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萌主培养指南》 第一章 捡到白云城主 这是在后世史称安史之乱的战场上,大唐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旦破了,敌人的铁蹄将直捣腹地。 在发起最后一波冲锋之前,李慕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波过去,他可能是回不来了。 山和虎都已经开了,连御也只剩下最后一层。 马已经死了,那匹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征战沙场的里飞沙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已经没办法回头。 不知何时,身边多出来一个人,是叶予白,藏剑山庄叶予白。 是有这么一个白痴,在这种时候忽然笑了笑挥挥手,然后一个鹤归砸向了对方的阵营,重剑一递就开始风来吴山。 或许这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只是他们谁都不能回头。 就好像天策府曾经入门时誓言——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下一秒,最后一层护体的御被打破,在看到叶予白停下来的瞬间,李慕嵊被人一箭穿心。 与此同时,枪折了。 这铮铮硬骨的长枪就这样从中间折了,就好像那口吐出去的血,再也回不去了。 长枪独守大唐魂,李慕嵊苦笑一声,他到底还是没有失信。 因为最后一刻,敌人是踏着他的尸体过去的,迈向了大唐的巍巍山河。 他闭上了眼。 李慕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痛觉。 这不应该…… 因为上一秒自己还在沙场,好像这一秒就已经回到了宫中,而且确确实实是在皇城? 李慕嵊伸出手来,发觉自己身上背着一杆枪,就是之前陪伴他征战沙场那么久的那一柄,太过熟悉的手感,让他几乎热泪盈眶。 只可惜眼前的场景却是绝对不容许他多想,因为他看到了两个人正站在房顶上。 “此剑乃是海外寒剑精英,吹毛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一个男子手中执剑白衣削瘦,看起来眉眼疏冷得很。 “好剑。”另一个男子手中亦是执着一柄剑,只是这人看起来更是冷清了三分,连着语声都是冰寒的,他的眼底却是含着些许热忱,只是亦被那冰冷的语气盖过了。 李慕嵊还在那儿兴致勃勃地观望着,结果分分钟就被发现了—— “兄台何人?” 屋顶上的两人一起转头看过来,就见一个四条眉毛的家伙已经站到了李慕嵊的面前。 李慕嵊愕然地怔忪半晌,方才沉声言道:“我从沙场而来,不知何故到了此处。” “此处乃是皇宫禁地,”那四条眉毛的人琢磨了一会方才问道:“兄台若是无事,还是尽快离去的好。”尤其是说话这么语无伦次,感觉像是个疯子。 陆小凤喜欢一切不正常的人,因为他觉得有趣。 当然其中包括疯子,只是眼下李慕嵊一身的血,手里还拎着一柄长枪,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善类。 不管这个不安全分子是如何来到这地方的,至少眼下不能多呆哪怕半柱香了。 只可惜已经轮不到陆小凤赶人,因为御前侍卫已经发觉了—— “来者何人?!” 这一声端的是威武霸气,将我们的李慕嵊李将军吓了一跳,他怔了怔方才道:“在下乃是天策府阵前将军李慕嵊,敢问此处可是我大唐皇宫?” 那侍卫显然也没想到李慕嵊来了这么一句,索性狐疑地看了李慕嵊半晌道:“这里是大明,你为何出现在皇宫?有何目的?” 若是当真说起来,唐朝离明朝已经有那么长的时间,那个神经病会在这时候跑出来要反明复唐啊? 李慕嵊却是呆住了……大明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师父李承恩没和他讲过!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时间里,他没有想到面前的御前侍卫已经想出了另一个可能:“你可是与那白云城主叶孤城一伙的?” 李慕嵊更加疑惑了……白云城又是哪里?叶孤城?名字挺好听的。 他的眉宇之间一派朗朗正气,盯着侍卫看的表情茫然而无辜,只可惜有的时候吧,人看起来不像好人做什么都不像是好人,所以御前侍卫果断挥挥手:“捆下去。” “慢着。”那金穹顶上,叶孤城却是缓缓挥了挥手。 他一跃而下的姿态飘然出尘,带着一种世人难以企及的矜贵,目光在李慕嵊身上淡淡掠过:“这样的衣着服饰,却是那唐朝才有的模样。他与孤并非一道。” 李慕嵊瞬间觉得眼前的人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毕竟这么多人里头,也只有这个被怀疑的对象才非常认真地出来解释了一下。 只是很显然,这时候刚刚叛乱的叶孤城说话证明力非常低下,所以御前侍卫依旧站在李慕嵊的身边,显然是非常怀疑。 叶孤城淡淡呼出一口气,转身挥挥手,清瘦的手指微微伸出示意道:“西门庄主,请。” 那一场对弈,剑招华丽而大气。 然而李慕嵊记得的,却只有最后的那一瞬,叶孤城微微伸手执剑缓然而笑:“这就是那……天外飞仙。” 他整个人腾身而起,竟是朝着那金銮殿的顶尖而去,脚尖在顶尖微微一压,剑已出—— 他和西门吹雪的剑招瞬息对上,那一瞬剑光几乎让李慕嵊下意识地屏住气息。 不同于藏剑山庄的剑法厚重,他们二人的剑招均是大气而沉静,叶孤城的更带着几分空灵。 如若不是当下这么严肃的气氛,李慕嵊几乎想要叫出一声“好”来! 只是眼下如若真的这样做了,反而是对两人决战的不尊重罢,所以他只是紧紧锁着眉,手心死死攥住了长枪。 他知道,叶孤城要赢了。 只可惜……谁都没能料到这一次的结局,因为叶孤城在最后一瞬将剑刃微微向侧一偏…… 一剑穿心。 李慕嵊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清贵的男子飘然坠地,连着那柄剑。 西门吹雪接住了叶孤城,而李慕嵊下意识朝前面就是一个“疾”接住了那柄剑,特别地体贴。 只可惜这样的体贴放在御前侍卫眼里简直就是铁证:“放下那柄剑!” 李慕嵊非常好奇,难不成这个年头在皇宫里帮人拿了一柄剑就要被定罪了? 只可惜他还没有问出声来,他就拿着那柄剑保持着惊愕的姿势,又一次从皇宫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这一次他消失的非常彻底,所以自然也不知道那御前侍卫带着人将皇宫里里外外搜了一大圈,怎么也没找到。 真是非常可怜。 李慕嵊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那无上仙君之类的神仙给嫌弃了,不然怎么每次自己一闭眼一睁眼就要换个地方? 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睡觉都不能安生,一醒来就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这真是非常让人头疼。 抱着一柄剑一杆枪又一次穿越了的李慕嵊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了,他转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眼底掠过一丝讶然…… 这好像是个家? 家这个词实在是太过遥远,之前他在练兵营,那里随便一个将军帐篷一窝,就是他的家。 然而现下,他所在的地方里头的东西都挺新,是个顶不错的宅子。 李慕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确定脑袋没摔坏没产生幻觉,这才将那柄剑往桌上一放,往门外走去。 然而一推开门他就怔住了,因为这真真是一个顶大的宅子,看上去相当齐全。他又一次退了回去,试图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占了别人的屋子,天策府军纪严明,是严禁扰民的。 很显然,我们的将军还没有适应他的新身份,所以说他非常认真地琢磨了一圈,将那桌子上的东西拿起来又放下,这才将自己一身是血的衣衫褪尽了,拿水泡着,决定出去适应一下新环境。 甫一出门,他就怔住了—— 门外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子晕倒了。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然而饶是李慕嵊这样不谙衣着好坏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小孩子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不是在告诉自己:“他很有钱。” 李慕嵊之前在军营里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自然自己也就折腾好了,一来二去连正骨这样的事情都学会了点皮毛,此时索性伸手过去轻轻探到小孩子鼻下,感受到了微微的吐息之意方才松了口气,将小家伙抱起来往屋里头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找到这小孩子的父母,然而只要有个地方歇着总还是好的。 他将小家伙放到了床上好生盖上了毯子,便呼出一口气来往回走。 小家伙太瘦,抱着硌手。 也不知道之前那家人那么好的条件,怎么不好好养个小孩子,这把小家伙给饿的。 想了想,他决定去灶房看看,总该有些东西来喂小家伙,不然看着怪心疼的。 只可惜李慕嵊先前唯一会做的就是清汤寡水的面条,不论如何也不该给个小家伙吃这个,琢磨了半天,最后他还是挠挠头在桌上抓了个钱袋出门去了。 小孩子吃东西总得金贵点,不然岂不是永远养不胖了? 李慕嵊转了好几家酒楼回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醒了。 他就坐在床边,一身云锦的衣衫看起来顶是好看,看向李慕嵊的神色平静而专注。 李慕嵊微微一笑,对着小家伙扬了扬手里的吃的:“饿了吧?” 小男孩看着李慕嵊手里一摞食盒,默然。 就算是饿了,估计也吃不了这么多。 “嗯,先吃饭,吃完了再告诉我要去哪里找你的父母,我再送你回去。”李慕嵊的神情看起来非常可靠,将东西在屋里摆好,一伸手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放到桌旁:“喏,会用筷子么?你叫什么?” 小男孩继续沉默,似乎是有些犹豫,半晌方才伸手接过筷子认真道:“我叫叶孤城。” 他说完这五个字就开始吃东西,专注的模样好看得很,饶是个小家伙就已经能看出之后的绝代坯子。 只可惜,李慕嵊却是彻彻底底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他他他说他自己叫什么?! 叶孤城是吧? 如果不是重名那么…… 自己是不是捡到了在金銮殿顶上决战的那个白云城主? 李慕嵊下意识控制自己的目光看过去,在心底哀叹一声—— 不看不知道,一看怎么这么像! 第二章 将军跳湖了 李慕嵊盯着面前的叶孤城,几乎想要将眼前的小孩子盯出一朵花来。 半晌,叶孤城终究还是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李慕嵊,不管是谁,有了这人的灼热目光,估计也没法安生吃饭了,所以他非常诧异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李慕嵊自然摇头,伸手过去给叶孤城又添了一碗饭,非常热情地说着:“多吃点,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就没力气了。” 叶孤城看着那一碗冒尖的饭:“……”我又不是饭桶。 饶是如此,他还是默不作声地继续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就着菜吃了起来,动作矜贵而认真。 李慕嵊看了良久,在叶孤城又一次放下筷子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叶孤城,你还记得什么事情吗?我带你去找你的爹娘?” “不必,”叶孤城的神色显得有些茫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最后化作一丝莫名的叹息:“我尽是忘记了,只是我知道,家人似乎都不在了。” 李慕嵊微微一僵,他不知道眼前的叶孤城所言是真还是假的,只是这小孩子一举一动实在是太过老成,偏生还带着一种飘然出尘的意思。 将军正在神游天外的功夫,叶孤城已然站起身来:“多谢将军款待,孤城无以为报。” 李慕嵊刚想说“没事我施恩不图报啊”,就见叶孤城已经微微颔首行了个礼,转身准备往外走了。 这下可将李慕嵊吓了一跳,直接了当地一个疾冲了过去,径自立在了叶孤城的前头:“你去哪儿?” “我不想劳烦您。”叶孤城抬起眉眼,小小的孩子眉眼还带着几分稚气,却是微微地蹙起来。 李慕嵊的眼底带着些许寒凉,抱着双臂问道:“我问你去哪里。” 他比谁都明白,这个孩子,怕是没地方可去了。 如果说他的爹娘还在,那么李慕嵊也不大可能动收养他的心思,然而以叶孤城自己说的身世,估计眼下还当真没有了容身之所。 叶孤城没有作声,他的眉眼微凉,却是紧紧抿着唇角没有答言的。 李慕嵊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微微俯身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我收养你吧?” 叶孤城看了李慕嵊良久,睁着一双大眼睛淡淡问道:“为什么?” 李慕嵊语塞,这有什么为什么? 而叶孤城依然在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李慕嵊方才揉了揉眉心道:“你还小,总不能自己浪迹天涯。” 叶孤城依旧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先生是李将军?” 李慕嵊:“……”他自己还不知道,不,是没来得及知道。 “大明镇边李将军。”叶孤城的眼神很平静,如果说他不是自己说出自己失忆了,估计李慕嵊都没办法发觉。 李慕嵊听了也只能颔首:“没错。” “既是如此,多谢将军。”叶孤城颔首行礼,面上疏冷的很,饶是笑意亦是薄凉的。 不知为何,前世的时候,李慕嵊觉得叶孤城矜贵无双,那剑法飘然出尘,与那西门吹雪一般,都是世上顶尖的剑客。 饶是李慕嵊不懂剑,他却还是看的明晰。 然而现下遇到这个小小的叶孤城,李慕嵊却是忽然想起了彼时紫禁之巅那个被一剑穿心的白云城主…… 此时此刻,他还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剑圣白云城主,而只是一个不足弱冠的小孩子而已。 想到这里,李慕嵊忍不住心底微微一软,伸手将叶孤城抱了起来:“进去休息一会?” 叶孤城也确实是倦了,他实是想不起之前的任何一件小事,索性在李翊宸的怀里稳当当地闭了闭眼:“多谢将军。” 李慕嵊听着别扭,想了想便笑道:“你随意称呼就是,天天叫将军,听着别扭,”顿了顿,李慕嵊轻描淡写:“如若是孤城不介意,以后我带你习武,你叫我师父就是。” “……好。”似乎是沉默良久,叶孤城方才淡淡道。 李慕嵊将人放到那张不太大的床上,继而到了外间歇下。 有太多的事情还都是谜,比如说李慕嵊的身份,又比如说叶孤城的失忆,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李慕嵊全数不敢断定。 他只好整个人向后仰着靠在廊柱上,一边思忖着有关前世或是今生。 太多的事情好像一个恍惚的梦境,梦醒了他还是那个杀伐果断马革裹尸的大唐将军李慕嵊,而不是在一个陌生的朝代一个陌生的地方,捡到了一个白云城主。 说起来,叶予白去了哪里? 如果说自己都来到了百年以后的现在,那么叶予白有没有可能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就算是时隔如斯之久,再想起叶予白的背影,李慕嵊还是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微微一痛。 总是记得藏剑山庄说过的一句话—— 既然我用了风来吴山,就再也没打算回来。 最后一役,叶予白没有回来。 他用生命诠释了藏剑山庄的箴言。 李慕嵊轻轻握起拳头,又悄无声息地松了开来,没有看到的是,里屋的叶孤城悄悄睁开了眼,眼底有些疑惑。 然而在李慕嵊回过头去的时候,又慢慢闭上了,清浅的呼吸声昭示着小家伙其实已经睡熟了。 接到圣旨的时候,李慕嵊在院子里练武。 他将一把长枪甩得赫赫生风,宛如千军万马之中奋勇杀敌的时候。 大太监来的时候,正正就是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禁眼前一亮又掠过一丝惊异,在旁边静静候了半晌,待到李慕嵊停了下来方才走出来道:“将军。” 李慕嵊看着面前的人,微微一怔道:“公公?”怎么不见人通传? 那大太监似乎是看出了李慕嵊的疑惑,他微微颔首道:“洒家来的时候,见将军在习武,就没有打扰,还望将军恕罪。” 李慕嵊很快适应了新身份,他微微颔首应道:“无妨,公公何事?” “镇边李将军接皇上口谕。”大太监看着面前巍巍而立的李慕嵊,慢慢道。 李慕嵊心底却是恍然,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觉整个人好像都是恍惚的。前世今生,他都是将军。只是星移斗转,那盛世大唐竟成了史书之中的一页,再也没了彼时的踪迹。 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大唐的风骨大唐的魂。 而今,他是大明的将军,只能是大明的将军。 “李慕嵊领旨。”李慕嵊缓缓跪下,听大太监一字一字道了出来:“即刻传镇边李将军入宫觐见。” 短短的口谕,谈不上什么花哨,李慕嵊也没能从中判断出皇上的意思,只能慢慢颔首道:“李慕嵊接旨。” “请吧,”大太监笑了一声,示意道:“李将军。” 李慕嵊却是微微有些犹疑了,不知为何这偌大的将军,竟是没有个丫鬟管家,就好像是一个空壳子一般,以至于现下只放一个年少的叶孤城在这里,他还真是有几分不放心。 似乎是见李慕嵊没动弹,大太监疑惑道:“请问李将军这是?” “哦,没什么,”李慕嵊定了定神,颔首道:“不知公公可否宽限片刻?” 那公公自幼就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自然也是个聪明人物,此时听李慕嵊如是说,心下难免就有了三分计较,他看了李慕嵊一会儿方才微微一笑:“将军有事自去无妨,只是莫让皇上等了太久不是?” 李慕嵊没有想到太监心底所想,不然也不会一派坦荡地道了谢,就走到了屋里头。 叶孤城正坐在案边,悬腕写着什么。 李慕嵊就在旁边看了一会, 微微笑道:“字不错。” “多谢将……师父。”叶孤城似乎是觉得有些拗口,差点就说错了话。 “无妨,”李慕嵊定下心底奇异的感受,淡淡问道:“饿了?” “尚未。”叶孤城的语声亦是平静。 两人都不是话痨,以至于每次交流都很容易陷入沉寂,当叶孤城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人之间就又一次没话说了。 到底还是叶孤城开了口:“师父若是有事,孤城自己在此处无妨。” 李慕嵊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颔首:“好,”他说完就往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返身回来:“记得插好门栓。” 叶孤城应道:“好。” 李慕嵊又一次走到了门口,想了想又回过头来,神情严肃得很:“饿了的话,灶房还有些吃食,只是有些冷。” 叶孤城默然抬起头:“……好,多谢师父。” “不必。”这一次李慕嵊似乎终于将要嘱咐的全数道了一遍,抬步而去。 叶孤城微微失笑,重又悬起腕来一笔一划地练起字来。 不知可是因为第一次照拂小孩子的缘故,李慕嵊只觉得各种地方都有些别着,也正是因此,出去见到那公公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还是如何将叶孤城带好。 想来想去,如果说是叶予白在的话,估计要好得多吧? “将军?将军?”旁边传来黄公公的唤声。 李慕嵊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能自拔。 “将军,前面是湖……”黄公公提醒道。 李慕嵊霎时收了步子,然而下一秒,他微微蹙眉,一闪身就往湖上窜,只因为那个快要掉到湖里头的背影,却是再熟悉不过—— 叶予白。 黄公公一眼没照顾到,就发觉自家将军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湖里,湖面上冒出一小串气泡,不多时…… 气泡也跟着没了。 “救命啊!”黄公公瞪着不太好使的眼睛看了半天,瞬间失色大喊出声。 第三章 穿成了个草包 旱鸭子李慕嵊是被人从湖中央捞出来的,那是一个姑娘,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衣裳,领子微微立起来更显出几分英武来:“这位是?” 她的眉眼之间亦是女子少有的英武直率之气,李慕嵊看了良久,这才恍惚回神:“劳烦姑娘了。” “不必,师父经常教导我,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姑娘家豪迈得很。 二人:“……” 李慕嵊和黄公公被这话惊了一跳,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姑娘已经抬起手来捋了捋微湿的鬓发,笑意坦率又诚恳:“后会有期。” 她和男子一样抱了抱拳,然后飞奔不见人影了。 李慕嵊微微吸了口气,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叶予白不在这里,他或许也根本过来的可能,也是自己关心则乱,西湖藏剑山庄出身的叶予白,断然没有掉进水中出不来的道理。 造化弄人这种事,总归还是如此。 “将军?”黄公公恨不得伸手过去将人拉住,生怕这位大将军又做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好在李慕嵊回过神来便也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走吧。” 黄公公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敢问刚刚是怎么了。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宫,就见那年轻的帝王正端坐在御书房里头,看向李慕嵊便是微微一笑:“李将军。” 李慕嵊定了定神便俯身行礼:“李慕嵊拜见皇上。” “爱卿不必多礼,”朱翊钧将目光轻描淡写地一收:“这些时日你初还京城,可好适应?” 李慕嵊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只能中规中矩地答道:“多谢皇上,一切安好。” “既是如此,你来看看这个。”朱翊钧将手上的折子放到李慕嵊的面前,一双眼牢牢锁住了李慕嵊的神色,不肯放过蛛丝马迹一点端倪。 李慕嵊看了半晌,这才将东西放了回去:“西羌族这次可谓是欺人太甚。” “当初是李将军将她们打了回去,没道理不过五年就已经重振旗鼓,”朱翊钧眉心微蹙,有几分叹息模样,年轻的帝王看起来有些瘦,却亦是有着帝王的巍巍气度一字字道:“依爱卿之见,当是何如?” 以我之见?那必须是打回去,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连自家人都不认识才能罢休。 李慕嵊自然不能如是说,他尚且不知道皇上对于李慕嵊这人了解多少,更罔论当年自己打过什么胜仗了。 只是如若是自己打的仗?那么这个李慕嵊究竟是多大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继续装傻充愣:“回禀皇上,臣以为必当讨伐。” 朱翊钧微微凝眉,眉梢轻轻一挑:“哦?” 李慕嵊不知道自己到底说没说到点子上,索性放开心思说了下去:“这时候若是放任西羌动荡,想必定会有大乱。” 朱翊钧将手上的折子放下了,好像是第一次认得眼前人一般紧紧盯着李慕嵊看了半晌,这才微微一笑:“许久不见,难为爱卿居然改了性子。” 这话音一落,李慕嵊立时觉得心底咯噔一下,不知道眼前这位帝王又想到哪里去了。 好在朱翊钧也没有再问,只是淡淡颔首将折子放下便轻描淡写道:“罢了,回头再言此事,”他话锋一转:“爱卿舟车劳顿,不若先回府休息片刻。” 我好像本来就好好在府里头歇着,突然被您拉了出来? 这些话李慕嵊本就是不会挂在嘴边,只颔首应是,这就跟着黄公公出来了。 然而一路上心思却也没停过,以至于黄公公问的话基本都没听清楚,直到最后一句—— “若是依洒家之见,这些话本不当讲,可是将军,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您可要几个通人事的丫头?” 那时候如若说通房丫头,大多还是与府里头的女主人一起进来,若是论及通人事的丫头,那就是随便指几个模样好的来给这些个官人开开荤了。 李慕嵊心思不在这上头,只淡淡颔首道了声“劳烦”,就直截了当地推门回府了。 这一下子闹得黄公公哭笑不得,按理说这位依仗着父亲的荫庇得了这么个名声,本就是个草包将军,没成想今日一见,却也当真是有趣得很。 只不过既是如此,想必皇上也就更加不用担忧这位镇边将军东山再起了。 黄公公想到这里,不禁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去办差了。 李慕嵊回去的时候,叶孤城醒着,他就站定在院子中央,手上执着一枝树枝。 看到李慕嵊到了,他便垂下手去:“将……师父。” 李慕嵊淡淡应了一声,看着叶孤城一招一式不禁有些恍然,犹记得那场恍如梦境的紫禁决战之中,好像这人亦是一袭白衣一柄长剑,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恍如谪仙。 那柄剑,现下好像还在自己这里,或是可以做个弱冠礼物也说不定。 李慕嵊如是想着,丝毫没有借花献佛或是物归原主的觉悟,想了想,他便问道:“饿了?” 叶孤城默然:“还没。” “哦。”李慕嵊顿住。 叶孤城见眼前的人不再说话,索性继续一板一眼练了起来。 他本就是个习武的料子,即便眼下内力尚不丰盈,却并不妨碍他将那一枝树枝练出了回龙斩水的力道,李慕嵊看着不由得在心底赞了一声好,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你很适合练剑。” 他的语声诚挚,带着十足的期许。 这样的话音落定在叶孤城耳畔,不由得也让素来平静的人心神微微一荡,小小的男孩露出一点愉快的笑意:“多谢师父。” “我不适合习剑,所以只能教你些基本的东西,”李慕嵊给他摆好最初的练骨骼姿势,这才松了手淡淡道:“待得你将基础都学好了,我送你出去找个好老师,到时候就不要再唤我师父了。” 叶孤城听着这人淡淡的语声,忍不住就抬起头看了李慕嵊一眼。 正正迎上了李慕嵊平静的目光:“听懂了?” 叶孤城将目光收了回去,平静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李慕嵊似是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事实上叶孤城之前对这位草包将军也是有所耳闻,生在将军府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或许是求之不得的荣耀,只是对于这位镇边大将军之子李慕嵊而言,或许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好事情。 大明镇边将军李卫国生来一身血性浑身是胆,为国肯马革裹尸还。 为人擅使一杆长枪,常常可以在万众之中取敌项上人头,在军营里头亦是极有威严。 然而这位受人敬仰的大将军一生中最大的悲剧就是有一个草包儿子,不仅仅功夫不好,更是胆子极小,一旦有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是跑路,对了……还有卷着钱财跑路。 别的毛病不多,对于穷人还有接济之心,如若是个平常人或许还称得上是个好人,只可惜落到将军府里就只能让人叹上一声。 为此,小时候的李慕嵊没少挨打,都快成了一条街的笑柄。 这回镇边大将军李卫国战死沙场,男主人女主人都没了的镇边将军府名存实亡,皇上一纸令下,索性派李慕嵊去边境待上了一年。 李慕嵊回来了,骨子里头却是被换了一个人。 镇边将军府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朱翊钧怕寒了老臣的心,也只能拿着国库的钱养着这位将军之子。 为此别说民怨了,光是宫里头流言非议就不少。 对此,而今的李慕嵊毫不知情,叶孤城却是不然。 也正是因此,在看到而今的李慕嵊时,叶孤城总觉得心底有些微妙的奇异感。 就好像街头巷尾说着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位言出必行的少年将军,根本就不是同一人一般。 李慕嵊之前为了面圣,将衣服全数换了一遭,此时又站着看了半天叶孤城习剑,这才觉出几分冷来。 他进了屋子将身上的衣服一脱,索性凝神想起今早的遭遇。 那姑娘骨骼清奇出口却是惊人,也不知道是何处的路数,再想想她与叶予白无二的装束,李慕嵊轻轻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 “叶予白……”唇齿之间不消思索即可念出来的名字,而今却也是成了久远的念想。 如若此生都不能再见,那么最后其实还欠了你一句—— 多谢。 第四章 巍巍天策军魂 “近些时日西羌蛮族却是不安生得很,”新入府的小丫鬟沐春看着李慕嵊的神色,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倘若老将军在的话,或是西羌族也不会如斯放肆。” 李慕嵊听着也有几分无奈,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他了解了这将军府上下,还有世人对于李慕嵊的评价。 “骁勇善战的镇边将军死得惨啊,什么你说他那儿子?唉……” 众说纷纭,反正意思简单得很,就是这李慕嵊是名正言顺的草包儿子,根本没有半点作用,靠着父将的荫庇方才能够在京城混个不错的闲职。 李慕嵊心底焦急,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如若不是因为忌惮老将军手里的兵权,大抵皇上也不会派他去边境驻防。 老将军人虽然不在了,可是威望还在。 李慕嵊轻轻叩着桌案,他不想惹皇上的忌惮,一点都不想。可是一身骨头就好像是在一点点爆发,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重新上阵杀敌的机会。 叶孤城依旧在练剑,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做这件事情。 他的心思纯净,丝毫不含杂质。 也正是因此,李慕嵊其实很难以想象,为何前世的最后,叶孤城偏离了那一剑。 “孤城,”李慕嵊挥挥手,示意孩子进来,他想了想便问道:“前些时日教你强身健体的口诀,可曾记得了?” 叶孤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李慕嵊,微微颔首:“多谢师父。” 李慕嵊便点点头道:“好,既是如此,今日我便教你将内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 ……不多时,见小丫鬟沐春给叶孤城做好了中饭,李慕嵊便问道:“你现下可还有事?” 沐春想起之前进府之前黄公公说过的话,再想想市井之间对这位将军的评价,脸立时就红了。 她犹豫半晌,方才小声开口道:“没……没事。” 李慕嵊有些讶然,但也没来得及多想,他微微颔首道:“既是无事,你随我来。” 沐春的脸已经要冒烟了。 他带着沐春一路穿过回廊,却是到了那卧房,回过头去就发觉沐春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李慕嵊,尴尬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方才嗫嚅道:“将军,现下是白天。” 李慕嵊眨眨眼:“没错。” “那……”沐春心知肚明这下却是逃不过了,只好将心一横走了进来,回手将门关上:“将军请。” 李慕嵊颔首,伸手过去将沐春拉近一些问道:“你可知道现下皇城驻军是谁掌控的?” 沐春正待伸手解自己的扣子,闻言便是狠狠一怔。 