有些期待。 廖玉杰闻言,也跟着期待起来,只有更过的人,才会有更多的将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变革的前奏 时间转眼就来到五月份。 姚清的生活一直都是两点一线,不是在王府陪父母或者姚禹,就是在道院盯着众人修行。 陈立派出去搜寻孤儿的人似乎也遇到了麻烦,在虞朝,想要出趟远门其实并不容易,需要各种手续,这不就被各地拦住了吗! 姚清没有过问,陈立也没来找他,想来还在掌控范围内。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他犹豫了,那就是要不要让家人修行,父母暂时还不考虑,他们一时间还拐不弯来,况且荣王心中顾虑太深,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主要是姚禹,年龄合适,正是筑基的最好时候。 姚清犹豫的是,他总觉得这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这时候让姚禹修行,让他隐隐有种感觉,将来一定会后悔,而且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这种感觉很模糊,同时又很清晰,让他不得不按捺住心绪,打算再等等。 另一边,廖玉杰与陈小柒的修行终于遇到了关卡,《道法》还罢了,“无我印”却始终少了几分意思,怎么也达不到完美之境。 姚清看得分明,“无我印”与“众生印”不同,重在一股“舍生忘死”的气概,这一点上他们没有实际体会,自然达不到圆满。 姚清也不点破,让他们自己慢慢琢磨,有些东西,自己领悟出来才是真正自己的,通过别人指点,虽然也能前进,但某种程度上还是差了那么一丝,真到关键时刻,或许这一丝就是生死之别。 他一边观察众人修行,一边从“紫微天衍数”提出来一部分作为传法内容。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除了廖玉杰面色凝重皱眉沉思外,其他人包括陈小柒都是一脸懵逼,像是在听天书。 姚清叹了口气,不再强求,只好单独给廖玉杰开小灶,让他慢慢接触“紫微天衍数”。 毕竟此法用处极大,不仅是修行《天枢至法》,对推演万事万物更是极为强大的工具,廖玉杰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尤为上心,极其认真。 这时候,再一次显现出“紫微天衍数”的难度,哪怕廖玉杰天分极高,哪怕有姚清毫不藏私的一对一专带,没有“因果视界”的辅助,进展依然缓慢无比。 每日无休无止的与各种符号打交道,就连面容都枯槁了一下,其他功课都落下不少。 不过廖玉杰反而更有斗志,眼睛亮的渗人,吓得其他人一看到他就离得远远,不敢靠近。 每次看到这一幕,姚清都忍不住暗暗吐槽,大衍神宗这些功法太没有人性,当年耗费那么大人力和时间推演出的《天枢至法》,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刚在理论上把理论走通,至于实际工程方面的应用,只能说是一坨屎。 若非他自己有“因果视界”,很多东西都是直指本质、直抓关键,真按经文老老实实修炼,说实话这时候连“十方斗战法”都不一定能掌握利索,更不要说其他了。 这还是岐山上传承者暗中用“紫微天衍数”梳理过一边的结果,原始版本可能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姚清也在慢慢进一步优化,但这不比自己修炼,得考虑大部分的接受能力,得详细推演每一个环节,涉及到工作量太大,所以才想着尽快把廖玉杰带出来,好为自己分担一些。 这一日,姚清修行完毕,心中突然想起一个老早就有过的一个念头,便唤来廖玉杰,准备跟他说说。 不过看到廖玉杰那一副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关键是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像极了前世通宵的网瘾少年,便有些不悦道:“昨晚又演算了一整夜?” 修士虽然可以修行代替睡眠,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全神贯注一直做某件事而不会感觉累。 “没有吧?这不天刚亮吗?”廖玉杰迷迷瞪瞪,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姚清扶额,有心叫他回去先休息。 “老师什么事?”廖玉杰使劲搓了搓脸,算是清醒过来。 “你的大杯子呢?”姚清看着他双手空空,自己倒有点不习惯了。 “哎,给忘了。”廖玉杰拍拍额头,忙跑出去,不大一会,就抱着他那大竹木杯子回来,里面还冒着腾腾热气,好像还趁机洗了把脸,至少精神头看起来比刚才强多了。 “其实,‘紫微天衍数’在‘显圣’之后修行更合理一些,能够具现神念,精神力才能承受得住如此庞大的演算。”姚清叹口气,暗道自己是不是给廖玉杰的压力太大了。 没看到其他人包括陈小柒连入门都入不了,廖玉杰好歹已经站在了门槛上,自己是不是有点心急? “别,老师,我能承受住!”廖玉杰慌忙摆手,他感觉这才是他的道,怎可能放弃,“昨晚我已经做到能同时控制十万阵符生灭,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而且有句话他没说,既然老师能够做到,他也一定能做到,他又哪里想得到,他的老师是个挂逼。 “不急不急!”姚清摆摆手,见他有点急了,又道,“我有些想法想跟你探讨一二。” “老师请讲。”廖玉杰按捺住心绪道。 “你觉得神通或术法的本质是什么?” “本质?”廖玉杰沉吟。 “不错!” “某种道法对外的某种干涉和反馈?”廖玉杰想了想道。 “大差不差,再具体一点,是不是特定真元或真气以特定方式、频率勾连天地元气共振而形成的特定功效。”姚清慢慢说道。 方式?频率?共振?功效?这些词有点绕口,不过不难理解,廖玉杰仔细思索了片刻,顿时眼睛一亮:“老师说得有道理。” 他们学神通学术法,不就是学这些吗?这是个精细活,有些地方确实不容易掌控,而且还要反复练习,才能熟能生巧,否则自己感觉自己掌握了,真到对敌的时候反而使用不出来,岂不是笑话? “那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把某种神通或者术法提前简化成特定符文,封存于体内,然后用到时直接以真气催发。”姚清说道。 轰!廖玉杰只觉得心中响起一道霹雳,身边元气波动,直接达到“合气”后期,这还没停,似乎还要直接进入大圆满。 不过最后依然差了点意思,没有水到渠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希望 原本廖玉杰过来时不过刚入“合气”,由天人感应走向天人合一,他一向对修行不怎么上心,是以跟着姚清几个月,也不过堪堪达到“合气”之中,离后期还差得远。 不比陈小柒,那就是个修行疯子,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早就达到“合气”后期,正为大圆满做准备。 他们两人看似进境极快,实则他们打小就开始接触修行,到现在至少都有近十年的功夫,终于在遇到姚清后转换顶尖道法,又有姚清悉心教导,才能厚积薄发。 其实最开始时,姚清考虑过要不要直接传授他们《太微道经》,不过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不是舍不得,而是在于因果之力,如果不能吸收因果之力,《太微道经》修行起来未必就有多容易。 这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随着修为加深,他对《太微道经》和因果之力有了其他想法,便暂且按下这个念头。 而且《道法》并不差,某种程度上更像《太微道经》本经,适用性广,上限高,未来有无限可能,却不需因果之力加持。 至于因果之力,姚清很慎重,他总感觉这种力量并非表现出来那么简单,说不定将来有一天真可以做到干涉甚至掌控因果。 对面,廖玉杰慢慢平复真气,眼里爆发出一道璀璨光芒:“老师,这就是我们将来的世界,用最新的理念推翻那些腐朽的宗门?”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姚清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个思维惯性问题,你真以为那些宗门几千年发展会想不到这一点?” “老师的意思?” “神通化符,必然是一种标准化呈现,也必然会带来威力或者功效上限的拉低,宗门大都是天才集聚之地,又岂会能看上这种中庸之道?” “难道就没有意义?”廖玉杰皱眉,他也知道,同样神通不同之人使用出来威力自不同,神通化符只能追求稳定、简洁、通用,一些棱角则必须舍掉。 “自然不是!”姚清站起来,“即便高度达不到宗门那些天才的程度,但标准化最大的意义是学习成本的下降,如此才能造就庞大修行基数。” “这就是老师前日所说的精英教育和大众教育的区别?”廖玉杰眼睛一亮。 “不错,那些宗门可以说是都是精英,他们经过无数年发展,我们比不了,就只能另辟蹊径。”姚清道,“况且,修行修行,不能只成为个别人的力量,而是要让整个文明进化。” 文明进化?这又是个一个新的词,饶是廖玉杰跟随姚清多日,理解起来依然有点吃力。 “所以这是一个长期努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随便什么新理念就能压下那些宗门,要久久为功,一点一滴,不断累积,最终汇成磅礴大势。”姚清目光炯炯,看向他,“你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块基石吗?” “老师既在前,玉杰何惜此身!”廖玉杰说道,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潮红。 “好,那我就把这个方向暂且交给你!”姚清拍拍他的肩膀,“可惜人还是少了些,一人之力终究太过单薄。” 廖玉杰却没在意,一个人又如何,一个人照样能出成果,这些日子可把他给憋坏了。 自从来到道院,姚清便让他停了阵纹研究,全力提升修为。 不是姚清不重视阵纹,而是阵纹方面他们已经远远落后天工别院,再往下走不过是重复行为,没多大意义。 况且有天下阵法源流神阙宗矗立在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跳出这个樊笼,还不如干脆换个方向,从别的地方着手。 再者姚清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宗门宝库,是以道院不需再借用阵纹之力,除非是神阙宗那等天地大阵。 “还有个方向,陈小柒估计担不起,还是要看你。”姚清想了想又道。 “老师请说!”廖玉杰眼睛一亮,以前单凭天分就能整出那等可以抵御外界攻击的防御小球,现在有了姚清传授的“紫微天衍数”,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整点事了。 “神通化符,说实话是借鉴了‘显圣’之境可以把自身所学铭刻于神念之内的情况,哪怕二者并没有可比性,但功效上可以说完全一致。”姚清徐徐道。 廖玉杰静静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显圣’之上,则是‘分识’之境,这个境界神念化生无穷,可不单单是一枚神念之体了,是以修士可以选取一些主神念,通过以特殊之法祭炼,形成特殊之用,比如专门用来辅助修行、吸纳天地元气,比如专门用来辅助施法,一旦外界有变,便直接释放应对术法,不必再经过自身意识反应。” 廖玉杰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他以前对炼神三境的了解也就知道个名字,知道强大无比,具体是什么样的强大,他却没有任何概念。 眼下听完姚清的介绍,他才明白,怪不得“化气”哪怕是大圆满,在炼神高手前也只是大点的小孩,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层次,完全没有可比性。 用姚清的话来讲,这是人工和智能之间的区别,而且还只是神念的一方面妙用,更不要说其他了。 “到这一步,修士越发朝非人方面发展。”姚清感叹道,奶奶的,这是直接把自己的大脑化成无数个中央处理器,凡人还玩个屁。 “紫微天衍数”到这一步才能算真正小成,意识分化无数,所带来的恐怖推演能力,怕是什么也比不过。 “老师是说,我们也能在‘化气’阶段实现一些简单的功效。”廖玉杰隐隐抓住了姚清的想法。 “不错,神通如果可以化符的话,我们为何不更进一步,推演出一种特定的符文,实现特定功效,比如自主吸纳天地元气,辅助修行。”姚清笑道。 廖玉杰很淡定,他觉得自己一向很稳重,很有祖父所说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于是他端起自己的大杯子,抿了一口茶,果然,心中毫无波动。 就是,手有点抖。 姚清重新坐下来,打算让他缓缓,免得一时间说得太多,把他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追杀 很多年以后,廖玉杰都忘不了那一天,老师把他叫到书房所谈的每一个字,也正是那一天,给他打开了一所前所未有的大门,同向大道的大门,没有那一天,就没有后世所称的廖圣。 其实,当初陈立带人去接他们时,他还有点不愿意,因为没必要,王府除了给他们钱财支持外,其他方面并不能帮上多少。 直到来到新建立的姚家庄,看到姚清,看到一直存在于概念中的世子,仅仅一眼,世子就指出了他修为上的十几处不足和隐患。 之后再传授《道法》,教导修行,呼吸间便破开困扰他多日的推演关卡,解决了一处阵纹难题。 种种这些,都让他心服口服,甚至敬仰万千,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找到了一生的目标。 否则,他又怎会轻易拜师?还怂恿陈小柒一起。 “老师,‘显圣’如此,是因为神念具现,才能以神识之力铭刻,‘化气’境界可没有这个条件。”廖玉杰稳了稳心绪,出声问道。 “‘显圣’有神念之体和神识,‘化气’则有道基和真元,一样的道理,神识是思维的某种延伸,相对真元来讲,中间少了无数层隔膜,哪怕我们达不到他们那样程度,只要能稳定实现这个功效,就是极大的进步。”姚清道。 廖玉杰点点头,心中已经思索起来,道基自成,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可不容易,一个不好反而让道基崩溃那就大发了,所以要万分谨慎。 “不急,一步步来,先研究神通化符,再说其他。”姚清说道,又叮嘱道,“不过不准拿自己或别人做实验,记住,先建立一个可以自洽、可以完美运行的模型,经过我同意后才能让人修行。” 这一点是原则,姚清提前必须说清楚。 廖玉杰也知道轻重,赶紧应下来。 姚清这才放下心,又仔细指点了一番“紫微天衍数”,看着廖玉杰既是疲惫又充满兴奋的眼睛,没好气道:“我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 “老师请说。”廖玉杰神情一凛。 “我...”姚清本想让他去休息,可转眼一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道,“过段时间我还另有要事出趟远门,在离开之前,你必须达到‘化气’之境。” 本来,修行并不能等同于休息,但某种程度上,修行的效果又远大于休息,总比廖玉杰没日没夜地杀脑细胞强。 他那单纯是凭意志抗衡身体机能。 所以必须让他扭转过来,姚清可不想尽心尽力却培养出一个英年早逝出来。 “呃!”廖玉杰端起大杯子,脸上有点为难,说实话他压根就对修行不感兴趣,若非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需要用到修为,他是一点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搬运体内真气上。 “听到没有?”姚清皱起眉头。 “老师放心,弟子谨记!”廖玉杰无法,只得应下来。 “你要明白,修为对你来讲并不仅仅是辅助作用,试想你若达到‘分识’之境,神念分化无穷,有‘紫微天衍数’加持,一息便是亿亿演算,不比眼下累死累活的强?”姚清又道。 “弟子明白!”廖玉杰此时才真正上心,正如老师所言,修为高深能做的事,完全不是修为低下时所能比拟,他确实有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姚清又为他规划一番修行事宜,才放他离去。 当老师可真累,比自己修行累多了,姚清揉揉眉心,苦笑连连,感觉什么都要操心。 也不知姚滢在雷州怎么样,说来她也算是自己的弟子,还是第一位弟子,只是没有名分罢了。 最近姚瑶陷入沉睡,他跟姚滢每天的联系也就断掉,好在提前跟跟她说过,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说起姚滢,那也是个妖孽,三十二种剑法神通,已经有模有样,不过终究是初涉修行,不如廖玉杰、陈小柒两人有近十年的功夫积累,眼下还差一些。 姚清想了一会,摇摇头,准备去看看陈小柒。 陈小柒正一人哼哧哼哧打磨身体,“无我印”始终少几分意味,让他很不满,修行起来愈发凶残,完全就像个疯子。 一度让道院其余众人差点集体自闭,当初陈小柒的修为可不如他们大部分人,这才多长时间,就一一超越? 特别是陈立,极其郁闷,以前这数十人修为他最高,这龙头之位才持续了多久,就这么轻易被人超越? 要说姚清偏心,他们也不信,毕竟讲法时大家都在一起听,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问,都可以随时去找姚清解答,哪怕陈小柒和廖玉杰是姚清的弟子,实则众人并无多大区别。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天资和勤奋,天资不如人就罢了,勤奋再不如人就说不过去了。 众人都铆足劲,道院的氛围也在悄悄改变,每日除姚清要求的必须协助民众劳作外,其他人都在争先恐后修行。 姚清对此很满意,这群糙汉子终于有点样子了,毕竟这里可没人给他们生火做饭、服侍他们,一切杂物都必须亲自动手。 这是《道法》道心的基础,不是高高在上,而是真正融入世俗一切。 却说陈小柒看到姚清过来,神色便有点古怪,刚刚廖玉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那绿绿的眼睛看得他心中直发毛,这才没过一会,怎么老师也过来了? “修行怎么样?”姚清负手问道。 “总感觉少了某种东西!”陈小柒老老实实道。 “其实...”姚清刚欲说什么,突然眉头轻皱,瞬间进入“因果视界”延伸出去。 此时,南边不远处,正有一位黑衣女子仓皇而逃,身后牢牢坠着数十位兵卒,时不时有几人相互配合放出一道刀芒,直奔女子后心。 女子只能边逃边仓促应对,每应对一次,双方之间的距离便会缩短一分。 可她却没有其他办法,避又避不开,真要不管不顾的话,可能当场就会被劈成两半。 姚清皱了皱眉,他只觉得天地元气有种莫名波动,便把“因果视界”投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竟还是个熟人。 “走吧,带你去找机缘!”姚清看着旁边已经有点站不住的陈小柒,抓起他肩膀,就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逢 柳嫣很疲惫,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每迈动一下,都无比艰难,可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后面那些龙卫军已经追了她上千里路。 说起来其实很倒霉,本来只是出来与薛云生联系一下,送个信儿,也不复杂,顾湘托她办的事也不是非办不可,她自己倒是有点上心,办完正事后便想着来中州看看。 毕竟跟顾湘在帝都也算是待了近两年,每日应付那些臭男人不让他们占便宜,就已经很累了,还要慢慢寻找机会筹谋给尧山破局的机会,简直不是人过得日子。 为了安全,两姐妹一明一暗,顾湘藏身暗处,统揽各方,柳嫣则化身明月阁花魁之一,负责情报方面。 虽然最后弄了个灰头土脸,好在核心力量并没有受损,不过要想再见那个小贼就很难了,顾湘的心思她自然明白,否则这次不会冒险来中州。 倒霉就倒霉在,一次说不上很大的见义勇为,不过稍稍露了一点修为,就直接被龙卫军盯上,生生追了她上千里路。 其实身后那些人并无多少修为,正常情况下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可他们身披阵纹,行动如一,随意一击都超过她的修为,根本无法力敌,只能逃走。 “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柳嫣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不过也无多少懊恼,既然是义军一员,心里早就有了这方面的准备。 只是,小湘儿的心思终究要付诸东流,两人的身份如天堑,怎么也跃不过去,还有自己,那小贼怎会有那么多新曲新词,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嗤!刀芒再次袭来。 再见了!柳嫣眼神猛然坚定起来,腰身一扭,瞬间避开刀芒,手中幽光闪动,一道细细的黑线刺了过去。 她身形已经停下,准备做最后的斗争。 “好胆!”龙卫军首领暗喝一声,眼里全是光芒,近来大司马心思难测,似乎有点不甚积极,跟叛军之间僵持起来,再无功劳可捞。 还是他运气好,在各地布下的探子终于起到作用,否则又怎能逮到一条大鱼? 眼下就是收获的时候,别看他们一路紧追不舍,实际上也几乎达到极限,除他之外,其余人根本就不能说是修士,一路能跟得上,全凭阵纹之力。 而阵纹又不会凭空使力,必然会消耗灵晶,他们所带的补给已经快要见底。 对方能主动停下,自然求之不得。 杀!哪怕龙卫军同样奔袭上千里路,阵列依然没有任何散乱,自身的长处和短处是什么,他们自然一清二楚,这是性命攸关之事,几乎都成了本能。 吼!一条黑色大蛇虚影猛地从天地元气中钻出,直接一头撞上柳嫣刺过来的黑线。 刺啦一声犹如布匹裂开,大蛇顿时千疮百孔,可那黑线受此巨力,顿时倒飞而回,露出原型,竟是一枚细针。 “继续!”龙卫军首领愈发兴奋,带着人齐齐向前移动了数个身位,又是一刀辟出。 残破的大蛇直接恢复如初,依然向着柳嫣冲去。 “这一下看你如何抵挡?”龙卫军首领大笑,他把握的时机极为巧妙,对方根本就来不及调息回气,只能奋起余力强接,无论如何都会遭受更大伤势。 岂有不败理? 柳嫣脸色微白,强行压下体内翻滚的气血,深吸一口气,准备彻底炸开体内修为,非要杀上几人、回本才行。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从半空落下一人,手捏法诀,猛然一按,便直接打爆了那条大蛇,让龙卫军诸人忍不住齐齐变色。 鬼面人? 柳嫣心下一凛,忙止住身形,去年之事她虽没有露面,早早退走,可也知道鬼面人在其中的作用,眼下现身又是为何?是敌是友? 龙卫军首领眯了眯眼,鬼面人可以说是龙卫军的耻辱,甚至再加上之后的神面人,几乎踩到龙卫军脸上,连大司马也收到牵扯,惹得陛下极为不快。 可惜之后那两人销声匿迹,再没有露面,让龙卫军上下憋了一肚子火,想不到一年之后会出现在这里? 真当我龙卫军无人?我们跟去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今日定要一雪前耻。 “龙卫军在此,可敢一战!”龙卫军首领感受着身后不断高涨的战意,心中升起一股豪气。 来人自然是陈小柒。 姚清本想自己悄悄救走柳嫣即可,转眼看到身前的陈小柒,又觉得自己都有弟子了,为什么还要事事亲为,太没有牌面了。 不过终究是第一次,便跟着过来压阵,他不欲打破与皇帝之间的默契,自己隐在半空,把鬼脸面具交给陈小柒戴上。 陈小柒咧嘴一笑,大步上前,飞身就是一拳,夹杂着呼啸之声,直奔龙卫军。 杀! 龙卫军抽刀同劈,身上阵纹齐齐而亮,一条斑驳之影自天地元气中析出,啪的一声,直接抽在了陈小柒拳头上。 陈小柒毫不在意,四下游走,一拳一拳地击出,每一拳都带着风雷之音。 姚清平日里除了教授他们基础道法,除了传授两式“十方斗战法”中的神通外,并没有一股脑教给他们很多术法,而是循序渐进,一步步而来,免得他们贪多嚼不烂,最后一无所成。 用他的话来讲,基础道法中实则已经包含了很多神通的脉络,就看你会不会思考,能不能发现,有没有那个创造适合自己术法的天分。 陈小柒整日浸淫在修行中,除了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外,又怎会没有领悟? 哪像廖玉杰那个书呆子,整日里不干正事,陈小柒对此一向嗤之以鼻。 眼下所用,便是他领悟出来的风雷之意,看似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实则每一拳打出,都会留有余力加持在下一拳上,如此滚雪球,最终汇成不可阻挡的大势,一举击溃敌人。 龙卫军自也渐渐感受到了压力,首领不断打着手势,众人阵型一变再变,每一次变化,身上阵纹就更亮一些,威力也会更大一些,很快就直达“合气”大圆满。 可依然没有压得住对方,在首领看来,对方不过“合气”后期,己方已经逼近“化气”之境,怎还是有来有往? 这不合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骗鬼呢 龙卫军首领看不出陈小柒手段,可也知道这样下去很危险,会把自身最大的优势直接葬送。 所以他很快就有了决断,手中长刀猛地往上一挑,身后阵纹之力道道加持,天地元气汇聚,轰隆一声,大蛇化虚为实,自半空中一头吞向陈小柒。 “化气”之境! 陈小柒眼睛一亮,说实话,真要硬碰硬,他也不怵这些人,毕竟是借助阵纹之力,很多手段都限制太大,根本就比不上真正的“化气”高手。 对付一般“合气”后期的人倒也有一定威胁,但对自己,而且还是经过老师数月调教的自己,还真不够看。 之所以要一步步勾出对方底牌,是如老师所言,这是自己的一个机缘。 无我印! 如此感受着“化气”之境那天塌地陷般的威力,那如天敌般的位阶压制,甚至心中还有那无可匹敌的本能感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无我,什么才应是无我。 老师所言,无想无念,无人无己,无天地,无世间,无一切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意志,一种最初的源动力,也是最强大最纯粹的力量,无可不破,因为如果连自身都不存在了,那么世界对自己来讲,岂有存在之理? 轰轰轰! 陈小柒完全不顾气血翻腾,捏着印法,生生将半空中的大蛇打爆,哪怕浑身浴血,依然顶着无尽余波,趁龙卫军不及变阵,直接杀入人群。 无我即无畏! 不过姚清却看得连连摇头,好好一式“无我印”,偏偏被陈小柒用成了拼命之法。 不过这是他的理解,姚清也不会过多干涉。 陈小柒已经杀入阵中,地面的战斗自然很快就结束。 这便是借用阵纹之力的最大软肋,阵型变化太过繁杂,每一次攻击都要提前酝酿,不如正儿八经的修士,一切由心。 而且即便能发挥出更高境界的威力,在真正高手眼里,依然不堪一击。 因为威力是威力,境界是境界,没有道基的“化气”之威,全凭阵纹之意,破绽终究太多。 最重要的是,还只能御敌于外,一旦被人近身或者闯入阵中,则万事皆休。 当初宗佑棠所领之军面对魏岩,哪怕精锐无比,依然被对方三下两下闯入阵中,直接带走姚清,便是此理。 外物只是外物,无法变成自身的一部分。 当然,不是外物不行,真有一个毁天灭地的法宝,或者如姚瑶那般有自己意志的宝物,自能横推一切,主要是虞朝这种手段低级了些。 另一边,有老师提前吩咐,陈小柒自不会多造杀孽,只把这些人全部打晕即收手。 所有一切都平息后,陈小柒才感觉浑身上下无所不痛,哪怕“无我印”再厉害,他面对的也是“化气”之威,中间差距不足以全部抹平。 好在对方不是真正“化气”修士,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否则越境挑战可没那么容易,也不仅仅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陈小柒龇牙咧嘴,强忍着身上刀割般的疼痛,暗中给姚清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去。 “多谢这位...”柳嫣刚要出声道谢,陈小柒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顿时愣住,一时间有点拿捏不住。 这鬼面人到底什么目的,单纯敌对龙卫军?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些人?救自己?又为什么不跟自己碰面? “嫣然姑娘,别来无恙否!” “谁?”柳嫣一惊,嫣然之名是她在帝都的化名,怎会在这里被人喊出? 她心下戒备,手中便捏住了一根银针。 “不过区区一年时间,嫣然姑娘就忘了本世子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柳嫣豁然转身,顿时惊叫出来:“世子?” “怎么?真不认识了?”姚清哈哈大笑。 “你...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柳嫣感觉自己有点口不择言。 为什么来中州,甚至危险至极的帝都,不就是为了此人吗,这猛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是惊喜,而是有点惊吓。 真的假的?会不会有人冒充? “傻了吧?”姚清上前捏了捏她的脸蛋,“我教你唱歌的时候也是这么傻,这么笨。” “滚,你个小屁孩还敢占老娘的便宜?以后不准再叫嫣然。”柳嫣终于回过神,也终于确定眼前之人真是世子,顿时笑起来,“看来老娘真是命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她可不是顾湘那般柔柔弱弱的样子,泼辣胆大,否则也不会在明月阁那等大染缸里一直保持着清白之身,没让人占去一丁点便宜,而且还把自身底细和义军一切都隐藏的极深。 可谓是老间谍了。 “才二十多岁就老娘老娘的,你老吗?”姚清直摇头。 “老娘愿意,你管得着?”柳嫣不屑道。 “啧啧,你说你们一个个都是修士,是不是整天把我当猴子耍?”姚清老早就想问她们这个问题,眼下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我...”柳嫣俏脸一红,不知该说什么,其实那一年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修士,可终究还是骗了他。 “不老娘了?”姚清笑。 “我...”柳嫣眉眼一动,就要说什么。 “先离开这里,有人过来了!”姚清突然打断她。 “快走!”柳嫣拉起他的手,就准备往南边躲去。 “何必那么麻烦!”姚清笑,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两人直接腾空而起,瞬息远去。 “你你你...”柳嫣感觉自己又有点不会说话了,姚清是修士她有所猜测,不然也不会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自己身后,但万万没想到姚清竟然是“化气”大修士。 “怎么了?”姚清笑道。 此时,两人已落入道院,甚至比陈小柒还早回来片刻,姚清把她带入房中,倒了两杯茶才坐下。 “你以前也是修士?”柳嫣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切,我以前若是修士,早就把你们两个妖精的真面目揪出来了。”姚清翻了个白眼。 “事出有因嘛!”柳嫣缩缩脖子,她们瞒着姚清,主要还是不想把姚清带入危险中,并非有意。 “一直到去年你们离开帝都时,我才知道有修士的存在,才开始接触修行。”姚清又道。 “不可能!老娘又不是无知小儿。”柳嫣登时就叫了出来。 骗鬼呢,才区区一年时间,你就从凡人直接修炼至“化气”之境?什么样的天才,什么样的道法,才能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存在。 第一百六十章 银针 修行,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炼气三境,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天人相化,一步一关隘,多少人卡在某一处终生不得寸进,多少人连最基本的感应天地元气都做不到,多少人饮恨天人合一,被天地元气炸成飞灰,多少人筑基不稳,道基崩溃而亡。 别看她柳嫣是“合气”中期的修士,好似不错,但她修行了多少年,从十岁那年开始算起,到现在都十几年了,才到“合气”。 也别看虞朝的阵纹挺厉害,动辄“化气”之威,实则跟真正的道基修士完全就是两码事,不过是借助阵纹、灵晶强行调用天地元气,通过提前设定好的阵意,达到具现术法的效果。 用姚清的话来讲,本质上跟金刚宗那群伪“化气”和尚没什么两样,“化气”和道基的本质,虞朝根本就未曾触摸到,更不要说更进一步了。 而这一点,也是姚清带着廖玉杰正在着手的一个方向,至于陈小柒,那个满脑子肌肉额家伙,不提也罢。 所以柳嫣才会不信,开什么玩笑,想骗老娘也不是这个骗法。 “那你觉得呢?”姚清有些无语。 “我...”柳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姚清本就没必要骗她,况且听他所言,也不知道自己姐妹俩都是修士,如果他早就开始修行,不可能不会发现这一点。 “所以真是如此?”柳嫣又问道。 “不然呢!”姚清摊摊手。 “那可真稀奇了!”柳嫣绕着他转了一圈,摸摸这,又捏捏那,“老娘还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化气’大修士。” “这有啥稀奇的?”姚清哭笑不得。 “你一步登天当然没感觉了,我们可不一样。”柳嫣重新坐下,“遇到的‘化气’之境,哪个不是人五人六、掌控一方的大人物。” “那你跟我修行吧!”姚清笑道。 “滚滚滚,还想占老娘便宜!”柳嫣不屑道,你一个小屁孩还想当老娘老师? 再者她也知道,宗门越厉害,规矩也越森严,道法岂可轻传?严重点说,姚清这是自毁前程,她可不会没轻没重,有这机缘,当然更要万分谨慎和珍惜。 “拿来吧!”姚清手一伸。 “什么?” “你那银针。” “你要干什么?”柳嫣不解。 “看看还不行?”姚清瞪起了眼睛,“还怕我害你?” “切,你倒是有那胆儿。”柳嫣挑眉道,随手把自己的银针抛过去。 银针跟她心神、道法连接,一旦被毁,她可以说就被毁了一大半。 不过既然姚清想看,就给他看看呗,又没有什么。 “真是个傻子,迟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姚清摇摇头,接过银针。 本命之物就这么轻易交给别人?那还不人拿捏的死死? “老娘愿意,你管得着!”柳嫣托着下巴,看姚清细细端详着自己的银针,颇觉有趣,若是再递过去一块织锦,是不是都能绣花了? 一想到姚清靠在床边绣花的样子,柳嫣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姚清却没空搭理她,柳嫣所修道法,应该是“神照天宝录”的某种前置试验功法,还是残本,能修炼至“合气”,说实话她本身的天赋占了大头。 既然有这机会,当然要给她些好处。 心里想着,姚清便伸出食指,聚起真元,点在了银针上面。 “不要!”柳嫣猛然从出神中惊醒,银针可是她的命门所在,此时不比与人争斗,可以激发银针全部威力,真气归元,毁也就毁了,最多吐几口血,修为下降一个层次罢了。 眼下的银针可以说是最为脆弱之时,也是与自身真气联系最为紧密之时,一旦被毁,走火入魔都是轻的,身死道消才是大可能时间。 可还是说得晚了,姚清的食指已经点在了银针之上。 “小冤家你可是要害死我了。”柳嫣心中苦涩,赶紧收束真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反噬。 一息、两息...十息... 咦,怎么还没有事?柳嫣有点奇怪,睁开眼看去,就见银针在姚清指尖滴溜溜旋转,很快就化成了点点碎芒。 柳嫣:“???” 这还是我的银针? 姚清很凝重,叫是叫银针,实则并非是银制,而是某种天材地宝,想要重新洗练,可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也难不倒他,最多时间久点罢了。 足足一个时辰,姚清才以正宗的“神照天宝录”洗练完毕,指尖碎芒慢慢融合在一起,化为一枚细细长针,通体透银,带着股逼人寒气。 “拿去吧!”姚清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倒不是说有多复杂,主要是心累,柳嫣所修功法瑕疵太多,几乎给她全部梳理了一遍,太过精细,劳心劳累。 不过好在修行“神照天宝录”的话,一身所学大半都会在伴生法宝之上,所以才能通过重新洗练银针反哺其身,免得再浪费口舌。 “吓死老娘了!”柳嫣手忙脚乱接过银针,拍拍胸脯,这一个时辰简直是度息如年,唯恐下一息就是灭顶之灾,可看姚清那般凝重模样,她又不敢打扰,好在终于结束,保住一命。 “傻愣什么,赶紧运转真气看看呀!”姚清道。 “嗯?嗯嗯,对哦!”柳嫣这才想起自己的本命之物被姚清折腾半响,还不知道有没有坏掉,赶紧运起真气勾连银针。 “真是越变越傻。”姚清扶额。 对面,柳嫣真气一动,就感觉到不对,不由腾地一声跳起来,指着姚清惊骇道:“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还是自己的银针? 以前真气凝滞所在,全部通畅无比,以前越走越窄之处,全部变成了宽阔大道,甚至以前乱七八糟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行气路线,全部被一一理顺。 柳嫣只有一个感觉,每一次运转真气,修为都会隐隐增长一份,照这么增长下去,岂不是“化气”也不远了? 如果说以前的自己是在泥土中匍匐挪移,时不时还要后退几步,现在就是被插上翅膀,直接飞上九天之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为你梳理一下功法而已!”姚清很轻松道。 “对你没什么影响吧?”柳嫣皱起眉头。 “能有什么影响?”姚清笑道,“我用我的见识为你梳理功法,碍着旁人什么事了。” “没影响就好!”柳嫣这才转忧为喜,只要不影响姚清自身的前途那就好。 她并没有想到,姚清是如何在不知道自己修行功法的前提下进行梳理的,她只以为,姚清见多识广,修为又高,便能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 哪里会想到还有“神照天宝录”这等道法神通。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义军 “老娘是不是也能修炼至‘化气’之境。”柳嫣喜滋滋把玩着手中的银针。 “‘化气’算什么,你要是天分足够,元神也不是没可能。”姚清没好气道,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姑娘越来越傻气了。 “神照天宝录”不比《太微道经》这等道法,虽然上限也高,但终究是辅助、应用或者说神通之法,重点还是在伴生法宝之上,而且也限定死了方向,除这一条道路,没有其他任何路可走。 天下功法万千,各有不同,整体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种重道之感悟和境界增长,是为道法,一种重功效实用和威力提升,是为术法,更进一步也可称之为神通。 这是狭义上的概念,广义上来讲,任何修行功法,都可称之为道法,道法道法,有道有法,可囊括一切。 《天枢至法》七部道法全部脱胎于《太微道经》,从狭义来讲,就是七部神通之法,当然也可据此修行,只是路子窄了一些而已,比如以“神照天宝录”修行,便不可能以此催动“十方斗战法”。 只是这并不妨碍它们均是顶尖道法,当初大衍神宗耗费数代人心血推演《天枢至法》,除了弥补自身弱项外,最大的目的就是如无量宗一般分脉。 《太微道经》太大,也太难,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天分,不如分出支脉,各展所长。 可惜他们低估了一部千锤百炼、传承千年的道法难度,若非姚清有“因果视界”可以直指本质,这七部道法除了“紫微天衍数”和“极道生死功”有人大成外,其余五部能不能有人修行下去还两说。 在姚清看来,那两部道法应该也是某种极端情况下的大成,有没有普适性也要另说。 除非再耗费个几百年慢慢梳理、优化。 “别骗人了,能到‘化气’我就很满足了。”柳嫣撇撇嘴,不相信。 姚清笑了笑,没有多说。 “对了,你看见那鬼面人了吗?”柳嫣突然想起这事,赶紧问道。 “鬼面人?认识!”姚清笑道。 柳嫣点点头,没有多问,心想果然是他背后的宗门,看来这小贼在宗门内的地位还不低。 姚清亦没有多说,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由着她去联想,转而道:“话说你好好的来中州干什么?让自己陷入险地,简直是愚蠢。” “吆,这时候说我愚蠢了,要不是你家小湘儿死乞白赖非让我来中州看看,你以为老娘愿意来?”柳嫣没好气道。 “咳,她还好吗?”姚清有些尴尬,说实话对顾湘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动心,但似乎又少了点东西。 “不好,都快成望夫石了。” 姚清沉默。 “怎么?还没开始,就打算对我们家小湘儿始乱终弃了?”柳嫣秀眉微皱。 “感情对现在的我来讲,是一种奢望。”姚清叹口气,“再说,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充其量也就是好感,怎么在你嘴里都要成亲了?” “成亲?你想得美!”柳嫣噗嗤一笑,有些话也就点到为止,更多是开开玩笑罢了,“她啊,在帝都经历过一次险境后,就痛定思痛,回到尧山恨不得直接嫁给修行,现在比我还厉害。” “不错!”姚清看了看她,“我给你梳理过银针后,行气路线便会更加完美,回去后可以让她参照一二。” “你怎么就确定她跟我修行同一种功法?” “这还需要确定?很明显好吧!”姚清无语。 “切,有顶尖道法了不起?改天老娘气运加身,也要让你羡慕一二。” “不用改天,你今日气运就很盛!” “臭不要脸!”柳嫣咯咯直笑。 “给我说说义军吧!”姚清神色正起来。 柳嫣收起笑容,有些犹豫,不是不能说,而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想把姚清拖入旋涡中。 “没事,我现在也算有了很多底气,不论是虞朝还是那些宗门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姚清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一直都是那样,尧山四周全是龙卫军,他们攻不进来,我们也出不去。”柳嫣撇撇嘴道。 “义军有多少人,区区一座尧山,就能养活你们?”姚清奇道。 “区区一座尧山?”柳嫣眉眼含笑,“你知道尧山有多大不?” “多大?”姚清感觉自己应该是闹了个笑话。 “这么说吧,叫是叫尧山,但内部包含了数十座山峰,方圆亦有数百里。”柳嫣笑道。 “这么大你们是怎么守住的?据我估计,你们总人口应该不会超过十万,兵力也就两万左右。”姚清问道。 “笨啊,全是山,龙卫军又不会飞,况且有大阵策应,等闲之人也进不来。”柳嫣看他的目光犹如看白痴。 姚清没有在意,他当然知道龙卫军不会飞,但更知道有阵纹之力,一些精锐小队可以视天堑如平地,尧山有大阵策应,这样才说得过去。 “义军果然有几分底蕴,竟然还有护山大阵,虞朝都做不到这一点。”姚清又道。 “那当然,真当我们是吃素的,否则怎能与虞朝争锋数百年。”柳嫣得意道。 数百年?姚清摇头失笑,真以为义军就是陶唐后裔?别开玩笑了,尧山起事距今不过数十年,陶唐都是数百年前的存在了。 至于义军真正来历,姚清有所猜测,也有点不确定。 柳嫣见他听得上心,便又说起龙卫军最近如何围困,义军如何反制,方占国如何低调行事,义军如何四下出击,形势算是一片大好。 姚清却暗暗皱眉,他跟着宗佑棠西行,没吃过猪肉也算是见过猪跑,对兵事有一定了解,眼下听柳嫣所说,心中便只有一个想法,龙卫军在示弱,义军有点像没头的苍蝇,毫无章法。 有点不对劲,不过姚清也没说出口,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或许是柳嫣表达有误,何必让她白白担心。 “话说你打听这么清楚想要干嘛?”柳嫣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完后,才想起问姚清目的。 “自然是想着有机会了去看看呗。”姚清笑道。 “真的?”柳嫣眼睛一亮。 “骗你作甚!”姚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有点凉。 “最好说话算数,不然老娘还会再来。”柳嫣咋咋呼呼道。 姚清笑着应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决定 “老师老师,你说得对,果然实战才能让人进步。”陈小柒已经把身上的伤势处理完毕,敲了敲门,也没等姚清出声,就直接推门而入。 “哎,师娘也在这里?”陈小柒看到柳嫣,忙道。 师娘?柳嫣心中一抖,双颊直接染上了一层红晕,一向胆大的她,似乎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滚,不会叫就别叫!”姚清瞪起了眼睛。 陈小柒缩缩脖子,赶紧退去,跑到演武场继续打磨肉身。 屋内的气氛便有点尴尬。 姚清干咳一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怕老娘吃了你?”柳嫣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目光灿然。 “你说呢?想着你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多住几天,权当休息了。”姚清没好气道。 “哪有你说得那么自在?”说起正事,柳嫣便收起玩笑,“见你也见过了,也算是对小湘儿有个交代,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老娘好歹也算是义军的中坚力量,总不能天天在这里陪着你这小屁孩。” “也不差一天两天,这样吧,先休息一晚,明日养足精神再回去也不迟。”姚清摆摆手,不容她反驳,“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在这个房间住下,我也不打扰你了,还有学生要教。” 说完给她指了指新拿出来的洗漱用品,便径自出去。 还教学生?真显摆!柳嫣撇撇嘴,起身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是姚清生活的痕迹,不由摇头失笑,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走入里间,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尧山距离此地有万里之遥,更何况在中州还被龙卫军追杀了上千里,其间之苦楚,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即便是面对姚清,她也没有说出口。 好歹是大姐姐,岂能示弱? 第二日,柳嫣很早就起来,坐在床头想了想,给姚清留下一封书信,没再告别,直接南下而去。 两人身份对立,将来很难再有相见之日,那何必告别,再说她也不喜欢分离时的气氛,不如干脆离去,免得伤神。 反正人已见到,对小湘儿好歹有个交代。 姚清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摇摇头,没有出声,他在柳嫣身上设定了一个“因果”锚点,可在冥冥中感应到一些信息,怕她前脚刚从自己这里离去,后脚又被龙卫军盯上。 姚清目视东南良久,他昨晚专门调出王府在扬州的情报,重点查看了龙卫军动向和一些基本物资流向,倒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说不清缘由,姚清干脆坐下来,以“紫微天衍数”开始推演,双手撑开,亿万光点浮现在虚空中,开始不断闪灭,一条条支线于光点中分出,走向不同方向。 慢慢的,光点越变越多,几乎化成一片庞大无比的光幕,支线却越变越少,最后定格成三条,走向几乎完全相反。 姚清吐出一口浊气,挥散异象,才发觉太阳已经西沉,竟然耗费了他一整天的功夫。 “因果视界”中,柳嫣已经接近扬州地界,这一路上并无任何危险。 “老师?”不知何时,廖玉杰与陈小柒两人分别守在了左右。 “没事!”姚清起身跳下屋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去把陈立、朱秀才、萧义等人唤来。” 陈小柒应声而去。 “老师可是有离去的打算?”廖玉杰问道,他同样修行“紫微天衍数”,别看年龄小跟姚清差不多,但心思极为机敏,结合这两天的事,自然能大差不差推测个大概。 师徒三人,陈小柒年龄最大,反而最纯粹,除了修行并无多少其他心思。 姚清点点头,略一思索,直接把“番天印”、“真空印”和“莲花印”说与廖玉杰,让他视情况传给陈小柒。 又叮嘱他一定要压制住陈小柒的修行,进境太快、心思太急切有时候并非好事。 至于其他人,领悟起“十方斗战法”极其吃力,别说“无我印”了,就是“众生印”都还两眼一抹黑,姚清无法,只能让两弟子先传授他们在《道法》中的所得。 廖玉杰一一记下。 很快几人全部到来,姚清先把自己要离去的打算说出来,其他人尚无反应,陈小柒倒是急了:“老师,你走了我可怎么修行。” “你是给我修行?”姚清没好气道,“有问题问你师兄。” 陈小柒瞅了瞅廖玉杰,有点抗拒,实在不想跟他在一起,总感觉廖玉杰一眼过来,自己里里外外就被看个通透,天生的压制。 “我不在的话,道院就由你们五人负责。”姚清看着他们吩咐道,“朱秀才协助玉杰统揽全局,陈立和萧义两人对外,陈立负责与王府之间的联系,萧义负责三州情报系统,至于陈小柒,道院所有人的修行由你负责督促和教导。” 也算是给陈小柒找一件事做,免得他每日不是修行就是修行,对心境的淬炼不利。 众人自无不可。 姚清看看时间,也不等了,直接提前开坛讲法,集中把这些时日众人修行的普遍性问题进行解答,并对《道法》和道心作总结性阐述。 从道院建立到现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放在前世,并不足以让人稳定建立一种新的价值观。 但搁不住姚清日日讲,天天念,晚上修行,白天还有与民劳作的功课,这叫知行合一。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超凡世界,修行可以反馈现实,现实亦能影响修行,姚清所说都一步步揉碎在修行之中,而修行功法的转换和修为的进步,也进一步加深这种理念。 况且能留在道院的都是经过数轮筛选,本身就有认同感,否则不可能顺利修行《道法》,是以基本都建立了道心。 不然姚清可真无底气在这个时间点离去,他又唤醒姚瑶,在道院和姚家庄布下阵法,与王府之阵结为一体,守望相助,同时都能远程通过姚瑶留下手段进行示警。 如此只要有姚瑶,就不虞被人偷掉老家。 姚清甚至耗费心力,在几个关键之人身上设下“因果”锚点,进行被动示警,然后唤来廖玉杰交代几句,才彻底把心放下来,连夜赶往帝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未来片段 “烦死了,烦死了!”姚瑶有点起床气,自虚空中挤出,飘在前面。 “你要不继续睡?”姚清建议道。 “你做梦做到半截被人叫起来,再睡时还能接上?”姚瑶烦躁道。 姚清认真想了想,道:“可以!” “滚!”姚瑶大怒。 “话说你做什么美梦了,起床气这么大?”姚清问道。 “你才做美梦!”姚瑶抓了抓头发,“我梦到被人一分为五,化成五个奇异存在。” “一分为五?五个奇异存在?”姚清皱起了眉头,姚瑶的存在本身就是五种道法糅合在一起,一分为五可不仅仅是一种噩兆,而是很有可能存在的某种现实。 如果一分为五还好理解,那化成五个奇异存在又是什么,无量宗传承的五种道法还另有妙用? 最重要的一点,姚瑶身在元神之境,勾连天机,自能隐隐感应到部分未来的状态,那这就不单单是噩梦了,毕竟元神本身就有三灾九难,谁知道下一灾是什么。 这些不得不引起姚清的重视和警觉。 “所以你才讨厌,我刚要看清那人是谁,就被你叫醒。”姚瑶有些抓狂道。 “......”姚清神情一滞,“不对呀,从你出生到现在,基本都是在无量宗和秘境中,除了无量宗,还会有谁对你有敌意?而且无量宗看样子并不知晓你的存在,即便上次秘境中的那个神念之体,也不知晓你已经出来了。” “你说呢?”姚瑶扭过头盯着他。 “我?”姚清陷入沉默,也只有自己了,除了跟着自己惹上更为强大的存在外,再无其他可能。 “不然呢!”姚瑶恨恨道,“倒没看到你有什么事,反而自己先崩了,说吧,你该怎么补偿本姑娘?” “我......” “打住,回秘境就不要说了,好容易才出来,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且有些事并非你躲起来就不会发生,该来的总会到来,不论你如何躲避,都会以不同形式到来。”姚瑶向后一跃,坐到姚清肩膀上,心情似乎已经好了起来。 “元神冥冥中感应有多准?”姚清问道。 “视情况而定,看上去很神妙,实则不过是基于眼下某种担忧由此延伸出去的一种可能,并非既定事实。本姑娘好歹元神高手,岂会怕这怕那,真敢把注意打过来,我自有手段应对。”姚瑶自信满满道。 姚清没有说话,别看姚瑶说得轻松,他却不得不上心,两人现在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本姑娘都为你付出这么大了。”姚瑶斜眼看他。 “你说!”姚清下意识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姚瑶咯咯笑道,“不过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姚清无语,这不就是一个紧箍咒吗?怎么感觉这姚瑶越来越套路了。 “先说好了,答应的事可不准反悔!”姚瑶警告道。 “放心吧,说话算数。”姚清无语,“话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他依然比较在意她那个噩梦。 “漫天神佛!” “???”姚清疑惑,那是什么? “可能是受你讲得《西游记》影响吧,做了个关联梦。”姚瑶嘻嘻笑道。 姚清闻言,不由扶额,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你不准反悔!”姚瑶瞪着大眼睛,再次强调。 “不反悔,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姚清翻了个白眼。 “你才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姚瑶抓着他的脸,使劲拉扯。 “说起来,元神高手对天机的感应也只是一种冥冥中的触动,不是直接看到画面吧?”姚清突然不经意问道。 “自然!嗯?”姚瑶猛地反应过来,使劲用小脚踢着他的胸膛,“你使诈,你竟然使诈?大坏蛋!” “果然都是套路!”姚清叹道。 “跟你学的!”姚瑶哼道,还不是看他意识深处那个世界的东西看多了。 不过真得只是梦吗?姚清心底并没有丝毫大意,或许一般的元神只能是某种形而上的感应,但他有“因果视界”,又与姚瑶一体,难说没有影响。 而且就有现成的解释,即“未来态”。 他现在只能做到“过去态”,元神高手窥探天机,必能做到某种形式上的“未来态”,那看到未来某种片段也正常。 所以这不单单仅是个梦。 姚清暂时没跟姚瑶说起,主要是“因果视界”没法解释,没法展示,只能先埋在心底,等有合适机会再提出。 思来想去,还是缺少更多底牌,一个元神高手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讲,远远不够。 最主要是自身修为,只有自己步入元神,与姚瑶互为助力,那大部分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与前世没什么不同,唯一一点区别在于,前世一切权力依附于国家暴力,这个世界一切权力则源于个体修为,更不可控,更混乱多变。 因此想要实现心中所想,就必须面对这一点。 眼下道院初步打下基础,不需要时时在旁,是时候再去寻找机缘了。 义军,是一个方面。 姚清总感觉义军没那么简单,底蕴也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浅薄,能够拥有诸多大衍神宗功法残本,又被虞朝死命针对,或许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是真相之一。 这是他必须走一趟尧山的最大理由。 他没有其他办法,走上这条对抗修士的路,只能抓住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倾尽全力增加手中底牌,为将来早做打算。 因为姚瑶这个梦,就是一种示警,有些事,有些人,迟早都要面对。 “这次你打算直接去尧山见你的小相好?”姚瑶又问道。 “什么小相好,你整天都在学什么?”姚清脸色一黑,感觉真该把她送入学校改造改造,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那个老女人前来,你会想起去尧山?”姚瑶气鼓鼓道。 “你不是睡着了吗?”姚清脸色更黑,感觉这姑娘的套路越来越深了,什么梦,什么睡觉,怕不都是骗自己的吧? 而且人家柳嫣也是二十来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成老女人了? “那是你无知,太小看元神了,真以为睡着就对外界就无知无觉了?”姚瑶鄙视他。 呵呵!姚清很想直接把她颠下去,想想还是算了,主要是打不过。 怂,有时候也是不得已的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妃 回到帝都,姚清神色才严峻起来,此次离开前往尧山,之后估计还要出海,至少要三个月之久。 斗法盛会在年中,也就是七月份,他必须得七月初赶到,尧山一行则需要六月下旬前结束,距离现在已经不到两个月,时间上相当紧凑。 因为他不知道到了尧山自己会遇到什么,不知道龙卫军在酝酿着什么,尧山的底气又在哪里。 而且他还想顺道去江州看看,隔着十万大山看看那传说中的神阙宗。 所以必须尽早出发。 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父母,荣王相对好说一点,王妃那里就难了,这才回来多长时间,满打满算尚不足三个月,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说要在家里陪父母,还没陪几天又要出去? 可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姚清叹了口气,再难也得去说,而且不能撒谎欺骗,得实话实说,原本想着让正好醒过来的姚瑶去王妃那里撒撒娇,可能会好说一点,谁曾想姚瑶机灵的很,早就看到姚清不怀好意,一溜烟躲起来,说什么都不出来。 气得姚清只想打她屁股,真是平时牛气冲天,关键时候比谁跑得都快。 姚清无法,决定先易后难,他没有惊动父母,在自己小院休息一晚后,一大早就去找大司徒。 “什么,你现在要出海?”宗佑棠刚从宫内出来,就被姚清截住。 他现在很忙,每天恨不得十二时辰连轴转,尤嫌时间不够,一是财税那一滩无法离手,亦最为繁琐,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精力,二来是供奉院,虽然直接归属皇帝,但毕竟是他首倡,皇帝便把日常协调工作交给了他,几番推辞依然没有推出去。 眼下听到姚清要出海,顿时什么也顾不得,拉住姚清让他说个明白。 对于姚清出海,他依然在犹豫,主要还是不希望再让其冒险,可又没有其他合适的人。 散修联盟干系甚大,一般人还真担不起。 本来依姚清所言建立道院,便能暗中借势,有些事也不必这么着急,可陛下不喜,只能舍近求远。 偏偏这个远,又需要姚清出力,就是他宗佑棠念及于此,都有些躁得慌。 “主要想顺道去江州看看!”姚清干咳一声,没有提及尧山之事,终究立场不同,他不想让大司徒为难。 宗佑棠皱眉不语,前后踱了两步。 “大司徒不必担心,其实即便没有散修联盟之事,我亦有不得不出海的理由。”姚清道。 “你给老夫交个底,真有底气保障自身安危?”宗佑棠认真问道。 “这个底气我还是有的。”姚清笑道,在海外只要不惹上天音宗,单凭散修,他还真不惧。 不说姚瑶这个大底牌,光是自身修为,就能在大部分地区通行无碍了。 毕竟当初郭一阳、五湖道人等也不过“化气”,看样子已经是一方诸侯,所以他才敢这么说。 “记住,生命永远都是第一位,可以不惧死亡但不可轻言放弃,基于此,才能去实现诸多想法。”宗佑棠深深看了他一眼,叮嘱道。 姚清自然点头称是,两人又说了会供奉院之事后才分开。 第一关已过,就看第二关了。 姚清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走入父母院中。 “清儿来了!”王妃正带着两个侍女浇花。 “母亲......”姚清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清儿可是有什么事?”王妃挥退两名侍女,柔声问道,姚清虽不是天天回府,但她知道是在不远处的庄里,便很心安。 “我...”姚清看着王妃,心中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前世,有手机互联网等通讯手段,有高铁飞机等缩短距离的交通工具,出远门跟去邻居家实则并无本质分别。 在这个古代世界,出去就等于音信全无,外面还有修士、叛军、山匪等各种不测之险,或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所以怨不得王妃会恐惧分离。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姚清的手走入屋内坐下:“清儿是因母亲为难吗?” 姚清暗暗苦笑,终究是母子,岂能瞒得过,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枚双指宽、半指长的玉符递给王妃:“孩儿有一个小玩意送给母亲。” “清儿有心了!”王妃喜滋滋地接过来,用手摩挲着,很是宝贝。 “这个玉符是修士的宝物,还要一处妙用,孩儿给母亲演示一下。”姚清说着,伸手点在虚空某处,就见那玉符投出一道光幕,光幕里竟出现姚清此时的身影,一举一动,跟真人一般无二。 “呀!”王妃惊叫出声。 “母亲且看着!”姚清说着,便走出房门。 王妃从光幕里看到他穿庭过院,直接走到府后的小花园才停下,在光幕里笑着看向自己:“母亲可能听到孩儿说话?” “能听到!能听到!”王妃大为新奇,这简直颠覆了她的想象,修士竟然这么神奇? 姚清跟她说着话,很快又返回:“有了此物,今后不管孩儿在哪里,母亲若是想念了,或者孩儿想念母亲了,都可直接相见。” 这是他从姚瑶那里求来的,本质上还是借助了元神级神念之力的一种法器,看上去神奇无比,实则跟前世的视频通话没什么两样,既是让母亲心安,也是护持家人安全,一举两得。 “清儿!”王妃把玉符放在桌上,重新拉起姚清的手,“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是的!”姚清的声音干涩无比,“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孩儿怕将来会后悔。” “你啊!是不是想着母亲还要阻你离去?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王妃眼里闪过一丝哀愁,又迅速消失不见,“好男儿志在四方,这话也没错!” “母亲!” “去吧,只要记着母亲在家里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就行!”王妃眼圈微红,笑着说道。 “这次母亲能随时看到孩儿,不需担心。”姚清宽慰道。 “好好!”王妃重新拿起桌上的玉符,死死攥住,像是攥住最为宝贝之物。 “孩儿尚未给父王提起,这就去找父王。”姚清轻轻抱了一下王妃,忍住心中酸涩道。 “你呀,出去了就把自己照顾好,不要担心家里。”王妃拍拍他的手,笑着说道,“你父王他在书房,快去吧。” 姚清点点头,这才告退。 王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身子顿时软下来,眼泪哗啦啦而出,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下 荣王那里很好说话,听到姚清要出海后,除了怒骂宗佑棠不当人子外,对姚清所行之事也算是心知肚明,反复叮嘱他小心谨慎、保护自己后,便让他直接滚蛋。 还说王妃那里由他去说,让姚清不必伤神。 姚清只得苦笑着说已经给母亲请示过了,荣王闻言心中顿时松口气,暗子抹了把汗,感觉自己躲过一劫。 姚清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又检查了一遍王府阵法,在“因果视界”中反复推演,感觉无碍后才真正放下心来,于是便跟父母、姚禹打了声招呼,只身一人南下而去。 “还好有姚禹在身边,否则母亲不知要心伤成什么样子。”姚清边赶路边叹息。 这不是王妃的溺爱,而是小时候他在某段时间内的孤僻让王妃有了心里阴影,况且自家被皇帝紧盯不放,谁知道出去会遇到什么,怨不得她如此“脆弱”。 “不过,姚禹也大了,快能担当大任了。”兄弟俩很长时间不见面,姚清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是在打基础,等从海外回来,自己差不多要为“显圣”做准备了,道院也不仅仅是雏形,等到进一步发展起来,皇帝还会容忍、还会这般平静不? 或许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就不知道是怎么个分法,但愿不要让大司徒为难。 姚清心里想着,很快就出了中州,来到江州。 江州之所为为江州,是因为有一条大江横穿而过,这条大江起源于苍州,过益州、江州,从扬州入海,江州则是最精华所在,素有鱼米之乡的雅称,即便还是比不上扬州富庶,但也相差不远。 眼看太阳在云中移至中天,姚清已经站在大江边上,江面宽阔,一眼望不到头,江水浩荡,浪花滔滔而去,雾气茫茫间,远山如黛,若隐若现,几可入画。 姚清心中畅快,忍不住纵声长啸,轻轻一跃,就跳到半空,看着脚下如细长缎带一般的大江,童心忽起,身形如蜻蜓点水,不断在江面上滑过。 玩了半响,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便落到岸边,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符。 姚瑶好像又睡了,应该是到了某种紧要关头,随着姚清的不断祭炼,她亦不断趋向完美,沉睡正是进化的一种表现,或许等再次醒来,就是“五帝元兵”完全体之时。 好在两人提前炼制好玉符,与王府沟通无碍,不过姚滢那里却暂时无法主动联系,姚瑶说小滢儿正处于某个关键时刻,让他不要打扰,等小滢儿呼他。 姚清伸手点在玉符上,远在帝都的王妃正呆呆坐在屋里,连午饭也没心思吃,忽然手中的玉符发出断断续续的震动,还有声音传来:“您最最宝贝的儿子正在呼叫你,接受请轻点玉符三下,拒绝请置之不理。” 王妃一愣,又突然醒悟,慌忙捧起玉符,颤抖着手,轻点了三下。 就见一道光幕展开,露出姚清的面孔:“母亲母亲,能看到不,能不能听见?” “能能!”王妃眼圈一红,脸上却不由露出笑容。 “母亲,我现在是在大江边上,请跟随孩儿一同探索大江的壮阔。”姚清用树枝做了个自拍杆,一边走一边说道,然后把玉符对准大江缓缓转动。 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直播就被他鼓捣出来。 王妃三十多年的人生几乎全在深闺大院,连帝都都没有出过,哪见过什么大江,只以为是在帝都附近,怎会想到姚清已在数千里之外的江州。 她的娘家也是勋贵,却是代代单传,到她这一代竟只剩下一个闺女,其父忧思成疾,临终前便把她托付给世代交好的荣王府。 说来好笑,当时还是世子的荣王比她大十岁,两人算是青梅竹马,老荣王其实更嘱意当今陛下的胞妹,荣王却死活不愿意,拉着王妃就要私奔,差点没把老荣王直接气走。 眼下看到这难得一见的水天一色奇景,别说王妃,就是荣王在此,也要被震住。 勋贵们虽说享尽荣华富,但在姚清看来,不过是被皇帝锁在帝都的摆设,别说离开中州,就是离开帝都,也要皇帝同意。 所以论学识、论见识,他们远不如奔波各地然后进入中枢的文官,权力被逐渐侵蚀、进而腐化堕落便成了必然。 “母亲请看,这里是大江由云泽郡拐向湖广郡的主要节点,是以水流湍急,舟楫难过,不过难不倒孩儿。”姚清说着直接一跳,便跳到江水中间。 “清儿小心!”王妃忍不住惊呼,伸手就要拉住他,自然拉了个空,这才想起两人相隔已经极远。 “母亲莫怕,孩儿是修士,区区天险不在话下。”姚清露齿一笑,把镜头拉远,俯瞰脚下奔涌而过的江水。 “小点心,小点心!”王妃看着姚清脚下浊浪翻滚,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姚清一路走一路说,时而逗得王妃咯咯直笑,时而又让她惊呼连连,就连眉宇间的郁气也散去大半,让她终于放下心来。 等王妃面色微倦,姚清才停下脚步,问道:“母亲是否尚未用午膳?” 王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以后不能这样了,不然孩儿在外也不能心安。”姚清叹道。 “好好,依你依你!”王妃眉眼间全是笑意,又叮嘱他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见姚清听进去后,两人才中断联系,王妃长长出一口气,这短短半个时辰经历竟是她过去三十多年都未有过的奇妙之旅,不仅仅是天地间的各种奇观,更重要的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清儿的心意,这一点让她尤为开心。 不像之前,总感觉这孩子把自己牢牢锁在心房,即便作为母亲的她也进不去。 王妃一个人呆坐片刻,忽听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面色微红,想起姚清所言,忙唤来侍女给自己准备午膳,倒让闻讯赶来的荣王惊奇不已。 按理说,除非姚清回来,否则就别指望她正常吃饭,不饿瘦几圈都说不过去,这次是怎么?为何就想通了? 荣王问,王妃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只是骄傲得抬起下巴,把手中玉符穿上红线,戴到自己脖子上,然后出去浇她的花去了。 留下荣王一脸疑惑,那玉符他知道是姚清留下的法器,可以远程交流,跟这有关?说几句话就能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偶遇 姚清穿过大江,走走停停,对整个江州已经有了大体上的了解。 总体来说,江州比中州要好些,得益于当年宗佑棠在此杀过一批豪强,土地兼并没有那么严重,是以百姓相对富足,至少没有饥饿之忧。 不过这种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江州水患连年不绝,甚至愈演愈烈,每一次灾患,就是一次小规模的土地兼并,这些年累积下来,矛盾已经显而易见。 只是江州底蕴深厚,暂时还没有表露出来,朝廷这些年的重心一直在修士身上,根本顾不上民生。 姚清摇摇头,当今皇帝能够在夹缝中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放在前世,至少也是康雍乾的水平,只是受限于古人见识,也只能到这一步。 而自己想要做出改变,两人天然会成为敌人。 姚清刻意放缓脚步,一边体验各地风土人情,一边给王妃直播。 别的不敢说,他觉得自己以后都可以做一档舌尖上的九州或九州地理奇观等节目,肯定能火遍天下。 也不知道这玉符有没有留影功能,若是可以留影,便有商用的机会。 姚清心里胡思乱想着,他还不知道,姚瑶是真沉睡了,但在沉睡前却把他手中的玉符单向连接在了姚滢那枚上,只要他一启动,姚滢那边就能看到。 什么正处在关键时候都是套路,姚清也没防备两个小姑娘,哪会想到她们俩会给自己挖个大坑,否则有心的话定能从个“因果视界”上发现蛛丝马迹。 所以这几日姚滢小日子过得极美,一边练剑,一边时不时看姚清的单口相声,刚开始还有点小罪恶,感觉不好,现在则只有一个想法:真香。 当然姚滢能同意这样做,最主要还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危险预警机制。 姚瑶这次沉睡不同于上次,比较关键,而且是不得不沉睡,紧急状况下想要立时完全清醒便不可能了,需要一个安全过程,那么姚清一旦遇到生命危险,她根本来不及。 这时候留在姚滢那里的一枚神念就有用了,可以瞬息顺着双方玉符的联系抵达姚清身边,帮他挡上一挡,然后给本体清醒争取时间。 这种极端情况,如果是炼神三境的修士出手,自然防不住她的神念穿梭,如果是元神出手,神念在姚清身边也无用,那时还考虑什么隐患问题?麻溜地直接强行恢复意识带姚清逃跑才是正解。 于是才有这一出,权当是给姚滢的福利了。 却说姚清赶到江州与南州交界处时,才跟王妃说放缓直播频率,王妃能时不时看到他就已经很满足,自然答应下来。 远在雷州的姚滢有不同意见,可惜传不过来,只好意犹未尽地被动接受。 姚清收起玉符,步行进入南州,南州是神阙宗的地盘,自然没有五大宗门那些乱七八糟的阵法。 而且南州的情形也很奇特,山多地少,野物繁多,人口也少,民风向来彪悍,简直不像九州。 有点类似于前世书中的草莽江湖世界,这是姚清经过几天观察得出的一个结论。 此时他正在一个村寨里,吃着当地特有的山椒烤肉,倒也别有风味。 正吃着,忽见不远处树下有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所谓靠山吃山,这里的人多以打猎为生,往往数个山头才会有一个村寨,再辅以农业,倒不虞生存不下去。 姚清入乡随俗,在山中抓了不少肥兔子下来交给人炙烤,自己只留一只,其余则当做借火费用,与路边的这家小店也算皆大欢喜。 他朝那少年招招手,少年犹豫了一下这才过来。 “江竹,今日怎么空手而来?”身后的店家笑呵呵道。 “要你管?”少年瞪向店家的目光很凶。 “那你可要饿肚子了!”店家丝毫不在意,转而对姚清道,“别看这小子年龄不大,最擅长钻山入林,南州北部无数山头,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每次出现都会带很多野物,不知为何这次空手而来。” 少年闻言,看向姚清身前盘子里的兔肉顿时恨恨起来,这窝兔子他盯了有段时间,没想到会被人截胡。 姚清却没有注意到他神色,把身前的肉全推给少年。 少年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很快就吃了个干净,抬眼见店家走入屋后,便凑过来说道:“我也不白吃你的东西,送你一个消息。” 消息?姚清倒是有点好奇,这少年能送自己什么消息? “莫要继续往南,长乐帮已经盯上你了。”少年说完,也不待姚清回话,扭身离去,身如猿猴,三下两下就没入山林消失不见。 长乐帮?姚清皱起了眉头,之前感觉有几个人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后,原来是什么长乐帮? 这却是为何?劫财?自己并没有显露任何财物,或是单纯看自己是外乡人? 姚清有点想不明白,见店家出来,索性就问道:“店家可知晓长乐帮?” 店家面色微变,道:“客官何出此言?” 姚清见状,便不再多问,摇摇头没再说话。 “看客官身着打扮,想必出身也不凡,何苦来南州?”店家略一犹豫,出声道。 “怎么?南州是龙潭虎穴?”姚清笑道。 “最好还是归去吧!”店家边抹桌子,边喃喃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就摇头晃脑走入屋内,再没出来。 有趣!或许此地所有人都有帮派吧!姚清心中更是好奇,起身继续往南边的小路走去,倒要看看这长乐帮是什么来路。 走出村寨没多远,忽听咻咻咻破空声突然响起,七八个绳套同时自两侧树林中飞出,向他套来。 他也不反抗,任由自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快快,这小子细皮嫩肉,定能卖个好价钱。”十几个大汉同时从树上跳下,扯出麻袋往姚清身上一罩,抬起就走。 最令姚清哭笑不得的是,他又被抬回到刚刚走出来的村寨,不过不是在村口,而是深入到寨子里。 他先前想到里面参观而进不去,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进入。 村口店家见状,不断的摇头叹气,愁眉苦脸,却又无可奈何,还被路过的大汉警告似地瞪了一眼。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救与被救 姚清被牢牢捆住,关在一处柴房,然后那些大汉便相继离去,他暗中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这些人除商量怎么把他卖个好价钱外,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倒是听出来他为什么能卖钱,好像有一个什么极乐帮的女头领比较喜欢小白脸,经常有不明真相的外地人被请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本地人,一来主要太熟了,二来据那女头领所说,中原男子比较温柔。 说到这里,姚清便听到那群大汉发出一阵阵男人都懂的怪笑,让他很无语,正想着要不要直接离去时,突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索性又躺下来,收回灵识,静待事态发展。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自门外蹑手蹑脚钻进来,迅速冲来,摸出小刀割断他身上的绳索。 “快跟我走!”正是村头那个叫江竹的少年,没想到会暗中过来救他。 “你怎么来了?”姚清问道。 “你请我吃兔肉,我便救你一命,两不相欠!”江竹冷冷说道。 “你倒是有古君子风范!”姚清笑道,“如今这样的人也不多了,没想到会被我遇上。” “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江竹有些不耐烦道。 “走走!”姚清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道,“你这脾气可不好,今后要改改。” 江竹撇撇嘴,没有理他,当先闪出柴房,朝着后山摸去。 “我们怎么出去?这长乐帮别看一副草台班子的模样,但各个出入口守护还是很森严的。”姚清跟在后面,看了看四周说道。 “你闭嘴!”江竹回头低声喝道,心里有点烦,他进来时是从后山山崖上溜下来,出去却不行,不是爬不上去,而是带个人无法做到不被人发现。 姚清笑笑,不再说话,看他准备怎么做。 江竹想了想,反身朝前门走去。 这是要干什么?准备强行闯关?姚清有些好奇。 沿路房屋众多,说是长乐帮,实则就是一些自带武装的村民,各忙其事,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闯过去。 直到前门处,数名大汉正靠在门廊上,一边做着手工活,一边算是看守大门。 江竹看过去,顿时有点发呆,凭他这副小身板,那些大汉就是站着不动,他估计都打不倒人家,原以为最多就一两名大汉,他可以带着姚清出其不意跑出去,再利用速度摆脱。 这下可有些进退维谷了,再退回去也不现实,万一那边的人正好前往柴房查看情况或者已经发现不对呢?前后一夹击,彻底玩完。 就在姚清都想着要不要暗中帮他一把时,一股晦涩的波动自江竹身侧传递而出。 元气?是元气波动没错,姚清猛然看向江竹的后背,他可以确定,这少年不是修士,体内丝毫真气都没有,那他是如何勾动的天地元气? 几道细微的电弧自虚空中一闪而过,门口大汉同时抽搐了下,直挺挺倒在地上。 “快走!”江竹低喝一声,扯住姚清就往外跑去。 姚清皱眉跟在身后,对方才的情形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没有修为,没有法器,却能号令天地元气,这是什么鬼? 路过村头,那位店家朝少年竖了竖大拇指。 少年却朝他一阵龇牙咧嘴,根本就不停下,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身后,店家看到两人身影已经走远,这才扯起大嗓门:“快来人,小白脸跑了!” 两人跑了一阵,刚准备歇一歇时,就听到身后拐角那边传来一阵哒哒哒马蹄声,江竹脸色一变,拉着姚清就欲钻入山林。 山林虽是他的主场,但带着一个人,反而不好施展,不如尽量跑远一点。 可对方有马就不一样了,迟早会被追上,只能躲进山林。 即便到这种境地,江竹也没想过放弃姚清自己逃走,前来救人,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否则又何必出手? 大不了硬拼,总能拼赢。 姚清看得分明,干咳一声道:“我跑得很快,带上你,他们肯定追不上。” 江竹没有理,显然不相信他这个俘虏。 姚清听着那马蹄声就要拐过来,也不多话,一把抄起江竹,脚下踩风,瞬息远去。 “你...”江竹刚要挣扎,就见身侧景物飞一般向后远去,顿时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去多远,姚清才停下脚步。 “你耍我?”江竹站稳后,冷冷看过来。 “何出此言?”姚清笑道,“你莫名其妙说了句长乐帮,我怎知道长乐帮是什么,便将计就计,想去看看,哪想到你会前来。” 江竹不由沉默。 “相遇即是缘,不如当我的导游,给我讲讲南州,作为回报,我管你食宿。”姚清建议道。 “没兴趣!”江竹撇撇嘴,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我刚刚又救你一命,难道就这么走了?”姚清不得不使出携恩图报大法。 “没有你,他们岂能抓住我!”江竹不屑道,更对姚清的话嗤之以鼻,他虽秉持不欠人的原则,但为人又不迂腐,岂会被姚清一句话拿捏,是以脚下根本没停。 “你身上的特殊之处你自己真得了解吗?”眼看对方都要钻进山林,姚清无法,直接出声道。 江竹果然停下脚步:“你最好不要对这件事好奇,否则必横生祸端!” “为什么?”姚清反而愈发感兴趣,这种体质还自带天煞孤星效果?展开“因果视界”,除了有种奇怪的感觉外,倒没有特殊发现。 姚清暗暗叹气,“现在态”料敌先机、窥人破绽对他的作用已经不如先前,可惜他依然无法打破时空壁垒,达到“过去态”,更不要说“未来态”了,非得到“显圣”之境才有看到突破路径的可能。 江竹沉默不语,他身上异象自打他记事以来就有,也不是没人见过,但似乎见过的人都想将他据为己有或者谋取利益,然后就会横死。 当中便包括他一个关系很好的小伙伴,否则怎会这般孤僻,实在不想害人害己。 这次若非形势所逼,觉得姚清值得去救,他也不会主动暴露,毕竟普通人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跟他有关,即便注意到了,只要不心生歹意,今后可能再无交集,便没多大影响。 “你应该能想到,我是修士!”姚清走上前说道。 江竹依然没有说话,修士他还是听说过的。 “而且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不仅对自己身上的特殊不了解,更对自己的来历一头雾水。”姚清又道。 这少年一看就是独来独往惯了,又身怀某种特殊体质,如果有清晰来历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境地,更不会是如此性格。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天法体 “你想干什么?”江竹转身盯着姚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跟着我,我助你解开身上谜团,还可以教你道法。”姚清笑道,“放心,我是修士,不怕你身上带来的祸端。” 他实在是对这少年能够以凡人之体催动天地元气的手段有些好奇,否则不会想方设法留下对方。 而且他心中也真起了爱才之意,品行端良,还有某种极强天赋,简直是修行的绝佳种子,即便抗蒙拐骗,也要骗回家啊,不然将来被那些宗门发现,还有他什么事? 江竹听了,又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你需要什么?” 他被自己身上的谜团困扰太久了,以前没有办法,还得小心藏着,眼下既然有人挺身而出,他觉得或许是解开一切疑惑的机会。 至于是不是对自己另有心思,他也想看看,到底是对方命硬,还是自己身上的某种特质更强大。 永远都不要小瞧一个敢独行独往生活的少年察言观色能力,两人相交于一次普通不过的炙烤兔肉,姚清在观察江竹,江竹也在观察姚清,对方什么底色其实心中都有数,否则不会走到这一步。 或者他就不会去吃姚清的兔肉,也或者吃了不会去冒险救人,别看长乐帮一副草台班子的样子,但也遍布数个村寨,他并不想主动招惹。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姚清说要帮助自己,必然会有所求,那自己身上能有什么是对方需要的? 姚清刚想说什么都不需要,却看到对方神色,忙咽回到嘴的话,转而道:“你身上的特殊之处对我修行有用,有你在身边,我便能感悟。” “就这?”江竹有点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当然,你不是修士不了解,感悟天地大道要凭借机缘,你这种特殊就是一种机缘。”姚清一本正经道,“等今后我传授你道法后你便会明白。” 江竹点点头,不明觉厉。 姚清见状,才稍稍松口气,这少年心中太警惕,若非也想着解开自身困惑,必不会这么轻易被说服。 “我也不占你便宜,今后所有食宿问题都有我来解决,南州也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带你去。至于道法,等我以后想到可以交换的东西后再说。”江竹想了想又道。 在他心里,交换是人与人交往中最公平的原则,亦是他的行事准则。 姚清颔首,没有多说,转而道:“我听长乐帮人说,他们会把抓住的外乡人卖给极乐帮某位女头领,那极乐帮是什么来历?” “极乐帮?”江竹撇撇嘴道,“坐拥南州最大的井盐,财大气粗,买几个男宠不算什么事。” “那倒要去看看!”姚清皱眉道,看是否真有中原人被卖到那里。 “极乐小镇有点远,距离此地尚有十几天的路程。”江竹皱眉道,他并没有说自己刚从那里过来,原本想着要在北边待上几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去。 “没事,我跑得快!”姚清笑道,又问,“我见这所谓的长乐帮大部分都是村寨之民,这些帮派到底有什么作用?” 江竹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想了想道:“没有帮派,自然寸步难行。” 姚清闻言,却是有点明白,这南州山高路远,地理上相对隔绝,交流不便,但又不得不交流,初始可能因为安全相互抱团,之后为了交易方便,慢慢便形成了帮派文化。 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也就是一种变异的行商或者商会模式。 由此可见,虞朝对此地只能说是形式上的统一,连最基本的官方流通体系都没有稳定建立起来。 三十年前被神阙宗割走,可能最高兴的莫过于官员了,终于不用流放到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南州有多少帮派?”姚清问。 “不清楚,反正很多,大则统领数十村寨,小则就一个村寨,几乎人人都有帮派身份。”江竹摇摇头道。 “你为什么不加入帮派?”姚清很笃定这少年是个独行侠。 “以前也有,不过后来感觉还是一个人更自在一些。”江竹神色复杂道。 姚清没有多问,想来他也不会多说,便道:“这么多帮派,背后有没有修士?” “修士只是传闻,你还是第一个!”说到这里,江竹眼里终于流露出本该有的好奇与向往。 “那是你运气好,你身上的这种特殊,是个修士都恨不得纳为己有。”姚清叹道。 “你呢?”江竹反问道。 “若是别的修士,稍微有点心术不正,可能直接掳走了事。”姚清笑道,“至于我,我也好奇,不过我更喜欢看看拥有这种特殊的人修行起来会达到什么地步!” 江竹没有说话,两人慢慢往南走去。 “当然,也不排除将来某一天你会有更好机缘,被上古四宗那些强大修士看中,直接收为亲传弟子。”姚清又道。 “上古四宗是什么?”江竹闷闷问道。 “呃,就是修士之间的帮派。”姚清如此解释,想想也没错,就是一种帮派,连学校也谈不上,“除上古四宗外,还有五大宗门,至于海外有没有其他的修士帮派就不得而知了。” “你属于哪里?” “跟你一样,独行侠!”姚清哈哈笑道,“不过我倒想建立一个无为宗,也想建立一个广纳天下之人的修行圣地。” 不知为何,从未跟人说起这些的他,会自然而然与眼前少年说出来。 “......”江竹听到姚清也是独来独往后,心里竟隐隐松了口气,或许这样才让他觉得两人是同一类人,至于姚清后面所说,他只以为是在吹大牛。 “话说你在施展自身特殊能力时,是什么感觉?”姚清想起之前在村寨中所见,还是惊奇无比。 “没什么感觉!”江竹摇摇头,“就是感觉天地间有很多奇怪的粒子,只要我愿意,就能把它们变成想要的力量,很简单啊!” “......”姚清无语,这也太凡尔赛吧。 “就是每使用一次,会很疲惫。”江竹又道。 这才对嘛,还能没限制了?这是精神力消耗过度的表现,按理说,江竹这种表现,可以说是“显圣”之后才能以神念调动天地元气,“化气”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姚清突然一个激灵,心中闪过《天枢至法》上的一句话“神明天成,号令元气,是为先天法体”。 以前死活不明白神明天成是个什么意识,现在才明白过来,就是“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中的神明,而不是什么神只,是说天生就能感应并沟通天地元气。 是为先天法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极乐小镇 先天法体啊,捡到宝了!姚清心中很震撼,这种体质,天生就是修道的种子,任何神通都能轻而易举掌握,任何术法能随意挥洒,他们才是天地亲生的,其他修士,不过是窃道者而已。 或许有一法,特别适合这少年。 姚清暗暗想着,暂时也不多说,只是道:“以后不可再动用这种能力,一切有我。” 江竹抬眼看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跟着我,免不了要和各路修士打交道,一旦被人看出端倪,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姚清说道。 江竹点点头。 “话说回来,你且仔细回忆回忆,身上可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姚清总感觉这少年不简单,哪怕“因果视界”上没有任何异常,他仍然这么认为。 可惜达不到“过去态”,不能追溯一切根源。 “这算不算?”江竹抬起右手。 他手掌心有一个奇异花纹,像是胎记,又不像,主要是花纹有点复杂,胎记怎可能长成这样? “咦!”姚清心中惊奇,第一眼看去,很普通很平常,再一眼看去,那花纹好似会动,一个刹那就能把无穷变化归于一处,最重要的是竟然直接带动了体内“紫微天衍数”的运转。 这就很不正常了,“紫微天衍数”是由一及万的推演至法,能够带动其自主运转,至少也是同等层次的存在才行。 他手上的花纹会是什么?姚清一时间有点惊疑不定。 “你知道这是什么?”江竹问道,他很早就注意到手上的花纹,甚至曾经割破手掌,发现除了血肉什么都没有,事后又恢复如初,连个疤痕都没有。 “说不准!反正不简单!”姚清皱眉想着,神思不属。 “是不是很为难?”江竹出声道,情绪低落,连修士都会忌惮吗?或许自己真是人见人避的煞星,不该与人交往过甚。 “问题不大!”姚清自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我是修士,飞天遁地,什么能难住我?” “真的?”江竹狐疑道,感觉他在打肿脸充胖子。 “那还有假?刚刚不过有点意外而已。”姚清道,“其实对你来讲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他能留下这少年,便不会半途而废,更不会知难而退,少年能拼着暴露自身秘密去救他,他就能为其面对一切。 哪怕背后真有某种算计,他也不惧,反倒想看看谁这么有气魄,以一个先天法体去算计,算计的又是什么? 而且江竹是独立个体,有自己思想,有自己三观,不论其背后有什么,他都愿意交这个人,也值得去交。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或许一切都是自己臆测,既然有先天法体,就有先天神通与之配合,说不定只单纯是江竹个人机缘,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 姚清觉得自己有点魔障,整天跟朝廷算计、跟修士算计,算计的自己看什么都不正常,心态不对,只要能引导江竹发挥出自己的天赋,将来肯定是一大臂助。 这才是正常的思维模式。 “有时候还需要自己掌握力量,否则到最后面对一切时,你确定能承受得住?”姚清又对江竹道,意有所指。 少年点点头,有些沉默。 “好了,不想这些糟心事,且放开心思,少年人就应该意气风发,无所顾忌!”姚清笑道,“我们先去极乐小镇。” 说着抓起江竹肩膀,腾空而起,快如奔雷,在天空划过一道尾焰,直奔南边。 之前在地上奔跑还不觉得有多离谱,这下直接飞到天上,顿时让江竹大为震撼,他也不害怕,只是满脸稀奇地看着脚下大地、看着身侧白云、看着身旁飞速而过的流光,自己却一点都感受不到风吹过来的痕迹。 “这才是修士,乘风而起,御空而行,朝饮东海水,夕食昆山露,逍遥自在,神游太虚。”姚清的声音传过来,江竹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渴望,那才是真正的自由,无所拘束。 姚清看在眼里,笑在心上,就不怕你不动心。 不过法不轻传,尚需再看看,他准备找个时间以“紫微天衍数”好好推演一番,免得正好撞到别人的算计上,也把江竹带进坑里。 两人很快就穿过数十山头,姚清按下遁光,停在距离极乐小镇不远处的山洼里。 等到脚踩实地,江竹还是有些恍惚,这么长距离,要是自己徒步跋涉,至少也要走几十天,还是比较快的速度,没想到修士竟能瞬息而达。 “回神没?”姚清笑道。 江竹不好意思一笑。 姚清看到他笑,心中也高兴,道:“你比我表现好,当初我被人带着从西州一晃而过,差点没吐出来。” 叶姝看似清清冷冷,御空飞行的速度简直能吓死人,反倒是姚瑶的元神手段,再快也没有一丁点不适,那已经不是速度了。 “只要修行就能飞吗?”江竹好奇道,如此打起猎来岂不很方便。 姚清哪知道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打猎,笑着为他解释一番炼气三境,什么是天人感应,什么是天人合一,什么是天人相化,只有达到“化气”才能御空等等。 江竹听了个热闹,心中并没什么概念。 两人进入极乐小镇后,江竹果然说话算话,忙前忙后,很快就把住得地方找好,连吃食也准备妥当。 姚清没看出来江竹竟比他还富有,怀里有不少金豆子不说,光是散碎银子就能让他们俩大吃大很多顿了。 姚清跟在后面,路过一处腊肉摊时,摊主是个小老头,看到江竹,便笑呵呵道:“小江不是说要去北边打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准备啃老本?” 江竹也不理会,那老头笑着拿起一吊腊肉扔过来:“省着点,真懒散惯了,今后可要饿肚子。” 江竹接过,本欲放回去,平时他打到的猎物都是卖给这些摊主,交情虽有,却不想占这个便宜,不过看了看身后姚清,便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扔给摊主。 “哎吆,送你就是,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老头手忙脚乱地接住,微微一掂量,“多了多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手大脚?” 再抬头时,哪还有江竹的影子,不过他也没在意,下一次还给江竹就是。 这小子独来独往,无亲无故的,他们这些摊主多少都会帮一些。 第一百七十章 算命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人缘!”姚清跟在后面笑道。 “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公平一些,是以在这里时间长。”江竹用草纸把腊肉包好,提在手里。 “有本事在哪里都受欢迎。”姚清道。 “就是人太多,附近的猎物不好打,必须得去远一点才行。”江竹有些遗憾,否则他也不会大老远去北边。 “已经很了不起了,异位而处,我肯定做得不如你。”姚清想起自己修行前的纨绔生活,即便加上前世经验,亦没有野外生存的本领。 况且江竹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姚禹都大不了多少,能做到这一步真得不容易。 “没什么了不起的,真被逼到那个份上,做不到就要被饿死,自然都能做到。”江竹摇摇头,神色平静。 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两人回到住处,简单吃过后,姚清便想起极乐帮之事,他没有大张旗鼓去探查,只是在“因果视界”上感应了一番,顿时哭笑不得直接放弃。 极乐帮那女头领还真是极品,看似从各地买中原美男,实则人家喜欢的是你情我愿的调调,反倒是被卖到此处的倒霉鬼在度过开始不适后,竟都喜欢上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颇有些乐不思蜀。 至于死活不愿意留下的人,那女头领还好心好意着人送走,一点都不失风度。 果然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姚清笑笑,也不好去做恶人,干脆置之不理,过了一会颇感无趣,便拉着江竹又去外面。 总觉得南州很奇特,山连着山,按理说应该是苍州那种小国寡民的状态才对,怎么也没想到会形成独特的行商文化,因为有帮派在中协调,各地与各地之间交往频繁,甚至直追扬州。 “这是无政府主义和极致自由主义的媾和。”姚清摇摇头,心想若非神阙宗在上隐隐压制,怕早就大鱼吃小鱼,形成一个超级庞大的帮派了。 然后,大部分人估计要重新陷入赤贫,现在所谓帮派不过是本地人之间联合,并无多少剥削,甚至为收买人心,还得到处寻求新的利益。 超级大帮派则不一样,要么发展成为国家组织,要么化为资本怪兽,吞噬一切。 眼前的极乐帮已经隐隐有了这个雏形。 就比如那个到处购买中原男子的女头领,实则在极乐帮内都不是什么大头领,依然能呼风唤雨,坐拥无数财富。 姚清心里想着,忽听一道声音自前边不远处响起:“小哥,又见面了,老朽的卦可还准?” 他抬起头,见一个算命先生正朝旁边的江竹说道。 江竹闻言,脸色顿时一黑,走过去恨恨道:“大骗子!” “怎么?老朽说你的猎物会被人截胡不对?还是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不对?”算命先生扶着胡须道。 “哼!”江竹想起自己早就看好的一窝兔子心情更不好,“你说我会有大收获,大收获呢?” 实则对于猎人来讲,猎物被劫本就很正常,除非能像那些帮派划定狩猎范围,江竹可没那力量,大部分人也没有,只能拼个人功夫。 江竹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然后可以买一块可以种植的地,便不用到处流离了。 至于说很快见面什么的,就有点扯,无论时间长短,算命的都有说法,根本做不得准。 所以江竹才说对方是个大骗子。 其实他以前根本不信这些,上次离开极乐镇时,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找这老头问了问。 老头当时很有风范地说不准不要钱,等他回来再付钱也可以。 江竹自不屑占他这个便宜,自己既然问了,就已做好上当受骗的准备,当场付钱离去。 然后现在再回来骂他。 “哈哈!收获自然是有的!”算命先生干笑道,正好看到跟在后面的姚清,眼睛顿时一亮,“这不就是你的大收获!” 江竹听了,脸色更黑,这是看到什么都是收获? “这位小哥可要算一卦,不准不要钱。”算命先生对姚清道,很是热情。 “好啊!你算算我的真正来历?”姚清笑吟吟道,心想你若是能看出我是穿越客,我就直播吃翔,算了,有点难度,直播当众跳舞。 自己身上因果内陷,元神都不一定能看透,更不要普通人了。 “......”算命先生捻断了一根胡须。 “那个有点难度,不如算算我来南州的目的?”姚清又道,自己就是来闲逛,哪有什么目的。 “......”算命先生又捻断了一根胡须。 “你这业务可不怎么精!”姚清有些意外道,原想着哪怕是胡说八道这算命人多少也会说两句,岂料什么都没说。 说完拉着江竹就欲离开,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浪费时间。 “哎,等等!”算命先生慌忙拉住两人,“小哥从中州而来,在南州应为寻求机缘。” 姚清摇摇头,说出中州倒也不意外,往北是江州,过去就是中州,总共就那几个州,随便猜一个都有概率猜对。 “不要钱,不要钱,送你们,送你们!”算命先生见两人又要走,忙出声道,“南边凤凰山上有机缘,若是有非凡之能,可去一看。” 嗯?姚清目光微微一凝,这人话里有话,似乎对修士之事也有一定了解。 果然算命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吗? “前辈不去看看?”姚清回头笑道。 “老朽腐木一把,凑什么热闹!不过偶尔听两个得道之士提起,就送与小哥了。”算命先生干笑一声,“小哥敢独自一人闯荡南州,想必也不凡。” “也罢!算是听了个稀奇!”姚清摸出一粒金豆子,抛给算命先生。 “小哥果然是大方人!”算命先生大喜。 姚清摆摆手,带着江竹离去。 “就是个骗子,干嘛给他钱财?”江竹嘟囔道。 姚清笑笑,没有说话,两人正走着,忽听身后算命先生的还有一句话传来:“老朽观两位小哥有师徒之缘,万望珍惜!” 咦?这老头连自己这个心思都能看出,不简单! 姚清回头一瞥,见那算命人已经在收摊,想必今日所赚应该足够不少时间花销了,能回家躺着谁愿意在外面受人白眼? 江竹听到这话,低着头走路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机门 两人随意逛着,对那算命人所说的话,姚清觉得或许确有其事,不过暂时还没想好去不去凑热闹,虽说时间还早,基本不会耽搁去尧山和出海。 但毕竟是神阙宗的地盘,不得不多顾忌一分。 而且普通人所谓的机缘对他已经基本无用,他身上的机缘已经足够多,并不差,亦无那份心。 正如他所想,要去也只是去凑凑热闹,顺便带江竹见识见识,修士的世界,远非方才两人赶路时的潇洒。 姚清心中各种念头纷杂,江竹则不同,东看看,西瞅瞅,不一会身上就多了很多东西,干粮火折、雨具药石等等不一而足。 “你准备干什么?”姚清回过神,有些纳闷道。 “那老骗子说的机缘你不去看吗?”江竹反问道,他还记得上次姚清所说,感悟天地大道要凭借机缘,既然老骗子说了,无论真假,都应该去一趟凤凰山。 如果要去的话,他这些准备就非常有用了。 姚清哭笑不得,刚要说什么,忽见一个黑点落入远处的山林中,便道:“也罢,不妨去见识一番。” 等江竹把一切连同先前腊肉都分割好全部收进行囊后,姚清退掉两人住房,避开旁人视线,带着江竹深入山林中。 “还要先打猎吗?这里可是极乐帮划定的猎场。”江竹有点悻悻道。 若非附近的山林都被各方势力划分走,他又岂会跑那么远? “不打猎,去找个倒霉蛋。”姚清说着,很快就来到一座大坑边上,坑里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昏迷不醒,看其身上破碎的布料,倒透着几分华贵。 “这人?这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江竹骇然道,四周被撞碎的草木、被翻出来的泥土,明显刚形成不久,再结合中间躺着的青年,不难想象是这人从天而降、砸出来的大坑。 “吆,还是个熟人,这不是那什么飞鱼山庄的郑玉轩吗,我就说怎么有股熟悉的气息!”姚清嘀咕一句,对江竹解释道,“这个倒霉鬼应该是被人一击打飞,才跨过重重距离,砸在这里。” 这还是倒霉鬼?要是普通凡人,怕直接粉身碎骨了吧?江竹暗暗想着,还好砸在山林里,若是落到小镇上,单凭这大坑的范围,估计不少人都会莫名其妙丧生。 想到这里,江竹心思顿时复杂起来,这纯属无妄之灾了,凡人甚至连修士无意间散发出的余波都承受不起,更不要说直面修士。 他瞥了一眼姚清,他也是修士,倒是和善,反不似传说中的修士。 姚清看着坑底的郑玉轩,略一思忖,对江竹笑道:“此人上次在我手里吃了大亏,为免纠缠不休,我得换个身份。” 说着从怀中摸出妖面戴上,面具人这几个马甲,目前看样子尚未暴露,哪怕被人与王府联系到一起,他也不惧,此时已不是去年的情形。 江竹恍惚间,发现他身形高低都似乎有点变化,仔细一看,又觉得没变化,但眼前所见已经彻底失去之前的熟悉感。 姚清丢下一句“做戏做全套,我们暂且扮作师徒”后就跳下坑底,把郑玉轩提上来。 “我...”江竹有心拒绝,可又不知从何拒绝,两人看似年纪相仿,但达者为先的道理他还是很懂,心里也无抗拒,就是觉得自己不应占这个便宜。 修士难得一见,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就是因为修行了道法,由此可见道法的珍贵。 自己并无任何东西能够交换,江竹便觉得是在占便宜,若是因此而拜师,更显无耻。 可惜姚清并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不然肯定会好好教育他一番,明显把功利与求知欲混淆,总觉的得到就必须付出,完全忽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知道世上有很多东西特别是感情都是无偿的。 当然这只是基本层面,从更高层次来讲,世上所有事都是平等交换的,某些时候,无偿的东西实则代价更高。 江竹自然没到那个层面,表现出来则有些执拗,他只是从自己不断挣扎生存的过程中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先付出后得到、不贪便宜才能最大限度保障自身安全,不会因此得罪某些他惹不起的存在,无论是人是兽。 姚清把人放在地上,随意一指点在对方额头。 郑玉轩抖动了一下,霍然睁开眼,想也不想一个鲤鱼打挺,出现在不远处,很警惕地看过来。 “飞鱼山庄,鱼龙变,不错!”姚清负手而立,高深莫测。 “你是谁?”郑玉轩脸色一变,这就直接看出自己底细?是琳琅岛还是龙鳌山? “你是受了无量宗一记‘大自在磁光’吧,否则不会被人一巴掌拍出这么远!”姚清续道,不出意外也是个熟人,那个魏岩。 怎么感觉哪里都有他,只有涉及机缘,荤素不忌,按理说无量宗本身就底蕴深厚,叶姝、安平甚至顾磊等年轻一辈基本就不在世间现身,修为不照样坐火箭往上飞? 他怎么像个散修?姚清很不解。 “是那个圆脸老头偷袭于我!”郑玉轩脸色一红,辩解道,若非自己用巧劲卸掉对方力道,自然不会飞出这么远,但肯定会受重伤。 不过他也知道眼前此人修为高深,手段了得,单凭眼力就能把自己身上的事猜个七七八八,若能拉进己方队伍,何愁拿不到阵图? 便恭恭敬敬施礼道:“不知前辈名讳?晚辈飞鱼山庄郑玉轩。” “咳!贫道妖面散人!”姚清干咳一声,“不知小友为何与无量宗起了冲突?” 妖面散人?郑玉轩先前还没在意,听到这四个字,脑中瞬间就想起宗佑棠西征时出现过的妖面人,还有鬼面人、神面人,甚至荣王世子所在的什么无为宗,让他心中一时间有点乱,理不清头绪。 不过转眼一想,关他何事?最重要的是阵图,忙定定神道:“前辈应知道天下阵法以神阙宗为尊。” 姚清点点头。 “在海外有一宗名千机门,偷宝窃物,若说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传闻千年前还为无量宗做过一桩大事,有此可见其能!”郑玉轩一脸敬佩道。 姚清却听得很无语,这怕不是当年无量宗为锻造五帝元兵所干得好事?听他这意思,千机门又找上神阙宗了? 果然,郑玉轩道:“前些时日,千机门一位前辈暗中潜入神阙宗,把那传说中的‘虚空垂云大阵’偷了出来,可惜临走前露出马脚,被神阙宗一击打碎肉身,破灭无数神念,只逃走了一缕阴神。” 他见姚清听得认真,不由得意道:“可以说千机门就是千机门,哪怕如此绝境下,依然趁机把阵图隐在了凤凰山,否则岂有我等机会?” 姚清顿时皱起了眉头。 郑玉轩见状,忙道:“当然,这种偷盗行为晚辈也深为鄙薄,不过我等散修不像那些千年大宗,底蕴深厚,本就需不断寻找机缘,所以晚辈想邀请前辈一同前往,哪怕争到手感悟一番再还给神阙宗,对我等修行也大有裨益。” 姚清面色稍霁,微微颔首。 郑玉轩大大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赌对了,虽然这前辈很不齿千机门的做法,但大道在前,应该会出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凤凰山 姚清皱眉并不是对千机门有什么看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千机门的做法确实很不道德,怎么批判都不为过,但在这件事里却不是重点。 重点是神阙宗的表现,太不正常了,就这么不长记性?在一个地方跌到两次?完全不是一个大宗大派所应有的表现。 当年又无量宗在前面顶着,神阙宗或许没有拿千机门怎么样,这次呢? 千机门又有何胆量再来捋虎须?怕不是要被灭门吧?他们这么自信神阙宗不会追到海外? 还是说,海外因为有天音宗,神阙宗一般不会踏足? 上古四宗,剑宗、无量宗、神阙宗、天音宗,没有一个好相与,否则不会屹立四方数千年而不倒。 所以这背后肯定不简单,这么多人就傻傻冲上去?姚清心里想着,有点踌躇。 另一边,江竹则是目瞪口呆看着两人,一来这个从天而降让自己感觉高深莫测的修士,格调降的太快,都成晚辈了。 二来是姚清,端着架子,寥寥数句,就营造出一副来头很大、修为通天的得道高人形象,看他这信手拈来的感觉,往日没少做这等事吧? 亏还觉得他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这么奸诈,江竹看了姚清一眼,撇撇嘴,心里倒没什么反感,因为他平日里也会这么谨慎,否则根本活不下去。 郑玉轩却有点焦急,若是再耽搁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便道:“前辈,早做决定,否则千机门传人一旦从虚空中接引出阵图,万事皆休。” 千机门?姚清回过神,疑惑道,“千机门还敢现身?” “自然,阵图被以秘法藏在无尽虚空之后,并非固定不动,而是跟着虚空不断流转,唯有千机门才能在某个时间点准确找到。”郑玉轩解释道。 “果然是一环套一环!”姚清点点头,不过他并不相信元神映照大千会找不到阵图,唯有一个可能就是神阙宗要么另有他事,要么不方便出手,只能等到最后收拾残局。 而千机门敢现身,可能心有不甘,可能有所凭恃,反正最终还是来了,也赌对了,神阙宗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这就有趣了!姚清总觉得很诡异,不过确实值得一观,道:“如此贫道便带着小徒走一遭吧!” “前辈这边请!”郑玉轩大喜,“就在凤凰山,距离不过数百里。” 姚清点点头,带上江竹,一步便迈入空中。 郑玉轩跟在后面,原以为对方带着一人,御空肯定要受影响,没想到自己快一分,对方便跟着快一分,哪怕自己已经达到极限,对方依然气定神闲,似乎才使出三成力道。 “至少也是‘化气’大圆满,甚至‘显圣’,果然厉害!”郑玉轩心中凛然,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出对方深浅,不是没想过这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眼下一试,再不敢升起任何轻视之意,愈发恭敬。 “神阙宗可曾来人?”姚清不经意问道,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内容,阵图什么的他虽眼馋,但更知道这等根本之物,神阙宗绝不会让外人沾手,他干脆不去想,只想着能见识一番神阙宗的道法。 “未曾看到,这正是我等机会。”郑玉轩压抑住心中兴奋之情,若是能得一阵图,元神自可期。 姚清摇摇头,神阙宗怕是隐在幕后,如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众人蹦跶吧。 若说这么多人都想不到这一点?会想不到阵图现身之时就是神阙宗出手之刻?想不到骤时大部分都有可能因此而亡? 不会的,只是大部分人都怀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不会是倒霉鬼,认为自己天命所归,肯定能拿到阵图远遁,被眼前利益遮蔽了双眼,理智还会残存几分? 当然姚清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立场去轻视这些人,若自己只是个普通散修,遇到机缘,哪怕极其危险,为了修行,怕也会硬着披头往前闯吧。 两人随意说着话,很快就看到前方寸草不生的凤凰山。 之所以叫凤凰山,传说是当年神阙宗在此推演雷火之阵,不小心泄露了一丝天火,便把数座山头烧融在一起,化成如今土红色模样。 江竹亦是一脸唏嘘,当年他还小时,实在生存不下去,又不愿去做乞丐,无路可走下偶尔来到凤凰山,才发现这里看似寸草不生,实则依然有很多生物。 若非如此,他不会活到现在。 三人落下,就见两个大汉快速奔来: “少主!” “少主没事吧?” 都是熟人,一个会吐泡泡,另一个上次未曾使出真本事就被姚清一巴掌拍翻。 “你们一直都在这里?”郑玉轩脸色一黑。 “呃,看到少主被打飞,不对,是被偷袭,我们找了一圈没找到,想着少主修为高深,肯定没事,就又拐了回来。”两人均有些尴尬。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家少主就变成天边黑点,他们是真没找到,也不敢跑出去太远,怕误了正事。 “罢了!”郑玉轩此时也不想追究,毕竟是他下的命令,介绍道:“这位前辈是妖面散人,若非前辈,我也不会这么快赶回。” “见过前辈!”两人纷纷拱手道,心中却有些犹疑,妖面人的传言他们也听说过,而且这般藏头露尾,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搅合在一起真没事吗? 不过既然少主决定了,他们只能暂时按下心思。 姚清点点头,没有多说,打量着四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修士,跟岐山上如出一辙,不过整体修为高出一个层次,大部分都是“化气”,未曾见到“显圣”。 想必进入炼神,便知进退,不会轻易来搅浑水。 江竹也在观察,观察难得一见的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同时亦有些失望。 事情缘由他大概知道,什么阵图他不懂,什么神阙宗、千机门他更分不清楚,但想来无非是某种宝物引起很多修士觊觎,便聚在凤凰山各使手段。 那这些修士跟帮派之间划分地盘、抢夺山林的样子有什么两样? 郑玉轩换好衣服,拿出一把折扇,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中年人踱步走过来。 “郑老弟可有想通?”中年人笑道。 郑玉轩面色一变,暗中对姚清传音道:“这人是千机子,想与我们暂时结盟。” 千机子?姚清目光一凝,能以千机子称呼的,莫非是千机门的门主? “千机门对外均称千机子,内部则另有道号。”郑玉轩似乎看出姚清心中疑惑,解释道。 心中有些笃定,这位前辈和其身后的势力看来不是海外出身。 第一百七十三章 熟人相聚 千机子自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传音,便道:“不知这位是?” “贫道妖面散人!”姚清淡淡道。 “千机子!” “素问千机门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姚清笑道,也不知为何而笑。 “幸会幸会,道友大名,在海外也能听闻!”千机子自矜道,其实他刚来中原,对什么妖面人完全没概念,不过看郑玉轩态度,推测此人修为应该不差,便恭维了一句。 姚清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郑玉轩便道:“道兄请稍侯,我再与自家前辈商量一二。” 他暗搓搓已经把姚清绑到自己战车上。 千机子面色不变,笑着点头,径自离去。 郑玉轩伸手一抓,化出元气屏障笼住众人,才道:“前辈如何看?” “你怎么看?”姚清反问。 “但凭前辈吩咐。”郑玉轩道,完全不似在帝都时高人一等的傲然,一来吃过姚清大亏,二来此地高手如云,更被人一巴掌拍飞,再不知收敛,怕会有大祸。 姚清闻言,倒对他有些另眼相看,想了想道:“之前为何不与他结盟,若说谁最有机会,除神阙宗外就是千机子了。” “当时晚辈自持三人都是‘化气’,力量已算强大,何必与人结盟!”郑玉轩尴尬道。 姚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能想到他那时的神情,千机子再次过来邀请他,也算好脾气。 “而且那千机子不怀好意,与人结盟更多是在找挡箭牌、炮灰,助他挡住神阙宗,若真拿到阵图,肯定第一时间遁走,事后又去哪里找他?”郑玉轩不屑道。 千机门到底在哪里,反正在海外一直都众说纷纭,从无人能找到。 “是这个理!”姚清颔首,只要不笨,就不会看不出来。 不过依然有个疑点无法解释,那就是神阙宗为何不直接拿住千机子?肯定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或者另有顾忌。 不愿,证明神阙宗有着某种很晦涩的算计。 另有顾忌,则说明外部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牵扯着神阙宗。 神阙宗屹立数千年,为上古四宗之一,除了其余三宗,谁有资格牵制? 可眼下情形,除了一个魏岩出自无量宗,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其余三宗出手的迹象。 那么就是神阙宗自己暂时不愿出手,又是为什么? 趁机揪出千机门老巢,一劳永逸?还是聚集过来的修士中有神阙宗在意的东西? 姚清更倾向于前者,大部分都是散修,能有什么神阙宗瞧上眼的?即便能瞧上眼,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 所以,那位千机子就是一个自带长线的饵,一端可能已经被捏在神阙宗手里,另一端则等着被他带回老巢。 甚至还有种可能,阵图说不定都被动了某种手脚。 “前辈觉得应如何做?”郑玉轩见姚清沉吟不语,忙问道。 “这事确实难做!”姚清回过神,也没有说自己心中推测,“你看那千机子四下走动,收获却寥寥,所有人都如避蛇蝎,只想占便宜,根本不愿因此招惹神阙宗。” 郑玉轩点点头,以为姚清要拒绝与千机子联合,也正合他意,因为他实在不想成为旁人的靶子。 不曾想姚清话头一转:“不过,事情都要一分为二的看,眼下一切焦点都在千机子身上,你若是想得到阵图一观,则必然要跟千机子站在一起,否则像其他人那样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为什么?”郑玉轩有点不懂了,他已经吃够当出头鸟的亏,躲在后面闷声发大财不香吗? “我问你?神阙宗为何不现身?”姚清笑道。 郑玉轩摇摇头,他是真不知道,只想着最好不要现身,永远都不要现身,否则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他们为何不现身其实不重要,但你应该知道,他们肯定会现身,那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现身?”姚清又问。 “阵图从虚空中被千机子接引出来的那一刻!”郑玉轩脱口而出。 “所以,要么千机子瞬间遁走,要么阵图直接被神阙宗夺回,有其他人什么事?”姚清嗤笑一声,“还真以为会大战三百回合,各显神通,最后再定归属?” 好像是这个道理,郑玉轩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缺乏斗争经验,果然得靠这些高人。 “所以,跟他联合又何妨?到时候神阙宗一现身,紧急状况下,他说不定还要把阵图交给我们保管。”姚清笑道。 郑玉轩眼睛一亮,甚至思维进一步发散,比如神阙宗如果没有及时出现,自己等人是不是可以趁机拖拖千机子的后腿? 一旦双方斗起法来,其他人再想插手就不容易了,因此必须联合。 郑玉轩挥散屏障,朝千机子走去。 姚清收起笑容,他自不是为了所谓阵图,因为他笃定,阵图绝无可能落到外人手里,他主要还是想跟神阙宗交一次手,趁此印证一下所学。 郑玉轩很快就带着千机子回来,姚清抬眼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怎么又是个熟人? 顾湘那个便宜哥哥,薛云生,一个很臭屁的人。 不过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对身周一切并无多少在意,很有点随缘的感觉,完全不像当初岐山上那般斗志昂扬。 “道友果然有眼光!”千机子哈哈大笑,从他的立场来讲,自然身边越多人越好,人越多他全身而退的机会自然更大。 说实话,这次来中原,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可不来又不行,门主下了死命令,更许下天大好处,否则他哪敢前来? 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唯恐神阙宗突然跳出来取他性命。 可兢兢战战、偷偷摸摸赶到凤凰山,发现阵图还在虚空流转,神阙宗甚至都没费力去寻找,放任众多修士前来。 既然神阙宗胸有成竹,想要摘桃子,那他就有操作空间了。 可惜,原还想着悄无声息浑水摸鱼,静待节点时间到来,不知为何,身份却莫名其妙暴露,若非他修为高深,果断出手震慑,若非其余众人心思本就不在一处,这会怕早被拿下当工具人了。 上策行不通,只能取中策,尽力拉拢盟友,分担自身压力,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愿明着得罪神阙宗,收效甚微。 眼下妖面散人的到来,终于成为一大突破口。 第一百七十四章 威风 几人相互一介绍。 薛云生豁然抬头,没记错的话,岐山脚下,这妖面人还只是“合气”之境吧,这么快就“化气”了? 而且看众人对他的态度,明显修为还不低,至少都是“化气”后期朝上,是自己太废,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薛云生心中的某种担忧一时间都被压下,只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姚清。 姚清岂会不知他心理,干咳一声道:“这位薛道友可是见过贫道师兄或者师弟?” 身高体型都对不上,怎么还会被当成一人,说实话他也有点纳闷。 “原来是前辈师弟?晚辈在岐山脚下有幸见过一面!”薛云生恍然大悟,这下才能说得通,便又恢复成一副忧郁王子的模样。 “不知薛道友师承何处?”姚清不动声色问道,总感觉薛云生的神情有点不对。 原本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现在却一脸憔悴,要么被女人掏空了身子,要么就是心中有事。 不然怎会这么快就被千机子忽悠上船,明显没把心思放在这里。 “不知名散修,过来碰碰运气。”薛云生不动声色道。 “大家都是散修,何分彼此!”郑玉轩哈哈大笑,说实话,对薛云生他还是有点小嫉妒,不是修为,而是外貌,看那层次分明的五官,看那忧郁的小眼神,得迷倒多少少女少妇啊? 他觉得自己唯一一处弱点就是这副面孔太过平平无奇,完全配不上自己出众的气质。 “有机会了去飞鱼山庄拜访郑兄!”对郑玉轩的好意,薛云生自然投桃报李。 “好说好说!”郑玉轩是唯一一个不讳言出身的人,千机子是无法,人人皆知,他敢这般公然行事,除了认识他的人太多外,就是因为还有一层身份,供奉院。 可以说代表着虞朝,某种程度上自然有恃无恐,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家当。 “诸位道友鼎力相助,我千机门肯定铭记在心,一旦阵图安全带至海外,定会和道友们一同参详。”千机子说着场面话。 众人自然客气一二,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谁也不知。 “其实,还有位高手,要是能拉入我们阵营中,一定会更有把握。”千机子又道,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是谁?”郑玉轩下意识问道。 “无量宗魏岩!”千机子道。 “魏岩?”郑玉轩先是一愣,紧跟着顿时大怒,不就是一巴掌拍飞自己的那位胖老头吗?什么意思?故意给我上眼药? 不过看千机子神情,似乎并不是有意提及,这才想起两人交手其实亲眼看到的人不多,千机子似乎并不知道,只好勉强压下心中怒火,脸黑黑的不再说话。 千机子反而有点奇怪,怎么回事?我也没得罪他吧?怎么一副被抢了女人的样子?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一人自半空中落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是魏岩又是谁! 千机子的眼重新热起来,说实话他看上的并非是魏岩修为,哪怕无量宗道法再精妙,也得分人,魏岩本身实在太平平无奇,他看上去的是魏岩身份,可以一定程度上借到其背后宗门的大势,这一点才最重要。 否则让他单独面对神阙宗这个庞然大物,哪怕聚集再多炮灰,心里也不踏实。 想了想,千机子再次朝魏岩走过去。 两人说了几句,魏岩便有点不耐烦,不经意往这边一瞥,脸色就是一变。 “真是冤家路窄啊!”魏岩阴恻恻笑道,走了过来。 姚清有点无语,感觉就不应该来这里,特么全是熟人,都已经尽力降低存在感了,甚至变换身高体型,还是被人一眼揪出。 倒不是说被人识破身份,而是妖面人这个马甲已经太过显眼。 “两位道友认识?”千机子跟着过来,脸色凝重,这两人明显有过节,让他很难办。 却没看到另一边的郑玉轩脸色更黑,原本以为是冲自己而来,让忍不住有些紧张,要是众目睽睽下再被打飞,他可就没脸见人了。 这会一看竟是冲着妖面散人前辈,郑玉轩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期待,期待两人最好打起来,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胖老头。 “看来上次师弟所说堂堂‘化气’却来欺负他的人就是你!”姚清皮笑肉不笑,强行挽尊。 “藏头露尾、蝇营狗苟之辈!”魏岩不屑道,转而对千机子道,“驱逐此人,老夫便同意你的联合。” 相比对神阙宗的忌惮,魏岩还是觉得脸面更重要一些,况且千机子说得也对,只有在身边,才能第一时间接触阵图,其余人都隔了一层。 “这个?”千机子有些犹疑,不是他分不清轻重,而是这妖面散人代表的可不是一个人,还有郑玉轩三人,这就是四大“化气”高手,真要因为魏岩彻底得罪他们,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说不定神阙宗都不需出现,自己几个人就先打出脑子来了。 “嗯?”魏岩皱眉看向他。 千机子无法,只得暗中传音解释了一番。 魏岩这才发现郑玉轩的存在,胖脸上露出一丝阴笑,道:“你若站在老夫这一边,那你与老夫之间的过节就一笔勾销,否则凭我无量宗的能量,定让你在中原站不住脚,只能滚出海外。” 郑玉轩闻言脸色顿时大变,正如魏岩所说,都不需要做其他,只需以无量宗的名义向虞朝打个招呼,他估计就会失去一切。 这种大杀器他不得不重视,前来中原,关系着飞鱼山庄的一个大计划,如果因为个人原因而夭折,那就成罪人了。 可让他转头对付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更拉不下脸。 “少主!”身后的两个大汉纷纷小声道,怕他头脑一热做出一个错误决定。 郑玉轩沉默不语。 魏岩轻蔑一笑,转而看向薛云生:“老夫不知你来历,不过你若能与老夫站一起,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薛云生本冷眼旁观,听到这句话,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顿时出现一丝光亮。 至于妖面人师弟在岐山下助过自己,在更重要的事之前,自己个人感受、个人良心受煎熬又算得了什么? 转眼间,姚清竟要成为孤家寡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切法界 众人当中,若说谁最感觉大开眼界,当属一直小透明的江竹了。 一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很会救人,随便遇到个人都是之前有过恩惠。 别人不清楚,他一直跟着姚清,自能想到前前后后,妖面下应该只有一副面孔,不会再有旁人。 第二个没想到还有人既装师弟,还装师兄,这么下去,岂不一个人就把整个宗门代替了? 所以这就是他所说的要建立一个无为宗?建立一个广纳天下的修行圣地?他一个人代替所有? 第三个没想到是,修士之间明争暗斗会更加频繁,更加赤裸裸毫无顾忌,没看到那俩前头刚受自己师父恩惠,后头被人一棍子或一个甜枣,就已经动摇了吗? 或许这就是姚清不经意给自己说的,力量归于自身,便会带来诸多规则的失效,只剩永恒利益,极易走到邪路上去,因此好的道心尤为重要。 江竹不由陷入沉思,心里倒不担心两人境地,大不了退走就是,反正他挺看不上这些人的,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修士的样子,也不是姚清给自己描绘的那样。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另一边,在魏岩的压迫下,眼看郑玉轩与薛云生嘴唇蠕动,准备出声说什么。 “真是好大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无量宗宗主呢,我见叶姝、安平、顾磊等人都无你这般气魄!”姚清忽而哈哈大笑。 眼下众人立场不同,自己又非真身示人,无论那两人选择什么,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自己趁机接过话头,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正如他一直所说的那样,人性经不起试探,也没必要试探,在场众人只以为他在挑衅,唯有江竹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 看向姚清的目光顿时愈发亲近,觉得他不似别的修士那般功利,那般令人生畏。 旁边魏岩闻言,脸色不由一变,对方竟和自己很多同门熟悉,这怎么可能?便道:“不要以为你随便说几个名字就能令我忌惮!” 而且这几个名字无不被他厌恶,叶姝修为增长太快,让他面上无光,安平就是个疯子,还敢跟自己动手,顾磊那瘪三永远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令人极其生厌。 当日岐山上受那神秘人一击,他身受重伤,不得不觅地静养,痊愈后也没回宗门,一直在外游历,直到听闻千机门偷出神阙宗阵图,顿时大喜,觉得机缘到来。 如果有神阙宗九大阵图之一,何愁不入“显圣”,只要自己往无量宗一躲,神阙宗又如何? “是吗?那我倒要领教领教你比他们强多少?”姚清笑道,上前一步。 修士嘛,无论如何,最终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 “两位两位,大家都有同样目的,阵图即将出世,何至于此?”千机子赶紧道,心想你们就是想打,也等我顺利带走阵图再打啊。 魏岩心中便生出退意,对他来说,此时阵图自然最重要,而且对妖面人深浅,他一时间有点琢磨不透,否则不会想着依靠众人之力驱逐。 “对于这等搅屎棍,羞于伍之。”姚清不屑道。 魏岩登时大怒,再也忍耐不住,一扬手就是一记大自在磁光,想着不仅要胜,还要胜得快速、漂亮,自然拿出压箱底本事。 姚清大笑,看似凝立不动,实则有无数线条以他为中心渲染开来。 哗啦啦!像是一副朦朦胧胧的水彩画,瞬息而成。 他猛然挥动大袖,便见无穷无尽的术法自袖中生出。 风,遮天蔽日,削人皮骨,雨,无所不在,融人血肉,雷,炸裂时空,震其心魄,电,当空劈下,断其生机。 风雨雷电,法用万物,自然之威,道成万法。 只听轰鸣声不断,各种天地之威响彻四方,震得众人心神皆颤。 有移星换斗、回天返日,有振山撼地、纵地金光,有翻江搅海、鞭山移石,有飞砂走石、挟山超岳,等等不一而足。 不要说魏岩,就是千机子、郑玉轩几人,甚至整个凤凰山都笼罩其中。 无数人忍不住惊骇,不断往后退去,怕殃及池鱼,根本升不起任何反抗之意,那小小袖中,竟能带出亿万术法,宛若滔滔洪流,这让人怎么抵挡? 哪怕魏岩的大自在磁光能够消融一切术法,依然抵挡不住,瞬间过载,被姚清的术法洪流硬生生撑爆,其本人更是喷出一口鲜血,慌不择路退去。 姚清也不追赶,大袖一甩,挥散天地间的异象。 这便是“一切法界”,又名“天地无垠界”,乃是《天枢至法》中的道法之一,也是先前姚清所认为最适合江竹的道法。 先天法体配合“一切法界”,想想都酸爽。 何为术法,便是真元带动天地元气,生成的种种天地之力,用以攻击或者防守,比如雷法、火法、水法等,简单且威力大。 至于神通,往往具有某种特殊功效,如轮回印、无我印等,跟术法还不太一样。 当初大衍神宗推演此法最大目的就是想划定天下术法樊笼,只要展开“一切法界”,那么天地间任何术法都能信手拈来,不被克制,免得遇到火系道法被水系道法克制的尴尬局面。 也能与姚清一般,直接大力出奇迹,以术法洪流淹没敌人。 怎么说呢,想法极其宏达,立意极其高远,但还是那句话,现实太过骨感,哪怕他们强行推演出来,具体修行起来依然太难太难,几乎不可能。 要掌握“一切法界”,就得先掌握一切术法之源,关键是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有法用万物之法,其次得逐一参详自然变化之理,这是前提,已经能阻止绝大多数人了。 下一步则是水磨功夫,还得压制术法之间的冲突与莫名变化,能到这里,才算是基础打成。 最后还有关键一步,就是化法为界,成就“一切法界”。 若非姚清有“紫微天衍数”、有“因果视界”、有《太微道经》,还有前世物理知识的加持,给他十年功夫,都未必能掌握。 在他看来性价比远不如“十方斗战法”,威力大是大,就是起点太高,一般人根本无法做到。 不过江竹则不同,先天法体,自然而然,根本就不用去琢磨万物变化之理,就能直接掌握,这才是最适合他的道法,也是先天法体最为强大的地方。 比自己施展“一切法界”还要强大,试想面对一个万法之源、万法之祖,言出法随,行起法生,谁有绝对把握敢与之对上?只要境界提升上去,便可无敌。 姚清负手而立,心里琢磨着“一切法界”和“先天法体”的事,哪想到旁边几人和凤凰山所有人都一副见鬼了表情看着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阵图出 这是什么样的道法,竟能万法齐出,镇压一切? 这是什么样的修为,竟能一击挥退“化气”大修士? 有此人在场,其他人可还有机会?除了神阙宗,谁能与之争锋? 众人惊骇的同时,更有点怀疑自身,自己当真也是修士?为什么自己施展术法就那么困难,对方却能肆意挥洒,无论相生还是相克,都毫无影响? 有这等神通的话,天下还有什么能与之对敌? 于是,即便习惯独来独往的散修们也不得不开始抱团,不然他们怀疑自己面对此人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勇气。 再说千机子,惊喜之余更有点惊吓,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拿到阵图,真能从此人手中脱身? 郑玉轩和薛云生两人则半是震撼半是羞愧,震撼是在于妖面人修为之高、术法之奇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羞愧是对自己先前的动摇有点过意不去。 就连江竹也暗暗想道:“果然还是师父(暂时)厉害,其他任何人都不值一提。” 从两人相识开始,姚清给他的印象一直都在更新,开始的戒备到现在的信任,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的真心相随。 特别是刚才面对那种万法共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生出一种渴望,一种见到亲人的渴望。 或许这正是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机缘,一定要找到拜师礼,江竹暗暗给自己打气。 他不排斥拜师学法,但依然惦记着自己应该用更珍贵的东西去交换。 “咳,这下就没有搅屎棍在旁边碍眼了。”姚清出声道。 “道友道法精湛,佩服佩服!”千机子干笑道。 郑玉轩与薛云生两人相视一眼,陪以微笑,说来魏岩如此行事,对他们来讲近乎折辱,姚清也算是替他们出口气。 而且还没有后患,魏岩甚至无量宗只会找姚清麻烦,不会连累到他们,他们身板小,可搁不住折腾。 特别是郑玉轩,更加恭敬三分,原本就觉得这位前辈高深莫测,现在终于见识了,果然高深莫测。 “千机道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说。”姚清想了想,看向千机子。 “道友请讲!”千机子客气道。 “千机道友应该可以做到随时接引出阵图吧?”姚清随手布置出一道屏障,直截了当。 “呃?”千机子有心反驳,可想想此人修为,有点不敢,只得苦笑道,“被道友看出来!” 说起来,这事就特么邪性,自家老祖拼着肉身崩灭好容易偷出来来的阵图,按理说应该无人得知才对,不知为何最后闹成人尽皆知。 神阙宗本身不会宣扬,他们自己人只想着邀请三五好友,偷偷取走就是,哪会想到会变成这幅局面? 只好准备偷偷摸摸过来,临时拉拢炮灰,乱中取胜,不敢再邀请好友放大自身目标。 然后更诡异的事便来了,自认第一次行走天下无人相识的千机子刚偷摸上凤凰山,就莫名其妙暴露,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话说回来,阵图本身是被秘法隐入虚空乱流,当然能随时以秘法取出,千机子原本打算等人更多一些时便暗中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力,自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出阵图远遁。 现在彻底玩完,已经被姚清看破,千机子甚至很悲愤,感觉天意弄人,处处针对自己,只要他想做什么,必然会横生枝节。 就连郑玉轩、薛云生等人也直勾勾看过来,目光似有不善,谁都不是傻子,这明显是想让他们挡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道友再等下去,怕是神阙宗都会失去耐心!”姚清意有所指道。 凤凰山非久留之地,而且看薛云生神情,总觉得义军可能有事要发生,姚清想尽快前去。 “也罢也罢!”千机子苦笑连连,“不在最佳时机,贫道有可能会受到反噬。” 众人面无表情看着他。 千机子感觉有点作茧自缚,估计自己再不识趣,可能要被眼前几人剥了,忙道:“便如各位所愿,不过需从长计议,其他人或许不足虑,神阙宗却不得不提防。” 众人点点头,神色略松。 “接引阵图出世,需要多长时间?”姚清问道。 “暗中施法的话,至少得半刻钟。”千机子道,“但在最后十息左右时,虚空会震荡,瞒不住。” 众人商议一番,定住计策。 很快,正当凤凰山上其余数十上百散修一边暗中紧盯千机子动作,一边结盟抱团时,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姚清设下的屏障被打爆。 “欺人太甚!”千机子喷出一口鲜血,在郑玉轩三人的护持下迅速后退。 同时,薛云生拿住江竹,直接跳出圈外。 “给脸不要脸,既然敬酒不吃,贫道就不客气了。”姚清负手而立,傲然道。 千机子脸色苍白,捏着法诀坐下来恢复伤势,郑玉轩三人警惕地分立四周。 “咦咦咦!竟然内讧了!” 其余散修眼睛均是一亮,原本姚清给人的压力太过巨大,眼下内讧,可谓举目皆敌,他们的机会岂不更多? 便纷纷往后退开,免得殃及池鱼,同时互相使着眼色,隐隐约约形成一个大圈,把姚清、千机子等人围住。 没人发现,薛云生已经悄无声息混在了他们中间。 这便是几人商议出来的结果,假装内讧,姚清镇压全场,千机子以恢复伤势为掩盖接引阵图,郑玉轩三人守护,薛云生则在外策应,顺便照看唯一的凡人江竹。 如此一旦阵图出世,其余人必须突破两道防线才能接触到千机子,等火力全部吸引过来后,再暗中转移阵图至薛云生。 这样大家都能勉强接受。 千机子别无选择,只能配合,以自身安全为主。 郑玉轩人手最多,但因为有姚清在前,他也愿配合。 对薛云生来讲,姚清修为最高,江竹是其弟子,本身就是一种节制手段,况且自己身法快,带上阵图也好脱身。 不过他却不能趁机返回尧山,一旦回去,就是弥天大祸,神阙宗怒火义军承受不起,只能往海外。 姚清其实最无所谓,一来薛云生是顾湘大兄,算是知根知底,能保障江竹安全,二来他压根就没想过阵图,只惦记着与神阙宗交手。 至于薛云生的身法,在他眼里还不够看。 “得饶人处且饶人!”郑玉轩勉强道。 姚清嗤笑一声,也不说话,随手一指,轰鸣声顿时大作,道道闪电如蛛网般自虚空中蔓延开来,随着他脚步落下,又有地火化莲,黑风成妖。 郑玉轩三人脸都绿了,演戏而已,要不要这么认真?只能硬着头皮上。 似乎谁也未曾注意,双方斗法的余波中,一道晦涩波动从虚空中传递出来。 阵图即将出示。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阙宗 姚清当空而行,肆意挥洒,各种千奇百怪的术法被他一一使出,落在郑玉轩等人身上,逼得他们不得不疲于奔命,勉强吊着一口气,在生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不会的术法?这到底是什么道法?”有人喃喃说道。 也说出了大部分人心声,真是太过恐怖,此法一出,天底下哪还有其他道法的生存空间? 这是“一切法界”的第一次现世,几乎兵不血刃击破周边所有人的道心。 不过那股晦涩波动依然瞒不过有心人,数个身着奇装异服的青年暗中打了个手势,猛然朝千机子所在位置扑去。 姚清看得分明,岂会让他们过来搅合,大笑一声,袖口甩出,便是量量神光,炸得几人满眼生花,差点一头栽下去。 紧跟着又有数人伺机出手,全被姚清压了回去。 眼看时间一息一息过去,竟无人能够靠近数十丈范围内。 终于,有人顾不得其他,大喝道:“阵图即将出世,还不速速争夺!” 其余众人本还在惊疑不定,有点不确定这些人出手的目的,眼下闻言,不由哄然,再顾不得其他,纷纷扑向千机子。 姚清看到没人理会自己,眼睛突然爆出湛然神光,抓出亿万星影,罩住郑玉轩等人,正是斗转之力。 就见那无数攻击如遇到看不见的礁石,全部自当中几人身边滑开,反而落到不该落的地方。 “钱老怪,你竟然胆敢对老子下黑手!” “哪个龟孙子给老夫一记灵缚术?” “特么谁在无差别施法,晃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山上众人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甚至大打出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千机子,什么阵图。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不要指望他们有多大出息。 在这混乱空挡,一个巴掌大、闪着异彩的物什自虚空中跳出,似图非图,似符非符,甫一出现,便有亿万阵符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很是奇异。 “阵图!” 众人连连惊呼,什么都顾不上,全部朝阵图抓去。 千机子目光一闪,脸上突然浮现出嘲讽之意,身形突然出现重影,瞬间就出现在阵图旁边,原地竟然还留下一个千机子。 “一群土包子,哪知我千机门金蝉脱壳之法的神妙!”千机子冷笑连连,手已经摸到了阵图边缘。 原本对千机子来说,最艰难的就是阵图出世前十数息时间,根本无法隐藏动静,他怕自己等不到看见阵图就会被人集火灭掉。 没想到这个最大的隐患会被姚清直接解决。 “所以修为高有什么用,没脑子的货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千机子心中很得意,如此一来,就是神阙宗也反应不过来吧! 眼看他的手就要捏住阵图。 忽而,一道阵纹在阵图四周波动了一下,千机子的手犹如抓到烧红的烙铁,刺骨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往后缩去。 一枚神念自虚空中穿梭而来,化为模糊人影,招招手,阵图便不由自主朝他飞去。 “不!”千机子眼睁睁看着阵图从自己手中溜走。 “神阙宗!” “机会!” 轰!轰!轰!无数力道同时缠向阵图,即便神阙宗在此,如此之大的机缘,也无人肯轻易放弃。 “哼!”模糊人影冷哼,伸手当空一抚,道道阵纹在他指尖跳动,像是拨动了天地琴弦,那奔涌而来的攻击好似遇到不可见的墙壁,直接倒卷而回,把众人弄了个灰头土脸。 “妙!”姚清神情一振,终于等到神阙宗出手,脚下浮光流转,再出现时已在那模糊人影身前,抬手就是地水风火,万物煮成一锅,彻底化为无序和混乱。 “一切法界”法用万物,自能万法归一,成就无法。 姚清看得分明,那人之前所用,便如弹琴一般,在更高层次调动元气规律,让那些攻击原路返回。 既然如此,他干脆就没有规律,看你如何破。 那模糊身影也不管半空中的阵图,手指在虚空连点,每点一下,就有数十阵符生出,分立四周,衍化出的阵纹横扫而过,便把一切强行驱散。 姚清倒还罢了,早有心理准备,那些方才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才叫倒了大霉,被人循着元气打散真元,不得不退出。 姚清毫不在意,他手段众多,这点小问题自不在话下,反手一捏,捏出一记赤焰长刀,再一挥,红彤彤的颜色顿时染红了半边天际,紧接着便降下无数火柱。 模糊人影丝毫不惧,双手乱弹,阵符或聚或散,阵纹或生或灭,无数手段此起彼伏,哪怕“一切法界”几乎没有穷尽,都无法彻底压制住。 两人越打越快,身形越升越高,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元气开始沸腾,天地开始紊乱,生出种种异象。 唯一不变的就是中间阵图,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在元气海中上下沉浮。 旁人不要说渔翁得利了,就是想插手也插不进去,稍一出手就是汹涌的元气反噬,接连数人因此受伤后,便无人敢动。 这是真正的高手斗法,斗得不仅是根本大法,不仅是神通术法,更是对元气掌控之力的争夺,低境界者连参与都参与不上,无法调动一丝一毫天地元气,只能任人宰割。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干看着,心底哇凉哇凉的,就这么出局了?不甘心啊! 别说他们了,最不甘心可是千机子,他才是最憋气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才要到手的机缘,又眼睁睁飞走。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千机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眼下已经无人再关注他,他感觉正是自己的机会。 不过该怎么办呢,他也插不进去手,强行闯入,最大可能只能是被暴乱的元气直接碾压成齑粉。 千机子正急得团团乱转,突然瞥见自己退出来后还留在场中的残影,顿时心中一动。 千机门所谓金蝉脱壳,本质上是一种特殊身法,影化真身,真身成影,能够在短时间内借助天地元气进行快速穿梭,还能留下假身扰乱敌人视线,向来是保命逃跑的绝佳手段。 眼下可能受阵图无意间庇护,残影竟一直没被元气乱流搅碎。 “天助我也!”千机子大喜,真是绝佳机会,老天针对我这么多次,终于肯帮我一次了。 只要能有一丝元气强行挤进去,就能感应到残影,然后置换自己进去,瞬间化影,便有机会去拿阵图。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举目皆敌 姚清心中畅快,忍不住纵声长啸。 这才是他心中向往的修士,《天枢至法》七部道法,“十方斗战法”争强斗勇,“极道生死功”不顾一切,“紫微天衍数”高深莫测,“神照天宝录”单纯炼器,其实都不是他的菜。 唯有“浮光自在身”的潇洒如意和“一切法界”的信手拈来最合他脾胃,是他心中修士的样子。 乘风而来,驾云归去,万法如心,自在神游。 这种从容淡薄才是他所追求的理想,整日蝇营狗苟,算计来算计去,不是争夺宝物,就是压迫凡人,不是目空一切,就是自欺欺人,大部分所谓修士完全成为力量的奴隶,早已丧失修行真意。 何为修行,应追求真理,追求终极,追求彼岸,力量不过附带而已,怎能本末倒置? 姚清如此想着,念头愈发通达,手中术法简直千奇百怪,异象纷呈,“一切法界”才是一法通万法的集大成者。 刚开始众人还能看出一二,越到后面,越是不可琢磨,看上去是水光,迸发出来的竟是雷电之力,看上去是云雾,又会生出幽蓝之焰,种种之奇,令人闻所未闻,更不要说出手应对了。 亏得神阙宗那人面对如此凶人还能不落下风,众人不由暗暗佩服。 是的,没有人佩服姚清,主要是觉得这种强大已经理所当然,能在这种压力下不落下风的人才值得佩服。 谁也不曾注意,人群中的千机子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阵图下方的残影里。 “有戏!”千机子仔细感应了一番,顿时大喜,因为处在阵图正下发,受阵图影响,元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紊乱,可以勉强行事。 此时他已经完全影化,众人均被半空中斗得难分难解的两人吸引,不注意的话,哪里会想到场中会多了一个人。 千机子十分得意,觉得自己果然天命所系,只要拿到阵图,再以金蝉脱壳之法瞬间离去,往这十万大山中一钻,谁又能想到自己去往何方,怕是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拼命往海外逃吧。 等到风头过去,一切还不都是自己的? 千机子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阵图挪去,外界轰鸣声震耳欲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速度虽慢,却很坚定。 “阵图!”手指尖终于再一次触摸到,千机子差点激动地大喊起来。 “稳住稳住!”他不断对自己说道,猛地用力,彻底抓住阵图。 “天命果然在我!”千机子心中狂喜,勉强压制住心绪,直接发动“金蝉脱壳”。 嗯?怎么还在原地?千机子楞了一下,再次催动道法,还是不动! “???”千机子额头上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 “千机道友,你在做什么?”姚清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有点纳闷,这千机子搞什么飞机?跑到两人中间拿住阵图一脸傻笑,这不是添乱吗? 要知道四周全被元气乱流封锁,更有阵纹密布,普通修士在里面休想调动一丝一毫元气,所以进来容易,出去就不简单了,除非达到“显圣”之境。 否则神阙宗那人会放任阵图不管?即便千机子拿住阵图又如何,依然带不走。 而且别看千机子自我感觉良好,行事隐蔽没人发现,实则对他们二人来讲,完全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毕竟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天地元气已经被两人强行瓜分,哪有什么小动作能瞒得过他们? 所以姚清才觉得千机子是来添乱的,一旦对方对他出手,救还是不救? “道兄助我!”千机子直到这时才明白自身处境,哪还有其他什么想法,保命最重要。 他也算是个人物,当断则断,准备把阵图扔给姚清,否则对方凭什么救自己? 姚清无语,他本就不是为阵图而来,更不想被追杀,眼下又与神阙宗传人交过手,其实已经能离去了。 不过想想,总觉得这次阵图之事有点诡异和莫名其妙,他看了眼阵图,心中一动,猛然挥出一记术法洪流。 无尽术法,浩浩成洪,即便神阙宗阵符神妙,阵纹非凡,那人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姚清趁机出现在千机子身边,一掌把人推到圈外,留下阵图在身边。 为防万一,他并没有直接接触阵图,只是把视线投上去。 “真货不假!”姚清以“因果视界”和“紫微天衍数”略一感应,里面阵符层层叠叠,别看只有巴掌大小,实则集成了亿亿之符,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析出来。 姚清有点迷惑,堂堂上古四宗不至于如此吧!原以为神阙宗可能在背后谋划什么,那这阵图应该是假货,借此设局,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他反而更迷了,千机门所谓“金蝉脱壳”其实也就那样,怎可能深入神阙宗腹地?难不成他们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奇异之法? “罢了,真假跟自己都没关系!”姚清摇摇头,不去管阵图,准备离开,本身就是验证心中所想,自不会贪图,既然想不明白,还是抽身退去,免得又被人当成棋子。 神阙宗那人看他不动阵图,只是发呆,便没趁机出手,当空而立,遥遥俯瞰全场。 此时,术法余波终于散去,天地元气渐渐重归于平静。 山顶众人松口气的同时,看向阵图的目光又开始火热起来,互相看了看,再次围上来。 姚清没有在意,无欲则刚,只要不染指阵图,便能轻而易举离去。 就在他打算出声表明态度时,一个胖胖的身影忽而落下,站在人群之外,正是魏岩。 “妖面人,当日岐山上大衍神宗最后遗宝就是被你带走的吧?”魏岩高声问道,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岐山之事一直众说纷纭,有说大衍神宗残阵内有宝物被神秘人带走,有说那神秘人是大衍神宗最后的传承者,还有说其实一切都是障眼法,是有人想借大衍神宗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无论怎么说,有一点共识,就是残阵内应该存在某种了不得的东西,毕竟前后变化太过明显,那么多人看在眼里,肯定有所发现。 众人闻言,看向姚清的目光顿时更加火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山河社稷图 哪怕妖面人修为令人绝望,升不起出手的勇气,但带给人的压力远不如神阙宗。 神阙宗的阵图都敢抢,更何况一个妖面人,看样子也就是“化气”之境,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最关键是大衍神宗的遗留之物啊,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宗的大衍神宗,哪怕不是传说中的三大至法之一,也一定珍贵万分吧? 更何况阵图还在他身边,一举两得。 “你是眼瞎,还是脑子进水了?”姚清啼笑皆非,这人还真特么歪打正着。 “其一,岐山上唯一藏头露尾之人,便是你或者你们!”魏岩冷笑道,“其二,你不觉得你身怀如此精妙之法却无人见过很奇怪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是啊,如此精妙道法,怎么可能寂寂无名?