李慕嵊有些疑惑地看着沐春的手指,忍不住问道:“可是这屋里太热了?” 沐春:“……”她稍稍顿了顿方才明白自己或许是误会了什么,只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问道:“将军是说驻防?” “没错。”李慕嵊一身正气,丝毫没有想通沐春适才的动作。 沐春将自己的扣子默默系好,这才道:“是骁骑将军习子渊,将军驻防京城已经快五年了。” “习将军啊……”李慕嵊颔首,他面上笃定,心底却忍不住疑惑,习子渊是谁?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近这个人,继而查看现在京城的护防情况? 那沐春呆呆地看了李慕嵊半晌,这才面红耳赤地将衣服彻底拉好,小声道:“将军若是无事,沐春便先出去了。” 李慕嵊看了她一会儿便颔首道:“好。” 沐春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她总觉得眼前这个著名的草包儿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那种感觉只是在心底一闪而逝,再不见踪影。 李慕嵊和府里头上下的人打了个招呼,索性直接奔着郊外的练兵场而去。 毕竟有着一个镇边将军的名声,饶是这李慕嵊名望不高,到底还是进得去,外头的小兵客客气气地将人引了进去,为了防止这位闯祸寸步不敢离。李慕嵊无奈,索性问道:“不知习将军现下在何处?” 小兵连忙道:“将军这边请。”边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李慕嵊到了那练兵台上,就看到习子渊正正站在台前,手中的令旗迎风作煞然之声。 不知为何,李慕嵊总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跟着这山呼海喝之声一起,重又燃了起来。 很快,练兵台上的习子渊便得了通传,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有些不情愿地走下台来对李慕嵊抱了抱拳:“镇边将军。” “承蒙父将,不敢当,”李慕嵊抱了抱拳叹了一声,面色笃定而沉沉:“习将军率兵有方,李某佩服。” 习子渊对于这样的客套话有几分不以为意,却也只好耐着应道:“不过是勤学苦练罢了,不知李将军来此有何要事?” 那言外之意就是若是没有要事,不如就不要在这里废话了。 李慕嵊微微一笑:“最近手有些痒,想要寻将军过过招,不知将军可否赐教?” 习子渊盯着眼前的李慕嵊看了半晌,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李慕嵊手痒?这绝对是皮痒吧?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这找打,不知道该说这人是天真还是可笑。 习子渊面色立时就沉了下来,他盯着李慕嵊看了半晌,便冷然道:“李将军,练兵场绝非儿戏,还请李将军不要妄为。” 李慕嵊的神情却是半点不曾松动,他看了习子渊一会,这才微微笑道:“习将军,恕本将以为,日常训练是必不可少,让兵士们观摩旁人过招,亦是杀敌之道。” 习子渊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看了李慕嵊良久,最后直截了当地将手上的长枪微微一拉横在身前:“还请赐教。” 就这么个有勇无谋的将军之子,真真是愧对了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习子渊在心底恨恨想着。 李慕嵊看了看周遭,复又提着长枪纵身一跃,在空中轻轻一点,长枪径自向前扫去竟是直接停在了练兵台上,他双手微微一抱拳对着不远处的习子渊深深一笑:“请。” 这动作大气开合却又自然无比,习子渊看着只觉心底微微一惊,却也在那练兵场地上借力一跃到了那台上,看向李慕嵊的眼底已是多了三分探寻:“请。” 李慕嵊也不再和他客气,长枪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就朝着习子渊的右下侧攻去,这动作快如雷霆,却又带着十足的巧劲。 习子渊不敢怠慢,整个人向后微微一掠,身子向左一偏,手上也不含糊,直接拿枪对了过去。 孰料李慕嵊这一招不过是个障眼法,他见习子渊动作便微微一挑唇,手上已是横着掠了出去! 他手中的长枪带着千钧之力,在空中轻轻一扫竟是带出风声。 习子渊整个人不由得凛然一惊,然而躲闪已是迟了,他只能将已老的招式重又改了个方向,努力朝着长枪扫来的方向撞去。 两柄长枪在半空中擦出火花,连着兵器相冲的撕拉声响。 台下的兵士几乎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台上的比武。 习子渊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咬住了牙关,他向后撤出一只脚,以便让自己站的更稳一些,然而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骨骼在轻微作响,吃力却又不甘心。 李慕嵊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改过,他的面色却是凝重的,深沉如夜色。 他的长枪在习子渊枪上一点点靠前,争夺着每一寸的距离,好像是攻城略地一般。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将习子渊逼动的一瞬,他蓦然收力。 习子渊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迎上了李慕嵊劈天动地的一招—— 他的整个人凌空跃起,长枪从空中径自砸了下来。 这一招大气外露,霸气非常,带着贯风的力度,直取习子渊面门! 习子渊这一次可谓是退无可退,只能勉强举起枪大喝一声扛了上去! 这是硬抗硬的战斗,每个人都是铁骨铮铮,他们不退不闪,只有用这一杆长枪正面对敌。 习子渊只觉双臂一沉,竟是要让他整个人跪在地上,他几乎是愕然地看向面前的李慕嵊,此时他脸上最后一丝微笑褪去,化作淡漠疏冷的模样。 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力量,他忽然觉得或许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众人所知的那个李慕嵊。 长枪发出几乎要崩溃的声响,而这一刻,李慕嵊蓦然收手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用平静无比的神情轻轻一抱拳:“多谢将军赐教。” 满场寂静,几乎可以听到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一片静默之中,忽然爆发起一片雷霆一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第五章 大战来人2=2 不知过了多久,习子渊方才找回了自己的气力,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抬眼看向面前天神一般的李慕嵊,然后正色拱拳道:“将军好枪法。” 不知是什么让这个草包儿子脱胎换骨,可是习子渊明白,倘若是以这样的枪法来统兵而战,想必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慕嵊却只是微微一笑:“习将军并未使出全力。” “不敢当。”习子渊明白得很,这位将军这是在给他留面子,自然也不敢怠慢,只站直了身行了个礼,这才带着人下去挨个参观步兵排阵。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李慕嵊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天色昏昏。 来这里不足数日,感觉却是愈发熟稔起来,不论是那将军府的门,或者是府里头的人。 忠叔过来的时候,李慕嵊正在看着白日习子渊递过来的排兵图。 就见忠叔递过来了一叠梨子,削成了薄薄的片。 李慕嵊微微一怔:“分梨分离,却不是好兆头。” “少爷,您能如此,将军在天之灵,定会安息的。”忠叔老泪纵横地看着眼前的李慕嵊。 李慕嵊心底微微一怮,到底还是没有将一切和盘托出:“忠叔听说了?” “市井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先我以为是少爷放出去的消息,后来才得知是军营里头的人传出去的,”忠叔的眼底含着期许,显然是在期待着眼前的少爷解释一二,面上却含着三分不满:“可是大家也不大信,只觉得是习将军碍于老将军面子,让招了。” 李慕嵊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既是已经传开,想必明日皇上也会得了消息。” “这是少爷的意思?”忠叔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李慕嵊颔首:“没错。” “可是……”忠叔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递给李慕嵊一把钥匙:“书房后头有个密道,下面有将军一生留下来的东西,他让我看着,什么时候时机得当了就给少爷。” 一直到忠叔出去了,李慕嵊还在思索。 什么是时机得当? 为何此时此刻,忠叔要将这东西交出来? 又或者说,在之前自己远赴边境,忠叔在外漂泊的一年,他心底又是怎样的念头。 眼下一切都是未知数,只有去书房看看。 然而到了书房李慕嵊方才微微一怔,因为叶孤城在里头,不仅仅在里头,小小的孩子缩成一团,显然是微微有些冷到了,就那样在墙角缩着,手里还捏着一本书。 李慕嵊定神一看,是他曾经给的一本剑法的书。 他微微一怔,心底就不由得有些软了,伸手轻轻给叶孤城盖上被子,轻飘飘的动作却还是将人给扰醒了:“师父。” 这次叫的非常顺口。 李慕嵊直接坐在他身旁:“怎么不回房去睡?” “我……没有想到会睡着。”叶孤城犹豫片刻,方才答言道。 这样的停顿落在李慕嵊眼底,却是霎时了然,他看了叶孤城良久,最后颔首道:“下次我会记得给你找个小厮。” 叶孤城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神情,最后又归于平静:“多谢师父。” 既是有叶孤城在这里,李慕嵊也不好下去开密室,只好和叶孤城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半晌,还是叶孤城先开口了:“师父。” 李慕嵊如蒙大赦:“怎么?” “我饿了。”叶孤城道。 李慕嵊站起身:“我去给你弄吃的。” “师父……”叶孤城默然叹了口气。 李慕嵊在门口站住:“怎么?我去给你做阳春面。”他的表情少去了往时的冷硬肃然,反而多了几分雀跃的意思。 叶孤城默然揉了揉眉心:“我只是想说,请沐春做就是。” 他的话音平静而笃定,就好像是叶孤城一贯的模样。 李慕嵊没多想,只是出去叫人了。 然而最后他也没有来得及去看上一眼那个密室,因为第二天城边上就出了大事。 离京城最近的路被人阻了,似乎是杀了十几个人。 这年头流寇虽然不少,却也没有几个敢堂而皇之在天子脚下犯乱的,偏生此时朱翊钧正好听说了李慕嵊的骁勇善战,旁的没想起来,直接就想起了这桩差事。 这下好了,朱笔一提,我们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就要先去凶案现场了。 李慕嵊倒是不介怀,事实上他心知肚明以之前的名声,想要一朝一夕之间彻底翻身是不大可能的,眼下这些小事他倒是也欢喜得很。 总比一直在家里头呆着强。 按理说,这种地方本来不应当让叶孤城这样的小孩子去,然而李慕嵊和叶孤城都不是平常道理能够束缚住的人,也正是因此,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出现在了凶案现场。 负责这件事的是京城都尹劳墨,他是新官上任,没成想就碰上了大事,此时看到了来人居然是李慕嵊顿感万念俱灰,更别提这人还带了一个小孩子,活脱脱一副来扮家家酒的意思! “李将军,”劳墨苦着脸走过来:“您看这……” 李慕嵊蹲下身去,轻轻碰了一下地上的血迹,他从前久经沙场,对于血迹的新鲜程度还是辨别得分明:“这是死去至少两个时辰了,什么人报的官?” 这问题简单,劳墨很容易地颔首道:“是一个白衣少年,他说看到了一个黄衣青年从这儿一闪而逝,朝着东面去了。” 黄衣青年…… 李慕嵊掩住心底那点微妙的期许,默然颔首道:“我知道了。” 劳墨看着李慕嵊在尸体旁边上上下下地窜,他没了奈何,只好试图去和另一个不动声色的小孩子搭话:“怕不怕?” 叶孤城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之中尽数都是寒凉。 劳墨微微一怔的功夫,叶孤城已经抬步走到李慕嵊身边去了,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劳墨握拳……真是悲愤地没话说! 不多时,李慕嵊便停了下来,他拿了几样东西道:“想必是江湖仇杀,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此处。” “将军,不知能看出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吗?”劳墨苦了一张脸。 李慕嵊默然摇头,如若是前世,或许地江湖还有几分了解,落到此处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这身上的剑伤,”一直沉默着的叶孤城忽然开口了,他俯下身去,小小的孩子面色凝重道:“我似乎是记得。” 劳墨愕然半晌,最后笑了:“小娃娃不要离尸体太近,不大好,”他想了想复又抬起头来看李慕嵊:“将军……这是您的?” “嗯,我徒弟。”李慕嵊如是道,十分淡定地颔首。 还以为这位是将军的儿子……劳墨为自己的想法汗颜半晌。 没成想叶孤城却是又开口了,这回转了个话题:“那个报官的白衣青年,是长什么样子的?” “啊?”劳墨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看李慕嵊。 李慕嵊颔首道:“他问什么就和我一样,你照实说就是。” 劳墨默然:不带这么宠孩子的啊! 饶是如此,他到底还是一五一十道:“据说那白衣青年丰神俊朗,手上提了一柄剑,啊!”他惊愕地看向了地上的尸体:“难不成是他做的?” “这一个是,其他的应当是这个人杀的。”叶孤城漠然指了指地上的一具尸体,那尸体的外表和其他的也无甚区别,李慕嵊眼眸神色微深,劳墨却是茫然抬头:“将军?” 李慕嵊微微吸了口气,伸手将叶孤城拉住道:“这件事我会查明,劳大人记得小心说话。” 劳墨在官场打磨虽说不久,却也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李慕嵊身上无形的压力,他连忙做了个闭嘴的姿势,颔首应道:“明白明白,这是自然的。” 李慕嵊笑了笑:“很好,”他直接将叶孤城抱到了肩上:“我们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竟也不往京城去,只径自一个纵身跃到了树上,不多时便窜了个没影。 劳墨在后头惊疑不定半晌,方才咽了口口水挥手:“还……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了。” 李慕嵊一路沉默,于是叶孤城也就沉默。 直到李慕嵊开口了:“你想起了什么?”他的语声中含着几分不自知的忐忑,或者说是担忧。 叶孤城沉寂半晌方才道:“算不得,只是记起了一个人。” 李慕嵊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将小孩子抱紧了一点:“真巧,我也要找一个人。” “是黄衣的青年吗?”叶孤城第一次好奇问道。 李慕嵊嘴角微微上挑,素来冷峻的神情多了三分温和,那一瞬间,叶孤城觉得这人是何其的温柔。 怀抱都是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到了京城外头的一个小城镇。 “到了。”李慕嵊忽然开口道。 叶孤城随着李慕嵊一起站在房顶上,就看到了下头的一个人正乐呵呵地拿钱买包子,肉馅的,大个。 第六章 藏剑黄鸡来袭 那人在那儿和老板乐呵呵地攀谈了半晌,似乎是才发觉上头有个人,他抬起头一看,脸色立时就变了。 “那……那个我下次再来。”黄衣服的青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将银子忙塞给老板,脚下抹油就要跑。 李慕嵊一看脸都黑了,他抱着叶孤城不便发火,却也整个人向下一跃而出,径自立在了那黄衣青年身前:“叶予白。” 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意和期许,李慕嵊抬起头来看叶予白,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这是什么装扮?” 颈间缠着一段红纱的叶予白眨眨眼:“这位兄台,我与您素不相识,所以……” 李慕嵊看了他良久,多年来的了解让他瞬间了然,他微微颔首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叶予白在前头走,李慕嵊就隐在后头跟,不疾不徐,却也丝毫没可能将人跟丢了。 叶孤城被李慕嵊抱在肩膀上,难得地也不颠簸,他索性看向前头的人,微微蹙眉。 叶予白是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头停下的,他回过头来看李慕嵊肩膀上的叶孤城,眉心忍不住就是微微一挑:“呦,挺快的啊,这才几天没见,娃都抱上了。” 李慕嵊只觉得自己眉头跟着一跳,那么久不曾有过的揍人冲动重又故态重萌。 叶予白却也不罢休,他朝前头走了几步便笑眯眯道:“嗯,比你好看。” 这次李慕嵊虽说是穿到了人家将军之子的身体上,难得地也没变了模样,连那熟悉的胎记都不曾变过地方,只是曾经一身的伤痕没了,宛如新生。 然而此时他却只能握紧手里的长枪,再握紧一点,这才压住了心底的恼然叹息一声:“我找了你很久,你躲什么?” “我被牵涉到案子里去了。”叶予白正色道,他将脖子上的红纱一点点揪了下来,露出那与他叶英师父如出一辙的英朗面容来。 如若是一定要给李慕嵊和叶予白的模样下个定义,李慕嵊就是硬朗挺拔,而叶予白就是带了几分西湖独有的俊朗模样,附上那藏剑山庄君子如风的气势,直教人离不开目光去。 李慕嵊闻言却是蹙眉:“你以为,我是来拿你的?”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提高了些许声线。 叶予白无奈,伸手自然而然地拍了拍李慕嵊的肩膀:“我当然知道不是,对了,好久不见。” 他笑着,眉眼之间添上几分喜色,却是让李慕嵊蓦地失语。 从前在将军帐内,好像也总是相同的光景,一向言出必行的李慕嵊李将军,一旦被人发觉暴跳如雷将帐篷都掀了,定然就是那藏剑山庄叶予白叶大侠到了。 此时好像一切重回,只是他不再是大唐的将军,而这世上同样也没了那个藏剑山庄。 叶孤城一直很安静,叶予白却是不禁转头看人:“这孩子身子骨清奇,却是个练剑的好料子。” “你既是来了,往后就由你来教孤城剑法。”李慕嵊淡淡道,眼底含着些许笑意。 叶予白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只是眼下,我似乎还是缠着一桩官司。” “那是怎么回事?”李慕嵊问道。 “我到的时候,就看着好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打,”叶予白努力回忆起来:“嗯,所以我就一个风来吴山冲上去了!” 他用的是非常自如的语气,甚至还伸手拿着剑鞘比了一下。 李慕嵊:“……”他默默抚了抚额,转头看叶孤城:“你学他的剑法就好,这种事不要学。” 叶孤城:“……我明白了。” 叶予白望望天:“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没想到被人诬陷吗?”李慕嵊叹息:“稍微想一想也应当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京城旁边斗殴,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见了我要躲?” 他的目光很深,让叶予白也难得不自在起来,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我不想连累你。” 李慕嵊被哽了一下,半晌没有开口。 他们两人俱是寂寂无声,半晌叶孤城忽然道:“来人了。” 这时候不消小家伙开口,两个大人也同时反应过来。 怪只怪叶予白情急之下选了个死胡同,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私会逃犯,李将军,这件事臣却是瞒不住了。”出来的人是京城府尹,他面上微微含笑,眼底却是戾色。 李慕嵊沉默地和他对视:“谁说这位是逃犯?” “哦?”那人眼底露出些许探询来:“那么臣却是要请人一见,毕竟太多的目击者都曾经言及,凶手就是一个黄衣服的青年。” 叶予白小声问道:“这时候我应当把外衣扒了吗?” 李慕嵊也有空回头去和他闲聊:“扒了?里头是什么颜色?” 叶予白琢磨了半晌:“……黄色。” 叶孤城叹了口气:“还是看师父的吧。” 李慕嵊低低一笑,他的手就摁在长枪上,漠然道:“太多的目击者?还请府尹指出一二。” “这……”京城府尹劳墨盯着李慕嵊的目光有些尴尬起来,唯一的一个目击证人是白衣少年,可是他早就没影了。那样的江湖中人,想必也不是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官人能找到的。 李慕嵊眉心冷凝,将手在长枪上轻轻一划,有铮然之声:“歪曲是非,不分黑白,京城府尹刘大人,您这是要公然枉法吗?”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如若不是情势不便,叶予白几乎想在后面给他鼓个掌。 半晌,劳墨方才走上前来默然道:“好,”他的声音有几分恨,却也默然平息了:“既是如此,还请这位少侠说上一二,对今日京城郊外的灭口一案,少侠可知情?” 李慕嵊握住枪柄的手指蓦地一紧。 他比谁都明白叶予白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说谎的。 叶予白慢吞吞地走出来了,他看着面前的京城府尹,慢慢挠了挠头:“啊……我该怎么说呢。” 京城府尹眉心微微一跳,心知有门:“就捡那要紧的说,欺瞒官府乃是重罪。” 叶予白微微笑了:“嗯,今天早上出门,我吃了一个油条一碗馄饨,嘿,那西门老刘头的馄饨做的真是一绝,从前在庄里也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馄饨,说到馄饨啊,还是那鲜虾鱼肉馅的好,本来就是世间好物,再加上点豌豆泥,味道可叫一个鲜美……” 他一拍手,就见劳墨冷着脸问道:“这就是您的重点?” “府尹大人,”李慕嵊面色冷峻,像是个黑面煞神似的:“还没到重点,这叶大侠是在事无巨细地禀报官府,你可有何异议?” “官府不想……听这些无谓之词。”府尹咬牙。 “不,”李慕嵊冷着脸挑起唇角:“本将以为,这与案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叶大侠继续。”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了好几级,那就勉为其难听着吧。 府尹咬牙切齿,想起市井之中这位将军的传言,心头微微一凛,到底还是得按下性子在这儿慢慢听。 就听叶予白越说越高兴,连带着把人家老刘头有几个女儿都说了一遍,这才被李慕嵊悠悠然打断:“你打探这些做什么?” 叶予白眨眨眼:“我觉得……府尹大人可能会觉得有用。” “嗯,”李慕嵊冷着脸挑眉颔首:“可我觉得没用。” 府尹大人想捂耳朵又不敢,却是第一次觉得李将军还是很靠谱的,他家里一妻四妾,各个都是醋坛子,决计不会关心刘老头家有几个黄花大闺女好么! “好吧,其实在那路上,还有一个茶叶铺子,当时我和那些人在那儿一起喝过茶。”叶予白道。 府尹终于听到了重点,连忙竖起耳朵,忙不及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叶予白似乎是挺费力地想了想,乐呵呵地一拍手:“然后我就去英雄救美了……” 府尹:“……”那里头一群尸体,无论哪个都和美字沾不上边,他有些怀疑地盯着叶予白看了半晌,冷不防问了一句:“少侠和那些人,就只有一次接触?” 叶予白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道:“还有一次。” 府尹又一次仰着脸听。 “就是几天以前,在青楼门口好像遇到过他们几个吧?”叶予白一脸认真。 府尹咬牙切齿:“将军,我们告退了。” 李慕嵊挥了挥手,特别有将军的巍巍风范。 待得一群人散干净了,李慕嵊方才回过头来看着叶予白:“你在隐瞒。” 叶予白微微一怔。 “顾左右而言他,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叶予白,”李慕嵊想了想,复又微微笑了笑:“我之前遇上过一个姑娘,远看和你很像,你隐瞒是因为那个姑娘。” 一直沉默着的叶孤城微微抬首:“黄衣姑娘?” “没错。”李慕嵊虽说有些意外,却也跟着颔首。 “如若是一个黄衣姑娘,颈上覆了红纱,那么我倒是知道一人,”叶孤城眉心微微蹙起:“魔教的首席弟子,叶子青。” 叶予白的神色微微一变,最后定格在叹息上:“这次到此处,是她救了我。” 李慕嵊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 第七章 看好你家叽 叶子青会杀人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叶子青会不会无缘无故杀不相干的人?李慕嵊蓦地想起之前在湖边见到那英姿飒爽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他微微蹙起眉头,就见叶予白悠悠然叹了口气:“所以说我不能给这姑娘添麻烦啊。” “你是要替她隐瞒?”李慕嵊微微蹙眉。 叶予白摇摇手指微笑:“嗯,应当也算是英雄救美!” 李慕嵊瞥了他一眼,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碍眼,他将目光偏离开去淡淡道:“既是如此,我们当下却也是定要寻到这位叶姑娘。” “嗯,你去找她我就放心了啊,”叶予白拍了拍李慕嵊的肩膀,嘴角微微扬起:“我就在等你啊。” 在等我你不去京城找我。这句话在李慕嵊心头微微一划,最后默不作声地咽了下去。 好像有些话终究只能放在心底,没办法挑明直言。 “官府说的白衣少年,你可知他的踪迹?”李慕嵊忽然转了个话题,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叶孤城。 叶孤城默然道:“那人名唤西门吹雪。” 他说完这句话便也缄口不言,神色平静而笃定。 李慕嵊心头微微一动,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叶孤城,小小的孩子一脸的安静平和,看不出半点端倪。 “以后就跟着我学剑术吧,小家伙骨骼清奇,若是将藏剑山庄的剑法学了个彻底,想必将来定能成大器。”叶予白忍不住摸了摸叶孤城的头,不知为何,虽说叶予白师从叶英,可是却没能学来自家师父那冷峻傲然的模样,反而是将那李慕嵊口中藏剑山庄的二呆发挥到了极致,可谓是君子中的奇才。 “所以,你冒充叶姑娘半天,现下让我去哪里找她?”李慕嵊转过头来,一脸肃穆地看向面前的叶予白。 叶予白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忍痛蹙眉道:“我能找到她。” 李慕嵊挑眉。 叶予白看了两人一眼,最后从怀里头拿出了一只小虫子,那小虫子泛着微微的银光,在阳光下看不大分明,叶予白稍稍顿了顿便道:“这小东西放出去,之后会换一个金色的小虫子回来,就能告知我叶姑娘的地点。” 李慕嵊的脸更黑了,这种定情信物一般的即视感。 叶予白浑然未觉,他在那儿折腾半晌,神色认真地放飞了手里的小东西,边拍了拍手:“嗯,等下飞回来,金色那只会带我们去找她。” “叶予白。”李慕嵊沉着脸道。 叶予白眨眨眼:“怎么?” 李慕嵊一张脸黑的像是包公,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叶予白只好看旁边的叶孤城:“求解释。” 叶孤城淡淡道:“师父是在表示不满。” 叶予白一头雾水:“这不过是苗疆之术,你以前应当也见五毒教使过啊。” 半晌,李慕嵊方才挤出来一句—— “轻信于人。” 这算是什么缘由?叶予白更加糊涂了,只好迷迷糊糊地接过飞回来的小虫子,认真解释道:“叶姑娘不会害我们的,嗯,虽说是魔教,可是我觉得他们也很有原则。” “你很喜欢叶姑娘?”李慕嵊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的事,”叶予白呼出一口气,他半是调侃地笑道:“怎么可能呢?我最喜欢的那必须是你啊。” 李慕嵊盯着眼前的叶予白,好像是在确认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转开了眼:“走吧,别误了事。” 叶孤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最后沉下了眼去。 他好像是要寻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那白衣青年,西门吹雪。 可是眼下,他还寻不到他的踪迹。 一行人就这样跟着那金色的虫子一路往回,不多时李慕嵊便蹙起眉头:“这是在回京城的路。” 一路往回去,倒还不至于认错。 叶予白眨眨眼:“难道是走错了?” “不,”李慕嵊道:“之前叶姑娘也是在京城之中现身,现下你吸引了官府的目光,叶姑娘应当更加无所顾忌了才是。” “哦……”叶予白挠挠头:“我觉得吧,如果说叶姑娘在京城里头的话,这件事可能还是另有蹊跷。” 李慕嵊只觉得眉心微微一跳,就听叶予白认认真真说了下去:“因为你看嘛,叶姑娘千里迢迢从西域来一次,没道理就是为了杀几个人,你说对吧?” 李慕嵊沉默良久,最后忍不住望了望天:“叶予白。” 叶予白立刻抬头:“在。” “这种事你以后可以不用那么愉快的语气说出来。”李慕嵊板着脸训人。 叶予白颔首,复又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其实叶姑娘杀了的人,也确实是挺该死的。” “那些是什么人?”李慕嵊问道。 “哦,”叶予白介绍道:“是京城里头的神鹿镖局,不过据说做的都是腌臜生意,这次镖头都死了,估计以后也没了翻身的余地。” “那么你说的蹊跷……”李慕嵊的唇角抿成一条线。 “魔教大弟子入京,没道理只是为了杀几个镖头为民除害。”叶孤城淡漠道。 他的语气总带着一种平静与漠然,李慕嵊有时候会觉得,其实这个小孩子骨子里还是那个白云城主叶孤城的灵魂,他从来不曾将任何事放在心上,除了他的白云城,除了他的剑术。 究竟是有请还是无情?李慕嵊看不透彻。 官道漫漫,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是现下他和叶予白心底俱是焦急,只好循着官道一路狂奔,连歇脚都不曾。李慕嵊想起叶孤城的年纪,忍不住道:“你若是倦了,先休息一会便是。” 叶孤城闻声便阖上了眼,乖巧得很。 叶予白见了便微微挑起唇角,眼底透出些许笑意,他对李慕嵊努了努嘴笑了笑:“我现在相信这不是你的孩子了。” 李慕嵊头疼,他心知肚明面前这人八成又没有好话,却还是忍不住淡淡问道:“怎么?” “因为他比你可爱!”叶予白笑眯眯。 李慕嵊握了握拳,想了半天最终忍住了揍人一顿的冲动,他犹豫片刻便问道:“你来的时候怎么了?” 叶予白的眉眼一直弯弯的,看上去带了三分笑意,似乎是浑然不觉痛楚一般笑道:“嗯,就是在战场上穿过来了么,全身都是伤,还好现在没什么事了。” 他说完还蹦跶了几下,笑眯眯地证实着。 李慕嵊却是惘然,他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叶予白,心底不知道有多庆幸。 彼时的藏剑山庄还没有进入战局,如若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守住天策府的防线,叶予白根本不会伤的那么重。 如若是叶予白没有过来,他就葬身于那皑皑白骨之中,又待如何?那是一辈子的亏欠,黄泉碧落,永生不见。 “还好你过来了。”李慕嵊叹道。 这句话声音太小,叶予白根本没听清,索性凑过来问道:“什么?” 李慕嵊低咳一声扭过头去:“没事。” 叶予白没心没肺地笑。 三人到达京城小虫子指点的客栈时,天色已是昏昏,夕阳像是一个大罩子一般罩下来,带出昏黄的气息。 李慕嵊看着眼前破败的客栈,没来由地蹙起眉来:“你确定是这里?” 叶予白也是意外,他捞起小虫子戳了戳:“说!是不是这里!” 李慕嵊抚了抚额,沉默不语地走进去了。 小虫子在原地打转,似乎是也有点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的。 李慕嵊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将一个满客的牌子挂出去,刚想往外走就见迎面李慕嵊走了进来:“掌柜,”李慕嵊将一锭银子放了过去,剑眉微挑,他沉声道:“我来问个事情。” 掌柜的抖抖嘴唇,似是有些犹豫:“那要看客官您问的是什么……客官您这是?” 他这才抬起头看清了李慕嵊的模样,忍不住就眉开眼笑起来:“哎呀,您是李将军……的儿子!” 李慕嵊也不介怀,只淡淡道:“我想问一个人。” “这可不好说……”掌柜叹息:“小店虽说不大,可是有规矩,就是不能……” 李慕嵊丝毫不见外地从叶予白怀里掏出钱袋,又撂下一锭银子。 这次掌柜的眼睛都绿了,如若是往时,他一个月也就挣这么点盘缠,没成想这时候一天就见到了。 “一个姑娘,颈间缠着红纱。”李慕嵊简单道,目光沉沉笃定。 掌柜的咽了口口水,就见上头走下来一个人,那姑娘面容姣好,将颈间的红纱轻轻一扯微笑道:“将军找的人就在这里,那银子可是归我了?” 她声线清朗,眉眼微微含笑地看向叶予白:“呦,来就来吧,还带了个相好的,这让我可如何是好?” 叶予白霎时恼羞成怒,他一挑眉就冲了上去,重剑往前一别正正绕住了叶子青掌心的红纱:“打一架!” 叶子青轻笑一声不禁叹息:“不打……看看这脾气,将军你也不管好了。” 李慕嵊揉揉眉心,将怀里的叶孤城搂紧了一点:“叶予白。” 叶予白抬头,就见李慕嵊招招手叹气:“回来。” 第八章 四条眉毛出现 叶子青就在那头笑,唇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十足是个风流公子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忸怩的小女儿态。 她看了叶予白和李慕嵊良久,微微颔首道:“嗯,若是李将军到了,或许这案子还真的有救。” 李慕嵊闻声便微微蹙起眉心:“我需要先听听来龙去脉。” “那镖头死的并不算冤枉,他们最近在押的一套镖都是血毒花。”叶子青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叶予白见李慕嵊微微一怔,索性认真道:“嗯,就是一种能让人丧失神智的东西,对吧?” “和苗人的蛊差不多,只是更为妖邪一些。”叶子青不避讳道。 叶予白闻声便挠挠头,忍不住看向李慕嵊:“其实苗人也有好的对吧?” 李慕嵊叹了口气:“听叶姑娘说完。” 叶子青道:“这次我来,主要就是将血毒花清回去。” “为什么?”李慕嵊终于问道。 叶子青微微蹙起眉头来:“这要为什么么?” “据我所知,魔教并不是喜欢管闲事的教派,更何况是中原的闲事。”李慕嵊一字一顿。 魔教教主玉罗刹,素来都不是那种喜欢掺和进无趣事中的人,相反他这个人极为神秘,想必江湖之中也没几人见过他的真容。 叶子青身为魔教大弟子,自然也应当传席了玉罗刹的衣钵,没道理忽然就转了性。 闻言,叶子青怔了半晌,这才往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道:“你和小叶子,倒还真是不像。” 李慕嵊闻言便将眉头蹙得更紧:“若是叫小叶子,却更像姑娘你的名字。” 他这般回护的模样落定在叶子青的眼底,让叶子青便是微微一怔,下意识抬起头来笑道:“这算是护短?” “没什么短可护,”李慕嵊淡淡道:“还是回归正题吧,你待要如何,血毒花为是为何流入了中原?” “血毒花药性极强,如若是和另一位无魂草配在一起,便有救死扶伤之效,而现下我们已经拿到了无魂草,只差一味血毒花。”叶子青言简意赅道。 “那血毒花很难取得?”李慕嵊问。 “当然,”叶子青似乎是有些意外,想了想便笑了:“也难怪你不知晓,血毒花本就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东西,三十年才生一株,如若是种在地上,不多时也就死了,可惜如若是不和着无魂草就加入水里,又是剧毒,能够害上一城人的性命。” 李慕嵊闻言眉心蹙得更紧,实言叶子青并没有骗人的必要,更加没必要千里迢迢过来给他们讲上一个莫须有的玩意。 “那么现下血毒花在谁手里?”叶孤城忽然开口道。 叶子青微微笑了:“若是说现下,那当然是我手里,我要赶回去救人,这番见了你们,也就该走了。” 倘若是换做叶予白或是李慕嵊,或许这时候都没有什么兴致问下去。 可是叶孤城不一样,他看了叶子青良久,方才开口道:“敢问是要救什么人?” “教中很重要的人。”叶子青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她说完便微微展颜:“走了,这件事就到此了了,如若你们想要找到来龙去脉,还要多多找找线索才是。” 她朝着一众人挥挥手,便从窗口一个倒栽,径自消失了。 李慕嵊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已经看不到叶子青的背影了。 “嗯,慕嵊?”叶予白摇摇手指,笑眯眯地道:“把孤城给我抱一会吧。” 李慕嵊微微一怔,怀里头的小孩子已是易了主,叶予白笑眯眯逗小家伙:“你问叶姑娘要救谁做什么啊?” 叶孤城眉眼之间一派宁静:“我要找人。” 这回答之前李慕嵊听过一次,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怔:“你要找的……” “没错,”叶孤城缓缓道,语声中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淡然:“就是西门吹雪。” 就算是时间过了多久,就算是心底那点记忆都被消磨殆尽,依然没有忘记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西门吹雪。 刻入骨髓,再难磨灭。 李慕嵊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叶姑娘说要救的,大抵就是那西门吹雪,可惜我不知那魔教所在,也没办法带你去。” 叶孤城似是有些意外,他看了李慕嵊一眼,这才微微展眉笑了:“多谢师父。” 小家伙笑起来很好看,仿若是坚冰霎时融了,带出一种让人暖心的弧度来。 叶予白看了半天,最后抬头看向李慕嵊:“那么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现下唯一能去的,就是那批镖的去处,可惜眼下线索实在是太少,总归是没有什么头绪。”李慕嵊本就是将军的料子,如若说探案到底还是没什么把握,此时此刻也是因着叶予白在身旁,方才觉出那么几分淡然来。 叶予白没什么意见,只颔首道:“好,我跟着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铁面将军又一次心底微微一动,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客栈外头来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外表实是太过分明,一个有四条眉毛,另一个神色平静,与世无争。 他们两个就那样径自走到了三人面前,四条眉毛那个便挑眉笑问道:“你是李将军?” 他的语声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调侃,却也是难得地没有客套。 李慕嵊莫名觉得顺耳,微微颔首应道:“我是。” “我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这样说着,一如那时紫禁之巅一般,伸手递给身旁的人:“这是花满楼。” 没有任何人会在见面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家世都介绍个分明,除了这两位。 叶予白站在李慕嵊身旁,笑眯眯开口:“嗯,我是叶予白,他叫李慕嵊。” 被抢了话的李慕嵊默然:“……没错,不知二位有何要事?” 陆小凤的模样看起来较那时候年轻好些,却还是一派江湖浪子的德行,闻声便从袖子里头抽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甫一到手,李慕嵊便是狠狠一蹙眉:“血?” “没错,”陆小凤小心地捏起一个角,脸上也是凝重的:“我听闻李将军在彻查这起案子,索性就寻来了,这是那镖局里头的东西,今儿却是在官道上被发现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李慕嵊问道。 陆小凤看了一眼身旁的花满楼,花满楼的神情看不出几分不适,却也是离那血书不远不近,依旧是一派淡然道:“是今天早上,出现在了陆兄的门口。” 叶予白掩饰了半天也没掩饰掉自己同情的表情,最后还是默然给陆小凤添了杯茶:“压压惊压压惊。” 陆小凤叹息,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那血书看起来十足地诡异,上头却只是简明地画了一个符,旁人大抵看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然而花满楼却是明晰的,他似乎是想要去碰一下那东西,最终还是没有动弹,只淡淡道:“那符是林府的象征。” 林府? 叶予白揉了揉眉毛:“我如果没听错,似乎是说的林府?” 李慕嵊有些疑惑:“你知道?” 没道理这人都是刚来,叶予白就什么都知道。 叶予白立刻大力点头:“我知道啊我知道啊,是不是馄饨铺子那个林府?可有名!” 李慕嵊:“……”他揉揉眉毛伸手将叶予白的嘴捂住了:“二位大侠接着说说线索,不必理会。” 陆小凤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的确是那个林府。” 叶予白将自己嘴上的手扒拉下来了,一脸悲愤地抱紧了叶孤城:“我就知道,京城就这么一个姓林的大家比较熟悉。” 不要把大家都和你这个吃货等同啊! “而这个林府,就是这封血书指向的对象。”陆小凤正色道。 李慕嵊将轻叩着桌子的手指收了回来,微微笑道:“我只想问一件事。” 陆小凤眯起眼睛。 就听李慕嵊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何二位要来寻我合作?以二位的本事,暗访林府并非什么难事。” 第九章 红黄配妥妥的 陆小凤似乎是有些尴尬,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方才悠悠然开口:“是他想来见见最近街头巷尾相传的神勇将军。” 这谎话说的一溜一溜的,旁边的花满楼默然望天。 李慕嵊也不介怀,只微微颔首应道:“那么消息我收下了,还请……” “一起去吧?”叶予白伸手扯了扯李慕嵊的袖子。 李慕嵊:“……原因。” 叶予白握了握拳头:“人多力量大!” 这句话让李慕嵊蓦地沉默,印象中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叶予白千里迢迢赶赴天策府,似乎也是眉眼弯弯笑着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人多力量大,我来帮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慕嵊蓦地失去了辩驳的能力,只微微颔首应道:“好。” 一行人就这么组成了小团伙,浩浩荡荡往林府去。 林府和之前叶予白说的老刘头那馄饨摊起步差不多,只不过林家就做大了,而老刘头迄今依然守着自己的小买卖,一日复一日。 “你觉得林府有什么古怪?”李慕嵊低声问着叶予白。 叶予白眨眨眼:“我觉得……馄饨让人一去就忘不掉。” “那是因为你比较能吃,换一个。”李慕嵊斩钉截铁。 叶予白非常无辜地眨眨眼睛,话头就被陆小凤截走了:“叶兄说的没错,的确是一去就忘不掉。” 李慕嵊却是锁起了眉头:“那馄饨汤里头有蹊跷?” 陆小凤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是与否一探便知。” 这几人脚程都是极快的,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林府大院外墙很高,看上去戒备森严,并不像是什么富商会有的模样,偏生还坐落在京城最偏僻的巷落,更加让人不由得怀疑起来。 “外头的叶子都这样了也不扫上一扫,”叶予白踩上去,落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我觉着这林府可能是要没落了吧。” 叶予白自幼出身大家,又在藏剑山庄为徒,自来都是对这些细节要在意的多。李慕嵊闻言便是微微一笑:“既是如此,我们进去看看就是,若是心中有鬼,想必一看也是看得出来。” “如何进?”叶予白有些疑惑:“翻墙么?” 李慕嵊叹了口气:“自然是走进去。” 他们还当真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李慕嵊在门口亮了一下腰牌,林府的人就尽皆冲了出来,争相想要见识一下将习子渊打败了的李慕嵊将军。 他的官衔大,气势却并不凌人,只微微颔首道:“我是来让你们认一件东西。” 林府的老爷不在,适才刚出门去审视店铺,只剩下一个管家做主站了出来:“将军要认什么?” “这是不是林府的东西?”李慕嵊也不隐瞒,只将那血书往外一摊,边细细观察着面前管家的表情。 管家盯着看了良久,最后有些疑惑地颔首道:“是倒是是,可是单凭一个家族的印,却不能说这是什么东西……将军是打哪儿拿到的?” 李慕嵊余光一瞥,就发觉那陆小凤和花满楼已是不见了,他心底明镜,索性站住不动了:“不如进去谈谈?” “自然自然,”管家觉得自己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连忙请大夫人过来陪着:“将军这边请。” 那林府的管家在府里头待得时间也长,早就成了个人精,此时见李慕嵊不说话,只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喝茶,愈发觉得心底拿不定主意起来:“将军来此处,可是出了什么要事?” 李慕嵊不说话,倒是叶予白微微一笑:“哦,将军来此处是因为有个案子和西羌蛮族有关,我们现下觉得和林府有点脱不开的干系。” 刚进门的大夫人差点被绊了个趔趄,面色立时就白了,她勉强维持着态势给二人行了个礼,就在旁边施施然坐下:“还望将军明示。” “事情还在调查中,暂时不能说太多,”李慕嵊将那血书往桌上一放:“只望日后官府来人,诸位还要多多配合才是。” 既然还在调查中为什么跑出来吓人啊!大夫人和管家同时在心底抱怨,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道:“自然自然。” 叶予白继续保持着良善无比的微笑:“嗯,也不必过多担心,如果说不定私通之罪的话,是决计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大夫人昏厥过去了。 叶孤城伸手轻轻碰了碰李慕嵊的胳膊,李慕嵊抬眼一看,顺着叶孤城的目光就见那管家正转过身去,背后口袋里似乎是露出了什么东西。 他心底微微一动,索性将叶孤城放了下去。 这屋里头四处都是剑,俗言道剑乃是镇宅之宝,只是如若这家中无人能够镇住这凶器,还不如不摆的好。 此时那管家正琢磨着如何将这尊神送走,就见叶孤城已是站到了他身旁,小小的孩子眉眼清朗,目光却是径自落定在墙上的一柄剑上:“这柄剑不知可否借来一看?” 那管家被吓了一跳,径自看向了李慕嵊,见这位将军竟是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好心底暗暗叫苦,将那柄剑取了下来小心地递过去:“这剑乃是凶器,小孩子还是小心为上。” 叶孤城微微抬眸,目光有些凉,他看了管家片刻,然后竟是将那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 这是林宅最好的一柄宝剑,据说是花了林家老爷五十两黄金拍下来的,真真算是价值不菲。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被叶孤城这小小的孩子拿在了手里,剑刃泛着寒光,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管家面色微微一变,忍不住看向四平八稳的李慕嵊,陪着笑脸叹道:“将军,您看这……” “孤城,”李慕嵊终于开口了,“小心伤了人。” 叶孤城面色未改,只轻轻一动,将那剑刃在空中绕了个剑花。 叶予白在旁边看的心潮澎湃,几乎想要将毕生所学尽数授予!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料子,即便是放在藏剑山庄,想必也比那无数弟子要强上太多…… 假以时日,或是能够战胜自己也说不定! 然而叶孤城下一招却是让管家整个人都被吓住了,因为他将那剑柄轻轻一绕,竟是朝着管家而去。 这一下使了个巧劲,却是让管家防不胜防地被抵住了肚子,整个人往后一仰就坐在了地上! 他的兜里,一样东西霎时掉了下去。 叶孤城颔首道:“抱歉,是孤城冒失了。” 管家心底慌乱,却没办法真正怪罪,只努力撑着地想要偷偷将那东西拿回来,不防叶予白早就走了过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抱歉,我扶您起来,”他的眼睛多尖,一眼就看到了管家试图掩饰的东西,拿脚尖轻轻一踢就将它勾离了,这才伸手施施然捡了起来:“掉东西了。” 管家伸手想接,叶予白那副好神色却是霎时消失了,他面色凝重地颠了颠,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手中赫然是一包药粉,看上去无色无味,倒是没什么异样。 那管家似乎也是摸准了这一点,所以他立时笑道:“啊,不过是大夫人体寒,给大夫人治病的药物。” 旁侧的大夫人亦是转醒了,连忙颔首肯定道:“是的,这东西用来入药,却是一绝。” “哦?”叶予白在手中轻轻掂了掂,继而放在鼻下一嗅,这才缓缓笑道:“偏巧我对药物还有些研究,却是着实不知这一味药,不知可否问一下名字?” 管家只觉这人比李慕嵊还要难缠,显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料子,冷汗都快要落下来的功夫,就听李慕嵊在旁边不温不火地开口了:“你不知道也很简单,我今日就将这东西拿回御药房检查。林府现下有在馄饨汤里头下毒的嫌疑,还请二位多加配合才是。” 那大夫人正要说话,就见林家老爷林牧亦是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赶了回来,她立时觉得腰杆子硬了不少:“还请三位速速离去吧,我们这林府做的是正当买卖,还真没什么能让官府查的。” “我们发现了好东西。”一张脸黑如包公的林家老爷身后,陆小凤沉着声线如是道。 第十章 所谓青楼风云 林牧沉着脸,老爷子不知道是被气着了还是吓着了,手不住地抖动,攥成拳头都在抖,停都停不住。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李慕嵊,一字一字问道:“李将军,这是得了谁的命令?” “自然是皇上的命令,”李慕嵊沉声道,“不知陆兄查到了什么?” “地下药庄,”陆小凤言简意赅:“这是花兄的功劳,正巧过去就闻到了些奇诡的味道,一进去方才觉出不对劲来。” 林牧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伸手够了个杯子,放在唇边吸了半天方才啜出一口水来,人已是显出些老态龙钟的疲态:“罢了罢了,就由着他们去搜!” 这一句话下来可好,因为不多时李慕嵊叫的衙门就到了。 京都府尹劳墨亲自带着一大帮人上上下下把这林府给折腾个够呛,这才施施然过来报:“李将军,我们在林府搜到了很多药。” “回去彻查。”李慕嵊挥手,颇有大将风范,他顿了顿方才问道:“有没有西羌的东西?” 劳墨脸色一变,往前走了几步附耳道:“一点都没查到。” 这答案倒是让李慕嵊有些意外,毕竟之前所有的线索都是指向了西羌族,没道理唯一的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既是如此,”李慕嵊肃然道:“有没有那镖局的事情?” 他这句话说完,就听那头屋子里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哭:“老爷不见了,老爷……” 李慕嵊神色一凛,身旁的叶予白已是冲了出去:“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看着!” 叶予白素来行动力极快,在他身后,陆小凤也跟了过去,只剩下一个花满楼站定在李慕嵊身旁,语声温和道:“李将军。” 李慕嵊很少听到花满楼开口,此时不由得肃然问道:“怎么?” “我有些不祥感,”花满楼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却是有一种温温君子之态,此时他眉心微蹙,丝毫看不出半点眼疾的困扰,只淡淡叹道:“这林府,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他们似乎只是棋子,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真正的问题,应当还在那镖局。” 被灭口的镖局。 李慕嵊蹙紧眉梢:“多谢花兄,我会去再查查。” “对了,”那劳墨忽然蹙眉问道:“那白衣青年有在这儿出现吗?” 底下的捕头面面相觑,最后一起摇头:“没听说。” “线索断了啊。”劳墨挠挠头,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李慕嵊下意识看向自己怀里的叶孤城,小孩子正睡着,眉眼微微蹙起,看不出几分小孩子应当有的无忧无虑。 他想要叶孤城平静地活着,只是有些人这一辈子注定就无法平静。 李慕嵊没办法想象再来一次紫禁之巅的决战,再眼睁睁看着带大的孩子被人一剑穿心的话,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 只是有些时候,命运这东西当真不是人可以左右的。 他微微闭了闭眼,将衣衫紧了紧,给叶孤城裹紧了一些。 劳墨眼睁睁看着,心底不由得有些动容:“将军对孩子还真是打紧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娃娃这么好的运气?” 他嘴上笑着言语,心底却也有些打鼓,不会这真是这位将军一夜风流留下的吧?印象中李慕嵊好像的确很爱做这种事情啊。 李慕嵊眉心微微蹙起:“这也是京都府尹的管辖范畴?” 劳墨冷汗滴下来了,连忙摇头:“下官多嘴了。” 李慕嵊没做声,只转头过去看向不知何时奔回来的叶予白:“怎么样?” “出事了,”叶予白神色凝重:“林府老爷跳井了。” 那一口枯井,现下成了林牧的葬身之地,他整个人躺在井底,眼睛无神地望向了天空。 林府上下一片怮哭之声,所有人都是深感世事无常,上一秒这还是一个风生水起的林府大院,而今却是死的死,抄的抄。 “不是什么好地方,将军要不先带着小家伙出去一阵子?”劳墨提出来。 着实,李慕嵊也不愿在这儿再待下去,何况线索已是断了,只能指望那些药物的化验结果,他和人道了别,就径自和叶予白出门去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有事,只能分道扬镳他日再见。 一路往将军府走却是无话,不多时李慕嵊方才问道:“饿不饿?” 叶予白眨眨眼:“你请我吃什么?” “不……”李慕嵊默然:“是你请我吃什么。” “那我不饿。”叶予白斩钉截铁,特别果断地捂住了自己的荷包。 “可我饿,”李慕嵊抬眼看了一眼:“百香楼,听起来应当不错。” 那百香楼坐落在闹市,却是难得地闹中取静,看上去亭台楼阁雅致得很。之前李慕嵊在天策府,叶予白在藏剑山庄的时候,李慕嵊也就是吃惯了人家二少爷的大户,所以掏钱什么的毫无心理阻碍,看到就往里头走。 叶予白拦了一下没拦住,一脸狐疑地跟了过去,顺便抬头看了好几眼,总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哎呦……少将军你可来了!”一个打扮花哨的女子迎了出来,“我们可都是想死你了。” 李慕嵊:“……” “哎呀这是谁家娃娃?少将军什么时候娃都抱了也不和我们这儿的姑娘们说上一声,姑娘们芳心都要碎了呦……”那人犹自在说着,似乎没有看出来眼前情境的不对劲。 李慕嵊黑着一张脸回头看笑得肚子都疼了的叶予白,半晌方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不和我说。” “说什么?哎呦……我才知道少将军您这风流无双啊。”叶予白捧腹。 叶孤城差点被那花枝招展的老鸨碰到,默默然从李慕嵊的怀里跳了下来扑向了叶予白。 “这位少爷看起来就气宇轩昂,气度不凡,”老鸨捂着嘴笑:“不知能相中哪位姑娘,那可真是我们百香楼的福分呐。” 叶予白立刻正色:“我不喜欢姑娘。”嗯,绝对是正经人,绝对不逛青楼。 孰料这话落定在老鸨耳边竟是惊雷一般换了个意思,她瞪了半天眼睛,这才小声笑道:“哎呦我懂得懂得,您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我们这儿啊,别的虽说不多,但是却是来了几个好看的公子,您看……” 叶予白一口气岔住咳嗽了半天,将叶孤城抱得紧了一点避免将人掉地上去,这才认真道:“我和孩子都是跟着他来的!” 他将手一指,正正指向目瞪口呆的李慕嵊。 这下可好,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鸨和跟出来的姑娘都被惊呆了。 第十一章 打进魔教计划 李慕嵊有口难辨,盯着叶予白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挤出来。 倒是老鸨见怪不怪地捂着嘴笑了一声:“哎呀您看这少将军,可是让我们家姑娘伤透了心呐。” 她说完这句话,就用那散发着浅淡香气的衣袖挥了挥,在李慕嵊面前将门关上了。 李慕嵊默默然转过头来看着一脸茫然的叶予白,最后望了望天忍住打人的冲动,一字一字挤了出来:“走吧。” “哦,”叶予白颔首,边不怕事大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刚刚就想拉住你来的,你看百香楼这种名字啊,一看就不是吃饭的啊。” 李慕嵊睁大了眼睛:“那你不早点拉人?!” “我以为你很熟。”叶予白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比前些日子听过那出《窦娥冤》还冤! 李慕嵊盯着叶予白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咬牙切齿半天慢慢道:“罢了,吃饭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请。” “我习惯了我习惯了,走吧,”叶予白摇摇怀里的叶孤城:“饿了没?” 叶孤城颔首,依旧是那副清冷平静的模样,一点不像是一个小娃娃。 叶予白见状便立刻指着李慕嵊道:“都怪你师父要逛青楼!” 叶孤城抬起眼,认认真真看了李慕嵊片刻,便微微弯了弯唇角促狭道:“没错。” 李慕嵊:“……”他憋了口气在心底,闷声闷气道:“走吧,这次让你二师父带你吃饭。” 二师父丝毫没听出称呼上的问题,乐呵呵地带着叶孤城往前跑,走几步趁着没人还来了一段贴地轻功。 李慕嵊看着前头没心没肺的人,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微微一松,好像是和叶予白在一起,就不用担心有什么烦心事。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天生带着欢喜细胞,无论什么事情放在他们眼里都算不上难事。 快乐着,乐观着,同时感染着周遭的人们。 两人吃饱了就往回走,李慕嵊这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住哪里?” “哦,我住客栈。”叶予白摇摇手里的钱袋。 “你哪来的钱?”李慕嵊微微蹙起眉头来。 叶予白笑了笑,俊朗的眉眼眯起来:“嗯,我身上几样东西给当了,换来了不少钱,就开了个庄子。” 叶予白身上的东西各个都是好东西,何况此时已经过了两朝,换上多少银票都不为过。 李慕嵊怔了怔,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吃大户的行为有些碍眼,想到这里他便道:“你怎么不自己找地方住?” 叶予白眨眨眼:“我现在在找啊,可是自己一个人住又太寂寞了,所以以后我去你府上吧!” 面对叶予白得出的结论,李慕嵊挑挑眉梢,丝毫没有犹豫:“好,以后我有了饷银,我还能养你。” 叶予白没当回事,乐呵呵地跟着李慕嵊就跑。 倒是叶孤城微微一动,似乎是想笑又忍了回去。 “这次的事情,你怎么想?”李慕嵊蹙眉道。 “林府那边有门道,只是我现在也没想到原因,”叶予白微微蹙着眉头道:“说到底,其实西羌那头的接头人没了也是个问题。” 李慕嵊闻声便蹙紧眉头,这才发觉叶孤城在门外看着,他招招手示意人进来:“怎么了?” 叶孤城微微仰起头:“我想去一趟魔教。” “你要去西域?”李慕嵊蹙眉。 “没有的事,”叶予白道:“西域魔教现下在京城有落脚的地方,你要去做什么?” 叶孤城在椅子上坐了,这才淡淡道:“我要去找西门吹雪。” 李慕嵊闻言便是叹了口气:“他不一定在魔教。” “我做了个梦,”叶孤城道,神情依旧是矜贵而平静:“梦中我们在决战,而那地方,有点像是现下的紫禁城。” 李慕嵊心底微微一凛,他知道叶孤城说的场景,正是他碰巧遇到的那一次,两个人俱是顶尖的剑客,都有最华丽的剑招。而那一次的最后—— “我死了。”叶孤城的语气轻描淡写。 小小的孩子说出口尽是石破天惊的话,叶予白喝了口茶,顺手也给叶孤城拿了个茶盏,面上忍不住肃穆起来:“人家都说梦里头的事情是前世今生吧?” 李慕嵊心底掠过一丝叹息,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叶孤城想起来了究竟要如何是好,可是只有现下他才清晰地认识到,叶孤城确确实实是没办法将那一切淡忘的。 就好像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依然会想起当年的刀光剑影,以及那城墙坍塌的瞬间。 锥心噬骨,可是无可忘怀。 西门吹雪于叶孤城,或许正是一种宿命,永远也没办法摆脱的宿命。 “好,”李慕嵊言简意赅地颔首:“我带你去。” 叶予白眨眨眼:“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我带他去吗?” “我不希望你和魔教牵涉太多,”李慕嵊正色道:“魔教是正是邪都还有待考量,你承了他们的情,将来不好还。” 叶予白看了李慕嵊良久,最后笑了笑:“慕嵊。” 李慕嵊抬眼看过去。 “谢谢你。”叶予白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微微拉开,正是青年清俊的模样。 李慕嵊微微怔住,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你谢什么?” “其实这份情,无论如何最后也不要你来换,你能为我着想,到底也应得上我一声谢,”叶予白笑道:“不过魔教还是我去比较好,你对于他们不熟悉,难免要有所偏颇。” 李慕嵊沉着神情,看不出心思。 叶予白已是俯下身去,伸手将叶孤城轻轻松松一抱:“我带你去好么?” 叶孤城抬眼看李慕嵊:“师父一起去吧?” 李慕嵊怔了怔,这才舒展开浓密的眉眼爽朗笑道:“一起去,”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将军特有的风骨巍巍:“我随你们去,就当做是去道谢。” 叶予白看了看叶孤城,复又看了一眼李慕嵊,这才摇摇头笑道:“我发现你们两个其实挺像,罢了,一起去,”稍稍顿了顿,他这才问叶孤城道:“你怀疑要救的那个人是西门吹雪?” “嗯,”叶孤城颔首应道,眉眼微沉。 叶予白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肯定西门吹雪在那里?”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谁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缓缓道:“直觉。”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直觉啊喂!叶予白看李慕嵊,诚恳道:“我觉得我们这么去魔教,会被打出来。” “那我就打进去。”李将军一挑眉,真是非常霸气。 第十二章 魔教教主出山 老实说,循着之前叶子青给的那对引路蝶,魔教在京城的暂住地并不算难找。 