除了那传说中的大衍神宗三大至法,还会是什么? “所以你觉得我这一身道法是岐山之前就有,还是岐山之后才有的?”姚清笑道。 “重要吗?”魏岩避重就轻,他岐山之前所遇到的那个妖面人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特别是剑法。 说实话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妖面人所用之法就是大衍神宗的三大至法,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大衍神宗当年显露出来的道法与妖面人差别很大,应该没什么关系。 眼下不过是在泼脏水,以鼓动众人出手,报新仇旧恨。 姚清没有说话,看向四周,除了神阙宗那人看不清面容外,就连千机子也满眼贪欲。 道法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上古四宗可以不在意,五大宗门也可以不在意,但散修不得不在意,凡是强大修士,无不是有强大传承。 大衍神宗三大至法对他们的吸引力,甚至还要超过神阙宗的阵图。 最重要的是,姚清已经现身说法,他所用道法之奇,神通之妙,无不令人垂涎三尺,不是大衍神宗三大至法又如何,已经足够人去犯错。 更何况还有阵图,完全能令人疯狂。这是出手的理由。 山上这么多修士,还怕他一人不成?这是出手的底气。 姚清看着众人越来越红的眸子,不由哑然失笑,还真是终日大雁终被雁啄,想要离去得费一番心思了,不过也急不得。 他瞥了一眼薛云生与江竹,发现这两人倒很清醒,躲得远远,一个若有所思,一个满脸担忧,让他稍稍松口气,至少薛云生没有像千机子一样被贪欲遮蔽双眼,不然只会让自己看低。 至于郑玉轩则有点奇怪,眼里有渴望,但似乎又不是要出手争夺的那种,姚清暂时有点看不明白。 “诸位道友!”魏岩朗声道,“老夫出自无量宗,对什么三大至法还看不上,对神阙宗的阵图也无任何私欲,今日前来,就是找此人报昔日之仇。” 他先把自己撇清,以打消其余人的顾虑。 果然,众人看他的目光愈发和善,无论真假,至少态度摆在这里,明面上也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所以,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魏岩见气氛已足,便大喝一声,凌空扑上,出手就是一记“大自在磁光”。 有理由,有底气,还有气氛,有无量宗传人领头,何惜一战! 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拿出自身所学,朝着姚清击去。 数十上百“化气”大修士,更有不少后期之境,可不比金刚宗那些西贝货,同一时间出手,是何等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术法洪流,姚清的“一切法界”重势,量上其实也没多少,眼下则不同,这么多修士一起出手,天地元气再次被生生搅成一锅粥。 “都是被猪油蒙了心!”姚清无声而笑,“即然都眼馋,那就再给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精妙之法。” 他心里想着,丝毫不影响手上施法,就见一副画卷自他头上徐徐展开,有天有地,有山有河,有日月星辰,有花鸟鱼虫,有千秋岁月,有无尽苍生。 就那么当空而立,汹涌而来的千百术法攻击则如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消失个无影无踪。 此为“山河社稷图”,《天枢至法》七部道法的最后一部,乃是防御至法。 只要头顶此图,便可万法不侵、万神不灭,先就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姚清还远远达不到那个境界,但也足够面对当下这些人了,他右手一点,头上的画卷便化为一道元气巨浪朝着四面八方轰隆而去,以排山倒海、天崩地裂般的威势压向满脸不可置信的众人。 原本“山河社稷图”完全可以结合“一切法界”使用,不过其中机巧之处,姚清尚未掌握,只能浪费掉这股庞大的元气。 即便如此,也足够山顶众人骇然了,这还是人不?己方数十上百高手同时出手,连个屁都没发出,就被对方反手一击再打回来? 不提他们一副吃了翔的表情,神阙宗传人先前并无出手,眼见其他人同时被压制,姚清正处在新力未生、旧力已尽之时,他目光一闪,掌中阵符闪灭,直接抓了过去。 这便是姚清没有在魏岩出声后第一时间突围的最大原因,除了有底气外,强行突围靠得就是一鼓作气,一旦被人挡住,那便不得不陷入苦战,而且江竹也是个破绽。 不如把一切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另做打算。 姚清见那人袭来,哂笑一声,想也没想,直接把身边阵图以元气甩过去,给你就是,只要别挡我去路。 姚清扭身就走,眼看就要趁着人仰马翻跳出圈外,忽觉身后有晦涩空间波动传出。 姚清心中惊讶,回头看去,就见一枚神念自虚空中钻出,趁神阙宗传人全部心思都在阵图上时,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撞了过去。 “尔敢?”神阙宗传人大怒道,可再想出手已经来不及,只听轰的一声,神念对神念,迸发出道道黑色之焰,烧得他头晕脑晃,几乎保持不住身形。 “给我爆!”穿梭而来的神念猛然炸开,看样子非要毁掉对方不可。 “千机门!”神阙宗传人匆忙一晃,重新化为神念,迅速点在阵图之上。 阵图轻轻震动,便有无数阵符散开,从实到虚,所有一切都被定住,更不要说那自爆的神念,爆了个寂寞。 不过神阙宗传人强行催动阵图,显然也不好受,神念上更出现无数裂纹,几乎碎掉。 他强行卷起阵图,趁无人反应过来,迅速穿梭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远遁 这几息时间的跌宕起伏也算让姚清见识了一番,没想到千机门竟还有后手,怪不得千机子很自信。 先前不出手,是没机会,跳出来只能给人送菜,刚才既是对方警惕性最低之时,也是他不得不出手之时,再不出手一切都白费,只能拼一把,希望能与对方同归于尽,再给千机子留下一丝机会。 可惜,所有人都漏算了阵图这个因素,神阙宗传人自然能催动阵图对敌,甚至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 而且更漏算了姚清,无人能想到姚清真正的目的并非是阵图,若非如此,刚才姚清趁机出手,大概率能留下阵图。 所以一切算计都是枉然。 但神阙宗的目的呢?姚清有些奇怪,明明是元神高手一个念头的事,为何偏偏要弄这么复杂? 哪怕刚刚阵图被留下,他也不相信神阙宗会没有后手,肯定不会坐视自家根底大法被外人拿去。 姚清想不明白,便不再想,看周围阵符渐渐消失,不再耽搁,瞬间来到薛云生身边,留下一句“分头离开”后,便接过江竹,往东飞去。 身后,“贼子休走”、“留下道法”、“愿追随左右”等等话语不绝于耳,说什么的都有,姚清全不理会,也没发现身边的江竹显得有些沉默。 刚刚阵图迸发出亿万阵符四射而出,定住一切,其中有一枚阵符好巧不巧,悄无声息,远远落在江竹身上,就是薛云生也没注意到。 江竹还未开始害怕,就感觉右手手心那个奇异花纹开始出现变化,慢慢发热、发胀,似乎要透体而出。 直到此时,还在不断跳动,不知何故。 江竹有些担心,想着就要跟姚清说起,若手心这花纹是个祸患,不能连累到人。 “我......”江竹刚说出一个字,姚清忽带着他停在半空,只好收回到嘴的话,两人同时向后看去。 那个蛊惑众人出手的魏岩不知何时已经追来。 “你还敢来?”姚清挑挑眉道,这人之前被自己一击退走,之后那么多人出手,自己依然分毫不伤,他到底有何底气跟过来? 真以为出自无量宗,自己就不敢杀他? 殊不知魏岩还真是这种想法,有无量宗做靠山,任何人都要忌惮三分,礼让三分,换个人还真不敢下杀手。 “你们到底是何来历?”魏岩沉默半响问道,如果岐山残阵中那个模糊人影真跟眼前妖面人同伙,那他可以说两次折戟在同一个坑里。 眼下阵图已被神阙宗带走,不说他们这些闻风而来的修士,就说千机门,可谓损失惨重,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偷鸡不成蚀把米。 宗门大能肉身被毁,更树立一个难以抵挡的大敌,如果顺利拿到阵图,说不定还能依此托庇旁人,这下可就坐蜡了,得随时提防神阙宗报复。 当然这些都跟他魏岩没关系,他现在只想知道这妖面人的来历,否则实在憋屈的很,回去搬救兵都不知道说什么。 “跟你有关系?”姚清啼笑皆非,感觉真可笑,堂堂无量宗竟也有如此货色?不知轻重,不知进退! 魏岩捏了捏拳头,想要发怒,可又打不过对方,这就很尴尬了。 “不要再跟着,否则休怪我翻脸。”姚清眼里闪过一丝杀机,说完带上江竹腾空而起,轰隆一声突破音障,消失不见。 “欺人太甚!”魏岩狂怒,一甩手,就把头上的乌云彻底搅碎,不知扔向了哪里。 想他无量宗传人身份,即便那五大宗门看不惯,也不敢轻视,今日倒被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耗子轻视了,真是岂有此理? 魏岩好容易才按捺住心中怒火,就此离开实在不甘心,而且他总觉得姚清身上有大秘密,不单是跟脚,还有道法传承,甚至他们出现的目的,否则不可能哪里都有他们,一旦窥破说不定就是个大机会。 魏岩想了想,再次循着姚清的踪迹追去,一步落下,脚下空间流转,就是里许之地。 叶姝那一脉有“咫尺天涯”,他这一脉则是“缩地成寸”,各有所长,都是顶尖御空身法。 却说姚清带着江竹,一路风驰电掣,拐了个弯,眼看就要出去南州,忽而停下来道:“我要去扬州,你可还愿意跟着?” 不等江竹说话,姚清又道:“你身份来历,我之前暗中以秘法有过探查,不过很可惜,所有线索都被人抹去。” 姚清没有说谎,他确实在“因果视界”上仔细探查过,却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点,江竹身上的因果丝线完整无缺,但并没有任何信息,所连接之物或者人都不可感应。 这就很让他惊奇了,还能这样子?似乎并不是从因果上着手,而是从另一个层次间接影响了因果。 江竹身上有秘密!姚清愈发确定这一点,便道:“所以我想带你在身边教你修行,如此才能在根底上打破背后枷锁,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我愿意跟着你!”江竹很干脆道,姚清把他带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又给他展示了遗世而独立的风采,说不向往那是假的。 他知姚清的心思,更知自己想法,所以便答应下来,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而是想通了一些事,拜师学法必须有交换之物,如果真找不到,他会用自己的一生去还这份恩情。 交换,有舍有得,已经成为他人生的信条。 “好!”姚清大喜,原本还想着江竹少年心性,会有些别扭犹豫,要费些口舌,不想该果断的时候还是很果断。 先天法体,“一切法界”和“山河社稷图”,一攻一防,简直可以说是为他专门定制。 将来会有多强,姚清很期待。 “我......”江竹想要说自己手心花纹的事,他感觉花纹好像真变成了实物,就要钻出来。 哪知姚清心中高兴,也不多话,直接带上他往东飞去。 “有什么事吗?”姚清稳住速度,出声问道,显然并没有忽略他的神情。 江竹直接抬起右手给他看。 “到扬州再说!”姚清目光先是一凝,随后不由笑了,也没在意。 江竹这才稍稍放心。 两人便如一道流星,万里之路很快就一晃而过,再往前就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扬州。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扬州 扬州繁华,天下闻名,扬州更不小,辖有三十六郡,两百六十县,东临大海,西接江州,北边是青州,南面为灵州,灵州跟南州一般无二,都属外九州,目前被五大宗门之一八殛宗化为道场。 五大宗门姚清已见其四,鬼王宗、凌霄宗、金刚宗、众妙宗都是一言难尽,八殛宗尚未见识,而且此宗别有特色,乃是以炼体立宗,比金刚宗的金身法相更为极端。 金刚宗修至炼神,凝聚舍利,也会转为神识,即精神力量,性命双修,最后性命合一,化为真正法相,也就是元神。 八殛宗则不同,倒也不是说完全不修神识精神,而是依然以炼体为住,神识不单存,全部化入肉身当中,混合如一,最后自然不会是元神,肉身力量会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完全不下于元神高手。 姚清心里想着这些信息,暗中把八殛宗与“极道生死功”做了个比较,发现两者之间区别还是挺大,别看“极道生死功”注重肉身之力,但并非单纯炼体,以战养战、愈战愈勇占据着主体地位,反而不如八殛宗纯粹,算是各有所长。 两人在距离扬州广陵郡不远的地方按下遁光,一路走去。 “这里好繁华!”江竹简直都快被晃花了眼,车马如龙,人行如织,沿途各种商摊走贩,几乎没有别地那种严格的坊市之分,看都看不过来。 “花团锦簇!”姚清也在感叹,哪怕不是第一次来,依然有点不相信古代会能发展到如此繁华的地步。 这些年,若非扬州赋税,虞朝可能早就崩溃了,什么西征军、什么天子六军,什么供奉院,想都别想,可能连天工别院的研究都无法支撑。 而且南边灵州的八殛宗也很老实,不像鬼王宗那般三天两头地找事,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哪怕三十年前那次大战,虞朝危如累卵,都未影响到扬州。 两人边走边看,偶尔看上一些中意的东西便买下来,在姚清介绍下,江竹还尝了一次扬州炒饭,吃完赞不绝口,他一直游走在深山老林,除了烤还是烤,连煮食都很少吃,更不要炒了,差点没把舌头咽下去。 吃完饭后,姚清才带着他往城东走去,直到一处不起眼的深巷小院才停下脚步。 江竹奇怪地看向姚清,没想到他在这里还有熟人。 姚清看着有些生锈的大门,心中感慨不已,去年,不对,应该是前年刚来过,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新返回这里。 “魏伯,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姚清扯着嗓子大喊。 江竹愈发惊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姚清露出少年心性,往日可完全看不到这一点。 很快,门内就响起一直嘚嘚嘚脚步声,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一个老者,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大喜:“我说哪个小兔崽子在外面大喊大叫,原来是世...你!” 老者又看到旁边的江竹,忙收回话头。 姚清却不管其他,上前一把抱住老者:“魏伯,想不想我!” “想想!”老者哈哈大笑,极为开心,“快进来!” 两人跟着进入院内,才发现里面尚有不少人,大部分是中年人,还有不少少年,其中一多半都与姚清相识,见状纷纷起身施礼,姚清笑着点头,也不多说话。 老者挥挥手,那些人便从侧门处离去,侧门不是通向外边,而是与另一处院子相连。 “魏伯的事业愈发大了。”三人在屋内坐下,姚清不由笑道。 “还不都是你的鬼主意。”老者也笑道,当年他初来时,怎么也想不到会闯下这番大事业。 一支出海商队,数十座酒楼,差点没把他累出血,若非姚清这些年不断提供着各种理念和提前培养出来的各式人才,累死他都达不到这一步。 “造船厂怎么样了?”姚清又问道。 “年内应该能定下。”老者更为开心,这才是真正的底蕴,有了造船厂后,他们将来自然进退两便。 “这些年辛苦魏伯了!”姚清收起笑容,郑重道。 当年他借口把老魏打发至扬州,为的就是给自家留一条后路,为了凑启动资金,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专挑勋贵子弟下手,差点没被荣王打死,纨绔之名由此传出。 近十年过去,这条后路似乎已经无用,但依然值得骄傲。 不过现在看来,凭王府暗中力量,未必就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荣王估计是在演自己呢! 姚清哭笑不得之余,也只当不知道,难得糊涂,不必事事较真。 “辛苦什么,能有这么大事业我死而无憾!”老魏呵呵笑道,他是真乐在其中,原本不过是老荣王亲卫,后来姚清降生,打小就喜欢缠着他问东问西,两人看似主仆,实则因为老荣王去世的早,反更像爷孙。 “魏伯什么时候想回帝都尽管跟我说,随时都可以。”姚清道。 “好!等船厂之事有眉目了再说。”老魏也不推辞,这些年见得少,也着实想念自家儿孙。 “我这次在王府学了一种极为厉害的调理身体手法,一会给魏伯试试。”姚清想用修为给他祛除一些身体隐患,年轻时苦练外家功夫,不可避免会留下暗疾。 “你还有功夫学这个?王爷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才怪!”老魏笑道,见姚清不避讳江竹,知道是自家人,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现在王府可是我说了算!”姚清得意洋洋道。 “当真如此?”老魏有些不信,前年据说还被王爷逮住就揍,这就长大成人了?王爷会放心? “魏伯可听说过修士?”姚清干咳一声道,觉得应该给他下点猛料,否则肯定认为自己是在吹牛皮。 “略有耳闻,方外之士,或为子虚乌有。”老魏显然并非孤陋寡闻。 姚清手掌摊开,便有一朵金莲凌空而现,滴溜溜旋转,每转一圈,都有恐怖威能散发出来。 “你?”老魏瞪大了双眼,身体僵硬,脑如浆糊,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扬州不比帝都,天子脚下,各方面管控都比较严,其实他在此近十年,早就了解到修士的存在,更知道修士跟凡人实则是两个世界,先前否认不过是不想世子为方外之士忽略王府,毕竟朝廷什么态度他当然知道。 哪里会想到世子竟已成为修士? 姚清收回金莲,也不多说,静待他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情。 旁边,江竹也是一脸呆滞,他倒不是因为那朵金莲,而是因为姚清的身份来历,什么帝都,什么荣王,什么世子,说实话他都不大懂,只知道是很大很大的官。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后天归元大阵 良久,老魏才回过神,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才算接受了这个事,一时间又喜又忧,喜的是有修士做靠山,王府安危会更稳固一些,忧的是,朝廷那里的态度,可能会给王府带来灭顶之灾,区区一个修士,又怎能对抗整个朝廷?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细问,若真到了紧要关头,自己在扬州这边所做的事就会派上大用场,这才是根本,其他多说无用。 想到这里,老魏心里豁然开朗,索性当此事没发生过,张罗着给姚清、江竹两人安排吃食和住所。 姚清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暗赞,王府这么多人,不提暗中的力量,也就老魏是个人才,当年虽是老荣王的亲卫,但行走天下,替王府督察各方面产业,见识手段都不缺,否则他也不会费尽心思让老魏出来另起灶炉,留下退路。 两人被安排到另一座条件更好的院子,姚清刚坐下不久,江竹便慌慌张张跑进来,右手张开,那奇异花纹已经隆起,眼看就要脱出。 “没事,别怕!”姚清安慰了一句,身上走出三道影子,与本体分立四方,他犹嫌不保险,再次弹出八把大小不一、各有奇色的神剑,隐入虚空。 江竹见状,才放下心来,两人一起看向他手中花纹。 就见那花纹越隆越起,线条越变越多,越变越复杂,越变越大,几乎覆盖住江竹整改右手。 “奇怪!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姚清心中惊奇,不知何故。 等了一会,花纹猛地一震,与江竹右手断开联系。 江竹轻咦了声,什么感觉也没有,原以为要失去一块皮肉才行,没想到什么事都没,甚至手心表皮比之前还要光滑。 江竹摸了摸自己右手,很是开心,感觉总算去了一桩心事。 另一边,花纹在半空转了三圈,又是一震,竟然破裂开来,从里面钻出一物。 “嗯?”姚清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什么?”江竹好奇道。 那东西巴掌大小,上面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纹路,又似乎光滑如镜,一时间竟难以看清,也不遁走,就在空中沉浮不定,散发着奇异光芒。 “阵图!”姚清神色复杂。 “凤凰山上那个?”江竹闻言也呆住,那阵图不是被带走了吗,怎么还会落到自己手上?他想起当时飞过来的那个阵符,便对姚清说起。 “跟凤凰山上的阵图不同,但亦是神阙宗九大阵法之一。”姚清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综合各方面的信息,很明显自己应该是被算计了,甚至不止江竹,凤凰山上的一切,乃至阵图被千机门偷走,等等一切都有可能是某种算计。 他收敛心绪,展开“因果视界”和“紫微天衍数”,全力进行推演。 江竹看姚清闭上眼,好奇地看向阵图,自己手心的竟然是这种东西?他突然有点后怕,还好没人知道,还好自己遇对了人,否则岐山上那些修士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已经近黑,屋外老魏已经过来接他们去参加接风宴,江竹看了一眼犹自入定、身边异象不断的姚清,只得出去跟老魏说明情况。 足足一夜又一天,姚清才从推演中醒来,旁边江竹双目通红的守在一旁。 “是不是有问题?”江竹迫不及待道。 姚清摇摇头,没有说话,更详细的信息他无法推演,只能肯定神阙宗这次算计的最终目标并非自己,对自己也非恶意,而是要借自己之手推动某个结果的发生。 阵图更像是一把提前准备好的刀。至于江竹,亦如此! 姚清沉思半响,忽而一笑:“也罢,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着手一招,阵图便落入他掌心。 背后那人从江竹出生就开始布局,一直到他进入南州,两人相遇,这中间种种,几乎可以比拟大衍神宗最后传承者的三十年布局。 未来,或许在有些人眼里,已经可以提前干涉。 姚清之所以入局,是因为没法拒绝,刚刚在推演中看到,眼前此阵图对他未来作用极大,如果今日不取,某天真需要用到时,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单单入局这么简单了。 而且一旦拒绝,江竹之事可能也要横生无数枝节,他不想错过这少年。 可以说,背后谋算那人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到,甚至比他自己还清楚自己将来会需要什么, 是以姚清没法拒绝,哪怕他知道今日得到越多,到时付出就越大。 更重要的是,这阵图还跟“紫微天衍数”有一定关联。 “紫微天衍数”是以一及万的推演至法,其实也能化成一座大阵,便是“先天衍化大阵”,完全不下于神阙宗的九大阵法。 神阙宗九大阵法,亦有推演圣法,名“后天归元大阵”,乃是无穷归一之法,便是姚清手中这个阵图。 去年他自叶姝那里初闻神阙宗阵法之名,便推测其肯定有不下于“紫微天衍数”的推演神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两大推演至法,一个由极小到极大,一个由极大到极小,二者合一,可以说能演世间一切法。 神阙宗毫不犹豫把阵图和先天法体送到自己手上,可见其谋算之大,有可能将来需要拿命去还。 不过有一点,背后那人也不是全知全能,未必就知道大衍神宗传承会在自己手上,不知道自己已经双法合一,更不知道自己有“因果视界”这个大杀器,如此便有转圜余地。 这一点,姚清先前已经推演过,如果那人全知全能,便不需如此布局,也不需布局,既然要布局,就证明对方力有不逮,需要借力,既然要借力,那可就有得说了。 他心里想着,一抬眼,看到江竹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江竹闻言不由一愣,瞬间又如醍醐灌顶,心中无比清醒,什么交换,什么不欠人,如果拜师为徒,自要用一生去奉老师,哪有什么交换,只有感情。 感情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徒儿见过老师!”江竹拜了下去,他的一生中,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安心的时候。 “好好!”姚清也极为开心,扶起江竹,什么算计,什么诡计,什么代价,他一概不放在心上,他只知道今日收到了一位好徒儿。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路 姚清也不瞒他,指着阵图给江竹解释了一番,又道:“你的身份看来比较复杂,而且涉及到修士,所以你必须尽快修行,只有拥有强大力量,才不惧任何人算计。” 江竹没有过多表情,只是点点头,自打手中花纹化为阵图,他就有了心理准备。 “这阵图既从你身上而来,便是你的,乃是推演至法,你可慢慢领悟,将来掌握此图,也算是一桩大杀器。”姚清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再结合“一切法界”和“山河社稷图”,可以算顶尖配置,完全不输上古四宗真传弟子。 “弟子不喜此图,也不想与背后之人再有什么关联,还请老师保管。”谁知江竹显得极为抗拒,“弟子只想学老师之法。” 姚清笑着摇头,心知他看似没说什么,实则对背后拿他算计的人肯定没什么好感,于是也不勉强,先传授他《道法》进行筑基。 姚清再看向阵图,想着自己身上的神秘剑法、“因果视界”等等,还真是乱七八糟,不过虱子多了也不压身,且看将来吧。 他手一指,便把阵图收入姚瑶专门为他开辟的安全空间内,不怕旁人做什么手脚。 姚清看了看天色,带着江竹找老魏用餐,之后又让他好好休息一晚再开始修行,心神俱疲下也无法凝心聚气。 “这孩子不错,世子没看错眼!”老魏看着江竹离去的背影,对姚清道。 “出自南州,身世怕别有来历。”提起江竹,姚清颇为头疼,别看他之前说得轻巧,胸有成竹,实则敢以“后天归元大阵”落子的人,至少都是元神高手,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布下此局。 特么的,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有人就已经看到自己会到南州,会与江竹相识? 如此费心尽力,跨越时间长河,大衍神宗那位传承者是为了宗门的薪火,那江竹背后的人呢? 哪怕在他推测中,自己应该收下阵图,但这个推测难保不是对方故意影响下的结果。 不过要他放弃这些,一来不可能,已经入局,想要退出可没那么容易,二来也不想,实在是对方给得太多了,又是先天法体,又是阵图,两大推演至法合二为一,那得有多恐怖? 这般巴巴给自己送,自然不是想着取自己性命,而是某个时候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那么就还有苟得机会。 这是姚清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前提,他相信自己的成长速度。 况且他也不是没有底牌,想把他当软柿子捏,想要利用他,那就做好随时被掀翻棋盘子的准备。 正如先前所想,没有人全知全能,自然可以争一争,斗一斗。 “跟修士有关?”老魏笑眯眯问道,看姚清苦恼的样子很有趣,世子从小早熟,一向淡然,很少看到他如此样子。 “是的,什么事都不会一帆风顺,总会有些波折!”姚清喝了口茶水笑道,抱怨一句也就完事,不会一直放在心上。 “修士的事我也不太懂,世子切记万事注意安全。”老魏叮嘱道,又有点感叹,“这个世界越来越令人看不懂了。” 王府虽有隐支,但历来跟明面上的力量泾渭分明,老魏虽受信重,但有些事也不知道。 “不论哪里,无非都是弱肉强食、利益永恒罢了。”姚清说道,“修士也不例外,只不过利益点与凡人不同。” “听世子所言,是不是修士要大规模现世了?”老魏问道。 “大势所趋,没人可阻挡。”姚清想了想道。 从小处来讲,五大宗门会越来越倾向干涉世俗,无论目的是什么。从大处来讲,因为修士对寿命的延长带来同一时间内修士的数量会越来越多,肯定会进一步扩大与世俗的联系。 “我们之后行事是不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老魏有些忧虑。 “暂且不必,按原有计划行事即可。”姚清笑道,“魏伯不必担心,修士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自己先斗得不可开交,哪会轻易插手世俗。” 两人原计划就是一边造船建立海外商队,一边派人搜寻适宜之岛,并慢慢移民,这是王府最后的退路。 至于酒楼,纯属赚银子的临时产业。 哪怕姚清现在已经有能力护持一切,但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总共是一条路。 “那就好,那就好。”老魏这才松口气,他怕修士很快就大规模介入世俗,那虞朝也抵挡不住,更不要说王府了。 “这些年父王有没有联系过魏伯?”姚清收住修士的话头,转而问道。 “没有!”老魏笑道,“王爷估计是在装聋作哑呢!” “果然如此吗!”姚清有点小郁闷,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暗留后路,没想到都被人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品判一番。 “王爷可没世子想象地那么简单。”老魏眼里露出一丝追忆,“当年老荣王莫名其妙染上重疾,若非王爷及时挺上去,安抚内外,王府可维持不住如今的局面,早就被陛下肢解了。” “父王这些年确实不容易!”姚清点点头道。 “而且我们从王府各地庄里抽来这么多人,哪怕做得再小心,王爷都会警惕。”老魏又笑。 “所以魏伯这些年也装聋作哑,就我一个傻子,自以为智珠在握。”姚清愈发郁闷。 老魏哈哈大笑。 不过他们有一点想错了,荣王知道是知道,但也只以为老魏在这边给姚清赚些零花钱,哪会想到会搞这么大,否则去年不会那么惊讶。 即便有王府在扬州的萧义等人,除了暗中帮衬外,亦不会时时把目光放在老魏身上。 哪会想到因为有姚清这个挂逼,短短数年就能攒下这么大一份家产。 两人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当年初来扬州,带着世子东拼西凑的数万两银子,老魏一度急得都要白头,若非世子提前做好规划,两人之间的书信也源源不断,他一个人可要抓瞎。 好在挺了过来,没有辜负世子的期许。 “真好!世子终于长大了!”老魏没有喝酒,却有点醉,好像又看到那个小不点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差点把他都难住。 自己为何那么信任世子?敢瞒着王爷就偷偷跑出来另起灶炉,还源源不断从各地庄里挖墙脚? 或许是源于那次凑银子,或许是两人之间数次的深谈,让自己也有了无限危机感,也或许是世子那些问题早就在不知不觉影响到了自己,让自己从无把世子当做一个小孩子。 老魏觉得自己肯定年纪大了,莫名其妙就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尧山 姚清很忙,一边陪着老魏说话,一边趁机调动天地元气为他调理身体,慢慢祛除留下的暗疾。 如此一来,再活三十年都没有问题。 等这次从海外回来,姚清还打算在王府中再寻找一批修行苗子,进一步普及修行,充实道院。 可惜没受到虞朝皇帝的支持,否则兼并天工书院和天工别院,立时就有了架子,不必一步步来。 很快,老魏就打起呼噜,慢慢睡去。 姚清把他扶到床上安顿好后才离开,回到自己院子里修行。 第二天老魏甚感神清气爽,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不过他也没在意,只以为因为世子到来心中高兴,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昨晚陪世子聊着聊着竟然睡了过去,简直太丢人。 好在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可比亲人,在亲人面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一连几天,姚清哪儿也没去,全面了解这两年王府在扬州的发展和积攒下的底蕴,同时进一步结合目前实际调整方向,顺便剔除一些心怀鬼胎之人。 以前他只能一一辨认,暗中搜寻证据,现在有“因果视界”,自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没有人能够逃开。 老魏亦不多问,只要姚清一来,姚清的决策他只会去执行,不会多想,因为这些家底本身就是建立在姚清的各种决策上,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信任。 处理杂事之余,姚清便在家里悉心教导徒弟。 还好江竹幼时跟着村中老先生学过识字,否则这时候姚清可要瞪眼了。 他也第一次见识到先天法体的恐怖,第一天出气感,第二天感应天地,第三天体内真气就无所不达了,若非姚清压着,说不定直接就进入“合气”之境了。 姚清叮嘱他不要着急,一边让他巩固修为,一边为他普及最基本的修行常识,同时把“一切法界”掰开揉碎慢慢传授给他。 这天,姚清唤来江竹:“我另有他事需要出海一趟,你就在魏伯这里修行,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就能回来,然后带你回帝都。” 江竹自无不可,他此时正是最痴迷修行之时,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便道:“会不会太麻烦魏伯?” “不麻烦不麻烦!”姚清笑道,知道他其实有点不想离开自己,毕竟年岁也不大,又人生地不熟的,便准备给他找点其他事,“魏伯手中有很多产业,你可以在修行之余暗中观察观察,学习学习。” “学习?”江竹有点奇怪,修士还要学这些? “是的!”姚清肯定道,“我这一脉,必入红尘,需在红尘中磨砺道心,记住一句话,你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修士,且不可忘本。” 其实这次确实有点匆忙了,哪怕江竹性子颇合他脾性,哪怕从他打定主意收下江竹起就有意无意影响其三观,哪怕这些时日已经给江竹初步树立了道心,姚清还是觉得太快了。 江竹道心依然不稳,远远比不上廖玉杰、陈小柒两人。 不过姚清却必须动身了,尧山义军那里肯定有事要发生,他不能错过,义军在他心中关系颇大,不仅针对虞朝,还有大衍神宗旧事。 “《道经》常读,诸事多察,立在众生,看向道心。”姚清又叮嘱了几句。 江竹忙记下来。 姚清这才放心,又去老魏那里交待了一番。 老魏听他要出海,便打算准备船队,姚清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让老魏相信他会飞。 等一切妥当后,姚清便悄无声息离去,走到城外才一腾空,眉头忽而皱起。 那魏岩竟还在附近徘徊,想来失去姚清踪迹后又有点不甘心,就一直留在附近。 姚清想了想,对方见过江竹,难保双方不会碰面,便稍微流露出一丝气息,瞬间远去。 果然,魏岩又远远跟了上来。 一直到最东边挨着大海的华亭县,姚清才收敛气息,寻了个无人地方落下来,步行入城。 至于尧山,在华亭南边千里开外,他没去过,按照柳嫣所说,那里群山环抱,又有护山大阵,冒冒失失闯过去似乎也不妥。 前年他来华亭看港口船舶,便是在此与顾湘相识,想必这里有义军的据点,想来碰碰运气。 可惜果然运气不佳,倒不是没有据点,三下两下就被姚清找出,但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多长时间没住人了。 姚清叹口气,留下魏岩在这里当无头苍蝇,他已经御空南下。 对魏岩这个人,姚清决定尧山事毕后彻底解决,妖面人的身份随时都可能暴露,或许可以震慑很多人,但绝不包括出自无量宗的魏岩,很危险,也必须解决。 姚清心里想着,数百里路一晃而过,远远便看到有数十座山峰聚在一起,山内隐隐有元气波动传出,想必就是护山大阵了。 山外还有不少龙卫军的踪迹,不多,但分布极广,其间并无义军踪影,不知双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姚清不欲生事,绕开龙卫军,从北边进入群山中。 山内地形复杂,每一处紧要关隘处都有义军驻守,山谷河滩亦有不少良田,基本能自给自足,否则不可能坚守这么多年,早就被虞朝剿灭了。 而且肯定另有出口与外界联系,仅凭这点土地和人口不足以坚持数十年。 姚清懒得深纠,循着元气波动暗中深入其中,他身法精微,别说普通人,就是尧山内的修士,若无“显圣”之境,休想发现他。 很快就来到一座大山前,上有阵法闪烁,远远望去,无数庭院楼台隐匿其中,想必就是尧山本山了。 姚清四下寻摸了一番,竟无任何缝隙可入,一旦强闯,必惊动守山之人。 “怎可能难道我?”姚清笑,拿出一把尺余长的剑,剑身如光,上有无数横纹,倒有点像神阙宗的阵纹。 此剑名破山,专破各种阵法禁制。 不过也不能不管不顾乱戳一气,事倍功半不说,还有可能遭受反噬。 姚清以“现在态”观机查缺,找准元气交汇节点,瞬间一剑刺出,就见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忽而现出无数涟漪。 破山剑上的横纹同时闪耀,猛地一震,脱离剑身,融入虚空,如水的剑身就那么一寸一寸扎了进去,很快就蚀出一个大豁口。 大阵毫无反应。 “有点慢!”姚清品判了一番,闪身而入,顺手收起破山剑,大阵便于瞬间恢复如初。 姚清略一感应,顿时变色,好一出戏在上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内乱 前山半山腰处有一大片建筑,看规模怕有上千人在此生活,此时却是无比混乱,到处都是人影,进进出出,嘈杂无比,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顾湘独自守在一座偏远屋门前,身边银线交织,牢牢挡住几人。 “湘丫头,莫要自误,快让开!”当先是一个年岁不大的老者,沉声喝道。 顾湘蹙眉不语,却是没有说话,脚下更没有丝毫移动。 “大伯父的话你也不听,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薛家?”老者旁边的一个青年出声道,“是忘了你的出身,还是忘了你娘的出身?” 咻!回答他的是一枚细针,青年慌忙避开,但还是晚了半步,脸颊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不由大怒,提起真气就要出手。 却被老者拦住:“湘丫头,老夫只是进去察看一番,保证不动任何东西。” “里面没有你们想要的,不必再看!”顾湘摇摇头,屋内不仅是她的闺房,还有很多娘亲留下的东西,岂能容许旁人轻易进入。 “湘丫头,老夫可以相信你,但是你让长老们如何相信?”老者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道。 “大伯想要找什么可跟我说。”顾湘亦稍稍松口。 “老夫...”老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能说的话早就说了,一直没说是因为暂时不便说。 “那就休怪我不讲人情了。”顾湘心中愈发警惕,这般吞吞吐吐,一看就是别有目的,倒不是她的闺房有什么秘密,而是对方态度太过诡异,她本能地不想如他们所愿。 “有些事不可轻言,这样,老夫可以后退一步,派你叔母一人察看可否?”老者想了想道。 顾湘不语! “当年你母亲呕心沥血从故纸堆中翻出‘天针诀’,是老夫第一个予以承认,从无有任何苛待。”老者又打起了感情牌。 “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人赶出来?若非娘过目不忘、心算超群,我跟嫣姐姐能有机会修行?”顾湘冷笑道。 “你们自家事老夫也不好过问,老二刻薄寡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老者叹息道。 顾湘顿时不再说话。 “今日之事,实在是长老有令,走失了一件宝物,具体是什么,老夫却无法跟你说。”老者趁热打铁道。 “我已经连续闭关月余时间了,并无任何东西闯入。”顾湘道。 老者目光渐冷,他实在是不想动手,不是力量不足,而是怕闹出更大动静,惹来其他人耻笑。 况且也不知何故,湘丫头跟嫣丫头两人的修为竟然突飞猛进,眼看着直奔“化气”而去,让他有点拿捏不定。 是另有机缘,还是那“天针诀”道法精妙?可惜这十几年除了两个丫头,无人能修成此法,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湘丫头,长老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是老夫住所,也得过一遍,更不要说你。”老者冷声道。 顾湘沉默片刻,问道:“薛云生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 “薛云生被长老派去南州另有要事。”老者目光一闪,出声道。 果然有问题吗?顾湘心底暗叹,她表面上问薛云生,实则问得是家主那一脉,也就是她那便宜父亲。 这次这般混乱,强闯私宅,找什么宝物,按理说也应该是家主统一安排,哪里轮得到其他人上蹿下跳?家主又在哪里?这些人摆明了不怀好意。 而且薛云生莫名其妙的失踪也让她心中很不安,上次柳嫣外出传递长老会命令,调薛云生回山,一回来就再也不见踪影,岂不诡异? 就在老者渐渐不耐时,一人突然从屋顶落下:“多少年了,你们还是如此下作!” 正是柳嫣,她手里还提着俩人,砰砰两声直接扔到众人身前。 “云海、云启!”早有人忙扑过去,发现只是昏迷后这才放下心来。 “放肆!我薛家之事岂容你插手!”老者喝道,一脸怒容。 “薛家?当年师父以‘天针诀’作交换,从长老会那里换来容身之处,什么时候又称成为你们薛家的地盘了?”柳嫣冷笑道。 老者神情不由一滞。 “在屋前跟湘妹妹苦口婆心,私底下又让人暗中潜入,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一个小姑娘使这等手段,呸!”柳嫣毫不客气道。 若非她们生于斯长于斯,无法跟义军割断联系,凭她的性子,早就想躲到其他地方逍遥自在了。 不过也快了,这些年把义军的恩情还得差不多了,等说动顾湘,就直接下山去,天地之大,哪里去不得? 柳嫣心里这么想,至于眼前这些人,一点都不能惯着。 “真是岂有此理!”老者满脸通红,怒不可遏,“薛云涛何在?” “父亲!”一青年从空中迈步而下,落到老者身边。 “‘化气’大修士!”顾湘与柳嫣相视一眼,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薛云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向低调无比,从无人见过他出手,没想到已经“化气”? “你们是不是还等着老二前来?”老者冷笑,彻底撕破脸,“别妄想了,老二被困在长老会出不来,薛云生又在外,既然不听话那就彻底拿下你们。” 原本只想着先搜寻东西,东西到手一切都好说,现在看来非得杀鸡儆猴不可。 “所以这是叛乱吗?”顾湘轻声叹气,义军已经风雨飘摇了,要是再乱一番,那么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叛乱?”老者不屑,“这是拨乱反正!” “早干嘛去了?明明一副鬼样子,之前还偏要装,有什么意思?”李嫣忍不住讥讽。 “拿下她们!”老者脸色愈发难堪,今日局面简直是当头一棒,不仅控制不住场面,闹得人尽皆知,而且连最紧要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真是小觑了薛定松,再这么下去,怕是薛云生都要回来了。 薛云生已经晋升“化气”中期,一旦回来,变数太大,否则他不会想方设法提前支出去。 “得罪了!”薛云涛上前一步,抬手按去,带着无穷无尽的破灭之意,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只擎天大手自元气中浮现。 “大灭印?”顾湘脸色一变,去年大司士府一战,她受方占国一击身受重伤,便是大灭印所为。 为何薛云涛会此道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迷雾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特别是嫣姐姐回来之后,两人的修为再次突飞猛进。 刷刷!两根细针同时刺出,交织成网,穿梭起无数缕天地元气,牢牢守在前方。 嗡!薛云涛的大灭印压来,细针顿时轻鸣,慢慢往后退去。 终究是修为有差距,即便两人同时出手,也无法力敌。 不过双方都收着力,没有彻底引动天地元气,否则天地元气一炸,泄露出来的能量足以推平这个小院数十次了。 顾湘与柳嫣脸色微白,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一步。 薛云涛看似胸有成竹,内心则极为惊骇,自己可是“化气”修士,面对两个“合气”竟不能彻底压制?甚至他明显感觉自己真元在某种程度上不如对方。 若非高出一个境界,怕是一个交手就要溃散。 “‘天针诀’真有这么厉害?”薛云涛有点怀疑,他修行的大灭印别有来历,自认不差任何人,就是掠影身法,也不过尔尔,除了跑得快点,其他方面短板太过明显。 就在薛云涛打算进一步提升真元时,忽从天际落下一道人影:“真是长见识了,专门跑来欺负弱女子?” “薛云生!”薛云涛与身后的老者齐齐变色。 薛云生冷冷一笑,直接扑过去,三下两下就把薛云涛压制。 老者见事不可为,铁青着脸直接带人离去。 很快薛云涛也退去,薛云生并没有追赶,从半空落下,见顾湘与柳嫣正皱眉盯着自己,便道:“薛云涛为何对两位妹子出手?他怎会方占国的大灭印?而且看上去修行时间还不短?” “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了?”柳嫣冷笑道。 “这是何意?”薛云生更加糊涂,“怎么乱哄哄一片,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柳嫣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撇撇嘴没有说话。 “他们说是在找东西,不让进屋就要硬闯!”顾湘道。 “找东西?”薛云生皱起眉头,心里似乎有道灵光闪过,可怎么也抓不住,越想越混乱。 就如这次前往南州,若非父亲开口,他原本是不打算去的。 偏偏父亲还让他旬日后再暗中返回,不得提前入山。 这就很诡异了,薛云生直觉会有大事发生,本想在尧山附近转转算了,一想万一南州真有机缘岂不要错过,反正时间还有,便一路神思不属地赶往南州。 更诡异的是,被长老瞎猫撞上死耗子,还真有机缘,神阙宗阵图失窃在南州修士间越传越广,最后齐聚凤凰山。 不过他尚有自知之明,知道神阙宗宝物不是义军所能染指,遇到千机子,想的也是见识一番即可,心思主要还在尧山。 “你外出去哪儿了?”柳嫣突然又问道。 “南州!”薛云生暂时收起心思,也不瞒她们。 “去南州做什么?” “神阙宗阵图被海外千机门偷走,去看看有没有机会。”说到这里,薛云生略有些尴尬,感觉以后有什么机缘还是不去的好,从岐山到凤凰山,次次给人当背景板,实在太无趣。 “神阙宗?”柳嫣惊道,“你脑子进水了?别说能不能得手,真得手了你有那命去参详?还是说我们义军能挡得住神阙宗?” “都是长老会那帮老糊涂的注意,他们说南州有机缘,关系义军生死,让我去找找,然后我就去了。”薛云生直接甩锅,虽然他猜测长老应该是想把自己支使出去,所说机缘纯属子虚乌有,跟神阙宗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自己能想到,父亲肯定也能看破,为何还要同意?太不正常! “你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不?”顾湘问道。 “我怎么知道?”薛云生说道,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不对,上回你离开前,专门送来一个玉佩,说是母亲遗物,是不是在骗我?”顾湘心中划过一道闪电,转身走入屋内,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个玉佩。 外表上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玉,不至于成为宝物。 但除了这个,屋内一切顾湘心中都有数,若有问题的话早就会出现,怎可能等到今日? 薛云生看着玉佩,反而陷入沉思,当日父亲把玉佩交给自己,说了一句很意味深长的话:“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父亲到底想干什么? “你默认了?”顾湘道,有心把这玉佩还给他,可想着万一真是娘留下的东西呢。 “什么默认?”薛云生回过神,“父亲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一会我去问他。” 顾湘便没有说话。 “父亲为何没出面?”薛云生问道。 顾湘看向柳嫣,她一直在闭关,很多东西都是听来的。 “已经有几天没看到你们的大家主了。”柳嫣不无嘲讽道,当年师父被人赶出家门,她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对那一家子从没什么好脸色。 薛云生却没在意她的语气,闻言后愈发忧虑,便不再多说,急急朝自家赶去。 方才一回来看到薛家大乱,他先是一惊,以为有外地攻入腹地,仔细再看又不像,发现顾湘这边竟还在斗法,便匆匆忙忙赶来,哪里会想到自家父亲竟然不在? 原以为大伯薛定森他们至少有父亲授意,现在看来细思极恐,都敢直接出手,那自家岂不是更危? 特别是薛云涛竟然会方占国的大灭印,更令他警惕。 “湘儿,这义军眼看待不下去了,我们得早做决定。”柳嫣出声道。 “我知道!可我们又能去哪里?”顾湘苦笑,她又不是瞎子聋子,人心已散,分崩离析也是迟早的事。 义军恩情是一方面,天下之大没处可去也是一方面,她只想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生活,可却很难。 更何况还有帝都那个人,之前想着把自己这里当成他的一个退路,自然不能轻易离去,现在知道他另有机缘也算放心了。 不过正如嫣姐姐所说,确实是应该早做打算,真到了剧变之时,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姐妹二人。 “我有个主意!”柳嫣说道,她上次与姚清分开,一路返回扬州,沿途便存了一份心思,走走停停,四下观望,想得便是姐妹二人的将来,自然有所收获。 说着便忙拉起顾湘回到屋内,准备好好合计一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闺房 姚清隐在虚空,一直旁观,从那些人不由分说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开始,他就进来了,然后又看到他们与顾湘柳嫣二人对峙,最后薛云涛出手。 姚清暂时没打算出手,一来他知道经过自己以“神照天宝录”改良过的道法,顾湘、柳嫣两人即便不敌,亦不会有危险,二来他提前发现了不知为何迟迟未归的薛云生,想着也不需出手。 其实姚清有点疑惑,这内乱不像内乱,太温和,夺权也不像夺权,太诡异,不过那些人要找的东西,他通过“因果视界”其实已经知道在哪里。 就是顾湘拿出来的那个玉佩。 至于具体代表什么,姚清给还有点拿捏不定,隐隐感觉似乎跟这护山大阵有点关系,或者有其他特别意义? 而且此地因果丝线紊乱,甚至有些还与外界相连,透着一股凶杀之气,明显会有大变即将发生。 “看来来得正是时候!”姚清自言自语,悄无声息落到顾湘的小院中。 他有“浮光自在身”,同时还动用了一把新的神剑,名腾空。 其剑细长,犹如天空之痕,其身如墨,稍稍一动,四周光线便跟着弯曲,其性空灵,能躲避灵识神识,隐匿无形。 别说一般修士了,就是“显圣”之境,都不一定能发现得了他。 想来这尧山上应该没有炼神修士,所以姚清很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横推一切,什么大变不大变,都不在话下。 而且他心中亦有了新的想法,或许对于他来讲,如果能进一步影响义军,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次就是个绝佳机会。 姚清心里想着,已经接近屋门,便听到柳嫣在里面说道:“要我说,就是帝都那小贼没良心,都已经是‘化气’大修士了,这么久还不来看你。” “君子之交淡如水!”顾湘轻笑道。 “狗屁君子之交,你倒是君子了,那小贼可不是这么想,一看就是个小色胚,说不定早就想把你收入房中了。”柳嫣愤愤不平道。 “嫣姐姐是不是也动心了?”顾湘突然笑道。 “呸!他那小豆丁老娘还怕玩坏了呢!”柳嫣张口就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说什么呢!”顾湘轻啐一口,感觉有点受不了。 姚清在门外听着,便有些尴尬,抬起右手不知该不该敲下去,不敲怕柳嫣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自己在外偷听着实不太好,敲下去似乎又不知该怎么面对两人。 方才一直想着义军之事并没有细想,这时候才发现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朋友?或者是有点小暧昧的朋友? 又带着怎样的目的前来?访友?亦或者对义军别有心思的不速之客? “罢了,想那么多干干什么?”姚清摇摇头,砰砰砰敲响了屋门。 “哪个不长眼的又来烦我们?”柳嫣嘟嘟囔囔过来把门打开。 先是愣了愣,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然后砰的一声重新把门关上:“我肯定是出现幻觉了,湘儿你过来看看!” 姚清脸色顿时一黑,他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差点没被门板直接夹住鼻子。 “怎么了?”顾湘刚刚在里间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跟柳嫣说着话,闻言便放下手中之事,过来吱呀一声打开屋门。 一时间也有些发愣,随即迅速砰的把门关上:“我也出现幻觉了!” 她站在那里,感觉心中小鹿乱撞,几乎要跳了出来,似乎踩在云朵上,头脑晕晕的,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俩有完没完?”姚清怒了,一把推开屋门,直接走了进去,随后想了想又把门给关上。 “哇!竟然是个真人!”柳嫣惊叫一声,过来捏了捏姚清的脸颊,“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幻觉!” 姚清懒得理她,只是看着眼前呆呆看着自己的少女,不由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少女突然也笑了,这一笑如百花盛开,一时间四周的光线都暗了几分,只剩下眼下少年明亮如斯。 姚清感觉有点晃眼,干咳一声,把视线转向柳嫣,见她也在呵呵傻笑,不由嫌弃道:“还笑?都笑成傻子了。” 柳嫣闻言,顿时大怒:“你才是傻子,还是大色胚,鬼鬼祟祟闯入女子闺房,还把门关上,你是准备干什么?” “你觉得呢?”姚清无语道。 “你一个大男人,我们两个弱女子,定是心存龌龊之念,不怀好意。” “我不是小豆丁吗?哪敢对你这个弱女子下手?”姚清笑吟吟道。 柳嫣一听,俏脸腾得就红了,再也说不出话来,掩面避入里间,闺房之间怎么说都无所谓,被人听到就不一样了。 姚清哈哈大笑,小样,还治不了你? “不对,你果然是个色胚,仗着修为躲在门外听别人的闺房私语。”谁知柳嫣走到半道又拐了回来,红着脸瞪向他,“怪不得我们都没发现有人接近,真是太龌龊了。” “就是不经意间听到两句!”这下轮到姚清尴尬了,忙干咳道,他为了不惹旁人注意,一直以“腾空剑”笼罩周身,若非自己愿意,怕是直接站到她们两人面前,她们也发现不了自己。 “谁知道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柳嫣撇撇嘴道,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修为高就是了不起啊!” 姚清有点头疼,只好忽略她,看向顾湘:“你就打算一直让我站在这里?” “快进来!”顾湘笑道,眉宇间终于不见了往日的郁气。 不过引着姚清刚往里走了两步,忽然轻呼一声,忙捂着脸快步走过去,拿起几件衣物避入里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似乎在收拾衣物。 两人刚刚已经有了些许定计,她就打算收拾几件贴身衣物,随时准备离去,哪里会想到姚清会过来,自然不能让他看到。 “你怕什么?”柳嫣见状,眼珠子一转,故意出声道,“你那些小衣我又不是没见过!” 小衣?姚清有点口干舌燥,又见柳嫣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便瞥了瞥她,点评道:“你的确实不是小衣!” 这里的小,仅指大小之意。 不是小衣?什么意思?柳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看自己,看看姚清,再看看自己,脸上顿时又染起了红霞:“流氓!老娘跟你势不两立!” 说着直接扑上来,双手死死掐住姚清的脖子,准备跟他同归于尽。 不是小衣怎么了?不是小衣就该受歧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八章 留下 “玩笑玩笑!”姚清忙道,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是古代世界,不是现代的荤素不忌。 柳嫣冷哼一声,松开他也走入里屋收拾东西。 姚清讪讪一笑,也不敢再乱走,待在原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典型的古代房间布局,中间堂屋,左右两个暖阁,各种陈设也极为简单。 “你们两人竟然住在一起?”姚清奇道。 “不可以吗?”柳嫣冷冷的声音传来。 姚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不过等了一会,有点纳闷道:“你们俩至于吗?我又没打算去你们的闺房参观,至于收拾这么长时间吗?” “你懂个屁!”柳嫣说着,已经和顾湘走了出来。 “你们真打算离开?”姚清看着她们两人的装扮道。 刚在门外听她们说了几句要离开此地,以为她们只是暂时打算而已,没想到都已经付出行动。 “是啊!”顾湘看了看四周,眼里有不舍,更多地却是轻快。 “若非你,本来按照约定,去年我们从帝都回来就可以离开,拖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没见这尧山即将大乱,还留下来做什么?”柳嫣嫌弃地看着他。 她现在看姚清哪哪儿都不顺眼。 “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姚清道,万里迢迢来到这里,除看顾湘外,就是一探义军之秘,就这么走了总感觉有点不甘心。 “怎么,你还有点舍不得?”柳嫣看向他,满眼奇怪。 “马上就要唱大戏了,你们就不看看?”姚清问道。 “无非是争权夺利,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们两个弱女子此时不走,一旦卷入其中可就不好退出了,说不定要被人卖了呢?”柳嫣道。 “有我在呢,怕什么?‘显圣’之下,没人会是我对手。”姚清自信道。 “你就吹牛吧!”柳嫣明显不信,“你才修行多长时间,能够‘化气’已经极为侥幸,还想着‘化气’无敌?做梦呢!” 姚清自动过滤掉她的话,看向顾湘道:“义军有没有炼神高手?” “一直传说宋家有位‘显圣’高手坐镇,但一直没见过真人。”顾湘道。 “宋家?”姚清奇道。 “义军四大家族,薛家对外,王家负责内政,宋家‘显圣’老祖坐镇尧山,据说是在守护一件关系重大的异宝,史家掌法,掌握所有道法传承,然后有长老会居中把控全局。”顾湘解释道。 “怪复杂的!”姚清一直以为义军就是一人掌控,哪里会想到还有四大家族。 所以这次又是怎样个争权夺利?薛家内乱?或者是其他三大家族挑唆? 龙卫军就在家门口,姚清有点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还有闲工夫自己先斗起来? 义军肯定跟大衍神宗存在着某种隐秘联系,他们可以骗过任何人,但却骗不过姚清这个大衍神宗正宗传承者。 “你想留下来看看?”顾湘看着他说道。 “喂喂!你可别犯傻啊!”柳嫣一看就急了,“这浑水我们可别去趟,一旦薛家受挫,史家那傻子肯定会旧事重提,到时谁还为你说话,你准备嫁给他?” “史家的傻子?”姚清一挑眉道。 “你闭嘴!”柳嫣瞪了他一眼,又转向顾湘,“你那便宜父亲不知所踪,薛定森那老乌龟也越来越嚣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姚清觉得自己有点像捧哏。 “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薛家都首当其冲,真到了危急时刻,薛定森肯定会拿湘儿做交换筹码。”柳嫣没好气道。 “大不了一死了之!”顾湘轻笑道。 柳嫣闻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一跺脚不再理会她,转而对姚清道:“又不关你事,你留下来想看什么热闹?” “义军可能跟我背后的传承有点联系,我想看看是什么?”姚清干咳道。 柳嫣盯着他看着,半响才一脸不可置信道:“完了?” 然后又转向顾湘,数落道:“你看看,我们对他掏心掏肺,什么都给他说,他对我们却藏着掖着,就这你还奋不顾身,值不值?” “咋说话呢?”姚清有点不乐意,“有些事不是我不说,而是你们知道了并非好事。” “那是,谁让我们只是小女子呢!”柳嫣阴阳怪气道。 姚清懒得理她,想了想又道:“你们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不?” 两人同时摇头。 “就是那个!”姚清指了指顾湘依然拿在手里的玉佩。 “真是这玩意?”柳嫣不可置信道,“你那便宜老爹在坑你?” 顾湘也皱起眉头,两人之前就有所怀疑,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真是什么宝物,怎可能如此随意?还交给自己,不合情理。 “不对不对!”柳嫣又摇摇头,怀疑地看向姚清,“你怎么知道?该不是为了让我们留下故意这样说吧?” “我至于吗?”姚清哭笑不得,“这玉佩应该跟护山大阵存在某种联系,我暂时看不明白,除了玉佩,你屋内并无任何值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东西。” 柳嫣跟顾湘对视了一眼,皆有点迷惑。 “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想借你之手把这玉佩带出尧山。”姚清又道。 “怎么可能?旁人真有心,肯定会发现,而且以薛定森今天的态度,岂会轻易罢手?”柳嫣道。 “发现不了的!”姚清叹口气,“玉佩经过某种特殊处理,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也认不出来,没看薛云生就无任何反应吗?” “那你又是咋发现的?”柳嫣下意识问道。 “我是高手啊!”姚清感觉很心累。 “多高?”柳嫣傻傻问道。 “三层楼那么高!” “切!”柳嫣翻了个白眼,“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离开也不错,对你们两人来讲是上策,但玉佩到底代表着什么,会不会有隐患,都是未知数,这时候能避开,将来某个时候难保不会旧事重发。” 两人均点头,之前不清不楚,不会多想,现在知道了哪还敢带着玉佩。 “但现在有我,只要‘显圣’不出,留下其实并无什么危险,反而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所有后患。”姚清道。 “那‘显圣’出世呢?”柳嫣问道。 “我也有把握。”姚清自信道。 “你就吹吧!”柳嫣白了他一眼,又看向顾湘,“你觉得呢!” “我早就决定好了啊!”顾湘笑道。 “那就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柳嫣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九章 隐身的人 对柳嫣来讲,真的很不容易,她不是什么都不顾的小女孩,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这么干可能带来的后果,甚至都做好了关键时候给顾湘断后的准备。 尧山看似是两人的家,义军看似人人一家亲,但个中艰辛实难为外人道也!这些年若非两人坚守本心、时刻保持警惕,说不定早就成了某些人的利益交换筹码。 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里,从很多年前就期盼着,寻找着机会,否则怎可能同意去帝都那等危险之地,怎可能去当花魁,哪怕一切都是假的。 可惜总因为各种原因耽搁着,直到前段时间,两人终于下定决心巩固修为后便与义军彻底断开联系。 只是没想到局势变化会这么快,堂堂薛家都乱了起来。 不过也好,正好趁此机会暗中离去,免得那些人糟老头子唧唧歪歪,惹人心烦。 然后,然后就被姚清这个搅屎棍又给搅和了,柳嫣恨不得直接给他挠个大花脸。 可谁让顾湘是自己最喜欢的妹妹呢,谁让姚清看着也比较顺眼呢,那便留下来看看吧! 至于姚清的自信,她只相信一半,但终究也是“化气”,自己两人更不差,底气还是有一些的,不会毫无反抗之力任人予求予夺。 “你打算怎么看?”柳嫣直接问道,人家都是在密谋大事,难不成还给你搭个戏台子? “旁观即可!”姚清干咳一声道。 柳嫣顿时翻了个白眼。 顾湘忙道:“嫣姐姐意思是说该怎么介入,而且你的身份也是问题。” “不对,等等!”柳嫣突然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尧山这护山大阵再怎么着也是护山大阵,你怎可能悄无声息就跑到这里?虞朝在里面有细作?”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就变了,如是如此,这次义军大变就不是简简单单争权夺利那么简单了。 “想什么呢?”姚清也想翻白眼,“就是有细作,你觉得我想用就能用到?” “那倒也是啊,你的脸没那么大。”柳嫣点点头,稍稍松口气,若是虞朝也参与进来的话,指不定会有更大的变数,“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师门有秘法,可以破阵!”姚清道。 “这就完了?” “不然呢?”姚清没好气道,“我要不要再给你演示一遍?” “那倒不必!”柳嫣大方地摆摆手,又看向顾湘,“我觉得他又要把我们俩当枪使。” 顾湘也看向姚清,毕竟他的身份是个大问题,先不说介不介入问题,一旦暴露别说看戏了,肯定是轩然大波,铁定要被群起而攻,这还是大阵设立以来第一个悄无声息溜进来的人,太过惊悚。 “其实吧!”姚清斟酌着话语,“我能隐身,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 他所说的隐身可不仅仅是欺骗眼睛,偏折光线,那样对修士来讲并没有什么用,反而会起反作用,欺骗“灵识”和“神识”,才是修士的隐身。 “隐身?”顾湘与柳嫣面面相觑。 “就是这样!”姚清心念一动,“腾空剑”自然而发,身形便从两人面前消失不见。 “你这有什么用?”柳嫣嘻嘻笑道,说着伸手就要往前摸去。 “别...”姚清慌忙道,可还是晚了,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柳嫣食指上的指甲被削去了一点。 姚清哪里会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腾空剑”虽说是轻灵隐匿之剑,但终究是剑,若非他见势不妙急忙收回部分元力,柳嫣非得受伤不可。 “没事吧?”顾湘也被吓了一大跳,忙抱回柳嫣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没伤到指头后才松口气。 柳嫣呆呆看着自己留了很久的指甲,又是庆幸又是无语。 “你咋那么鲁莽,什么情况都不知就敢把手伸过来。”姚清忍不住道。 “可这有什么用?”空空如也的地方竟然会有说话声传出,两人均觉稀奇,但也没觉得有什么用,柳嫣便道。 哎!姚清叹了口气,修士的本能都没学会吗?遇事不决用“灵识”或“神识”探探,遇物不识用真元或元气试试? “不对!有用!”顾湘突然惊讶道,“姐姐你用‘灵识’试试。” “咦!”柳嫣终于也发现了不同之处,“灵识”所过也是空空如也,这是连修士都可以欺骗? 这才对嘛!姚清收了神通,若是你们发现不了,还得我自己介绍,那多没有格调。 咳!没人震惊怎会有爽点! “如此也不错。”顾湘笑道,毕竟她也不希望姚清冒险。 “你们留下的话,肯定会被卷入其中,我便隐身在你们俩身边,既能保护你们,更能在关键时候出其不意,或许另有所获。”姚清道。 “真神奇!”柳嫣满眼羡慕,感觉这种神奇才是修士应有的手段,自己整天拿根针戳来戳去有点丢人,就像是大老粗看到文化人一样。 “想学吗?”姚清笑吟吟道,虽不能直接教她们剑法,但可以提炼对应神通,传授给她们也算是一种保命手段。 拥有天地间唯二的两大推演至法,对他来讲,这种事并不难。 这些时日,他一边修行“紫微天衍数”,一边也开始修行“后天归元大阵”,由一衍化无穷,再由无穷归一,两者互相印证,自然突飞猛进。 “想!”柳嫣这次很干脆。 “好,一会教你们!”姚清笑道。 “对你没影响吗?”顾湘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道法相授,从来不是简单之事。 “没事,我的地位可远超你们想象,这些小事自己就能做主。”姚清宽慰他们,说得也算是实话。 顾湘听了,眼里反而更显忧虑,姚清去年还只是个凡人,一年时间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已是侥天之幸,再有地位也是自身天赋带来的隐性地位,这样做某种程度上算是恃宠而骄了。 “放心吧!我这一脉目前就我一个人。”姚清看她这样,只能说道。 “真的?”顾湘看着他。 “有些缘法,妙不可言,远超旁人想象。”姚清模棱两可道。 顾湘见他这么说,才稍稍放心。 “等等!”柳嫣突然上前一把揪起姚清的衣服,“你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以后可不准做什么龌龊事。” “我是那种人吗?”姚清登时就怒了,这是在怀疑自己的人品,辛辛苦苦修炼就是为了偷窥? 其实,不论是“灵识”还是“神识”,即便修为再高,也无法彻底消除对天地自然的细微扰动,只能无限压制,如此才会生出种种应对之法。 “腾空剑”亦是如此。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章 家主归来 “不是就好!”柳嫣很不放心地打量着他。 “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姚清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柳嫣松开手,回到顾湘身边嘀嘀咕咕了两句,就见顾湘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红了。 “今后若是来找你们,肯定第一时间现身。”姚清见状,有气无力道,感觉风评有点回不来了,关键特么的他什么都没干啊。 “那样最好!”柳嫣撇撇嘴道。 “把你们的银针都给我,我再重新祭炼一番。”姚清懒得再纠缠此事,转而道。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把银针拿出来递过去,顾湘虽从柳嫣那里得知姚清改良过得真气运行路线,但并不完美,不如从根子上重新祭炼。 毕竟她们跟普通修士不大一样,一身修为大半都在法宝上,人与宝互相成就,从而发挥更大作用,算是一种另类成道。 姚清接过后也不废话,先把顾湘的银针祭炼一番,还给她先行温养,然后进一步完善柳嫣的银针,最后等顾湘稍作巩固后一鼓作气把她的银针再行提升。 如此一番折腾,两人已经基本转换成“神照天宝录”的路子,修为并无增长多少,还是“合气”后期的样子,距离大圆满就差临门一脚,跟前段时间的陈小柒一样。 不过仅从天资上来看,她们比陈小柒还是差了一筹,毕竟是自己亲自出手推动才达到这一步,陈小柒可只凭努力,若非自己可以压制,怕他根基不稳,早就“合气”大圆满了。 更不要说廖玉杰与江竹了,廖玉杰强在悟性,江竹则拥有无敌体质,两人都是一时之大才,普通修士自然比不上。 不过能以残法修炼至如此地步,已算了不得,别看薛云生已经“化气”,实则是享受了大量资源、年岁更长才能达到,真拼天资,未必就比顾湘与柳嫣强。 眼看天色近黑,三人才折腾完,不仅姚清出了一身汗,顾湘与柳嫣更是神情萎靡。 转换功法,尤为劳心,之前怕自己不在身边出现什么意外,姚清并没有一下子让柳嫣转化过来,现在自然没了任何顾虑。 其实不论是“神照天宝录”还是《天枢至法》中的其余几部道法,强则强矣,也可当做根本道法修行,但本质上依然更偏向神通,不如《太微道经》或者《道法》来得更正宗,更雄厚,上限也差了一筹。 之前姚清也想过让她们转换为《道法》,但想了想还是暂时作罢,一来时间上不允许,此时尧山即将生变,没有时间再让她们安心修行,二来她们的根基还是薄了些,修为比当初陈小柒、萧义、朱秀才更高,代价自然会更大,还是少些折腾。 即便将来遇到天花板,有两大推演至法,还怕打不破?姚清觉得自己有这个自信。 顾湘与柳嫣恢复过来,稍作收拾后,便简单弄了几个小菜,三人将就着吃了一顿饭。 “你们的手艺简直就是在玷污这些食材。”姚清尝了一口,忍不住吐槽道,不仅寡淡无味,而且他总怀疑没有熟透。 顾湘脸色一僵,柳嫣在捂嘴偷笑。 “哈哈,说反了说反了。”姚清急忙补救,风卷残云般迅速吃完。 顾湘见状,刚欲说些什么,忽听薛云生在门外道:“两位妹妹在不?” 顾湘再看姚清时,眼前已经失去了他的踪影,哪怕已经见识过一次,心中还是忍不住惊叹,定了定神,出声道:“什么事?” “父亲刚回来,请你们过去一趟!” 顾湘下意识就要拒绝,就听姚清的声音传来:“答应他,我跟在你们两人身后。” 顾湘稳住心神,道:“好,随后就过去。” 薛云生却没有离开,一边好奇今天妹子咋这么好说话,一边又道:“父亲很着急。” 顾湘叹了口气,看向桌上的玉佩,看来真跟此物有关了,她与柳嫣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出去。 “你们俩谨慎一些,感觉父亲情绪有点不对。”薛云生叮嘱道。 其实他更有点摸不着头脑,父亲一回来,没有关心薛定森的胡作非为,没有关系家里的情况,第一件事就是问顾湘。 按理说知道顾湘没有事后,应该更加放心才对,没曾想到父亲看上去反而更加心事重重,不知何故。 顾湘、柳嫣两人没有说话,跟着薛云生离开。 好几次,柳嫣都会忍不住回头看,看得姚清实在无语,忙传音道:“别再看了,一直都在你们身后。” 哪知两人听了反倒下意识同时回头看来。 姚清一脸黑线,不再说话,他觉得这俩姑娘可能是在逗他。 前边,柳嫣心底一直在吐槽:“明知道身后有双眼在看着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视线会落到哪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觉得失策了,不应该让姚清跟在后面,应该让他走在旁边,贼眉鼠眼地肯定乱瞄。 “两位妹子在看什么?还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家里?”就连薛云生也好奇道。 “没什么!”顾湘摇摇头,柳嫣干脆就没说话。 薛家很大,各支各宗在此传承了不知多少年,枝枝蔓蔓,若不是三十年来与虞朝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人口还会更多。 而且此地也没有世家大族那种大院,只有小院,无论身份高低,最多更精美一些罢。 三人一路走过去,已经完全看不到数个时辰前那般混乱景象,每一户都是屋门紧闭,透露着丝丝肃杀。 三人经过一处小院时,薛云生脚步微顿:“某些被猪油蒙了心的人,可能最后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显然是故意如此。 可以院内静悄悄地无任何声息。 薛云生摇摇头,有些失望,继续往前走去。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柳嫣忍不住问道,有点搞不清楚他是想干什么,激怒对方? “太过憋闷,想再打一架。”薛云生道。 “那你直接进去打啊!”柳嫣直接道。 “这不总要有个借口嘛!”薛云生道。 “呵呵!”柳嫣冷笑,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薛云生一脸郁闷,干脆闭嘴不言,他若是先出手,性质就不一样,因为父亲还没有对此事最终定性,容易落人口实。 三人很快就走入一座小院,只见堂屋内坐着一中年人,正是薛定松。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一章 摄阵之符 薛定松见他们走进来,并没有动,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顾湘:“为什么没有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顾湘想都没想,反问道。 旁边的薛云生与柳嫣同时看向屋顶,这父女俩一般不见面,只要一见面,不出三句话,必定会怼起来。 “这不是你多年的夙愿吗?”