如果说前番李慕嵊对那叶子青还有几分戒备,那么现下也愈发释然了,叶子青这样的女孩子也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奇女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看叶子青不那么不顺眼了,所以连着想掐死那引路蝶的念头也消弭了,李慕嵊抱着叶孤城跟在叶予白后头,觉得自己特别好男人。 简直就是将军中的楷模,妥妥的。 叶予白浑然未觉,他只是循着那引路蝶一路向前,直到到了一个庄园门口。 这下子叶予白就是微微一怔,戳戳引路蝶:“就是这院子啊?” 那院子从外头看就是高门大户,一看就是个好地方,不太可能是魔教隐身之所。 虽说那西域魔教一直以来就嚣张无比,也没可能嚣张成这样吧? 引路蝶没什么耐心地扭了扭身子,倏然飞到叶孤城肩头去了,顺便还蹭了蹭。 叶孤城睁开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眼,将那引路蝶捏着放了下来和它对视。 引路蝶那小表情可幸福…… 叶予白抽抽唇角,这就看到了出来的人:“叶子青?” 叶子青看了三人一眼,默然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叶予白眨眨眼:“我不是来找你的。” 这不是废话么,叶子青望望天:“所以你们是来找魔教的?” 这一次叶予白没做声,只是转头看向李慕嵊。李慕嵊对于叶予白的反应满意非常,往前走了一步道:“叶姑娘,我们想去魔教在京城的地方看看。” 叶子青面色微微一变,寒声道:“这是教中的私事,我做不了主。” “那么我们可以跟着你。”李慕嵊一字一句道。 叶子青这次可是被气笑了:“堂堂大将军跟踪一个小女子,成何体统?若是我半夜宿下了,你们难道也要在外头呆上一晚上?” 李慕嵊木着一张脸:“君子坐怀不乱,我们隔着一扇门,更加是做不了什么。” 这算是什么逻辑?叶子青哭笑不得,半晌方才抿唇道:“总之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她杏眼微微一翘:“如若你们当真要跟踪我,我只能不客气了。” 她将这话说完,手指在不知从何处取来的剑上轻轻一敲,面上凛然。 叶予白连忙将叶孤城往李慕嵊怀里一塞跳了出来:“叶姑娘,我们不请你帮什么忙,魔教在京城,慕嵊作为将军总是要去查查的。” 叶子青也丝毫没打算让步:“魔教不会做任何危害中原朝廷的事情,”她的手指在剑上轻轻抹过,竟是要开鞘了:“还请将军成全。” 这一回可算是彻彻底底陷入了僵局,叶孤城却是在这时候开口了,他人长得不大,却已是生得一副好风骨,几乎可以看得到将来那绝然模样:“叶前辈,”他的声音微沉,却又带着几分孩童方才有的意味:“我只想问一件事,西门吹雪如何了?” 叶子青将目光移到面前的孩子身上,仔仔细细端详半晌,这才微微笑问道:“西门吹雪是谁?我不认得。” 没待三人反应,一个红衣身影霎时落定在叶子青身后,那人功夫奇诡,竟是让在场的几大高手俱皆没了察觉的能力。 他身着一身大红长衣,衣角拖得很长,在地上曳曳而坠,而他的面上却似是笼罩着一层烟雾一般,没人能看的分明。 此时此刻他便是低笑了一声:“是何人要来教中?” 只这一句话,便让李慕嵊和叶予白尽皆微微心惊,这人的内力登峰造极,却又带着一种与人相似的妖邪意味。 饶是两人联手,怕是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那么,便是这个小娃娃要来本教寻人?”那人往前诡异地一动,竟是径自轻飘飘落定在叶孤城的身前,手指微微一勾似乎是想要去勾住叶孤城的下巴。 这李慕嵊哪里肯,他神色一凛,一把长枪如惊鬼神一般从身后蓦地抽出,整柄长枪亘在身前,是个开天辟地的架势,他神色凛然:“不论你是谁,想要动孤城,还要先问过我手中长枪!” 曾经手中长枪,为的是捍卫那大唐巍巍河山,现下在这里还没有烽烟四起,那么这柄长枪,便只为家人而出。 红衣男子面上微微一动,竟似是被说服了一般。他抿了抿唇角,有些好笑地问旁边的叶子青:“子青,这孩子是他的儿子?” “回教主的话,应当不是。”叶子青这一言双关,既是将红衣男子的话答了,又将这男子的身份介绍给了在场的几人,似乎是在警示。 然而可惜了,无论是李慕嵊还是叶予白,没有任何一个理会了他的警示。 半晌,叶孤城方才站定,他的眉眼淡然,只平静问道:“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玉罗刹似乎是从来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小孩子能够站定在他的面前,丝毫不为他所慑。 也正是因此,他难得有了些兴趣,甚至还试图低下身去和叶孤城说上几句话,丝毫没把叶予白和李慕嵊的警告当回事。 叶予白脸色不太好看,伸手将重剑一递已是将人拦住:“教主自重。” 玉罗刹唇角轻轻抽了抽,这才微微启唇笑道:“你说。” 直到现下,依旧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脸,不知道是长得不好看亦或是太过有特色。 按理说魔教教主不应当有这样的顾虑,他们的功夫奇诡,饶是中原好手,怕也是很难应付过来的。 李慕嵊心下狐疑,就听叶孤城淡然道:“我想去魔教看看伤者。” “哦?”玉罗刹有些感兴趣地挑起眉梢:“那我若是不让你去呢?” 叶孤城面色淡漠,伸手轻轻在叶予白手中没收的剑上轻轻一弹:“那么过了五年,孤将亲自打进去。” 他这句话桀骜而狂妄,面上却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和玉罗刹顶天立地的剑尊。 玉罗刹笑了,这一次他笑得极为肆意,几乎要将这条僻静的小路惊动了。 半晌,他方才止住笑意,站直了身子缓缓道:“我很怕,”这三个字被说得辗转回肠,最后他意味深长道:“所以我请你去,还有二位。” 只有李慕嵊被叶孤城适才的称呼微微一惊,下意识看向毫无波澜的小孩子。 第十三章 中延年益寿 玉罗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一众人沉默良久,直到叶孤城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叶予白的衣角。 叶予白俯下身去,就听叶孤城默然道:“我自己去就是。” 小小的孩子讲话时尽是笃定,却让叶予白没来由地微微一怔:“不成。” 一贯嬉皮笑脸的人添上三分决然:“就算是我同意,慕嵊也不可能同意,我们必须跟着你。” “诸位可是把魔教当成了龙潭虎穴?”玉罗刹的表情有点玩味。 叶子青下意识拉了一下叶予白,试图让他少说几句。 可惜李慕嵊已是站定在了叶予白和叶孤城身前:“如若是我们不跟去,那么孤城也可不去了。” “我本来请的就是三人,”玉罗刹的神色微凉,看上去有些厌厌的,他低笑一声,竟是犹自走到前头,只撂下一句话:“跟不跟随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一会,最后看向叶子青,叶予白正色道:“受伤的人是不是西门吹雪?” 叶子青刚一张嘴,就见前头飘着的红影子倏地窜了回来,竟是直接将自己的大弟子给拎走了。 一直以来保持着煞爽英姿的叶子青,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小鸡仔似的,被人拎着领子就没影了。 摆明了要吊足别人的胃口。 李慕嵊摇摇头,没奈何地跟了上去。 不管玉罗刹所言是真是假,他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家人全身而退。没错就是家人…… 看了看身后的叶予白和叶孤城,李慕嵊如是想着。 自始至终,叶孤城都被叶予白抱紧在怀里,似乎是生怕小家伙一个想不开就跑没影了。 魔教隐藏的地方很深,是在林子里头。 而玉罗刹走的更是极快,自打进了林子,他就像是刻意要考验李慕嵊和叶予白的速度一般,整个人将轻功使到了极致,连穿林打叶之声都不剩些许。 李慕嵊和叶予白对视一眼,紧紧跟上。 “我记得这里。”叶孤城倏然开口,眉心微微蹙起。 叶予白微微一怔,便见李慕嵊已是探过头去:“怎么回事?” “这密林里面尽是陷阱,一步踏错就会被困进去,所以……”叶孤城还没说完,就见李慕嵊因为回头没看路的功夫,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叶予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叶孤城抱紧了俯身问道:“怎么回事?” 他屏住呼吸看过去,就见李慕嵊的表情十分痛苦,捂着头一言不发。 叶予白更加紧张地蹲下去:“你你你不会是中毒了吧,还是中箭了,难道是被老鼠夹子夹到了?!” 过了好半天,李慕嵊方才黑着脸憋出一句话来:“我撞到树上了……” “噗嗤……”本来提心吊胆的叶予白听了,非常没人性地乐出了声。 饶是如此,后面的路几人还是更加小心了些,毕竟按照玉罗刹的尿性,倘若是当真布阵,决计就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毒气毒箭了。 他们就那样提心吊胆地跟着玉罗刹冲出了密林,方才发觉这其实是一个圈,折腾半天众人又一次回到原点,那破落的院落。 李慕嵊沉着脸:“玉教主,”他的神情有点难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教主并非诚心带我们去教中?” 玉罗刹眉眼微微弯起,看上去有几分邪肆之意:“我为何要带你们去教中?” “……适才教主亲口答应。”李慕嵊冷声道。 “哦?”玉罗刹眼前那一层薄薄的烟好像散去了些许,露出男人好看却凌厉的眉眼:“既是如此,那么我后悔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慕嵊和叶予白几乎要憋出一口血来。 李慕嵊还想说话,就听叶予白已是乐呵呵地开口了:“我想了想,你应该是个冒牌货。” 他手指所向,却正是一脸莫名的玉罗刹。 “嗯,”叶予白认真道:“如果你是真的,你拿什么来证明?” 玉罗刹弯唇一笑:“我需要证明给谁看?” “我们,”叶予白抽出重剑,神情冷峻:“要么带我们去教中,或者我们打一架。” “我从不轻易出手。”玉罗刹的神情有点莫名。 “那么带我们去教中,”叶予白非常自觉地将剑收了,适才的气势霎时敛了起来,一双讨喜的眼笑眯眯道:“我们就是去找个人。”嗯,顺便再找点药而已。 玉罗刹看向叶孤城:“你为何要找西门吹雪?” “因为我们两相欠。”叶孤城神情平静默然。 玉罗刹闻声便有些感兴趣地挑起了眉,他这副模样若是放到一般的小孩子面前,大抵要被他吓住,好在这人是叶孤城。 “你欠了他什么?”玉罗刹问道。 叶孤城似乎是思忖了良久,最后方才漠然道:“一场决战。” 玉罗刹沉默半晌方才悠悠然笑了起来,他颔首应道:“叶子青,带他们去教中。” “师父呢?”叶子青问道。 玉罗刹的眼底露出些许笑意:“我去找西羌族的族长,”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锁起眉头的李慕嵊:“小子,西羌族族长也在京城,要大乱了。” “你为何告诉我这件事?”李慕嵊蹙眉问道。 与其被错误的消息所扰,他宁愿选择不知情。 玉罗刹想了半天,最后微微弯起眉眼笑道:“或许是因为你们的功夫很好,人也很有趣,中原武林终究是有些让我期待的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自如地挥了挥手。 两人看上去,却只见一袭极为邪肆霸道的红衣消失在了天空那头。 叶子青终于呼出一口气:“走吧走吧,我带你们去教中。” “这次是真的了?”叶予白认真确认。 “没错,”叶子青叹了口气:“教主难得心情好,你们就当是陪老人家玩玩。” 老人家……李慕嵊抽抽眉心。 看上去那玉罗刹,最多就是而立之年罢,居然也会称为老人家。 “我印象中西域也挺长寿啊。”叶予白心直口快,有些疑惑地问道。 叶子青没听懂其中深意,下意识颔首:“还好吧,也有的因为水土问题走的挺早。” “哦,那以后你多往中原走走,延年益寿。”叶予白认真道。 “那么说嫁给一个中原男人岂不是更好?”叶子青存心逗人。 “嗯,”叶予白思索了半晌,最后一把将李慕嵊推向了前头:“你看这个怎么样?” 看过去,再看过去,李慕嵊脸都是黑的,黑炭似的毫不夸张。 第十四章 重逢西门吹雪 毫无疑问,叶子青一直都是个知情识趣的,她见叶予白这般言语,再看看李慕嵊的反应,一切霎时就了然了。 想到这里,叶子青索性掩着唇低笑了一声:“可不敢,这要是嫁了,将来偏得被生吞活剥了不可。” 她摇摇头,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讨喜。 只可惜眼下这几人没有一个看得分明,李慕嵊的包公脸稍微缓和了一点,将叶予白拉近:“跟好。” 叶予白被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我不是一直跟着吗?” “再闹,等下探了魔教晚上就去吃面。”李慕嵊轻描淡写。 “你限制我人身自由,”叶予白委屈无比:“吃面吃不饱。” 李慕嵊淡笑:“现在跟好别说话,晚上我让厨子给你做红烧丸子。” 李府的厨子最擅长做的就是各种红烧,其中尤以红烧丸子为最,是叶予白这个吃货的最爱。 果不其然,听到这一句,叶予白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高高兴兴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另一只手扯住了李慕嵊的袖子。 被叶予白撂在原地就忘了的叶孤城默然半晌,自己跟了上去。 倒是李慕嵊唇角微微一勾,显出极为愉快的模样,甚至伸手将叶孤城抱了个满怀,在怀里稳稳当当的坐住了。 叶子青见了忍不住摇摇头,按捺下心底那点笑意指了指前头道:“喏,就这里。” 那是一个茶楼,上头写着“锦绣茶楼”,饶是在这偌大的京城,也没什么人来去,里头的生意算不得红火,隔着门都能看到正在打盹的小厮。 “将生意做成这样,简直就是悲剧。”叶予白啧啧点评道。 “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要那么大做什么?”叶子青笑了一声,将人往里头引。 李慕嵊这才想起来:“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叶予白微微一怔,第一次闭嘴了。 这样乖顺的模样明显就是有鬼,李慕嵊微微一笑,又问了一遍:“嗯?什么生意?” 叶予白摸了摸下巴,望天。 这下子可好,不仅仅是李慕嵊,连着叶子青以及最没好奇心的叶孤城都有些好奇了,李慕嵊伸手将叶孤城往前一递:“你问你二师父。” 叶予白默然:“我不是二师父。” “二师父,”叶孤城的声线清冷,却又带出几分孩童特有的糯糯童音:“什么生意?” 拉长的尾音什么的……完全没办法拒绝好么! 叶予白叹了口气默然颔首:“我认了,胭脂水粉。” 叶子青笑了半天,蓦地想起一件事:“那叶家庄的生意是你做的?” 叶予白望天不语。 叶子青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庄子平地而起,产业在一个月以内起的那么大,”她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叶予白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下叶予白乐了:“我是奇才!” 如果是往时,或许大家还要嘲笑一下叶予白只在吃货上是个奇才,可是眼下再没人敢说了。 叶予白认真道:“等这个庄子做大了,我就去锻剑!” 叶子青只有啧啧惊叹的份了。 倒是李慕嵊看了叶予白一眼,心底有些想法。好像是叶予白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更加地风生水起了,相较于叶予白的成果,自己这边似乎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这里,李慕嵊心底就有了几分计较。 他需要建功立业,男人么,总要有什么成就才能衬托出自己的出色,不然岂不是枉来这人世一遭! 说话的功夫,里头的小二已是迎了出来:“您几位雅座请呐。” 雅座在二楼,然而从那楼梯往外头一穿,就到了这茶楼的后院。 后院清幽的很,一眼看上去似是一个大花园,然而往里头走上没多远,就见到另一座小楼,也不知是个什么构造,从外面竟是丝毫看不分明。 “你们要见的人,就在那里头,”叶子青指了指,“往时这外头机关重重,如若没有魔教中人引着,还是不要擅入。” 叶子青清楚这几人的性子,还是提前说明了,方才带着人小心地避过地上的机关,穿了进去。 那是小楼里最清净的一间屋子,外头只有一个小厮看着,小厮眼睛瞪得挺大,看到陌生人尤为戒备。 好在有叶子青带路,她亮了腰牌道:“教主让我带来的。” 那小厮方才半信半疑地移开了:“师姐请。” 叶孤城心头微微一震,好像是自打进了这屋子,好多前尘往事一瞬间涌了上来,几乎让他招架不及。 那屋子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糅合了中草药的馨香味道,还有一种是叶孤城永远忘不掉的,彼时万梅山庄的气息。 叶孤城微微闭上眼,李慕嵊心底便有些担忧地问道:“还好?” “……还好,多谢师父。”叶孤城低声道。 然后一行人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那少年身形极为削瘦,穿着一袭白衣,面容清冷如玉,饶是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凛冽的寒气,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意味—— “西门吹雪。”叶孤城淡淡道,唇齿之间带出几分了然叹息,在空气中尽数散了。 太多的前尘旧事,在见到这人的一瞬间全数涌了上来,脑海中掠过了太多的片段。 有的是当年紫禁之巅,最后的一剑穿心。 也有的是最开始相遇的时候,两人对坐饮酒,以剑论道。 是敌是友,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说不分明了。 第一次,叶孤城有些看不分明前世今生。 现在他还不过是不足十岁的年纪,面前的西门吹雪亦然,他们没有往后的家国爱恨,更加没有的,是那么多的因缘纠葛。 李慕嵊和叶予白对视了一眼,已是将叶孤城放了下去。 叶孤城站定在地上,一袭白衫被门带进来的风轻轻吹起,又飘落身侧。 他握着的依旧是那天的那柄剑,带出寒光凛冽来,而他的眉眼又出奇地安静,平和无比。 半晌,就当李慕嵊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的时候,叶孤城动了。 叶孤城的一剑犹如霹雳之惊,朝着西门吹雪的方向急掠而去! 这一剑不同于之前李慕嵊教会叶孤城的粗浅剑法,反而多的是当年白云城主的灵性与风雅至极的霸道。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西门吹雪睁开了眼。 第十五章 愿守尘世永安 就在那一瞬,叶孤城收住了掌心的剑。 他的面上平静而笃定,却是微微笑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微微挑了挑眉梢,他看着面前小小的孩子,半晌方才漠然道:“我认识你吗?” 叶孤城没有答言,他只是打量了西门吹雪半晌,最后淡然问道:“你是中毒了?” 他们两个人实是太过相似,饶是旁侧的叶予白和李慕嵊都不由得啧啧感叹,这两人的气场分明相近,却是没什么话说。 这一回西门吹雪过了良久方才答言,却也只是极为平静地颔首:“已是无妨。” “很好。”叶孤城慢条斯理道,指尖在剑上轻轻拭过,是冰凉的温度。 西门吹雪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叶孤城,好像是穿过了这个人,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情境。 可一切不过是一闪而逝,最后化作眼底眉梢的肃然模样:“如若无事……” “改日再见,”叶孤城依旧是那副凉薄疏冷的神色,对着叶子青微微施礼道:“劳烦前辈了。” 叶子青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笑了笑摇手:“没什么,那我们走了。” 她这句话却是对着里面的西门吹雪说的,西门吹雪站定在清冷的屋里,一声白衣显得有些寂寥,过了半晌,西门吹雪方才开口道:“我是西门吹雪。” 这句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却是让叶孤城听懂了。 叶孤城停住了脚步,回首清浅一笑道:“我是叶孤城。” 西门吹雪眉眼之间掠过一丝讶然,最后又归于古井无波的平静。 待到一行人走出门去良久,叶子青方才啧啧叹道:“西门很少和人说话。” 叶孤城微微挑眉。 就听叶子青说了下去:“我们一直以为这孩子孤傲,连教主过去,他都是难得说上一句话的。” 一直沉默着的叶予白忽然问道:“西门吹雪的毒是怎么回事?” 叶孤城亦是抬起了头。 叶子青想了想便道:“他有一次出去,回来就染了一身的毒,问了也不说,只道是意外。” 李慕嵊微微蹙起眉头:“会不会是西羌族?” 叶子青摇摇头:“我们没找到线索。” “叶前辈,”叶孤城淡淡开口问道:“您们什么时候回西域?” 这问题让叶子青有些疑惑,她自己也是想了半天,方才望望天道:“嗯,应当也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情罢。” “你不想和西门吹雪分开?”待到和叶子青分开,李慕嵊便直白问道。 叶孤城似乎是思忖了片刻,方才慢慢道:“我需要和他在一起。”他还欠我一场真正的决战。 叶予白却是被这个答案惊呆了,他看了李慕嵊半晌,复又看向叶孤城,将小家伙一把抱起来:“你刚刚是说……” “我想等他一起,”叶孤城漠然道,轻轻掂了掂手中的剑,眼底亦是孤傲的神色:“等到他剑法大成之日,就是他和我决战之日。” 叶予白叹了口气用一只手抓头发,也不顾及头发好不好看了,只讷讷道:“你还不到十岁。”决什么战啊喂! 叶孤城的眼底掠过一丝讶然:“所以?” “……我会好好教你剑术的,”叶予白纠结半晌,最后伸出手极为纠结地摸了摸叶孤城的头发:“别担心。” 叶孤城没有再说话,唇角却是溢出一丝笑意。 他想要看着西门吹雪长大,然后和他一起再次立于那紫禁之巅。 沉默片刻,叶孤城方才道:“多谢大师父二师父。” 叶予白心底最后一小层防线被按塌了,他笑眯眯地揉了揉叶孤城的脑袋:“别客气啊,你都叫了一声师父,自然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喏慕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点好东西?”叶予白眉眼弯弯地笑。 李慕嵊心底一动,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将军府方向快马加鞭跑来一个人,不是李忠又是谁? 李忠很少骑马,在马背上被颠了个够呛,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住了:“将军,宫里头来人了,请您过去呢。” 李慕嵊接过李忠手上的马叹了口气:“吃不了东西了。” 叶予白在下面可怜兮兮地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军爷,最后抱住叶孤城扁扁嘴道:“我带你吃好吃的去,不带他了。” 马蹄扬尘,不多时便跑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叶予白脑子里忽然闪出来一句:“男主外女主内。”他甩掉一声鸡皮疙瘩,连忙抱住叶孤城去吃好吃的了。 临时召请李慕嵊入宫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西羌族最近又惹麻烦了。 不仅仅是京城的毒药材生意,更夸张的是,他们的触手已经伸到了边境,连续不断的扰民事件让边境住民叫苦连天,无论是宵禁也好,加强守卫也罢,总归是没有个成效。 也正是因此,这次朱翊钧没了办法,还是叫这位镇边将军来了。 李慕嵊之前研究过边境的布防,此时见朱翊钧问便坦承道:“臣以为应当加紧布防,试图占据要塞之地,这才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翊钧眼底的色泽愈发深邃,他看了看李慕嵊呈上去的布防图,最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默然道:“朕想要御驾亲征,李将军以为何如?” 何如?李慕嵊看这位小皇帝纯属是吃饱了撑的! 不管什么时候,御驾亲征除非是有绝对的把握又或者是败得一败涂地去定军心还差不多,哪有仗还没开始打就直接跑过去的皇帝?! “臣以为不妥当。”李慕嵊沉着脸道。 朱翊钧似乎是早有所料,他笑了笑,然后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这才微微笑道:“朕就与你百万兵马,你去让那帮西羌蛮族消停百年!” 李慕嵊看了下去,手中沉甸甸的果不其然就是兵符。 那东西寄托了帝王全数的信任,却是在这个时候交给了自己。 李慕嵊只觉得浑身的热血一瞬间全数涌了上去,带出澎湃的力度,他不受控制地单膝跪了下去:“多谢皇上,臣,定当不负圣望。” 朱翊钧缓缓笑了笑,他示意道:“这虎符有两半,你拿着一半,到了边境曹将军那里有另一半,至此百万大军任你调动,不破西羌,就不要回来见朕!” “是!”那是来自百年前大唐的巍巍军魂,迄今萦绕史册,从未改变过。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这尘世永安。 第十六章 拐走西门吹雪 李慕嵊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一起抬头看过来,特别特别地和谐。 一整天吊起来的心思就随着这一幕缓缓落定,带着一点腻死人的温柔,李慕嵊将整个人放空靠在椅子上,一边接过叶予白递过来的茶盏:“皇上要派我去西域。” “诶?”叶予白笑眯眯:“那不是很好!” 李慕嵊正待这人说点什么鼓舞的话,就看叶予白已经转头过去看向了叶孤城:“你要找的人,不也在西域魔教吗?” 李慕嵊:“……” 叶孤城颔首:“正是。” 叶予白乐呵呵地拍了拍叶孤城的头:“嗯,那正好,到时候慕嵊去前线,我带你去魔教玩。” 李慕嵊捏着杯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管如何,去西域镇边的事情是定下来了。 这些日子京城甚嚣尘上的传闻随着这一纸圣令而平息下来,紧接着就是纷纷扬扬的怀疑:“李将军?” “哎呀不是那个李将军,镇国将军已是走了啊,这是镇国将军的儿子,就是前些日子刚回来的那位少将军。” 旁人有些讶异,就听这人又眉飞色舞地讲了下去:“嗯,就是打败了习子渊习将军的这个啊。” “啊啊啊李少将军啊,我知道!” 京城驻防躺着也中枪习子渊表示习惯了。 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将军府迎来了一位有点意外的客人。 “习将军?”李忠微微一怔,连忙往里头请。 在来之前,习子渊其实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想象过很多次有关什么才是李慕嵊平时的状态。 也许是横枪立马在院子里练武,大刀阔斧霸气非常。 也可能是在屋里习字,之前打了败仗方才听闻这位将军书法那可是天下一绝。 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李慕嵊正坐在院子里,一转头就是一个大花脸,红红绿绿的染料弄了一头一脸,配上那张黑脸实在是太滑稽了。 习子渊嘴角抽了抽,有点闹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说话了。 然而脑子还没动人已是习惯性地单膝跪下:“习子渊见过大将军。” “花里胡哨”的大将军默然起身:“习将军免礼。” 他像是一个幽魂一样瞪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将画笔收起来的叶予白,然后飘乎乎地去洗脸了。 坐下来看叶予白添茶的习子渊表示……自己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像刚刚进入了幻觉。 叶予白则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叶孤城:“你师父愿赌服输,是个汉子。” 叶孤城微微偏过头去,素来淡漠的眼底浮上一丝笑意。 待到李慕嵊将那满脸乱七八糟的染料洗干净回来的功夫,习子渊已是将那盏茶喝了个干净。 “习将军何事?”李慕嵊示意小丫鬟添茶,边淡淡问道。 习子渊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表示决心大喝一声:“将军!” 脑子不太清醒的李慕嵊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把桌子掀了,他平稳了一下心情边问道:“怎么?” “末将想请命随军出征!”习子渊握拳。 李慕嵊这次可真是有点震惊了,他看了习子渊半晌,最后默然问道:“你不是应当和皇上请命吗?” “末将……末将……”习子渊将脸憋了通红,最后噗通一声单膝跪下了,他的眼底写满了恳切:“皇上说只要大将军同意,末将就可以去!” “那京城的驻防怎么办?”叶予白替人操心的很。 习子渊一听便颔首道:“末将已将布防托与林将军,还请将军放心。” 李慕嵊没怎么为难,只颔首道:“好,我准了,到时候你就随军出征,暂任校尉。” 习子渊只觉得心头一喜,连忙顿首道:“多谢将军,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将军厚望!” 他满脸喜色地出去了,叶予白却是回过头来:“你要查查他。” 李慕嵊沉默喝茶,就听叶予白说了下去:“一般来说这样的情绪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有深仇大恨,第二种就是……” “心里有鬼。”叶孤城补充道。 叶予白颔首:“不愧是我的徒弟,就是聪明。” 李慕嵊默然:“我记得孤城是我的徒弟。”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哎呀你和我还分什么啊对吧!”叶予白大大咧咧地笑。 李慕嵊沉默半秒,便幽幽问道:“我只和自己家人什么都不分。” “我不是你家人么?”叶予白睁大眼睛,那模样看起来眉眼俊朗又好看。 李慕嵊顿住良久,最后微微弯起了唇角:“你自己说的,一言九鼎。” “驷马难追。”叶予白拍拍胸脯。 李慕嵊满意地微笑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门被人推开了,与此同时一个人被推了进来,后面是红衣翩翩—— 魔教教主玉罗刹。 他的眉眼桀骜而邪肆,看着李慕嵊和叶予白便是微微一笑:“这里有一人想要和你们一起去西域。” 李慕嵊蹙着眉心看过去,然后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 他的唇角微微一抽,冷着脸道:“军中并非儿戏。” 玉罗刹睁大了眼睛:“这并不是儿戏。” 西门吹雪平静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在叶孤城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对李慕嵊抱了抱拳:“西门吹雪,自请随军。” 李慕嵊还没答言,就见叶孤城轻轻扯了扯叶予白的袖子,叶予白非常利索地扯住了李慕嵊的袖子。 就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鹌鹑似的,李慕嵊在心底叹息一声:“好。” 拖家带口上战场什么的,简直就是人间楷模。 玉罗刹非常满意地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复又看了一眼叶孤城,这才转身出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慕嵊总觉得刚刚玉罗刹那眼神,满满的都是深意。 西门吹雪看着面前的叶孤城,淡然道:“一起?” “自然。”叶孤城平静道,继而转头看向叶予白:“二师父,今日何时习剑?” 叶予白看了一眼不请自来的西门吹雪,莫名觉得有些意思,他挠了挠下巴微微一笑:“现在吧,”目光转向西门吹雪,叶予白笑了:“你也一起。” “多谢。”西门吹雪眉眼之间掠过一丝清浅讶然,最后抱拳道。 叶孤城眉眼微舒,似是笑意。 第十七章 扬我大国国威 不管如何,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终究还是准备好出发了。 李慕嵊带的是先遣军,从京城调拨了一大批过去,之后习子渊带着后面的大部队。 这样的队伍开始李慕嵊并不太情愿,毕竟习子渊是敌是友,暂时还看不分明。 更何况习子渊本就是自请随军,是否有其他目的也是不得而知。 然而皇上却似乎根本没有这个顾虑,他遣了一员老将带着,便放心大胆地将后面的大部队全都交给了这两人,李慕嵊和朱翊钧关在御书房里头谈了良久,最后还是默认了这个决定。 虽然后来有人说,李少将军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很显然,李慕嵊将军不愉快这个谣言是在叶予白这里破的。 他伸手非常大胆地扯了扯李慕嵊的脸,看着脸瞬间拉下来的李慕嵊断言:“你看,这人生来就是这副面孔,不是愉快不愉快的事情。” 李慕嵊:“……”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现在的李慕嵊看着急急忙忙跟着收拾行李的叶予白,心底总觉有几分微妙。他思忖再三,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我想了想,要不然你留在京城可好?” 叶予白动作微微一顿,伸手摸了摸李慕嵊的头。 李慕嵊满眼都是问号。 “以前有人告诉我说,这个动作叫做……”叶予白眨眨眼:“我说了你别生气。” 李慕嵊默然,实事求是:“我不敢保证。” “那你不许打人。”叶予白认真道。 李慕嵊愈发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话,索性转过头去:“罢了,我不听了。” “别啊,”叶予白立马拉住人,一脸叹息道:“那我说了,就叫做轻抚狗头笑而不语。” …… ………… 李慕嵊拿着长枪比划半天,最后长长吐了口气:“很好叶予白。” 看着煞神一张黑脸,叶予白一把抓住重剑抵在身前,戒备道:“师父告诉过我们,绝对不能吃亏。” “这是我师父的话吧?”李慕嵊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叶英说出这般无赖话语的模样。 叶予白非常认真:“你师父就是我师父,他们是一家的!” 好吧……李慕嵊认栽,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想了想,他补充道:“今天晚上吃素!” 叶予白炸毛:“为什么,我要出去吃!” “明天大军出征,”李慕嵊的神色平静肃然:“今天理应斋戒。” 说完这句话,他就伸出手摸了摸叶予白的头,默然出门了。 叶予白在屋子里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痛定思痛:“好吧,为了出征吃顿素就吃顿素。” 很显然,叶予白是料错了。 因为当他出现在将军府晚饭桌上时,他惊觉一个严肃的问题,就是除了他以外,每个人眼前都放着一盘肉。 别说是李慕嵊叶孤城,或者是客居于此的西门吹雪,就连刚捡来的小狗哈奇面前都带着一盘肉! 叶予白默然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叠青菜,一碗青菜粥,唇角抽了抽:“李慕嵊,你是故意的。” “食不言寝不语。”李慕嵊老神在在地夹了口菜。 叶予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干净利落地一伸手,把李慕嵊面前的菜盘和自己掉了个个。 他笑眯眯地对李慕嵊眨了眨眼,然后对着自己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慕嵊默然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菜,有那么点想笑。 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低头扒饭。 第二日一大早,全城皆动。 老少妇孺尽数站在长街两侧,等着大军出征。 他们相信着这个国家依旧是安稳的,就好像他们坚信着,这些铁血男儿此去西域,就一定能带来连连不断的好消息。 只愿扬我大国国威,不破西羌终不还! 李慕嵊上辈子没有过这样壮阔的出征,他素来都是坚守在前线,根本就没有出征这种事情。 此番他骑在马上,有些心潮澎湃。 想起前世的惨烈结局,他忍不住看向身后的叶予白。 就是那样巧合,叶予白也正正看了过来,青年眉眼微微弯起,带出一个好看的笑。 叶予白的笑容很干净,干净而温暖,又带着绝对的张力。 李慕嵊心思微微一定,横刀立马,回过头来看向寂寂无声的军队,手中是烈酒,而他的面上尽是肃然冷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一跃而下,看着紫禁城上的朱翊钧,遥遥举杯,沉稳喝道:“不破西羌终不还!” 所有的人一起扬起了手中的长枪,面色肃冷沉着,和他们的大将军一起沉声而喝:“不破西羌终不还!” 那一瞬间,天地为之而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他们为国为民的誓言,从此马革裹尸,染血疆场,终究是无怨无悔。 只因为这是来自于大明的军马,每个人都是巍巍大国的铁血男儿,而此时他们身披盔甲,满眼都是坚定。他们是为国出征,同样是承载着举国上下的寄望。 如若西羌打破边防,那么他们的铁蹄将长驱直入,从此中原永无宁日。 他们将要担负的,是一整个家国。 李慕嵊看着朱翊钧遥遥举杯,然后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他的眼底终究是透出了些许笑意。 他利索起身,站直在骏马身侧,那白马轻轻刨着蹄子,是倨傲凌然的模样。 李慕嵊和众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跃而上。 这一次他的声线带出了些许傲然笑意:“出发!” 马缰轻轻一扬,先遣队马蹄扬尘,开出了京城。 马车之中,叶孤城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 西门吹雪坐在他身旁,目光中似有深意,他看了叶孤城良久,最后默然开口道:“我以前认识你吗?” 叶孤城回首,两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这算是什么问题?叶孤城在心底苦笑一声,半晌他方才淡漠道:“西门应是不记得了。” 他的语声沉静如斯,只因为那些尘缘纠葛,你尽是不记得了。 算来也是两相欠,却也只有一个人铭记于心,至死不渝。 第十八章 一直就在一起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坐在旁边,羽睫微微垂下来却是安静无比的模样。 没来由地,他的心底微微一动,竟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初见的时候,一向不善言谈的他对叶孤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正是因为他与叶孤城之间那种莫名的熟稔感,让他最终决定跟他一起去西域,一起坐在这辆马车里。 “西门……”叶孤城忽然道。 西门吹雪因着这称呼微微一怔,却还是应了。 叶孤城淡淡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罢了。” 只是因为他的目光,蓦然有些不能安心下而已,这样的话叶孤城是说不出口的。 外头的李慕嵊和叶予白却是自在得很,叶予白之前出城时还跟在李慕嵊身后,此番没了外人索性就跟了上去,和李慕嵊并肩御马而行。这却是个好季候,天气极好。 叶予白伸手在空中轻轻挥了挥,啧啧感叹道:“估计等我回来,就够了铸剑的资本。” 这是藏剑山庄的老本行,李慕嵊心底明镜。 他颔首道:“到时候我和你一起。” 叶予白有些讶然地睁大眼睛:“你要和我一起开庄?” 李慕嵊因着这语气有些莫名的不满:“怎么?” 叶予白笑眯眯地揉揉头:“嗯,没什么,就是有一定意外,”稍稍顿了顿,他说了下去:“不过啊,我本来想叫藏剑山庄来的,你要是一起的话,还要把天策府的名字加进去啊。” 李慕嵊仰着头想了想,加在一起的话,应该叫什么来的? 藏策山庄? 这绝对不成,无论如何都得叫策藏山庄。 再看看身旁没心没肺笑眯眯的叶予白,李慕嵊的心思稍稍定了定,他看了叶予白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何要和我一起去西域?” 叶予白有些意外,他看着神情肃然的李慕嵊,无奈道:“这问题不是问过了么?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不和你走和谁走,何况我也不希望这好端端的安生日子又被那帮蛮族给毁了。” 这答案没来由地让李慕嵊心底一暖,手上的马缰轻轻挥了挥,最后被他死死攥在手心。 和叶予白在一起,就好像永远没有什么烦心事。 他永远乐观而愉快,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对这个世界的信心。 叶予白浑然未觉,他依旧笑着扬着他的马缰,却是根本没有任何一下抽到了自己的白马上。 过了半晌,他方才有些犹疑地看着旁边的李慕嵊:“诶?” 李慕嵊心底微微一动,心思还是没有定下来,他看了一眼叶予白问道:“怎么?” “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叶予白问道。 李慕嵊蹙紧了眉头。 有没有血腥味?自然是有的。 在这里闻着都很明显,而他们走得又是官道,没道理走着走着都会碰上大案子。 叶予白忍不住蹙起眉来,他看着李慕嵊,最后幽幽叹道:“我觉得,你可能是衰神附体。” 李慕嵊抽抽眉头:“要是也是你是,之前那案子你也在。” 叶予白挑眉辩驳:“你和我一直在一起!” 这话听着挺顺耳,李慕嵊立刻颔首:“你说的对。” 很好,这一次呆叽根本没反应过来,甚至还觉得自己胜了一筹,简直愉快。 两人带着大批军马,自然不可能忽略了赶赴边疆去看案子,然而真正走过去方才发觉不对劲,因为那是一个商队。 商队几乎全数被杀了,只剩下一个小孩子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着。 那声音听起来尤为揪心,叶予白几乎没犹豫,就走过去俯身问小孩子:“小娃娃,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孩子指着旁边的尸体哭道:“我……我不知道。” 这孩子不过是三四岁的样子,说话还不是很流畅,只能用仅有的语言能力告诉叶予白,忽然冲出来一拨黑衣人,就将他的父母都给杀了。 当叶予白问到他们经商卖的是什么时,小孩子这次说明白了—— 胭脂水粉。 叶予白眉心微微蹙起,他回到马上,问李慕嵊道:“你们接下来在哪里驻扎?” 李慕嵊一听就知道不好,他想了想便道:“前头不到百里,就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大军在城外暂歇。” “好,”叶予白颔首道:“那么你们先行一步,总不好让大军耽搁在这里,我稍后就到。” 李慕嵊闻言便问道:“和你有关?” “那可能是林家庄的生意,在我来到京城之前,他们才是京城胭脂水粉的大买卖,”叶予白如是道:“何况那可能是林家的独苗了,一个小娃娃,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叶予白一直是个热心肠,李慕嵊了解得很,他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我们稍后再见。” “自然。”叶予白笑了笑,心底却还是凝重。 他刚想走,就见身后的马车帘子拉开了,露出了西门吹雪肃然平静的脸:“前辈,不知我可否一起?” 叶予白微微一怔,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叶孤城补充了一句:“这杀人手法和之前西门见过的如出一辙,或许是有些瓜葛。” 叶予白想起之前官道上那出事,再想想和西门吹雪的关系,索性招招手:“来吧。” 李慕嵊看着叶予白身后跟着的两个小的,心底有些无奈:“你们自己小心。” “自然自然,”叶予白边说着,边将刚见到林家小家伙的手拉起来:“快,和将军说再见。” 小家伙睁大眼睛看着李慕嵊,颇有一点小娃娃嗷嗷待哺的模样,奶声奶气道:“将军再见。” 叶予白笑了笑,将叶孤城往身边拉了拉,可有大家长的风范。 不知道为何,一向习惯了征战沙场的李慕嵊,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微妙,他索性也就不再想,微微一笑便扬鞭而去。 大军踏出薄薄尘埃,叶予白一直站在后面,他怀里抱着一个,身旁跟着两个,然而叶予白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出一句:“嗯,我们得赶快了。” 叶孤城抬起头,就听自己这个素来没心没肺的二师父笑道:“要不然晚上怎么回家集合啊,对吧?” 第十九章 所谓死党精神 叶予白起先以为,带着三个孩子行动估计会很不便。 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和判断完全就是错误的。叶孤城动作极快,他伸手轻轻拨开死者身上的衣服,然后颔首道:“二师父,您来看看。” 叶予白抱着小奶娃走过去定睛一看,神色之中便多了三分凝重:“果然是林家庄的生意。” 西门吹雪则是在那边看着剑伤,最后淡淡道:“这又是西羌族的招式。” 叶予白蹙眉了。 开始他们以为,骚乱只存在于边境,可是现下看来西羌族早就将爪牙安排进了中原。 眼下这几桩京城旁边的祸事,竟是无一不与西羌族关联紧密。 想到这里,叶予白眉心微蹙道:“这件事应当报与皇上才是。” 话音未落,就见铁蹄达达,是官兵来了。 那官兵显然是事前得了消息,见了叶予白便微微一拱拳:“叶大人。” 叶予白连忙回礼,重剑轻剑背在身后,一眼看上去便是不凡,他颔首道:“不必多礼,”想了想,他错开身站在一旁等着看验尸,一边道:“这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遗孤,看起来是林家最后一个孩子了。” “叶大人如何发现了这些尸体?”为首的一人将小奶娃抱过来好生抚慰着,一边疑惑问道。 叶予白想了想便如实道:“因为这些尸体挡路了,正正挡在出征先遣队前头,为了避免骚乱,我们就将他们移开了一点。” 官兵似乎是有些狐疑:“可是……现在几乎京城内外尽皆知道大军将至。” 没道理会在这当口杀人,这不是惹麻烦么? 叶予白也是同意的,他想了想便呼出一口气来,眉心难得紧锁:“应当是西羌族愈发嚣张了,吹雪说,这又是西羌族的剑法。” 官兵这才好问旁边的两个小孩子,事实上他之前就听闻了,将军是个有家室的人,眼下出征都不忘将家眷全数带上。复又看看旁边的两个不足十岁的少年,他心底自是有了计较,微微抱拳问道:“那敢问……这位少侠,”看着西门吹雪单手执剑的模样,他将心底的轻视之心收了下去,肃然问道:“是如何知晓西羌剑法的?” “先前在西域生活过一阵,自然了解。”西门吹雪依然秉承着少言少错的宗旨淡淡应道。 “那么……这剑法有何特殊之处么?”官兵眼底掠过一丝微光。 西门吹雪俯下身去,一袭白衣微微染尘,他的眉眼肃穆,轻轻用剑尖拨开了死者的衣物道:“这剑法俗称百花散,是一剑挑出数百种剑花,继而连连中人要害,是西域异花教的套路。” 叶予白咂舌,所以说西域的人起名字也是奇怪,什么异花教,听起来就不像是好人好么! 就不像我们巍巍的藏剑山庄天策府,妥妥的名门正派。 叶孤城若有所思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却终究还是沉默地扭过头去。 官兵又问了一些细节,便请叶予白三人先行一步,毕竟还要赶着赶大军,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叶予白一路带着西门吹雪叶孤城骑马,好在两个小家伙还小,也不至于负担过重。 其实在载过叶予白的重剑以后,好像人的重量真叫个微乎其微啊……白马默然甩了一下蹄子,绝对良驹,妥妥的。 一路上,叶孤城都是沉默。 西门吹雪有些意外,他的目光几度落在叶孤城身上,复又静默转开。 直到叶孤城终于开口了:“西门?” 西门吹雪又一次转过头来:“怎么?” “你之前住在西域很久?”叶孤城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有记忆以来,确实如此,”西门吹雪淡淡道,复又补充了一句:“你应是来过西域。” 不然那种微妙的熟悉感,就根本找不到来由。 叶孤城缓缓笑了笑,羽睫覆下去又一次遮住了眼底的万般情绪:“没有。” 他的语声轻飘飘的,却是笃定无比。 如若是你当真记得,那么不过是前世的幻梦罢了。 西门吹雪看了叶孤城良久,直到叶予白回过头来将两个小家伙一一抱下马:“到了到了,”走去李慕嵊的帐篷之前,叶予白回过头来认认真真道:“我告诉你们,如果说有一个人,你见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似曾相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两个小家伙一起抬起头来看他。 就见这个素来不正经的二师父认认真真掰指头道:“第一种是你们之前本来就见过。” 叶孤城西门吹雪:“……”好像有点后悔留下来听了。 叶予白微微一笑说了下去:“第二种啊,就是你们有缘分,命中注定。” 西门吹雪心底微微一动,就听素来寡言的叶孤城已是难得地问了一句:“那么二师父有过吗?” 叶予白眨眨眼想都没想便颔首道:“有啊。” 叶孤城觉得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叶予白笑了笑便道:“你师父嘛,之前他师父都说过,我们两个不混在一起都可惜了。” 叶孤城只好摇首叹息,眼底却是含了些许笑意。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叶孤城,正正看到他墨发三千,轻轻垂下来。 叶予白已经走过来一手拉一个,将人拉进李慕嵊的帐篷了。 “查的怎么样?”李慕嵊手里拿着一份战报,却是倒着的。 叶予白眨眨眼,然后努力抻长脖子看:“慕嵊,你最近是不是练习了新技能?” 李慕嵊:“……怎么?” “倒背如流?”叶予白笑眯眯,将两个小娃娃一放,伸手过来勾肩搭背:“刚刚听到就听到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慕嵊眼底神色愈发深邃起来,索性将战报放下:“没什么。” “那个案子怎么回事?”李慕嵊揉揉眉心问道。 叶予白想了想便道:“好像是西羌族将爪子伸过来了,现在林家庄可能真的出事情了。” “林家庄一个胭脂水粉铺子,能出什么事?”李慕嵊锁着眉头:“那你的庄子呢,不要紧么?” “哦,我那买卖和旁人没什么瓜葛,应该是没问题。”叶予白道。 李慕嵊看了叶予白一会,只觉得白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挥挥手道:“去沐浴歇息吧,你们也该倦了。” 一伸手,轻轻一勾,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叶予白的衣带也不争气,刷拉一下就开了…… 第二十章 救命呆子来袭 一瞬间,李慕嵊和叶予白都被惊呆了。 后面的两个小孩子面面相觑,最后叶孤城揉揉眼睛,伸手将西门吹雪拉去后面了。 剩下的两个人愈发尴尬起来,叶予白盯着李慕嵊看了良久,最后将自己的衣带一把抓回来,怒指:“你是故意的!” 李慕嵊淡然自若缩回手:“我就是催催你。” “你……”叶予白张张嘴,依旧是非常愤怒:“我告诉你,之前这招你师父用过。” 李慕嵊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叶予白非常忧伤:“因为我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后来差点被师父宰了好么! “然后呢?”李慕嵊咽了口口水,非常正人君子地问道。 叶予白有些迷茫:“然后我就回去了啊。” 李慕嵊在心底默然叹息一声,将叶予白的衣带给他系好,一边淡淡道:“快去沐浴吧,等下迟了就该倦了。” 第一次,叶予白觉得这人的声音有那么一丢丢温柔。 再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人间惨剧,叶予白觉得估计是幻觉。 他揪着自己的衣带往后走,走了一会又回过头来问道:“我问你一件事。” 李慕嵊抬起头:“怎么?” 叶予白纠结半天方才开口问道:“你说……你师父和我师父那种默契是怎么培养的?” 李慕嵊无奈失笑:“他们有什么默契?” “就是站在一起感觉气氛非常好啊。”叶予白认真道。 “你和我站在一起呢?”李慕嵊笑了笑,认真问道。 叶予白挠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揪着衣带出去了。 李慕嵊默然叹了口气,伸手在纸上开始画图,一边喃喃道了一声:“呆子。” 这种话还要问出来,到底要多呆才可以? 彼时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已经沐浴完毕,两个小家伙想了半天,然后走进了李慕嵊为他们准备的帐篷中。 不知道为什么,叶孤城总觉此时的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他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西门吹雪的墨发衬着白衣,*的。 西门吹雪回过头来看人:“该睡了。” 叶孤城淡淡别回目光:“是该歇了。” 那帐篷里不比往时,饶是铺了厚厚的褥子,到底也只有那么一个所谓的床。 两人并排躺下,地方还有不少。 然而无论是西门吹雪也好,叶孤城也罢。 抵足而眠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新奇,实属于人生第一次。 叶孤城阖目一会儿,便索性转过身,霸占了帐篷的一个小边,无声无息的,西门吹雪睁开眼,半晌方才问道:“睡不着?” 叶孤城没应。 西门吹雪思索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我觉得,似乎是见过你。” 叶孤城的呼吸似是停顿了片刻,最后又默不作声地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你呢?”西门吹雪问道,他想了想方才说了下去:“当时我问了教主,他说,你曾经对他言说于我有欠。” 他的声音很清淡,带着一种这人固有的淡薄。 然而听在叶孤城耳边却无疑是一记重锤,他想,幸好西门吹雪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不然或许他就不只是眼下这般的无所适从。 就算是换了一个新鲜的壳子,他到底还是叶孤城,那个白云城主叶孤城。 有太多的前尘往事,他需要去面对,又或者,有太多的故人。 即使对于对方而言,他根本就算不得故人。 稍稍顿了顿,叶孤城终究还是开口笑了:“我欠你一场决战。” 西门吹雪定然是没有听懂,黑暗之中,叶孤城却是能感觉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于是叶孤城复又清淡地笑了:“罢了。” 不过是旧事罢了,也该过去了。 西门吹雪一直没有开口。 直到叶孤城以为他睡着了,他方才轻轻动了动:“你素来浅眠。” 叶孤城眼睛微微睁大,就见西门吹雪已是合衣而起,静悄悄地移到了帐篷的一角坐下来:“你睡罢。” 叶孤城盯着人看了良久,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呢?” 黑暗之中,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然而西门吹雪确确实实是微笑了的,他淡淡道:“我清修一阵子,你好生歇着就是,明日还要赶路。” 叶孤城静默地阖上眼。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西门吹雪式的善意,同样没办法理解这人为何就平白无故地知道了自己的浅眠。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涉在两个人之间,只是眼下的两人尚且不明晰罢了。 一路赶往西域的日子本应枯燥而乏味,可是有了这几人为伴,李慕嵊从来都感受不到什么叫做枯燥。 只余下时不时的开怀大笑,时不时的哭笑不得。 李将军觉得……如果路再长上一点,他或许会得上精神病。 在这一路,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收获。 李少将军成功锻炼了自己的忍耐力同时,收获了广大士兵的爱戴。 叶二少成功俘虏了两个小家伙,现下两个人都可以将藏剑山庄的问水诀贯彻地得心应手。 于此同时叶孤城有了一个明显进步……就是他终于能够和西门吹雪抵足而眠了。 这让清修了半个多月的西门吹雪舒服了不少。 而不可否认的是,西域边城—— 凌阳城终究到了。 凌阳这个地方谈不上易守难攻,只是因为边境有个威猛无比的曹将军,方才能够保住百年安宁。 而这位曹将军的身份地位则是有些意思,他是当年唯一一个边境将军中与镇边李将军没什么交集的人,眼下朱翊钧将李慕嵊派到这里,一来也算是一种信任,二来也等于是避免了李慕嵊广结旧日党羽。 帝王一箭双雕,李慕嵊心底明镜,却也并无微词。 身为一个君王,他需要将一切都牢牢把握在手心里,对于将士的信任也应当是有一个限度的。 倘若一味偏信,终将酿成大祸。 朱翊钧肯将半个虎符交给自己,已经是证实了皇上心底的认可。 然而当李慕嵊看到凌阳墙上的大旗时,他还是感觉到了心底的热血霎时沸腾。 曹炎烈站在墙头,大喝一声:“开城!” 那厚重的城正门在李慕嵊的面前缓缓打开,带着远军震耳欲聋的鼓声。 这是属于战场的声音,是属于军人的号角,李慕嵊缓缓摘下自己的盔帽,对着城墙上的士兵挥了挥。 他们牵系着千里之外百姓的全数希望,满载着帝王的信任与重托,而现在,城上城下,大军终于相会了。 百万雄师当下,西羌蛮族何足为惧? 第二十一章 并肩风景好 前世今生,叶予白也是头一次看到大军相会的场面,以至于直到一行人安顿下来了,叶予白还是久久不能自拔。 李慕嵊没了奈何,伸手在他面前忽闪两下。 叶予白这才回过神来:“怎么?” 李慕嵊深深有一种自己带了三个孩子的错觉,默然叹息一声方才道:“我要去一趟城中,大军驻扎在城外,我们自然要和将士一起,这段时间你要守好西门和孤城。” 说完这番话,李慕嵊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叶予白:“你能看好么?” 总觉得和叶予白比起来,好像两个小孩子更靠谱一点。 叶予白仰头:“那必须能啊!” 李慕嵊没来由地失笑,颔首道:“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叶予白挥挥手有些无奈,真是的,总觉得这场景微妙地有点不对劲。他回过头来看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你们要不要早点去歇歇?” 赶了一天的路,很多将士都有些吃不消,更遑论这么小的孩子。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对视一眼,默然开口了:“无妨,我们打算去空旷地对剑。” 饶是在城外,李慕嵊亦是绝不肯离开将士半步的,特殊待遇更是不能有,特别有将军的典范。 然而此时的李慕嵊却是没有大家的好心情,他甫一到了地方,曹炎烈便求见,在官衔上,李慕嵊藉着父将的荫庇稍稍高了那么一级,曹炎烈见了这位少年将军便俯身行了个军中之礼:“李将军。” “曹将军不必多礼,”李慕嵊干净利落地拉开椅子:“请。” 两人落座,曹炎烈便将那虎符拿出来和李慕嵊的一对,霎时这位老将竟有些热泪盈眶:“这些时日西羌蛮族多次入侵,老臣一直在翘首以待。” 李慕嵊正色道:“是我们来迟了。” 大军长途来此,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饶是如此,李慕嵊却也比谁都明白,早在他们赶来的时候,那些西羌族人怕是早就得了风声,跑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候消息并不算畅通,然而他们从京城赶来着实是太远。 打仗这种事,第一怕的就是贻误战机,第二则是劳民伤财。 虽说朱翊钧不曾说过,可是李慕嵊却是心底明镜,这种时候一旦战线拉的太长,最后撑不住的一定是大明。毕竟西羌族主场作战,倒是没什么后顾之忧。自己这边则是不一样。 “那么……”曹炎烈定睛看向李慕嵊,他看得出来,李慕嵊是个热血少将,也正是因此,他愿意听从这位少将军的意见:“李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现下我们雄师在握,如若是我来主导,那么我定然会派出探子虚实来探,只看那西羌蛮族究竟藏身何处,”李慕嵊道,伸手在那沙盘上浅浅一划:“当我们探得了地方,就要长驱直入,力图一举打破他们的防线。” 曹炎烈叹了口气:“不瞒将军,这些时日我们的边防一而再再而三被破坏,城里人心惶惶,几乎都要没了个定数,他们来势汹汹,却也没个定数,”稍稍顿了顿,他接着说下去:“事实上据我们的仵作称,很多尸体中都是有毒,那些西羌蛮人似乎是得了江湖中邪教的帮助,反而愈发嚣张起来。” 李慕嵊这就想起之前在京城遇到的几件事情来,然而此时这里本就人心惶惶,他也没有细说下去,只颔首道:“别担心,大军此次到了,那些蛮人忌讳着朝廷的雄威,想必短时间内也是不敢放肆。” 曹炎烈若有所思,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李慕嵊回去的时候,军中的营盘已是扎了个大概。 军中有一个习子渊,确确实实是添了不少助力,至少在李慕嵊看来,这营盘堪称牢不可破,牢牢将边境小城守在了里头。他满意颔首,便去找叶予白了。 叶予白正在空场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对剑。 这两个小孩子就好像是找到了对手一般,一来二去认真地很。 李慕嵊站在叶予白身边看了一会,有些感慨地弯起唇角,这细小的表情被叶予白捕捉到,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 “没什么,”李慕嵊回过神来:“只是有些意外。” 叶予白眨眨眼:“意外什么?” 一瞬间,李慕嵊想起了很多事,有之前在紫禁之巅见到的两人,同样有这一世最开始的茫然。 “他们两个的剑法很不错,”叶予白点评道,“孤城融会贯通,既有从前的风致,又有问水诀的大气开合,至于吹雪……” 他微微蹙起眉头来,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这样的表情在叶予白的脸上实属罕见,李慕嵊看了他一会,却是一眼看穿:“你担心他是个无情之人。” “臻于剑道极致,”叶予白的眉心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担忧:“这样的人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我不希望吹雪成为这样的人。” 他的语气温温,却又带着一种藏剑山庄君子如风的模样。 李慕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下去,事实上他也在担心,担心着紫禁之巅的一切重来。 半晌,他方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叶予白的头,憋了半天话音就只剩下一句:“别担心。” 叶予白笑了,伸手招呼两个孩子过来:“该吃饭了。” 西门吹雪将剑收了起来,他微微俯身歉然道:“抱歉。” 他的手中拿着一小缕青丝,显然是适才一不小心削下来的,叶孤城的墨发如缎,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味道,此时西门吹雪竟是难得地有一点惋惜,自己这一剑,就好像是莫名破坏了什么。 好在叶孤城也是没在意,他看了西门吹雪良久,然后微微弯起唇角:“走吧。” 伸出的手碰到了西门吹雪微凉的指尖,两人都稍稍怔了。 下一秒西门吹雪极为自然地攥住了叶孤城的手,冷峭的唇角似乎染了一丝笑意,两个小家伙肩并肩走在前面,风景独好。 第二十二章 西羌族的逆袭 本来,李慕嵊以为那些西羌族会有所收敛,然而真正的情形是,当天晚上西羌族就来了。 当守夜的士兵被无声无息地毒杀了两个后,只余一息尚存时他将军中的紧急号角吹响了。 李慕嵊本就睡得浅,他一咕噜爬起来,顺手给叶予白的耳边塞了两团小棉花,那动作可熟练,显然是准备好了的。 这人一旦被吵醒就很难睡着了,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前,李慕嵊还是不想扰了他。 当他冲出去的时候,正正和习子渊打了个照面—— “将军!”