薛定松没有生气,甚至面上都没有多余表情,“我以为去年你从帝都回来会离开,你没有。我以为上次史家那傻子跳出来后你会离开,你依然没有。我以后这次尧山显露乱象你会离开,你还是没有?” 顾湘冷冷看着他。 “是你脑子进了水,想不明白道理?还是眼睛蒙了尘,看不清形势?”薛定松突然怒声道。 薛云生一抖,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火,就是当年自己母亲与顾湘母亲闹得最不可开交之时,父亲也没有似这般几乎失去理智。 “那年娘就是被你赶走,从而郁郁一生,所以还要赶走我是吧?”顾湘红着眼,愤声问道。 “你!”薛定松大怒,站起来伸手就要打下去,可看着那似曾相识的面容,看着倔强的表情,似乎那个人从未走远,一时间浑身上下再无丝毫力气,软软坐回椅子,有些意兴阑珊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父亲?”薛云生有些担心道。 薛定松却没有理他,只是定定看着屋外,眼里全是落寞。 “这到底是什么?”顾湘拿出那块玉佩问道,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这个便宜父亲什么状态,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毫无顾忌。 “这个啊!”薛定松收回视线,自嘲一笑,“不就是摄阵之符吗?” “摄阵之符?” “摄阵之符?” 屋内同时响起两道惊呼,一个是薛云生,一个是柳嫣。 “摄阵之符是什么鬼?”姚清暗中问道,有点纳闷。 “传说尧山内腹有一重宝,具有无上威力。尧山界内峰头无数,仅凭本峰内的护山大阵又如何抵挡虞朝?只有通过山腹内的重宝,才能策应四方,令虞朝不敢轻举妄动。四大摄阵之符便是一切的钥匙,也是四大家族身份象征,只会保留在家主手里,一代代传承下去。”柳嫣喃喃说道。 旁人也没什么异色,只以为她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虽然有点奇怪。 “这姑娘快傻了!”姚清忍不住扶额,有种狠狠揉一下对方头发的想法,不过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然对外人来讲太过惊悚。 他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摄阵之符这四个字上,心中有点惊讶,没想到尧山内还有重宝,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跟大衍神宗没有联系? 因为大衍神宗比较穷,当年就没有拿出什么高明的法宝,“神照天宝录”更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重宝。 “父亲?”薛云生经过初始的震惊后,忍不住出声,说起来他有点小情绪,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受父亲重视的那个人,哪里会想到父亲连摄阵之符都借自己之手暗中给了妹妹。 几个意思这是?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妹妹?不应该啊! “给我做什么?”顾湘又问道。 “自然是想让你带走,可惜你让我失望了。”薛定松是真的失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他一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恨自己的女儿,可到头来发现还是不太了解。 带出去?薛云生心中突然反应过来,父亲并没有告诉妹妹这是什么,好像只着让她悄无声息带走,那又是为了什么? 薛家身份象征,就这么不要了?别说薛云生,就是柳嫣也有点迷惑,怪不得那人不惜大动干戈到处搜寻,可这一切又代表着什么,持有阵符在身,谁又能动得了薛定松?何必这般偷偷摸摸行事?而且还诡异地消失了几天。 薛定松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个是自己最愧疚的女儿,剩下那一个也算自己看着长大,可对于即将到来的事,他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了,不由叹息,出声道:“你们可知当年我明明不是嫡长子,为何要去争家主?” 无人说话。 “你可知为什么我明明不喜欢你母亲,又要娶她?”薛定松看着薛云生道。 薛云生摇摇头,有些黯然神伤,他自然很清楚父母之间的不合,不仅父亲不喜欢母亲,母亲其实也不喜欢父亲,甚至母亲从来都没有站到薛家角度考虑问题,哪怕来到薛家二十多年,依然还是王家人,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家,对自己也不闻不问。 否则自己堂堂薛家家主嫡子,还是“化气”大修士,怎可能去做什么义军的先锋官,整日泡在战场上? “除了争权夺利,满足你的权力欲,不惜抛妻弃子外,还能有什么原因?”顾湘不屑道。 “丫头你啊,看来我做人还真是失败!”薛定松摇头苦笑,并没有生气,“当年初逢大变,薛家前后断层,几乎保不住大家族的地位,哪有什么余力争夺摄阵之符?大哥目光短浅,被史家蛊惑,王家也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吞掉薛家,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非争不可?”顾湘忍不住问道。 “非争不可!”薛定松自然知道顾湘的意思,“我避不开,也走不了,更没有退路,你们都知如今尧山有四大家族,可三十年前,尧山上的家族可不止这些,如今那些人又在哪里?” 三人心中同时一凛,这些年与虞朝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也在消耗内部的敌人。 “所以我才会放下青梅竹马、伏低做小去娶一个王家女,甚至十年前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带着幼女被赶出家门,我都没有吭一声,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薛定松惨然一笑。 “父亲这些年不容易,孩儿心中都有数。”薛云生涩声道,薛家很难,他自然有所感觉。 “什么不容易,苟且罢了!”薛定松摆摆手,“数年前我自认为已经站稳了脚跟,可真正大事来临,才发现底蕴还是太过浅薄,连自保都很难。” 自保?薛云生有些骇然,尧山这是要发什么大事,连父亲都毫无底气,什么牛鬼神蛇都跳了出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绝境 柳嫣闻言,脸色有点白,虽说决定留下来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之前毕竟觉得薛家至少还算一份依靠,这时才发现,薛家竟然已经自身难保? 那自己姐妹两人呢? 她心里很后悔,之前不应该心软答应顾湘胡闹,更不应该鬼迷心窍听信姚清蛊惑,让三人都陷入险境,否则说不定眼下三人都在别处赏月对饮了。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云生压下心中震动,急忙问道。 薛定松经过这些时间,已经不似刚回来时的那种失望、愤怒、绝望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那种机关算尽一场空的无力感暂时被他压了下去,慢慢恢复往日的温文尔雅。 他看着顾湘说道:“把玉佩给我!” 顾湘冷哼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手中玉佩丢过去。 薛定松叹了口气,接住玉佩,随手一捏,那玉佩的外壳竟然层层裂开,露出里面寸余长、似金非金、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牌子,牌子上刻有繁复符文。 这才是摄阵之符的本体,薛定松虽然修为不高,但也是个修士。 旁人最多有点惊奇,并没有多想,姚清不一样,他看得更多,一是薛定松的隐藏手法,不复杂但极为巧妙,竟能隔绝大部分灵识探查,二是从摄阵之符本体上他感受到了更为熟悉的东西。 说不清是什么,只能说是大衍神宗的味道。 “嫣儿说得不错,尧山内腹确实有一重宝,名山河鼎,是尧山和义军的根基,可以说,只要此宝不出问题,虞朝永远都攻不进尧山。”薛定松看着手中的令牌,神色复杂。 薛云生闻言,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虽然父亲什么都没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让他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就是顾湘与柳嫣也面面相觑,她们虽不喜欢这里,虽然早就有了去意,但也不希望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义军就这么烟消云散,那样一来,很多她们熟悉的人都要死去。 “山河鼎?”姚清心中喃喃自语,有种奇怪的感觉,山河山河,不正是社稷之根吗?那这山河鼎来自于哪里,感觉不太像大衍神宗之物。 “父亲,你是说山中重宝出了问题,朝廷即将攻来?”薛云生急急问道。 “不是出了问题,是十年前就出了问题,鼎灵反馈延涩,阵法运转不畅,几乎支撑不住对各峰的策应,随着时间流逝,渐有崩溃之象。”薛定松轻笑一声。 “如果真守不住,我们带着义军出海也是一条路,不是暗中买有大船吗?”薛云生忍不住道,感觉远远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 “出海?你是真想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方占国有什么理由剿灭我们?那厮不过是在玩养寇自重的把戏,若没了义军,你觉得他堂堂卿事殿卿事,还能兼任大司马,领兵在外?”薛定松斥道。 薛云生脸色顿时苍白无比,他不是想不到,因为方才父亲都已经明说了,他是不敢去想,因为那一边还有自己的母亲,他宁愿是龙卫军杀进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都比眼下这个真相更能令他接受。 “阵法即将崩溃,除尧山内部高层,外人岂能知道?”薛定松冷笑道,“眼下一切不过是大难来临各自飞的征兆罢了,不过王、史两家更进一步,他们想趁机把义军卖个好价钱给方占国。” 薛云生闻言,不由惨然一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所以他们要排斥异己?为什么不直接联合虞朝,里应外合彻底毁掉义军?”柳嫣忍不住问道。 “那样太小家子气了!”薛定松摇摇头,“义军什么最值钱,一为山中之宝,二为义军本身,里应外合虽然更稳妥,但打碎了一切,靠什么卖钱?” “为什么是薛家?”柳嫣问道。 “因为我在长老会上点破了他们的心思!”薛定松苦笑一声,“原本想着联合宋家打消他们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古以来被招安者哪有什么好下场,真是太天真!” 只是他失算了宋家的反应,宋家明哲保身,不支持也不反对,因为有“显圣”老祖坐镇,旁人也不敢做得过分,但一下子把他放到了火上烤。 长老会上的斗争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其实从召薛云生回来就开始了,双方你来我往,直到薛定松感觉身边支持自己的人越来越少时,已经晚了。 “所以父亲才同意我远去南州?”薛云生回过神,喃喃问道。 “不错,那时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我手中底牌所剩无几,便想把你支使出去,你身上好歹有一半王家血脉,他们也忌惮你的修为,便没反对,想着等你回来时大局已定,只能接受。”薛定松说着,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顾湘。 “丫头你早有去意我也知道,偏偏在最关键时候犯糊涂,在今天我回来之前,你们都能走掉,我一回来,就证明他们已经把我留下的暗子已经全部拔除,你哪还有机会离开?” 薛定松简直越说越气,他费尽心思拖延时间制造各种机会,就是想让他最在意的几人活命,没成想最后一个人都没走掉。 而且把玉佩交给顾湘,主要还是不想让山中重宝彻底落入敌人手中,摄阵之符不完整,他们便无法完全控制大阵,自然难以接近重宝,好为义军留点颜面,不至于这数十年的抗争最后成为一个大笑话。 顾湘沉默不语,哪怕她心里再恨眼前这个男人,但她依然知道好歹,知道谁在为自己考虑。 “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柳嫣语气中充满了苦涩,“他们怎么就敢?义军这么多年的基业?” “你们也知道我消失了好几天,其实是被软禁在长老会。”薛定松莫名一笑,“他们敢放我回来,除了实在找不到薛家的摄阵之符外,证明薛家所有力量已经被肢解完毕,就是留下一点,也只是给薛定森那个废物的骨头。” 几人顿时没再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薛定松看了三人一眼,抬头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宋家误我,原本宋家跟虞朝的仇恨最大,而且有“显圣”老祖,当时他理所当然认为宋家会支持自己,直接打压王、史两家,那两家也翻不出任何浪花。 毕竟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可惜,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行,不行 如果说其他人还有活命的机会,那薛定松则一定会被人道毁灭,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否则不会提前做出种种安排。 假若一切都很顺利,眼前这三人顺利离开,那他自然无所畏惧,不过一死而已,且为义军数十年事业殉命,他甚至很高兴,这些年死去那么多人,自己又何惜此身? 但人皆有在意之人,特别是子女,年龄还小,未来会有很多可能,有自己理想,怎能眼睁睁看他们就此丢掉性命? 出身无法选择,脚下的路却可以。 只是千算万算,依旧付诸东流,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薛定松无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看着屋顶横梁,心想或许提前了断也是个办法,免得受辱。 另一边,姚清也在沉思,尧山上复杂的局势是一方面,不过对这些他们倒没有过多关注,而是把心思放在了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关于尧山更深层次的隐秘,这才是他最上心的地方。 至于眼下顾湘他们面对的困境,说实话对他来讲不值一提,凭他的修为,可以随时横推一切,即便宋家那位“显圣”老祖出面,他都有不少信心交手一二。 修为高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就像权力一样,可以腐蚀人的意志,修为同样可以,不过因为直接掌控力量,反而更容易自我毁灭,这便是道心最大的作用。 况且从薛定松话里话外中,姚清感觉宋家有点奇怪,作为守山家族,还有老祖坐镇,理论上才是尧山的幕后掌控者,应该支持薛定松才对,为何当了缩头乌龟,对一切不闻不问? 而且大阵出问题很多年了,王、史两家早不反晚不反,偏偏在这个时候图谋大事,又是为何? 真是因为大阵即将崩溃,义军抵挡不住龙卫军的进攻? 姚清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最大的原因还是出在宋家身上,宋家可能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姚清顺着那个摄阵之符稍微一感应,就“看”到山腹内层层叠叠的阵法禁制,把里面的气息完全隔绝,不泄露一丝一毫。 话说回来,这摄阵之符也一言难尽,在姚清看来更多是个象征,能够调动阵法力量,却无法真正勾连内中的宝物,让他有点小失望。 姚清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去山腹中探探,或许一切就真相大白,义军的来历,山河鼎的状态,宋家的情况,都能找到答案。 想到就做到,姚清略一沉吟,暗中对顾湘与柳嫣传音道:“我打算去山腹中看看,你们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说完忽然又有点奇怪的感觉,似乎占她们便宜了。 “不行!”柳嫣猛然出声道。 “什么不行?”薛定松、薛云生父子俩同时看过来。 “姐姐说我们不能放弃!”顾湘有点心虚,“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扶她去那边坐下。” 说着便扶住柳嫣赶紧走到一边。 不能放弃吗?薛定松自言自语了一句,唤过薛云生,儿子他其实并不担心,有王家的关系,又有修为,即便留在尧山,保住性命应该没问题,最多过得不如意罢了。 闺女则比较愁人,稍有不慎可能生不如死,不过正如嫣儿所说,不能放弃,至少自己手中还有摄阵之符,云生某种程度上也能起到一定作用,或许能再拼一把。 薛定松心绪慢慢定住,小声与薛云生商量起来。 那边顾湘扶着柳嫣坐下,暗中埋怨道:“嫣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姚清也跟着吐槽:“就是就是,一惊一乍的,差点没让我现出原形!” “你有什么脸说?有完没完?想一出是一出,那重宝所在之地,岂是那么容易进去?”柳嫣怒了,觉得这俩人真是让她操碎了心,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顾湘亦有些叹气,之前她不过认为是争权夺利之事,最多可能波及一些无辜之人,哪里能想到义军说崩就要崩了,薛家还是最大的旋涡所在。 想了想,顾湘便道:“确实不宜再乱走,你若有法子离开的话便尽快离开吧,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她们两姐妹终究是义军修士,未必就没有其他机会,即便对方非要赶尽杀绝,她也有信心保住嫣姐性命,最后大不了再自我了断、保住自身清白。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姚清苦笑,“难道忘了我是怎样悄无声息进来的?即便我做不到镇压所有人,但是至少也能如我这般让你们隐身吧,怎么对我这么不自信?” 隐身?顾湘与柳嫣相识一眼,猛然反应过来,怎么给这个忘了,虽然目前还未见过其他人,但至少“化气”中期发现不了,护山大阵也发现不了,“化气”后期尧山上好像就只有一位,只要小心点,似乎真能从对方眼皮子低下离开。 难不成对方还能真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几人? 或许这就是姚清最大的自信吧!柳嫣心底如此想着,刚刚焦虑的心绪也稍稍平静下来。 “你这道法有没有限制,还是说只能带一两个人?”顾湘犹豫了下,轻声问道。 “放心吧!只要我想,带多少人都可以!”姚清看了一眼那边的父子俩,笑道。 知道顾湘平日里面对旁人虽然像是个愤怒的刺猬,不容任何人靠近,实则别人对她的好,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谢谢,我...”顾湘有点踟蹰,她依然怕给姚清带来负担,更怕会拖累姚清。 “别,我们之间不言谢!”姚清忙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在尧山滞留这么长时间,薛云生更不会有事,你父亲亦不会浪费诸多资源,真到最后时刻,也未必就会有事,所以我这是把事情掰回原有的轨道罢了,对我来讲只是举手之劳,一点都不费事。” 虽然他压根都没有想过这么离开,能横推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但见她们死活不相信,只能这么说。 顾湘抿嘴微笑,她喜欢“我们之间不言谢”这句话。 “还算你有良心!”柳嫣嘀嘀咕咕道。 “那现在我可以去山腹中看看了吧?”姚清干咳一声,问道。 三人这般传音来传音去,实在有点累人。 “不行!”柳嫣想也没想,直接摇头。 姚清的脸色顿时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河鼎 姚清怒了,上去抓住柳嫣的小脸就是一阵揉捏。 如此,顾湘便看到一副很诡异的画面,明明什么都没有,柳嫣的脸便自己动来动去,差点让她没憋住笑出声来。 “说都说好了,怎么就是不讲道理?”姚清怒声问道。 “谁不讲道理了?”柳嫣理直气壮道,“现在大家的安危都在你一人身上,你若一个不小心,数条人命就得交待,我不看着你点,说不定你都敢去偷看史家那小狐狸精洗澡。” 她实在不理解姚清的心态,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看戏难不成比生命还重要,感觉他真是属猴子的,在哪里都要跳几下。 如果是她自己,要么早早避开,要么在知道真相后就想方设法远离风暴中心,绝不会巴巴往上赶,即便是看戏,也应该在置身事外的前提下作壁上观。 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是趁对方还未下手之际,赶紧脱身才对,而不是在生死线上反复横跳。 姚清心中轻叹,倒没有怪柳嫣,她们跟自己不一样,看似背靠薛家,但自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自己是对未来没有安全感,她们连当下都无法把握,若非自己,也不会陷于如此窘地。 姚清想了想,从虚空中抓出一把剑,拉过柳嫣的手,还未说话,就见柳嫣脸腾地一下红透,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此剑名紫电,‘显圣’之下,无人可破。”姚清好似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径自把剑放在她手上。 柳嫣感觉右手一麻,似乎多了一物,不由低头看去,就见手中多了一把剑,其上紫雾缭绕,不时有电弧闪过。 等到姚清松开手,那剑才安静下来,变得平平无奇,但柳嫣依然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惊天动地般的力量,她一时愣住,连羞怯也顾不上了。 姚清又拉过顾湘的手道:“此剑名承影,无影无踪,无人可见。” 顾湘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感觉捏着一物,偏偏什么也看不到。 “最多明日凌晨,我就会回来,想必他们即便公开撕破脸皮,也不会急于一晚,有此两把神剑,一明一暗,即便三四个‘化气’同时出手,也足以护持你们安全。”姚清又道。 两把神剑本身就是他神通具现,一旦发动,自然能感应,哪怕因事耽搁,亦能及时赶回来。 “可是...”柳嫣把玩了一阵手中之剑,甚是喜爱,闻言又觉得姚清有点小觑天下英雄了。 “想去就去吧!”顾湘拉住柳嫣道,之前不想姚清冒险纯粹是因为担心,怕他大意受挫,眼下见他如此自信,自然也愿意相信他。 “你就没有原则吧!”柳嫣恨铁不成钢,“如此这般由着他,将来还不被拿捏死?” 顾湘摇摇头,没有说话,柳嫣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姚清见状,终于长出一口气,感觉女人真麻烦,果然还是一个人逍遥自在。 他看了一眼依然在小声商量的薛定松父子俩,道:“注意一下他们,你父亲心有死志。” 顾湘身体微微一震,抬头看向那个两鬓已经斑白的中年人,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默默点头。 姚清便不再说话,跟两人道了声别,便消失无踪。 “走了?真走了?”柳嫣小声道,随手拿起桌上的纸扇,小心翼翼四下试探了一番,果然没有任何异状,“还真走了。” 两人默默对视,一时间都有些无言,心里均空落落的,似乎没了主心骨,就连屋外的夜色,好像也隐藏着无穷无尽噬人的恶魔,让人恐惧。 却说姚清很快就从半山腰来到山顶,也不理会山顶上大殿里一些人的秘议,四下绕行一圈,就从一处偏门闪身而入。 里面有密道直通山腹内部。 不过很快他又出来,摇头直叹,一来里面守卫的人也忒多了些,看样子应该都是宋家人,二来禁制密密麻麻,让他有些头大,三来密道已经不通,似乎被人从里面堵死,即便那些守卫之人也只能在外,不知何故。 如果要进入只能强行以暴力钻进去,先不说会不会惊动那些守卫,从山顶破门距离反而有点远,不如走直线。 姚清也不耽搁时间,来到半山腰稍微靠上的位置,又找到一方无人崖壁,直接拿出无坚不摧的万刃剑,拨开树丛轻轻一搅,岩石便如豆腐般直接塌陷。 姚清撑开真元挤了进去,如此万刃剑在前,真元在中间震荡,塌陷的岩土直接被堆向身后,除了看上去有点疏松外,似乎也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达到‘化气’大圆满,体内道基无处不达,肉体便可元气化能量化,理论上可变化无方,在任何物体中进行穿梭,如此便能实现土遁、木遁、金遁、水遁、火遁等五行遁法。”姚清一边迅速在山石中前进,一边暗暗思索。 这个世界据他了解,尚无人专门研究这方面的身法或遁法,也无变化之术,但在神通上却是各有表现,毕竟理论上并无任何难度,只差一个想法,然后再实现。 当然,主要还是有点鸡肋,比如最有实用价值的土遁,在神念能够随意穿梭虚空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 不过只要能把使用的门槛降低,哪怕只降低到初入“化气”,也有极大的意义,让低阶修士平添许多手段和底气,或许以前一些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就能去了。 姚清心里想着,觉得可以交给廖玉杰,对他来讲实在没有任何挑战性,因为短短十几息时间他心中已经就有了框架,而且他以万刃剑破碎前进,似乎不比土遁慢。 姚清心里想着,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的岩壁上开始出现层层叠叠的阵法,而且岩石错落有致,明显是人工落成。 看来到那个地方了。 姚清笑笑,拿出破山剑,换成左手执万刃剑,慢慢向里面挤去,速度虽慢了无数倍,但并没有停下。 谁让咱各种剑多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耗子,有点小丢人。 很快,姚清突觉身体一轻,突然落入一座古朴的大殿内,大殿方圆数十丈,上圆下方,边上有窄窄的楼梯直通顶部。 大殿正中间有一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丈余高的大鼎。 想来就是山河鼎。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宋家老祖 “山河鼎?”姚清观望片刻,大殿四周阵纹繁多,既是防止气息泄露,也是防御外敌,一旦走入内部,便没了任何危险。 不过鼎下的高台上还铭刻着不少阵法,姚清略一推算就了然于心,知道这才是大阵能够远程策应各峰的缘由,并无任何防御之能。 “好鼎!”他拾阶而上,来到大鼎下面,才进一步感受到那沉重的压迫感,忍不住细细观察起来。 大鼎古朴厚重,三足两耳,是一尊圆鼎,鼎身呈黑色,仔细一看,似乎透着一股墨绿,上面刻有无数花纹,山河相间,恰似一副万里江山图,浓缩了一方天地。 “山河!山河!”姚清突然想起《天枢至法》中的“山河社稷图”,两者之间明显有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一点在于“社稷”之上。 “山河社稷图”乃防御至法,内成一界,无穷无尽,天地万物均有其形,是以才能容纳一切,先天就立于不败。 山河鼎具体有什么功用,姚清有点拿捏不住,按照薛定松所言,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作为阵法核心策应四周,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而且看其形态,岁月之息缭绕,明显是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可能要直追上古时代。 他隐隐有种感觉,“山河社稷图”某种程度上应该脱胎于此鼎,去其形,取其意,进一步升华而成。 如此一来,此鼎虽然不是大衍神宗的手笔,但应该有一段时间被大衍神宗掌控,最后不知为何会落入此地。 是因为三十年前那一战,可为何外界从无此鼎的传说?难道真没有什么特殊功用,才显得比较鸡肋?因此当年大衍神宗并无显露,除了被义军当成宝外,其余修士不在意? 姚清觉得肯定不对,光凭“山河社稷图”就能让无数人眼红,如果真如自己所料脱胎于此的话,山河鼎必然是一件重宝,既然是重宝,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只能当做阵法核心来用,必然会有其他极其强大的妙用。 三十年前大衍神宗没有拿出对敌,应该另有隐情。 姚清暂时看不透,只得慢慢观察,慢慢推敲。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依然围着山河鼎打转,眼里时不时流露出一抹深思,既痴迷于鼎本身的特质,那种任凭岁月流失,依然能承载万物的厚重,也不断与心中所学相互印证,进一步破解鼎的秘密。 他甚至动用了“紫微天衍数”,之后尤嫌不足,连新学的“后天归元大阵”也使用出来。 或许“紫微天衍数”应该称之为“先天衍化大阵”,一先天一后天,正反相合,实则并无高下之别,都是最为顶尖的推演圣法,两相结合,远远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几乎让他可以提前窥探时光的奥秘。 当然,他并没有直接利用“后天归元大阵”阵图,而是像“紫微天衍数”一般,当做神通来修行,如此才能真正化为自己的东西,不受阵图所限,阵图将来或许另有他用。 随着两大推演圣法不断催动,姚清周身开始汇聚出两股道韵,每一股道韵内都似乎容纳了无量量个光点在不断闪灭,二者泾渭分明,又似乎有种要融为一体的感觉。 但无论怎样,视界内大鼎身上的迷雾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甚至随着他继续推演,反而越变越多,好像要与整片世界连接到一起。 “竟然与这方世界的存在有关?”姚清有些震撼,慢慢收起神通,不是推演不下去,而是时间不够,他虽然拥有两大推演圣法,但终究未至大成,“因果世界”也无法做到“过去态”,只能先行作罢。 不过在刚才的推演中,他心中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能够实现,或许可以一举打破眼下的困境。 此鼎,正好作为承载一切的核心,那么义军的地位就得重新考虑了。 想法很宏大,尚需细细琢磨。 当下得先处理眼前之事,姚清转身看向大殿一个角落:“这位前辈,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前辈不敢当,不知阁下是?”说话的是一位老者,枯瘦如柴,扶住墙壁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一直都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姚清裂壁而来,那可以阻断炼神三境的禁制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就这么被人硬生生破去,心中不由惊骇异常。 原以为对方光顾着山河鼎,没有发现阴影下的自己,不曾想依然没逃开对方的法眼。 果然世间万事都侥幸不得。 “姚清!”姚清简单道了一声,靠在大鼎上看向老者。 老者目光微缩,心里还在思索,却没有任何印象,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前辈应该是在想办法炼化这个大鼎吧?”姚清出声问道。 老者闻言,心中就是一惊,他看出来? “不错,我看出来了!”姚清似能看破他心中的想法,轻轻一笑,“我还看出前辈炼鼎不成,反把自己搭上了。” 说实话,他也有点佩服这位老者,不是山河鼎不能炼化,而是这人什么情况都不明的前提下,妄图以顾湘、柳嫣之前修炼的功法进行炼化,不被反噬才怪。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宋家那位“显圣”老祖,怪不得宋家明哲保身,自家老祖都成为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哪还敢蹦跶? “你到底是何人?”老者面色大变。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还知道前辈应该是大衍神宗的传人!”姚清轻轻一跳,坐到了鼎端,笑道。 此人修行功法和传承根底自然瞒不过他,毕竟身怀大衍神宗传承和“因果视界”,也就随意一眼的事。 而且能见到大衍神宗的传人,不论是否敌对,不论对方什么态度,姚清自己觉得很是亲切,很愿意多说几句,而且此人身份确定的话,那么义军的来历也有迹可循了。 “你你你?”老者一脸难以置信,身体如筛糠一般抖起来,又惊又惧,若非后背有墙壁撑着,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 保持三十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被人一言点破,怎能不吓人? 而且他也看不清姚清,感觉对方太过神秘,修为似乎只是“化气”?但为何对大鼎比自己还要了解?这怎么可能? 为何对方一来就能直接打断自己、大鼎还有阵法三者之间的联系,让自己解脱出来? 为何对方能一眼看出自己的跟脚,却无任何杀气,大衍神宗不应该人人喊打吗? 就像看山河鼎一言,全是迷雾,看不透,看不清!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宗主 老者一时间心绪难平,一旦自己跟脚泄露,怕是要遭受源源不断的打击,五大宗门肯定会出手,非得斩草除根不可,那尧山上的一切还有可能存在吗? “不行,不能泄露出去,必须留下此人。”老者颤抖着双手,使劲地往上抬,想要引动四周阵法向内。 可惜他受大鼎反噬,道基受损,神念破碎,亏空无度,一身修为所剩无几,哪有什么力气引动阵法? 唉!老者颓然放弃,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其实前辈没必要对我充满敌意,说起来我也算是大衍神宗的传人。”姚清看了对方一会,叹声道。 “你?”老者心中一阵激动,刚要说什么,又猛然惊醒过来,嗬嗬笑道,“老夫再无知,还不是三岁小儿。” 只以为姚清是在诓自己,想要骗取自己的信任。 “前辈可知你为何会炼化失败?”姚清笑了笑,也没有在意,跳下来一巴掌拍在了大鼎上。 只听当的一声,鼎音悠扬,竟然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音色,在大殿来回反射回荡,愈发震撼人心。 “你!”老者震惊地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山河鼎为何变得这么温顺? “其实我没必要骗前辈吧?前辈眼下犹如废人,我就是想带走此鼎前辈也没有任何办法。”姚清又道,“而且凭我修为,尧山上并无任何能威胁到我的存在。” 老者沉默不语,对方确实没必要骗自己,除了身份问题,自己身上也没有其他什么值得对方欺骗的。 他发现愈发看不透对方,真的也是宗门传人?这怎么可能? “前辈可知大衍神宗有一门神通名‘神照天宝录’?”姚清见他还在犹疑,便说道。 “不可能,你怎会知道?”老者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世人只知三大至法,只知《天枢至法》,至于具体是什么,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大衍神宗普通弟子,包括他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宗门正在推演一部绝世道法,具体是什么却不知道。 “神照天宝录”还是他当年偶然听宗门前辈说起,眼前这人又从哪里得知? “我还知道《天枢至法》包含七部道法,知道大衍神宗执掌‘紫微天衍数’的最后传承者。”姚清叹道。 “你,你,小友真得是宗门传人?”老者挣扎着再次站起来,涩声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信了,他听过‘紫微天衍数’,也知道那位掌控一切的长老。 想来这少年应该是那位长老的后手吧!老者心里突然激动起来,这些年他独自一人守着这个秘密,每日每夜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哪怕修为冠绝整个尧山,依然没有任何安全感,因为他知道五大宗门的实力。 现在遇到一个同行者,怎能不激动? “理论上来讲是的!”姚清站在高台边缘,没有继续上前。 “那小友是否得到了三大至法之一?”老者又急急问道,眼里既有期待,也有害怕,期待是他太希望见到宗门真正的传承者,害怕是唯恐白白期待一场。 “不错,大衍神宗的传承可以说大部分都在我身上。”姚清颔首,突然想起一件事,右手伸开,“天枢法袍”忽而化为一块令牌浮现,“你应该见过这令牌吧?” 当日他从岐山上离开后便发现“天枢法袍”可以化为一枚令牌,研究了半天发现并无任何用处后便置之不理,后来就忘了,这时突然明白过来,好像应该是一种象征。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底气面对大衍神宗留下的因果和旁人觊觎,虽然不至于主动往外说,但对眼前这个大衍神宗传人,倒没必要隐瞒。 “天枢令牌!”老者果然见过,心中唯一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顿时越发激动起来,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当下便颤颤巍巍拜道,“老朽宋应奇拜见宗主!” 堂堂天下第一宗沦落到如今人人喊打、不敢见光的地步,三十年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今日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不必这样!”姚清忙摆摆手,又很奇怪,“为何是宗主?” “当年老朽暗中离开山门前,丘长老曾说过一句话,将来谁得到大衍神宗的传承,持有天枢令牌,谁就是新的宗主。”宋应奇道。 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宗主?姚清心中有点怪,不过也无所谓了,自己还有个无为宗呢,说到底都是光杆司令。 不过听到丘长老三个字,他又想起岐山上那位坚守三十年的传承者,应该就是他吧?可惜再无相见之日。 姚清摇摇头,驱散心中杂念,问道:“不知前辈在此多长时间了?” “前辈不敢当!”宋应奇忙道,“差不多有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姚清眉头微皱,这么长时间,按照薛定松所言,那时候正是山中重宝开始逐渐显露问题之时。 宋应奇语气很复杂:“当年顾丫头从故纸堆翻出那天针诀,老朽如获至宝,稍加改良后便准备炼化大鼎。” 顾丫头?顾湘她娘?姚清暗暗思忖,又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何如此急迫?” 看他也不是野心勃勃之辈,更不是贪欲横心之辈,如此迫不及待,是因为出现了问题? 果然,宋应奇叹道:“义军无力维护阵法,造成阵法与大鼎渐渐脱离,不能策应四方,一旦尧山守不住,万事皆休,老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宋应奇说着语气便尴尬起来:“如此鲁莽行事,最后直接被山河鼎镇压,成为一块大号人形灵晶,阴差阳错倒是让大阵与山河鼎重新联结到一起,才又坚持了十年。” 此时说来也够奇葩,姚清干咳一声,不过也怪不得对方,谁都不是全知全能,哪里能料到会这样。 “若非宗主进来,老朽也不会解脱出来,最后肯定会被吸成人干。”宋应奇拱手拜道,这是活命之恩。 “机缘巧合,不必在意!”姚清侧开身道,“这么说来,义军真是大衍神宗的后手?” “不是!”宋应奇摇摇头,“义军只是一个壳,早就存在,不过是借助陶唐名义攫取利益的遗老遗少罢了,如果真是宗门布局,肯定瞒不过那些人。” “鸠占鹊巢?” “可以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隐藏山河鼎。”宋应奇有些遗憾,“可惜,如此布置终究太过仓促,当年我也是凭借修为才勉强站住脚,顾得了一头便顾不了另一头,山河鼎几乎成为义军上层公开的秘密,若非一直跟虞朝小打小闹,没有引起修士关注,说不定早就暴露了。” 姚清听得直摇头,这个后手确实太过粗糙,还好四周密布阵法,把山腹内气息屏蔽干净,否则早就被修士发现异常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恢复 不过说起虞朝,宋应奇顿时充满恨意:“当年最关键时候,虞朝为了自保不惜与我们反目,在五大宗门的支持下开始屠戮普通弟子,销毁典籍,否则宗门怎可能会没有留下一点完整传承!” 姚清微微叹气,此事跟他之前的推测大差不差,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时候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取得五大宗门信任,虞朝可能故意如此,甚至更极端,更狠辣,乃至于他们也没获得多少完整传承。 或是对五大宗门还有幻想,也或许是第一次面对修士之怒,不敢私自留存。 不过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姚清收起心思,转而问道:“当年大衍神宗为何无人炼化此鼎?对元神高手应该会是一大臂助吧?” “此事老夫也不知,偶尔听长老们说很难。”宋应奇自己也不清楚,他十年前也并非奢望真得炼化此鼎,而是想着能够稍微控制,不至于让义军失去最大底气。 姚清点点头,回身重新看向大鼎,没有再说话,要想炼化确实很难,即便有“神照天宝录”也会很难,但经过之前两大推演至法的推演,他心中倒有些许思路。 既然此鼎是大衍神宗所留,既然自己已经接受了大衍神宗的因果,而且外界义军又危在旦夕,自己将来还需用到义军,那么重新稳固义军就成了必然,但修复阵法又非自己所长,只有炼化山河鼎一途可以尝试。 而且此鼎万不可落入五大宗门或虞朝手中,五大宗门不说,虞朝是自己守不住,很有可能会被拿出去与人交换,所以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姚清心中有了定计,重新看向宋应奇,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想。 “还请宗主拯救尧山!”宋应奇恳求道。 “你知道外界发生的事?”姚清问道。 难道这里能接收到外界的信息? “不知道,但也能想象得到,老朽已经失踪十多年了。”宋应奇苦笑道。 “外界不必担心,王、史两家不过疥癣之疾,对我来讲不是问题。”姚清简单给他说了说外界的情况。 “宗主错会老朽的意思了,老朽是说请宗主炼化此鼎,如此才能真正整合尧山,成为将来光复宗门的臂助。”宋应奇心中稍急,他没想到外界已经糜烂至此。 既然阵法一时间无法修复,便重新回到炼化山河鼎的路子上,宗主知晓“神照天宝录”,获得宗门一部分传承,想必应该有法子控制此鼎,宋应奇心中这样想着。 如此才能对内镇压叛乱,对外威慑觊觎之人。 至于姚清方才所说可以轻而易举平复一切,宋应奇却是将信将疑,毕竟他虽成废人,境界还在,眼光也在,自然能看出姚清之前流露出来的修为不过“化气”中期。 哪怕传承再厉害,能够以弱胜强,胜一人两人足矣,若是对方三五之人齐上,总会力有不逮吧? 所以他很急切。 “我也正有此意!”姚清笑道,“不过此鼎非同凡响,耗费的时间怕是不短,可能顾不上外界,我可助你恢复修为,你自出去主持大局即可。” “老朽,老朽还能恢复?”宋应奇闻言,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原以为他即便能活命,这辈子也是废人了,没想到还有机会恢复? “问题不大!”姚清肯定道,说着从指尖逼出一滴鲜血,以“极道生死功”提纯炼化,化为奇异之纹,略成金色,可助他修复肉身。 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元灵,上次从无量宗秘境归来,姚瑶给了他上千枚元灵,他暗中截留了一点,想着将来或许有用,这下果然用上了。 可助他修复道基。 姚清又在高台四周随意行走,每一步落下都踩下一道真元,每一道真元都严丝合缝、毫无差错注入联结阵法的节点。 很快,高台上的阵法就被他强行催动,虽然暂时无法修复,但是趁机利用一二还是能够做到的。 姚清猛地一拍大鼎,大阵开始逆转,亮起一道道纹路,从鼎中匮出一股庞大的元力,顺着尚未完全断开的连系,涌向宋应奇。 宋应奇本还在震惊姚清对阵法之道的信手拈来,竟能随随便便启动阵法,让他一下子又有点拿捏不住对方的修为,真是“化气”中期? 或许只是给外人展示的修为? 就见庞大的元力朝自己涌来?顿时大骇,自己眼下身体这般衰败,哪能承受住如此庞大的元力?非得炸开不成,宗主说得恢复是这么恢复?太暴力了吧! “不要!”宋应奇忍不住喊道,话音刚落,那股庞大的元力已经落到了身上,“完了,完了,这下肯定完了,没想到会死在宗主手里...” 他没看到,随着元力,尚有一金一银两个光点落下,金色光点浮在头顶,迅速带动元力,以一种奇异频率震荡起来,每一次震荡,都把元力散入他的四周百脉,从最细微处开始修复。 银色光点则直接融入丹田,化为神妙之韵,如春风细雨般慢慢收拢干涸的道基碎片,重新打磨铸就。 宋应奇本就是“显圣”之境,哪怕修为废去,身体枯槁,境界还在,姚清才能内外合力,推动元灵生效,否则换个人还真不能如此暴力。 “咦!”宋应奇也很快发现自己非但没有事,而且还在快速恢复,震惊之余,只剩下感叹,宗主果然神通广大,能让“显圣”恢复修为,到底是什么修为? 至于元神,不大可能,毕竟太过年轻,就是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达不到。 渐渐地,宋应奇感觉身体重新轻盈起来,那种行将就木的感觉彻底离他远去,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慢慢凝聚,修为也在不断高涨,很快就达到“化气”大圆满之境。 嗡!山河鼎发出一声轻鸣,姚清已经停下阵法,本就是因为被强行抽取真元造成肉身破败、道基损毁,他以“极道生死功”之力、辅以元灵之韵,再加上逆转大阵而来庞大元力,才能做到这一步,毕竟对方的境界尚未真正跌落。 如果境界真正跌落的话,那谁也没办法,只能散功重新修行。 而且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要想完全恢复修为尚需宋应奇自己临门一脚,努力打磨。 第一百九十八章 炼鼎 咯吱咯吱!宋应奇慢慢站直身体,体内骨骼似乎已经生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肌肉之间的拉扯更如千刀万剐,可他丝毫不在意,心里只有爽快。 多少年了,他又重新站起来,之前一直佝偻着,他甚至都快忘了站直身体的感觉。 哪怕他现在依然一副皮包骨、宛如鬼物的样子,但内在已经大为不同,精气神充沛,与常人并无二致,真元奔涌,乃实实在在的“化气”大圆满。 不过体魄完全修复尚需慢慢来,毕竟亏空太过严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弥补。 姚清招招手,那金色光点重新飞回,被他屈指一弹,化为漫天光屑,消散不见。 宋应奇闭着眼睛适应了一番,眉心突然传递出令姚清似曾相识的波动,一放一收,宛若虚空在呼吸。 “炼神?”姚清微微皱眉,感觉他太急了些,体魄没有完全恢复的前提下,再强行突破,必定会带来更大的隐患。 很快,宋应奇眉心处从虚无中浮出一枚菱形神念,滴溜溜旋转,闪耀着迷离之光,正是“显圣”之境,被他一鼓作气达到。 虽然还远远不能媲美最巅峰之时,但好歹修为境界已经重新恢复。 姚清见状,不由摇摇头,本就是皮包骨的鬼样子,这下简直都快成骷髅架了。 “显圣”之境看似只是精神力的具现,与体魄无关,但体魄却是基础,突破“显圣”对精气神的消耗极为庞大,甚至有些修士根基不稳,强行突破的话会造成道基崩溃,神念无处可依,最后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前辈怎如此心急?”姚清见他巩固好修为,便出声问道。 “不得不急!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老朽怕压制不住,‘显圣’更有威慑力。” 宋应奇说着,看向姚清的目光略有奇色,先前他修为不复,对自己的眼光略有怀疑,眼下恢复“显圣”,看姚清依然是“化气”中期,心下便有些惊讶。 难道宗主真只是“化气”?可为何这般厉害? 不过想想也正常,十几岁的样子,能到“化气”已经很了不起了。 宋应奇暗自点头,倒没有任何不敬之意,不提姚清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让他依然有种看不透的感觉,就是再退一步来讲,宗门千方百计留下传承,岂无护道之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姚清对他有活命之恩,他本身亦非那种恩将仇报、不择手段的性子。 而且宋应奇自觉天资在修士中只能算普通,这些年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能重现宗门昔日荣光,现在看到传承者出现,心里只有激动和高兴,哪有什么其他杂念。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处境,更知道自己的能力。 “你修炼的是什么道法。”姚清摇摇头,也没有多说。 “老朽是以宗门‘大衍经’为底,辅以‘真空不灭法’,才勉强达到‘显圣’之境,三十年来未曾更进一步。”宋应奇有些遗憾道。 “等事后我传你一卷经文,可以相互印证,进入‘分识’应该没什么问题。”姚清想了想道,感觉自己领悟的《道经》对他进一步优化炼气三境应该有些好处,如此稳固根基,借此突破自然水到渠成。 毕竟修炼三十年还不曾突破,除了天资外,还有就是根基上出现了问题,把自身限制住,那么排除隐患、梳理修为,自能间接打破这个樊笼。 至于“大衍经”和“真空不灭法”,姚清也没在意,在《天枢至法》中均有所介绍,算是大衍神宗当年的基础道法,跟《道经》一个性质。 “多谢宗主!”宋应奇再次拜道,内心充满兴奋。 当年大衍神宗覆灭对他是一个几乎不能承受的打击,整整花费了十年时间才勉强走出来,然后又开始提心吊胆,怕五大宗门随时找上门,甚至都不敢往外传授正儿八经的道法。 直到大阵出现问题,他苦思冥想很长时间不得其法,最后孤掷一注反被困,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若非一直觉得愧对宗门先辈,他或许早就自我了断了。 没想到就在最绝望之时,老天给了他一个最大的希望,竟在有生之年见到新的宗主! 这一切,或许是个奇迹。 宋应奇如此想道。 姚清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样,转而道:“外界王、史两家就不说了,我也不清楚,你有神念,想来了解一些事会更方便,宋家也不说,你自己知道,薛家你得多注意一下,他们一些人应该没参与到叛乱之中。” “老朽晓得。”宋应奇谨记在心,方才姚清已经简单介绍过外界情形和来到这里的缘由,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那你便去吧,义军之事便由义军毕,外人插手终究隔了一层,容易引起反弹,你正好名正言顺。”姚清笑道。 “还请宗主务必小心谨慎,此鼎并非易于之物。”宋应奇犹豫良久,还是叮嘱了一句,虽然知道姚清手里肯定有那传说中的“神照天宝录”,炼化山河鼎应该没有问题,但还是怕发生什么意外,让自己好容易盼到的希望彻底破碎。 他哪里能想到,即便有“神照天宝录”,也不足以炼化此鼎,不是说山河鼎一定比“五帝元兵”层次高,而是性质不一样,终究与整个世界关联就是元神高手拿着“神照天宝录”也不敢说一定能做到。 若非姚清拥有两大推演至法,他也不会去尝试,而且也不是完全炼化,只能说勉强打上自身印记,控制一二罢了,要想彻底炼化,还得提升修为。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姚清笑道。 宋应奇便不再多说,朝他一拱手,沿着石壁上的台阶飞了上去。 姚清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山河鼎上。 他思索良久,身侧重新浮现一正一反两道无量星河,紧接着,才开始以“神照天宝录”慢慢往鼎上打法诀。 刚刚在给宋应奇恢复修为时逆转大阵,事实上已经彻底断开了山河鼎与尧山大阵之间的联系,如此方能不受干扰进行初步炼化。 慢慢的,姚清凌空而坐,手中法诀越打越慢,每一下,身侧星河都会经过无数闪灭,宛若梦幻。 时间,便在星河闪灭中飞快地流逝。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来了 却说姚清离去后,顾湘与柳嫣两人并没有离去,反而移到门口附近,一边研究姚清留下的两把剑,一边时不时关注着薛定松那里。 终究是家人,这些年若非薛定松暗中守护,她们俩人不会这么轻松,也不会修行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一点两人心中都明白。 眼下尧山上矛盾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不出意外的话,薛定松手中的摄阵之符极有可能就是导火索,或许明天,也或许下一刻就有人寻来。 那必是一场恶战,不似之前薛定森带人搜家,关系到双方性命,绝无可能不见血。 顾湘心中很平和,外表上虽然柔柔弱弱,但一向很有主意,而且一旦打定主意,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不会犹犹豫豫,更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柳嫣则不同,或许是年岁更长一些,或许是更理智一些,哪怕有姚清留下的后手,哪怕有隐身之法兜底,她还是不安。 可惜现在想要离去已经不可能,护山大阵肯定被人掌控,鲁莽去闯的话,反而会更糟,说不定就会被人以大阵直接镇压。 只能等姚清尽快赶回,然后一行人才能暗中寻找机会离开。 想到这里,柳嫣心里恨得直咬牙,感觉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都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眼看着危险来临,还想着满足好奇心,完全不顾死活。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柳嫣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湘,暗暗叹气,师父早早离开,两姐妹相依为命,若是没有顾湘,那她的人生也会失去最浓重的一抹色彩。 等此间事了,一定要拖着湘儿远离纷争,静静修行即可,这天下,终究不是她们两人的归宿,姚清的心也很大,装着很多东西,远远不是湘儿能够填满,还是不要再作妄想。 这一点,柳嫣看得明白,觉得自己骤时应该能狠下心来。 另一边,父子俩商量半响也没商量出一个好的注意出来,不知薛定松说了一句什么,薛云生面色苍白,一直在摇头。 “你若只顾意气,自己倒是痛快了,你那两个妹子咋办?”薛定松低声喝道,“有时候死去很容易,活着受辱却需要莫大勇气,你还不明白吗?” 薛云生眼里流露出一丝挣扎,根本就下不了决定,实在是父亲的提议太过惊人,竟然要让他亲手割下父亲的人头,然后再献上摄阵之符,加上母亲在王家的情分,或许能保住三人。 毕竟他也是“化气”中期,还有极大用处,真被逼到绝境,对方也不好承受。 “之前他们借故留为父在长老会,只让薛定森那个废物乱来,就是暂时不想撕破脸皮、扩大事端,以便留足时间和力量清理外围。”薛定松冷笑,“他们想尽量保持尧山的完整,卖一个好价钱,若非为父这些年暗中积蓄力量,掌有摄阵之符,怕连这点缓冲时间都不会有。” “父亲为何不先下手为强?”薛云生忍不住问道。 “先下手为强?”薛定松苦笑,“你太高看为父了,能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二十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为父真敢动手,薛家必然会鸡犬不留。” 他现在也不在乎摄阵之符和义军了,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三个孩子活着,让薛家少死一些人。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薛云生又道。 “大势之下,任何行为都是螳臂当车。”薛定松摇头,“他们既然敢把我放回来,就代表着已经完成清洗和大局的控制,希望我能识相主动交出摄阵之符,到这一步已经是回天无望。” 薛云生没有说话。 “拿好摄阵之符,王家想要卖高价,山河鼎必然是最重要的部分,不过为父猜测,他们应该还没跟虞朝说实话,还在待价而沽,这便是你们的机会,操作好的话,就此脱离尧山这个旋涡也有可能。”薛定松把手中摄阵之符交给薛云生。 薛云生捏了捏,冷不防有种要彻底毁掉此物的想法,如此一来,那些人不能完全控制大阵,短时间内肯定接近不了山河鼎,王家的一些谋划自然会落空。 这也是之前薛定松的想法,否则不会暗中交给顾湘。 “可惜啊,宋家应该出了问题,不然何至于此?”薛定松没有注意自家儿子的脸色,喃喃自语道。 现在看来,薛家从头到尾依然没有进入真正核心层面,这么重大的信息他却无有察觉,反而王、史两家抓住机会行险一搏。 说到底,这尧山,这义军,应该都属于宋家,因为宋家有“显圣”老祖,威慑一切,掌控一切。 可惜宋家多庸才,大多碌碌无为,才落到眼下这个局面。 薛定松回忆这些年的经历,猛然发现义军这十年来的行事风格已经与十年前大为不一样,更加极端,更加无所顾忌,甚至没了章法,如无头苍蝇一般,东一榔头西一棒,除了与龙卫军大大小小的战斗外,似乎已经不知为何而存。 薛定松细细思索,不断往前追溯,应该是十年前的某个时间点,薛家面临王、史两家的提防好像一夜间突然消失,不少核心事宜渐渐开始吸纳薛家参与,一些权力也慢慢下放给薛家,真正坐实了四大家族之名。 如今想来,应该是那两家的一种试探,针对宋家的试探,从而进一步瓜分、蚕食宋家的权力。 可叹那些年自己欣喜于薛家地位的改观,只以为是自己这些年努力的结果,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信息,反而没有看到薛家只是那两家的马前卒,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出去平息宋家怒火,薛定松有些懊恼地想着。 那么事情就显而易见,从十年前开始,宋家老祖就出现了问题,跟护山大阵出现问题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为何会出现问题,薛定松依然想不明白,不过那些也不重要了,想必王、史两家也不一定知道,他们已经试探出结果,具体缘由已经无人关系。 “虽然有点晚,不过好歹能做个明白鬼!”薛定松心中一时间再无压力,闭上眼养神,静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时间渐渐流逝,四人再无说话,各自端坐,很快天色就开始变亮,已经来到了第二日。 姚清依然没有回来,门外却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了!”柳嫣腾地一声站起来,提着手中之剑看向大门。 心中已无任何波澜。 第二百章 十年试探 哐当! 大门被用力推开,薛定森微微弯着腰,引着一众人进来。 柳嫣站在屋檐下,看到有王家那位“化气”后期的天才王行义,有薛定森的麒麟儿薛云涛,有史家那个癞蛤蟆史书铭陪着一个老者,似乎是史家长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王家家主王承业竟然亲自到来。 后面杂七杂八还有不少人,柳嫣已经懒得去看。 王家家主当先而立,薛定森一脸与荣有焉的站在旁边,越过柳嫣,直视堂屋,喝道:“薛定松,你妄图分裂尧山、覆灭义军的阴谋已经被长老会认定,速速出来受审。” “大哥好大的威风,这狗仗人势的滋味可还好?”薛定松哈哈一笑,迈步而出,眼睛中神采奕奕,丝毫不见一夜未睡的疲色。 旁边跟着的薛云生,反而有些恍惚。 柳嫣拉过顾湘,站在一旁,冷冷看着。 “放肆!你...”薛定森勃然大怒,刚欲说什么,却被旁边的王家家主王承业拦住。 王承业面色冷硬,眼睛锐利,鼻尖微微往下勾,略薄的嘴唇下留着三寸长的短须,看上去便让人有股惧意。 “王兄这是一切都准备好了?”薛定松平静地看过来,就像是老朋友间的普通问候。 “何须准备?”王承业反问道。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薛定松闻言,不由讥笑道,“就是装,太能装,没有人能全知全能,你偏偏要时时装出一副看透一切、掌控一切的神态,这么多年了,累不累?” 王承业眼皮抖了抖,并没有说话。 反倒是旁边的薛定森一脸怒色,想要发作,被身后的薛云涛拉住。 “所以为什么前几日不在长老会趁机拿下我?”薛定松又道,“是为了把我手中这块摄阵之符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给史家一点机会吧?” “是不是,史家的小子?”薛定松把目光转向史书铭,笑得很和蔼。 史书铭闻言,下意识就想看王家家主,可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忍住。 “你想多了,摄阵之符对老夫来讲,并没有多少重要。”王承业淡淡道。 “那正好,我暗中把阵符送到外界,想来也不打紧了。”薛定松哈哈大笑。 对面众人听了,顿时齐齐变色,就连王承业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意,摄阵之符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其他人的预料,因为义军这点家底,虞朝根本就看不上。 除了护山大阵,但护山大阵又搬不走,义军也只能控制而没有相应的人才。 那么想要虞朝重视,只能是山中的重宝,但如果摄阵之符不完整的话,他们又如何才能短时间内靠近重宝? 虞朝要他们还有什么用?没了“显圣”威慑,护山大阵渐渐衰败,虞朝彻底覆灭义军本就是迟早的事。 所以王承业必须体现自己的价值,拔除异己,掌控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可惜还是没有做到万无一失,薛定松提前做了很多准备,若非失算了宋家之事,他们王、史两家怕会被反掌镇压。 “定松,你终究是老夫妹夫,梅儿在家整日以泪洗面,你就愿意看到?”王承业沉声道。 “然后呢?你会让我活命?”薛定松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还缺少一只杀鸡儆猴的鸡,会放过我?” 王承业面色难堪,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确实不应说出来,说出来也是在侮辱对方的智商。 “你知道的,有些事便是大势,无人可以抵挡!”王承业深深吸了口气,出声道。 薛定松闻言,顿时沉默下来,是的,对方携大势而来,自己任何反抗都没有意义。 什么是大势?虞朝即将攻破尧山便是大势,万般因由铸就的大势,除非奇迹出现,宋家老祖现身,否则不会有其他任何可能。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薛定松突然问道,“宋家老祖到底怎么了,你们就这么确定他不会再出来?” 此话一处,肉眼可见的所有人都凝重起来,“显圣”之境,“化气”根本无法窥测,那种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 “你应该能想到,我们已经试探了十年,这次便是最大的试探,以整个尧山作为试探,若是没有问题,老夫反倒要问问他,这些年不管不顾是在干什么?”王承业道。 “果然有十年了!”薛定松有些叹息,十年试探,也当得起“显圣”之境的身份。 不过宋家老祖看来真指望不上了,薛定松心中黯然,虽然之前已经有所意料,但总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眼下终于破灭了而已,便说道:“这些年你们把部分权力移交给薛家,怕也是做着关键时候有替罪羊的准备吧?” 毕竟对宋家潜移默化的蚕食,薛家也占了不少便宜,甚至大部分还是明面上的便宜。 “你想多了,薛家也就你有些能力,很多事终究需要人去做,否则老夫不会把妹妹嫁给你。”王承业摇摇头,根本没去看一旁脸色难堪的薛定森。 “呵,三十年前若非薛家在外界拥有诸多产业,能帮助王家稳住阵脚,你会这么做?”薛定松不屑道。 当年宋家高高在上,史家强势,王家根基不稳,薛定森又受史家蛊惑,差点直接把薛家的产业直接送人,薛定松不得已跟王家联手,才算勉强保住一切。 如今形势翻转,史家那位天才被方占国设伏诛杀,王家后来居上,王承业手段了得,又有“化气”后期做底蕴,在宋家出问题的前提下,自然掌控住一切。 王承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过来,目中似无任何感情。 他之所以亲自前来,除了不想让摄阵之符出什么问题外,还有就是向所有人表示,他王承业才是现在尧山上真正的话事人,才能决定一切。 如果薛定松依然执迷不悟的话,他也不会心软,大开杀戒有时候或许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至于什么把摄阵之符送到外界,王承业并没有真正相信,毕竟他手中已经有三枚阵符,昨晚已经朦朦胧胧感应到那一丝气机出现在这里。 若非提前四下布置,防止薛定松暗度陈仓,其实昨晚就应该到来了。 薛定松亦没再说话,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薛云生,那摄阵之符明明被他破去外在封印伪装,这么近的距离,王承业同样掌有摄阵之符,怎会一直都没有感应? 第二百零一章 薛云生的绝望 薛云生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攥着拳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舅父意欲何如?”就在场中气氛渐渐凝滞之时,薛云生突然涩声问道。 只是他依然低着头,并没有看向任何人。 “云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我了,你母亲天天在家里念叨你,你也不过来看看她。”王承业叹了口气,“眼下大变将起,你父却要分裂尧山,老夫不得不出手,个中细节,你日后自然知晓。” “舅父意欲何如?”薛云生就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依然只是这一句。 王承业神情微滞,他原本打算解释解释让薛云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长老会肯定不会冤枉好人,闻言不得不收回话头,转而道:“交出摄阵之符,除去首恶,其他人自然无恙,舅父并非心狠之人,但不得不对尧山上下一个交代。” “行,这些都没问题,那可否让我那两个妹子下山去?”薛云生顿了顿,艰难道。 “不行!”王承业还未说话,史家的史书铭就跳了出来,“小湘儿即将嫁入我家,岂能下山?” “嫁入史家也不错!”王承业点点头,这本是就是他跟史家的交换条件之一,哪怕这个条件是薛家之人。 “舅父,孩儿就这么一个请求!”薛云生双手颤抖,抬头看去,眼里竟有一丝哀求。 旁边,顾湘怔怔看着,以前多么骄傲的大兄,今日竟这般卑微? 还有自己从不想承认的父亲,哪怕之前再挥洒从容,心底深处的也只有绝望,这一切不过是赴死前保持的风度罢了。 顾湘猛然打了个冷战,她心中突然抽搐般的疼痛起来,她觉得自己或许错了,不应该这么任性,不应该把父亲、大兄、嫣姐姐都拖下来,原本不必如此的。 原本父亲不会这么为难,没有摄阵之符,他们不敢要了父亲之命,原本大兄不需要这般低声下气,因为他身上本就有王家的血脉,原本嫣姐姐不需要留下来冒险,她去年就已经可以离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顾湘感觉浑身上下有些冷,就像站在冰天雪地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刺骨的寒风,不断吹来。 似乎连体内的真气都要被冻住。 “不要多想!”一只温暖的小手忽而抓住她,才把她拉回现实,柳嫣低声说道,“那小贼应该已经返回,有他藏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顾湘摇摇头,没有说话,这一刻她似乎真正长大,虽然有点晚了。 那边,王承业看着薛云生,微微有点犹豫,史书铭已经叫道:“休想,若非我们,薛家岂有今日?原本小湘儿前年就应该嫁与我,被你生生阻断,今日又想坏我好事?” 他说完,又看向顾湘,眼里充满炙热:“小湘儿,你知道吗?这两年我买了那么多女子,无一能及上你,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将她们全部打杀,只跟你一个人。” 顾湘没有理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他。柳嫣闻言确实再难抑制心中的杀意,有些传闻她听说过,这些年不知多少无辜女子命丧史家,她和顾湘甚至暗中解救过几次,但均没有成功,反倒惹出很大风波,让史书铭发誓要得到顾湘。 史书铭也不在意,又看向王承业:“伯父可得为孩儿做主。” 旁边史家的长老依然闭目养神,似乎眼前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本来就是家主不愿意过来,他才替其代表史家。 当年史家天才落难后,史家便无了根基,这次是最后一搏,成了便摇身一变,变成虞朝太平官,王家再厉害跟他们也没关系,现在不过是尽量多捞点好处罢了。 薛定松看着眼前情形,心中暗自叹气,很是忧虑,事情或许很难办,哪怕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些人也不会后退一步。 薛云生依然看着王承业。 王承业摇摇头,道:“云生何必为不相干的人这样?” 薛云生眼里闪过一丝绝望,看向旁边父亲,嘴里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如果孩儿手刃此人,亲手奉上摄阵之符,舅父可否让两位妹妹下山?” 薛定松缓缓闭上眼,面上很平静,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代表着他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众人闻言,只以为听错,足足愣了三四息时间,才响起一片哗然。 弑父?这是要彻底跟薛家割断一切?是显示自己的决心?是投名状?是自污以保命? “薛云生,你疯了?”顾湘猛然抬起头,大声斥道,说着便要冲过去,被柳嫣死死拉住。 柳嫣心中依然很冷静,一边沟通银针,一边握紧手中之剑,今日之事显然无法善了,她已经做随时好出手的准备。 但愿姚清别让人失望。 原本凭她、顾湘、薛云生三人之力,放在其他地方,是可以强行离去的,哪怕对方有“化气”后期,“合气”更多,也可边打边退,总会有机会。 但这里是尧山,有护山大阵,就只能硬拼,不断兑子,这才是真正令人绝望的地方。 王承业心中却有些意动,如果薛云生背着弑父的名头苟活,他们他也就毁了,不会再有人敢相信他,唯有依靠自己,王家便能多一个“化气”中期的打手,予求予取,这才是真正的底蕴。 而且真把一个“化气”中期逼到绝境,也有些让人头疼,虽然他另有底牌,并不怕。 不过史家那里却有点难办,这些年没有史家的支持,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即便要翻脸,眼下也不是时候,所以不得不考虑史家。 “休想,你们几人本就是案板上的鱼,生死都在我们掌控中,拿我们的东西换我们的条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史书铭不屑道。 罢了罢了,王承业的心思重新坚定起来,不过多耗费一丝阵符之力,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薛云生像是看懂了他的决定,眼中顿时流露出无穷无尽的绝望,光芒顿时慢慢黯淡下去,但紧接着又重新亮起来,不过却多了一丝疯狂。 “云生何必如此?如果你愿意,我可保下姑父之命。”王家的天才王行义到来后便一直神游天外,此时突然出声道。 眼下之意,怎么保命却得另说,顾湘则必须嫁给史家,摄阵之符更不要说了,薛家自然不能存在,至于柳嫣,可能会更悲惨一些。 第二百零二章 毁符 “你能做主?”薛云生似笑非笑看向他,除了让人下山离去,他对对方所说的任何话都不相信。 王行义皱皱眉,没有说话。 “不能做主就闭嘴!”薛云生指着他喝道,然后又一个一个看向对面来人,看着看着,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越笑越大,直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才喘着气慢慢停下来。 旁人均沉默着,看向他的目光中一丝怜悯,堂堂“化气”大修士,竟然被逼到了这一步? 就连薛定松也有些不忍心,云生肩膀上的压力太大了,已经超过了他自身能够承受的极限,可有什么办法,他是男人,就必须扛起来。 “舅父,你可知我长大后为什么很少去你们那边吗?” 薛云生看着王承业,似乎也没打算等对方回话,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小时候每次母亲带我过去,那些个表兄弟们都要合起伙来欺负我,逼我穿女人衣服,抢我东西,打我辱我,甚至迫我吃秽物。 我去跟母亲说,母亲还嫌弃我多事,所以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你们家就是地狱,每次去之前我都很恐惧,每次母亲偏要带我,每次我若有一丁点不情愿,母亲都要哭着骂我。” 薛定松听着听着不禁老泪纵横,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少,才发现孩子又错过了什么。 就连顾湘心里都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感觉。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王承业沉默了片刻,出声道。 “不懂事吗?”薛云生嗬嗬怪笑,“是的,不懂事!所以我修行时选择了主修身法,就是希望被欺负时能够逃得远远。他们不懂事,我惹不起,我只能躲起来。” “你放心,再有类似的事舅父给你做主。”王承业安慰道。 “做主?”薛云生摇摇头,“其实我更希望自己做主,当我修为大成后,我便想手刃了那几个混蛋,可临到头又心软了,不是怕事情败露,而是怕败露后母亲会难做人。” 王承业面色沉了沉,没有说话,他背后几人似乎有点后怕,随即又想起眼前情形,挺了挺腰,看向薛云生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薛云生叹了口气:“父亲整日忙碌,薛家其他人却是七零八落,各有心思,我只有疯狂修炼,在修炼中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云生!”薛定松声音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确实欠考虑了,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狠不起心思彻底清洗内部,反而让家人受到各种伤害。 一直想得是等薛家慢慢真正坐实四大家族之名、掌控实权后,那些人自然会慢慢归心,终究是血浓于水,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父亲,我并没有埋怨你,我知你的难处,有些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慢慢理顺,而且薛家对外,每日应付诸事已嫌时间不够,哪还有时间处理家事?那些蠢货精的很,也没有给你下手机会不是?”薛云生摇摇头。 这话一出,薛定森、薛云涛父子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 正好薛云生看过来,语气中充满讥讽:“我没有想到涛弟修行得竟然是方占国的大灭印,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想必这些年没少下功夫吧!” 薛云涛避开目光,并没有说话,此事王家知道,他也没什么好怕的,甚至本就是王家前几年的一种交换。 薛云生的视线扫过诸人,感觉义军能坚持到今天也是奇迹,这么多魑魅魍魉,这么多心怀鬼胎之辈,竟然还没崩溃?不过也快了。 