习子渊的表情凝重,和李慕嵊汇合后便道:“刚刚听人来报,说是守夜的士兵被人毒杀了,用的毒很奇怪,至少之前从未见过。” 李慕嵊神色一冷,没先问毒,只寒声道:“尸体呢?” 习子渊有些讶然,却还是如实禀报:“已经拉进来了。” “好,”李慕嵊吹了一声口哨,骏马一跃而出,李慕嵊翻身打马而上,沉声道:“跟我来。” 习子渊没再犹豫,学着李慕嵊的样子一跃而上,目光中有些讶异。 “你去唤醒陈将军,”李慕嵊对一个赶来的传令官道,“让他集合部队,将所有关卡全数守住,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传令官得了令就跑走了,李慕嵊对习子渊勾手:“我们去看看尸体。” 那两个士兵死在最外头,他们负责守着最前面的一道防护,然而此时两人的眼睛紧紧闭着,显然是死透了。 李慕嵊看着心底不由得就有些不忍,那两个甚至谈不上是青年,简直就是两个孩子。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有家人在京城遥遥相盼,等待着大军凯旋的好消息,只可惜战争就是如此,凉薄而残忍。 每个人都有可能马革裹尸,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故土。 可是大家只能向前,为了身后的家人,他们只能向前。 “查清死因了么?”李慕嵊闭了闭眼,转身问军中随行的军医。 军医已经看了良久,他显然是从睡梦中醒来,老爷子趴在尸体边上看了良久,最后摇了摇头:“恕老夫无能,这毒药……确确实实不曾在中原见过。” 两人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唇角有一缕血迹蜿蜒而下,显然是暴毙的。 李慕嵊眉心紧锁,刚想说点什么就听旁边有人道:“这是西域的毒药,名唤百花灵。” 西门吹雪。 此时的他正与叶孤城肩并肩而立,语声微凉,而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手心的剑。 李慕嵊蹙紧眉头:“我让人看着你们两个不让你们乱跑,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旁边立时跑来两个小兵,显然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这两个小的安然无恙方才呼出一口气:“将……将军。” 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到底是跑得多快,李慕嵊无奈地转回头来,却也没忍心苛责,只蹲下身问道:“百花灵?是哪个教派的东西?” “异花教,”西门吹雪清冷的眉心终究还是缓缓凝了起来,最后化作一丝不解:“他们素来不对中原有什么念头,可是这一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慕嵊骤然想起之前刚出京城不久出的那一遭事,面色愈发冷凝起来:“那一次也是他们?” 西门吹雪沉默颔首。 “既然如此,”李慕嵊俯身下去看:“有没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西门吹雪不语,倒是叶孤城开口了:“这个教派之后江河日下,在武林中怕是要绝迹了。” 他的声音不大,在场的人估计只有两三个人听得清,一个是李慕嵊,另一个是西门吹雪。 李慕嵊诧异地看了叶孤城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被人栽赃陷害最后陷入困境的可能性并不算小,然而即便如此,异花教和这些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点却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查清了就厚葬罢。”李慕嵊挥手道,眼底有些惋惜。 在家人眼中,他们两个不过是两个孩子,而现下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这不毛之地,李慕嵊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将一仗打得漂漂亮亮,不辜负他们的牺牲与付出。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起并肩往回走,却也尽是心事重重。 半晌,西门吹雪方才问道:“孤城,你适才所言是何意?” 叶孤城的步伐骤然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边走边道:“不过是妄语罢了,西门不必在意。” 叶孤城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带着一种让西门吹雪没办法不继续问下去的清冷漠然。西门吹雪脚步微微一顿,将人拉住了。 叶孤城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素来毫无波澜的心思骤然泛起涟漪。 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和西门吹雪的朝夕相处,有些情绪早就悄无声息地变化了。 他习惯了西门吹雪时不时的碰触,或者是大多数时候的心有灵犀。 并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运还是灾难,只是宿命如此,逃避亦是无用的罢。 “西门……”叶孤城缓缓道,他微微弯起眉眼:“这又是何意?” 西门吹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觉得交流或许真的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月色如水,而眼前的叶孤城眼底神色很深很深,宛如一汪深潭。 第一次,西门吹雪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半晌,他伸手轻轻握住自己的剑柄,这才沉下心思一句句道:“你能勘透以后的事,就好像,你以前或许并未见过我。” 叶孤城看了西门吹雪良久,最后微微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极好看,本就是清俊的模样,素来冷峭的眉眼微微弯起,带出生动而风雅的意味来,半晌他方才说道:“如若我说,那不过是一场幻梦,西门,你信是不信?” 西门吹雪自然是不信的,在认识叶孤城之前,除却剑道,他几乎不信任何事。 可是眼下,他只觉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西门吹雪鲜少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他蹙起眉来。 倒是叶孤城微微一笑,轻轻挣脱了西门吹雪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太多的事情难以言说,只能慢慢体会,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李慕嵊回去的时候,叶予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鼻音有点重:“慕嵊?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号角……” “没有的事,”李慕嵊小心地掩去眼底眉心的疲惫,微微一笑:“刚刚去茅房,睡吧。” 夜色正好。 第二十三章 必须是有内奸 第二天一大早叶予白就醒了,在空场处练剑。当李慕嵊出来的时候,他正将最后一个剑花轻轻一挽,面色肃穆。 李慕嵊在心底赞了一声,自如地站定在他身旁:“你的剑法愈发耐看了。” 叶予白转头看向旁边的人,正色道:“昨晚是不是出事了?” 李慕嵊微微蹙眉,却还是点头道:“军中死了两个人。” 叶予白揉了揉眉心:“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句话问的李慕嵊有点无奈,他看了叶予白一眼,方才幽幽道:“你在睡着。” “我今早醒来,发现耳朵里面被塞了棉球。”叶予白瞪眼睛。 李慕嵊有些无奈了,他这个举动纯粹就是习惯,毕竟当年在天策府的时候,一旦晚上军中闹腾,他就顺手给叶予白塞个棉球,习惯成自然啊。 想到这里,李慕嵊干净利落地道歉:“下次若是有事,我一定叫上你。” “我都以为我做梦了……”叶予白看着李慕嵊,眼底有些叹息模样:“如果说以后军中有任何事,你摇也要把我摇醒啊!” 李慕嵊脸色瞬间黑了,适才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 “我不咬人,”看着叶予白莫名的表情,李慕嵊咬牙切齿:“你才是哈士奇!” 叶予白费了半天劲方才听懂军爷的纠结之处,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特别没有同情心地拍了拍军爷的肩膀:“我……算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不多时就听到习子渊来报—— “将军,”习子渊神情肃穆:“听闻西羌族已经后退百里,在这附近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西羌人。” 李慕嵊眉心微蹙:“这是要打持久战。” 叶予白也跟着蹙紧眉心。 如若是拼硬仗,那么谁都不是不惧的,毕竟中原人多势众,又有着优秀的指挥官和战争手法,可是如若西羌族想要和他们拉长战线,那么不说别的,光说国库就有点吃不消。 战争这东西劳民伤财,何况时间越久,远道奔袭的中原军队军心就越涣散,消耗也就越大。 如若到了那时候,胜算就愈发小了。 想到这里,李慕嵊便道:“守好关卡,我要去城里一趟。” 凌阳城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彼时的曹炎烈正心思重重站在窗前,犹豫着如何写下给皇上的手书,他刚刚提起笔来,就听人说李将军到了。 这位老将眉眼微微舒展开来,将笔放下大步流星往外走:“李将军,”二人也不客套,直接切入正题:“听说昨天夜里,军营被袭了。” “没错,”李慕嵊颔首,也没有意外这位曹将军得知消息的迅疾,只淡淡道:“伤亡不大,只是有些意外。” 曹炎烈微微眯起眼睛:“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想起那么多次形同虚设的关卡,曹炎烈也是恨得牙痒痒。 “城门很高,他们是如何进来的?”李慕嵊问道。 别说这凌阳城还有护城河,就算是没有,城墙上头到处都是官兵,没道理会让他们长驱直入。 曹炎烈听到这里便咬牙切齿:“就算能够禁得了宵禁,总不能禁了官道,平素白日经商的那批人也能从那地方进来。” “如果说西羌族在这儿已经如此嚣张,那么没道理百姓都不提防,”李慕嵊蹙眉:“很可能是……有内奸。”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城里出了叛徒!”曹炎烈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他一拍桌子唤道:“田元!” “在!”一个毛头小伙子立刻跑了进来,干净利落,很显然是受了重用的。 此时他动作极为麻利,往那儿一站就是给李慕嵊行了个礼:“见过李将军。” “你去给老子查查,哪个不要脸的在这儿吃里扒外!”曹炎烈脸红脖子粗。 很显然,李慕嵊定义道:这个曹炎烈曹大将军不禁刺激的,他属于冲动型,却也足够忠心爱国。 如果是演戏,那么李慕嵊还真的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如此逼真。 “是!”那田元行了个礼,麻溜地跑了。 李慕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问道:“田元可信么?” 曹炎烈虽说有些意外,倒还是答了:“田元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想了想他说了下去:“他自己说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伤势很重,如果当时我们没救他,估计就死了,挺好个孩子。” “他会功夫?”李慕嵊沉默片刻,就如是问道。 “啊?”曹炎烈看了李慕嵊一会,非常笃定地摇头:“粗浅上战场的杀招还会一点,功夫的话不可能。” 李慕嵊颔首,若有所思。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骑的不是去的那一匹,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白马在马厩里头和别的马打了起来,不仅是受了伤,更夸张的是连马师傅都给踹了。李慕嵊过去看了一眼,确确实实是不能骑了,他谢绝了田元给他准备马车的好意,索性又捡了一匹马往回来。 甫一到达军营,他就翻身下马,牵着一路走进主帐去。 叶予白正撑着头给两个小娃说故事,他说的故事是当年藏剑山庄的两大流派,兴致勃勃的模样让李慕嵊看着就有些想笑。 然而两个小家伙却不那么给力,叶孤城听了半天,最后淡淡笑了笑:“多谢二师父。” 叶予白默然:“……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叶孤城有些疑惑,思索半晌方才淡淡道:“正如二师父所言,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轻剑游龙,翩然千里,不愧是君子如风,藏剑西湖。” 这答案和自己刚刚说的差不多,饶是有那么一丢丢敷衍的可能,叶予白还是非常满意,他转头看向西门吹雪,和颜悦色问道:“那么,吹雪觉得呢?” 西门吹雪对于自己又多了一个新称呼表示无能为力,很简单地颔首道:“大气开合,乃是当世绝学,多谢二师父。” 藏剑山庄比西域魔教的都要强大数倍,毕竟魔教不以剑法制敌,跟着这位叶予白师父,他学了不少东西。心底的感激没办法言明,这声师父他叫的心甘情愿。 叶予白展眉微笑,真是非常满足。 李慕嵊默默扶额,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 向着两个小娃娃讨表扬,叶予白你没救了。 第二十四章 二师父中毒了 “你怀疑那个田元?”叶予白问道。 李慕嵊眼底有些讶然:“你怎么会这样想?”没记错的话,叶予白没见过田元吧。 “他来了一趟军营,言语之间有点闪烁其词,”叶予白说着,一手拍了拍李慕嵊的衣裳:“你这粘的是什么?” 他拍了几下,有些嫌弃地给李慕嵊看:“黏糊糊的。” 李慕嵊就去了一趟皇宫,别的地方都没有到过,没到底沾了一身东西,他看了一眼脸色立时就变了:“去洗掉!” 叶予白别的不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此时虽然没听懂为什么,倒也迅速地冲向旁边的水桶,捞着水就开始洗。 可惜那东西哪是那么容易洗掉的,洗来洗去还是黏糊糊的。 李慕嵊脸色铁青,一把抓过叶予白的袖子—— “封营!一个人也别让跑了!” 叶予白没了奈何,伸手在李慕嵊眼前晃了晃:“喏慕嵊。” “怎么?”李慕嵊这才回过头来,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叶予白眨眨眼,悠悠叹道:“我没事。”所以你不要用一副要杀人的表情看着我。 李慕嵊缓了缓脸上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或许是过激了,稍稍顿了顿,他站得笔直,手中依然牵着叶予白的袖子,似乎是根本没打算放开。 “别担心,”叶予白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是打算碰一下面前的人,又犹豫着缩了回去:“我去洗一下。” “二师父,这是西域异花教的毒,中毒后十天才会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西门吹雪忽然道,他看了良久,然后摇了摇头:“旁人不碰触那只中毒的手是不会感染的,另外据我所知……这毒只有一个人会解。” “什么人?”李慕嵊正色,脸上一片阴霾。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叶予白的状况,这才锁着眉心道:“叶子青。” 叶子青在哪里?自然是在西域魔教,他们来得也快跑的也快,这时候估计早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西门吹雪索性道:“我去寻她。” “西门,”叶孤城叫了一声,伸手将人拉住,这才回过头来看李慕嵊:“师父何意?” “何意?”李慕嵊脸上铁青:“知道这毒的人都有什么人?”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都能看的分明,这位寡言少语的李慕嵊确确实实是动了怒的,恨不得杀人的那种怒火,从眼底一丝一丝渗了出来。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了:“异花教的教主以及护法应当都知道,解药的话,魔教后山就有炼制的材料,叫做断魂草。” 叶予白怔了怔,似乎是想要摸鼻子:“这种药我好像听过。” 西门吹雪颔首道:“没错,就是前番京城中的那一种。” 他说话的模样像是一个小大人,只是眼下没人笑得出来。 李慕嵊将叶予白往帐篷里拽,叶予白难得地没动弹,就由着他往里头扯。 直到将人放倒在床上,李慕嵊方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来:“我很担心。” 叶予白看了面前的人良久,最后摇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伸出手碰了一下李慕嵊的衣服:“喏,快去换了。” “这消息我得告诉曹炎烈,不然的话他若是不防范,想必下一秒城中就尽数都是这毒了。”李慕嵊道。 叶予白干净利落点头:“嗯,一时半会也没事,你去就是。” 李慕嵊深深看了叶予白一眼,拳头握的死紧。 叶予白是因为自己方才染上毒的,如果没有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 他狠狠捶了一下帐篷的廊柱,灰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差点糊了他一脸。 李慕嵊依旧是那副修罗模样,却还不忘告诉两个小的:“你们找个地方好生歇着,不要乱跑。” 可惜,在李慕嵊出门的下一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叶孤城问道:“那毒有缓解的办法么?” “有,”西门吹雪犹豫了片刻:“如果说不用药的话,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会开始疼。” “那么……那药的负作用是什么?”叶孤城觉得心思微微沉了沉。 西门吹雪看过来:“负作用么?”他的唇角冷峭,眼底眉心也是难得的无奈:“是神志不清。” 在神志不清和痛到昏厥之间,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神志不清,这根本算不上负作用。 叶孤城继续看西门吹雪,半晌西门吹雪终于说话了—— “是欲求不满。” 从这人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让叶孤城瞬时怔住了,半晌方才动上一动,明明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却莫名带上几分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味:“哦。” 西门吹雪嘴角紧紧抿着,似乎是不打算接着说下去了。 已经足够了,叶孤城看了屋里头不自知的叶予白良久,最后默然道:“这件事,还是要等师父和二师父自己来选择。” 西门吹雪叹了口气,眼底有些担忧。 这件事莫名将西羌族和魔教一起牵涉进去,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叶孤城的手轻轻一牵,往屋里去了,习惯成自然什么的啊,真是十分和谐。 李慕嵊回来的时候,叶予白还没开始疼,他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天。 事实上天也没什么可看的,只是眼下他什么都不能碰,也只剩下望天这一种无聊的活动。 看到李慕嵊回来,他的眼睛立马一亮:“我饿了。” 李慕嵊:“……”满心的心疼随着这一句话,好像莫名地变了点问道,定了定神他问道:“怎么不叫人?” “颐指气使的多不好,影响你在军中的形象!”叶予白认真无比。 所以说只对自己一个人颐指气使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李慕嵊心底微微一动,认命起身:“我去给你弄吃的。” 叶予白看着李慕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悠悠然叹了口气,整个人向后倒在床上…… 但愿还有办法。 那么不容易能够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假如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了,还真有点不舍得,不,或许该说是很不舍得。 李慕嵊再次进门的时候,叶予白已经睡着了,青年睡着的模样好看的紧,往时那张爱说话的嘴紧紧抿着,显示着主人并不十分舒服的睡姿。 李慕嵊看了一会,终究还是将东西轻轻在旁边放下,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微凉的触觉。 他的心思却也跟着莫名安定下来,沉甸甸的。 第二十五章 解药来的太快 西门吹雪叩门进来的时候,正正就看到李慕嵊蹙紧眉头黑着一张脸坐在床边。 看到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李慕嵊的神色微微缓和些许:“你们怎么跑来了?” “西门说有一种药,可以抑制疼痛。”叶孤城道。 西门吹雪对上了李慕嵊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说道:“这种药有负作用。” “怎么?”看着西门吹雪的神情,李慕嵊觉得自己大抵知道是什么了,他默然揉了揉眉毛问道:“你但说无妨。” 于是,几人就一起目睹了平时冷若冰霜的西门吹雪淡淡开口了—— “有春/药的功效。” 李慕嵊:“……” 叶孤城扭开了头。 半晌,李慕嵊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蓦然握了握拳头,想了想就伸手去摇叶予白:“你醒醒。” 叶予白刚刚吃了饭,或是因着这毒的缘故,竟也就这样睡下了。 听了西门吹雪的话,叶予白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他看了李慕嵊良久,然后小声道:“你帮我啊?” 李慕嵊哭笑不得,几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叶予白想了想,到底还是咬牙:“把药留下吧,然后我自己呆着就是。” 这种时候,李慕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自己呆着啊!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外头的习子渊推门进来:“将军。” 似乎是觉得屋里的气氛有点诡异,习子渊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将军,外头有人求见,据说是能解毒。” 李慕嵊的神情立时变得像是要杀人一样:“拿起来!” “那不是西羌族人,是汉人。”习子渊有些欲言又止。 李慕嵊看了他一眼,目光像是冰刀子似的,吓了习子渊一跳。 他鲜少见到李慕嵊这样的神色,却也由衷地觉得毛骨悚然。 “去主帐,”李慕嵊淡淡道,一边问西门吹雪:“吹雪,这毒还有多久会发作?” 西门吹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一个时辰。” 李慕嵊伸手轻轻理了理叶予白汗湿的发鬓,声音难得地带了些许温和意味:“歇一歇。” 叶予白眨眨眼:“我一直都在歇,你放心吧!” 李慕嵊没再说下去,他的目光很深沉,阴霾如夜色,大步走出去之前,他还没忘了回过头来拉走两个小的:“回去好生歇着,没有我的话不要出来,最近有点乱,这里也不算安全。”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对视一眼,到底还是乖乖回自己的帐篷了。 李慕嵊则是带着习子渊一起去主帐,那人已是在那儿负手等着了。 李慕嵊看了那人一眼就觉得有些讶然,因为这人实在是不像西羌蛮人,正如习子渊所说,他像是一个汉人,而且像是汉人中的书生。 人不可貌相,李慕嵊深谙这一点,所以他只是默然颔首问道:“你有解毒的办法?” “没错,”那人尖嘴猴腮,却是单薄得很,手上拿着一柄折扇,有点教书先生的意思,他笑了笑,说了下去:“单看将军能不能做到我想要的一切。” 李慕嵊看着他,居高临下地冷声问道:“你入了我的军营,规矩便是我说了算。” “将军误会了,”他低笑了一声:“折生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将军授予一个名声。” 李慕嵊死死盯着这个自称折生的人,漠然问道:“很好,你是谁的人?” 折生抬起头来与李慕嵊毫不客气地对视,眼底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我若是说了,将军能不杀我?” “那要看你究竟是来做什么,”李慕嵊不耐烦与他废话:“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折生低低笑了:“我是异花教的人,”眼见着习子渊已经拔刀了,他连忙补充了一句:“可是我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已经背叛了。” “将军,”一个传令官急匆匆进来小声道:“外面有人求见,据说是您的旧识。” 自己的旧识没几个人,李慕嵊忽然想起魔教的叶子青,心下便是一喜,示意道:“是个姑娘?” “不,”传令官有些犹疑:“是两个男子,有一个自称是四条眉毛。” 倘若是江湖之中,那么四条眉毛一出,想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这里是军营,然而李慕嵊却是听懂了,他笃定问道:“别让他们带武器,在外面等着,我这就去。” 如若真的是陆小凤和花满楼,那么他们在这个时候到来,想必定是有要事。 想到这里,李慕嵊转头看向旁侧的折生,面色冷霾道:“你和我一起。” 折生眼底掠过一丝狐疑,却也紧紧跟了上去。 那两人果不其然便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看着李慕嵊出来,神色便是微微一松,陆小凤笑道:“原来真的是李将军。” “自然,陆兄,花兄好久不见。”李慕嵊抱了抱拳致意,从前在天策府的时候,他也是极喜结交江湖豪杰,此番见二人到来,只觉打心底开怀。 陆小凤的目光却是落定在了折生脸上,探寻了半晌最终叹道:“你是折生。” 折生微微一笑:“难为陆大侠记得。” “异花教左门主,”陆小凤提醒道,一边看向默不作声的李慕嵊:“这人怎么在这里?” 李慕嵊心底惦念着那一个时辰,只简单说了几句便道:“你为何知道军中有人中毒?” 折生苦笑:“这毒下在城中将军府,我如何不知?”稍稍顿了顿,他说了下去:“只是李将军会中招,我却是始料未及。” 折生究竟可不可信,李慕嵊持怀疑态度。 似乎是看出了面前这位少将军的心思,折生直接递过来一个小药瓶:“如若是情报没错,那么你们这里有一个人来自魔教,请他一看便知真伪。” 李慕嵊拿着那小瓶子紧赶慢赶回去找西门吹雪,待得西门吹雪颔首便是心底微微一松,同时心底又泛起些许奇异的心思来…… 如若是没有这解药,是不是就要用上西门吹雪的办法? 看着榻上浑然不觉没心没肺的叶予白,李慕嵊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 不管如何,没遭罪还是好的。 他叹了口气,将药瓶递过去:“快点喝了,小心等下就不好用了。” 李慕嵊温声道,叶予白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笑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根本停不下来 待到叶予白折腾半天将那服药服下,两人俱是一身的汗。 之前也没人说过,服药的过程尤为痛苦,几乎要让叶予白叫出声来。 他从来不曾因为什么而蹙过眉头,然而眼下为了不叫出来,他竟是生生将下唇咬出了血,李慕嵊看的心惊又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 可惜很多事情就算是人心欲往,却也没办法当真实现。 他只能坐在叶予白旁边,伸手紧紧握住叶予白的手,试图传递过去哪怕一点点力量。 “我没事了,”叶予白松开眉心,努力弯了弯唇角,顺手轻轻滤过李慕嵊的发丝:“你怎么这么紧张?” 李慕嵊没有办法言明,只好摇摇头低叹一声:“我没想到这药负作用会这么大。”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予白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松松地攥了攥李慕嵊的,这才毫不介怀地微笑道:“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么,以后我就不乱碰东西了。” 李慕嵊闻言脸又黑了,思索半晌便道:“那一天,你碰的是我。” 难得见到有一天李慕嵊如此,叶予白也是好笑,伸手轻轻掐了一下李慕嵊的腮帮子:“嗯,你的话,以后还是要碰的,”他一边掐一边感慨:“啧啧,之前手那样子,都不敢碰到你了。” 李慕嵊听着,心底莫名就泛起一丝苦楚,他摇摇头,将叶予白的手指轻轻捉住:“以后不会这样了。” 叶予白弯起唇角,笑眯眯应道:“嗯。” 他相信他,就好像相信着自己的师父一样相信着李慕嵊。 他们要一起并肩走过很远很远的路,直到白头。 “睡吧。”将叶予白的头发捋好,李慕嵊在他身边和衣而卧。 “身上太汗了,睡不着。”叶予白嘀咕一声。 在藏剑山庄的时候,何曾有过大汗淋漓睡下的时候,哪一回不是收拾地妥当方才能够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李慕嵊闻言却是微微一怔,他在军中多年,很多事情都是习惯,在军中哪怕是大热天出去打一趟伏击,回来也不是次次都能舒舒服服洗个澡的。 然而当他看到叶予白睁大的眼时,他心底却只余下亏欠。 “我去给你找水,你等等。”李慕嵊说完就翻身起来,动作迅速极了。 叶予白伸手一拦没拦住,急忙就坐了起来,动作太大让他有点头晕眼花的。 “哎。”他伸手拦人。 李慕嵊怔了怔:“怎么?” “别麻烦了,”他往回扯,李慕嵊就站住不动,眼底有些迷茫,这样子落定在叶予白眼底化作彻彻底底的笑意:“睡吧。” 这种大汗淋漓抵足而眠的日子,从前好像也有过,是什么时候呢? 叶予白眨眨眼,将李慕嵊的袖子扯紧了一点,微微笑了出来。 就算条件很艰苦,好像也没什么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感觉特别好,尤其是当叶予白醒来的时候,看到那头端着吃食走过来的李慕嵊,蓦地就产生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捂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噗嗤一声乐出来。 对于叶予白的脑补能力,李慕嵊已经绝望了,所以他根本没打算问,神色如常地把东西往下一放:“吃饭了。” “你怎么不好奇呢?”叶予白非常认真。 李慕嵊揉了揉他的脑袋:“吃饭,”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吹雪和孤城都吃完了。” 叶予白戳了戳大馒头,没反应。 李慕嵊想了想便道:“我们今天要向西扎营百里。” 叶予白瞬间将馒头塞进了嘴里,差点呛死。 李慕嵊看着无奈,伸手给他端茶倒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天地良心,叶予白只是觉得要往西扎营所以必须快点,没成想就这么迅疾了。 