他看向顾湘:“湘儿,当年我真没有向母亲嚼舌根,你是我妹妹,哪怕抢了我的东西,我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崴到脚才大哭,我更没有想到母亲会借此大发雷霆,赶走了我唯一的妹妹。” “其实我并没有真正怪你。”顾湘的心有些痛,当年之事两个孩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所有一切都只是借口罢了,这些年她只是有些不忿母亲的遭遇,是以才没有给他们好脸色。 “但你终究还是离开了,我身边再无一个人能说话。”薛云生看向天边初升的太阳,暖暖的阳光罩过来,让他觉得有点刺眼,“我只能不断去修行,然后申请领兵在外,跟虞朝打交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人,你们对先锋官竟如避蛇蝎,再不肯前往,战场上哪会没有意外?就你们是人,别人不是人? 不过若非如此,怕我还领不到这个差事!说到底所谓四大家族,不过是拿义军当攫取自身利益的工具罢了,什么传承,什么守护,都是假的,至少从十年前就没了那心思。” “云生,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王承业皱眉道,觉得再让他说下去,就有点难看了。 “怎么?连话都不让我说了?”薛云生反问道,“我知你们的意思,不就是想要摄阵之符吗?如果不让我说话,就别妄想得到。” 说着他伸开手,手中正是一快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物什,正是摄阵之符。 王承业深深吸了口气,怪不得之前感应不到,想来被对方时时以真元包裹扰动,他压住心中怒火,很隐晦的看了一眼王行义。 谁知并没有逃过薛云生的目光:“别妄想了,行义哪怕修为高我一筹,但身法依然不如我,别想玩强抢那套把戏。” “好!舅父今日就让你说个痛快。”王承业捏了捏拳头,忽而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薛云生收回手掌,“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表达我从小就是一个懦弱、胆小、优柔寡断的人,这些年在外永远都是一副翩翩公子、华贵无比的样子,不过都是掩盖这一点罢了。” “有王家在,你会成为你心中理想的样子。”王承业道。 “不,我不想变成那样,那并不是我。”薛云生嘴角挂着一丝讥笑,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旁人,“我只想问舅父一句话。” “你说!”王承业感觉自己的耐心快到了极限,但又不得不忍着性子。 “为什么之前连让两位妹妹离开这点无关紧要的小要求都不答应?”薛云生眼里渐渐流露出一丝疯狂,“你们若是答应,我自会把摄阵之符交出来,然后再用自己的一切去换父亲之命,可以为你们冲锋在前,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可以不断妥协。” “舅父有自己的难处!” “呵呵!”薛云生莫名一笑,“我甚至说出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希望你能看在孩儿一片赤诚的份上,看在母亲的份上,给我们一条路,这并不影响你的计划,可你偏偏要赶尽杀绝?” “老夫...”王承业想要说点什么。 “为什么?”薛云生猛然打断他,眼神越来越疯狂,“父亲说他必死无疑,我不想让他死,哪怕让我去当一条狗也行,现在连狗也当不成?” “云生...”王承业心中有点不安。 “既然如此!”薛云生并没有理会他,摊开手,露出那枚摄阵之符,“你们不是想要这个玩意吗?那我偏不如你们意。” 说着,薛云生癫狂地大笑起来,手中猛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好好一枚摄阵之符直接被他捏成了几分,化成粉墨从指缝中飘散。 第二百零三章 神剑威力 “不!”王承业怒喝道,目眦欲裂,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最后一块摄阵之符,就这么从自己眼前毁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未来,自己在虞朝的地位,都要蒙上一层阴影。 早在薛云生手上用力之前,王行义已经看到不对,提前出手。 可惜正如对方所说,哪怕修为高过一筹,身法依然不如,短时间内根本碰触不到对方。 两人身影不断在院中闪烁追逐,可等重新回到原位,摄阵之符依然被毁,等于做了一场无用功。 “惊不惊喜?”薛云生哈哈大笑,“既然狗都当不成,那就让你们看看一个‘化气’大修士最后的疯狂,看场中这些人最后能剩下几人!” 旁边,薛定松暗自叹气,他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更没想到云生会近乎崩溃,之前一切准备和打算都失去了意义。 或许正如老父亲当年所说,自己不过中人之姿,勉强坐稳家主之位,必然会顾此失彼,一旦有变很难全身而退。 可当年薛家已无人,自己不硬着头皮顶上,薛家在那时就会被外边的豺狼瓜分,一样是今天的结局。 所以这些年自己只是在给薛家续命,其实并无根底上的改变?该分崩离析的时候还是会分崩离析! 薛定松一时间有些失神,看着癫狂的儿子,看着满心忧虑的女儿,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众人,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这样也好,一家人整整齐齐,慨然赴死,亦不失体面。 “真是混账!”王承业怒不可遏,他费尽心思想要集齐四大摄阵之符,原以为史家或有其他心思比较难,后以为宋家自持身份亦不简单,这两家他都拿了下来。 之前从未在意过的薛家,根本不足为虑,只要计划一启动,自然手到擒来,吞掉薛家在外产业,一统尧山,再加上山中重宝,朝廷不得给自己一个侯爵? 侯爵是位置,薛家暗地里的产业则是维护这个位置、维护自家锦衣玉食的基石,毕竟失去尧山这个根基,一切都得靠自己,总不能堂堂侯爷却过得还不如尧山之时,那岂不是个大笑话? 所以薛家必亡。 可一切打算,都终止于薛云生的那一笑。 摄阵之符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护山大阵,而是可以借此强行进入山腹。 尧山上什么最有价值,不是义军,不是功法传承,亦不是护山大阵,而是那件重宝。 如果连山腹都进不去,连重宝是什么都无法让朝廷确切知道,那所说的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休怪老夫心狠,不念旧情。”王承业勉强按下心中怒火,心里想着补救之法,宋家老祖一直进出山腹无碍,想必宋家也会留下相应法子,暂时只能从这边着手了。 旁边,王行义气机牢牢锁定薛云生,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动。薛云涛亦是“化气”,再加上“合气”大圆满的史家长老,对付顾湘、柳嫣二人可以说是大材小用。 史书铭见状便有些嘚瑟了,笑嘻嘻走出来道:“你们两个人难不成还要负隅顽抗?” 他看了看顾湘,又看向柳嫣,眼里闪过一丝莫名之光:“不知道养个修士外室是什么感觉!” 柳嫣抬起手中长剑:“我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其他任何事都可以不论,但杀你,老娘一定会做到。” 薛云涛与史家长老同时上前一步,他们的气机早已锁定四周,根本不惧任何偷袭。 “就凭你?”史书铭不屑道,“即便你‘合气’又如何,即便本公子连聚气都聚不起来又如何,他日还不得照样服侍本公子?” 柳嫣没有理他,只是冷冷看着,心中却在回忆姚清教给她催动手中之剑的法门。 对付一个近乎凡人的垃圾不算什么,但旁边有一“化气”初期和一“合气”大圆满,正好试试这把剑的威力,看那小贼是不是在吹牛皮? “说实话,本公子还没试过修士的滋味呢!哈哈!”史书铭大笑。 他身后众人的眼神便有些暧昧,毕竟柳嫣在帝都当了一年的花魁,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肯定守身如玉,不会真正让人占去便宜,但名声依然不好,甚至连顾湘都受到了不少影响。 甚至很多人都在想,你既然已经是这样子的名声了,何不破罐子破摔,让我们也尝尝滋味? 柳嫣突然轻轻一笑,这一笑如雨过天晴浮现出一抹七彩之虹,那一瞬间的惊艳让所有人都禁不住呆了一呆。 “好美!”史书铭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觉相对于顾湘的青涩,这等完全绽放的美才是真正的美,不行,一定要把他收入房中,谁也别跟自己抢。 他心里想着,忽见柳嫣拿剑的右手似乎松了松,那把细细的长剑也似乎动了一下。 美色当前,自己为何会关注这等细枝末节的事?史书铭心里想着,忽听嗤的一声传来。 “这是什么?”史书铭奇怪,旋即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再无意识。 啪!尸体仰面栽倒。 “书铭!”薛云涛惊呼,他修为最高,自然最先反应过来,方才就感觉不对,一时间却没找到不对的地方,直到此刻,史书铭轰然倒下,留下眉心一道红色竖线,他才惊觉是柳嫣出手了。 不过,什么时候柳嫣都这么厉害了,昨日交手,即便感觉对方根基雄厚,远非自己所能比,但也不至于这么厉害,让自己堂堂“化气”大修士都反应不过来? 若是对上自己,自己能否抵挡?薛云涛心里想着,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体内真元疯狂运转,全力戒备。 其实这只是紫电剑自身的特性,就是快,远超一切的快,若真对上薛云涛,凭“化气”之境的灵识,哪怕难以抵挡,但也不至于一击毙命,总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毕竟不是姚清亲自出手。 是以柳嫣也被惊住了,看着手中之剑有些失神,难道那小贼没有骗我,他真可以做到“显圣”之下无敌?毕竟单单留下的一式神通都这么厉害,能让“化气”都反应不过来,他要是亲自出手,又是个什么样的风采? 可他才修行了一年时间啊,能够直入“化气”已经没天理了,还能这般厉害,他才是老天爷是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柳嫣又忿忿不平起来,想着自己打小就开始修行,这中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才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凭什么那小贼就这么轻而易举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步? 他一定作弊了! 第二百零四章 王家的后手 妖女,一定是妖女!史家长老双手颤抖,嘴唇哆嗦,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完全反应不过来? 逃!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可看看倒下的史书铭,想想身后的王承业,还有家主可能的反应,他又不敢逃。 该怎么办?史家长老跟薛云涛一样,下意识提起全身真气,防备对方随时出手。 等看到柳嫣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史家长老瞬间就清醒过来,这不是那丫头本身的力量,甚至远超心中意料的一种力量,是那把从未见过的长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机会,甚至还能得到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云涛,我们的机会来了。”史家长老暗中传音。 “长老请说!” “你以气机锁定柳嫣那妖女,我则攻向顾湘,那妖女眼下神思不属,一旦反应过来强行阻拦我,必会露出极大破绽,正是你的机会。”史家长老传音道。 薛云涛暗中沉吟,他有点不想主动出手,实在是摸不透对方的手段。 “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关键就是那把从未见过的长剑,顾湘手无寸铁,修为也不足为虑,只要柳嫣那妖女方寸大乱,就是你出手的最佳机会。”史家长老又道。 薛云涛略有些意动。 “速速决定,一旦柳嫣那妖女回过神,全力戒备的话,我们便无丝毫机会了。”史家长老有点着急。 一但对方回过神,谁敢出头,谁就有可能直面那神秘之剑。眼下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虽然还有些危险,但受薛云涛气机锁定,对方未必就有真正出手的机会。 “好!”薛云涛把自身的气机布满四周,不过暂时也不敢锁定柳嫣,怕惊醒对方。 史家长老深深吸口气,大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虽然尚不敢完全信任,但至少能合作。 他捏起拳头,如鬼魅般冲向顾湘,体内真气沸腾,倒是有大半在防备柳嫣,对顾湘不过是佯攻。 只要薛云涛出手,他亦会反过来趁机下手,因为距离更近,自然拿到神秘之剑的机会更大,这是他的小算计。 眼看几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接近,史家长老已经瞥见柳嫣豁然抬头、满眼煞气地看过来。 就是此刻!他心中大喜,柳嫣注意力一转移,便要受到薛云涛全力一击,哪怕不死,也要遭受重创,自己正好下手。 有此神剑,天下哪里去不得?何必在此受王家鸟气?史家长老想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为何自己会停下脚步,明明是冲向顾湘那边的?为何柳嫣眼里满是讥讽,她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为何薛云涛还不动手,他不顾大局算计自己? 史家长老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感觉天地万物全部搅成了一个庞大的旋涡,要吞噬掉自己。 不对,不对,这不对,这不合理,他心里依然想着,要挣扎着摆脱这个旋涡,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脱离。 直到眼前一黑,万籁俱静,他还在挣扎,只是思维越变越慢,越拉越长,最后彻底归寂。 致死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顾湘招了招手,似乎抓住一物,她心下微微松口气,跟柳嫣相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撼。 近乎普通人的纨绔被一剑斩之,可以理解!“合气”大圆满也能一剑斩之?甚至对方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化气”真就这么厉害? 可她们又不是没有跟“化气”交过手。 之前柳嫣心思震动,她顾湘惊讶之余倒没有大意,眼见史家长老出手,自然想也想,直接就是一剑,心想也正好试试我这把的威力。 然后就看到那人于半道瞥了一眼柳嫣,紧跟着就轰然到地,双目圆张,死不瞑目。 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被柳嫣击杀,但顾湘知道,是自己手中长剑之威,杀人于无形,直接刺穿对方心脉,却不会显露踪迹。 所以,姚清修为到底有多强?两个姑娘现在心中大定之余,都恨不得直接揪出那个小贼,问个明白。 对面,薛云涛方才在光线明暗交错的一瞬间,隐隐约约看到,顾湘手里抓住的,也是一把长剑,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刚刚短短两三息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史家长老不过往前才走出几步,就不明不白被杀?顾湘手里拿得又是什么,跟柳嫣手里的长剑有什么联系,她们昨日对付自己为何不用? 而这边发生的事也终于引起连锁反应,一个史家少年可以不在意,但一个“合气”大圆满被悄无声息击杀,却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王行义强行切断与薛云生之间的气机交锋,与薛云涛一道,同时后撤,守在众人之前。 其余人几乎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往前,若非王家家主在场,说不定早就作鸟兽散了。 王承业神情略有些恍惚,自己不过思索了下该怎么向宋家施压,这才多久,本该泰山压顶、摧枯拉朽的己方就这么被人反推?这是我熟知的薛家? 别说王承业了,就是薛定松、薛云生父子俩也有些懵,他们一个打算慷慨赴死,一个打算舍命一搏,气氛都酝酿好了,对方却突然退缩,还是被自己人打退的。 这就很尴尬了,你们姐妹这么厉害,能不能提前说一下?否则让我们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看起来很搞笑? 父子俩互相看了看,便直接扭过头去。 已认证,确实很尴尬。 特别死薛云生,差点没把鞋底板给抓破,自己那一番倾情自白,如果以死亡为背景,那就很悲凉,可以直击人心,但若换个背景。 罢了,还是不提!薛云生现在只想用脚指头扣一个缝出来,好让自己钻进去。 再说王承业,也就恍惚了一个刹那,就清醒过来,看着场中情形,看着那边两个英气勃勃的少女,不由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老夫竟然会栽到从未在意的人手里。” “退去吧,你们几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敌得过我姐妹手中长剑。”柳嫣出声道,即便心中已经大定,即便手中之剑大出她所料,她还是没有信心对上“化气”之境,能不动手让对方知难而退自然最好不过。 “退?”王承业大笑,“女娃娃,老夫走到这一步就没想过退路,不过你们能逼出我王家底牌,已经足以自傲。” 料敌从宽,他王承业岂会犯这等大意的错误? 第二百零五章 多余 底牌? 柳嫣心中一惊,想着这王家家主一向老谋深算岂会不提前做最坏打算?会是什么? 她跟顾湘互相看了看,均想着要不要提前出手,可面对“化气”之境又有点信心不足,一旦手中神剑被破,那便万事皆休。 而且让柳嫣奇怪的一点是,为何直到现在姚清还不出手?他可以隐身,如果近距离给王承业一剑,管他什么底牌估计都发挥不出来。 还是说姚清隐身之法无法瞒过“化气”后期的王行义?只能藏在距离足够远的地方?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有个后手,无论对方底牌是什么,都有一定的转圜余地,柳嫣心中稍安。 “王兄,既然他们三个你都留不下,不如让他们离去,我留下来如何?”薛定松突然出声道,“底牌底牌,用一个少一个,何必消耗到这些小辈身上?” “消耗?”王承业哈哈大笑,忽而又大怒,“你们坏我大事,不彻底诛杀实难消解老夫心头之恨。” 说完不再有任何犹豫,从怀中摸出三枚摄阵之符,正是王、宋、史三家所持,就那么简单往空中一抛,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见那三枚摄阵之符忽地融为一体,再被王承业伸指一点。 只听嗡的一声,虚空中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阵纹。 “护山大阵?”薛定松惊呼道,他之前那样说,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给几个孩子一点准备的机会,但王承业就是王承业,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根本不和他多说什么。 不过再怎样,薛定松都觉得自己能接受,只有调动护山大阵对内,让他有点难以置信。 尧山上,宋家之所以是宋家,一来因为有“显圣”老祖坐镇,二来就是因为四枚摄阵之符只能调动阵法之力策应外面各峰,无法对内,只有宋家才掌握着阵法对内的法门,这才是宋家能够占据主导力量的真正原因。 也是之前薛定松无法想象宋家出现问题的根源之一,有此力量,即便老祖有失,也不会没有反抗之力。 现在看来,王承业早有准备,应该在很多年前就暗中拿到了这个法门,隐而不发,一直在等机会,终于在十年前被他等到了。 想到这里,薛定松浑身冰冷,这等心机,这等手段,自己输得似乎也不冤。 “宋家多败家子,你若有心,应该也能收买到。”王承业看着虚空中的阵法笼罩,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讥笑道。 薛定松没有说话,这是人的思维惯性,有些事情,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王承业不同,他不仅敢想,还敢去做,甚至就在“显圣”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去做。 “可惜,宋家老祖依然防了一手,这等法门必须依靠血脉之力才能施展。”王承业摇头叹气,“老夫整整花费了十年功夫,甚至暗中借助外力,才勉强能通过摄阵之符调动阵法,少一枚都会不完整,你们却亲手毁了老夫的希望。” 说着王承业愈发愤怒,摄阵之符对他来讲,意义不仅是如此,更多的是关系到山中重宝,所以... “都去死吧!”王承业怒喝道,右手猛然挥下,他本身就是修士,虽然无心修行,但依然跨过了“天人感应”,自能施法。 轰隆!虚空大震,层层叠叠的阵纹直接化成一张金色大网,朝着众人覆盖下来。 柳嫣与顾湘同时变色,她们方才就暗中防备,不是非要在此坐以待毙,而是身在尧山,无论在哪里,都脱不开阵法笼罩。 况且主动权依然在对方手里,想退也不是那么好退的。 眼下阵法一旦真个落下,凭她们的修为,肯定抵抗不得。 两人正打算先行试探一番,忽见旁边的薛云生直接飞天而起,主动朝阵法扑去,想要减缓阵法下落的速度。 “你干什么?”顾湘顿时大急,她只是“合气”之境,没有御空只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意识就要挥动手中长剑。 忽听铮的一声剑鸣,清亮悠远,紫电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从柳嫣手中挣脱,瞬息间便越过薛云生,后发先至,刺在金色大网上。 两者相交,滋的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金色大网顿时一滞,就那么生生被顶在了半空中,再无法落下。 紫电剑又是一声清鸣,竟然缓缓推着大网往后退去。 “好厉害!”柳嫣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再一次低估了姚清,那就是个妖孽。 薛云生有些惆怅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果然,自己是多余的吗?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重新落下来,随后瞥见对面有些惶恐不安的众人,心中一动,猛然提气扑了过去。 那边,王承业满头大汗,他终究修为不足,所用法门也不正宗,引来的阵法之力自然不是真正的护山大阵,只是阵法的一部分威能,否则又岂会被姚清一剑逼退? 王承业竭尽全力,才又勉强算是恢复平衡,可这又算是个什么事?连阵法都没用了吗?他有些犹豫,抬眼正看到顾湘正莫名其妙随手一斩,顿时大骇:“小心!” 王行义与薛云涛早有戒备,想也不想,直接展开全身修为,调动四面八方所有气机,锁死对方任何可能的进攻路线。 却是顾湘见紫电剑暂时抵住了大阵,心中略安之余,更看到紫电剑已经有不稳的趋势,知道这只是姚清的一式神通,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根本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便趁机出手。 承影剑无影无踪,并非真正能穿梭虚空,在对方两大“化气”之境全力出手下,气机如发,布满虚空,自然不得寸功,只能在外围游荡,寻摸着机会。 饶是如此,也把对方最为顶尖的战力直接拖住。 双方斗法,气机此消彼长,若非都有顾忌,薛家居住的这一大片院落怕早就毁干净了。 当然,两把神剑的根底依然在姚清身上,是姚清赋予的剑灵自发而动,跟顾湘、柳嫣二人并无实际上的联系,这也是三十二把神剑之法真正强大的地方,不仅仅是剑法,也可以是法剑。 双方之间形成明显的沟壑界限,为元气最为肆虐之处,再次把薛云生的脚步挡住。 我果然是多余的吗?薛云生默默想着,默默退回原位。 第二百零六章 显圣对显圣 王承业松口气的同时,有些惆怅,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区区一个薛家,而且还是被自己连番削弱打击的薛家,竟然这么难啃?甚至比宋家、史家还要难啃? 那两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哪来的法宝,王承业不相信她们背后会没人,那又会是谁在跟自己作对? “不过仅凭两件不知来路的法宝就想让我退却?我王承业谋算多年就只会有这么一个底牌?真是太天真了!”王承业喃喃自语,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犹豫。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珠子,叹了口气,直接捏碎,然后又捏了个法诀,本来融合成一体的摄阵之符又分开落下,被他收起。 半空中正与紫电剑角力的阵法虚影突然散去,紫电剑轻轻一晃,重新飞回柳嫣手中。 柳嫣看着微微黯淡的剑身,心下便有些急。 顾湘见状,招了招手,把承影剑招回,双方都奈何不得对方,再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王行义与薛云涛两人还是有点心惊,那把神秘之剑,威力说大倒没多大,就是无影无踪,甚至连气机有时候都能屏蔽,很让人头疼,不知什么来路,她们又如何得到? 王承业拍了怕两人的肩膀,让他们稍稍退开,笑道:“薛家的表现真让老夫大开眼界,不过今日也到此为止了,再听老夫一句劝,趁早束手就擒,免得一会失脸面。”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就是,何必多言!”柳嫣不屑道,忒看不惯这人的虚伪,束手就擒你就能放过我们这些人?早干嘛去了?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王承业摇头轻笑,依然胸有成竹,哪怕对方多次出乎他意料,他依然相信最后的结局不会改变。 众人尚未说话,忽听一道清朗的笑声响起:“是谁让堂堂王家家主这般难做?”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人,面白无须,脸色红润,头发却有些斑白。 看其穿着,又有点像是内廷之人,很是奇怪。 “见过周前辈!”王承业躬身道,他周围人自然有学有样,急忙施礼。 “不必多礼!”周前辈笑着抬手,扫了一眼薛家四人,特别是顾湘和柳嫣,还有她们手中的长剑,眼里闪过一丝奇色。 顾湘有点不自在,早就把真气布满全身,她有种感觉,承影剑或许可以瞒得过王行义,但肯定瞒不过空中那人。 “前辈来得正是时候!”王承业哈哈大笑。 “咱家就说是家主多虑了,何必想那么多,直接全部拿下岂不快哉!”周前辈笑眯眯道。 “前辈说得对!”王承业忙道。 “那还等什么?”周前辈微微颔首。 王承业躬身应下,这才重新看向薛家四人:“老夫还是那句话,束手就擒或许尚有转机,否则有周前辈这般‘显圣’高手坐镇,你们还准备困兽犹斗到何时?” “显圣”?几人均是一惊,薛定松苦笑摇头,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散去,薛云生则不同,看向半空中的人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显圣”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之交手,即便死在对方手里,倒也不虚此生。 柳嫣悄悄把顾湘拉到自己身后,她心中微凉之后,也瞬间做好了决定,暗道有自己和薛云生拼命的前提下,湘儿手持承影剑,应该能逃出一定的距离。 再加上姚清接应,或许可以活命。 因为到目前为止,半空中那位“显圣”并没有揪出隐身的姚清,如果不是那小贼偷偷逃走的话,就证明他的隐身之法某种意义上确实值得称道。 希望他还在尧山上,柳嫣叹了口气,随后又坚定起来,稳了稳手中之剑,寻摸出手的时机。 “姐姐!”顾湘眼眶生涩,这次两人危机说到底是她的任性,哪怕她并没有后悔,但把姐姐拖进来终究是自私了。 原本打算真到了绝境,就牺牲自己,换取史家承诺,让姐姐这个不相干的人离去,然后自己再寻机拼命。 可惜史家来得两人已经被早早击杀,这条路算是断了。 她也知姐姐意思,可又怎么可能那样做?两人换个位置,让姐姐趁机离去,自己断后还差不多。 至于姚清,顾湘只希望他能看明白局势,能救人则救,不能救人就趁早离去,别白白送命。 “怎么?你们还打算出手?”王承业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置信道,薛家这几人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都到这时候了依然不死心,想要拼命? 至于吗? 本来,他跟周前辈约定的是一切准备稳妥后让他们直接进来接受即可,现在不得不请出周前辈来替自己站台,已经大为失分,若是再让周前辈出手,那成什么了?要自己还有什么用? 王承业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想尽力依靠自己拿下薛家这个硬骨头,之后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为何不出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跪!”柳嫣嗤笑道。 “跪?你们连跪的资格都没有,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王承业喝道,“没有‘显圣’,你们拿什么出手?” “谁说我尧山没有‘显圣’?”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忽而自四面八方震荡而来,震得众人脸色均是一变。 就连那周前辈,也是面色微凝,看向踏空而来的黑袍人,之前明明以神念覆盖了整个尧山,却没有发现此人。 黑袍人很快就来到近处,立在空中与那周前辈遥遥相对。 众人这才看到,那人全身包括头颅都笼罩在黑袍中,让人看不清面容。 “阁下是谁?为何会在我尧山?”王承业强行稳住理智,但一颗心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沉去。 今日意外实在是太多,一而再,再而三,甚至逼得自己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老夫是谁?王承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勾结外人,还肆意屠戮自己人,真当尧山是你家的了?”黑袍人愤怒异常,“不过区区十数年不见,就听不清老夫的声音了?” “宋家老祖?”王承业终于回忆起记忆中那个如山般压在心头的人,却更加难以置信,更加觉得荒谬,自己整整试探了十年,谋划了十年,布局了十年,你却偏偏要在最后时刻跳出来? 王承业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浓浓恶意,甚至是恶毒,在自己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让自己彻底绝望? 第二百零七章 元气之间的战争 宋家老祖?本已绝望的薛定松一愣之下,忽而大喜,这连续的起起落落已经快让他崩溃,这下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顾湘与柳嫣面面相觑,对于传说中的宋家老祖,她们两人只听说过,见却是从未见过,不过心中也是松口气,感觉峰回路转,似乎不用在取舍中艰难决断了。 薛云生则不同,没有与“显圣”高手交手的机会,让他遗憾之余,又生出一个念头,感觉自己果然很多余,哪里哪里都用不到自己,就是想当狗,想同归于尽,想粉身碎骨,都不让自己去。 所以就是多余吧! 薛云生抬眼看过去,正好看到王承业身后众人一脸惊慌失措,心中顿时有种莫名快意。 却说宋家老祖宋应奇立在半空,没有再理会王承业,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这个姓周的“显圣”身上。 说实话,尧山糜烂到如此境地是他没有想到的,甚至宋家都没救了,否则他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宋家关系重大,必须先行拿下。 所以他才一边暗中关注这边,一边快速镇压宋家,本想关键时刻一举定住乾坤,没想到王承业竟然敢把“显圣”都放进来,甚至还不止这些。 “咱家周含忠见过宋家老祖!”周姓前辈出声道。 “退去吧,老夫不想大动干戈!”宋应奇沉默片刻,道。 “退?”周含忠笑了,“咱家奉命而来,既然已经进入尧山,岂有轻易退出之理?” 宋应奇没有再说话,护山大阵自他挣脱出来,又被宗主逆转助他恢复修为,彻底断去与山河鼎之间的联系,已经岌岌可危,根本不足以对抗一位“显圣”高手。 否则之前王承业引动阵法对敌,不会那么轻易被一剑抵住。 宋应奇没有想到宗主竟然还擅长剑法,仅仅留下两式神通,就逼得王承业底牌尽出,还无可奈何。 “那便战吧!”宋应奇叹了声,元气之海因此而起波澜,一个刹那,天空就变了颜色,以他为中心,言出法随,无所不能。 这才是“显圣”,炼神的第一个境界,神念所致,意志即能掌控一切,无中生有,虚中显灵,具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是为“显圣”。 周含忠眯了眯眼,这次他亲自出马,本就是小题大做,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遇到了硬茬,甚至修为某种程度上还比自己精纯一些,不过他也不惧,如果能收归所用,功劳甚至会更大。 周含忠想到这里,眼中猛然爆出一股璀璨之光,迎着对方铺天盖地而来的神通大笑而去,瞬息间就撑起一片清净之天。 两者泾渭分明,神念遍布四周,念动法起,生灭反复,一个呼吸即有无数个念头起起伏伏,一个念头就是一次交锋,一次交锋就是两种术法的碰撞。 可以说是元气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二人犹如统帅,调动天地元气,化为亿万之兵,他们则把指令传递至最末端,每一个兵卒都在以不同手段进行较量。 若是普通“化气”修士对上,或许单单照面,便会直接被击溃,这种简简单单的施法强度,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上。 这还仅仅是“显圣”之境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 如此,掀起的元气风暴自然越来越大,直到虚空中层层叠叠、似无穷尽的阵符开始若隐若现,整个尧山似乎都开始晃动起来,才稍稍收住几分力。 否则再这么下去,方圆数百里的山头都不够他们折腾,非得引起公愤不可。 宋应奇一出手就是全力,他有点着急,因为对方还有后着,他却没有,还得考虑宗主炼化山河鼎一事,不能让这些人搅和。 只是稍微有点力不从心,毕竟刚刚恢复,之前亏空得实在太多,应该慢慢静养,而不是急急忙忙出来斗法。 “宗门传承者既然已经出现,老夫苟活这么多年,又何惜此身!”宋应奇心中发狠,愈发拼命。 先前被困山腹,几乎油尽灯枯,如果不是姚清,大概率在薛云生毁掉摄阵之符时他会有所感应,然后以残力彻底融入阵法,观察外界的同时,倾尽全力给反抗者留一条生路已算不错了! 是以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拼掉眼前这位“显圣”,给宗主留下足够的施展空间。 周含忠压力大增,对方不再惜命,他的处境自然愈渐凶险,惊惧下不敢再等,口中顿时发出一道尖啸。 本来在小院中互相对峙的两拨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意。 他们互有顾忌,也奈何不得对方,便各自退开,看“显圣”高手争锋。 毕竟不管他们再怎么样,一旦上方两位分出胜负,均会失去意义。 相对而言,薛定松几人比王承业那些人更有信心,毕竟宋家老祖坐镇尧山三十年,又是主场作战,背靠护山大阵,自然更有胜算。 眼下见那人发出尖啸,只以为分出胜负在即,那人可能要退走了,甚至王承业等人脸色都有些变,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惧意。 很快,众人就听到一声嘶鸣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自山下冲上来一条数十丈长、丈余宽的斑斓大蛇,摇头摆尾,冲向半空中的宋应奇。 宋应奇目光闪烁,随手拍出一掌。 砰!大蛇浑身巨震,翻滚着退开,在空中带出了漫天风雷,噼里啪啦,煞是骇人。 竟然没有溃散?宋应奇脸色微变,他知道这是周含忠的后手,也知道这是靠阵法发挥出来的“化气”之力,但能承受自己一击而不溃,怎么可能? 如果姚清在此,自然能看出这是由“化气”为核心,以“合气”为基而成的大阵,威力直逼大圆满,足以在“显圣”交锋时形成些微牵制。 因为有阵法分担压力,又消耗了无数灵晶,才能如此坚韧。 可以说,虞朝能够对抗“化气”的底蕴,就是建在了无数灵晶之上,从阵纹铭刻,到阵法成型,再到一次次实战,每一步都是海量的灵晶消耗。 否则光有阵法有什么用?这本质上是在以天地自然而聚的元气固化之态对抗修士吸收的游离元气,是在用元气对抗元气,不论阵法亦或者修士,只能说是一种载体。 这依然是元气之间的战争。 第二百零八章 惊艳一剑 此时的宋应奇,心中越发凝重,因为哪怕只是些微的牵制,也会分走他一点精力,周含忠本就与他相差不大,如此一来,便重回僵持之态,自然对自己大为不利。 而且,周含忠尚有一队人马未出手。 “难道好容易才脱困而出,好容易看到宗门复兴的希望,就这全部破灭?”宋应奇有点心凉,他知道自己一旦落败,山腹中姚清一人又怎么对抗这些,甚至不能及时退走的话,宗门数十年来的大计估计要毁在尧山之上。 更不要说宗门重宝山河鼎了,也要在自己手上失去。 “不!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宋应奇心里想着,看向周含忠的目光愈发凶狠,他打算强行兑子。 谁知周含忠极为谨慎,两人均是“显圣”,任何细微变化都瞒不过对方,感受到宋应奇身上那浓浓的煞气,立时抱成一团,如乌龟缩壳一般,不漏一分破绽。 紧接着,山下又飞起一条斑斓大蛇,一左一右,不断骚扰宋应奇。 很显然周含忠已经知道宋应奇的状态,打算活活磨死对方,他觉得自己的修为足够,山下两支人马所带的灵晶也足够。 而且,不是还有一个关键性人物嘛! “王承业,还在等什么?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周含忠尖叫道。 正有些踟蹰的王承业瞬间回过神,转身给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迅速离去,打算调动更多的力量孤注一掷。 王行义与薛云涛齐齐上前一步,挡住薛家四人。 薛云生看了父亲一眼,忽而笑道:“两位妹子,我来挡住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们去帮老祖。” 眼下情形已经很明了,哪一方“显圣”能够胜出,哪一方就能活命。 他们虽然看不出上方两大高手之间的胜负之势,但既然周含忠引入外力入场,他们自然要破坏。 王行义与薛云涛两人神情均有些凝重,若是薛云生不顾性命的话,还真能在短时间内缠住他们,毕竟是以身法入道,他们先天上就比对方慢一筹。 “终究有我发挥的机会!”薛云生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体内真元奔涌,就要出手。 便在此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悠悠叹息,很轻,却又非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为何就不能安静一些!”姚清很烦,这座大鼎炼化的难度远远超出他所料,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稍稍摸出一点门路,就是外面吵吵闹闹让他静不下心来。 本想着忍忍,反正顾湘、柳嫣两人手中有自己留下的神剑,自保无虞,即便真有什么危险,自己也能反应过来。 等到宋应奇过去,应该能处理,哪里想到会更加吵闹! “什么人?”周含忠面色微变,有些戒备地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再一抬眼,猛见整个天空都似乎暗了一下,青冥之天似乎直接覆盖下来,越沉越低,几乎要压在大地之上,天地竟然要交合在一起? 中间,只余一线光亮,宛若剑刃,一闪而过。 铮!剑鸣裂开,一股毁灭般的力量如秋风扫落叶,只一搅,便把那两条斑斓大蛇搅成了元气丝缕。 再一斩,轰的一声,庞大的元气之海被一斩而断,两大“显圣”之间的元气战争彻底被分开。 周含忠放眼看去,天地如初,没有丝毫变化,方才一切宛若梦幻,但无论是消失的大蛇,还是周围一分为二的元气之海,无不说明之前那一幕并非假象,而是大神通。 “我以青冥剑送诸位,退去吧!”众人这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剑,剑身呈青,剑柄如苍,高眇悠远,仿佛浓缩了一片天地,让人忍不住心生颤栗。 周含忠面皮抖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想到尧山内还潜伏着这等高手,亏他这次来了,否则龙卫军都有可能要被彻底抹杀,甚至以此人表现出来的修为,配合宋家老祖,强留下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还好对方似乎并无意出手。 “王承业误人!”周含忠心中叹了口气,不敢再造次,朝山巅拱拱手,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 “周前辈!”王承业见状,不由万念俱灰,这还是自己了解的尧山吗?为何会有这么多意外,为何会有这么多高手,为何以前从未出现过? 周含忠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山下的两支人马自然紧随他而退。 宋应奇把四方元气风暴带来的虚空能量动荡平息后,原本打算追上去,就听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随他们去吧!” “是!”宋应奇微微欠身,没有再动。 这些人应该都是皇帝积攒多年的底蕴,姚清暂时不打算做什么,没那个必要!毕竟是虞朝的力量,一定程度上能牵制五大宗门,双方暂时互为犄角,如果不撕破脸,何必把皇帝的怒火引到自己或尧山身上? 得不偿失!说不定还让人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他也没想到自己送去的《万法综述》会有那么大的威力,直接为宫中催生了两大“显圣”高手。 果然虞朝坐拥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如果能有资源,有人愿意顶住五大宗门的压力,全力发展的化,那得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可惜了!姚清心思微动,那把青冥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山巅,紧跟着顾湘与柳嫣手中的承影剑、紫电剑亦挣脱开来,飞往山巅。 引起旁人纷纷侧目,这三把剑竟然来自于同一个人? 那个人又是谁? 旁人或许不知道,顾湘与柳嫣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只是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 若说之前姚清说他能够“显圣”之下无敌,那么她们俩经历了这么多,从手中之剑的表现,勉强能相信,也能想象得到。 可现在说他能直接介入到“显圣”高手之间的斗法,能一言而退敌,甚至一言让宋家老祖俯首听命,这就有点扯了。 宋家老祖是谁,那可是“显圣”,坐镇尧山三十年,是义军的定海神针,谁又能让他低头?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无比真实,刚才宋家老祖确实是对那道声音欠身领命,旁人不清楚,她们二人可听的一清二楚,那分明就是姚清那小贼的声音,绝无可能作假。 第二百零九章 清洗 顾湘突然间有点茫然了,她觉得姚清在自己心中的印象一时间竟然模糊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了,大概是从去年两人自帝都分别,短短一年时间没见,就变得这般陌生。 他经历了什么,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要去干什么,顾湘发现自己除了认识这个人外,似乎其他一点都不了解。 小姑娘心里顿时有些伤感,她感觉她已经追不上姚清的脚步,两人慢慢在渐行渐远。 “想那么多干什么?他再厉害还能变成其他人不成?”柳嫣似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低声道。 顾湘勉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天空中,宋应奇感应到那些人彻底退走后,才落了下来。 薛定松有点麻木,既是震惊之前的神剑之威,又震惊背后那人的身份,更震惊宋家老祖的恭敬,眼见宋应奇落下,忙拱手道:“见过老祖。” “难得尧山上还有坚守本心的人存在,比其他狼子野心之辈好多了。”宋应奇微笑道。 若非眼前几人奋不顾身,死死顶住王承业带来的压力,即便他想出手,也不知该向谁出手,环顾四方全是叛乱,那样的话,尧山还有存在的必要不? “不敢,老祖过誉了!”薛定松忙道,心想今日境遇之奇,一波三折都不足以道。抱着必死之心,最后竟然没有死成,反而躺赢,甚至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王承业是何感想! 旁边,薛云生神情恍惚,机械地跟着父亲一行一动,他觉得自己的心彻底死了,这个世界果然不需要自己,自己果然就是多余的一个人。 宋应奇摆摆手,看向对面。 王家众人一脸惶恐,两股战战,从宋应奇出现开始,就一直不安,或惧怕或后悔或茫然,种种不一而足,眼下终于到了某种极限。 至于什么神剑,什么背后之人,他们根本没心思去关注。 王承业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周围神态各异的众人,感受到之前恨不得跪舔自己的人这会却在慢慢后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老夫纵横一世,谋算无数,今日实乃非战之罪。” 宋应奇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承业转身看向身后一众人,三分鄙夷三分自嘲道:“尧山变换旗帜,尚有薛定松独抗大势,眼下老夫穷途末路,不知谁敢站出来?” 众人纷纷低头,讷讷不敢言。 王承业大笑,不再理会这些人,重新看向宋应奇:“若非你出来,这尧山上谁会是老夫对手?而且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你肯定遭受了某种劫难,能够出来,也是受到外力影响对吧?” 他心思剔透,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点。否则这些年肯定不会是这样,宋应奇不可能忍到现在才出现。 “不错,原本你是有机会的!”宋应奇也不屑于骗他。 “果然如此!果然天意如此!”王承业笑得有些癫狂,有些愤怒,他不服,很不服,他觉得是天要亡他,而不是敌人太强大。 “当年遍观尧山,就属你王承业最有韬略,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宋应奇叹道。 “何为正道?为自己家族考虑就不是正道了?”王承业吐出一口气,反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宋应奇摇摇头,“还有什么遗言?” “时也命也,老夫无话可说!”王承业拍了拍王行义与薛云涛两人的肩膀,“这天下已经没有你二人的容身之地,且看旁人胸怀吧,是老夫连累了你们。” 唯有这两人一直站在左右,不曾有过动摇,哪怕面对宋应奇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不过王承业也没有为二人求情,知道说得越多错的就越多,干脆不说,且看他们造化吧。 至于自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父亲,孩儿断后,你想办法离去,咱们暗中还有不少力量,可以借用。”王行义突然抬头,暗中传音道。 “荒谬!真是无知者无畏,还敢在‘显圣’面前传音?”王承业怒道,“收起你的小心思,束手就擒!” 王行义看了一眼宋应奇,果见对方眼里全市讥色,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也不敢反抗父亲的话。 “来吧!”王承业坦然道。 嗤!宋应奇随意一指,王承业的眉心顿时被洞穿,眼睛睁得大大的,嘭的一声,仰面摔倒。 “啊!”原本站在王承业身后不远处的几人顿时惊叫出声,差点跳起来,又急忙用手死死捂住嘴巴,唯恐惹恼宋应奇。 边上的王行义浑身一震,眼中一下子失去了焦距,慢慢跪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似乎魂也跟着丢了。 他是王家的天才,他是父亲最器重的人,他也习惯了按照父亲的吩咐做事,可现在父亲不在,他似乎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请老祖饶命,我也是受那王承业蛊惑胁迫,万万不敢背叛老祖。”薛定森猛然惊醒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道。 他甚至跪着挪到薛云涛身边,使劲地拉扯道:“快跪下求饶!” 薛云涛一脸茫然,闻言才稍稍回神,苦笑道:“没用的,父亲起来吧!” 薛定森哪敢再起来,只是不断磕头,其余人见状,似乎找到了求生之路,纷纷跪下,一边骂王承业一边求饶。 宋应奇见状不禁有些头疼,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便对薛定松道:“后续收尾之事,定松你来全权负责吧,我让留下来的宋家配合你。” “好!”薛定松点头应下,知道宋家应该已经被老祖亲自清洗完毕,现在该轮到其他人了,这次万万不可心软。 宋应奇走向王行义,薛云涛他可以暂时不理会,王行义则不同,杀父之仇在身,已经不可能收服,只能先行羁押,等宗主出来后看怎么处理。 不过才走出两步,宋应奇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王行义心脉俱断,已经渐渐没了声息。 宋应奇皱了皱眉,暗叹一声,跟薛定松打了个招呼,径自离去。 薛定松稳了稳心神,让顾湘、柳嫣两人回去休息,他则吩咐薛云生把院中所有人先行控制起来,等到宋家来人,才开始陆陆续续调动各方力量前来,逐一甄别换人。 千头万绪,纷繁杂乱,几乎让他忙得直欲吐血。 时间也快速流逝,旬日一晃而过。 第二百一十章 世界的限制 姚清感觉很辛苦,很吃力,像是把整座大鼎背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这座鼎还与整个世界存在着某种关联。 某一个瞬间,他几乎要被山河鼎镇压,若非两大推演至法一直没有中断过,让他提前一息时间险而险之地避开,说不定这会已经动弹不得。 真走到那一步,除非真个炼化整座大鼎,否则就别想脱身,而要完全炼化,时间上可说不准了,怕得以百年计。 好在没有! 姚清一边庆幸,一边又有些发愁,即便他有“神照天宝录”,有“紫微天衍数”和“后天归元大阵”,更有“因果视界”,倾尽全力,还是没能得其门而入。 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留下简单印记,稍加控制即可,完全炼化只能等将来了。 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姚清可真就无法了,只能暂时放弃,打算耗费心力把周围的阵法修补一二,遮掩住此地气机,留下反击之力,先行出海,从海外回来后再慢慢推敲。 或许,山河鼎可能觉得他上蹿下跳不容易,也或许他瞎猫撞见了死耗子,在某一刹那,当真在鼎内本源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 “有用!”姚清大喜,沿着这条思路开始使劲。 当年大衍神宗无意间得到这件重宝,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炼化,成为宗门底蕴,可惜足足数十年过去依然毫无进展,除了得出这尊大鼎似乎与天地核心有关外,其他一无所知,便命名为山河鼎。 之后,大衍神宗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推演两大至法上,自然无法兼顾大鼎,只好暗中把鼎藏到尧山内腹,刻录阵法掩盖气机,想等到将来真正实现宗门大愿后,再借助天下之力进行炼化,自然可以水到渠成,助力宗门更进一步。 然后这一等直到大衍神宗覆灭,也没有等到,一直到现在。 再然后,姚清就来了。 这些信息都是鼎上残留下来的时空碎片,被他看到一些,除唏嘘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情绪了。 毕竟对大衍神宗的遭遇,他都有些麻木,再加一个大鼎,也还是那一回事。 不过这山河鼎竟能干涉时空,留下岁月痕迹,再次让姚清吃惊不已,自然更为上心,想方设法往里面添加自己的印记。 可惜,外面吵吵闹闹,留下的承影剑和紫电剑连番对敌,他也不得不分出一丝“灵识”进行配合,没有达到“显圣”便不能赋予神通或术法自身灵性,否则也不必这般时时关注。 紧跟着又有“显圣”高手来袭,与宋应奇斗得难分难解,山体都开始摇晃起来,若非两人控制着术法边界,整个东海沿岸都要被他们打崩。 让姚清烦不胜烦,只好飞出去一把“青冥剑”,先把外敌退了再说其他。 而在这个过程中,姚清因为与山河鼎联系紧密,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着某种极限,换句话来讲,这个世界能够承受多大的破坏力,这么说也不准确,想要打破世界壁垒或者空间界壁很难,光有力量还不足,还要再加上对空间的理解才能做到这一点,至少得是元神高手才有可能。 这里说得极限应该是指这个世界所允许的一种瞬时能量爆发上限,甚至还不准确,应该是这个世界所允许被破坏程度的某种界限。 一旦超出这个界限,心中便会有警兆,因为修士以道为尊,敬天法地,自然都会有所收敛,若执迷不悟,道基便会被天地直接镇压。 想来这一点在那些大宗大门都会有传承,散修即便没有传承,某些时刻也会有所感应。 因为这是天地的讯息,只要修行,迈过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天人相化,迟早都会有所感应。 否则“聚气”、“合气”之境倒还罢了,只要进入“化气”,成就道基,再加上顶尖道法和神通,修士破坏力可谓是直线上升,翻江倒海,移山裂峰,都不在话下。 数千年下来,整个九州说不定都要被打崩不知多少次。 现实偏偏不是如此,自然证明另有规则限制。 如此才能解释当年大衍神宗一战,为何岐山仅仅被削掉了一几层,没有彻底抹去,也解释了为什么九州之内的斗法某种程度上大家都很克制,没有如传说中的神战那般不管不顾。 “这倒奇怪了!”姚清若有所思,按理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会在意这些? 世界崩碎了又如何,天地依然是天地,不会有丝毫改变,亘古永存。 之前,姚清一直以为是修士之间的某种默契,毕竟只要不蠢不坏,便都能看到,修士再厉害,哪怕长生不死,凡人依然是一切的根基,没有源源不断的凡人踏上修行之路,修士也就成了无根之木,迟早枯死。 这是必然的一种默契,谁敢肆意妄为、不管不顾、滥杀无辜,必然会引起天下群起而攻。 或许,上古四宗分立四极,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再往深处一想,五大宗门大规模干涉世俗就有点意味深长,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打破了这种默契,不是蠢的话,就应该是坏。 姚清想了一会,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转到大鼎上。 现在看来,修士的共识和默契是一方面,世界的限制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方面。 所以他很奇怪,这明显是人为手段,不是自然所生,如果他推断没错的话,山河鼎正是代表着这方天地的一股镇压之力,经过不知多少岁月,自然衍化而生,具现出来,可谓是天成之宝。 这一点当年大衍神宗都不知道,若非他有两大推演至法,有“因果世界”,又恰好在外界动荡时与山河鼎联系紧密,也不会窥测到。 于是,姚清便有点犹疑,世界这种限制被人生生嵌入天地规则中,再辅以镇压之力,形成对修士的某种威慑,自己顺走山河鼎真的好吗? “似乎没什么不好,本就是无主之物,大衍神宗所留,山河鼎是天地镇压之力的象征,但这股力量却不能说就是山河鼎,二者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即便被自己炼化,也不可能对天地规则造成什么影响。”姚清觉得自己想多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关 只是,姚清隐隐有种感觉,这种对修士的制衡,应该仅限于九州,从这个角度来讲,山河鼎作为天地镇压之力的具现和象征,对九州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之前义军依靠阵法不过是借用了山河鼎的一些特性,其本身发挥的依然是阵法之力,跟山河鼎关系不大。 至于宋应奇、薛定松所言种种,也只是基于他们自身所知情况的一种推测,自然不准确。 尧山大阵出现问题,根底上还是因为阵法的缘故,山河鼎一直都在这里,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甚至阵法传递过来的元力,也只是被动接受储存,鼎自身其实并不需要这些。 “能把一种意志嵌入到天地中,元神都做不到吧!也不知是谁,是什么来历?”姚清突然想起那道金光,感觉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因为心中存着天下众生的人肯定不会躲在幕后阴搓搓暗算人。 他思忖了一会,又想到,也不知这种限制的特性能不能手动上下调节? 比如可不可以把这种限制继续下调,只允许发挥“化气”初期的力量,或者极端情况下,甚至直接锁死天地元气,连天人感应这一关都无人能过,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修士了,成为普通世界。 姚清忽然一个激灵,若是山河鼎能做到这件事,自己会不会去做,让世界化为普通人的世界?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难以确定,因为不知何时起,他心中就有了一个理想,想看看一个真正的修士文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在走上正轨后,会不会更加迅速地迈向星辰大海? “算了,不想了,既然难以完全炼化,就先尽量留下自己的印记,以便将来作为大事之基。”姚清念起之前想法,瞬间下定决心。 渐渐地,随着他坚持不懈地努力,似乎也摸到一点窍门,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终于在鼎上某个位置留下自己的印记,再不会被鼎自身威能消磨调。 与此同时,姚清丹田内道基上也勾勒出了一个笔画,跟鼎的一部分一模一样。 “一个印记不行,按照目前情况,至少得留下九个印记。”姚清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对体内变化若有所思。 随即抛开心中所想,专心致志开始搬砖。 用自身真元,以两大推演圣法和“因果视界”模拟出来的方向,辅以“神照天宝录”,慢慢把自身气息留在山河鼎上。 这不能算是完全炼化,只能说是让大鼎变得亲近自己,习惯于自己的存在,最后接受自己。 “为何有种追女神的赶脚?”姚清面色古怪,终于再留下一道印记。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修为在如此枯燥的真元运行中不断增长,等到功成之日,应该能进入‘化气’后期。”姚清神情一振,浑身上下充满干劲。 之前在帝都经过“立道”,一路南下又修行“后天归元大阵”,也到了突破的关口,就差这临门一脚。 此时受山河鼎影响,自然水到渠成。 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在影响山河鼎,某种程度上,山河鼎也在影响他。 数天时间很快就过去,这一日,姚清突然长出一口气,双手从鼎身上挪开:“大功告成!” 这一刻,他体内道基上再次多了一个线条,九道线条,如简笔画一般,勾勒成山河鼎的样子,活灵活现,颇具神韵。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明白,或许炼化山河鼎只能做到这一步,而不是如一般法宝那样,彻底以真元神念洗练,最后化为自身真元或神念的某种功能性延伸。 因为山河鼎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法宝,是一种天地力量的具现,怎可能再以真元去洗练? 这也是当年大衍神宗无法炼化的缘由之一。 “误打误撞的结果?”姚清摇摇头,怕是自己结合两大推演圣法和“因果视界”下意识的选择罢了。 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就在体内九道线条化鼎的一刹那,一股难以言明的沉重压力猛然镇在了道基之上。 咔嚓!姚清脚下的石板瞬间化为齑粉,眼看着还要继续往下沉去。 他慌忙一提真元,才堪堪止住这种趋势,重新站稳脚跟,不过依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此时,本已站在“化气”后期之境的他,修为竟然断崖式下降,直到刚刚突破“化气”的样子。 “失算了!”姚清的脸色微黑,体内形成的鼎灵是影响控制山河鼎的关键,把一定程度的镇压之力带进来,他都有所意料。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股镇压之力会这般强大,生生把自身修为压低了好几个层次。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修为降低了,而是为了抵消这股镇压之力,他能调动的真元便小了,是以表现在外的修为便掉了数个层次。 “罢了罢了,影响也不大,重新把真元修回来就是。”姚清苦中作乐,这样一来,同等境界下自己真元的雄厚程度怕是要冠绝天下了。 不过好容易修炼至“化气”后期,一朝回到解放前,稍不注意的话,还有可能直接掉回“合气”。 姚清叹了口气,重新盘膝而坐,巩固修为,也在适应眼下的情形,免得动不动就一脚陷入地底深处,自己把自己埋了。 足足一天一夜过去,他才把修为稳定在初入“化气”的地步,也渐渐适应身负重山的感觉,一行一动,皆如以前。 姚清起身沿着大鼎走了一圈,忽而伸手一拍,就见那鼎嗡的一声腾空而起,滴溜溜旋转,越变越小,最后化为一寸左右的迷你小鼎,落入他手中。 “成了!”姚清哈哈一笑,随手拿出一个穗子穿过鼎耳,然后又系到腰间,跟姚瑶制作的玉符放在一起,并不起眼。 完美! 他心下满足,又四下看了看,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至于阵法,如果完全修复,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办到,不仅需要庞大灵晶,还要有一些特定天才地宝,时间上来不及,他必须得尽快出海,还有任务要去完成。 若是赶不上无生真人的斗法胜会或错过了散修联盟的成立,大司徒非得剥了他不可。 所以得另寻他法。 至于眼下,只有一件大事,就是赶紧出关。 一个人关在山腹内这么长时间,感觉身上都要长毛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班底的雏形 姚清舒展了下身体,起身离去。 自然不需再钻山洞,那样多猥琐,多没格调,沿着台阶步步而上即可。 他一边走一边在想尧山的安全问题,自己把山河鼎带走,护山大阵短时间内已无法修复,若是虞朝再攻打进来,又该怎么办?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上次都出动了“显圣”高手,依然无功而返,而皇宫中必须保障随时要有一“显圣”坐镇,自然不可能直接加码出动两大“显圣”,若有个意外,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义军不出幺蛾子,想来皇帝也乐得暂时视而不见。 但姚清自己却不得不考虑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他决定布置一个姚瑶在帝都留下的那种阵法,主要是起到预警作用,好让他可以借助姚瑶远距离支援。 这样也好,算是两全其美! “什么人?”姚清正想着,刚推开一道石门,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低喝。 哗啦啦,已经有数人围了过来,很警惕看向他,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感觉。 “都退下!”宋应奇已经快步而来,显然就在附近。 “是!”那些人也不多看,低头退了出去。 “见过宗主!”宋应奇拱手道,此时他已不是之前那般骷髅模样,稍稍恢复了一些,看起来不过有点清瘦,至少像个正常人了。 “宋前辈不必这么客气!”姚清摆摆手笑道,“一切顺利吧?” “顺利!尧山上诸多力量已经被我重新捏合在一切。”宋应奇忙道,看姚清修为竟然有种雾里看花、再也看不分明的感觉,心中并无奇怪,反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他说得虽简单,但想要重新捏合本就要分崩离析的力量,自然不是那么简单,血流不成河也差不了多少。 不说其他,单说宋家,已经快被他杀绝户了,也是被气得狠了,否则不会这般,更不要说王、史两家了,薛定松这次自然不会心软。 义军这次可谓是大换血,虽然内部空虚了不少,但某种程度上反而更有力量了。 “那就好!”姚清点点头,也没有细问,边走边道,“我会把‘山河鼎’带走,然后重新布下另一种阵法,一旦尧山有变便能感应到。” 宋应奇自无不可。 姚清想了想,把“浮光自在身”一拆为二,传给宋应奇“浮光法”,弥补他身法上的弱点,并让他可以视情况传给薛云生,又把顾湘与柳嫣修行的简化版“神照天宝录”提了提。 这主要是考虑到他们的接受能力,不是人人都是江竹,也不是人人都能以“紫微天衍数”为基础,《天枢至法》他尚未挤出时间进行重新优化梳理,只能暂时这般行事。 最后又如先前承诺的那样,把《道法》交给宋应奇,让他择优秀苗子传授下去。 “多谢宗主!”宋应奇大喜过望,他已经能想到这些道法神通出自哪里,有点难以置信。 宗主既然这般信任自己,他必然肝脑涂地。 姚清却没在意,道法本身就是让人修行的,烂到自己肚子里也太小家子气了。 如此,姚滢掌三十二把剑法神通,廖玉杰掌“紫微天衍数”,陈小柒掌“十方斗战法”,江竹掌“一切法界”和“山河社稷图”,“浮光自在身”和“神照天宝录”慢慢作为尧山一脉的传承,至于“极道生死功”将来再看情况。 《道法》则为一切之根! 自身所学,终于如种子一般撒了出去,也算各有所落,静待将来开花结果。 这便是自己的班底,也是未来实现心中想法的最大助力,等海外事了,应该寻找一处宝地,存下心来好好发展。 尧山不行,太过显眼。或许,夏州不错! 姚清心里想着,两人已经走出山腹,来到尧山之巅。 此时,头顶碧空如洗,一眼看不到边,脚下却是层云万里,像是身在仙境。 “尧山的风景真不错。”姚清忍不住赞叹道,常年在此,心胸估计都要宽广几分。 “是不错!”宋应奇心情极好,“地势好,环境好,东望大海,西临九州,上可以独立四极,下可以坐观众生万象,可惜没有灵脉,不然倒可以在此重建宗门。” 自三十年前那一战后,他这一生已经没了其他的想法,唯一的执念就是重建宗门,重新让大衍神宗屹立在天地之间。 “重建大衍神宗还差得远!必须要同时考虑五大宗门的反应,否则也只是白白浪费积攒下来的底蕴。”姚清叹气道。 宋应奇闻言,神色有些低沉,他自然知道宗主所说的是实情,可心中终究有股意气难以平复。 “不必着急,有些事得看机缘,天下局势变化万千,五大宗门亦不过是当中棋子,岂能事事如意?我们还需慢慢积蓄力量,以待将来!”姚清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出声道。 宋应奇点点头,吸口气重新振作起精神。 “不过有些事宋前辈得做到前边!” “宗主请吩咐!” “既然山河鼎已被我带走,那也没必要再借助义军的壳来隐藏。” “宗主的意思是?” “淡化义军的名义,甚至机会合适时彻底摒弃,以宗门标准重建班底,特别要注重发现天资高的修行苗子。”姚清略一思忖,便道。 “老朽怕会引起五大宗门的注意!”宋应奇不无担心道。 “这些年为了隐藏山河鼎或许可以浑浑噩噩下去,纠缠于世俗,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眼下既然轻装上阵,若还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前,那大衍神宗也别想着重建了。”姚清淡淡道。 话音虽轻,话语却很重,甚至不无批评之意。 在姚清看来,尧山三十年来的发展可以说一无是处,甚至比不上王府,还差点被人直接吞掉。 这一切,宋应奇当负主要责任,没有为大衍神宗积攒下一丁点底蕴,没有一丁点抗风险能力。 除了他,其他人只能说是义军,而不是未来重建宗门的后备力量。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他性格上的平庸,另一方面是受山河鼎这件重宝的束缚,大衍神宗覆灭给他留下了无与伦比的阴影,对五大宗门更是又恨又惧,三十年都没有走出来。 如此自然毫无进取之心,一味求稳求固。 宋应奇闻言,脸色先是一红,随即又是一白,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心如丝絮 宋应奇知道自己的心障,但从未反思过自己这些年的做法,眼下一回想,自然能够看到自己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否则等宗主一现身,随时就能拉起无数力量,何必现在才开始慢慢积蓄力量?自己也不会轻易被困入阵法。 宋应奇又是惭愧,又是懊悔,涩声道:“宗主,是老朽无能,拖累了宗门重建大事。” “不,我没有怪宋前辈的意思,能守住山河鼎已经是大功一件!”姚清摆摆手,“我只是提醒宋前辈,尧山这一支力量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而是要凝聚人心,重新走上正轨,希望宋前辈能重视。” “宗主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宋应奇忙道,有了主心骨,没了后顾之忧,自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为宗门积蓄力量上。 “有宋前辈在此主持大局,我也放心!”姚清颔首,“此间事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宗主何必急于一时?”宋应奇大惊,虽然之前听到姚清所说之话,他就有所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尚有要事需出海一趟,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必须得动身,否则可能赶不及了。”姚清苦笑道,眼下已经六月份了,他必须得留下足够的冗余时间应对万一。 按照大司徒所言,无生真人的斗法胜会和成立散修联盟应该都在七月中旬,最好七月前就赶到,才有精力去了解更多的东西。 否则匆匆忙忙一日游,走个过程,那是什么正事也办不成。 宋应奇暗叹一声,姚清在此,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他都觉得有底气,毕竟是宗主,让他会有种大衍神宗依然存在的错觉,心有所托,反之则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放心吧!虞朝不会出手,他们亦不知尧山根底上的改变,五大宗门更不会把目光偷向这里,我们暗中慢慢发展即可。”姚清笑道。 “那就预祝宗主马到功成!”宋应奇重新振奋精神,暗道自己堂堂“显圣”高手,也得做出一番成绩出来,才能不使宗主小觑。 “如此甚好!”姚清笑道,也不再多话,直接开始在尧山上下刻画阵法,埋下节点,前后也就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就布置完毕。 毕竟只是一种简单阵法,单纯预警,不比护山大阵那等全面。 姚清看着隐在虚空中密密麻麻的阵符,突然有点可惜,稍作推演又返回山腹,勉强把阵法理顺了一番,虽然无法阻止大阵的崩溃,但至少能延缓这种速度。 姚清最后跟宋应奇交待一声,便重新隐去身影,来到顾湘小院。 鉴于前车之鉴,他并没有一直隐身,直接现身敲门,免得又被误会,那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肯定是那个小贼!”还未见到人影,就听到柳嫣的声音传出来。 紧跟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湘和柳嫣两人俏生生站在一起,好似一直都在那里等着。 “好久不见!”姚清笑道。 “见你个大头鬼,有本事别回来啊!”柳嫣撇撇嘴,径自走开。 “没什么意外吧?为何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顾湘问道。 “痴迷于山中之物,一不留神就让时间溜走了。”姚清笑着说。 有些修行上的事和大衍神宗相关的东西,暂时不方便跟她们提起,不是不相信她们,而是为了她们安全,只能模棱两可。 “那就好!”顾湘能想到跟那件重宝有关,是以不多问,甚至她也能想到姚清应该跟宋家老祖有一定关系,她也当不知。 “所以我就说你是个不守信的小贼吧,什么一晚上,什么天晓之前就能赶回,骗鬼呢!老娘就不应该相信你!”柳嫣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嗤笑道。 “事出有因,而且我能通过留下的两把剑感应到当时状态,肯定不会让你们出现什么危险。”姚清略有些尴尬道。 柳嫣冷哼一声,忽而又有些好奇道:“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修为,真能跟‘显圣’大能动手?” 之前那最后一剑依然历历在目,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天,还是让她有点难以置信。 “哎,一言难尽!”姚清想起自己现在只能勉强发挥出初入“化气”的修为就有点惆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回来。 “反正‘化气’境界内没人能超过我!”他干咳一声,觉得人设不能崩,便有些臭屁道,透着一股凡尔赛。 “切!”柳嫣很看不惯他这等得意的样子,故作不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知有什么好得意的?” 姚清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柳嫣瞪了他一眼,推着旁边似乎有点发愣的顾湘:“你不是有话对他说吗?赶紧说!” “有什么话?”顾湘俏脸微红,忙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若非你,不仅是我、姐姐,薛家大部分人可能都会没命。” 这话一出口,她的情绪不知为何忽然低落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谁让你说这了?旁边的柳嫣忍不住扶额,恨不得替她说上一说。 “谢什么?没有我,你们早就离开了,薛家也未必会有什么事。”姚清见她还要说什么,忙道,“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不言谢吗?” “是这样的!”顾湘藏起自己心绪,展颜笑道。 姚清并非傻子,自然能感受到少女心中情绪的变化,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暗叹一声,没有说出来。 柳嫣实在看不下去了,负气离去,她觉得再看下去可能就会被他们两人给活活气死。 “我主要是来跟你们告别的!”姚清犹豫着,很是艰难道。 “什么?你要走了?”柳嫣去而复还。 “另有要事不得不出海!”姚清点头道。 柳嫣闻言,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再来。”说完扭头离去。 姚清没有理她,只是看着眼前微怔的少女:“眼下尧山很安全,宋家老祖跟我也有几分交情,你们就在此安心修炼,等我从海外回来,再来看你们。” “好!”顾湘回过神,笑着答应下来。 “那,保重!”姚清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身形慢慢淡去。 “喂!你就这么走了?”柳嫣又跑了出来,可四周再无回应,显然人已经不在这里。 “当这里是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柳嫣嘟嘟囔囔道,看着眼前神思不属的少女,心下更是不忿。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好像忘了什么 姚清走出尧山地界,一路不停,直往东海而去,看似坚定,实则透着股茫然。 之前走得潇洒,反倒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对顾湘,那个撑着油纸伞在江南小巷中缓步而来的身影,可以说让他终身难忘,那一瞬间的悸动,某种程度上终于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真实感。 往后在帝都,哪怕姚清经常去明月阁,但与顾湘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那时候对义军来讲,明月阁只是情报方面的一个支点,有柳嫣足矣。 顾湘更多的是在城外附近暗中行事,不可能有事没事就跑去帝都。 现在看来,去年针对方占国之事,有可能是个局中局,是为了葬送薛家的大部分力量,王承业应该早几年就与皇帝有了某种联系,是以针对荣王的那枚暗子才显得微不足道,随时可以弃掉。 否则皇帝不可能站的比所有人都高了数个层次,甚至没有不顾一切拿下薛云生等人,只把主要目标对准荣王,坐看宗佑棠调动城防军,亦存了一丝防备王承业尾大不掉的心思。 “想想都累人。”姚清揉着眉心,感觉思绪有点偏。 对顾湘,他明白自己的心,也明白对方的心,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这些想必顾湘心中也能感受到。 所以两个人其实都在犹豫、退缩。 更重要的是,姚清觉得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儿女长情似乎暂时还顾不上,总感觉太麻烦了些。 “自己果然是单身狗的命!”姚清自嘲一笑,“罢了,且行且看,顺其自然。” 逃避,总是人类的天性。 姚清顺道拐向南边,在荒野上急速掠过,打算趁此机会前往扬州与灵州的交界处,去看看唯一没有见识过的五大宗门之一八殛宗是什么样子。 灵州水系众多,森林广袤,气候炎热多雨,具体有多大,说实话当年虞朝都没有探寻明白。 姚清边想着这些,边赶着路,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姚清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下意识就要进入“因果视界”。 便在此时! “上下四方,地载万物,以吾之名,封摄镇困!”一声爆喝突然响起,亮起无数丝线,化为一枚奇异符文,瞬间闪烁至姚清身前,印在了丹田之处。 “这是?”姚清脸色一变,那符文直冲道基,显然是要彻底把他的修为封印。 不过显然没料到他体内道基上,还有山河鼎灵的存在,那鼎灵轻轻一震,便把外来符文震碎。 看似虚惊一场,实则姚清却心生警惕,本来有“因果视界”,就不可能被人偷袭,谁让他离开尧山后一直神思不属,自然忽略了很多细节,险些被人得手。 “魏岩?”姚清冷声道,怪不得感觉忘了什么,怎么把这个狗皮膏药给忘了,果然出事。 轰!脚下的地面炸开,钻出一条数丈宽的大龙,姚清身形一闪,已经避开。 “初入‘化气’的样子,果然起作用了!”魏岩哈哈大笑,出现在大龙头顶,俯视姚清,志得意满。 他当初被姚清故意留下的气息吸引后,便跟着来到尧山附近,随即就失去了踪影,找了许久没找到后,就想强闯尧山。 然后又被接二连三的“显圣”气息吓退,可实在不甘心离去,便在附近留下,一边苦思冥想对敌之法,一边留意四周。 那妖面人道法太过凶猛,说实话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必须取巧。 魏岩好歹也出身名门,修为虽不高,见识却不凡,看过的秘法也不少,还真给他找到了一门封印之法,可以短时间镇压对方道基,甚至面对根基不稳的修士,可能会把对方修为全部抹去。 面对妖面人自然不作此妄想,能拉至“合气”之境自然完美,初入“化气”的境界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他还有其他后手。 唯一一点就是得出其不意,否则很容易被人避开或者直接打散,好在他有师门的敛息神通,融自身于大地,寂灭如空,不动如墟,无声无息,无起无伏,几乎化成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就是“显圣”高手,不注意的话也很容易直接忽略过去。 再加上提前布置的各种小手段,预判姚清前进方向,姚清自己又神思不属,更无遮掩自身气息,这才毕其功于一役,成功封印对方一部分修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没想到你竟就是那个妖面人,好一个王府世子,怪不得,怪不得!”魏岩咬牙切齿道,他是循着气息而来,自然不可能找错人。 而且魏岩瞬间也想通了很多事,自己在无量山上不起眼,但下山以来便自诩为高手,所到之处,无人不高看一眼,却没想到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看出来了?如假包换,荣王世子姚清!”姚清笑道,也不在意自己马甲的曝光,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有底气自然可以便宜行事。 哪怕修为只能发挥初入“化气”的样子,哪怕肉神之力因为背负着如山大鼎受到一定限制,他也无所畏惧。 这是一路西行,从朔州斗法斗至夏州,从夏州斗至西州,再把雷州直接杀穿带来的自信。 以弱胜强,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即便没有修为又如何,凡人的骨头也不可轻折。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今日定要看看你的底色!”魏岩怒极反笑。 今日窥破对方秘密,其实对他来讲最大的震动并不是这些,而是终于确认,妖面人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这便很恐怖了,去年之时妖面人是什么修为,初次伪装现身时不过“合气”的样子,哪怕手段了得,修为也就那样。 这才多长时间,就把自己远远甩在身后?不合常理! 从这个角度来讲,岐山上大衍神宗的底蕴必然被此人拿去,阵法中那个模糊身影必然跟此人有脱不开的联系,或许就是他本人也说不定,借助大衍神宗留下的法宝,才能一击把一众高手全部逼退。 否则根本解释不了对方修为增长如此之快的缘由。 魏岩并不知道,他几乎猜中了全部事实,但依然有很大的偏差,就是这些偏差,自然带来某种似乎已经命中注定的结局。 姚清也不知道,对方仅凭妖面人这一线索,就把他水面下的一些秘密蒙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百一十五章 僵持 “真是天助我也!”魏岩心里一阵火热。 传说中大衍神宗的三大至法,当年独抗五大宗门,号称天下第一宗,必能助自己更上一层楼,甚至脱离无量宗开宗立派也未必不可能。 眼前这少年能在短短一年时间进入“化气”之境,自己为何就不能?只要能拿到,往后进入炼神,成就元神自然指日可待。 而且此人修为又被封,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猖獗,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看来天意如此!”魏岩哈哈大笑道,右脚一踏,底下的大龙便向姚清咆哮而去,道道气流似有灵性般缠绕四周,化为云雾缭绕,狰狞中竟带着几分仙气。 姚清面色凝重,双手向下一提,虚空中元气大震,亿万水汽凝聚,凭空生出无数冰棱,飞舞开来。 呼呼呼!越转越快,宛若龙卷风,上贯天河,下通幽冥,横亘于天地。 那大龙竟只能四处打转,怎么也攻不进来。 这是以“一切法界”中的术法行斗转之力,略作取巧,实在是修为受限,只能从头铁派转回技巧派。 “雕虫小技!”魏岩冷笑一声,左右一抱,脚下的大龙越变越大,越变越高,宛若高山拔地而起,然后重重轰下。 “咔嚓”一声便把那无数冰棱形成的龙卷压得四散纷飞,再也不受姚清控制。 姚清不住后退,所过之处,更多的冰棱飞舞在空中,落英缤纷,腾起阵阵雾气,两人之间似连起了一道白色长龙。 魏岩丝毫不在乎,抱山而来,所过之处,气流全部炸裂,轰鸣阵阵,无有阻挡。 这才是自己应有的姿态,一举一动便可把对方压制,如此方显高手风范,魏岩志得意满。 “以术法临体,一举一动皆有神力,可和一些专修肉身之力的人硬对硬。”姚清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这魏岩毕竟出身名门,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他捏了几个法诀,吐出一个字:“封!” 一道道晶莹之色闪过,冰棱顿时固化,凝聚在虚空当中,互相勾连,把魏岩连人带山定在场中。 却是姚清在后退中留下的暗手,有“紫微天衍数”和“因果视界”的“现在态”,自然走一步看三步,不会轻易陷自己于绝境。 咔嚓咔嚓!无数白线和黄线突然在冰山中射出,眨眼间便把庞大的冰山撕裂成渣,像是落下一阵冰雨,映着天上大日,闪耀着奇异之光,如梦似幻。 魏岩气急败坏得跳起来,他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然被对方定住,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并无损伤,但也丢了面皮。 对方修为本就被封,若是没有提前暗算的话,自己还能不能脱身? “去!”姚清轻笑一声,体内真元流转,周身复又聚集大量冰棱,又有道道剑影藏匿其中,如雨打芭蕉般扑向魏岩。 “你也就只剩下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了!”魏岩不屑道,袖袍一挥,那亿万冰棱便被他纳入袖中,消失不见。 没了之前在凤凰山上那般气势如虹、无可匹敌,姚清在他眼里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再怎么样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 “裂!”姚清嘴角化开一个弧度,轻言道。 轰!魏岩袖袍顿时炸裂开来,无数道冰屑飞射出来,嗤嗤嗤声响不断,大地上顿时多了数不清的被洞穿的小洞。 魏岩看着光秃秃的手臂,愣了愣,顿时满脸通红,气得哇哇大叫:“姚清小儿,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抬手一按,一条条苍茫之气被他抓出,猛然再一搅,大地顷刻间好似就化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再无凝实之感,再无承载之力,地已非地,天亦非天,空间似乎都已经错乱。 姚清头脑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一道地气卷中,他凌空而起,一下子竟没飞入半空,好像御空之法已经失去应有之效。 “有意思!”姚清惊而不乱,张嘴吐出一口元气,左右手同时轻点,方圆数十丈丈范围内翻滚无休的土地上便闪现出一丝丝绿色,紧跟着就有无数棵碧色小草争先恐后生长出来。 错乱的空间顿时一滞! 看着神奇,实则不过是术法之象,主要还是为了定住紊乱的地气。 姚清趁机跳到空中,他也是无法,若是修为还在,哪会这般麻烦?一式“番天印”便会解决所有问题。 眼下只能用“一切法界”模拟他法,借此破去对方神通。 “姚清小儿,你果然得到了大衍神宗的至法是吧?”魏岩心中一惊,对方的手段太过巧妙,简直匪夷所思,除了大衍神宗的至法也不会有其他可能。 是以他心里愈发火热起来。 姚清不答话,右手并指如剑,向前一划,“嗤”一道剑影透指而出,吸附无尽天地元气,斩向魏岩。 魏岩大怒,脚下元气涌动,一只土黄色大手自大地中抬起,一掌便拍碎了那道剑气,去势不减,捞向姚清。 姚清叹气,感觉不动修为还好,一动修为,就有点稳不住初入“化气”的境界,体内鼎灵愈发沉重,实在是太辛苦。 能发挥出来的真元之力,也就十之一二。 难不成摇人?姚清摇摇头,感觉丢不起那人,虽然此地已经接近灵州边缘,但从尧山过来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姚清打消这个念头,稳住心态,精打细算,见招拆招,准备慢慢先看看,如果愿意付出点代价,拿下对方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再说真被逼急了还有“天枢法袍”,但若想彻底留下魏岩、不留任何后患,尚需要细细思量一番。 无量宗传人,总有压箱底的保命之法,不提前算计,即便借助天枢法袍达到“化气”大圆满,也有可能被对方逃走一丝残命。 两人争斗片刻,魏岩虽说占了上风,可依然拿姚清毫无办法,心中更是恼怒,出手愈发狠辣。 可惜他道心有瑕,修为更没有达到圆润之境,在姚清的“现在态”中,根本无所遁形,看似占着先机,实则不过是他以为的先机。 姚清也乐得如此,正好借此慢慢梳理心中所学,把《天枢至法》几种神通拆开揉碎,再以“一切法界”挥洒出来,好进一步优化。 这么大一块磨刀石,不用白不用。 如此魏岩也算大开了眼界,感觉对方道法之精妙,术法之神奇,神通之玄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哪怕自己能发挥出来的修为更高,似乎想拿下对方也不容易,甚至不可能。 魏岩心中不由沉默,思索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慢慢有意识把两人之间斗法往南边移去。 毕竟他觉得自己占据上风,总可以更主动一些,另一张底牌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八殛宗 魏岩的小动作又岂能瞒得过姚清?他本想点破对方小心思,转眼一想,这里距离无量山数万里之遥,魏岩又能有什么后招?倒要看看! 两人翻翻滚滚一路南下,某一刻姚清突然若有所思,他的“因果视界”一直保持着一定范围,一边维持着“现在态”,御敌拆招,一边警惕着四方,防止再被偷袭。 眼下终于有了征兆。 “倒要看看你是何来路?”姚清心中微动,身体瞬间出现了数道重影,紧接着手中又抓出一把长剑,宽体墨色,剑刃如水,透着股堂皇正大之气。 更为奇异的是,还有一把纤细之剑浮在右侧,清冽如冰,宛若一体。 此为干将与莫邪,两把神剑必定同时出现,但以不同神剑为主,则会带来不同神通。 眼下,姚清则以干将剑为主,莫邪剑为辅。 是以,元气为用,吾身为体,号令天地,阵列如兵。 刷!姚清一剑斩下,像是斩在了天地大道上,某一瞬间,元气齐齐震动,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意志睁开了眼睛。 魏岩脸色顿时大变,他有种在与整个天地作对的感觉,周身无所不在的元气都视他为寇,甚至道基都隐隐有些不稳。 “竖子尔敢!”这种感觉一晃而过,却让魏岩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催动真元,十指或曲或张,或勾或弯,不断颤动,每一次颤动,便有一道黄线喷薄而出,如丝如缕,与姚清争夺对天地元气的控制。 姚清轻笑一声,并没有过多交手,脚下一动,作势欲离开。 “小兄弟何必着急离去,一起论道多有意思!”随着一道轻狂的声音响起,无数道气流啪啪啪啪一阵乱响,扭曲在一起,化为一根手指,迎面点来。 “气流显形?”姚清有些意外,这可是纯粹的肉身显象之法,不知是谁? 不过魏岩的后着终于出现,他心中反而安定下来,深深吸口气,有心试试对方的力道,直接一拳打出,朴实无华。 砰! 姚清身体晃了晃,那根气流所化的手指直接炸成一股庞大的冲击波,四散开来,卷起一圈云气,蔚为壮观! 咔嚓嚓,脚下大片光秃秃的怪岩直接化成了齑粉。 好在两人一番斗法都是在荒野之处,此时因为接近灵州,地势复杂,瘴气弥漫,已经远离人间烟火,不虞伤及无辜。 否则姚清也不会如此行事。 余波散去,眼前出现一青年,面容普通,举手投足却又隐隐流露出一种别样味道, “天下专修肉身之力的除了金刚宗,就是八殛宗,不知阁下是?”姚清皱眉问道。 “八殛宗吴道!”青年笑道。 “八殛宗?”姚清笑,转向魏岩,“无量宗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依靠外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魏岩立在半空,闻言老脸却是一红,并没有说话。 他跟吴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才相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修士,便想抓来作为自己眼线,没想到踢到了不是铁板的铁板,被此人就此缠上。 用吴道的话来讲就是:“似你修为一般,又身怀上古四宗绝学的人哪里找去,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是要物尽其用,好好见识一番,看无量宗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魏岩实在被他纠缠的烦不胜烦,又怕姚清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离去,便三分假七分真,又是激将又是讽刺,终于说动吴道,愿意在此守株待兔。 毕竟不论其他,光是大衍神宗四个字就足以让吴道动心,当年逼得五大宗门联手的大敌,如今竟然重现天下,自然要看上一看。 当时魏岩还很不屑,感觉此人虽有修为,但实在稚嫩的很,三言两语就轻信了旁人,八殛宗也不过如此,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提最关键道法传承之事。 殊不知吴道心中也在不屑,感觉什么上古四宗,见面不如闻名,让人大失所望,且看他的戏法,真敢骗人,定让他试试什么才是正义的铁拳。 姚清又看向吴道:“堂堂八殛宗‘化气’大修士不仅躲起来行阴私手段,还要与人联手?” 他如此挤兑,并非是怕了他们,而是想看看这吴道到底为何而来。 “我之道,便是随心所欲,只要能够得到想要的道,莫说是跟人联手,即便是十恶不赦又如何?今日正要见识见识,看真是大衍神宗余孽,还是打着幌子的骗子。”吴道嘿嘿一笑,出声道。 大衍神宗啊,当年宗门前往岐山的长老最后近乎被人撕成两半,若非道法玄妙,一代元神大能可能就此身死道消。 这是五大宗门挥之不去的噩梦,怎可能再让大衍神宗死灰复燃?这也是他愿意陪魏岩设局的最大原因。 姚清轻笑一声,并没有在意,自打道院前立道后,他便没打算一直隐藏下去,准备顺其自然,毕竟修行当勇猛精进,一味求曲讨巧,不敢以真示人,自是失了其中三昧,很容易影响到道心。 大衍神宗是自己接下的因果,将来也必定要去偿还。 之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真正抓住自己的跟脚,最大可能还是元神高手没有出手,除此之外就是因为“因果视界”,可以从因果上进行藏匿,从而干涉命理天机上的窥探。 “所以你这是默认了?”吴道好奇道。 虽然心中怀疑,倒也没真认为对方就是,一来大衍神宗余孽不可能如此招摇过市,二来当年五大宗门犁庭扫穴,摧毁大衍神宗一切传承,毁掉大衍神宗一切典籍,留下的不过是些残法罢了,怎可能培养出高手? 不过总要以防万一,天下到处流出大衍神宗三大至法,难免不会有什么隐蔽传承留下来。 至于三大至法,吴道并不怎么上心,他自己修行的道法本就是顶尖之流,道心更是坚定,怎可能去羡慕旁道? 而且大衍神宗当年就已强大无比,如果有更强大道法,他们为何不提前修炼? 只能说三大至法云云,有些言过其实了。 吴道心里如此想着,目光炯炯,看着姚清面上细微表情的变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姚清大笑,“你我动手,何须理由?斗上一场,心中不就有了答案?” 吴道闻言,不由微愣,随之跟着大笑:“不错,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何必多言。” 难道对方说什么自己就信了?不可能,还得出手试上一试!所以说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动手即可。 倒是自己落了下乘,吴道看向魏岩。 第二百一十七章 酣畅淋漓 魏岩早就按捺不住,双手成爪,脚下空间流转,直接抓起五座颜色各异的山势,朦朦胧胧,似真似幻,咋一看,似乎也不大,再一看又感觉顶天立地,好似整个世界都被填满,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车轮战吗?倒也不能堕了气势!”姚清嗤笑,右手捏住,带起涛涛声浪,似慢实快,径直打出。 他稍稍动用了一丝“一切法界”中的术法,根底上则是肉身之力,是“极道生死功”。 对于此时的他来讲,肉身强大是最大的底牌。 砰!姚清刚迈出一步,那五色山势刹那间凝聚实体,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两三息时间,依然带起无数风雷,瞬间砸在姚清拳头上。 轰!一声闷响过后,紧跟而来是元气炸裂造成的炙热光球,一闪而灭,极亮与极暗攸忽转换,几乎盖过天中大日。 “痛快!”姚清浑身一震,体内真元汹涌滂湃,再次欺身而上。 这般不管不顾,把一身意志全部使将出来,突然给了他某种别样感觉。 当初被金刚宗上百伪“化气”围攻,那时虽然也是抛去一切,但半疯半魔,却没有今日这种清晰心绪。 或许是之前过于计较了,修行路上哪有什么一帆风顺,岂能次次算计,越是艰难时越要一往无前,打破一切。 姚清若有所思,原本打算稍作交手,见识一番八殛宗的手段后就从容离去,然后再杀个回马枪,想办法除掉魏岩,现在心中却有了新的想法。 哗啦啦!似有潮声传来,姚清身后渐渐浮现出一片虚幻之海。 他一拳重过一拳,每一拳都是上一拳的叠加,每一拳都带起身后海洋无数风浪。 渐渐地,姚清一拳打出,周身气流先是狂暴,进而平静,最后则只剩下一种“空”,无物能存。 这是纯以肉身之力行使神通之能的表现,有上次在无量山秘境中安平所使神通的一丝境地,也有陈小柒独斗龙卫军的拳意,被他糅进“一切法界”,再化入双拳。 吴道面色凝重,他并不知姚清体内真元状况,只觉得对方体内气息越来越强,毫无停止的迹象。 他甚至不敢相信初入“化气”的人体内怎能容纳这么多真元,简直违背了常理。 吴道眯眼扫视着场中身影翻飞的两人,思量着自己要不要现在就动手,一举拿下此人,然后带回宗门慢慢调查。 半空中,姚清忍不住长啸一声,彻底激发了内心深处那种勇猛精进之意,激发了无所畏惧、威压一切之势。 这股气势,才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 因此哪怕修为被镇,哪怕对方两大“化气”,姚清也要放开心怀斗上一斗! 战!战!战! 姚清丝毫不顾体内鼎灵再次下沉一分,势如猛虎,招招硬碰硬,招招用尽全身之力,酣畅淋漓至极。 就连魏岩,虽比眼下的姚清高出不少修为,还是有些吃不消,非是体内真元不足,而是姚清的拳意已经隐隐融入天地之中,每一击都是全力,他自己反而发挥不出来。 魏岩神色不由难看,原本是打算暗中留下三分力,然后故意不支引吴道出手,等双方两败俱伤后,自己再跳出来收拾残局。 哪里想到这一保守之计竟把自己陷了进去,不仅面上无光,更重要的是可能会真翻车。 这就太尴尬了! 魏岩猛然一吸气,迅速掐了几个法诀,当空一托,五色山势顿时炸开,化在他手掌上,成一枚奇异之符,只一击,便把姚清击退,一直到三丈开外。 “无量宗果然非同凡响!”姚清眼睛一亮,身后虚幻海洋顿时一阵波荡,远远散逸开来,似与天际相连,他脚下连连踏空,双手左右划了个圈,向中推出。 咔!这次情形直接颠倒过来,魏岩再也无法保持凝立不动,不由自主向后退出几步,犹如响亮耳光,让他一时间有些脸热。 费尽心思封印对方部分修为,最后竟然还被逼退?而且说什么无量宗果然非同凡响是几个意思?不就是在讥讽自己个人不行吗? “老夫就不信这个邪!”魏岩气急败坏,身形连动,一手大横如山,凝聚大势,镇压一切,一手大自在磁光,环绕四周,掌控万千。 “好神通!”姚清喝道,身后虚海之势再变,似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乱,滚滚海潮,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前后几击,再次把四大奇力化入其中。 滋!虚空中顿时迸发出一阵电光之火,犹如飞舞起一条条红色怪蛇,在不断扭动。 “好神通也要看是谁在用!”姚清长身而起,身后的虚海似化成了一副画卷,静静不动,却流露出一种超然出尘的味道,他这一击,也是飘飘渺渺,了无踪迹,像是从天外而来,降落凡间。 只是双方一交手,魏岩便感受到了不同,对方一掌当中,似藏匿了一条暴龙,狂暴的力道源源不断,要把天地也击穿。 “你!”魏岩浑身大震,不由自主向后翻倒,弄了个灰头土脸,心下恼怒异常,又无可奈何,便欲落下脸面退开,让吴道出手,他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姚清岂能让对方轻易退走,身形如风,出掌如雷,一瞬间就打出上百掌,每一掌便是一片海,每一片海都显现出不同的力道,或无穷无尽,或倾天覆地,或暗流汹涌,等等不一而足。 砰砰砰!魏岩甚至来不及后退就被迫迎上,对方手段千变万化,他顿感吃力无比,还未想好怎么办,双手突然一阵颤抖,真元竟没有及时跟上,手上的神通便轰然爆散,化为天地元气消失在虚空当中。 这是生生被人打爆了! “哈哈哈!”姚清吐出一口气,亦是倾尽全力,万般手段全部化于掌中方寸,才得以从正面击溃对方神通。 只是他体内真元也几乎到了极限,鼎灵再次下沉,若一直这般下去,说不定真要被镇压住道基,想要再抬起就不容易了。 那时候可不仅仅是表现出来的修为下跌,而是一丝一毫的真元都甭想提起,只能纯粹依靠体魄之力跟人打架斗殴。 一般人倒也罢,可以直接莽过去,怕就怕遇到神通玄奇之辈,“极道生死功”毕竟只修肉身之力,注重不死二字,天底下独一无二。 但在斗法手段丰富上,相对金刚宗的金身和八殛宗的琉璃之体,还是差了半筹。 所以得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只是,姚清看了看旁边虎视眈眈的吴道,这人也该动手了吧。 果然,吴道动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强悍之体 “好机会!” 吴道见双方都失去锐气,顿时大喜,方才看了半天,心痒难搔之余,又很不解,此人所用之法,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至于是否和大衍神宗有关,他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当年《天枢至法》的众多前置功法或者试验功法,本就是暗中传授,暗中观察,并没有大规模进行拿来对敌。 面对大敌,自然还是以原本成法为主。 或许正因为如此,反而这些残法才能逃过一劫,流传下来。 五大宗门的传人认不出来也算正常。 “罢了,反正有怀疑,不如擒下来带回宗门让长老头疼去。”吴道心中有了定计。 至于是不是趁人之危,以多欺少,他不在意,只按自己心意行事,甚至会不会给宗门带来某些隐世力量的仇隙,他也不在意,自有那些老头子在前面顶着。 这些念头在心中也就一晃而过,吴道哈哈大笑,脚步迈出,浑身上下闪过一丝丝琉璃色,一拳打出。 姚清面色凝重,又有点见猎心喜,五大宗门已见其四,这八殛宗自也要好好见识一番。 “不过体内真元,嗯,还能再坚持一会!”姚清吸口气,双手一挥,无数道冰棱顿时飞舞开来,越聚越大,越飞越快,攸忽间便化为亿万道晶莹丝线。 “华而不实!”吴道右拳一吞一吐,喝道:“接我一式‘日曜’!” 这一拳似初阳升起,消融一切黑暗,又似天光普照,驱除万千阴寒,堂堂正正,辉辉煌煌,一拳打出,犹如天地开泰,所到之处,一切风雪都消散于无形,甚至天地元气都退避三舍。 姚清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一拳威力这般大,并非是任何一种术法之威,而是纯粹的肉身之力,再加上己身拳意。 “这肉身成圣之道果然神奇,虽说也是利用天地元气磨砺肉身,但最终发展出来竟是排斥一切天地元气?” 姚清心中惊讶,不过转眼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天地万物,有阳就有阴,阴阳相合才是完整之道,天地元气既有相合之性,便有相斥之性,八殛宗另辟蹊径,倒与一般的修行之路完全相反,不过也是大道之途。 如干将和莫邪两把神剑,以干将为首,便是号令天地元气,若是以莫邪剑为首,便是排斥一切天地元气。 殊途同归。 姚清不敢大意,双掌缓缓推出,趁暴风雪拦向对方之际,身形向后退去。 “小兄弟刚刚还生龙猛虎,怎么遇到吴某人就后退,莫非是怕了?”吴道调侃道,手上却不慢,一拳出,大雪融,二拳出,寒风止,三拳出,天地静。 “修行之道,在于进退有据,进则勇猛直前,退则从容不迫,一张一弛,才是大道之理,一味猛进,未免失了刚柔之心!”姚清岂会为之所动,身形不断闪烁,他是为了进一步淬炼道心,又不是求死。 况且刚刚以弱胜强、破去魏岩神通,那股无敌气势已然生出雏形,当然可以退去了。 不过有所得就有所失,之前放开一切,让体内鼎灵再次下压,现在所能动用的真元自然更少,只能用些其他手段。 吴道哈哈一笑,自然能看出姚清已有离去之意,是以出手愈发紧密,一式“日曜”,在他手里当真如大日升空,刚猛异常,霸道非凡,正合太阳为诸天万界之心的意境。 两人斗了数十息,吴道依然拿不下姚清,甚至一次硬碰硬都没有,每一拳打出去都似打在空处,难受无比。 而有些手段明明再进一步便能奏效,却无法施展下去,好似自身之力失去了运转的可能,他顿时有些不可思议,感觉这姚清当真是鬼神莫测。 姚清很从容,“现在态”配合“浮光自在身”,简直就是绝配,见缝插针,身如流光,步步点在气机流转的节点处,对方不难受才怪。 其实他倒想试试山河鼎的威力,不过想想还是作罢,万一动静太大,引来更多人就得不偿失了。 魏岩在旁观察半响,不由讥笑道:“这就是你吴道吹出来的牛皮,八殛宗也不过如此!” “修得乱说!”吴道长啸一声道:“‘日曜’已出,再接我一式‘月曜’!” 他右拳“日曜”炎炎,消融一切,左拳半握,明明晃晃,皎皎兮兮,透着股阴气,又不是那种阴寒之气,而是一种给人无限清净的阴气,所过之处,万物俱静。 “这吴道出菜还得报个菜名!”姚清干咳一声,有些心痒,双手同时一动,带出两片虚影,一边浩瀚苍冥,无有穷尽,一边波澜不起,深沉可怖,一动一静,迎上对方的“日月之曜”。 只听轰轰两声,元气突然炸裂,姚清手中的无尽之力被对方直接击散,强大的反弹之力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退去。 不过他也没吃亏,无尽之力虽被破去,陷空之力却把对方带了个趔趄,差点摔成狗啃泥。 吴道冷哼一声,双拳一震,四周暴乱的天地元气便溃散开来,他脚步刚要迈出,空气中的气流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化为一根巨大手指,点了过来,却是姚清把他之前的手段还了回来。 吴道眼睛一眯,拳势不停,砰的一声,那根手指便直接炸开,根本不能抵挡他哪怕一丝一毫。 只是在那炸裂的气流中,突然生出一道剑影,悄无声息斩来,即便以他的修为,此时也无法反应过来。 嗤!一根发丝顿时飘落,剑影斩在了吴道脖子上,留下一抹白痕。 看得姚清大为惊叹,这道剑影就是绝世宝剑也能斩得断,更何况是肉体?换做是魏岩,即便不能一击致命,也能让对方出口大血,眼下却毫无功效,对方好强悍的肉体! 早知道就斩他衣服了,让他光屁股出手,看他还能拉得下脸不? 姚清有些遗憾,想着若是亿万剑影同时出手,必能把对方身上的衣物斩成齑粉,整一出修士裸奔的戏码,想必很有看头。 可惜现在对方有了防备,哪怕没有穿法衣,也很难奏效。 所谓法衣,就是以天材地宝织成衣物,再刻以阵法,有防尘、自净、恒温等功效,可以隔绝灵识、神识、防护自身等,甚至还具备强大力量,天枢法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说起来,隔绝灵识、神识对阵法来讲并不复杂,跟腾空剑那种隐匿自身、让一切视之无物的能力自然也不同,前者只是截断,对方仍能知晓有人在此,后者却是融入天地,任何手段都会视而不见,完完全全抹除现世存在的痕迹。 而且法衣也并不少见,比如尧山上大部分人都有,毕竟能铭刻阵法的材料很多,并不仅限于天材地宝,再比如天工别院出品的阵纹铠甲,也是法衣的一种。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反击的前奏 不过话又说回来,姚清对天枢法袍的印象总是先入为主认为是一件法宝,也当成法宝来用,平日里就化成吊坠挂在身上。 咳!还是前世穷人的思维! 吴道既然身着普通衣物,想必也是个极为自信自傲之人,若真丢了那么大的面皮,恐怕终身都不会在世俗行走了。 这些杂念在心中一闪而过,姚清见吴道再要出手,便准备抬手应对。 忽听魏岩道:“吴道,你不会阴沟里翻船吧?不如让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从地下抽出一根土黄色的棍子,朝着姚清一棒挥来。 这一棒,夹杂着地脉精华,重若山岳,棒未到,沉重的压力已经倾覆而来。 他在旁边看了良久,心下越来越焦躁,这王府世子的难缠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他预料,连八殛宗这个铁疙瘩都束手无措,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此时三方气机纠缠,对方也无法从容退去,一旦被他找到破绽离去,想要再找到如今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因为不是每一次都能偷袭成功,都能封印住对方一部分修为。 凭姚清这一年来的恐怖修行速度,魏岩无法想象,下一次见面对方会是什么修为,“显圣”? “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必须拿下此人,自己才有无限可能!”魏岩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道义、什么形象,直接出手。 另一边,吴道眉头一皱,脸上很不喜,不过并没有说话,魏岩若是一直在旁边观望,他反而如哽在喉,不得不防备一二,无法出尽全力,如此倒也好,先拿下这少年,再拿下魏岩,方显八殛宗大法。 至于以多欺少什么的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姚清不惊反喜,不退反进,身形滴溜溜一转,瞬间切过两人间隙,同时左手一勾右手一拉,吴道刚要变动身形,便被魏岩手中的棍子打了个正着。 轰!两人皆是一震,同时后退半步,姚清趁天地元气暴乱之际,身形连连闪烁,终于从三方气机纠缠中脱了出来,不由长长舒口气。 “你们二人好好亲近一番,我就不陪了!”姚清哈哈一笑,身形再一闪,便消失不见,直往东海而去。 那两人一个要勾连天地元气,一个却要排斥天地元气,气机不合,相互间更存着几分戒备,怎么可能轻易联合在一起? 一个个上倒也罢了,姚清无法利用其中破绽,一旦两人齐上,以“现在态”看来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依靠斗转之力轻易就能让他们自己先打起来。 此时不脱身又待何时? 当然,姚清并非真得要退走,魏岩这个隐患不除,他又怎可能安心出海? 凭其不择手段的性子,万一跑到帝都对自己家人下手怎么办?虽然有姚瑶在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但依然是个极大隐患。 所谓事不过三,这次一定要彻底解决,即便是无量宗又如何,如此不知进退就休怪自己心狠手辣,姚清心里想着,很快就听到了海浪之声。 “你干什么?脑子进水了吗?”吴道大怒,心里不由一紧,难道这两人其实是在算计自己?他顿时暗暗生出几丝警惕之心,便没有第一时间追赶,反而有意无意卡住魏岩的脚步。 “愚蠢!此为姚清小儿诡计,他神通奇妙,出手还是留上三分力为好!”魏岩心急如焚,懒得理会吴道,忙越过去追赶,姚清身法高明,每耽搁一息都有可能彻底失去对方踪影。 他也没想到自己甫一出手就让对方逃掉,难堪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吴道什么力都没出上,反而净添乱,愤怒姚清为什么要一味抵抗,让自己三番五次无法得手。 吴道犹豫了下,没有阻拦魏岩离开,略一思忖也从后面跟上。 却说姚清跨过一处山陵,眼前豁然开朗,一股无边无际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但见那海天相连,一望无际,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波光粼粼,像是有无数星星在闪烁。 姚清心中一畅,忽然有种明悟,修行本就是与天地争力,自然要面对各种天地劫难,还要面对人心劫难,这是劫数,无法逃避,只有化解,才能更进一步。 正如那一浪盖过一浪,不断冲击着礁石,只有度过了这些劫数,才能真正修炼出一颗坚韧道心,成就自我。 “劫波荡、劫波荡,就在这里做个彻底了断吧!”姚清长笑一声,心中瞬间有了定计,或许付出点代价也值得。 很快,魏岩跟吴道两人一前一后从天空落了下来,几乎没比他慢上多少。 “你们终于来了!”姚清淡淡道。 “你好像在期待?”吴道有点奇怪,对姚清他依然看不透,不过越是看不透,他就越想把其拿住带回宗门。 最好跟大衍神宗无关,是某个隐世传承,好吓那些老头子一大跳。 “总要有个结尾,否则凭我身法,你们岂能追上?”姚清淡然道。 “吆,看来小兄弟很自信吗?”吴道闻言,不由笑道。 “故弄玄虚,黔驴技穷罢了!”魏岩不屑道。 姚清轻笑道:“有些人被贪欲蒙了心智,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若不追来尚有一线生机,偏偏要赶着去投胎!” “就凭你?”魏岩不由大怒,出声喝道,但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约约生出一丝惧意。 可就此退去,又怎能心甘?更何况有八殛宗传人在侧,亦无脸面被一句话逼退。 “不错,就凭我!”姚清笑道,又看向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上吧,免得一方不放心,提心吊胆怕遭了暗算!” 吴道跟魏岩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同时出手,他们二人早以“灵识”感应过四周,发现并无埋伏,自然没什么后顾之忧。 魏岩目光闪烁,他的目标是大衍神宗至法,只要姚清失去反抗之力,就是出手偷袭吴道之时,然后逼出道法,杀掉姚清,再把一切栽到八殛宗身上,他则暗中出海,躲到世外慢慢修行,想必“元神”指日可待,骤时自然无所畏惧,不怕任何人。 至于能不能偷袭得手,魏岩有这个信心,他这一脉有一式神通专破肉身强横,一旦发动,迅如奔雷,出其不意下无人能够避开,一直留着不用,就是为了吴道。 第二百二十章 了断 姚清见二人动手,气息内敛,显然是专门针对自己,免得又被自己从中作梗,反过来利用对付他们。 “这两人倒生出些许默契?”姚清有点惊讶,不过也不在意,“现在态”不单单只指气机变化,天地间一切变化都脱不开这个樊笼,包括身后的大海。 此时,他的气息已经嫁接到身后大海之上,一呼一吸,如潮涨落。 哗!浪花翻卷而来,姚清随之轻飘飘拍出一掌,这一掌如羚羊挂角,飘飘渺渺,毫无踪迹,却带着崩裂万物的力道。 砰的一声,三人劲力一触即分,魏岩周身磁光缭绕,半点不受力,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吴道却是浑身一震,忍不住向后退出半步,心下有些骇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姚清早已借此飘落至海面上,心中尚有些可惜,他不过是通过同频共振借助了大海亿万分之一的力道,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无量宗安平那一脉应该有一种神通,可以炼化一方水域为灵,如大河大江甚至大海,功成之后必然会化为水神、海神般的存在,绝对恐怖无比。 但一来可能门槛较高,有能力的人看不上,看上的人没那能力,二来可能会有某种限制,修士大都追求自由自在,真正的高士绝不会为了一时力量而困于方寸之间。 眼下姚清修为受限,如此行事只能算是聊胜于无,比较省力气。 对面,魏岩身在半空,向下一抓,无数砂石聚集,化为一土黄色大手,凌空拍来。 姚清一边退一边掀起一股数丈高的巨浪,再落下时,便把半空中的大手强行拖入海底。 轰隆隆!海面下元气爆开,如火山喷发,冲起滔天水柱,直抵云端,天空中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姚清食指轻点,雨滴变得晶莹剔透,拉出一道道冰线,四下飞舞。 魏岩身侧磁光缓缓旋转,那些冰线便无法近身,全部偏折出去。 旁边,吴道已经一拳打来,亿万冰线落下,他却丝毫不理,上前一步,又是一拳,这一拳夹杂着上一拳的余威,竟然直接击破姚清勾连出来的大势。 周围天地顿时一清,什么浪,什么雨,什么冰,什么风,都重归于平静。 显然在初始疑惑后,短短时间年已经窥破姚清所用的机巧之处。 “把握时机,聚力于一点,不愧八殛宗!”姚清笑道,有些意外。 魏岩看出有便宜可占,脚下一迈,已来到姚清身后,飞舞的磁光自他指尖透出,刺了过去。 “为何总是这般上不了台面?”姚清摇摇头,反手拍出一掌,掌中是一片山河,那道磁光刺进山河当中,消失不见。 他没有停下,又是一掌拍向吴道。 这一掌似乎已经倾尽全力,如金铁齐鸣,铿铿锵锵,带着一往无前的意境和令人战栗的压迫感。 “来得好!”吴道长发飞扬,大吼一声,犹如晴空炸起一道霹雳,大步向前,立掌斜劈。 双方之势瞬息间交互在一起,先是悄无声息,紧接着,一股穿云裂石般的声音自两人脚下炸开,飞溅的海水直接化成了一束束白雾,四下蒸腾。 姚清向后退开,还未落下,魏岩手托五色山脉,再次袭来,吴道手掌大日,同样追上。 三人战在一起,于半空中上下翻飞,各种神通术法不要钱一般的使将出来,仅仅偶尔泄露出来的丝丝元气,就搅得海面支离破碎,涌动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倒挂于天。 魏岩与吴道两人似乎打定注意要慢慢消耗,固守气息之余牢牢锁死四面八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时间慢慢过去,哪怕姚清万法由心,手段众多,自身气息依然一降再降,很快就达到某个临界点。 “便是此时!”魏岩与吴道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发力。 魏岩双手连连掐动,就见虚空中山势连绵,起起伏伏如巨人舞姿,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朝姚清扑去。 吴道也是一拳叠加一拳,琉璃色的光芒渐渐聚在手心之处,远远望去,手中握似住一轮太阳,仅仅一式“日曜”就几乎追上刚才日月合璧的威力。 “终究是要付出代价不可!”姚清暗叹,身形在半空连闪,瞬间就把天地间纠缠的气机切了个七零八乱,分割对手,抬手再一拂,之前被他有意无意堆积起来的巨浪猛地咆哮,轰然砸向魏岩。 同一时间,他掌中元气流转,似有无穷无尽之意,又似有吞天噬地之能,二者相反相制,却又诡异地同处于方寸之间。 姚清长笑一声,迎上吴道,透着股惨烈,一往无前。 噗一声闷响,两人之间一切东西均被悄无声息堙灭。 随即,塌缩到极致的力量以更为猛烈的速度爆发,姚清身体大震,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向后倒飞而去。 吴道身形晃了晃,面色先是潮红,然后苍白如雪,显然也不好受。 忽而,天空轰隆隆滋滋作响,一道又一道极为绚丽的磁光笼罩而下,所到之处,万物皆伏。 “魏岩!”吴道不小心挨上了一记,直接被打得披头散发、狼狈至极,不由惊怒交加,慌忙躲避。 要是多挨上几下,怕不会被破去根本大法?这绝不是之前的大自在磁光! 吴道咬牙切齿,他为魏岩准备的手段还没机会用出,竟然先一步落入对方陷阱? 别看之前两人合作无隙,实则两人一身力量估计只有五分在对敌,剩余五分反倒相互提防。 是以一见吴道与姚清两败俱伤,魏岩便迫不及待地出手,方才姚清掀起的巨浪看似声势浩大,对他来讲反而不值一提,随手就破开。 而且他在“灵识”中亦能感应到两人气息的萎靡,心下更是大喜,暗道老夫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这两人都该死! 魏岩身形一动,追上姚清,右手元气流转,遥遥拍下。 即便到了此时,他依然很谨慎,保留着三分力道,既是在防备姚清,也是在防备吴道。 只听啵的一声,姚清身影竟如气泡一般消散不见。 不好,中计了!魏岩心下大惊,脚下一动,身形已经开始变淡,就要离去。 “我有一剑,名纯钧!”姚清岂能让他离去,直接一指点在魏岩眉心。 第二百二十一章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姚清费尽心机,又是“浮光自在身”,又是“腾空剑”,又是“因果视界”,再加上他是真的受了伤,才能偷梁换柱,最终骗过对方“灵识”,为得就是这一刻。 然后动用“天枢法袍”,否极泰来,以绝对的优势进行反杀。 否则凭他眼下状态,受山河鼎镇压,内外交困,即便一开始就动用“天枢法袍”,也没有十足把握留下魏岩,之后吴道又跳出来搅局,更不能轻易拿出底牌。 姚清只能借着三人斗法,一步步削掉自己气息,一步步受伤,给对方创造机会。 不如此根本不可能瞒过对方,更不可能让对方一步步落入自己盅中。 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在行险,是在钢丝上起舞,一个不小心翻车可真成笑话了。 好在终于走到最后一步。 魏岩顿时凝立不动,慢慢瞪大眼睛,只觉的天地似乎越来越暗,无穷无尽的黑色缓缓降临,肉眼可见般笼罩了一切,包括自己。 他很着急,很恐惧,想要逃离这里,可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把自己吞噬,最后一切归寂。 这便是“纯钧剑”,不伤肉体,直接斩灭意识,为灭神之剑,对付炼神三境尤为锋利。 扑通一声,魏岩的尸身直接掉进海里,浪花一卷,瞬间消失不见。 堂堂无量宗“化气”大修士,就这么悄无声息死在这里,尸骨无存。 至于会不会引起无量宗震怒,姚清亦有考虑,打算从海外归来后再做计较。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不说八殛宗和吴道,元神高人自有推演天机之能,生死又是大事,说不定现在无量宗就已知晓。 他倒没有担心这个,只要不是魏岩那等没有底线之人,一切因果汇集到自己身上,不连累家人,便都有法子解决。 而且有“因果视界”存在,想要洞悉自己身份,也没那么快。 是以姚清很淡定。 若非看出魏岩心中贪欲难以压制,再放任不管的话迟早会让自己追悔莫及,他也不会拼着受伤非要除掉此人不可。 毕竟修士对顶尖道法的追求无可厚非,他都能理解,但这种方式就难以忍受了。 更奇葩的是,姚清觉得魏岩身怀无量宗大法,坐拥金山却不珍惜,非要舍近求远,反送了卿卿性命。 换作安平、叶姝等人,道心稳固,肯定会不屑一顾,岂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那边,吴道眼睛一亮,感觉峰回路转,自己机会来了,想都没想直接出手。 “日月巡天,双耀降临!”他拳中日月齐现,沉重的威压前所未见,显然已经倾尽全力,没有一丝一毫保留。 三人中没有一个是傻子,姚清在设局,魏岩在算计,他吴道又岂会没有想法?又岂会不知魏岩小心思? 刚刚虽然失算一招,但他依然相信姚清有着临死一击的能力,果然料中,魏岩直接被反杀。 所以他才算是笑到了最后,而且还没有沾染无量宗传人的鲜血,这一点最重要。 至于眼下这个疑似大衍神宗传承者的少年,还能有什么底牌? 啪!姚清单手抵住吴道的拳锋。 吴道面色一变,源源不断的力道呼啸而去,却如泥牛入海,一点浪花都没有掀起。 这是什么鬼?他心下不由大骇,之前无论姚清怎么厉害,哪怕他看不明白,但也没有超出认知,还算平静。 眼下则不同,对方完全超出已有的常识范围,恍如鬼怪,如此庞大的力道,怎可能被悄无声息湮灭? 不是鬼怪又是什么? 姚清似笑非笑,左手一指凌空点去。 吴道自然知晓魏岩的死因,顿时亡魂皆冒,留下一句“小兄弟竟然扮猪吃老虎”后,慌不择路离去。 姚清咳嗽一声,并未追赶,原就没打算留下此人,现在自然不再费心。 本来若不是要强行除掉魏岩,哪怕什么神通都不用,单凭肉身之力和“极道生死功”特质,就能把那两人打到怀疑人生。 但没什么意义,他一直没有动用“极道生死功”特质也是怕直接吓走魏岩,没看吴道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吗? “现在看来想要坐着大船出海是不可能了!”姚清感受着体内几乎压在道基上的鼎灵,心下苦笑。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他想了想,直接踩上一股暗流,朝着大海远去,不一会就消失不见。 吴道又鬼鬼祟祟地出现,看着姚清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但若说再追上去,茫茫大海上他也不愿意,毕竟刚才两人最后交手依然让他心有余悸,摸不清状况的前提下自不会再出手。 如此徘徊一阵后吴道才径自离去,打算回宗门问问那些老头子们,天底下何时出现了这等霸道神通?不知有什么弱点不? 姚清借着暗流远离大陆,挥掌在脚下拍出一片冰面,端坐于上,开始调理体内真元。 他受的伤也不重,主要还是山河鼎的镇压之力太过霸道,那鼎灵几乎都要挨住道基、彻底把他的修为压住。 此时,他能动用的真元已经跌落“化气”,虽然境界还在,尚能御空,但以“合气”的力量去干这种事,总有点不稳妥,一不小心掉下来摔个七晕八素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过可以唬人,别人看我只是‘合气’,却想不到我还能御空!”姚清苦中作乐,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其实也没什么,重新把真元修回来,重新把鼎灵抬起来就是!” 只要把修为提升至“化气”大圆满,就能彻底控制鼎灵,摆脱镇压。 眼下真实境界已是“化气”后期,似乎距离大圆满也不远,主要是得额外再修一分抬起鼎灵的真元。 说起来并不复杂,无关乎突破,只需周而复始搬运真元、吸收天地元气、把自己当做一个无情的修炼机器即可,某种程度上亦是大大好事,可以造就无与伦比的雄厚根基。 姚清看了一会大海,手指轻点,一道道水流环绕四周,慢慢沉入海中,附在一股洋流上,一边飘荡一边开始修行。 算算时间,这股洋流应该能带他走上不短的距离,等他重新恢复“化气”修为,自能快速赶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奇怪的大船 海面无际,四下望去均是水天一色,平静时波光粼粼、风和日丽,狂暴时浪高如山、暴雨如柱,短短几日,姚清就经历了无数风浪,即便身负超凡力量,依然震撼于自然力量的浩瀚。 还有就是在这个天地元气彰显的世界,大海内部人迹罕至,生灵繁多,更能催生妖物。 姚清一路行来,至少感应到数股强大气息,潜伏在深海,丝毫不逊于“化气”之境。 其中有一股气息似乎察觉到了他,直接奔袭而来,被姚清以“赤霄剑”斩杀。 赤霄剑,剑体斑斓,如繁星点缀,中间有一道银色贯通,如天河倒映,气息多变莫测,专克妖物,为斩妖之剑。 姚清斩杀的妖物是一头鲨鱼,秉着能不浪费就不浪费的精神,在脚下聚起一座冰山飘在海面上,他则生火烤肉,竟意外发现肉质极为鲜美,饱含灵气,甚至体内真元都恢复不少。 “倒成了天材地宝!”姚清喃喃自语,不过也没有因此妄造杀孽,依然靠自己苦修。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一日,姚清终于重新站到“化气”之上,踩碎冰山,正准备御空而去,忽见南方天边处行来一艘奇诡大船,五六丈之高,通体黝黑,桅杆光秃,不着风帆,船舷两侧却挂着两个风车一般的巨大齿轮,半截深入海水,正飞快旋转,推动大船逆风行驶。 “这船却从无见过,倒是精巧,几近于前世最早的蒸汽轮船,若是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岂不可以舍弃风帆,纵横四海?”姚清心下吃惊,打算见识见识,便挥手大喊,想要引起大船的注意。 大船一顿,稍停片刻,才调转船头驶过来,在十丈外停住,一人立在船头大喊:“这位小兄弟可需要帮助?” “在下受伤落海,流落多日,还请诸位能够载小可一程。”姚清道。 那人闻言,转了过去,片刻后回身道:“小兄弟可能自己上来?” 这些人行事颇为缜密,知道试探我的来路,姚清暗暗思忖,朗声道:“小可尚有两分本事。”说着脚下一用力,身形一纵而起,凌空迈动,便落在船头上。 姚清凝神看去,见除左右分列着三四人,其余水手并无理会这边事,依旧一片忙碌,众人拱卫中,有一中年文士,坐在一个轮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条毯子,正倚在靠背上晒太阳。 “这是我家东篱先生。”先前喊话之人出声道。 “在下姚清,见过前辈。”姚清忙拱手。 中年人抬眼扫了下姚清,道:“小友为何独自落在海上?” “与那些宗门传人斗法,受伤后一直飘荡到此,敢问前辈此地是东海什么位置?”姚清道。 大海上形势复杂,他可以说是两眼一摸黑,也不敢随意编造出身,怕恶了谁的忌讳,修为未复的情况下,还是少惹麻烦为好。 而且据他之前推测,海外散修怕与五大宗门甚至上古四宗都可能有些恩怨,是以才隐晦点出自己背后并无任何宗门,防止各种预设立场。 “中原而来?”中年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眼里浮现些许兴趣,“此地距离中原已有数千里之遥,是我琳琅岛范围,不知小友可曾听闻?” 琳琅岛?姚清有些茫然,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曾听闻。 中年人见状,眼里倒有些惆怅,叹道:“我菊东篱已有数十年没有踏足中原,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了。” 菊东篱?这名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怪不得叫东篱先生,姚清心中暗暗忖度。 菊东篱也就那么一说,看向姚清的目光愈发有兴趣,转而问道:“小友可是想回中原?” “自然,不过亦想在海外见识一番,还望前辈能捎上一程。”姚清忙道。 菊东篱笑了笑道:“我为何要助你?你又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让我相助?” 姚清闻言倒是有些微愣,只好道:“晚辈虽说是修士,但也不知道能以什么与前辈交换?” 对方是修士,他自能看得出,而且修为也不低,应该是“化气”后期的样子。 “不如这样,你先跟我回琳琅岛,给我讲讲中原的事,我便送你去四处见识,当然回中原也可。”菊东篱笑道。 姚清有些迟疑,倒不是怕对方对自己不利,而是唯恐耽搁了时间。 “怎么?还怕我琳琅岛是龙潭虎穴?”菊东篱笑道,“总不能让我这艘宝船无偿供你驱使吧?等过几天去无生岛,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便带你一同前往,那里自有前往中原的海船。”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姚清道,他实在是对这艘大船还有眼前之人很好奇,不然不会这么耽搁时间。 再者对方所说的无生岛亦让他想到了无生真人,或许正好顺路,无论是斗法胜会还是散修联盟成立,都是大事,自然会吸引无数人前往。 “谢就不用了,你给我讲我想听的事,我带你去无生岛,公平交换,童叟无欺。”菊东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当然,我肯定不会限制你自由,若想离开,尽管自便就是。” 姚清点点头,这样也好,不欠人情,一切随缘,若是欠下大人情,将来更难受。 菊东篱忽而又笑道:“还有,我这船上的一切都是有偿提供,是以你若想换衣服、吃饭、住房间,须得展现自己价值。” 姚清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分得还真是清楚,不会他船上的这些苦力都是这么来的吧? 菊东篱也不禁止他四处乱走,姚清上上下下参观了一遍,才惊奇的发现这船果然奇怪,船上机关众多,皆是精巧无比,甚至有专门拖动货物的滑车,有只需一人操作便能把重物提起的机关,等等一切都很罕见。 船底除了数个隔水仓外,尚有一座大阵,可以消耗灵晶形成气旋,推动中间转盘旋转,然后经过无数齿轮带动船舷两侧飞轮转动,从而推动大船前行。 阵法不复杂,但很精巧,最重要的反而是机关之术,能顺利依靠阵法把灵晶里的天地元气转化为可利用的动力,然后进一步传导出去。 稳定、可靠、持续地传导出去,这就很不简单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试探 这一整套东西,看似简单,实则做起来却很难。 没有在机关上下苦功夫的人肯定做不到,凡人中或许有很多这样的人,可却无法见识和利用阵法之力,修士可以轻易掌握一二简单之阵,但肯定不会去钻研这等凡人之术。 能把二者完美结合起来,可谓万中无一。 这已经完全算是一种自动化应用了,若是能够推广开来,世俗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姚清心中又是震惊,又是火热,对这个中年文士更加感兴趣。 “有生之年,会不会坐上以灵晶催动的汽车或者飞机?”姚清心里想着,生出一种把此人拐到道院的想法。 道院甚至自己周围人当中尚没有精通机关之术的人才。 得此一人,胜过千人万人。 姚清非常心动,若非时机不对,他都想直接把此人掳走算了,简单省事。 可惜,暂时腾不开手,更下不去手,对待人才自然要让对方心服口服才行。 姚清摇摇头,继续四下看着。 船舱内仆人穿梭来往,搬东西的、清理垃圾的、服侍的、做饭的等等,皆有条不紊,很是规矩。 船上设施也是豪华至极,所有一些安排,都指向一个目标,便是尽心尽力为东篱先生服务。 姚清看到,这些仆人上上下下,无不对菊东篱恭敬之极,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不是畏于威严,是敬出内心,丝毫不作伪。 陪同他的仆人略带骄傲道:“我家先生学究天人,就是随手制作的一些小玩意,也能在无生岛上卖出大价钱。” 姚清点点头,刚刚所见也已证明了这一点。 海外虽说有数不清的散修,但凡人想必更多,亦有修士建国,生养万民,自然需要这些工具,是以菊东篱这般富有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必这艘大船也出自你家先生之手吧?”姚清感叹道。 “自然如此,我家先生近来研究风向改变,正试验一种可动之帆,亦能够逆风而行。这般奇物,这天底下再没人能够造出。”仆人点点头道。 姚清笑了笑,暗道这世上果然有无数奇才,天地间也不只有修士能够借助天地之力,只要通透了至理,凡人亦能够。 两人说笑着回到甲板上。 甲板上,菊东篱依然晒着太阳,也不关心姚清都去了哪里,偶尔会示意身后仆人推着他换个地方。 “东篱先生这般大才,相比四海也比较少见吧!”姚清站在他身旁看了会大海,突然出声道。 “不值一提,都是手艺活,世俗中应该也不少。”菊东篱摇摇头,轻笑。 “但能引天地之力催动万物运行的手艺,姚某也是第一次看到。”姚清道。 “怎么?小友对这方面亦有兴趣?”菊东篱懒洋洋问道。 “自然,百姓日用即为道。” “哈哈,口气不小,我这些机关阵法,修士都不一定用得起,小友竟然想要给黎民百姓用?”菊东篱大笑,不过语气中并无嘲讽之意,反而充满了赞赏。 说实话,他这些东西看似精巧,放在凡人眼里自然务必神奇,实则对修士来讲不过是个大玩具,并无多少实用性。 “今日看似难得之物,焉知将来不会人人都能用得起!”姚清叹道。 修士可以飞天遁地,凡人借助工具为何不可?前世早已证明了这一点,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免得太过惊世骇俗。 “或许吧!”菊东篱拉了拉腿上的毯子,“不过修士可不会为凡人服务。” 姚清闻言,沉默不语。 “小友身怀修为,竟与一般修士的观念不太一样。”菊东篱有些好奇道。 “修士本身也是人!”姚清道。 “这么说,大部分修士可就不同意了。”菊东篱笑道。 姚清便没有再说话。 “此事想要辩清楚,没个几天几夜都不行。”菊东篱摇摇头,转而道,“现在中原是什么情况?” “中原吗?”姚清收回心神,“简而言之,上古四宗诸事不问,五大宗门虎视眈眈,虞朝短时间内尚能支撑得住。” “就这?”菊东篱砸吧砸吧嘴,有些不满,“不用你说,我也能想得到。” 姚清不好意思笑了笑,把虞朝收付夏州一事仔细说了一遍。 “虞朝啊,还是有一些能人的!”菊东篱听完,有些感叹道,“可惜面对修士,终究力有不逮。” 他看着姚清,又笑道:“看来小友果然是中原人,而且应该没有说谎,非宗门之人,虞朝培养出来的修士?” 琳琅岛距离中原虽院,但相对于四海其他位置,已经算是近的了,怎可能一点都不知中原情形? “差不多吧!”姚清含含糊糊道,也不在意对方试探自己,“东篱先生可曾想过回中原?” 他注意到对方之前的语气,或许本就是中原人也说不定,亦随意试探了一句。 “中原自然想去,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菊东篱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躺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似乎都要睡着了。 姚清见状,便没多问,免得失礼,出声道:“东篱先生说船上一切物什都需要公平交换,姚某现在就有一番言论,还请先生品判一番,看价值几何?” “嗯?”菊东篱睁开眼睛,来了兴趣。 “这艘大船,在姚某眼里,最具价值的地方便在于船舱动力带动两侧明轮旋转,从而推动大船行走。”姚清道。 “不错!”菊东篱点点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最失败的地方也在于此!”姚清干咳一声,又道。 “最失败的地方?”菊东篱皱了皱眉头,倒不是不高兴,而是有些失望,以为姚清是在哗众取宠,毕竟船上这一套动力系统耗费了他数十年功夫,从阵法到机关,从能动到持续输出,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挑战,自认为已经趋向完美,即便有瑕疵,也谈不上最失败吧? 他也不相信姚清短短走马观花的时间就能看到自己一手打造却不曾注意到的不足之处。 所以菊东篱才会失望,原本看姚清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还不是那些宗门出身,便有些心动,想带入琳琅岛。 现在看来,如果只是个夸夸其谈的人,不提也罢! 且看他怎么说吧!菊东篱心里想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招揽 “世间阵法,以神阙宗为宗,传说有九大阵图,无不具有通天彻地之能。”姚清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情,笑着说道,“但放在修士手中的阵法,永远追求的是瞬间爆发强大威力,具有强大破坏力。” “不错!”菊东篱下意识点点头。 阵法分很多种,至于困、镇、迷、算、运等等特殊之用不在两人考虑范围内,只涉及天地元气与自然之力最简单的转化。 “先生能把阵法转化而来的力量降至凡物能够承受的范围内,而且源源不断,此为价值之一。”姚清伸出一根手指。 “不错,你能看出这一点也算难得。”菊东篱脸色稍霁,“舱中之阵,看似只有一座,实则分了很多层,有转门化天地元气为自然之力的,有专门控制这股力量的,还有专门协调无数机关的,等等一层一层垒积起来。” “其二,便是机关之术,无数机关运行,经年累月,稳定如斯,可靠便是其最大的价值。”姚清又伸出一根手指,笑道。 “是这样!”菊东篱颔首,觉得这小子倒是一针见血,普通人只会惊叹机关的神奇,他却能看到最难能可贵的反而是稳定性和实用性。 心里倒有些满意起来,就凭这两点已足矣,性子再磨一磨也能接受。 “其三,则是船体两侧的明轮,这才是最失败的地方。”姚清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 “明轮?”菊东篱微微沉吟,有点想不明白,是有更进一步优化明轮的法子? 他最近倒有了一些思路,也做过不少实验,准备把明轮上的蹼板做成可动式,如此能进一步提高效率,节省力气。 如果对方说得是这,倒和自己不谋而合。 也代表着,一个人能在短短时间内能看到这一点,其在机关之术方面的天赋,实在太过恐怖。 如此之人,自然要想方设法拐到我琳琅岛,菊东篱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以东篱先生大才,应能想到明轮的缺点,比如说位置,一旦遇到风暴海浪,颠簸起来后两侧的推力可能就会不一致。”姚清道。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解决的一个问题。”菊东篱愈发满意,“但放到船尾,有利也有弊,世间万物总在于平衡二字,小友是这个意思吧?” 谁知姚清却摇摇头,道:“东篱先生可曾见过竹蜻蜓?” “竹蜻蜓?那是什么?”菊东篱有点疑惑,显然他并没有见过中原小孩子的小玩具。 姚清笑了笑,抓来两块木棍,以手为刀,以真元为锋,很快一个竹蜻蜓就新鲜出炉,被他拿在手里一搓,呼呼呼直接飞到了天空,旋即又慢慢落下来。 菊东篱见状,不有皱起了眉头,心底深处似乎有个想法要钻出来,但似乎还差了点什么,死活抓不住。 “竹蜻蜓旋转起来既然能形成向下的推力,那么为何不能装到船底?又为何不能再大一点直接带人飞上天?”姚清说道。 这个世界有修士存在,某种程度上科学技术会更难发展,更不要说与天地元气结合,形成修行文明了,偏偏这一点对普罗大众来讲很重要。 好容易才遇到一个菊东篱,姚清自然迫不及待,哪怕拔苗助长,也要让他多接触一些前世文明的脉络。 轰隆!菊东篱闻言,只觉心中一个炸雷响开,无数奇思妙想纷至沓来,只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琳琅岛,好好研究一番。 也不知过去多久,菊东篱才回过神,看到姚清正靠在船舷上看大海,便笑道:“真是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东篱先生言重了,我只是搬运旁人的成果而已。”姚清可不敢据功,忙道。 “哈哈,都一样都一样!”菊东篱只以为他是在谦虚。 姚清闻言不有苦笑,他总不能说自己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英国人发明的螺旋桨吧! “怪不得小友心有大志,想要天下凡人都能上天入地。”菊东篱叹息了一声,又道,“虽然灵晶难得,阵法不易,但机关之术凡人完全能够入手,倘若有一天能解决动力来源,未必就不会出现那样的场景。” 动力来源吗?蒸汽机?内燃机?电机?姚清心里想着这些,两个世界虽有不同,但一些物理定律还是相似的。 “话说回来,纯以机关术而论,这四海内,即便加上九州中原,我琳琅岛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菊东篱有些自傲道。 姚清听了,却没觉得对方言过其实,海外他不知,中原却知道,无人能达到这艘船的水平,甚至雷州都快退化到石器时代了。 “所以,留在我琳琅岛如何?你我联手,说不定能把机关之术推至极致,做出一番大事业。”菊东篱终于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这些年时不时行走各方,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传人,可惜一般修士根本看不上这种小道,普通人有无法感应天地元气,难以真正传承自身所学,好容易遇到姚清这样的人,又怎会不急切? 嗯?姚清有点目瞪口呆,这自己还没找到机会说出口呢,对方竟然先朝自己下手了? “东篱先生!”姚清干咳一声,“你不觉得这海外有点狭小吗?九州中原人杰地灵,才是我等最终的归处。” 菊东篱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看向姚清的目光似笑非笑:“没看出来,小友在中原还有一些底蕴,想必身份也不低吧?” 两人都是聪明人,姚清虽然只说中原,但流露出来的语气依然代表了其他很多东西,菊东篱自然能够想明白。 “勉勉强强吧,夹缝中求生存。”姚清如此说道。 “那何如来海外?”菊东篱问道。 “九州有多少百姓,海外又有多少生民?”姚清叹道。 菊东篱这次不劝,知道已经不是语言能够打得动对方了。 “因此才希望先生能回到中原。”姚清又道。 “什么时候小友你有能力直面对五大宗门压力的时候再说吧!”菊东篱笑道,提了个几乎不可能的条件。 “先生此言当真?”谁知姚清竟然当真了。 菊东篱有些尴尬,可话赶话赶到这一步,似乎不接也不行,便道:“自然当真!” 暗道你还真能做到不成?即便你是上古四宗的传人,也做不到直面五大宗门吧,更没那个立场,何况你还不是。 想到这里,心里又安定下来,不过看着姚清那一副笃定的模样,莫名其妙有点被算计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五章 散修往事 很快一天过去,菊东篱自然不再限制姚清对船上物资的使用,很大方地让其随意行事,想慢慢扭转对方观念,迟早喜欢上这里的一切。 姚清自然不会客气,船舱内生活设施的便利性几乎赶上了前世,让他有种恍如做梦般的感觉,愈发坚定要把这位东篱先生拐走的想法。 两人均想挖对方墙角,就看最后谁能得手了。 第二日,菊东篱又问起上古四宗与五大宗门之事,姚清自然知无不言,甚至雷州金刚宗之乱他也简单提了提,只是隐去自己的存在和部分细节。 “金刚宗倒有大气魄,敢于挥刀向己。”菊东篱听了忍不住赞道,毕竟佛头陀也算是在海外闯出了一番名堂,他也略有耳闻,知道这个丑脸和尚。 姚清呵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说起修士,他正好想起前些时日与廖玉杰讨论过的海外散修来历,便问了出来。 “散修啊!”菊东篱神情有点恍惚,“自来就有呗,没有散修,又哪来的宗门,没有散修,谁又会去追求财侣法地?” “可为什么中原很少见散修?”姚清有点不满意,“东篱先生可莫要诓我,散修门为何好端端都跑到海外,真因为海外资源丰富?” 天地间第一位发现天地元气的必然只能是个体,那么散修一定会在宗门之前,甚至散修的概念只会在宗门诞生之后才能产生。 宗门,便是财侣法地的集合体。 “你问这些老掉牙的事干什么?”菊东篱反倒是好奇起来。 “东篱先生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姚清问道。 “何以见得?”菊东篱不动声色。 “比如说散修两次出海!”姚清半真半假说道,再加上当年大衍神宗上空降落的金光、五大宗门干涉世俗、刻画的阵法等等这些,只有散修出海最容易打开缺口,管中窥豹。 “这你也知道?”菊东篱有些惊讶道。 若非已经基本确定此子真来自中原,偶尔显露的真元也无散修特性,他都要怀疑是某个隐世之人的弟子了。 “所以才想跟先生交流一二。”姚清干咳一声道。 菊东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很多事并不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你若真修炼至元神之境,想知道什么不能?非要在这个时候好奇?” “时不待人!”姚清道。 菊东篱看着他,虽然相识不久,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内心深处偶尔流露出来的焦虑感,不知缘由,暂时也不方便多问,否则就是交浅言深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少年又很对自己脾气,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可言的地方。 菊东篱随手布下一个简单结界,出声道:“说起来,大部分散修都像是流星,只有一时的光亮,不像上古四宗那般可以传承千年不衰。” 姚清仔细听着,这一点他能理解,没有完成的传承规范,自然很容易因为种种意外而夭折。 “这无数年来,多少惊才艳艳之辈,奇思妙想源源不断,道法亦层出不穷,比之上古四宗千年不变则是另一番场景,百花齐放,坐而论道,行而乘风,多么潇洒自如,但大多依然凐灭在时间的洪流中,可叹又可憾。”菊东篱有些唏嘘道。 “或许,散修之道,身体力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是真自由,是‘修仙’之道。宗门大派,最重传承,是修为,是境界,只能是‘修道’,二者追求不同,自然结局不同。”姚清心思微动,修仙与修道看似并无二致,实则意境并不同。 “修仙吗?”菊东篱苦笑,“你还真看得起散修?可惜现实永远更加残酷,不然怎会远避海外。想上古之时,散修元神之辈层出不穷,如今却是难得一见,就我三十年修行,也只听闻无生真人是‘元神’之境,还不知真假。” “散修的传承再不济,也不会断裂如斯吧?”姚清下意识就想起廖玉杰所推测的两侧大规模出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除了敝帚自扫外,越强大的道法自然能吸引更多的人修行,也越容易传承下来,散修为何偏偏例外?”菊东篱垂下了眼睑,看不出神情,只是声音愈发低沉。 “为何?”姚清下意识问道。 “因为散修之道遭过两次劫难,一为数千年前上古四宗立教之时,一为数百年前五大宗门崛起之际。”菊东篱道。 果然如此!姚清的心渐渐提了起来,感觉像是要推开一扇封闭的大门,却不知门后会是什么。 “当年上古四宗立派后,散修也掀起了一拨组建山门之潮,只三五好友便能寻访名山大川,学那上古四宗,传承自己的道法。这世间又有几人不想让自己的道法源源不断的传承下去呢? 可惜可惜,最终都遭了劫,除上古四宗外,凡是想要立派之人均神秘消失,好似从无出现过一般,甚至都波及到了许多天资横溢之辈,也跟着不断消失,一众散修终于恐慌起来,纷纷遁入世外无人之地,再不敢现身天下。” 菊东篱徐徐道,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什么大恐怖,哪怕数千年过去了,依然骇人心魄。 “这却是为何?难不成跟上古四宗有关?”姚清心里一突,说实话,他不相信上古四宗会干出这等事,也没必要这么做,又任何利益冲突,何必损人不利己? “怎么?你也这么认为?”菊东篱突然笑了,“或许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是如此吧,然而事实并非这样,当年上古四宗也是紧闭山门,不敢有所窥探,他们立教时间不久,更怕被人连根拔起。” “那他们为何数千年来一直安然无恙?”姚清问道。 “此事谁也不知,或许另有跟脚吧!”菊东篱亦有些不确定。 姚清闻言,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那道金光,没有来由的,直觉与那道金光有关。 “之后就是数百年前,五大宗门成立,一直留在中原的散修似乎又看到了某种希望,可惜结局比数千年还要残酷,若非早有一部分转移至海外,散修怕不是要被掘了根。”菊东篱语气虽平淡,但依然流露出一丝丝痛苦。 “五大宗门亲自动手了?”姚清感觉这背后所代表的东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阴沉。 “不错,然后你就看到了,便是如今的模样!”菊东篱长出一口气,淡然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迷雾重重 姚清心如潮涌,心中一时间转过很多念头。 第一次针对散修的大劫不知缘由,第二次则是五大宗门亲自出手,而三十年前覆灭大衍神宗时,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却是在替五大宗门出手。 若说这中间没有联系,打死他都不相信。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菊东篱瞥了他一眼。 “确实是想起一些东西。”姚清勉强一笑,“先生可知三十年前大衍神宗那一战?” “自然,那一战惊天动地,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菊东篱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起那一战。 “当年五大宗门建立,可是散修的手笔?”姚清又问。 “自然不是,好像一夜间天下就出现了很多厉害人物,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菊东篱摇摇头,就是这数百年过去,哪怕散修前赴后继不断暗中调查,依然没能看明白。 “那大衍神宗呢?” “亦如此!” “可为什么世人只称五大宗门,大衍神宗并不在此列?” 菊东篱闻言不由沉默,这一点被很多人都忽略了,按理说五大宗门跟大衍神宗同时出现,且并没有对大衍神宗下手,双方一定存在某种渊源,为何最后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年大衍神宗可曾向散修出手?”姚清再问。 “不曾,那时候大衍神宗名声并不显,天下只知五大宗门,连上古四宗都被压了一头,大衍神宗还是后来被虞朝立为国教才渐渐崛起。”菊东篱道。 姚清心下不由松口气,唯恐大衍神宗跟散修之间也会有化不开的仇恨,那他就很难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菊东篱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虽然不知道最早散修面临的是什么,但从数百年前五大宗门对散修出手一直到三十年前那一战,可以侧面推断一些东西。”姚清道。 菊东篱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没错,就是那道金光所代表的意义。”姚清缓缓道。 菊东篱一时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这一点其实很好想,数千年前散修遭受的大劫无人得知,然后就是数百年前,有了明确的敌人,最后三十年前,五大宗门背后的力量可是浮出水面。 由此逆推回去,数千年前散修面对的是什么,这中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更为恐怖的是,如果那道金光所代表的力量跟数千年一致的话,这背后的可不止是恐怖了,而是绝望。 毕竟即便是元神,也有寿命限制,谁人可以活数千年而不朽,仙人? 那为何偏偏对散修出手? 菊东篱想着,犹坠冰窖,久久不能回神,散修当中应该不会没人想到这一点,而是被吓破了胆,连天下第一宗都被一击而破,谁还敢冒头? 不知过去多久,菊东篱抬起头,看向姚清的目光满是复杂:“真是小看小友了,没想到小友会知道这么多秘辛!” “也算不上什么秘辛,只要有心,大都能了解到。”姚清叹道,两人相识不久,他之所以敢说这么多,一来因为“因果视界”,知道菊东篱并无其他隐藏身份,说话坦荡,二来好容易出海一趟,自然想多打探一些散修的情报,说不定将来真得可以借力,三来便是试探,试探那道金光的来历。 否则他不会说出那道金光之事,毕竟算是一种禁忌,说得多了怕是不好。 “但并非人人都有此心,小友之来历怕也不简单。”菊东篱突然一笑,看姚清张嘴欲言,便又道,“不必勉强,只要不是出自五大宗门即可。” 他内心深处其实有些哭笑不得,两人这才认识多久,就谈及这般隐秘之事?原先不是稍微说一说海外散修的来历吗,怎么一下子就转到那道可怖的金光上了? 姚清便没有说话,他身份问题其实除了大衍神宗外,其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大衍神宗,他打算将来有底气拐走菊东篱后给他一个惊喜,自然不能提前透露。 “金光之事还是少提为妙,在海外也是个禁忌,除了元神高手更无人得知。”菊东篱说着,古怪地看向他,“看你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样子,怎会这般莽撞?随随便便就在我面前提起,真就不怕我起坏心思?” “人与人之间很奇妙,有些人第一眼就一见如故,有些人相处一生也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姚清这样说道。 “这话倒没错,若非看你的骨龄真是十几岁的少年,我都要怀疑你是某个老家伙在装嫩呢。”菊东篱笑道。 “咳咳!”姚清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菊东篱简直真相了,两世加在一起,他还真是在装嫩。 两人就此略过金光那个话题,实在太过沉重,而且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姚清对海外散修也算有了个初步概念,于是进一步问道:“不知这四海之内是怎样的局势,东篱先生可否教我?” “你还真会得寸进尺!”菊东篱摇摇头,“四海很大,散修这无数年来只会更多,谁知道哪个嘎啦里会不会就隐藏着一个绝世传承。” “那以东篱先生的见识呢?”姚清赶紧问。 “其实也简单,除天音宗外,公认的四海第一高手便是无生真人,其余林林总总说了你也就只能听个名字,若有机会,自会见识到。”菊东篱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懒洋洋说道。 姚清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听闻海外有修士建国,可是真?” “自然,若说开宗立派是为了道法传承,建国却只是为了享乐,都是些没出息的修士才去干,所建之国也不过三五小岛而已,搁在中原,最多也就一府或一县之地,不成气候。”菊东篱有些不屑。 “建国为了享乐便没事,开宗立派却要遭劫,这背后不会有什么联系吧?会不会有些人是在害怕什么?”姚清心中闪过一丝灵光,忍不住旧事重提。 “怎么还就过不去了?”菊东篱扫了他一眼,笑道,“能一人灭一派者,还有什么可怕的?你想太多了。” “但愿吧!”姚清道了声,压下心中疑惑,“能在海外开辟一地,保数百年传承和太平,已经是了不得,眼下中原可不太平。” “太平吗?”菊东篱摇摇头,不再说话。 姚清见菊东篱神情,若有所思,看来四海也不平静呢,怪不得他不愿多说,是不想把自己卷入其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琳琅岛 不多时,海风渐起,大船升起风帆,速度进一步加快。 姚清之前没注意,心思全在动力机关上,这时才发现,整个船体上都有阵纹,可以进一步提高整体稳定性,降低阻力,几乎达到前世流体力学的程度。 “还是小看这位东篱先生了。”姚清暗道。 相对来讲,这个世界的修士做科研比前世更加有利,比如想试验气体流动情况,根本就不用费劲建立风洞,可以直接飞到天上吹,以“灵识”或“神识”掌握第一手资料。 因为修行带来的六识的延伸,可以很大程度上进行直接观察,而进入炼神之后思维的不断强化,又弥补了计算机的缺失。 如果能把两大推演至法投入其中,想想都令人激动。 姚清看向菊东篱的目光充满了迫不及待,只有把他拐入道院,道院和自己的计划才算完整,而不是瘸腿走路。 “冷静,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还未准备好。”姚清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此过得两日,就见一岛遥遥在望。 岛不大,却波澜起伏,郁郁葱葱,其间有房屋掩映,幽静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若我是五大宗门之人,东篱先生会怎么处置?”姚清看着渐渐近邻的小岛,忽而问道。 “把你从原地扔下去,然后告诉你一条错误的路线,让你慢慢去寻,最好闯入绝地,葬身鱼腹。”菊东篱瞥了他一眼道。 说得凶狠,其实依然留下了一线生机,这位东篱先生还是心善之人,姚清笑着摇头道:“还好没有如先生之意。” 菊东篱没有说话,看了一会小岛,叹道:“一别数十年,当初被师尊带到海外,就再也没有回过中原。” 你有这般修为,为何不回去看一看?这句话姚清终究没有说出口,四海广大,散修千支万脉,虽然各有传承,但逍遥惯了,不是每个人都像郭一阳他们那样愿意重新踏上九州,甚至大部分人可能都在有意无意排斥中原,这才是宗佑棠计划的最大阻碍! 大船慢慢停进码头,姚清惊奇地发现码头上并无多少人,但却耸立着各式各样的机关工具,有些甚至一眼都看不出作何用。 等到大船停稳,菊东篱拍了拍扶手,一把长长的梯子被人从船上直直架到地上,在姚清看来,这梯子却有些臃肿,不知作何用?梯子旁边站着俩仆人,也不知怎么一摆弄,那长梯竟然慢慢滑动起来。 菊东篱呵呵一笑,双脚一抬,就站在了梯子上,随着梯子的慢慢滑动,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往码头行去。 “这特么不是传说中的电梯吗?”姚清目瞪口呆,问左右道:“你家先生腿脚没事?” 左右不虞道:“公子说得什么话,我家先生自然无任何毛病,只是喜欢坐着而已。” 姚清摇摇头,见菊东篱已到船下,又坐上另一个轮椅,由人推着。 他看了看码头上开始忙活的众人,又看了看那些各色机关,好歹也是经历过工业化信息化智能化的人,怎么感觉突然像一个土包子。 “小友还在等什么?”菊东篱见他迟迟不下船,便出声道。 姚清忙收起心思,也学着菊东篱的样子,站在滑梯上,果见那梯子一节一节向下滑去,速度不快不慢,甚是奇异,不由暗暗思忖:“就单单这一个梯子,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心思,不知内部有多少精巧机关,东篱先生真是一位妙人。” 说有用吧,似乎也没多大用,说没用吧,好像现在也挺方便。 “我这机关之术如何?”菊东篱看着姚清神情,笑呵呵道。 “奇思妙想或许人人都会有,但能一一实现者却凤毛麟角,东篱先生就是其一。”姚清赞道。 “你这马屁拍得有点生硬。”菊东篱笑了笑。 “并非是拍马屁,神通术法虽有莫大威力,但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机关则不同,利用天地规则行事,如那弓箭为何能够飞出去?飞出去又为何总要落地?等等这些,若是通透,便可使人间天翻地覆,凡人亦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姚清意有所指。 弓箭为何能够飞出去?飞出去又为何总要落地?菊东篱闻言一时间竟有些怔忪。 “传说神阙宗阵法千变万化,无所不容,如果有他们的支持,好些事都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姚清有些感叹道。 “神阙宗吗?”菊东篱回过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再接话,转而道:“走吧,既然来到我的地头,自然要好好待客,站在这里却不是待客之道。” 姚清奇怪的看了菊东篱一眼,先前提起神阙宗他还不是这般反应,为何现在有些吞吞吐吐? 岛上滨海处大都是凡人住所,一路上所见,均躬身向菊东篱问候,山林深处的房屋才是有身份之人所住。 “别看此岛不大,人口却不少,亦有不同分工,农林牧渔,什么都有,我的要求很简单,也不强拿他们东西,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菊东篱带着姚清边走边介绍道。 “东篱先生还代为发行货币?”姚清问道,若无一般等价物,以物易物很容易引发混乱。 “货币?”菊东篱转眼一想就明白,“自然,这是秩序的基础。” “怕这也不成吧,我观这一路上所见之人,都有些礼仪,若只是让他们自生自灭,无有上进之心,定不会到如此地步。”姚清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里怎么都不像是海外蛮荒之岛,而是一个世外桃源。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是生民前进的最为强大动力,他们辛勤劳作的最大动力便是希望后代能够得我琳琅山庄的认可,教授天地大道,成为神仙般的人物。”菊东篱笑道。 “就是为了成为你的仆人?”姚清看了看四周道,这饼画得也太生硬了吧? “你也别看不惯,就是我的仆人也比其他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你看这些人,哪个不是挺胸抬头,哪个不是充满骄傲,再说我的传人也会从这些人当中择出。”菊东篱哼声道。 姚清点点头,这确实是很稳定,上下流动,有希望,便会源源不断向前而去。 不过依然不够,岛上这么多人,那琳琅山庄才能吸收多少?肯定尚有别的出入渠道,否则不会有这般精气神。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师兄弟四人 姚清一路看着,怀疑这本身就是一个筛选机制,那些懒散的、恶劣的应该会被定期清除出去,只留下踏实的、有一定本事的人,否则再好的想法都有可能会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种做法说不上好坏,但也仅限于海外这般自由岛,放在一个国家或一片大陆上,甚至范围稍微再大一点,基本都没有什么可行性。 “琳琅一脉以各种杂学为宗,机关精巧、琴棋书画、古章典论等等,所以在这四海之上,我琳琅岛地位也较为特殊,无论是哪个修士想要建国或是生养万民,都得从我琳琅岛求人问计,不然你以为我这些仆人都会去了哪里,走出去哪个不是独挡一面的大人物?”菊东篱继续说道。 这一点倒让姚清有些惊奇,跟方才想得也对上了,但却更不可思议。 他便问道:“若论经世济用,莫过于算学,东篱先生擅长机关,必然也精通算学,难不成琴棋书画、古章典籍也是样样精通?那姚某真是失敬了。” “你真是看得起我,其实我还有三位师兄,大师兄竹书年,本就是个书痴,通古博今,修订无数典籍,对整个中原历史的了解与编纂,怕不下于任何人。”菊东篱摇头笑道。 “之前跟你说得关于散修的一些事,都是大师兄数十年慢慢梳理出来的,别看三言两语就说完,那是你遇到了我,若是换个人,想问也问不到。”菊东篱又道。 姚清听了,心中兴趣大增,什么样人才能于此荒凉的岛上还能做着这等千秋大事,怪不得在船舱看到那么多书,还以为是充门面所用,原来此处真有一为学问大家。 “二师兄梅以曲,是一个风雅之士,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煮茶品月,听风观潮,是我最钦佩的一个人。三师兄兰若山则是一个妙人,参禅问道,谈玄论机,一张嘴便是莲花绽放、满室生香,不过你最好不要惹他,他养着一群和尚,让人家辩得过他才会放人家离去。”菊东篱续道。 “真是令人称羡,如此生活,才是神仙过得日子。”姚清听着都忍不住有些心动。 修行为了什么?不是力量,甚至也不是长生,而是自由。 可以无拘无束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谁特么想累死累活去怼五大宗门?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不得不去做之事,有不得不去走的路,有不得不去面对的风暴,无可逃避,也不能逃避。 这是宗佑棠以身作则教给他的东西。 “中原宗门强大,道法昌盛,有无数高手,海外自然比不了,但论其他精细之处,四海上可圈可点的地方便有很多,比如我琳琅岛。”菊东篱有些得意道。 “那是!”姚清点头,把超凡力量融入到方方面面,已经可以看做是一种特有的文明了。 不过海外其他地方如何,姚清感觉并不乐观,可能还是这师兄弟四人比较特殊吧。 况且在姚清看来,这种融入还是很初级的阶段,一切的一切只能暂时说是菊东篱一个支撑,更没有走进千家万户,算是一点萌芽而已。 但无论如何,这师兄弟四人或许都可以拉入道院,单独负责一个方向绰绰有余,岂不是买一赠三? 姚清心思转了转,觉得有必要试探试探,便问道:“其余三位先生就没想过回转中原?” “怎么?贼心还不死,想要一网打尽?”菊东篱回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哈哈!”姚清尴尬而不失礼貌,“问问,就是问问而已!” “大师兄孜然一人,二师兄过得潇洒,三师兄心已超脱,你若真能说动他们,我倒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菊东篱笑道。 “孜然一人好办,只要脾性相投,说不定不用费心就能请去。过得潇洒却未必过得如意,心已超脱,那也要看超脱的是什么?”姚清忍不住说道。 “呵!你还真有这心思!”菊东篱嗤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眼看来到一座小院之前,菊东篱又道:“且去休息吧,距离前往无生岛尚有几天,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若是满意了不妨多住一段时间,中原虽大,也未必就有我琳琅岛这般景致。” 姚清心中暗笑,这是反过来开始拉拢自己了?对方才的一个回应? “咳,我想拜访一下三位前辈,对这等大才,一向都非常敬仰。”姚清干咳一声道。 “我那三位师兄啊!”菊东篱目光看过来,“基本不见外人的,看你机缘吧!” “不见外人?”姚清有些狐疑,“不是东篱先生故意的吧?” “你看我是这样的人不?”菊东篱看着他道。 “有点!”姚清老老实实道。 “滚蛋,得了便宜还卖乖!”菊东篱没好气道,“真以为我琳琅岛这么好进了?若非你在机关术上表现出来的天赋,最多也只能在码头稍作休息,岂会轻易带你深入腹地?” 这一点姚清自然很清楚,否则两人之间可能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哪像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三分臭味相投的意味。 毕竟人生虽长,遇上一位说得话能在同一频道的人也不容易。 “不过!”菊东篱话锋突然一转,“如果你能加入我琳琅岛,自然诸事皆宜,见那三个老家伙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姚清闻言不由哭笑不得,自己想见那三人是为了拉拢,你反倒以那三人来拉拢我? “哈哈!算了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菊东篱看着姚清愁眉苦脸的样子,忽而大笑,“过会就给你引荐,多大的事,真能把他们三人带走,我倒还省心了。” “有劳东篱先生了!”姚清赶紧道。 他倒也不是说真打算去招揽,每到那个时候,更没那个底气,说出来只会成为一个大笑话。 主要还是想见识一番,因为在他心里,这才是散修应有的风范,或者说这才是修士应有的样子。 正如之前对江竹所描述的那样,乘风而起,御空而行,朝饮东海水,夕食昆山露,逍遥自在,神游太虚,这是修士。 整日里打打杀杀,算计来算计去,不是在行阴私之事,就是在与凡人争利,还老而不死,是为贼。 菊东篱摆摆手,笑着离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化灵阵 说是很快就引荐,但姚清也看出了菊东篱的忙碌,岛上运转基本全赖他一人,是以倒也不急,感觉随缘即可,在他心里,菊东篱的重量依然无与伦比,是大规模利用天地元气的关键。 是以姚清安安心心住下来,很快一天就过去,等菊东篱处理完俗事后,便带着姚清先去了他的机关作坊。 一个广阔的山洞,被人生生凿开,中间立了十几个柱子,里面灯火通明,叮叮咣咣响个不停,有数十个匠人正在忙碌,对姚清这个陌生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姚清跟着菊东篱来到东首第一间房,屋门一关,外面的声音顿时消失个干净,一点都传不进来,屋内有方圆三丈之宽,摆放着四五台奇形怪状的机关。 “原本任何机关和工具都得手工打磨,差别极大,完全无法提炼相应步骤和标准,是以我经过数年的试验,才弄出了这些可以制作机关的机关。”菊东篱指着那些机关道。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车铣刨磨吗?姚清都有些惊了,道:“那岂不是只要有原料,便可源源不断的生产一种机关?你别跟我说你这些机关可以制作任何机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菊东篱都走到这一步了,原以为不过是手工打磨的小作坊,现在觉得还是低估了这位东篱先生。 “怎么可能?这些机关也只能制作一些机关零件及工具,可不是直接出来就是完整的机关。”菊东篱笑道。 “那也是非常了不起,一法通而万法通,就凭这几个机关,东篱先生就足以名留青史,可惜被困在一个小岛上,不能显于世人。”姚清道。 “所以呢?”菊东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还真是见缝插针! “所以应该搬到中原,大展宏图,让世人都知晓、都受益。”姚清大义凛然道。 “不说这些没用的!”菊东篱懒得跟他扯这些,“这几台机关虽说处用很大,但只要最为关键的推力来源不解决,便没什么了不起的,人人都能想的到,只有解决了那个关键,才能串联所有,真正达到另外一重境地。” “船上的那座风阵不行?”姚清有点疑惑。 “不是不行,而是瑕疵太大。”菊东篱有些叹气,“一来转换出来的自然之力很不稳定,放在船舶上或许可以,但对这等精密机关来讲,完全不能忍受。二来效率太低,即便是我,也有点耗费不起这么多的灵晶。” “直接吸纳天地中的游离天地元气不行?”姚清问。 “依然是效率问题,那样一来阵法会更加复杂,体积会更加庞大,元气与自然之力相互干扰也会更加明显,得不偿失,还不如继续利用眼下的水车。”菊东篱道。 姚清没有说话,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一般阵法包括神阙宗的九大阵图自然不会考虑这些,但若要与机关联合在一起,却不得不考虑,得把天地元气化为持续、柔和、强劲的自然之力输出来。 正如前世的军用技术,想要下方至民用,走进千家万户,就不得不考虑一系列的稳定性、安全性、效率性和成本等等问题。 或许理论上不存在困难,但工程与应用上还是有无数关隘。 “阵法乃是为了困灭绝杀,一旦引发地水风火、天雷雨电,便是一泻千里,很难控制如意,或许神阙宗能够做到,我不得而知,在我看来,想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层层垒积不同阵纹,化单一为复合。”菊东篱思索道。 “先生可是有了成果?”姚清眼睛一亮。 “成果谈不上,我的优势在于机关,阵法之道实在是差强人意,若非必须,我可能都不会在阵法上费心思。”菊东篱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 之所以迫不及待就带姚清过来,就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个少年是他的机缘,有可能解决他很多年都不能解决的问题。 这里所有一切,机关倒也罢了,阵法可是他数十年来一点一滴搜集资料,慢慢琢磨出来的,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顾不过来,是以很迫切能有个人为他分担。 两人走到一处平台前,上有布阵之物,菊东篱手一动,便成一阵,就见正中的“灵晶”微微震动,无数“天地元气”被强行摄出,化为一团小型气旋。 姚清看得分明,这气旋自转的同时,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维持不住稳定形态,短短刻余钟就直接崩散。 回过头再看那枚灵晶,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完全不成比例。 “这座阵法与船舱里那座不一样,更小、更复杂,但也更难控制!当年‘小化灵阵’布置成功时,我以为我即将成功,不曾想依然差得太元。”菊东篱叹道。 姚清仔细看着台上的残阵,心里亦在叹息,跟神阙宗差距太大了,神阙宗已经能把天地大阵炼化为方寸间的阵图,几乎可称之为法宝,菊东篱依然受困于简单阵法。 不过二者也没有可比性,方向不同,目的不同,拥有的资源不同,传承的厚度更是天差地远。 姚清推测琳琅岛的传承应该有别于一般宗门,每个人都近乎于“白手起家”,菊东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你有什么看法不?”菊东篱见他久久不语,出声问道。 “这般奇巧之阵,东篱先生却是走进误区了!”姚清整理着思路,慢慢说道,“一方面是,阵法不能仅限于平面,完全可以立体起来,另一方面,阵法虽是阵法,但未必就不能与机关融合在一起。” “立体?融合?”菊东篱喃喃自语,心中犹如一道电光闪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这就是一个思维惯性问题,即便没有姚清,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就能想到,眼下不过是被姚清提前点了出来。 不过这些依然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阵法小型化、简易化、功能化所带来的问题,也不能解决与带动此地机关平稳运行的难题,仅仅是一个思路,之后的路还长着呢。 一切的一切,尚需进一步改进完善阵法,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第二百三十章 琴曲 菊东篱很快就调整了阵法结构,不过可惜比方才持续的时间还要短,但他毫无气馁,因为这代表的是新的方向,代表着更多的可能。 “留下来,你我联手,一定可以实现很多想法。”菊东篱再次邀请道。 之前就想把姚清留下,想的是把自己一身所学传承下去,现在则是完全把两人放在了平等位置,更加看重。 因为姚清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水平已经远超他个人,如果能起步于自己这块基石,将来有一天说不定真能在修士中开宗立派,开辟新的方向。 “你想要让凡人也能飞天遁地,没有机关是不行的,所以留下来才有那方面的可能。”菊东篱见姚清沉吟不语,便又道,无意间捡到的一个少年,有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机缘,他不愿轻易放过。 “我知东篱先生的意思,但有些事情得从根源上去解决。”姚清苦笑道。 “根源?”菊东篱有些不解。 “五大宗门!”姚清只能这么说,按照他的意思,不止是五大宗门,而是针对所有修士,凡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慑力,才能进一步发展超凡文明。 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空中阁楼,轻而易举就被摧毁,毫无意义。 “五大宗门?虞朝与宗门之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身份果然不简单!”菊东篱愕然,摇头苦笑,“罢了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得不去做之事,我也不能勉强你。” “多谢东篱先生体谅。”姚清笑道,“不过将来有一天先生可以搬往中原,岂不两全其美。” “你这小子!”菊东篱失笑,“若真是到了那一天,你有能力撑起一片天,跟你搬去又如何。” “那就一言为定!”姚清大喜,终于听到了一句准话。 “哼,还会骗你不成?”菊东篱心情有点糟,自己完全是邀人不成反被邀,再难听点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姚清笑而不语。 “那这几天你帮我完善‘小化灵阵’不过分?”菊东篱忽而道,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义不容辞!”姚清一时间哪能拼得过这些老狐狸。 不过对他来讲也不算什么事,有“现在态”和两大推演至法,都是小菜一碟。 随着修为渐深,他也逐步发现无论是“紫微天衍数”还是“后天归元大阵”,最恐怖的反而不是推演能力,而是可以实时针对不同情况自动演算最佳脉络,用以提纲挈领。 在姚清看来,这就是随时生成不同操作系统,随时生成不同模型,随时生成不同方案,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当然,他也不能瞬间就解决人家数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样也太打击人了,也显得自己很诡异,得有个过程。 “只是,我还要去无生岛参加斗法胜会。”姚清又道。 “你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我就说好端端中原修士,即便受伤落海,不往岸边走,反越离越远。”菊东篱哈哈大笑,也没在意,“过几天我自会前往,还怕耽搁时间不成?” 姚清笑着应下,菊东篱便把“小化灵阵”传给他,两人各自琢磨不提。 第二天,姚清起了个大早,推开房门向着海边走去,路过码头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心血来潮下,便沿着海滩漫无目的走去。 如此四五里过去,见一断崖突兀矗立,已无路可走,姚清看了看天色,刚欲回转,忽听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传来,其声平平淡淡,却又似包含着天地至理,能够抚平一切波澜,就是那呼啸而来的海浪,一入此地也缓缓平复,变得水波不兴。 姚清大奇,想要前去探索一番,看是谁有这般技艺,又想到菊东篱所言,怕犯了旁人忌讳,索性收起好奇心,驻足不前,细细品味那琴音。 这般一静心,更显出极大的不同来,那琴音细如牛毫,似乎不是从耳中传入,而是从无数毛孔中缓缓流入,让人内心一片平静,就连体内被镇压的道基都微微有些好转。 姚清之前强行诛杀魏岩,导致山河鼎之灵几乎把道基压死,眼下虽已好转,能够把修为稳固在“化气”之境,但想要彻底恢复,依然需要时间去慢慢磨,更不要说突破至大圆满彻底脱开这个樊笼了。 这让他有点发愁,四海并不平静,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即便他有“太虚法袍”,也不敢保障鼎灵不会再次下压,今后岂不是要反反复复,一直在这个境地徘徊? 此时竟发现琴音有助于恢复伤势,姚清哪能不喜,忙盘膝坐下,慢慢运转功法,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那琴音才渐渐淡去。 他不免有些遗憾,可惜琴音已经消失,起身欲离去,就听一人道:“小友既然已经过来,为何又要着急离去?” 姚清抬眼看去,见不知何时崖顶上坐了个老者,膝盖上放着一把瑶琴,正遥遥看着自己。 “见过前辈,晚辈失礼了。”姚清忙起身道。 “你便是东篱带回来的小娃娃?老夫梅以曲,想必东篱应是跟你提起过。”老者道。 “原来是梅先生,东篱先生跟晚辈介绍过。”姚清道。 老者梅以曲点点头,朝姚清招了招手。 姚清略一思忖,便跃上崖顶,见那老者除了抱着一瑶琴外,身边还放着一棋盘。 “东篱央老夫助你恢复修为,老夫便在此等你,终还是来了,看来也是有机缘之人。”梅以曲道。 “原来是东篱先生安排的?”姚清闻言不由一愣,虽然没有隐藏,但能看出自己修为受制这一点,眼力当真不俗。 每一次感觉已经看明白菊东篱后,对方都会再一次给自己带来惊喜,妥妥的宝藏大叔,姚清忍不住点赞。 “东篱知老夫脾气,重缘轻分,便用了这个法子。”梅以曲笑道。 姚清恍然,怪不得菊东篱昨天有意无意跟他说有时间了可以出去走走,看看琳琅岛上的风景,这是在给自己制造机缘。 “老夫的忙也不是白帮,刚刚赠你一曲,算是。”梅以曲淡然一笑道。 “梅先生请说!”姚清道,这是菊东篱给他争取来的机缘,方才的琴音也代表着确实对自己恢复修为有用,他自然要想办法抓住。 “陪老夫下棋,若是让老夫满意,便如你所愿。”梅以曲一展棋盘。 “下棋?”姚清有点无语,“梅先生琴棋书画样样高绝,姚某对棋也就是了解,下都没下上几次,如何让先生满意?” 感觉对方有点强人所难。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元十三劫 姚清甚至都想直接转身离去,只是想到菊东篱,才又硬生生止住脚步。 “不试试怎知不成?东篱说你心思通透,看待问题别出心裁,往往直指要害,正好一展所长,让老夫见识一番。”梅以曲笑道。 他当然不是在为难,而是进一步了解眼前这个少年的手段。 姚清看了看脚下的棋盘,忽而笑道:“既然梅先生一再要求,姚某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坐在了梅以曲对面。 梅以曲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姚清话语中的不敬,捻起一粒白子,放在棋盘上。 “梅先生大才,还要占晚辈便宜?”姚清张了张嘴,说道。 “棋盘如沙场,哪还有什么让与不让,老夫都等了你三息时间,你却不动,老夫自然要动了。若是东篱在此,必不会废话这么多,早就抢先出手。”梅以曲笑道。 姚清摇摇头,拿出黑子跟着放在棋盘上。 两人一人一下,前十几手下得极快。 梅以曲神色自然,一行一动极有韵律,姚清却眉头紧皱,出手越发缓慢,甚至后面一子落下,都要深思许久。 “你若不拿出真本事,二十手之后便要落败,还未到中局就再无希望,你是老夫见过的棋力最差之人。”梅以曲扫了一眼棋盘道。 我本来就不太会好伐!姚清暗暗吐槽,展开“现在态”,眼里墨色中,棋盘一阵虚化,像是无数线条,那一颗颗棋子如墨如点,瞬息就变幻了无数次,产生无数变化。 姚清略一沉思,落下一子。 梅以曲轻“咦”了声,跟着落下,他一时间竟有些看不透姚清这一手的用意,只能对招拆招。 如此一来情形直接转换,姚清落子极快,梅以曲倒渐渐慢了下来,他非是犹豫不决,而是换在姚清的角度推演思路,是以不知不觉中棋盘一角已被两人填满。 又十几手过去,梅以曲竟骇然发现自己给姚清准备的绝杀阵不知何时已被对方暗中破去? 他神情一清,笑道:“你小子果然奸猾,一子包含二十余种变化,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老夫总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定式,却不曾想你就这般简简单单以力破之,让老夫落入盅中,后生可畏啊!” 姚清笑了笑,心下略松。 “老夫七岁开始学棋,至十八岁自创‘压星法’,便再无敌手,后十年遍寻天下残谱,发现均不过徒有虚名,尽皆被老夫轻松击破。再后来琴道大成、书画亦双绝,颇有些了无生趣,这世间竟无人能与我对弈、能听我音、能赏我书画?”梅以曲叹道。 姚清静静听着,也不搭话。 “直至被师尊遇到,才发现还有修士一说。既然凡人不行,老夫便与天弈、奏天音、留天美,也是其乐无穷。”梅以曲哈哈大笑。 “梅先生之才,姚某亦是极为钦佩。”姚清赞道。 “你小子这话里有话,却是言不由衷。罢了,老夫前些年回顾己生,终得一法,名‘天元十三劫’,你若能走上一遭,遍历劫难,那才真得了不起。”梅以曲笑道,心里很满意,觉得这小子已经有资格了。 “还请先生行子。”姚清道。 “一劫十三子,共计一百六十九子,就看你的造化了!”梅以曲说着落下一子,位置却极为奇怪,远远避开战场,似乎毫无用处。 姚清却有些凝重,因为他以“现在态”观察,发现无论怎么看,那枚棋子的变化都有些不能穷尽,更不要说在其中找到最为正确之路了。 这便是“现在态”的最大缺陷,在于万物变化,在于查缺观机,无法进一步延伸。 “过去态”与“未来态”则不同,一眼下去,尽皆了然,自然知道每条路的来历和结局。 当然,最佳解决手段其实是结合“紫微天衍数”和“后天归元大阵”,前者演化无穷,后者收束一切,所选便是最为完美之路。 不过他并不想这样,“现在态”已经是在作弊,再用上两大推演至法,就有点无耻了,而且暂时亦不方便暴露这些。 姚清沉思良久,慢慢放下一子。 梅以曲却是看也不看,右手轻抬,又落下一子。 姚清愈发凝重,久久不动,足足刻余钟过去,才又放下一子。 梅以曲丝毫不在意,随着姚清的动作继续落子。 如此十三手过去,姚清愈发难以落子,无数种变化,各种阵眼此起彼伏,他完全不能确定哪种变化才是对方真正的用意。 等到第一劫图穷匕见,姚清不由满头大汗,刚刚所得优势竟然一瞬失去。 此时,两人落子的地方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普通棋盘,而天地元气化入其中形成的天地之棋。 “天下变化,哪能尽算?你越是追求完美,与你想象的结果便离得越远。这一劫乃是问人心,若是初学者,不求长远,便能脱劫,如你跟东篱他们,总想着事事掌控于心,不允许半点意外,却是不成。”梅以曲道。 “这世间本就混沌而又有序,有序变混沌更是不可避免,岂能事事如意?想要事事如意,便得允许不如意。不过你还能继续,只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过第二劫。”梅以曲续道。 姚清点头受教,暗暗思忖要不要换一种方式,就是为了菊东篱,他也不想这般认输,总得让对方满意不可。 所以不得已还是要搬出“因果视界”。 “现在态”虽然脱胎于“因果视界”,但“因果视界”并不是“现在态”,两者不一样。 “现在态”重万物变化,无法涉及更具体的东西,是姚清当时为了斗法而领悟出来的一种神通。 “因果视界”则不同,大而全,本身就是信息流的一种呈现,只要他愿意,只要他精力足够,便可以了解一切。 应该能应付眼下的局面?姚清摇摇头,进入“因果视界”,细细琢磨一番,落下一子。 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梅以曲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看得出对方依然是在以力破技,在无数变化的基础上寻摸最佳之位,这么头铁? 梅以曲轻笑,也紧跟着落下一子。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姚清就这么头铁地一路撞了过去,第二劫、第三劫、第四劫,直至第九劫,才久久没有动作。 梅以曲见姚清发呆,不由暗暗松口气,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能一路势如破竹闯到九劫之人,就是竹书年也只不过到第三劫而已。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幻境 哪怕姚清每一次落子都艰难无比,思索很久,真元也运转越来越快,消耗也越来越多,但梅以曲依然无比震惊。 这已经不关乎棋艺高低,“天元十三劫”本身考究的也不是棋艺,而是人心、道心,修为高者未必就能走多远,修为低者也未必不能走下去。 有人天资聪颖,神而明之,妙手天成,有些人资质愚钝,却能直来直往,一往无前,有些人心思单纯,见人所不能见,直觉而行,有些人通幽洞玄,本身就能看破一切,等等。 这些说实在的他都能接受,接受不了的是被姚清生生以暴力破之,本应发挥出来的效应什么也没有发挥。 一点道理都不讲,梅以曲心下苦笑,感觉遇到了一个怪胎。 对面,姚清已经到了极限,若非这“天元十三劫”本就可以助人修行、恢复真元,体内那鼎灵怕要直接压在道基上不可。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整个心思完全融入到了“因果视界”里,无数丝线交织成网,化为信息洪流,在棋盘上纵横交错。 某种程度上,“天元十三劫”可以说是一枚镜子,能够映照对弈者平日里不曾注意到的弱点,然后借助落子牵动的天地元气,推动修为或者伤势恢复。 用梅以曲的话来讲,就是你视它什么它就是什么,视它为劫,它便是劫,视它为缘,它便是缘。 劫难渡,缘亦不好过,全在对弈者的一念之间。 这也是菊东篱的目的,更是“天元十三劫”最大的用处,姚清不知道,梅以曲潇洒自傲,更不屑多说什么。 于是二人便进入了一个两难境地,姚清一直都觉得“天元十三劫”是一种资格测试,拼尽了全力想要闯过去,不能丢了东篱先生的脸。 梅以曲从棋局中得到反馈,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他不说,之后便骑虎难下,心中反而更好奇对方能走到哪一步。 说是十三劫,其实他也只推演到第九劫,之后不入炼神估计无法推出。 姚清是在破劫不假,但换种说法也可以看作是在助他重新推演、梳理,真能一举打破第九劫,那第十劫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此刻,姚清似乎站在了一片天空下,化作轻灵之气,而周身上下四方,全是密密麻麻的丝线,正分出无数触角,使劲地想往自己体内钻去。 轻灵之气左躲右闪,努力躲开不断逼近的丝线,实在躲不过了才分出一股气息抹掉丝线。 但每分出一股气息,轻灵之气都要便淡一些,如此下去,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这到底是什么?”姚清先是迷茫,然后瞬间清醒过来,顿时猛烈挣扎起来。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眼前幻境顿时全部消失,他睁开眼,发现梅以曲脸黑如炭,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两人中间一片狼藉,全是散落的碎屑,那棋盘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你醒了?”梅以曲淡淡道。 姚清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慢慢回过神,苦笑一声,起身道:“实在对不住梅显圣,姚某应该没达到先生的要求?” 他也不知怎么就好端端陷入一个幻境中,但似乎又不是毫无缘由的幻境,有些特殊的指向,暂时无法想明白。 梅以曲闻言,反倒不好说什么,只得摇头道:“‘天元十三劫’本就是要让人历劫而出,你偏偏能以力破之,我也无可奈何。” “历劫而出?”姚清奇怪。 “不然呢?”梅以曲没好气道,“你不入劫,又如何反观己身?不反观己身,怎可能明白道之所向?” “所以,这就是东篱先生所说的机缘?”姚清忍不住道。 梅以曲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早说嘛!姚清暗暗吐槽,自己费心费力这么长时间,却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本以为你那般头铁最多闯过一劫,第二劫自会入劫,然后再凭机缘往下走,哪想到你会一直闯到第九劫!”梅以曲说起来还是有些不平,暗道早知如此,老夫就摆明车马跟你这小子好好较量一番棋艺,何必多费这些心思? “所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梅以曲其实最好奇的是这个。 姚清其实也好奇,便不瞒他,详细说了一遍。 “???”这是什么鬼?梅以曲有点震惊,他这“天元十三劫”本质上是以自己的棋道为基,从易到难,由外到内,辅助对弈者不断认识自我的一个过程。 但前提是得入劫,一个人的棋艺哪怕再高,也会在对弈中慢慢进入劫中,因为这本身就是劫的一部分。 他哪里想到,姚清所有注意力和精力都在“因果视界”上,棋局的进行不过是“因果视界”一种反馈。 梅以曲与其说是在于姚清对弈,不如说是在与“因果视界”对弈,甚至更进一步,是在自己与自己对弈,姚清所起的作用充其量只是个信息解码器或者中间商,双方之间隔着一层,能有效果才是咄咄怪事。 直到第九劫,不是“因果视界”跟不上,而是姚清自己到了极限,修为本就被镇压,十分力气只能使出来三四分,连“因果视界”都隐隐受到某种克制,自然不能从心所欲。 还有就是,随着不断修行“紫微天衍数”和“后天归元大阵”,姚清隐隐有种感觉,这两大推演至法似乎在排斥“因果视界”。 这便很奇怪了,按理说,两者之间应该是天配才对,一个直触信息本体,一个推演无敌,两相结合,肯定无往不利。 只是现实却恰恰相反,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应该不是无用之象,而是一种表征,一种启示。”梅以曲思索着道。 姚清闻言,若有所思。 梅以曲见状便也没再说话,收拾着悬崖上的残局,好歹都是经过他祭炼过的,说不定尚能回炉重造。 不知过去多久,姚清突然回过神,忙拱手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梅先生,让先生费心了。” “不必客气,东篱这般看重你果然是有缘由的,能以暴力手段勘破老夫棋局,你是第一个。”梅以曲笑着说道,心想以后得正儿八经跟他比试一番,看看棋力到底如何。 从手法上看,姚清很稚嫩,完全就是个新手,不会任何定式,但在行棋过程中又能直指本质,见招拆招,极为了得。 不知道是他的风格如此,还是说他已经能做到了每一次落子都是最为完美之子的地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灵晶发动机 “梅先生过誉了,一切都是侥幸而已!”姚清忙道。 “你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机缘,只是希望你能够帮到东篱,我们师兄弟四人,就他心思最重、世俗羁绊也最多,是以活得最累,这也是老夫今天帮你的最大原因。”梅以曲缓缓道。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猜想,就是姚清依靠了某种外力,才能这般奇奇怪怪闯到第九劫,不过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他便没有多问,只是点到菊东篱。 “这本就是姚某应有之事。”姚清道。 “说来老夫还要感谢你,已经由此引出了第十劫之象,是老夫占了便宜才对。”梅以曲哈哈大笑,“罢了,老夫再送你一幅字画,也好了过这一桩因果。” “已在梅先生的棋局中得到好处,哪还敢奢望其他!”姚清说得也是实话,最后那一幕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他依然能确认应该代表着某种重要之事,尚需慢慢琢磨。 “都没发挥正常作用,算什么好处?”梅以曲摆摆手,“东篱看出你修为受损,便想让老夫以“天元十三劫”助你恢复,此事不成,自然要另换一条路了。” “除了琴音和棋局,梅先生还有其他手段?”姚清好奇道。 “自然!”梅以曲傲然道。 姚清苦笑,心想东篱先生真是,自己若是再推辞,反倒有点小家子气了。 “说个意境,总不能随便找一副旧作敷衍你?”梅以曲笑道。 姚清想了想,便道:“那便是‘山河’!” “山河?你倒是贪心,也罢,让我想想,你就去。”梅以曲说着挥挥手,竟不再说话,也无留姚清的意思,十指抚在了瑶琴之上。 姚清拱拱手,转身离去。 身后,又一阵叮叮咚咚响起,琴音飘渺,凡间难见,似要飞天而去。 姚清回头看了一眼,暗叹:“仅东篱先生跟梅先生两人就这般令人心折,不知另外两位先生又是何种风采?” 此时天色已晚,姚清回到住处,坐在那里怔忪出神。 对于“因果视界”他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但很明显,只是哪怕他用两大推演至法推演,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或许是因果之力太过神奇,反过来带来的某种压力? 今日幻境中所见更让他内心深处生出一股不安,没有缘由的不安,抓也抓不住。 “天元十三劫”在姚清看来,就是重新全面认识自我的一种手段,真到了第十劫甚至第十三劫,应该能映照自身一切,纤毫毕现,几近于“过去态”。 “东篱先生高才,梅先生也不差。”姚清暗暗思索。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天元十三劫”每一劫都会是自己修行上的一处瑕疵,再结合梅以曲自身特殊的棋道和行棋带来的天地元气,只要破劫而出,便能修复一处瑕疵。 是以很难,有些问题并不是知道就能解决。 这也是“天元十三劫”建立的前提,即每个人修行,无论何种功法,无论何种修为,都不可能无暇,即便修为无瑕,体魄因为斗法或者各种劫难,肯定会有各种难以察觉的细微损伤,不存在完美之态。 这个前提在姚清看来并没有错。 但很可惜,因为动用“因果视界”的缘故,直到最后他才勉强看到一点东西,还是一种象征之意,不明不白。否则应该能借此恢复到“化气”中期,甚至后期也未必不可能。 之前梅以曲没有说,他也能想到,“天元十三劫”短时间内应该不能进行第二次。 不过也不需遗憾,有两大推演至法,反观己身对他来讲并不困难。 姚清心思繁杂,各种念头纷沓而至,一会想得是因果之力,一会想得又是修为,也不知过去多久才定下心来重新开始修行。 如此过去一夜,姚清重新来到工坊。 菊东篱早就在里面忙碌,看到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甚至也没问他昨日去了哪里。 姚清在旁边看了片刻,忽然问道:“能不能把这些阵法、机关打造成一体化的法器或法宝?” 菊东篱闻言,停下手中之事,想了想道:“没必要,也不值得,而且法宝不是阵法,大部分只能以真元催动,我们现在所用的阵法则不同,是要把‘天地元气’转化为自然之力,何必舍近求远?” 姚清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其实他没有说清楚,他的意思是把一切原理性东西全部封在一起,使用者不需懂这些,只需知道怎么启动这么停止即可,正如前世那些电器。 不过想想有些太远了,不切实际。 两人不再说话,开始忙碌起来。 姚清没有动用“紫微天衍数”和“后天归元大阵”,暂时没那必要,甚至思忖片刻,也没有用“因果视界”和“现在态”,纯以两世为人的见识和自己修行以来的底蕴参与进去。 而且《太微道经》本身就是一部包罗万象的根本道法,他领悟出来的四大奇力本就是对力的一种精微控制,上手自然不难,对机关反更得心应手。 就连菊东篱也是啧啧称奇,愈发认为姚清就是天生从事这方面的绝世之材,一些机关零件的打磨,一些齿轮的安装,一些精巧机械设计,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还有阵法上的进展,两人一起,思路也已经打开,再加上姚清本身就一直在参详“后天归元大阵”的阵图,于阵法之道上也略有心得。 “小化灵阵”并非什么多复杂的阵,只是无比精巧,理论上不难,难得点依然是在构思与重组上。 这恰恰是姚清的长处。 如此又是三天过去,两人没日没夜的忙碌,终成一物。 那是一个尺余长见方的奇怪箱子,侧面还挂着大圆盘,箱子顶端留有一个凹槽,不知何用。 “有点紧张!”临到头了,菊东篱竟有点患得患失,这可以说是他数年以来的最大心血,如果不是姚清帮助,可能还得多蹉跎几年。 但到底行不行,他心里还是有点拿捏不住。 “好宝贝!”姚清搓搓手,眼里直放光芒,只要这个大箱子能成,就可以宣告这个世界第一台灵晶发动机诞生了,或许今日无人知道,但把时间拉长,今日一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代表着凡人的另一种可能。 此发动机,是以灵晶为能源,以风阵也就是“小化灵阵”为基础,带动齿轮匀速转动,从而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期望 姚清初步预计,一息时间应该会有百转左右,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稳定性如何。 “开始,东篱先生!”姚清见他还在犹豫,忍不住出声道。 “往日里总觉得自己每逢大事有静气,真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患得患失。”菊东篱搓搓脸,苦笑道。 “不怕,即便失败了又如何,我们已找到正确之路,大不了从头来过就是。”姚清笑道。 “也是,到头来竟没你一个毛头小子看得开!”菊东篱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随手拿起一块灵晶放在了那个凹槽里,又点了点一处节点。 就听嗡的一声,箱体上亮起道道阵纹,呼呼呼,一股强劲的气流自箱侧圆孔喷出,紧跟着内部机关咔嚓咔嚓一阵响动,喷出来的气流渐渐变弱,相应的,侧边大圆盘开始转动起来,速度渐渐加快,直至稳定在一个区间内。 两人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盯着箱子,唯恐一个不留神,直接炸开。 一息两息,一刻两刻,时间缓缓流逝,箱子侧边的大圆盘依然稳稳地旋转。 “成了!”姚清激动异常,忍不住大叫一声,恨不得直接飞到半空长啸,以抒胸臆,可惜这里是山腹。 “成了!”菊东篱面色一阵潮红,靠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像是一下子被抽干,想着这些年自己的坚持,旁人的不理解,师兄们的关心,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这是自己的道!”菊东篱心里如此想,看着那边兴奋的姚清,又是开心,又是遗憾。 如果说自己的道是阵法与机关的结合,那姚清的道肯定不会是这些,他帮助自己纯粹是因为兴趣,或者依然打着让自己去中原的念头。 “这小子!”菊东篱摇头失笑,某一瞬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去中原也不错? “灵晶的消耗暂时还有点高,不过已经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转速稳定,动力输出柔和,各方面零件的磨损有点大。”姚清等停止下来后,拆开箱子仔细检查了一番。 “磨损是不可避免的,可以再想办法提升材料的强度和韧性。”菊东篱笑道,心情极好,这点小瑕疵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可以在不影响阵法发挥效应的前提下,给部分活动的零件镀上一层润滑的油膜。”姚清想了想道。 “这也算是一种办法。”菊东篱点点头,本身在船舶上已经用到,唯一考虑的是如何才不影响阵法。 姚清便不再说话,开始寻摸着怎样装到什么地方先试验一下。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没有你或许很多年我依然都一事无成。”菊东篱看着姚清,有些感叹道。 “东篱先生这么说我可承受不起。”姚清苦笑,“光是那艘轮船就是划时代的产物,更不要说‘小化灵阵’和机关的结合、可以打磨机关的机关等等,我只是在此基础上提了一点思路,充其量算是改良。” “可你想过没有,思路对于我等来讲,恰恰才是最重要的。”菊东篱笑道,“你这小子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思路最开阔之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绰有余裕的动手能力,若不是还算顺眼,早就把你绑了,让你天天提建议,提不出来就不准睡觉吃饭,哈哈!” “不用东篱先生亲自动手,只需跟我去中原即可。”姚清舔着脸道,打蛇上棍。 “滚蛋!”菊东篱笑骂。 姚清亦笑,眼下还真没有准备好,即便菊东篱想搬到中原,他反而要劝他再等等,说这些不过是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的玩笑。 但看着眼前这个方盒子,想到前世瓦特改良蒸汽机,才引发第一次工业革命,或许现在两人除了激动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再过很多年,今日应该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时刻。 “东篱先生必定青史留名!”姚清这样说道。 “青史留名?”菊东篱摇摇头,“看似用处很大,实则对修士来讲依然是个鸡肋。” “或许,只有让凡人参与进来才会大放异彩!”姚清喃喃自语,否则可能也就昙花一现,因为修士不在意,又传递不到世俗,凡人没那个基础,等到菊东篱哪一天去世,可能会重新湮灭在历史中。 菊东篱看着姚清,眼里满是复杂,对自己来讲,机关与阵法就是一切的目的,是自己心里的寄托,并不在乎能不能推而广之,只要此道不绝,就已足矣。 但对姚清来讲,这些只能是手段。 是以别看两人配合无间,但根底上的想法并不一致。 菊东篱一直觉得姚清有点天真,有点疯狂,是要与全天下修士为敌,怎可能成功? 而且这中间又会有多少危险?放在自己这些散修身上,或许只当个笑话,若是放在五大宗门身上,可不仅仅冷眼旁观了,关系到切身利益,又出身虞朝,不揪出来斩草除根如何可能? “何必呢?何苦呢?”菊东篱叹息,却也无法,人的立场决定了其行为,外人很难改变。 “东篱先生怎么?”姚清问道,看了看自己,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什么,就是觉得假若将来有一天你无处可去了,不要想不开,来海外找我即可。”菊东篱说道。 “哈哈,一定一定,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就厚着脸皮来求先生了。”姚清笑道,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修士大都痴迷于修行,求仙问道,理论上来讲应该出世才对,先生可知五大宗门大举入世的缘由?” “谁又知道呢?”菊东篱摇摇头,似有些不愿多说。 姚清笑了笑,也没在意,本就是随口一问,菊东篱未必就有他知道的多。 “天地元气是一切之源,自然可以转化为任何之力,有风阵,就有水阵、火阵、电阵、磁阵、力阵等等,用以适应不同场景,或者不同功能。”姚清又道。 超凡世界比前世好的一点是,掌握了天地元气就能高屋建瓴掌握一切自然之力,那么所有技术的进步在修士加持下定然会比前世快上无数步,只要方向不偏,很快就能进入星际时代。 这才是姚清最为心动之处,还有什么比缔造一个星际文明更令人向往吗? 至少对一个地球土着来讲,没有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会跑的椅子 世间万物皆为力的相互作用,这是姚清前天所说的,再结合之前所言,菊东篱心中有个枷锁好像一下子被打破,思路瞬间开阔起来,再也不局限于一物一时,而是站到了更高的位置去看待问题。 其实在姚清看来,菊东篱于机关与阵法结合一道上只能算是浅尝辄止,是刚入门手工作坊的程度,尚没有解决方法论问题,远远不如修士修行数千年形成的一整套体系,其各方面都事无巨细。 他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姚清只能趁机多说一些碎片化的东西去启发,完整的理念他暂时也说不出来。 “东篱先生,我们不妨把这个大箱子装到你的轮椅上试上一试?”姚清眼睛突然一亮,找到了试验品。 “嗯?”菊东篱还在思索他所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拿去,拿去!” 姚清也不客气,直接把门口的轮椅搬进来,可惜等拆开后却发现里面并没有预留相应位置,只是单单多了一些连杆而已。 姚清想了想,又找了些精铁,双手一撮,便弄成一圆柱形,比划了一阵,感觉实在有些不好下手,才走到那几台机关前,连上水力,用机关进行打磨。 忙忙碌碌一阵,终于弄出一个齿轮,拿到椅子前,看着那车轴,又不知该怎么结合到一起。 想了想实在无法,姚清索性一把折断,运起真元直接把齿轮跟车轴熔合在一起,又做了个罩子,包住齿轮,然后把两人鼓捣出来的那个箱子连到齿轮上,算是大功告成。 “成了,东篱先生要不要先试试?”姚清拍拍手道。 菊东篱被他弄出来的声响搅得无法精心,便在一旁看他忙碌,越看越是目瞪口呆,闻言道:“你这也叫机关?真是丢人呐,机关之物,无不是精巧到极致,你这也就机关?真是侮辱‘机关’这个字眼。” “哈哈,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试验一番,何必那么精致?”姚清笑道。 菊东篱摇摇头,感觉完全没法接受,对他来讲,研究阵法只是为了进一步发展机关,并不擅长,只能说是逼不得已。 对机关则不同,那是真正的信仰,每一件出自他手的机关,无不经过细细打磨,直到自认为完美无瑕才肯罢手。 至于贩卖至其他地方的玩意,都是其余人处理,他完全不会沾手。 姚清干咳一声,见他有些嫌弃,只好自己亲自出马,坐到椅子上,拿出“灵晶”一按。就听嗡得一声,紧接着咔咔咔金属折断的响声不断传出,椅子下喷出一股灰尘,椅子却只是晃了两晃。 “椅子中的连杆齿轮都不过关,你又没有考虑动力的传递和控制,这猛然一用力,不坏才怪!”菊东篱见状,忍不住出声说道,感觉少年就是少年,动手能力强,但还是太过毛躁。 “倒是我疏忽了。”姚清干笑,说着重新拆掉椅子,又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把椅子上下里里外外重新锻造了一番,又根据实际需求加装了多级齿轮,才安装完毕。 然后略带激动地坐在上面,把“灵晶”往上一拍,嗡鸣声顿时大作,椅子顿时如离弦之箭,直直往墙上撞去,姚清大惊,双手抬起,忙使出“斗转之力”,同时急忙抽出“灵晶”,才避免鼻青脸肿的下场。 姚清长出口气,见菊东篱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也不由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再次拿了些材料,埋头苦干起来,经过多次调试,终于渐渐接近成功。 他于原先的动力箱上增加了几十个符文,可以用真元控制输出速度,又在椅子上安装连杆,用以组合不同齿轮之间的耦合,甚至在脚下弄了个踏板,如此便可以控制方向。 “这个世界第一台个人汽车就此诞生!”姚清大喜,看着眼前的作品,甚是满意。 椅子比原先那个足足大了一圈,下面完全封闭,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显得极为臃肿。 他很开心,就要坐上一试,就听菊东篱道:“且慢!” 姚清疑惑,扭过头看去。 菊东篱脸色古怪,身前爱惜备至的作坊内已经是乱七八糟,到处丢撒着零件,就是那几台珍贵的机关也散架了一台,灰尘弥漫,像是被野兽刚刚踏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看着姚清旁边的奇怪椅子,眼里全是渴望:“让我先试试!” “不行!我要先来!”姚清哈哈一笑,直接动用“浮光自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上去,插入“灵晶”,椅子嗡嗡嗡响了几声,便咯吱咯吱走了起来,左右转了一圈又一圈。 “下去,下去,少年人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老人。”菊东篱见状,眼睛一瞪,迫不及待地把姚清赶下来,自己坐上去,前前后后,玩得不亦乐乎,像个孩子。 姚清在旁边看得也极为高兴,心想要不要直接把飞机搞出来,喷气式不行,螺旋桨总不难? “好!好!”菊东篱玩了一会便停住,忍不住拆开椅子看去,不由皱起眉头:“这都什么玩意?” 说着咣当咣当就把姚清好容易组装起来的玩具拆掉,取出动力箱,又拿出纸笔,仔细设计起来。 姚清也不打搅他,趁机溜走,随便逛了片刻,便往上次那处悬崖边走去,就见梅以曲披头散发,远远看着天际,不知在想什么。 “不会是在发愁答应自己的那幅画该怎么画?”姚清有些歉意。 当初他说出“山河”也就那么张口即来,不曾想会给对方带来这么大的困惑,便想去说收回自己要求,但梅以曲四周布满棋子,根本无法靠近,强闯似乎更不合适,令人莫可奈何。 姚清试着喊了几声,最后终于摇摇头离去。 如此又一天过去,菊东篱已不满足在椅子上小打小闹,连夜把上次的轮船进行了一番改装,拉来姚清炫耀。 “小友可瞧好了,至此之后,四海便是平地。”菊东篱哈哈大笑,很是高兴。 周围人一片惊叹,想是早就见过菊东篱演示,尽是溢美之词。 “如此我等凡人也能如仙人一般无所不能,驾驭机关,行遍天下,做尽万事。” “不错,有此神物,一切不可能之事皆成现实,山不可挡,水不可淹,再不受人力所限。”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北海修士 姚清忙上到船上,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见船舱内有个比之前箱体稍大一些的铁疙瘩,上面盖子似能揭开,便抬手一拉,拿开盖子。 菊东篱跟在后面,笑眯眯地也不阻拦。 姚清往里一看,里面被分成两个空间,一边是之前的风阵所在,没什么好看的,另一边则是密密麻麻的齿轮,互相咬合,层层转化,把庞大的动力完全收束起来,甚至还多加了一层不知是什么的油脂,便道:“可曾海试?” “不曾,你我之功,自然要等你。”菊东篱笑道,挥挥手,吩咐众人准备开始。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不比之前的轮椅,更具有现实意义,怎么说都不为过,两人相视一眼,均有些激动。 菊东篱捏了捏拳头,猛然一按“灵晶”,只听嗡嗡之声大作,一股气流自侧面喷出,依然强劲无比。 菊东篱吸了口气,拉下铁疙瘩上的一个连杆,船舷外的明轮顿时飞快旋转起来,在众人惊呼中缓缓向大海驶去,速度越来越快,早已超越原先的速度。 至于之前所说的螺旋桨,暂时还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试验,只能再等等了。 姚清看着飞速远去的海景,心中畅快,他之前从未想过,前世机械化轮船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个了不得的成就。 一人修为再高也只是个人成就,而菊东篱的这种成就一旦推广开来,普天之下,生民都要收益,那得是多大的功德。 是的,姚清不认为这是自己的成果,所有基础性、建设性的工作都由菊东篱一人完成,他充其量只是个助理,提供了一些思路而已。 “你想太多了,灵晶难得,消耗起来太恐怖,很难推广开来,毕竟凡人无法控制元气,修士只要进入‘化气’又不可能看上这玩意。”菊东篱似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失笑道。 “不一样的,先生的成果可以说代表着凡人某种可能,或许此时是个鸡肋,但将来怎知不会有人想出替代‘灵晶’之物?凡人、修士在灵魂上终究还是平等的。”姚清摇摇头道。 “常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不过也对,哪个修士不是从凡人而来呢?”菊东篱颔首道。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 于天而言,生如蝼蚁,既然都是蝼蚁,又何必分高低贵贱?这是姚清自己的心。 大船回转,码头上响起阵阵欢呼声,修士见了或许不以为意,只有凡人才真真正正感到振奋,也只有凡人,才能从其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这是一种希望,也是一种压抑中的振奋。 菊东篱心怀大畅,让人抛下锚,吩咐了一句大宴全岛,自己就欲下到船舱察看机关磨损情况,忽见远远的天际飘来三艘大船,挂着黑色大旗,正缓缓行过来。 “北海散修?”菊东篱脸色一变。 “北海散修?”姚清跟着道了一句,颇有些奇怪,难不成北海散修有何不同之处? 菊东篱一边吩咐身边人通知三位师兄,一边道:“四海之地,西海遥远贫瘠,很少有人过去,东海有无生真人坐镇,平静有序。南海比较抱团,不主动惹事,也无人敢惹。只有北海,最为混乱,完全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几乎所有的邪魔外道都聚在那里。” “所以这次?”邪魔外道?怕是心中无有多少善恶之念,姚清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不知是谁,是何目的,怕是来者不善。”菊东篱脸色有些阴沉。 “他们平日里也这般四下招摇而过?”姚清面色凝重起来,看着那飞舞的黑色大旗道。 “当年天音宗迁来,根基未稳” “等等!天音宗不是自古以来就在海外,而是迁过来的?”姚清猛然打断道。 “是啊,你不知道?”菊东篱反而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三十年前才迁来的,原先是在东州。” “三十年前?为什么?跟大衍神宗那一战有关?”姚清下意识问道。 “谁又知道呢!”菊东篱苦笑道,“也没听说过天音宗参与其中,反正突然就举宗迁了过来。” 姚清神情有些恍惚,五大宗门、大衍神宗、上古四宗或者说天音宗,还有三十年前那一战,这中间似乎有着隐隐约约的联系,可具体又是什么? 菊东篱见他没再多问,便续道:“当时,好死不死那些北海散修撞到枪口上,然后就被天音宗的雷帝和杀神从头到尾犁了一遍,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出现在东海之上。否则,这四海上可比现在乱多了,就是无生真人都未必能够镇压。” 姚清回过神,心中念头转了转,皱眉道:“这些人十几年不出世,一出世便直奔琳琅岛,难不成他们对琳琅岛有所图谋?” “应该不可能,他们也未必直奔我琳琅岛,估计是路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再者只要无生真人一天不羽化,东海就没有人敢随意大开杀戒,我猜应是奔着此次的斗法胜会来。”菊东篱道。 “斗法胜盛会还有其他什么目的?不就是定位排序吗,值得他们跨过天音宗,不远万里来此大动干戈?”姚清问道。 “散修传承无数,斗法胜会便是重定三十六路天罡之脉和七十二路地煞之络最大机会,代表着一种身份,被四海接纳的身份。”菊东篱笑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三十六路天罡之脉更是一种权力,四海内所有事,他们都可以定夺参与。是以斗法胜会才会愈演愈烈,毕竟没有谁不想让自家人进入天罡之列,也只有进入天罡之列,才有无尽修行资源,代表四海内的无上权威。” 菊东篱说着,已有些感叹,他们琳琅一脉还是在他师兄弟四人手里渐渐兴盛起来,之前可是不入流的存在。 “先生所说,斗法胜会一直都是散修的传统?”姚清又问。 “自然不是,当年无生真人横空出世,威压四海,无有敌手,后来天音宗这个庞然大物降临,更把北海散修凋零了个七七八八,散修才不得不相互抱团,在无生真人的提议下,也才有了斗法胜会。”菊东篱道。 “无生真人吗?”姚清想了想,“面对威胁,终究避免不了整合在一起,或许也是大势发展使然,把所有矛盾限制在斗法胜会上,不出二十年,良性循环下,必会迎来盛世。” 只是散修内部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所料,什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旦组成散修联盟,依然是这样松散,还是在组织结构上进行大规模改变,更加集权? 姚清心中暗暗思索了一会,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但愿!算是另一种百花齐鸣。”菊东篱看着那三艘大船渐渐靠近,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琳琅四君 “尝闻琳琅岛物产之丰远胜他处,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一黑袍老者自船头凌空一踏,便来到菊东篱跟前,四下扫视,看着那些机关之物,啧啧称奇。 “不知周前辈所来何事?若是看上我琳琅岛之物,只要菊某能够办到,必无不可。”菊东篱拱手道。 “当年你们琳琅四君曾来我北海凝练道心,我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虽然当时有些不愉快,不过都过去了。老夫此次前来,自是为了斗法胜会。”黑袍老者回过视线,笑了笑道。 菊东篱点点头,却是没说话。 “我北海散修成百上千,可叹这些年一直被无生真人排斥在外,此次破天荒凝为一股,便是为了取得自身应有之位。”黑袍老者道。 “那便预祝周前辈马到功成了。”菊东篱笑道。 他还是有些拿捏不定对方的来意,只是对于北海散修能够凝为一个整体心中很是震撼,那些个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的老魔头怎会甘居人下?到底出了何事?让他们抱为一团? “你可曾听说,无生真人想要把四海内所有散修全部收拢,建立联盟?”黑袍老者咧嘴大笑,忽然盯住菊东篱道。 仅仅是为了此事?菊东篱眉头微皱,轻轻点点头。 姚清在一旁闻言,心里微动,广纳四海散修,将来必是庞然大物,甚至能够直接与五大宗门、上古四宗相抗衡。 但话说回来,也肯定有很多人不乐意如此,比如眼前这位,应该就不会甘心。 “散修向来自由自在,他无生真人凭何要把所有散修归为一体?”黑袍老者冷笑道。 “联盟只不过是松散联盟,无生真人也是想要大家相互有个依靠,并非要把所有散修强行归为一体,这等事没有人能做到,况且你北海众修不也联合在一起?此事并不奇怪。”菊东篱道。 “你太小瞧他了,老夫看无生真人这些年愈发膨胀,想要成佛作祖?他倒是没忘散修不能成宗立派这个禁忌,准备换个方式?”黑袍老者哼了一声道。 “不知周前辈到底是何意思?”菊东篱心里微叹。 “无生真人这些年排斥我等北海修士,如今更特意跳过天音宗,成立联盟,让天音宗如何看,又让我等北海修士如何想?老夫敢肯定,他这联盟成立之时,就是跟天音宗交恶之时,敢问这等后果可有人担当得起?”黑袍老者冷声道。 “我散修在四海繁衍数千年,天音宗不过是后来之人,难不成还要鸠占鹊巢,要干涉散修之事?”菊东篱淡然道。 “菊东篱你还是不懂,修士本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修为至上,天音宗既然来了,就不能忽视,因为这四海之上的资源是一定的,天音宗岂会坐视散修壮大,最后侵占自己的修行所需?”黑袍老者道。 “那依周前辈的意思呢?”菊东篱眼皮微垂,道。 “若是真要成立联盟,也算是散修千百年来的一桩大事,只是何不拉上天音宗,这样即便是真有大恐怖,亦有天音宗在前面挡着,一举三得,岂不妙哉?”黑袍人笑道。 “原来周前辈是天音宗的说客,只是不知天音宗又给了周前辈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菊东篱霍然抬头。 姚清听着,心里惊讶异常,想不到连天音宗也牵扯进来了。 “老夫只不过为我等散修考虑,何谈好处?只有海外修士真正组成一体,才能与中原门派相抗衡,也才能一雪散修当年之耻,甚至打破那个无数数年来的禁忌魔咒,难道你不想回中原?”黑袍老者慨然道。 “散修联盟跟海外修士联盟不一样,若是后者,怕数十年过后就再没有散修了?再者,菊某是想回中原看看,但也不会做这等自断后路之事,你可以不顾千年传承,转投天音宗怀抱,菊某却不会。”菊东篱摇摇头道。 “放肆!”黑袍老者怒喝一声,散出一股恐怖的修为波动,正是“化气”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踏进“显圣”。 菊东篱默然不语,只是看着黑袍老者,丝毫不退。 姚清悄悄挪了个身位,随时准备出手。 “如今我北海修士一路南下,所见所历,无不望风追随,你这小小琳琅岛莫非还敢跟天下大势相抗衡?”黑袍老者皮笑肉不笑道。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一个声音断喝道,姚清定眼看去,就见船头落下一邋遢老者,披头散发,衣袍灰旧,像是地里的老农。 “‘显圣’?竹书年?”黑袍老者有些凝重。 “周老魔你倒是有些眼力。”梅以曲呵呵笑着走了上来,站到姚清身前。 “佛门辩机,道门逸趣,儒门重名,就差一妖魔了,不如你留下来陪老夫说话可好?”又一老者突兀而现,手里捏着法诀,身上的衣物一丝不苟,看上去竟有些宝相庄严。 姚清还是第一次见到竹书年跟兰若山,是以有些好奇,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看上去是老者,实则以修士的年龄来算,都在壮年,一点都不显老。 周老魔扫视一圈,哈哈笑道:“琳琅四君,老夫算是见识了,今日话老夫也给你们带到,望好自为之。”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这四海之大,还容不下小小琳琅一脉?”竹书年摆摆手道。 “天地之大,也容不下散修建宗立派之地,你们又如何。”周老魔冷哼道。 “无生真人之散修联盟,或许真是联盟,是为了我等散修,但天音宗之海外修士联盟,便只有可能是一把刀,一把握在天音宗手里的刀,周老魔你未必就不知道,又何必做人马前卒?”菊东篱忽而叹道。 周老魔冷笑一声,似不愿在此事上多说,大袖一摆,便回到自家船上,缓缓升帆离去。 他来时嚣张,去时笃定,即便竹书年“显圣”又如何,他背靠天音宗,则丝毫不惧,对方也不敢动他一根寒毛, 竹书年眉头微蹙,转身离去,竟也不多说一句话。 兰若山冲姚清笑了笑,直笑得姚清有些毛骨悚然,才迈步离去,让姚清半天摸不着头脑。 梅以曲则是回头瞪了姚清一眼,也急匆匆下船而去。 姚清知他是为了书画之事,是以抱以歉笑。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半幅画 “天音宗终究也不甘寂寞了。”菊东篱看着渐渐远离的大船,忽而道。 “估计北海修士当年就被人控制住,眼下不过趁机而出罢了。”姚清站在他身旁,方才听了半天也算有了个基本了解。 “他们这般一路南下,便是在造势,要携着天音宗之威和滚滚大势去对抗无生真人的散修联盟,也不知此次斗法胜会变成什么样子。”菊东篱叹了口气道。 姚清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其实我这才出海,与那些宗门斗法受伤只是意外,真正的目的便是为了散修联盟。” 他想了想还是主动谈起此事,毕竟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之前不说一来没机会,二来两人之间交情虽然日益深厚,但也没必要事事都说,自己毕竟只是受人所托。 “看出来了,也想到了!”菊东篱失笑道,“从知道你出自虞朝开始,我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料到当今虞朝这么有魄力,真要跟五大宗门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姚清不有苦笑,“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你也做好准备,大部分散修其实很排斥中原,更不要说主动陷进那个旋涡了,无生真人心思更难测,万万不可得罪。”菊东篱想了想道。 “这些我自然知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姚清看得很开,宗佑棠的主要目的也只是借势而为,千方百计厚植自身根基,真正着力点应该还在郭一阳那些人身上。 “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菊东篱就怕他头铁不讲究方式方法,一旦得罪无生真人,那四海虽大,可真就无有立锥之地了。 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可惜,这么一个好苗子,偏偏陷入这等深不见底的旋涡当中不能出来,否则自己的机关之道在他手里必能大放异彩。 不过他也没立场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责任,都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外人不理解也不能强求对方改变,那样太自私。 “这次的事态看来小不了,琳琅岛没事?”姚清还是有些担心,在他眼里琳琅四君虽有“显圣”高手,但在天音宗面前还是不够看。 “不必担忧,无论是谁当家,都不会随意拿捏我琳琅岛,毕竟我们亦有炼神高手,只要有人再突破,地位自会更加稳固。你心不在此,还是好好恢复修为,过两天我们就去无生岛。”菊东篱索然一笑道。 姚清只得点头,回去修炼不提。 时间一晃而过,就在即将出发去往无量岛的前一天,他被梅以曲唤了过去。 姚清看着梅以曲憔悴异常的面孔,抱歉道:“梅先生,你又何必如此,是晚辈不懂事,让你费心了。” “老夫既然答应了你,自然要做到。只是老夫费尽心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梅以曲有些疲惫道。 “‘山河’之念,范围太大,概念太广,甚至包含了一方世界,要把此意完美融入一幅画,很难很难,是晚辈给先生出难题了。”姚清道。 梅以曲摆摆手,示意他打开看看。 姚清拉开字画,见是一副明日出海图,只是画中所有事物都只有一半,天空只有一半,海岸只有一半,海水也只有一半,就连那水天交接处的太阳,亦只有一半,甚至留白处的题字“山河”两个字,同样只有一半,不细看都看不出是哪两个字。 即便只有一半,即便画中没有山亦没有河,但姚清依然感觉到一股莫名气息透壁而来,甚至直接勾动体内真元,在山河鼎灵下缓缓运转,短短一瞬间就让鼎灵向上抬起几分,修为顿时暴涨,直逼“化气”后期。 “好可怕的天分,他竟然只凭对名字的推测,就达到了如此地步,只此半幅画,就抵得过自己很长时间的苦修了。”姚清忍不住啧啧称奇。 琳琅一脉看似只重杂学,但均是别辟蹊径,能在细微处见得大道,如竹书年对学问的考究、梅以曲的琴棋书画、兰若山的参禅问机、菊东篱的机关之术等等,大道殊途同归,一条道走到尽头,定能见到旁人所不能见的真意。 若非功法实在非一流,怕早就全部炼神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他们甚至都有机会窥到元神之境,成就一段传说。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时间了。”姚清暗自叹气,这四海之上也不平静,眼看着因为散修联盟之事要闹出大乱子,可他也是自身难保,暂时没法庇护他们,他们也未必就愿意此时跟自己去中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且去无生岛看,无生真人敢如此做,必有仰仗,也必是元神高手,肯定会有准备,毕竟四海一旦乱起来,也不符合他的利益。”姚清在心中思量。 元神之境,渡过劫难之后,便可体悟天地,能够隐隐知晓世间和自己有关之事,这便是道行,无生真人岂会不知? 这也是姚清一直小心翼翼不触及禁忌的最大缘由,只是在追求真相过程中打擦边球,免得一不小心直接被人盯上。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天音宗,太过反常,按照姚清了解到的信息,天音宗可以说万事不盈怀,不当出头鸟,虽无多少威压天下之辈,但顶尖高手向来不缺,倒也无人敢惹,怎么现在堕落到要对散修下手了? 难不成因为时间的流逝,修士的更新换代,连宗门的风格也变了? 姚清想到那黑袍老者所说的海外修士联盟,若是天音宗当真握住了散修这把利刃,一旦挥下,怕是太一宗或者剑宗单独一宗之力都不可抵挡,就是不知五大宗门或者其背后的力量会怎样? 姚清一边搬运真元,一边心思百转,分心二用,竟也非常顺手。 梅以曲见他入定,知道他有所感悟,不由微微一笑,自己作品能让人感同身受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当下也来不及感叹对方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直接靠在椅子上,不多久便睡过去。连续十几天,他甚至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一天时间,就连吃饭时也在构思,就是修为再高,心神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可惜,他能助人恢复伤势,却不能把同样的法子用在自己身上,眼下终于能松一口气,立时入睡。 第二百三十九章 前往无生岛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以曲张开眼,见姚清正默默守在自己身旁,不由笑道:“不枉老夫耗尽心力一回!” “是我鲁莽了,梅先生之恩,没齿难忘。”姚清忙道。 此次说到底是他占了大便宜,不说其他,单是梅以曲助他恢复修为,已是了不得的大恩,他又才帮了菊东篱多少忙?根本就不足以了结这一桩因果,是以有些惶恐。 梅以曲摆摆手,看着姚清手中的画,叹道:“山河山河,便是一界之境,老夫虽不知你为何要观如此之画,但既然答应,倾尽全力也要做到。可惜以名观意,以意成境,勉力为之,最终只得半成品,不能再增添一笔。” “梅先生的画对我来讲已经足够。”姚清道。 “真不够也没办法了!”梅以曲笑,“不过有一点你需谨记,凡事不可异想天开,贪心不足,要学会守拙。” “多谢梅先生提醒,我明白!”姚清郑重道。 他自是晓得梅以曲所说意思,是在忠告他不要贪多,梅以曲未必知道自己修为受损的真正缘由,也肯定不知道自己跟虞朝之间的关系,更不可能知道自己与大衍神宗的纠缠,是以才这么叮嘱。 这份情义,他得领。 “明日前往无生岛,望你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能多帮帮东篱,机关之道既是他的道,亦是他的束缚,或者说心结,若无法在此上突破,有可能一生也不得炼神。”梅以曲点点头道。 这些时日菊东篱的改变他自然看在眼里,高兴之余反而更加担心,怕只是昙花一现。 他们四人,也就菊东篱牵扯太多,心思最杂,天分最高修为进展却最慢,他不得不多操一些心。 而姚清对菊东篱正是一个机会,若非下不去手,他都要想把姚清直接给绑在岛上了。 “放心,即便我离开这里,也可以跟东篱先生书信交流,机关之术最重要的还是思路,在不在跟前其实并不重要。”姚清笑道。 “那敢情好,若非不得已,老夫也不会这样麻烦小友。”梅以曲出声道:“琳琅岛上,大师兄已‘显圣’,只差一个契机便可‘分识’,我跟若山也早已‘化气’大圆满,随时都能‘显圣’。 唯有东篱,停留在‘化气’后期十年有余,这些年不断在海上奔波,要么闭起门鼓捣机关,若再不能破障而出,怕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劫难要降临。” 姚清心中顿时一凛,“显圣”之后,神念具现,便可隐隐约约感应某种不可捉摸的轨迹,提前预知危险。 梅以曲见他听了进去,便挥挥手道:“去,去,老夫身心俱疲,要休息了。以后莫要找老夫下棋,这样再来几次,非得被你榨干不可!” 姚清不由赧然,摸摸头,忙走了出去,心里很雀跃,修为几乎恢复到全盛期,虽然不到大圆满,就依然有被山河鼎灵镇压的危险,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不过想起上古四宗,无量宗不说,剑宗高深莫测,一直未曾见识,神阙宗神神秘秘,上次也交过手,果然不同凡响,这次前往无生岛,可能就要遇到天音宗的高手了。 也不知是何种风范! 姚清想了一会,直接回到自己小院。 翌日,琳琅岛码头一片热闹,人群上上下下,往一艘大船上装载东西。 大船显得极为笨重,外面全由铁皮包裹,流露着一股冷幽幽的光芒,船上除主帆外,再无副帆,舷外两个巨大明轮看起来极为威武。 姚清立在码头一旁,看得连连点头,下一步也不知会有多少个新奇玩意被菊东篱造出。 “小友看之如何?”一穿着月白长袍的老者忽而问道,正是兰若山,不知何时立在了姚清身旁。 姚清也不奇怪,闻言拱手道:“东篱先生大才,晚辈远不如矣。由此船推而广之,或许能改天换地。” “大才是有的,至于改天换地还差得远呢!”兰若山笑了笑道。 “若山先生此话怎讲?”姚清道。 “我善观人,琳琅岛上,所有人,从无例外。大师兄穷经皓首,二师兄寄情天地,都略有所得。东篱醉心机关,精通算学,却差了一丝,所以才需要借你之力完善机关,不然他又何必等到现在?”兰若山瞥了他一眼道。 姚清还是有些不解,看向兰若山。 “东篱匠心独运,善于制器,但也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小打小闹,却不善于总结万物之理。”兰若山笑道。 “先生所言,何为万物之理?”姚清道,心想难不成你说得是物理? “船浮于水,鸟飞于天,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等等皆是万物之理。我等修士移山倒海,是以真元沟通天地元气,然后作用于万物,与之不同的是,万物与万物之间尚有诸多规则道理,若是洞彻了这些,才算改天换地,是以还差得远。”兰若山道。 “???”姚清有些狐疑地看向兰若山,你也是老乡?穿越客?这不就是物理学吗? 万万没想到一个醉心辩机的修士会有这么高屋建瓴般的想法,所以他才是隐藏的学霸? “怎么了?”兰若山被他看得有些奇怪。 “咳咳,若山先生为何不亲自向东篱先生提起?”姚清干咳道。 “他这些废话就是说给我听的!”不知何时,菊东篱也站在了姚清旁边。 姚清心里闪过一个奇异念头,不由看向他俩人。 “师弟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兰若山笑道。 “你终究是师兄,我终究是师弟。”菊东篱淡然道。 兰若山看向姚清:“想来你小子心里肯定在乱揣摩,我告你便是。” 他顿了顿又道:“当年师尊去得早,有一段时间我们很困难,为了活命,我便亲自出手杀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的一位老仆。” 姚清心里一跳,还不知道菊东篱会跟兰若山之间有这么一段波折,他们平时竟丝毫不显露,而这个困难一定不是简简单单普通困难,否则不会动杀心。 菊东篱看着眼前的大船,忽而道:“其实,这些年来,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想理你。” “那是为何?”兰若山奇道。: “是因为你太聒噪,而且还是我师兄。”菊东篱瞪了他一眼道。 兰若山一愣,哈哈笑道:“师兄就是师兄,所以师弟你就得听着。” 菊东篱冷哼一声,道:“真以为你那些废话我就没有想到?大师兄即将开办书院,便是应我之言,不然你以为何如?” 说完又对姚清道:“上船,此次前往无生岛,由他助我前行,大师兄跟二师兄坐镇琳琅岛,你勉为其难听他一路聒噪。” 说完直接登船而去。 姚清跟兰若山相视一眼,皆有些好笑。 兰若山回头看了一眼岛上之屋:“真是便宜那些秃驴杂毛!”然后又忍不住看向姚清。 姚清浑身一紧,颇有些不自在,忙不迭地跟上菊东篱。 船员陆续归位,在菊东篱的号令下,起锚开船,缓缓起航,驶向无生岛。 第二百四十章 论道 岛上,竹书年跟梅以曲负手而立,看着渐行渐远的大船。 “这般结果,大师兄早就了然。”梅以曲懒洋洋道。 “自然,当年东篱沉迷机关以致走火入魔,若山所说的这些话不过是东篱当初自语而已,我亦没想到若山会忍了整整三年,才抓住今天这个机会。”竹书年笑道。 “他们之间其实并无隔阂,只不过都不想捅破那一层纸而已,眼下借姚清这小子和‘风阵’改进的契机,自然能够彻底消去芥蒂。”梅以曲笑道。 “其实我们四人,只有若山能够做到当机立断,当时那些人纠集上下想要谋害我们,他全部杀掉自然说不上错,亦是最好的结果,而我们却瞻前顾后。”竹书年叹道。 “不错,我们师兄弟,若山可以说是将门之后,杀伐果断,自然不缺当断之力。说来我们四人能被师尊聚在一起,还真是天大的缘分。”梅以曲点头道。 “是的,可惜因为当年之事,东篱一直有心结,不说修为不得增长,就是机关之术,也渐渐抓不住重点,被自己心绪所影响。”竹书年叹道。 “只希望此次出行东篱能够彻底跳出自身桎梏。”梅以曲道。 “若山最能观心,姚清小友却能在机关之术上给于东篱助力,若还是无法助东篱由术入道,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竹书年道。 梅以曲沉默了一会,道:“我们没有时间了,北海散修步步紧逼,不知这般太平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尽快‘显圣’,如此方能有一丝自保之力。”竹书年道。 梅以曲点点头,体内真元掀起了一丝波动。 大船平稳航行,虽是逆风,依然快如奔马,两侧哗哗哗水声不断,船底嗡嗡嗡轰鸣声飞扬,听得菊东篱甚是自得。 兰若山看了看,颇有些无奈道:“如此嘈杂之境,也亏得东篱你能安之若素?” “这才是最为美妙的声音,是大道的轰鸣声,是自然的奏乐声。”菊东篱动动手,座下的椅子顿时向前滑出一截。 “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般的东西,岂能抵得过我一掌之力?”兰若山笑道。 “此时弱小,安知今后不强大?上古之时,人人服气而食,当今天下,修士只能依靠灵晶,若有一天,这天底下再无灵晶,那又如何?可还有修士?”菊东篱道。 就是他也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受到了姚清某种思想影响,渐渐脱离纯粹修士的角度。 “元气之物,不过是沟通天地的桥梁罢了,若无元气,尚有‘炼神’,东篱你怎忘了修士之神念可直接干涉现实。”兰若山道。 “神念可是要由真元点化。”菊东篱摇摇头,不欲跟他争辩,扭头见姚清有些深思不属,便道:“小友怎么说?” 姚清茫然抬头,不解地看向两人,方才在思索凡人与修士之事,却是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 “看小友这副模样,想来中原有很多割舍不下的情谊。”菊东篱笑道。 姚清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放不下。” 菊东篱点点头,不知想起什么,一时间很是萧索。他家人死于一场动乱,否则不会遇到师尊,这些年痴迷于机关,东奔西走,又何尝不是一直没有从少时那场悲剧中走出。 而当年那个被兰若山杀掉的老仆,可以说是唯一亲人,某种程度上象征着他的父母、他的过去。 “千情万意,最终不过黄土一抔,已知结局,又何必放不下?”兰若山轻笑道。 “这便是人生的意义!”菊东篱道。 “那你的意义呢?除了机关可还有其他?”兰若山问。 菊东篱没有说话。 兰若山却看向姚清:“小友你说呢?人生意义是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活着,为什么?姚清心下不由翻腾起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说实现自己的个人理想?或者是保护家人,让家人幸福? “凡人一生之追求,除了生存,不外是些奢靡享乐之类的东西,如此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草木枯荣,万物生死,并无实质区别,千年万年之后,依然点滴不留。这,又有何意义?”兰若山续道。 是的,有什么意义?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就是为了死亡?那这中间的过程又有何意义?生命存在的本质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吗?姚清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你劝我便是劝我,干甚把他拉进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整天跟人思索这般无意义之话?”菊东篱看着兰若山不由嗔道。 “怎能叫无意义?若是能够想通这个问题,对他道心的淬炼自有无穷好处。”兰若山笑道。 “其实,我这个心结我自己知道,纠缠了亲情和少时的种种阴影,虽然是心结,却不忍割舍,只能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机关上,最后道心被束缚。”菊东篱道。 兰若山看着他没有说话。 “放心,此次因为姚清小友,机关之术得到突破,我也是时候斩断一些东西了。”菊东篱笑道。 兰若山点点头,不再说话,看向姚清。 良久,姚清回过神,抬头道:“存在便是意义。” “存在?”兰若山笑了,“你看那山石,历经千载万年,依然不变,又有何意义?不过是这片天地的装饰品罢了。” 菊东篱摇摇头,三师兄这偷梁换柱的手段愈发纯属,得提醒一下小友,不然迟早会被带到沟里。 姚清眼里流露出一丝莫名之色:“所以才有了修行啊,追求真理,追求终极,追求大道,自然包括追求存在的真意。” 菊东篱闻言,不由笑了笑。 “好一个为了意义的意义,你小子倒有几分我的风范。”兰若山亦哈哈大笑。 “还好绕了出来,若是陷入兰先生那个死循环里,可不容易出来。”姚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埋怨道。 “这个问题你迟早会面对,眼下被你糊弄过去可并非是好事”兰若山笑道。 姚清点点头。 道心本就是建立在一切有为、有所为和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基础上,若是根基不稳,道心又岂能坚定? 兰若山此时帮他指出,可以说为他解决了一次暗劫,此情此义,不可谓不大。毕竟终有一天,他会跟他在意的人分离,会面对很多生离死别,那时他又该如何? 存在就是为了存在,凡人可以如此想,修士却不能简单为之,不通透自己的心,终究会慢慢走入岔道,慢慢自毁。 也是以,姚清才会这般郑重。 第二百四十一章 风波起 “他们总嘲笑我关着一群和尚道士,殊不知我是在打磨道心,让他们从无数个角度来攻击我的道心,历经四百五十八个和尚、三百七十二个道士和一百四十个旁门杂家,终得一颗玲珑剔透之心,所以可以‘显圣’。”兰若山道。 说着,兰若山身上忽然传递出一股莫名波动,一道道晦涩的神念自他额头无极而生,辐射天地。 “‘显圣’???”姚清有些无语,自己一定有助人突破的体质,从西行开始已经多少人在自己面前突破了? “好,好!”菊东篱大笑,“三位师兄果然比我高几分,如此我琳琅一脉何愁不兴?” 兰若山眼中神华渐渐敛去,笑道:“我已先行一步,大师兄在前,二师兄亦在身边,不知师弟何如?” “道心重固之刻,便是我‘化气’圆满之时,往后自当紧随师兄而行。”菊东篱心中升起一股豪情。 兰若山笑着点头,转向姚清:“你呢?” “活着,活着,能够活着就好!”姚清有种感觉,很快五大宗门就会进一步加快干涉世俗的脚步,很快那些真正的高手都会一一现身,所以对他来讲,好好活着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这看似简单,实则才是天底下最为困难之事,雄心不小。不过看你话中有话,可是有什么难题?”兰若山笑道。 姚清摇摇头,没有说话,自己身上牵涉的事太多太杂,还是暂时不把他们拉进来的好。 “你小子颇合我口味,怎得突然婆婆妈妈?”兰若山道。 菊东篱也看过来,眼里有些责备,觉得他有点见外。 “真有用得着几位先生的地方,自不会客气。”姚清只好道。 “这才像个样子。”兰若山笑了笑。菊东篱点点头,亦不再相问。 大船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距离,菊东篱启动提前准备好的阵法,只见两侧明轮缩回,船尾处喷出一股气流,大船速度猛然加快,如离线的箭,几乎是在贴着水面滑行。 这特么都成火箭了?姚清目瞪口呆。 “怎么样,我把风阵略一改进,是不是速度就上来了!”菊东篱得意道。 姚清竖起大拇指。 “否则按照以前的速度,这点时间可赶不到无生岛。”菊东篱又道。 “直接把船头朝上,我们就可以飞到天外天了。”姚清忍不住吐槽道。 菊东篱闻言,摸着下巴不由若有所思。 如此两天过去,风平浪静,水波不兴,速度倒也不是一直那般快,保持着一定节奏。 姚清每天不是跟菊东篱晒晒太阳,就是钓钓鱼,或者潜入海底捞些珍珠,或者和菊东篱一起研究机关组合,颇有些无所事事。 “你俩就不能抓紧时间修行,一个驻足‘化气’后期十年不进一步,一个原有的修为都没有恢复,还有心情在此游手好闲?”兰若山见两人一副吃喝等死的模样,便有些看不过去。 “除去心结,稳固道心,不是一日之事,尚需以小火慢烹,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菊东篱坐在船头,懒洋洋道。 “恢复修为只需搬运真元即可,要久久为功,亦急不得。”姚清干咳一声道。 兰若山闻言不由冷笑道:“好一个‘小火慢烹’,好一个‘急不得’,我不便对东篱动手,难不成还治不了你这奸猾小子?”说着大袖轻摆,忽然间向着姚清当头罩下。 姚清神情凝滞,只觉对方衣袖铺天盖地,竟越变越大,遮住湛蓝天空,遮住日月星辰,遮住世间一切,让人逃无可逃。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袖里乾坤?”姚清下意识一拳打出,山河具现,崩塌逆流,化为一股混乱之力,让人捉摸不透。 “你这神通倒也精巧。”兰若山轻“咦”了一声,袖中伸出两根洁白手指,微微一夹,便把那山河混乱之力扑灭,紧跟着朝姚清落下。 姚清身形闪烁了一下,看似没有动,实则已经不在原位,直接让兰若山的攻击落空。 其实哪里有什么袖里乾坤,不过是神念干涉现实,让人产生幻觉罢了。 “吆,身法不错!”兰若山有些惊喜,倒也没有继续动手。 “侥幸侥幸。”姚清连连道,他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跟“显圣”交手,感觉确实防不胜防,神念的妙用更远超世人想象。 正说话间,忽见前方不远处飘来几块木板,菊东篱不由奇道:“难不成哪家的船舶被风吹坏了?” 又走了一会,三人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只见海面上散落着无数破碎的木板,晃晃荡荡,其间更夹杂着不少日用之物。 “到底出什么事了,最近海上并无风暴,也不像是过往商船,是谁在这里大打出手?”菊东篱沉声道。 “我们走了这么多天,可从无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元气波动。”兰若山嘿然道。 “这是被人一击而碎,不是自己散架。”姚清本想动用“因果视界”,最后犹豫了下,还是放弃。 兰若山轻笑,身形微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仅十数息之后,又重新回到甲板之上,扔下一物道:“方圆百里之内,尚有三处也是这般模样,像是突然遇袭。” “显圣”果然不一样,以神念干涉现实,才能这般迅速而高效,若只是‘化气’,却做不到如此地步,姚清暗暗思忖。 “这是何物?”菊东篱看着甲板上的干煸之棍,皱眉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人的大腿。”兰若山道。 姚清闻言不由皱起眉头,那物干巴巴的透着一丝诡异,怎么看也不想是肢体。 菊东篱丝毫不嫌弃,右手一探,便抓了过来,仔细观察一阵,叹道:“全身之血一瞬间即被抽干,肉身萎缩异化,从经脉中残留的真气痕迹来看,应来自飞鱼山庄。” “飞鱼山庄?”姚清想起了郑玉轩。 “你听过?”兰若山抬眼道。 “不错,我在帝都时便与飞鱼山庄的人打过交道。”姚清点头道。 “啧啧,一直听闻有些散修想要重新迁回中原,没想到竟然都搭上虞朝了。”兰若山道,语气难明,不知是讥讽还是感叹。 “此事很是蹊跷,四海之上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这等肆意屠杀的行为了。”菊东篱扔掉手中之物,“做好准备,说不定下一个就会是我们。”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迷雾重重 “东篱先生所说的能够瞬间抽干旁人之血是什么功法?”姚清问道,他还从未听人提起过。 “这等功法,自然不走正道,乃是北海魔功。师兄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去北海磨砺,遇到过一位号称‘嗜血魔君’的怪人,一出手,便能掠夺万物之精血,当时我就差点丧命其手。”菊东篱叹道。 “难不成是北海散修所为?他们要干什么?想要引起所有散修的怒火?”兰若山皱眉道。 “那‘嗜血魔君’可没有这般修为。”菊东篱摇摇头道,“而且功法痕迹上也颇有不同,看不透!” “他背后另有其他人呢,周老魔说他们北海散修合为一体,‘嗜血魔君’又岂会是独身一人?”兰若山道。 “此事不合理,北海散修若是想整合整个散修,断不会这般大开杀戒,如此只能是自毁长城,彻底被无生真人排除在外。”姚清出声道。 “他们背后有天音宗撑腰,岂会畏惧旁人?自然是不择手段、唯我独尊了。”兰若山冷笑道。 “不对,不对,太过明显,太过嚣张,反而远离事实。如师兄所言,现场除了这一种魔功外,无有任何天地元气的波动传出。 若是他们,要么修为完全碾压,让人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可如此又何必杀人灭口,要么修为不足以压制一切,才要想方设法杀人灭口,可又为何偏偏没有一丁点天气元气的波动呢?”菊东篱道。 “会不会是天音宗?只有他们才能做到这一点。”姚清问道。 “可能性也不大,天音宗虽有‘雷帝’、‘杀神’、‘人魔’,但也只是三十年前的名号,从无听说他们有嗜杀的传言,而且想要散修这般锋利的刀,应不会如此行事。”菊东篱蹙眉道。 “除了散修跟天音宗,这四海之内可还有其他势力?会不会是无生真人?”姚清问。 “为何这般说?”兰若山奇道,菊东篱也自看过来。 “眼下有北海散修四处找事,有天音宗暗中窥伺,无生真人想要成立散修联盟,内部估计也要诸多不同意见,倘若现在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外部威胁,岂不容易了许多?更能借此打击北海散修,彻底断绝天音宗的窥伺。”姚清边思索边道。 “无生真人不是那种人。”菊东篱沉思良久,缓缓摇头。 “无生真人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虽有动机,但却不会如此行事。我还是认定是北海邪魔,有动机,有手段,有靠山,才会肆无忌惮。”兰如山道,“当初来我琳琅岛,如果不是大师兄是‘显圣’之境,他们可能会直接动手。” 这话说得在理,就是菊东篱也不由沉默,当时姚清亦在场,确实发现那周老魔有动手的迹象,只是真的是他们所为?姚清反而对兰若山跟菊东篱这么信任无生真人有些好奇。 菊东篱似看出姚清心中疑惑,便笑道:“无生真人虽有如此行事的动机,但并无出手的必要。他若有此野心,几十年前便能着手做起,完全不必等到现在。” 姚清点点头,心中疑惑并无减去多少。 “无生真人传自上古,最好颜面,当年他横空出世,最先做得便是邀名,诛海盗,杀邪魔,平四海,可谓是四海秩序的最大守护者。后来又联合一众散修元老举办斗法胜会,扶持散修后进,对散修的壮大不可谓不用心,肯定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菊东篱又道,语气中很是崇敬。 当年他们琳琅一脉也可以说间接受过无生真人的恩惠。 姚清听着,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为德高望重的人,想了想便不再思索此事,过上几天就能见到,自有好好了解的机会。 菊东篱打了个手势,吩咐人改变航线,看看其他方向是何情况。 “眼下距离无生岛也不远了,不知道这暗中之人只针对船舶,还是荤素不及,凡是来往者,一概斩杀?”兰若山说着,反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莫不是散修的又一次劫难?”菊东篱眉头微皱,忽而道。 “杞人忧天!若真是那种传说中的大劫,岂会如此小打小闹,尽找一些修为不足者?怕早就直接找无生真人了,也只有一举击溃无生真人,才能让散修一蹶不振。”兰若山道。 “或许!”菊东篱有些出神,“不过四海终究还是要乱了,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 兰若山一时沉默,眼前迷雾重重,他也不知该怎么说。 大船全速行了一个多时辰,早就驶出刚才所在范围,不过片刻,又见无数碎木散落大海,偶见尸体,亦与先前死状一模一样,全身血液被吸干,几无反抗之力。 好在还没有超越‘化气’境界的死尸出现,唯一诡异万分的是他们一路走来,从无感觉到过一丝一毫的元气波动。 菊东篱心里转着念头,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加强戒备了,莫要不知不觉着了旁人的道。” 姚清跟兰若山均点点头,三人定下了紧急应对之计,才回转房间休息。 是夜,姚清正默默修行,忽而一声奇异的嘶鸣声传来,令人异常难受。 他霍然睁开眼,就听船外兰若山的声音传来:“阁下是何方神圣,藏头露尾,意欲何如?” 姚清急忙跑出去,半空中兰若山负手而立,对面是一位身材高大之人,隐在黑暗里,看不出面目。 “好奇怪的人,明明不过‘化气’之境,却能与师兄交手不落下风,明明毫无特殊之处,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身影。”菊东篱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修士修行,能够夜视不过是些小道,眼下却不能视人,自然诡异异常,是以姚清心中戒备异常,不知到底是谁盯上了散修? 那人嘶鸣一声,直直扑来。 兰若山抬手一抓,便有无数奇花异草浮现,顿时异香漫天,像是开起了瑶池盛会,一派祥和。 那人左突右撞,被这股祥和之气一染,便似落网的昆虫,身上缠绕了数不清的丝线,眼看就要束手就擒。 “兰先生这神通不带一点烟火气息,却厉害无比,琳琅一脉果有其独到之处。”姚清看得有些手痒。 那人猛然嘶吼,反手一抹,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断剑,其色血红,当空一斩,便直接斩碎所有祥和之气,再一斩,就到了兰若山头顶。 第二百四十三章 金面人与三剑 “好手段!”兰若山长笑道,右手伸出,像是托起了无穷意象,眼见那人袭来,抬手按去,就见一道道琉璃之光自他掌心透出,轰然炸裂,直接将那人击飞。 诡异的是,那人虽然狼狈万飞,却无一丁点受伤的迹象,手握断剑,攸忽即来。 姚清心下有些震惊,兰若山刚刚那一击,换做自己,即便能接住,也肯定不好受,同样是“化气”之境,怎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而且那人的“化气”也有点诡异,似乎跟天地元气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之所以认定是“化气”,是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强度只是“化气”程度。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这是什么道法?”姚清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天地元气是一切的根本,如果不与天地元气进行交汇,一切超凡力量都不可能实现。 旁边,菊东篱道了声“小心别动,我去助师兄”后也步入半空,加进战团。 菊东篱出手也自不同,一板一眼,带出无数线条,化为一个个奇形之物,或是一个个奇异之符,既有韵律,威力又奇大,甚至能在兰若山这等“显圣”高手下争得一片光辉。 琳琅一脉四人,各有所发,或许本身传承并不出奇,但遇到了四位天才般的传人,才能开枝散叶,形成四种独有道法。 姚清心中如此忖度,思来想去,还是看不透那人的来历。 半空中三人争斗片刻,那人独斗“显圣”和“化气”后期两大高手,竟还能左支右绌坚持住,就在兰若山要倾尽全力一举奏功之际,那人忽而怪叫一声,手中断剑划出一道诡异血色,瞬间破开两人防线,一跃而出,斩向船头姚清。 “小心!” “大胆!” 菊东篱跟兰若山同时大喝,不曾想对方还有这一手,急忙反身来援,兰若山甚至释放出无尽神念,化为杆杆长矛,刺向那人识海。 姚清想也不想抬手一挥,便是一式“番天”,咔嚓咔嚓破碎一切,正好迎上断剑带来的血色。 轰!两股力道相撞,脚下的大船猛然向下沉去,姚清急忙使出“斗转之力”,向空中退去,怕直接把大船踩碎。 此时,断剑也就顿了一顿,已经来到姚清头顶。 姚清才看清,那是一个金面人,全身漆黑,只余两颗血色眸子,诡异之极。 眼看断剑就要落下,焦急万分的兰若山竟发现自己神念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起半点波澜,顿时大惊失色。 更不要说菊东篱还要慢上一拍,根本无法阻挡。 姚清眼里闪过几许莫名之色,抬手轻点,一把至阳至刚之剑透指而出,带着煌煌之威,与对方血色断剑针尖对麦芒,直接碰到一起。 紧接着,又一把至阴至柔之剑悄无声息斩出,剑锋所致,万物皆止。 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宛若磨盘,生生抵住了血色断剑。 这还没有完,姚清左手当空一抓,又抓出一把奇异之剑,化为一道极为妖艳的光芒腾起,聚起无穷煞气,带动无尽雷霆,一闪而逝,轰然斩在了金面人身上。 嗡!一股令人震颤的波动横扫而出,若非菊东篱跟兰若山及时以修为护住四方,大船说不定早就散架了。 金面人惨叫一声,身上出现了无数细小裂缝,扭头一闪,向着远方急速闪去。 兰若山见状,天灵上伸出一只琉璃大手,猛然捞去,竟没能捞住金面人,被其一晃而去,彻底消失。 三人脸色均是难看之极,特别是兰若山,堂堂“显圣”之尊,竟被人三进三出而无有丝毫办法。 “此人修为诡异,看似不过‘化气’,但愈战愈勇,几无上限,若不是师兄你已然突破,不是姚清小友,还真说不准危险了。”菊东篱沉声道。 “只是他识海空空如也,我的神念刺过去,便如泥牛入海,不起一点波澜,却是奇怪。就是普通人,识海也不会如此这般。”兰若山皱眉道。 “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在此大动杀机?”两人相视一眼,心中转着同样的念头。 姚清亦在皱眉沉思,即便亲自交手,还是没能看出对方来历,按理说,虽然他修行时间尚短,但一路走来,不论是上古四宗还是五大宗门,几乎全部交过手,眼力自然不差,怎可能一丁点线索都抓不住? “怎么样?没事!”菊东篱转身问他。 “真看不出来你小子的底牌还不少,不错不错,刚才那一击,我都未必能够轻易接住。”兰若山笑道。 “侥幸罢了,若非留有保命手段,这次怕真是要遭劫。”姚清苦笑,感觉修行真是危险,没点底牌都不敢外出。 方才看似他发挥出来的作用比兰若山还要大,其实不然,一来金面人已经被兰若山与菊东篱两人压制,不复全盛期的锋芒,二来他在旁边观察半响也不只是在做无用功,已经略略窥探出了对方几丝软肋。 饶是如此,他依然倾尽了全力,三剑齐出,掩日剑为至阳之剑,青霜剑为至阴之剑,却邪剑专为破灭邪崇,才一举逼退对方。 “过分谦虚可是骄傲!”菊东篱哈哈一笑,“我跟师兄虽不怕他,但一时也限制不住,若是他向我这大船上的凡人出手,后果还真不敢想象。” “不错,那人可能想要找个软柿子捏,不曾想直接撞到了铁板上。”兰若山道。 姚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两人的目光愈发敬重,兰若山和菊东篱只说他厉害,却压根不问他道法来历,更不曾起什么别的念头,这便是分寸感,与人交往中永远给人最舒适的姿态,是真正的有德之士。 遇一人已经足够幸运,姚清却一下子遇到四人,这是他的某种机缘,可以说从这一刻起,姚清觉得自己找到了将来道院建立的骨。 修士修士,修得可不仅仅是力,是道,还有心,有德,否则怎配得上修士二字。 道院亦如此,发展超凡者文明,力量永远只是一方面,仅仅传授修行知识远远不够,必须得有相对应的文化、道德,如此才能一代代走下去。 否则无论初始怎样,有多繁华,最后的结局必然会走向自我崩溃、自我毁灭。 文明,永远是一个多种要素汇集到一起的复合体概念,建立一个全新的文明,注定很难很难。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生岛 “那人道法诡异,一举一动,皆能引人气血波动,特别是那把血色断剑,一剑斩下,似要把我体内的气血由此斩出,可是东篱先生所说的嗜血魔君?”姚清想了想问道。 “不太可能,嗜血魔君名声虽响亮,但手段却稀松平常,当年也不过刚入‘化气’之境,眼下不会成长到这种地步。”菊东篱摇摇头道。 “会不会另有奇遇?”姚清道。 “当年无生真人建立斗法胜会,其中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分殊散修传承脉络,是以才有了三十六天罡之脉和七十二地煞之络,其余皆为不入流,嗜血魔君一脉,传承清晰,乃是后来才至北海,他不过中人之资,应不会达到如此程度。”菊东篱解释道。 姚清点点头,又有些好奇:“分殊脉络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但未必所有人都会配合?” “自然!除了天罡之脉所带来的的隐性权力外,凡入流者,皆可从无生岛换取修行之资。”菊东篱笑道。 “换取?怎么换法?”姚清问道。 “凡入流者且在‘化气’之下,每月皆能从无生岛领取定额‘灵晶’,虽少却很关键,甚至有机缘亲自向无生真人请教,这才是无数散修汇聚无生岛的最大理由,否则不会对斗法胜会趋之若鹜。”菊东篱道。 修士修行,可以直接吸收天地间的游离天地元气,但远不如吸收“灵晶”来得方便、快速,是以“灵晶”在修士间一直都是硬通货,毕竟即便不吸收,也可用来刻画阵法、炼制法器,等等功用甚多。 而一个好的老师则更为重要,传道授业解惑,有些东西对高手来讲稀松平常,但对普通修士或许就是突破的机缘。 “无生真人果然目光长远,手段了得,如此润物细无声,只需再过数十年,四海之内,哪个散修没受过他的恩惠?到时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姚清叹道。 “是人皆有私心,无论无生真人私心是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他,因为自斗法胜会建立以来,四海之内的杀戮已经少了很多很多,这种秩序,这种各行其是、自由自在的秩序,才是散修的根本,若是由北海散修跟天音宗来主导,必不会如此。”兰若山在一旁道。 “散修联盟吗?”姚清暗暗忖度:“这无生真人耗费偌大心血,布局及其广大,就是不知矛头对准了谁,是天音宗,还是那数千年以来的散修噩梦?” “其实现在看来,那个金面人应该跟无生真人或者北海散修都没有关系,他们若是要开杀戮,必是为了一定目的而为,定不会这般寸草不生、见者皆杀,毫无意义。”兰若山又道。 “这金面人道法诡异,来历莫测,若真不是四海之人,怕最后会给人收了渔翁之利,我们还是先行赶到无生岛再说。”菊东篱边说着边激活船上阵法,全速前进。 又过得两日,无生岛已遥遥在望,等离得近了,姚清才发现这岛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大陆一般。 岸边码头,船行如织,密密麻麻,竟有不亚于中原般的繁荣。 “没想到海外还有这等繁华之地?”姚清喃喃自语。 “无生岛乃四海第一大岛,岛上生民甚众,修士更多,不少散修在外海无法立足,便会来到无生岛开辟洞府,也是逍遥自在。”菊东篱笑道。 “任何修士都可?”姚清问道。 “自然,若说四海哪里散修最多,必然是无生岛。”菊东篱道。 “了不起!”姚清只能这么说道。 修行之残酷,不仅仅有外魔,最大的残酷却是无人指引,底层修士只有奋力搏杀,才能抓住一线生机,获得“化气”机缘。 姚清心中暗叹,自己是因为得到了大衍神宗全部的传承才感受不到这一点,更因为有“因果视界”和推演至法,否则现在别说“化气”,就是能够迈过天人感应都难说。 “所以才要建立道院啊!”姚清对自己说,不能让修行成为天下一小撮人的专利,更不能让顶尖传承藏起来吃灰,而是要让所有人一起跃升。 大船缓缓靠近码头,忽听岸上一人高声道:“好你个菊东篱,连船也都包上了铁皮,真不怕沉到海底喂鱼?” “鱼可没那么好的牙口。”菊东篱哈哈大笑。 “瞧你那得意劲儿,我倒要好好见识一番!”那人噌的一声跳到甲板,刚要往船舱走去,就听一人笑嘻嘻道:“陈正友,别来无恙否?” 陈正友直接一个哆嗦,想要转身逃去,又迈不动脚步,只得僵硬的转过身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原来若山兄也来了,真是大喜,大喜!” “上次跟正友兄你秉烛夜谈,甚是自在,多有所得,不如我们今晚再续前缘如何?”兰若山颇有些意犹未尽道。 姚清听了,便有些恶寒,怎得兰先生阴阳怪气,莫不是有龙阳之好?他忍不住离开两步。 “不就是赢了若山兄几块‘灵晶’吗?我这次输给你还不成?”陈正友哭丧着脸嘟囔了几句,忽而奇道,“若山兄竟然步入‘显圣’,真是可喜可贺。” “不错,你的眼力还尚有几分。”兰若山笑道。 “正友你就不要在这废话连篇了,赶紧给我们安排住处。”菊东篱摆手道。 说着又对姚清道:“这位陈正友可是无生岛四方码头的大档头之一,虽然修为差了些,但能量不可谓不大。” “见过道友!”姚清拱手道。 陈正友好奇的看了看姚清,原以为不过是一后辈子弟,不曾想菊东篱会这般郑重介绍,便问道:“小友前来无生岛可是有什么要事?” “主要还是见识见识!”姚清心中略一转念,便对菊东篱和兰若山道,“不如就此跟两位先生别过,我也正好打算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果然如此!”菊东篱苦笑,并没有意外,他知姚清此行的目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才想着先介绍陈正友给他认识,多了解一些,然后大家再慢慢想办法。 眼下看姚清应该是另有考虑,想问又知不便问起,只得摇头叹道:“若有需要我琳琅岛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兰若山了解地比较少,便没多问,只是道:“凡事不可强求,要善于借势借力,真有什么危险,就来找我们。” “后会有期!”姚清心里很热,又朝陈正友拱拱手,起身离去。 “这小子倒是干脆。”兰若山笑道。 “你们听说没,无生岛外海已经被人杀成了血海,至少有二十多艘船遭劫,真人派人前去调查,也没调查出什么。”陈正友倒没在意其他,转而说道。 菊东篱与兰若山相视一眼,道:“真人可有说法?” “暂时没有,传闻北海散修四处拜访,图谋大事,我看就是他们做的,诛杀跟他们意见不合之辈。”陈正友低声道。 “那周老魔也曾去过我琳琅岛,未必就是他们。”菊东篱道,他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若是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北海散修,那与天音宗之间的矛盾怕是要彻底激化,这背后难不成还有什么阴谋? “此事我们也理会不得,是无生真人他老人家该操心的事,还是先给你们安排住处。”陈正友摆摆手道。 两人自无不可。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偶遇 姚清随意逛着,也没有深入岛内腹地,就那么沿着沿岸的码头走走停停。 每走几步,身高体型等方面便会产生一点变化,脸上的细节也被稍稍调整了几分。 隐藏身份一来可以避开琳琅岛诸人,不会无意间把他们牵扯进来,二来是给自己留个余地,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转圜。 他原本打算启用妖面人那个马甲,可想想妖面人有点招摇,毕竟当初凤凰山上也有很多散修,难免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可惜姚清尚未进入“化气”大圆满,体内道基没有延伸到无所不达,否则便可以随意转换面目,理论上甚至可以千变万化,变成任何东西。 道基在体内无所不至,便代表着肉体与真元真正化和为一,几近于能量化,自然可以千变万化。 这一步是炼气的顶峰,可以说已经与凡人成为两个不同的物种,到这一步也是进无可进,所以只能另辟蹊径进行炼神,开辟精神力量,直到达到炼神顶峰,亦进无可进,便可着手进行炼虚,把肉身与精神合二为一,那就是元神之境。 眼下姚清只能稍作变化,对不熟悉他的人自然无碍,但对盯上他的人,还是有迹可循。 无论怎样的变化之术,都不可能全无破绽,是以还不如带个面具,稍作炼制,补上几个阵法,注重真元防护,那么就可以避开大部分普通修士了。 是以姚清想找一找,看岛上有无贩卖相关物件的地方。 岛上凡人稀少,基本上还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有无生真人当初所定的规矩,倒也算太平,是以让不少商人趋之若鹜,当做避难退路所在。 商人既多,稀奇之物便多,甚至还有古物一条街,专卖各种古古怪怪的东西。 当年散修两次避世迁移,留下不知多少“仙迹”,这世间也从不缺乏天生大运者,奇遇自然时有发生,带出诸多上古之物。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真能淘到一两件好东西。 比如这条街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当年紫阳真人还是一个苦苦追寻“天人感应”而不得的小修士,某天流落至无生岛,在街上以“灵晶”换了一面残破大鼓,被人嘲笑良久。 不曾想没过多久紫阳真人便从鼓上触类旁通,完善了自身道法,修为一日千里,成就今日地位,让人钦羡。 姚清听着直摇头,感觉这些人有点舍本逐末,修行关键还得靠自己,上古之物即便厉害,又哪里比得上当今,这也太侮辱中间无数年来的修士了? 即便传说为真,紫阳真人可能也就从中得到了一丝灵感,根底上还是因为自身天赋和努力,才能达到如今境地。 “果然什么古玩一条街都是假货横行之地,怪不得离码头这么近,敢情是在骗外地人?”姚清摇摇头,离开这里。 就在他刚刚离去,又有一行人从码头走过来,其中有一干瘦和尚看向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本净大师,可是看到了熟人?”旁人问道。 “似有些熟悉,不知是何人?”本净和尚说道。 “这还不容易,我着人去调查便是。”旁人亦笑道。 本净和尚点点头,抛开心中疑惑,与诸人走了过去。 姚清逛了几家店铺,才发现一种名叫“鲛皮面具”的东西,店家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显圣”高手也难以发现,声音都会改变云云。 姚清亦有些心动,便拿起一副面具戴上,果然那鲛皮极为神异,竟然紧紧贴在肌肤上,自动变化大小,再一照铜镜,就见镜中出现了一个络腮大汉,根本就看不出原先模样。 姚清甚为满意,打算一会再好好炼制一番,应该就不错了,便付完钱准备离开。 忽见一白衣少年施施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长笛,面如冠玉,眼如星眸,五官俊朗,身材完美,真真一个风姿卓越之人。 其身后跟着一少女,正急急忙忙道:“逸哥哥,你怎么走得那么快,我都快赶不上了。” “我就说你别出来,好好在家修行不成?这般大老远,可不是游玩的。”少年颇有些无奈道。 “爹爹真是的,让你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要是再不跟着你,你丢了怎么办?”少女嘟着嘴道。 少年遥遥头,不知该说什么。 姚清看得有趣,笑了笑,正准备出去,就见三个黑衣大汉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指着少年道:“老大,是不是他?” “说是一少年,就是走到了这个方向,应该错不了。”中间人道。 “小子,叫什么,从何而来,来无生岛有何目的?”先前那人指着少年道。 少年皱眉不语,少女却是大怒,闪身挡住少年:“你们是何人?怎如此无礼?” “小妞长得倒是标致!”另一人眼睛一亮,便想做些什么,可又有些犹豫。 姚清眉头一蹙,就见场中身影变幻,啪啪啪三声清亮的耳光响起,那三人已经口吐白沫,躺在地上。 那少年竟是“化气”后期修士,就连姚清也忍不住侧目,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可不多见。 少女舒了口气,又埋怨道:“你看看,若没有我,都有人敢当街欺辱你了,还好我跟着出来了,不然你一个人可怎么照顾自己。” 少年笑了笑,也没说话,拉着少女的手转身离去。远远的,少女声音依然传来:“你说你行事怎么这般慌乱,刚还想去逛店,怎么又突然走了,真不让人省心!” 姚清听得暗笑,这少女小大人般的模样,还真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对于那三个大汉的目的他却有点疑惑,有种很强的既视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想了半天也不得其领,只好放弃,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姚清重新拿出那张鲛皮面具,参照“神照天宝录”的手法,以面具为基础,用灵晶做脉络,缓缓炼制起来。 主要还是材质太过低端,只能稍作改进,甚至不如从魏伯那里顺来的几幅面具。 “说起来也不知魏伯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些面具,上次竟然忘记问了。”姚清有点遗憾,看着手中的成品,已经不复之前的络腮大汉模样,而是化为一个陌生少年面容。 第二百四十六章 花店 如此几天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初。 岛内岛外依然平静无比,似乎大海上那金面人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但姚清却知道,死了这么多人,无论是无生真人,还是其余散修都不会这般放下,暗地里估计一直都在准备,从不断收紧的气氛中自然能够略窥一二。 “也不知今年的斗法胜会将以何种形式举办。”姚清暗暗思量,每天都要出去逛一逛,看一看,对岛上的状况也算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无生岛东高西低,东边是大片山脉,其中最高峰便是无生真人的道场,其余诸峰有的空余有的被其他高境界修士占据。 姚清此时才知,七十二路地煞之络不提,单就三十六路天罡之脉,便至少都有“化气”及之上境界的存在,特别是所谓的上九路,无一不是炼神高手,大都也在此建立道场。 “散修之气象成矣!”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至于西边,则是大片的平原,大都是各类坊市和一些商人的落脚之处,也有修士在此常住。 因为山中的洞府更为清净、距离无生真人也更近,反而比较难得,很多散修就在平原上各施手段建立房屋或洞窟进行修行,虽然少了几分自由,但比四海其他地方可安全多了。 整体上来说,无生岛略有些狭长,南北近千里,东西只有数百里,对凡人来讲岛很大,对修士来讲也就是个小岛。 之前宗佑棠给姚清的建议是提前联系虞朝在海外的联络点,联系五湖道人、郭一阳等人,然后借助这些人的人脉一步步经营,在散修联盟建立后看能否直接与联盟高层取得初步联系,或者是找到联系的通道,这便已是泼天大功了。 不过姚清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太过被动了一些,他这些打听了不少情报,五湖道人、郭一阳等人连三十六路天罡之脉都未曾进入,在散修中只能算是小有名气,若说有多大能量还谈不上。 姚清不认为借助他们的渠道就能与那些高境界修士取得某种联系,更不要说初步建立互为犄角的意向了,拜会无生真人更是想都不要想,肯定没那个机会。 是以姚清打算用自己的法子,既然恰好遇到斗法胜会,那么这个平台便是最大的机缘,只要他能在斗法胜会中一鸣惊人,便有很大的概率直接见到无生真人。 凭借旁人言语中的信息,姚清觉得这个概率近乎九成,那时候散修联盟初创,自然有机会与无生真人细说,或许真能实现宗佑棠的战略构想。 双方均与五大宗门有仇,散修联盟一旦成立,估计要面临无穷无尽的压力,能有虞朝分担,何乐而不为? 这是姚清最大的信心来源。 至于自身安危问题,还有自身传承问题,姚清自然已经考虑过,一来自己出自虞朝,天然与五大宗门对立,二来大衍神宗被五大宗门所灭,更是天大的仇恨,三来自己从未做过损害散修利益的事,更没有与散修为敌。 从这三个方面来讲,哪怕他自己跟脚全暴,也是散修的助力,不会是对手,只要是讲道理、有眼光的人都不会为难他。 就算后退一步,大衍神宗的传承被人觊觎,姚清也有退路,他有姚瑶啊,同样是元神高手,他怕谁,打不过你我还不能跑掉吗? “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姚清暗道,哪里又能想到这次姚瑶是真沉睡了,他自以为自己穿着防弹衣,所以在枪林弹雨中到处浪,实际上他只是裸奔。 若是被姚瑶和姚滢知道,怕是要笑上他一年时间。 可惜暂时无人得知。 姚清心中把计划过了一遍,似乎没什么遗漏,也似乎没什么可计划的,只需要在斗法胜会上一路打穿过去就行。 能不能做到似乎也毋庸置疑,“显圣”之下他自认已经无敌。 就是这么自信!姚清干咳一声,继续着游手好闲的生活,一点点汇聚散修各方面的信息。 不过有一件事他很奇怪,那金面人是潜进了岛内,或者被人驱逐,甚或已经被无生真人拿住?似乎已经没了下文,这几天过去,外海渐渐恢复平静,连谈论此事的人都慢慢变少了。 姚清感觉很费解,原本以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涉及到散修安身立命的根本,更是在散修联盟成立的前夕,无生真人肯定会震怒,然后施以雷霆手段,杀鸡儆猴! 可实际上,岛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权当没发生过,很是诡异。 姚清叹了口气,抛开心中疑惑,并没有戴面具,只是顶着微调过的面容四下闲逛。 某次还遇到了菊东篱跟兰若山,他也只当没看见,快步走过,怕时间太长被两人发现。 他们二人完全没想多擦肩而过的人会是姚清,倒让姚清心生愧疚,感觉自己做事端得不爽利。 修士与修士之间,一般都不会轻易以“灵识”或“神识”窥探旁人,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也是从数千年无数流血事件中取得的共识。 除非进入元神之境,一念一界,目光所致,无惧时空,已经不是单纯的神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正如当初姚清与叶姝一同突破时从“因果视界”感受到的那种波动,其实并不是神识,而是元神特有的看破一切之性。 是以短短一次交错而过,菊东篱跟兰若山并没有注意到姚清。 姚清颇有些慌不择路,一路急行,走出好远,才稍稍停下来松口气,摇摇头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此地颇为偏僻,之前竟没有来过,修士也少了很多,再往远处就是一些住人的小院子了。 姚清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便看到边缘处有一间很素雅的门面,珠帘半卷,上面有两个很秀气的大字:花店。 “花店?这里还有人专门卖花?还是说是一些奇花异草?”姚清心中大奇,感觉不像是后者,如果是奇花异草的话,怎可能门可罗雀? 难不成全是普通的一些花花草草?无生岛上还有这种店?或者说无生岛上还有修士有这等闲情逸致? 至于会不会是凡人,姚清没有想过,经过几天转悠,他已经了解了很多,此地凡人是有,但大都地位低下,战战兢兢,绝无可能有能力单独开一家店面。 他很是好奇,便直接走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林轻语 姚清掀开珠帘,愕然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花草,只有一位少女坐在椅子上,手捧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说是少女,可他一时间也无法确认对方的年龄,看上去不大,再仔细一看,似乎也不小。 “你来了?”少女似乎才听到动静,抬头说道,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我?”姚清指了指自己,又朝后面看了看,就是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少女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姑娘可是认识我?”姚清有点纳闷,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女,一点印象都没有,若是见过肯定不会遗忘。 这少女乍一看似乎很普通,面容平平无奇,远远比不上顾湘、柳嫣两人,更比不上叶姝的那股清冷气质,扔到人群里都不会有人特别注意。 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少女很耐看,非常非常的耐看,还是越看你会越觉得对方好看的那种,似乎每个部位都很完美,而这种完美又极为自然地融入到整体观感里。 好像有点矛盾,只是却不会给人任何矛盾感,依然会觉得对方普通,不过这种普通很吸引人。 这种特质有点无敌,姚清干咳一声,忙晃开眼睛,再次肯定若是自己见过一定不会忘掉,如果没有印象,那就是没有见过。 所以是认错人了?姚清暗暗想着。 “或许!”少女站起身来,“公子请进!” 少女身形高挑,但又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穿着雅致,立在那里,姚清心里便只有三个字:思无邪。 又或者是诗经中的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再或者 “公子?”少女淡淡笑道。 “咳,今天的天气不错!”姚清回过神,忙干咳一声,掩饰心中尴尬,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内设施。 还真是一朵花都没有!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姚清整理好心情,出声问道。 “林轻语!”少女道。 “在下姚清!”姚清点点头,再次确认确实与对方没有打过任何交道,心下微微舒口气,莫名其妙有种异样压力,不是来自对方,而是来自于自身,很奇怪的感觉。 少女闻言,并没有多余表情,似乎对这个名字早就了然于心,没有任何意外。 反倒让姚清有点意外,便问道:“轻语姑娘真得认识在下?” “这个不重要!”林轻语示意姚清坐下来,取过桌上的茶杯,给他填满。 这个很重要!姚清心里暗暗吐槽,不过也没多问,安心坐下来喝茶。 他已经发现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女,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思,他统统都看不透,但偏偏少女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没有一丝丝威胁,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至于少女是不是普通人,姚清也不做此想,不是说无生岛上没有凡人,也不是说凡人就开不起一家店,但眼前少女肯定不是凡人,这是他的直觉。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姚清是既来之则安之,即便心中尚存几分犹疑,也没必要因此疑神疑鬼,失了气度。 否则修行修行,还修个什么? 林轻语则是习惯于安静,安安静静喝茶,安安静静思考,或者安安静静看书,眼前有没有人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一种平淡而又温暖的气氛在身边缓缓流淌,像是午后的阳光下,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天空,任由时间从指缝间悄然而逝,让人沉醉其中。 许久,姚清猛然清醒过来,天上太阳已然西斜,对面少女依然静静坐在那里,跟之前并无二致。 “轻语姑娘,在下要回去了,多谢招待!”姚清想了想起身道。 林轻语闻言,抬头笑道:“公子何必这般客气,自去就是!” 姚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出得门来,才突然发现自己修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全部恢复,牢牢站在了“化气”后期之境,就连从去年修行以来面对各方压力聚集起来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一空,道心竟然全所未有地通畅! 这是什么道理?姚清有点震惊,是少女的被动技能,还是对方主动拉了自己一把? 被动的话倒没什么,只能说明这少女自身比较稀有,是个宝。 如果是主动,那又为什么,无亲无故的,两人第一见面,难不成自己这幅平平无奇的面容让对方一见倾心? 太扯了!无声无息就能为旁人梳理修为的人,这种手段姚清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见识了。 相对而言,梅以曲借助自身棋道助人修复道基的法门就有点不够看了,这样想虽然有点失礼,但姚清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真是天差地远。 姚清收回停留在花店上的视线,然后迈步离去。 随着斗法胜会的渐渐来近,姚清一边继续着四处搜集信息,一边每天下午准时来到花店,跟少女一起喝茶,然后他发呆,少女看书。 两人之间的交谈不多,偶尔一两句话,也是点到为止。 但却像多年的老友,即便无话可说,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也没有任何尴尬,平淡而自然。 每过去一天,姚清就感觉自己好像都会轻松一些,某种枷锁似乎在慢慢松动,他反观己身,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何缘由,只好暂时放弃。 而他也发现了,少女的花店就她一个人,花店也从没有其他客人,就他一个人,两人是花店里唯二的存在,门口偶尔有人路过,也无人朝这边看上一眼。 毕竟对花花草草,大部分修士都不感兴趣,感兴趣的似乎也不会来这里,来这里的又会有意无意忽略掉这间店面。 难得平静的时光画卷就这么在两人面前缓缓铺开。 姚清靠在椅子上,对面少女安安静静看书的样子就是世间最大的美好,面对这种美好,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然失去了少年人的某种纯真,习惯用成年人的算计去看待一切。 失去不要紧,失去后如果还能再捡起来,就非常了不起了。 这一刻,姚清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一空,再无一丝涟漪。 蝇营狗苟终日,却还能找回自己,或许就是遇到这位少女的最大意义,那么她的来历、有无其他目的还重要吗? 姚清觉得其他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少女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姚清亦对以微笑。 此情此景,可以入画!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斗法胜会 近晚,姚清离开后,花店门前突然变得空无一人。 一位老者从街道的尽头慢慢走来,好似在闲逛,也好似带着某种目的而来,因为他恰恰停在了花店门口。 也不进去,就那么等着。 屋内少女放下手中书卷,微微侧头,想了想才起身来到门外。 “道友前来敝岛可是有什么要事?”老者很客气地问道。 “要事?”少女突然笑了,“当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可需要老夫相助?”老者依然很客气,少女一来其实他就知道了,但因另有要事腾不出时间,再加上少女一直安安静静在此,便没有理会,远远观望。 不过对方修为高深、神通广大,他也不知对方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 今日只好直接过来看个究将。 “不用,已经办完了!”少女很是开心,突然问道,“你好像并不欢迎我?” “嗯?不存在不存在!道友能来,是敝岛蓬荜生辉。”老者干笑道。 “算了,离家太久那小丫头估计要无法无天了,还是先回去!”少女嘟囔了一句,也不跟老者多话,抬手朝某个方向挥挥手,连着身后的花店齐齐消失不见。 原本花店的位置不过是个空地,一直都没人注意到那里曾经有过一间小屋。 老者见对方真个离去,心下才松口气,倒不是怕了对方,而是关键时刻不想节外生枝,不得不多想一步。 随后摇摇头也自化为虚影消散一空。 第二日,等姚清再来找少女时,却愕然发现此地已经空无一人,不,不是空无一人,连房子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姚清急忙拉住一个行人打听。 “道友说笑了!”那人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此地远离集市,向来没多少人,更不会有谁把店开到这里,哪有什么花店?” 姚清闻言,额头上刷的一下直接冒出一排排细密冷汗,后背发凉,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女鬼? 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一个书生半夜借宿,等第二天起来一看,哪有什么屋宅暖阁,周遭全是荒郊野岭。 那人有些同情地看着姚清,心想这位道友肯定走火入魔了,都开始发癔症胡言乱语了,堂堂无生岛,海外第一圣地,修士云集,岂有什么花店? “保重!”那人拍了拍姚清的肩膀,匆匆离去,虽然心里很同情,但也不欲多事,他自己都还顾不上自己,哪有什么余力再带个拖油瓶。 保重?什么意思?姚清回过神,暗道难不成此地真得很诡异,众所周知? 他倒不是害怕,本身就是修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没必要害怕。 而是觉得有点凉飕飕的,这般众目睽睽,还是在海外第一高手无生真人的眼皮子低下,能如此行事的人,修为得有多高?至少都是元神高手。 可左看右看,那位安静的少女都不像是个高手啊! 最关键的一点,为什么要对自己释放善意? 心存善意是肯定的,否则不会无缘无故为自己调理修为,自己身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入元神高手的眼? 姚清想不明白,伫立良久,依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道法?别开玩笑了,一般人或许会心生贪念,元神高手哪一个不是道心坚韧之辈?笃信自身之道,又岂会看上外人旁道? 姚瑶?应该也不可能,不说有没有注意到姚瑶的存在,真对姚瑶感兴趣,自然会从心所欲,早就动手抢了,岂会给自己好处? 那还能是什么?总不会对平平无奇的自己感兴趣?姚清摇头失笑,最后看了一眼花店存在的地方,挥挥手离去。 罢了,总归是善意,就当是一场机缘,以后修为高了再想办法追溯,姚清如此想着,把此事暂时压入心底。 他看了看天色,直接往岛中心走去,斗法胜会临近,当然要去踩踩点。 岛中有一峰直插天际,高耸入云,山脚下则是一大广场,广场中间有一座数十丈宽的大平台,此时已有很多人聚集于此。 人头攒动,有些人已经开始就地取材,摆起了地摊,生意竟然出奇得好。 姚清四下转着,突然听到身边有一大汉和一青年正低声谈着斗法胜会,便微微停下脚步。 “明日便是斗法胜会了,不知赵兄有何打算?”青年问。 “你我增长一番见识即可,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大汉道。 “我晓得,说起来还是赵兄见地深,若是晚出发几日,岂不要在海上遭了毒手。” “想来必是北海魔修贼心不死,好在我等有无生真人这般高手,晾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斗争我们也管不着,不过这‘斗法胜会’轰轰烈烈,到底是个怎样的流程?”青年又问。 “斗法胜会实则分斗法和论道两部分,前三天斗法,后面论道,决定座次之归属。”大汉详细解释道。 “能与天下英雄交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青年有些羡慕道。 “斗法者,所有‘化气’之上皆可参与,每日一擂,最后胜者可角逐天罡之脉,其余人再决地煞之络。” “如此说来,却是激烈,只是两年才一次,天下散修又众,未免太过艰难。”青年奇道。 “自然不是如此,每次‘斗法胜会’无生真人都会全程观看,若真有潜力出众之辈,无生真人自有机缘等着他。” “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进入天罡之脉,那才是真正的大人物。”青年眼里浮现出一丝向往。 “散修艰难,很少有直指大道的道法出世,能够修行已是天大机缘,侥幸迈入‘化气’之境,更是得天之幸,若是能够获得一次擂主,才能鱼跃龙门,真正得到大道之法。”大汉叹道。 青年点点头,有些出神。 “不要想太多,只要脚踏实地,按部就班修行,迟早会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大汉拍了拍青年肩膀笑道。 青年点头应是,四下看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两人,便低声道:“赵兄,你说无生真人想要建立散修联盟靠不靠谱?外海之事是不是?” 大汉闻言,不由皱眉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妖言惑众,建立散修联盟自然是我等之福,无生真人又岂会做那等残忍之事?” 青年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说什么,转而说起其他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 拉开序幕 姚清听了一阵,心中也是感叹,金面人带来的杀戮无论是否出自无生真人之手,都避免不了让人心中产生别样想法,更不要说北海修士跟化音宗,怎么也洗脱不掉嫌疑,这暗中出手之人把握时机的手段当真是巧妙至极,所谋估计也不小。 姚清看着前面的数十丈宽的平台,暗道:“按那大汉所言,每日一擂主,统共三日,日日不同,岂不除了修为之外,还有心机之间的角力?那大汉固然没说,但想来每人应该只能上场一次,否则就未免太乱了些。” 姚清的眼光越过平台,望向了平台后的高山,此为无生岛第一峰,那无生真人不出意料应该就在山巅之上。 就在姚清视线投向山巅时,山顶道观内,一位老者睁开了眼睛,穿过重重空间,看向山脚下的姚清,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奇色。 老者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身形一阵波动,又隐入了无尽虚空之中。 很快,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斗法胜会正式开始。 姚清一大早就赶到广场上,发现还是来晚了,从没想到无生岛上会有这么多修士,稍微靠前的地方全部被占据,甚至还有人低声过来询问要不要买位置,三块灵晶便能得一好位置。 姚清失笑摇头,看向中间的大平台,那里已经被结界笼罩,免得斗法时余波外泄。 他仔细看了半响,发现这结界颇为奇异,还能压制内部一切术法威力,如此抛开花里胡哨的东西,反而更看重一人的根基。 至于好位置?只要是“化气”,便能御空,为什么非要靠那么前? 姚清不动声色,四下里慢慢走动,从旁人只言片语中进一步丰富对散修的认识。 不过刚转了半圈,忽见那高台的正北之地,升起一座芦棚,正中间坐着一紫金束发道人,左手边则是一红袍老者,右手边零零散散坐着几人,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可以肯定,这些人均有“显圣”或者以上的修为。 姚清心中正揣测时,就听旁边几人纷纷叫道: “没想到竟然是紫阳真人亲自主持,好大的场面!” “不错不错,比往年规格更高,难不成真是为了防备北海之修?”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他们大开杀戒,摆明了是在给无生岛下马之威。” “此事难说,没看那些遇害者的背后势力都没有吭声吗?” 便在此时,正中间的紫阳真人右手一抬,道了声“开始!”,全场一切喧嚣顿时全被压灭,只剩下唯一一道“开始!”响彻天地、传遍四方。 姚清暗暗咂舌,这等不露丝毫烟火气息的修为,果真恐怖。他抬眼看去,看来看去半天,也不见一人上台,像是所有人均被紫阳真人这般气势给惊到了。 紫阳真人也不着急,说完之后便闭上眼睛,神游天外去了。 很多“化气”之境的修士见状,纷纷踏入半空,不过均有自知之明,无人敢高过对面芦棚。 良久,一蓝衫青年衣袂飘飘,落在了高台中央,朝着四方拱拱手道:“不才卓不凡,愿为众兄探路。” 人群忽而复喧闹起来。 “紫微岛少主,东海双英之一。” “卓少侠怎得这般急切,如此抢先上台,又怎能坚持到最后,莫要被人捡了便宜去。” “这叫艺高人胆大,近两年来薄有威名者便只有那几人,估计还无有那等无耻之辈。” “怕就怕又出一‘七杀传人’。” 当年最初时,有一届斗法胜会上突然冒出一个“七杀传人”,神通凶狠凌厉,差点把那几年散修中有潜力的种子杀了个一干二净。 否则后来无生真人也不会专门派人主持,就是为了防止斗法变成无休止的杀戮。 众人议论纷纷,卓不凡却微笑不语,只是四下扫射,看着有可能上台之人。昨日他已跟同为东海双英之一的苏金玉约好,一人一天擂主,不抢对方风头,是以他只需注意几个人,其余还不放在心上。 四海散修众多,自不会人人都畏惧卓不凡的名头,说话间便有一中年人凌空而落:“上古‘巫罗’一脉巫行云,特来讨教紫微绝学。” 卓不凡面上挂笑,连称不敢,他紫微岛一脉最重风度和外在,无论处在如何危机之位,也不会丢了面皮,死也只能是微笑着而死,是以在四海之内名声却是最好。 巫行云嘿然一笑:“某只有一式神通,若不敌,便认输。”说着当空抓去,一稻草人忽然而现,一手高一手低,一眼开一眼闭,猛然盯住卓不凡,大嘴裂开,发出一道尖啸。 就连紫阳真人也睁开眼睛,目露奇异,看向巫行云手中的稻草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这巫行云不是上次我们去诸岩岛遇到的那人吗?怎这般厉害?”姚清旁边一人突然惊呼道。 姚清看着那稻草人,暗道:“这神通不似神通,法宝不似法宝,倒也奇异,看那卓不凡怎么应对。” 他打算现观察观察,再找个时机介入其中。 卓不凡从无见过这等诡异之术,心下暗中戒备,等见那稻草人大嘴裂开,便知不妙,体内真元猛然一提,在胸前化出巍巍之星,通体暗金,其色尊贵华奢,其形横贯四野,其意守拙上下。 铮铮铮,犹利剑出鞘,随着稻草人的动作,卓不凡脚下的影子忽而分成八分,化为八把幽暗长刀,猛然朝他斩下。 卓不凡神色不动,依然面带笑容,双手却轻轻晃动,带出无数轨迹,围绕胸前之星,如帝皇临世,不可犯颜。 那八把长刀威势虽是骇人,却也无法突破卓不凡双手划出的轨迹,反被其干扰带动,渐渐失了锋芒。 “咦,这卓不凡的神通倒是有趣,以一为核,四下分列,最终化为统一整体,却是不俗。”姚清心下暗暗道,有几分斗转之力的意味。 巫行云身前的稻草人被他一推,直接扑在刀光之中,刀光化影,一重重披在稻草人身上,像是穿上了一件黑袍,再不受空间限制,瞬息就穿透卓不凡的双手,要往他体内钻去。 姚清心中也是一惊,这等诡异之法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知跟“真空印”相较如何? 卓不凡更是大骇,不及细想,反手一捏,胸前暗星猛然大亮,让人不忍直视,一道道光芒透体而出,直接把那稻草人身上的黑影消解个干干净净。 稻草人尖叫一声,像是撞到了莫大恐惧,飞身返回,变得极度萎靡,被面色苍白的巫行云收入怀中。 卓不凡气息波动,心中忿怒:“没想到第一场就被逼使出‘帝降’和‘星浩’,后面还得了?必要此人好看,以镇后人。”思忖着便要施辣手。 便在此时,紫阳真人忽而道:“擢巫行云进入天罡之脉的种子阵容,卓不凡亦等同,可否继续?” 众人一时哗然,没想到才一开始便直接有两人获得参与天罡之脉竞争的资格,这巫行云运气未免太好。 “自然要继续,晚辈目标便是今日擂主。”卓不凡暗暗咬牙,朗声笑道。 紫阳真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派人接走巫行云。 卓不凡的话却让众人炸了锅。 “卓少侠这般自信,第一场便赢下一位强者,想来今日擂主非他莫属。” “未必,他消耗不小,也让很多人看到了机会。” 姚清却不理会身边议论,还在思索方才那诡异稻草人,融神通与法器于一炉,借助真元之力,勾连对方气息,便有神鬼莫测之象,亦有诸多借鉴处。 终究身怀两大推演至法,更有“一切法界”这等樊笼,短短数息时间,姚清便把一切都解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