想到这里,叶予白连忙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问道:“怎么忽然要向西扎营?” “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对方想要我们处于的状态,”李慕嵊笃定道,一手把馒头揪成小块递过去:“如果说不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那么一切行动都是没用的。” 叶予白听着有理,他想了想便问道:“昨天的解药,你是从西羌人那里拿到的?” “没错,”李慕嵊想起来也是蹙眉:“是异花教的人,那人自称叛出了异花教,现下还没有彻底了然,另外,陆小凤和花满楼来了。” 叶予白眨眨眼:“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就到了,当时你继续休息,就没让你和他们见到。”李慕嵊笑了笑,将最后一块馒头给丢到汤里,然后将汤端给叶予白。 叶予白一口一口就着喝,想了想便问道:“那么……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李慕嵊望望天,根本就没问! 昨天叶予白差点毒发,他根本就没有问别的事情的心思,一心一意就只剩下如何让叶予白舒服一点了。 解毒是首要大事,李慕嵊在心底嘀咕一句,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件事一言半语说不分明,待得等下你好些了,我请他们进来说。” 叶予白没有戳穿,只是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李慕嵊腮帮上的小窝,有些好笑地点点头:“嗯。” 心有灵犀什么的,简直不需要一言一语。 李慕嵊想了一秒钟,准确无误地将手碰到了叶予白的腰眼,挠了两下…… 这下可好,叶予白直接倒在了床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予白正襟危坐地待在床上,面容十分严肃。 陆小凤有些讶异:“你这是……中毒留下的病根?” 旁边的李慕嵊哭笑不得:“不是,”想了想又摇头:“无妨,陆兄花兄自便就是。” 陆小凤就和花满楼在旁边坐下,叶予白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这幅模样着实是有点吓人,半晌花满楼方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我们今天来,是要商量什么?” 陆小凤想了想,便将一幅画摊开在桌上,示意给几人看:“这是一幅地图,是京城当铺掌柜给我的,你们看看,可能看出什么玄机?若是以我之见,倒是要……” 他伸手似乎是想在地图上轻轻碰一下,然而手往叶予白那头伸过去的瞬间,叶予白噗嗤一声终于破功,李慕嵊下意识想接上一把,结果直接被叶予白力道极大地扑到了地上,甚至在地上滚了两圈! 陆小凤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最后默然地拉住花满楼的袖口—— “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第二十七章 蓝衣人白衣人 不得不说,好像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习惯了叶予白没事闲的就发一下疯的优秀习惯。 以至于当李慕嵊将手艰难地从叶予白身子底下抽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只剩下无奈,他抬头看了一眼陆小凤和花满楼,默默然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二位不必在意,他只是……” 叶予白咬牙切齿:“腿疼。” 李慕嵊眉头一跳,伸手将人小心地拉了起来:“又是怎么了?” 叶予白抬头看人:“好像刚刚被你挠的。” 李慕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小凤忍住唇角的抽搐挑眉看人:“你好好歇着。” “不不不,”叶予白努力藉着李慕嵊的手往前挪了一步坐下:“我们还有要事。” 你也知道还有要事……李慕嵊默然。 “罢了,一边走一边说,”李慕嵊伸手递给叶予白,让他能够扒得舒服一点,一边道:“大营要向西扎百里,现在再不动身,怕是要来不及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索性便是一起。 这一回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让异花教和西羌族无处可逃。 毕竟眼下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很容易就会掉进他们的陷阱,再不济人家按兵不动,最后耐不住的定然也是中原大军。 长途奔袭最是劳民伤财,李慕嵊也受不住。 “这副地图是从哪里得来?”李慕嵊难得地跟着坐了一次马车,也是为了照顾中毒初愈的叶予白。 花满楼在旁解释道:“这是一份西羌族人的地图,里面却是将那凌阳城中布防摸得一清二楚。” 李慕嵊看了良久,然后默然地敲了敲,他们还没有开拔多久,索性唤来传令员道:“你去帮我向曹将军要个人。” 他面色沉着冷静,让传令员怔了怔就是一个立正:“将军要何人?” “我要一个自小就在凌阳的,而且要对凌阳熟悉的人,”李慕嵊顿了顿,唇边溢出一丝冷峻笑意:“就田元吧。” 传令官应了声是,颠颠地打马而去。 陆小凤在旁边停着,忍不住就蹙起眉心:“我们觉得应当是有内奸,不然没道理每次西羌族都能够趁虚而入。” 李慕嵊颔首,将地图一卷收了起来:“多谢陆兄花兄。” “不必,”陆小凤淡淡应道,想了想复又补充道:“说来来的路上,听说这边出现了两个奇人。” 左右路上无事,李慕嵊也有些好奇:“哦?是什么人?” 花满楼想了想便笑道:“据说是一个蓝衣人和一位白衣人,一路上行侠仗义,却是一路向西而来。” 李慕嵊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有哪两个人是如此,索性微微颔首应道:“既是爱国志士,若是愿意加入到战事之中,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陆小凤摇摇头笑道:“只是听闻那白衣人桀骜不驯得很,不知可会来这营中。” 话说到这里也就是罢了,谁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倒是大营都到了新的驻扎地方,田元方才赶来。 他一路风尘仆仆,看到李慕嵊便默然跪下:“抱歉将军,田元来迟了。” 田元脸上的匆忙不似作伪,李慕嵊看了一会便问道:“怎么了?” 田元这才道:“城中昨天出现了两个西羌人为非作歹被逮到了官府。” 李慕嵊眉头微微一蹙:“是官兵拿下的?” 田元也是讶然,他想了想就摇头:“听人说是一个白衣人一个蓝衣人,俱是中原装束。当时西羌人似乎是在一个酒楼里头欺负人了,被这两位大侠发现,就地扭送了,还没来得及问话人就死了。” 这个结果没来由地让叶予白微微一怔,他探出头来问道:“是这两位大侠杀的?” 田元想了想便道:“也不是杀人,似乎是那西羌人舌下本就含了毒,打了一会儿自然也就没了气。” 这就更加古怪了。 如若是死士,没道理派来做这样奇怪的事情,毕竟死士也算是珍贵得很,如若是随随便便地浪费,除非就是弃子。 更何况西羌连连骚扰边境,甚至将魔爪伸到了中原,究竟是意欲何为?眼下还没人能够了解分明。 “最近没有严防西羌人进城么?”李慕嵊问道。 田元便摇摇头:“说老实话,守也守不住,早些年也有西羌人定居在凌阳之中,两边通商也是已久,眼下出了事,却也不好都往外赶。” 李慕嵊不做声了,他看了田元良久,然后便不咸不淡地颔首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做什么的?” 田元怔了怔。 陆小凤已是将一副纸笔递给他:“喏。” 田元接过去,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就听李慕嵊道:“我之前拿到的曹将军手书,请你将城中边防彻底画出来。” 田元看了一眼那宣纸,就有些呆头呆脑地问道:“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啊?” “你画就是了,”陆小凤托着下巴:“我们要严防死守,不给西羌人任何一点可乘之机。” 他这次没了话说,只有点无奈地举起笔来,挠挠头复又小心地落下笔去。 “对了,”花满楼温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知道异花教么?” 田元没动弹,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异花教?” “嗯,不知道也是无妨,”花满楼微微一笑:“你继续就是。” 自打几人说完了话,田元的动作就愈发谨慎起来,他一笔一笔轻轻勾勒着,半晌方才将那幅布防图递过来。 李慕嵊看都没看,就放到了一旁,微微颔首道:“很好,你先在这儿歇着就是。” 田元茫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小兵走了。 他刚一走,李慕嵊神情便冷淡下来,他转头看向陆小凤和花满楼,然后认真道:“眼下能够信任的,似乎也只有二位兄台了。” 陆小凤微微一笑:“我们知道要做什么。” “那就好,”李慕嵊道:“我们会将二位的帐篷安排到他的隔壁,请一定要注意他在和什么人用什么方式联系。” 这种事一直都是陆小凤的心头好,两人微笑应了,便去帐篷那边了。 剩下一个叶予白摸着下巴问道:“这件事你为什么怀疑他?” “之前我问过曹将军,”李慕嵊神色笃定:“在凌阳了解全数暗卫布防的,只有几个人,其中除了几员老将,也就只剩下一个田元。” 他将那副田元的布防图展开,上面示意暗卫的几个点尽数都没有画。 李慕嵊的神情一点点冷峻下去。 叶予白眨眨眼,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好厉害。” 李慕嵊的唇角微微一挑,这一次温和多了,他伸手在叶予白头顶轻轻揉了揉便是笑道:“我能看出来就够了。” 刚刚想来找两个师父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见了,有些无奈地一转身,回帐篷了。 第二十八章 联想力给点赞 “那么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叶予白躺在帐篷里,继续望着帐篷顶,望了一会便转过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李慕嵊的袖子,眼底微微含笑。 李慕嵊被他弄得没辙,只好顺着躺下:“如果能够抓到田元的马脚最好,现在他被我们逼在这里,估计会忍不住和西羌族联系,单看那边是否回应了。” 叶予白想了想便是摇头:“如果我是西羌族,我就不会回应,”翻了个身,他和李慕嵊的距离愈发近了:“你想啊,现在田元明显是被控制在军营里头,没道理就能和他们联系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我们控制了,西羌族要是联系他,也就明摆着是往圈套里面跳。” 这距离实在是太过微妙,竟是让李慕嵊不自觉地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叶予白看了半晌,方才有些焦躁地别开头去:“你整天都在想这个?” 叶予白眨眨眼:“前几天……有点无聊么。” 李慕嵊的眉心微微蹙起来,语气有些凶恶:“你中毒初愈应该好好养病。” 他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凶悍,没来由地让叶予白都被他吓了一跳,怔了半天方才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李慕嵊的头。 李慕嵊无奈地挑眉:“干什么?” “哦,”叶予白眨眼:“我以为你发烧了。” 李慕嵊看人,目光瞪成一条线。 叶予白言笑晏晏地缩回手:“我告诉你啊,”他伸手轻飘飘地扯着李慕嵊的袖子,微微笑着:“你不要担心,等过几天西羌族肯定会露出马脚。”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自知? 李慕嵊无奈地瞪大眼睛,袖子被人轻轻拉着,就好像有个小猫爪子在挠他的手心一样,轻轻的,带着一点让人心里发颤的感觉。 叶予白却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无声无息地勾引,他依然极为淡定地说着:“嗯,大军压境,西羌族若是跑,大抵也跑不了几天了。” 李慕嵊已经不打算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念一个清心诀什么的,养心静气。 然而叶予白却是接着海阔天空说了下去:“说起来啊,你说那蓝衣人和白衣人,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如果他们也能够来军中,想必定是一大助力……” “睡觉。”李慕嵊直截了当地吹熄了灯火,将被子往上一拉,差点把叶予白给闷死。 叶予白努力挣扎出来,认真瞪眼:“我还没说完……唔……” “你刚刚好,不要劳神。”李慕嵊非常冠冕堂皇地说着。 叶予白努力将唇上掩着的东西拿下去,发现那是一条软帕子,他无奈地抬起头来:“你就不能换个招数!” 李慕嵊默然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克制地偏过头去,眼神很是深邃:“换个东西堵住你的嘴?” 叶予白眨眨眼,看到李慕嵊的笑意愈发深了:“很好,这个建议我一定考虑。” 怎么觉得好像有一丢丢不对劲……叶予白默然转身,闷闷道:“睡觉。” 李慕嵊望天半晌,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好像,也不是那么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陆小凤和花满楼过来了。 陆小凤神色肃然道:“昨晚截下了一只信鸽。” 李慕嵊挑眉,似乎是有些狐疑:“我没有想过他会动作这么快,这不大合理。” 花满楼温温蹙眉道:“确实……田元应当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没道理就会自乱阵脚。” 李慕嵊将那封信接了过来,隔着帕子轻轻一抖甩开,发觉那里面不过是一封写给曹炎烈的信。 他看向陆小凤,陆小凤默然道:“他看着信鸽飞走的,我是之后拿到。” 李慕嵊呼出一口气来:“陆兄此举,或许正好消除了他的戒心。” “如果说没有错的话,他应当会继续试探,直到确定了这种方法没有任何问题,才会开始和西羌族人联系。”叶予白接下去说着,极有默契。 陆小凤看了他们两一眼,然后默默克制地转过头去。 简直不能更瞎眼好么。 很显然,两个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甚至叶予白还非常热忱地邀请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下秉烛夜谈。 烛火之下谈一谈未来的部署什么的简直非常带感。 陆小凤将花满楼的袖子一拽,非常认真地婉拒了:“抱歉叶兄,我们今天还有些事。” 叶予白的表情那叫一个遗憾非常。 “现在情势其实不算好啊,”叶予白趴在简易床榻上,腿一晃一晃,仰着头鹌鹑状看李慕嵊:“你看,眼下唯一一个对凌阳比较相熟的人就是田元,他现在想要做些手脚易如反掌,更何况曹炎烈曹将军还很相信他。” “一个人为什么会信任一个人?”李慕嵊沉吟问道。 叶予白想了想:“他们如父如子。” 李慕嵊摇头:“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如果一个人要相信另一个人,很大可能就是,他做过什么让他人坚定不移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构成了未来所有相信的理由。 “没道理啊。”叶予白托着下巴思索,眉心微蹙。 这幅模样落定在李慕嵊的眼底,没来由地让他有点心疼,他站直了身伸手揉开了叶予白的眉头,一边淡淡道:“别蹙眉。” 叶予白笑了笑颔首,极为乖顺:“哦。” 李慕嵊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两个小的。” 看着李慕嵊走出门的一瞬间,叶予白又一次出现了某种奇怪的联想,比如说丈夫出门干活,家里妻子殷殷等着什么的。 联想力非常强大,十分值得点个赞。 很显然,这样的一种想法把叶予白吓了个够呛,他一翻身爬起来叫了一声追出去:“我也和你去!” 只可惜一出门就被田元撞了个满怀。 田元表情十分诚恳,伸手将人扶住:“您没事吧?” 叶予白在军中的地位等同于家属,却也让旁人真心不知道如何唤出名字。 叶予白还没动作,李慕嵊就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他冷冷地瞥了田元一眼,手往上一搭直接将他的袖子拍了下去:“怎么回事?” 田元僵住了。 那一瞬间李慕嵊的表情太过嚇人,让他几乎觉得从骨子里头冷了下去。 叶予白垂手站在一旁,一言未发。 第二十九章 二叽是欢乐叽 在田元的印象中,李慕嵊一直都是疏冷的模样,即便在军中,都鲜少会训斥人。 他肃然却不偏颇,较之那曹炎烈曹将军竟是更有威严一些。 然而眼下田元方才发觉,这个男人实在是非常可怖。 大多数时候,他会收敛全数的棱角,然而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基本就等同于将自己摆在了李慕嵊敌人的位置上。 至少眼下,田元还是受不起。 他径自站直,目光老实而憨厚地行了个礼:“将军,这只是个误会。” 李慕嵊微凉的目光从田元身上扫过去,又最终落定在叶予白手上,声音已是温和良多:“没事吧?” 叶予白看了一眼自己刚刚碰触到的手,想了想便道:“我去吹雪那里看看。” “也好。”李慕嵊说着,目送他走离。 田元就静静站在这位少年将军身旁,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这人……在对待家人和旁人时几乎就是两个态度,何况是对待一个可能有嫌疑的自己。田元心知肚明,李慕嵊是在提防他了。 “李……将军?”田元小声道。 李慕嵊这才回过头来,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目光敛去少许锋芒,看了田元良久便微微笑了:“听说你是曹将军捡来的。” 田元没明白这是从哪里开了个头,只好顺着应道:“是。” “很好,”李慕嵊颔首道,他将手中的地图拿起来给田元看了一眼:“这是你上次画给我的布防图。” 田元依旧没有想清这人是要做什么,只好摸了摸脑袋硬着头皮点头:“没错。” “暗卫呢?”李慕嵊道。 田元道:“因为将军没有嘱咐过要画暗卫的地点,所以我就给省去了。” “哦,”李慕嵊漫不经心地将地图递了过去,想了想又挥手示意道:“你跟我进来。” 田元跟着李慕嵊往帐篷里头走,刚一走进去就发觉一只小白鸽倏地起飞,跌跌撞撞地趴到了自己肩膀上,还用小脑袋蹭了蹭,以示亲昵。 这下田元是当真慌了,他看了李慕嵊一会,就见李慕嵊淡淡道:“这是你的?正好,省了我一桩麻烦。” 田元被吓得差点掉了一身冷汗,此时也只能继续点头:“是是是,多谢将军。” 李慕嵊好笑:“听曹将军说,你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人,”他伸出手在桌子上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别紧张。” 田元苦着一张脸,却也只好将碗端过来一饮而尽。 “这信鸽就算物归原主,之前看被人打了下来,也不知是谁的。”李慕嵊意有所指地看着信鸽腿部的伤。 然而田元却是愈发地不好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昏昏欲睡起来,还有一点控制力的时候,他只想尽快离开。 “将军,”田元抬起头来:“您给我下药?” 李慕嵊微微挑起眉梢,似乎是有些不解。 田元咬牙切齿:“您……居然怀疑我……” 咣当一声,田元被放倒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掀帘子走进来:“师父,这一天他都是问无不答的。” 李慕嵊颔首:“很好,”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小的,似乎是有些疑惑:“叶予白呢?” “二师父说要去陆大侠那边看看。”叶孤城说着。 李慕嵊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你们去外面习剑罢,别走得太远。”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对视一眼,径自出了门去。 李慕嵊则是回转过头来,看向昏睡不醒的田元。 老实说,他还是个孩子,带着一点点稚气未退,只是不知为何竟是成了现下这样的角色。 “田元……”李慕嵊刚想问点什么,眉心微微一蹙,视线却是在田元的脖颈下方缓缓停住了。 那地方平时被厚实的衣襟包着,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然而此时上头的东西就是愈发鲜明起来—— 一朵花,似乎是用烫热的铁烙印上去的,看印迹时间已经是挺长了,可惜却是从未褪去过。 李慕嵊定睛看了一会,便拿出一张纸临摹下来,将它带给了那个异花教的护法。 此时他正被严加看管在里层,根本没有作乱的可能。 他看了那张纸良久,然后眉心微微一挑:“这是西羌族王族的象征,已经很少能看到了,真是怀念。” “怎么回事?”李慕嵊问道。 “哦,西羌王族曾经进行过一次大清洗,不少王族遭受新皇迫害,那时候有不少王族就流落街头了,”折生的神情有些恍然,他微微笑道:“若是一定要说起来,那次大清洗还是要拜朱翊钧的福。” 饶是在外头,骤然听到人家直呼皇上的名姓,李慕嵊还是有一点不适,他锁眉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遣特使来到了西域,在西羌族王宫住了一阵子,再以后,西羌王族就有了那次大清洗。”折生的笑容有些奇异:“所以说大家都相信是中原的力量。” 李慕嵊将那张纸一把收起,有太多的事情在这一瞬分明了然。 田元为什么会流落到凌阳城,为何会成为曹炎烈的左膀右臂…… 那时候或许皇上的的确确派人来到了越发强盛的西羌,然而掀起大清洗运动的却决计不会是朱翊钧,皇上纵使谈不上宅心仁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却也绝对不会由他来主使。 李慕嵊没有再解释下去,他只是默然点了点头,淡淡道:“很好,你去休息。” 折生忽然抬起眉眼,眼底有些淡淡笑意:“你可知道,西羌王族现下在做什么?” 李慕嵊步子微微一停。 就听折生含笑道:“他们正与西域邪教势力一起,期冀着彻底一统中原,”折生的眉眼掠过一丝细碎的光芒:“灾难终将重新覆灭中原。” “听他胡扯,”不知何时走过来听着的叶予白不屑一顾,伸手将李慕嵊一把拉过来,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张啃了一半的饼,他笑眯眯道:“喏跟我来,我在图上发现了点东西,可能是西羌族的去向。” 李慕嵊微微笑了。 的的确确,和叶予白在一起,永远都没什么糟心事。 他能够将一切不悦化为乌有,从此无所畏惧地向前走去。 第三十章 叽叽复叽叽 叶予白手里拿着的是之前陆小凤和花满楼拿来的那张图,此时李慕嵊过去,就看着花满楼正坐在椅子上,脚微微踩起来,而旁边的陆小凤则对着一幅图念念有词。 这种情形看起来有点恐怖,李慕嵊默然问道:“陆兄花兄?” 叶予白走过去,显然和这两人已是极为熟络地往边上一坐:“嗯,你看这里……” 李慕嵊过去就微微蹙起眉头。 那份图的背面轻轻一撕,却是别有一番光景。 “这是……”李慕嵊蹙眉。 叶予白道:“没错,就是箭头。” 密密麻麻的箭头布满了图上,看上去有点密集,恐怕有些人看了都会头疼。 李慕嵊却是定睛看了半晌:“这是行军路线?” “不知道,”陆小凤道:“只是如若说是行军路线,那么西羌族人却是不多,没道理分了这么多路。” “也许是障眼法。”花满楼隽秀的眉梢微微蹙起。 陆小凤走过去伸手抚平:“没到这么愁的时候吧。”他嬉皮笑脸,花满楼到底也没有再蹙起眉头来。 “我会去彻查。”李慕嵊正色。 叶予白点头:“我跟你一起。” “你在营中等着,”李慕嵊道,想了想又缓和了神情:“别担心。” 叶予白:……谁担心!我只是想去凑热闹而已啊! 他微微笑了笑,顺势在叶予白头上摸了一把。 刚刚还在炸毛的人瞬间不说话了,偏过头去默默然。 陆小凤有些无奈地抽抽唇角,一手在那张地图上轻轻画了画。 “咦?”他有些惊讶地挑眉,就见李慕嵊已经走过来一把将他的手指拿住:“予白!” 叶予白颠颠地跑过来,丝毫没想到称呼的不对劲,他看了一眼就蹙起眉头:“这是上次的那种药。” 陆小凤眯起眼睛,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叶予白被下药,说解药是什么来的…… 艾玛离得近就是不好,当时就知道了那些奇怪的东西。 简直伤心。 “现下还有解药么?”李慕嵊正色。 陆小凤默默然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倒霉。 “让吹雪来看看,也许并不是同一种毒。”叶予白给人宽心。 不多时,西门吹雪就到了,此时的他虽说还是个不及弱冠的孩子,却也莫名有了些诊脉的功夫,他看了一会,然后摇摇头:“不是毒。” 陆小凤眨眨眼睛。 “是糖粉。”跟来的叶孤城非常默契地接道。 “糖粉?”在场的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同时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没错,”西门吹雪默然道:“是糖粉,只是很少有人会在画图时用到这个,这没有道理。” 很显然,这的的确确让人觉得非常莫名。 半晌,叶予白方才挠了挠头:“也许我们该去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李慕嵊蹙眉。 “没错,”叶予白说道:“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如果说有什么途径能够知道西羌族人的路线,那么倒是好事一桩。” 李慕嵊点点头,心底已经有了主意。 他们回到了适才迷倒田元的屋子,李慕嵊走过去,一把拎住了田元的领子:“西羌族人用什么联系?” 田元尚且还没有清醒过来,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既是听到人问话,极为自然地应了:“用……信鸽。”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简单,李慕嵊蹙蹙眉,示意叶予白过去问。 叶予白就坐过去,认真问道:“那么有外人能联系上西羌王族么” “很难。王族的位置很隐秘。”田元咬牙。 “你为什么给皇族卖命?”李慕嵊问道。 田元想了想便笑了,吃吃的:“我是皇族中人,一直以来从未脱离过。”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要如何找到他们?”叶予白问道。 然而这一个问题却像是一个开关一样,一旦打开,霎时就没有关闭的可能了。 田元双目骤然圆睁,整个人一阵弹跳,抑制不住地从唇边涌出血来,他看了面前的人良久,最后似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喃喃说出了一句话:“西……shan……” 说完这两个不完整的字,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一蹬腿霎时没了意识。 李慕嵊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脸色肃然:“告诉曹将军田元的死讯。” “他成了弃子,”叶予白喃喃,“为什么?” 如果说费了那么大力气将田元这颗棋子安插到了军中,为什么在这一瞬就要杀之而后快? 李慕嵊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便问习子渊道:“如若是军中死了田元人,那么会怎么处置?” 习子渊怔了怔,便说道:“嗯,应该会送入凌阳,在街上走一圈接受百姓的告别。” 李慕嵊的神情蓦然冷淡下去:“这是一个鱼饵。” 习子渊蹙眉:“将军的意思是?” 李慕嵊挥手示意人停下来:“等等,”他看着走出去的兵士,微微一笑:“告诉曹将军,明日我们就将田元送入城中,我会带着副将亲自去。” 那传令官有些讶然,却还是颠颠地跑走了。 叶予白站在他身旁,了然道:“你怀疑这是一个鱼饵?” “没错,”李慕嵊微微一笑,难得地好脾气:“如果说现下凌阳严防死守,大军有在此常驻,那么西羌族人又三番五次地惹是生非,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很迫切。” “至于这个原因,等待尸体一入城,或许就可以明白了。”叶予白说道。 李慕嵊伸手将人拉近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语气很温和:“没错,聪明。” 颇有一副哄小孩的架势。 “所以说……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位将军?”旁边传来一个有些凉薄的声音。 李慕嵊转过头去,就发觉习子渊不知何时已是带着两人走了进来,见到李慕嵊和叶予白的动作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这一下双方都可以打量起对方来—— 对面的一个蓝衣人一个白衣人,白衣人桀骜不羁,手中持着一把长刀锋芒毕露,他的人却是有些慵懒的,饶是慵懒那股矜贵的意思却依然半点未改。 而蓝衣人则是温和得多,一眼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模样,他背后背着一柄剑,光是看上去就知是上古名器,这人明明没什么锋芒,却还是与那柄剑相得益彰。 李慕嵊大概知道这两人是谁了,他微微一笑抱拳道:“李慕嵊,久仰二位大侠。” 第三十一章 吱吱吱喵喵喵 很显然,蓝衣服的人相较而言更加平易近人一些,听了李慕嵊的话,他便微微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抱了抱拳温尔道:“将军认得我们?” 李慕嵊爽朗地笑了笑:“不是,是听说过。” 蓝衣人这才松了口气,眼底有些笑意:“在下展昭,这位是白玉堂。” 白玉堂依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有些锋利,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凉凉的温度。 这种感觉不同于西门吹雪或是叶孤城,想必之下,这人身上更加有一些奇异的特质,比如说与世无争。 又比如说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疏冷气质,似乎只有在蓝衣人的身旁方才会有所中和,最终汇聚成一种微妙的和谐。 李慕嵊在心底微微笑了笑,然后对展昭伸出了手:“二位来此,想必是有所要事。” 白衣人依旧没说话,倒是蓝衣人开口笑道:“确实如此,我们想要告诉将军一个消息。” “里面请。”李慕嵊神色笃定而肃穆,他将两人往主帐里面带。 白玉堂似乎是没打算进去,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一挑帘子跟了进去。 展昭倒是没什么防备的意思,他往软垫上坐了下来,想了想便道:“之前我们在酒楼遇到的那两个西羌人,他们在酒中下毒,下毒的手法有些奇怪,而且他们眼中无神,很显然是被控制了。” 李慕嵊微微一怔,他想起之前来军营之中的杀手,那些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知和展昭说的可是一个人。 展昭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好,他温朗而又爱笑,目光中总是带着一种大侠才有的坦荡意味。 “既是如此,那么二位在与他们过招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李慕嵊问道。 展昭思索片刻,然后看向白玉堂:“玉堂?” 他唤人名字的声音温润而好听,白玉堂这次没怎么犹豫,只淡淡应道:“很僵化,关节都很难动。” 白玉堂说话的时候也是能省则省,不说多余的一个字。 李慕嵊倒是也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事实上刚开始遇到叶孤城的时候,他觉得这也是一个这样的人,只是在相处良久以后,他发觉这个孩子身上有太多东西,前世今生,他希望能够打破这所谓的宿命。 展昭将话头接了过去:“而且我们在西羌人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展昭将手摊开,展开一块帕子给两人看:“就是这个。” “碎骨,”叶予白蹙起眉头,想了想就出门去:“我去叫吹雪他们。” 让两个孩子看这些东西本来是不合时宜的,可惜在座的人中只有一个西门吹雪曾经生活在西域,又对这些事情了解极多,眼下也只好请他多多看上一些了。 西门吹雪过来的时候,展昭已经将那些碎骨放到了旁边,李慕嵊正在问着:“官府怎么说?” “官府没说什么,”展昭道:“只是说暂且不要声张,避免城中混乱。” 曹炎烈素来是个怕出问题的人,他能给出这样的理由,李慕嵊倒是也可以接受。 只是白玉堂的神色却是明显的不愉,在江湖中人看来,这样的举动确确实实是有些接受不能的。 更何况白玉堂是个如斯桀骜的人。 李慕嵊微微笑了笑,然后看向匆匆赶来的西门吹雪,他的手中执着一柄长剑,面上肃冷。 在看到展昭的时候,西门吹雪的目光明显地亮了起来,复又默然沉寂下去,他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碎骨,眼底有些不解:“这是异花教的东西。” 李慕嵊早有所预料,此时也不过是挑起眉梢问道:“异花教为何要人的碎骨?” “是为了做法,”西门吹雪说道:“可是这种法术已经失传已久,据说只有古老的异花教护法才会用。” “那么……”叶予白蹙起眉问道:“这种法术的代价是什么?” 没有任何法术是不需要代价的,你想要别人失去什么,自己首先要想清楚能割舍掉什么。 叶予白问了出来,西门吹雪却是摇了摇头:“这件事除却异花教中人,旁人却是不知的。” “之前给田元用的药,能给异花教的折生用么?”李慕嵊忽然问道。 西门吹雪默然摇头:“不成。他身体中抗药性极强,异花教中人都是如此。” 那么眼下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在田元尸体入城的时候,设法寻出西羌族人的动向。 毕竟田元的身份在西羌族也算是尊贵,没道理西羌族人来都不来的。 “我现在只担心,田元或许根本就是个弃子,”叶予白道:“如若是西羌族人根本不在意他的话,那么线索就断了。” “应当不会如此,”李慕嵊淡淡道:“更何况,就算是断了也无妨。” 叶予白有些讶异地看过去,就见少将军霸气非常:“反正来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线索,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 尽管这根本就是为了给人宽心,叶予白还是成功地被逗笑了,他伸手极为自在地揉了揉李慕嵊的发梢,然后笑眯眯道:“嗯。” 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眼底分明含了些许促狭笑意。 白玉堂素来清冷的眉心染上一丝无奈,然后微微偏开头去。 这位少将军和旁侧那位的相处模式,倒是与自己和展昭有些相像,白玉堂淡然想着,冷峭的眉眼之间默然似是笑意。 很显然,他自己是浑然未觉的,手依旧在刀上轻轻握着,目光闲暇而肆意。 “田元尸体入城一事,”习子渊跑过来禀报道:“曹将军回复说明日就好。” “好,”李慕嵊肃然道:“我们也该快些筹备了,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展昭先开了口:“将军,大军是要开战么?” 李慕嵊颔首道:“是,”他想了想复又道:“现下西羌族频繁扰我边境,断断是不可放任的。” 西羌族……这个词近些日展昭听过无数次,大多时候都是从边境居民的口中,带着刻骨的恨意。 然而在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其实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西羌族,莫名地来扰我子民,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扰我边境安生者,杀无赦!当年自江湖入朝堂的展昭默然做了个决定—— 只见展昭素来温润的眉眼染上一丝肃然,他将剑鞘轻轻一弹做铮然之声:“展昭愿随军出征。” 白玉堂刚想出门,又默然转身回来,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那么,我也一起。” 李慕嵊和叶予白对视一眼,微微笑了。 第三十二章 汪汪压叽叽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壮观无比地入了城。 李慕嵊和叶予白并肩而行,伸手则是习子渊一众人,陆小凤花满楼还有白玉堂展昭一行人则是远远缀在后头。 一路上,每个人都提高了心思,老实说,现下田元是内奸的消息还没有散出去,大多数人应当不会有什么疑心才是,只当这位鞠躬尽瘁的少将军遭了西羌人的毒手,百姓因此对那神出鬼没的西羌人更恨了几分。 李慕嵊看着一路上形形□□的人,低声问道:“如果是你要来劫人,会选择什么时候?” “我为什么要劫他?”叶予白反问。 李慕嵊道:“吹雪说过,西羌族的习惯是王族的亡灵必须要送回去安葬,不然是不忠不孝。” 叶予白挑着眉似乎是觉得这说法有些好笑:“不管怎么说,现下不是个好时候。” 似乎是想了想,他说了下去:“如果我真的要劫人,不若就闹出点大动静。” 他的目光遥遥停在不远处白玉堂和展昭的所在,两人坐在一家酒楼的房顶,正对坐饮酒,然而展昭的目光却是半点都不曾离过他们身后的灵车。 叶予白将目光转回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 这声音实在是太让人心存幻想,李慕嵊心神微微一荡,只好偏开头去。 叶予白微微笑了。 “想到什么了?”李慕嵊忍不住问道,觉得必须找点什么来转移一下心思。 叶予白浑然未觉,他想了想便道:“如果是你,每天不和军队正面对决,反而要来找麻烦的原因是什么?” 李慕嵊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他不假思索道:“有恃无恐,而且还可涣散军心。” “没错,”叶予白分析下去:“这也可以证明一点,他们非常自信,对于自己的功夫也好,对于自己不被人捉住也罢,都是非常自信。” 李慕嵊似乎是听懂了:“那么这一次,他们应该会选择闹出点大动静。” “我们扎营的地方留了多少人?”叶予白问道。 “一大半,这次来城中的只是少部分人。”李慕嵊道。 “那么……如果是我,”叶予白道:“我会选择你们将田元尸体交给曹将军的时候。” 在从前那个世界,叶予白就是个心眼多的。 平时感觉什么都不想,真正需要拿点子出主意的时候比谁都厉害。 李慕嵊想了想便虚心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看我能拿出多少人,”叶予白道,“只是眼下西羌族几乎都被封锁在外面,也就是说城中能用得上的人并不多,那么……只有诡计。” 他诡计二字刚刚说完,就听身后的习子渊低喝一声,人已是扑到了那田元棺椁旁边:“将军!” 李慕嵊策马扬鞭而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尸体的不对劲,之前还好好的尸体现下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 “散开!”李慕嵊挥动马鞭,神色肃然喝道:“疏散民众,让百姓都回家里去关好门窗!” 陆小凤和花满楼已是一跃而至,陆小凤盯着那愈发膨胀起来的尸体,神色有些奇异:“这是……要炸开了?” 炸药是什么东西,李慕嵊和叶予白还是知道的,也正是因此,当他们看到那尸体的第一瞬间,反应就是疏散。 李慕嵊伸手将叶予白往身后一挡,紧着看人将看热闹的大家都给散开,一边问道:“曹将军呢?” “之前还在,现在怎么就……”习子渊也急的火烧眉毛,他对曹炎烈没什么好感,这人当年在朝中总被人说中庸,现下来了才发觉,还是自己这位将军比较靠谱一点。 李慕嵊没再理会,他请陆小凤和花满楼先行离开,然后牢牢将叶予白护在了身后,沉声道:“这东西陆兄都没说解法,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叶予白看了一眼还在疏散百姓的官兵,摇了摇头:“我等你。” 他的语声太过坚定,让李慕嵊没来由地眼眶就有点热了。 那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安史之乱的战场上。 他也是这样眉目朗朗地握紧了重剑,一个鹤归冲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叶予白却正盯着那愈发膨胀起来,看着无比狰狞的尸体,摸着下巴思索着一剑砍开的可能性。 他一抬头就发现,展昭和白玉堂不见了。 “展大侠白大侠好像不在这里了。”叶予白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被李慕嵊一把抓住了胳膊,带着往前冲了一段距离扑倒在地,溅起沙尘无数……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紧紧护在自己身上的李慕嵊。 李慕嵊的眉眼坚毅而朗朗,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坚持与珍惜。 叶予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耳边却霎时响起了爆炸声,那一声直叫大地都为之震颤,进而房屋崩塌。 好在适才众人疏散的快,眼下也没什么危险。 倒是叶予白看着自己身上趴着的李慕嵊,蓦然有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叶予白伸手小心地搂住面前的人,手上蓦地就染了些血。 他脸色霎时就变了,小心翼翼地一伸手将李慕嵊给扶了起来:“这怎么回事?” 李慕嵊的声音听起来挺难受:“一点意外,没事。” “这都这样了,还没事?”叶予白声音都变了。 李慕嵊看了一会,然后伸出手默然覆上叶予白的脸颊,他的手有点粗,又带着十足的小心,默然微笑道:“我说没事就没事,嗯,就是刚刚死人的血染上了。” 叶予白也是心急则乱,眼下仔细看看,好像还真是田元的衣物碎片都被炸飞了,一点都没剩。 “之前不是说,亵渎尸体不行么?”叶予白有些狐疑。 李慕嵊享受着难得一小会被人抱着的感觉,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形象问题,低声嗤笑道:“现下都到了这种程度,估计他们连自己的祖宗都不介意了。” 习子渊默默偏过头,嗯,纯洁的战友情谊什么的,我们都懂得。 “那边出事了,”刚回来的展昭见了这副模样本来没打算说话,奈何情势实在是太过紧张只好言道:“还请二位过去看看。” “怎么……”李慕嵊不需要问完了。 因为刚走过去,他看到曹炎烈原本住的屋子面前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坑,那坑看上去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唯一清晰的是,曹将军从这坑里头掉下去了。 第三十三章 叽叽不见鸟 事实上,在来之前曹炎烈就说过一句话,他说:我吧,其实运气不太好。 现在看来岂止是运气不太好,那简直就是太不好。 李慕嵊和叶予白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李慕嵊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小块石子丢了下去。 如果说这洞没有太深的话,那么想必这石子丢下去,很容易也就到底了,然而几人在上头听了半天,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李慕嵊的神色默然变了,他干净利落地伸手给叶予白:“我下去看看。” 习子渊在他身后劝:“将军,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在这种时候,大家的希望都牵系在这唯一一个人身上,倘若李慕嵊有了个三长两短,大军才是真真没了去处。 想到这里,李慕嵊也将心头的那股火压了压。 倒是展昭先开口了:“既是如此,我先下去看看就是。” 他眉眼微微弯起来,看上去温润而好看。 李慕嵊怔了怔,曾经有一种说法,叫做相由心生。 至少眼下,他愿意去相信展昭。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将一切都交予展昭,毕竟展昭只是个局外人,在眼下将一切交予展昭却也是一种对他人性命的不负责。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展昭微微笑了:“将军不必担忧,展昭定会全身而退。” 李慕嵊偏开的目光正正与叶予白对上,叶予白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我与展大侠一起。” 展昭眉眼之间似乎是掠过一丝讶异,到底还是忍笑摇摇头:“不必。” 果不其然,李慕嵊的神色不太好看。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是白五爷,他看了一眼展昭,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慕嵊,言简意赅道:“我也一起。” 白五爷这样的人,一眼看上去就是极为喜欢干净的,没道理眼下就忽然改了性子,往那乌七八糟的洞里面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还是干净利落地站了出来,立在展昭身侧,眉眼疏冷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人却是蓄势待发的。 他那把长刀负在身侧,看上去霸气凌然。 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知去何处查线索,迄今也没有回来。 倒是展昭问道:“我们要查什么?曹将军的去向吗?” “如果可以的话,将下面的构造图带回来,劳烦展大侠,”李慕嵊道,他的面色肃然,带着一种让人没办法抗拒的耿直意味:“凌阳百姓就拜托展兄了。” 展昭目光微微一沉:“自当尽力。” 再看向白玉堂的时候,他却是弯了弯唇角:“比速度?” 白玉堂深深看了一眼展昭,慢条斯理地摇摇头:“不比。” “怎么?”展昭有些意外。 他与白玉堂的轻功都是世间一绝,平日在路上偶尔都要争个高下,没道理眼下竟然忽然没了争心。 白玉堂眸光有些深沉,伸手将人一拉,纵身一跃就不见了踪影。 “白大侠是个外冷内热的典型啊。”叶予白感慨道,明明是担心展昭跳下去出事却也不愿意直说,拉着人就跑啊啧啧。 李慕嵊竟是难得地多问了一句:“那你呢?” 叶予白眨眨眼:“我?” 李慕嵊颔首:“嗯,你。” “我自然是外热内也热啊。”叶予白笑眯眯拍胸脯。 “你对我热就足够了。”李慕嵊眸光深沉些许,见到叶予白狐疑的目光就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外面坏人多。” “哦……”叶予白茫茫然点了点头:“对了,我也想去。” 李慕嵊:…… 叶予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你身为将军不去就罢了,可是将这件事完全托付给江湖人,总会给人留下把柄,毕竟镇边将军不见了也不算是小事,”看着李慕嵊越来越难看的神情,叶予白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不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嗯,你回去照顾他们两个,给皇上传书,我下去看看?” 李慕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最简单原因就是…… 叶予白说的道理,他全部都明白。 可是太多事情就好像是前世阴影的如鲠在喉,以至于他不想让叶予白离开他半步。 叶予白没有经历过太多风雨,他所经历的江湖大多都是藏剑山庄安稳的一切,也正是因此,他心地纯善,对人总是抱有好感。 这样一尘不染的叶予白,李慕嵊到底还是不希望让他看到太多的阴谋。 一个人纯白的世界被染黑了并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李慕嵊想要尽可能地维护,将他护在羽翼之下,直到他力不能及的时候。 可是眼下,叶予白说的没错,就算是为了军心,也应当有人去看看,而不是仅仅依靠着展昭白玉堂。 “别担心我,”叶予白伸手往上探了一点,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的手指,他面上含笑,模样讨喜的很:“我会平安回来的。” “嗯。”李慕嵊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干,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将叶予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深深看到他的眼底:“我在家等你。” 叶予白怔了怔,眉眼微微舒展开来,愈发好看起来,他眨眨眼伸手大力拍了一下李慕嵊的肩膀:“嗯,好好等着爷!”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李慕嵊觉得心脏一揪一揪地疼。 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一个鹤归不回头的叶予白,尽管理智告诉他,这已经是千百年以后的世界,没有安史之乱,没有天策府将倒的防线。 叶予白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慕嵊,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循着展昭和白玉堂的路线跳了进去。 从始至终,李慕嵊都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外露,他没有任何关切过度或是悲伤的表情。 一直一直,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几人消失的洞口,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为止。 展昭和白玉堂没有说点什么,叶予白也是,一切都悄无声息。 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李慕嵊脸色肃穆地招招手:“回拔,这件事我会给百姓一个交代,请大家务必守好门户,城防也会加强,大家不必担心。” 他身后的长枪依旧寒光凛冽,而李慕嵊依旧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将军,是凌阳边境乃至大明巍巍然的依靠。 什么都没有变过。 第34章 入V三合一叽叽喵喵吱吱 李慕嵊是第一次自己回营帐,往时他身旁总有一个笑眯眯的叶予白,然而这一次,他只是孤身一人。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出来时,就看到一脸肃然的李慕嵊。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却是带着一种深至骨髓的凉薄。叶孤城下意识攥住了西门吹雪的手指,西门的手指有些凉,却是足够慰藉心底。 西门吹雪深深看了一眼李慕嵊,拉着叶孤城走了上去:“师父。” “嗯,”李慕嵊道:“你们这几天在营帐里面练剑,不要乱走。” 想要说出口的疑问最终还是在心底沉淀落定,两人看着李慕嵊走远,却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他们是从习子渊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李慕嵊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忙碌,忙着给皇上传消息,忙着排兵布阵,以防万一。 他甚至没有什么时间来理会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只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秘籍交予二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翻着,发觉那上面大气开合的字迹尽皆都是叶予白的。 他们的二师父,自打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洞穴,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过。 叶孤城默然叹了口气,伸出手去问道:“出去习剑?” “好。”西门吹雪应道。 现下的他们,似乎也只剩下这一点事情可以做了。 叶孤城前世功底尚存,只是有些时候他的身子骨还承受不住太过激烈的剑招,总还需要慢慢练习,而西门吹雪则是不然。有些时候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的进展就会暗暗咂舌,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晰,这人究竟是从前世而来,亦或是西门吹雪这人,本来就是个天才。 不管如何,他们的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平静而安稳。 倒是三天以后,李慕嵊来找过叶孤城一次—— “孤城,”李慕嵊神色肃然:“你知道凌阳下面被挖空了吗?” 那下面密密麻麻尽是地道,李慕嵊正在犹豫要不要大军突入,直接将其打通算了。 叶孤城摇摇头:“这件事如若当真有人知道,想必那折生应该知晓才是。” 李慕嵊眼底掠过一丝叹息,他拍拍身旁的地方示意叶孤城坐:“这些时日委屈了你和吹雪。” 叶孤城有些讶然:“没有。” “你……”李慕嵊似乎是在犹豫要如何说下去。 这么久以来,他不曾问过叶孤城任何前世的事情,尽管事实上他早就知悉了叶孤城并不是当下的人,他到底还是不曾问过。他给叶孤城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只希望他安生地长大,再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叶孤城安静地听着。 就听李慕嵊道:“我知道你恢复了记忆,有一样东西,我一直想给你。” 叶孤城微微扬眉,李慕嵊从军帐的一角找出了一个长条的包裹,外面的裹布一层一层翻开,最后露出里头的剑鞘,那剑实在是太过惹眼,让叶孤城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想竟是在师父这里。” “没错,”李慕嵊颔首:“之前本想在你弱冠时拿给你,现下既是你记起来了,不若就物归原主。” 叶孤城沉吟片刻淡淡问道:“师父拿到了这柄剑就来到了这里?” 李慕嵊颔首。 叶孤城便是微微笑了,素来疏冷的男孩子在这一瞬眉眼舒展开来,却是好看而清朗的模样:“不必了。” 李慕嵊有些愕然,就听叶孤城淡淡道:“放在师父这里就是,待得我弱冠再来取就是,现在我的剑法,却是驾驭不了这柄剑。” 闻言李慕嵊也没有再推辞,他将那柄剑重又好好收好,一边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么,孤城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吗?” 这位将军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总是沉着而冷静,将一切就尽皆覆在自己的肩上。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如此,李慕嵊的语气有些小心,同样有些忐忑。 只因为眼前的孩子并不只是他和叶予白的徒弟,而是他们真心关切的人,然而这个孩子记得自己从前的身份—— 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叶予白曾经给他的剑,那柄剑是上好寒铁打铸的,却是并没有开刃,记得当时叶予白是珍而重之地递了过来,生怕伤了他们一点。再想想而今的西门吹雪,叶孤城的眼底掠过一丝清浅笑意—— “师父,我很喜欢当下。” 叶孤城如是道,然后看清了李慕嵊眼底的如释重负。 此时的叶予白却是有些尴尬,因为他没有找到展昭和白玉堂。 下来这个洞以后,他才发现这个地方的悲剧,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更夸张的是,他觉得脚下好像不太踏实,试图向上喊了两声,因为太远估计上头也听不到。 于是叶予白悲剧了……他在原地跺了半天脚,往前摸索着开始走,顺手将重剑抱到了怀里。 这种时候,武器还是非常必要的。 如果有人看得到,恐怕会觉得这是一幅奇景。 一个穿着华丽的少爷紧紧抱着一柄重剑,摸索着石壁一点点向前。 再向前,他听到了水声。 叶予白眨眨眼,又默默挖了挖耳朵,自言自语道:“好像没听错?” 只是这不科学! 毕竟凌阳城也算是边境,这地方本来水资源就匮乏,没道理在地下有水渠都没人发觉,更何况这水声听起来就挺大,怎么可能没人听到?! 叶予白站在原地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往前走,毕竟这地方实在是有点诡异,倘若找不到展昭白玉堂,他怎么说也得挖到点线索才能上去。 一路向前,居然也就看到了灯火。 那灯火攀附在石壁两侧,看上去有些瘆人。叶予白走过去打量了一下,当时就被慑住了!因为那石壁上的灯是人油灯,里面甚至还有一块皮,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人后背上的皮肤,有点恶心,有点毛骨悚然。 饶是如此,总比没有好,叶予白四处打量了一眼,伸手拿了一根木棒,蘸着油取了根火把,这才继续往前走下去。 他一路走得尤为小心,因为一旦有了灯,就意味着西羌族人应该是不远了。 他们既然挖了一个地洞等着人落网,自然也留了后招。 只是想到西羌族竟然蛰伏了这么久挖了一个偌大的地下通道,叶予白就觉得后背寒毛直立。 没想到往前走了不远,他就听到了声音,那声音细细的,听起来是女人的声音—— “阿尼玛咋,湖里垭力。” 似乎是在念咒? 叶予白非常认真地想要记下来,无奈那话音断断续续又实在是太快,根本就没有记下来的可能。 此时的叶予白背后靠着石壁,尽量将火把压低,一步步愈发添了小心地往前走去,不知走了多远,只知道那声音愈发近了,他仔细侧耳挺过去,这才发觉那声音竟是带着隐隐的抽泣。难不成是个外族被掳了?叶予白有些狐疑。 他正打算再靠近一点细细听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叶予白眼睛大睁,手中的重剑直接往后一卷就招呼过去! 孰料后面的人反应却是更加迅疾,四两拨千斤的一剑,紧接着就将叶予白的嘴巴捂住了,露出展昭温朗的眉眼,展昭在唇上压了一根食指笑了笑—— “嘘……” 叶予白不动了。 他由着两人将他一路向后拉,拉到了一堵石壁之后,展昭这才松开了手。 温润的青年面上有些歉然:“得罪了。” 叶予白摇头:“我在找你们。” “我没有想到你会跟下来,不然会在那边等你,”展昭低声解释道:“前面有不少人,尽皆都被控制了心神,只是他们似乎是得了什么命令,见到生人直接砍杀。” 叶予白有些疑惑:“既然如此,我们还能走到尽头吗?” “这些人中也有中原人,”白玉堂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他们还没有死,只不过是心智被迷惑了。” “那有点麻烦,”叶予白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下杀手,可是他们对我们却是丝毫没留余地。” 展昭很喜欢叶予白的性子,他扬眉笑了笑:“既是如此,就只能巧取。” “他们不怕迷烟,因为抗药性很强,有什么办法能够将他们逼出去?”叶予白锁着眉头。 白玉堂淡淡道:“将他们逼出去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认为这里没办法继续住下去。” “水淹?”叶予白笃定道。 展昭眉眼之间掠过一丝激赏:“我也这样想。” “怕只怕他们被水淹了,还是要死守。”叶予白叹了口气。 毕竟这些人大多都是无辜的,他们还有家人在凌阳城,等待着他们回去。 “对了,西羌皇族在这里吗?”叶予白问道。 展昭摇摇头:“至少暂时,我们的路被他们封住了,没办法继续向前。” 这个结果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倘若说是好事,那么他们知道了挖这个地道的目的,不仅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通往凌阳城,更能够将一些失去神智的药人丢到这里。 然而坏消息是,他们没有找到曹炎烈将军,同时也没办法将消息传达出去。 叶予白看了展昭和白玉堂一眼,默然道:“我想,我试试看能不能从入口出去。” 从入口出去凶险异常,那地方四处都被炸得非常平整,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 想到这里,展昭伸手示意道:“如若是要从入口出去,我的轻功更加适合。” 展昭的燕子飞可以在空中凭空借力,这样的轻功适合登高,一口气提住若是能攀上去是好的,若是上不去,却也是凶险之极。 叶予白笃定摇头:“不可。” 展昭微微扬眉,就见叶予白笑着拍了拍展昭的肩膀,面上的笑容轻松而认真:“我不能让朋友替我涉险。” “不用从那里出去。”白玉堂淡然开口,他的眉心微微锁着,如若是除却那刀带来的漠然,看上去竟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他看了展昭一眼,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们可以将他们打晕。” 前面的药人大概百十人,想要将他们尽皆打晕,比起杀死他们还要难。 只可惜在这里的三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饶是最最桀骜不羁的白玉堂,也是打心底不齿杀无意识百姓的。 众人皆道白玉堂宛如修罗,可是真正的白玉堂却是眼前的这一个,他比谁都要傲,却是比谁都有原则。 展昭想了想可行性便颔首道:“可以。” “那么……”叶予白挠了挠头:“我们打晕他们,再继续向前寻找出口?” 展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既然他们将曹将军掳来,那么一定有一个出口。” “好。”叶予白颔首,客客气气地抱了抱拳:“多谢二位,叶予白无以为报,他日如有需要,自当万死不辞。” 展昭有些意外,饶是在前世,他行侠仗义那么多次,却也鲜少有一个人像是叶予白一样坦荡,叶予白将展昭和白玉堂当做朋友,却是从来都心怀感激。展昭相信,倘若有一天,他们真的需要叶予白的帮助,叶予白是当真会两肋插刀,不求任何回报。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是他们曾经向往过的,没有太多利益纠葛的真正的江湖。展昭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此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过,在未来的日子里,展昭和白玉堂还真的遇到了一次,叶予白拼死相搏方才得了一线生机。 那时候的他们都不曾想到过。 他们只是肩并肩地向前,准备着一场恶战。 然而当他们真正走到那些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却是怔住了。 叶予白眨眨眼:“那个什么,最前面的那个,是曹将军么?” 展昭看了半天,最后肯定地颔首:“我觉得是。” 曹炎烈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前面,最可笑的是,旁边有四五个药人正在给他梳头发,那模样像是要送曹炎烈去娶亲一样,打扮地非常卖力。 前来营救的三人尽皆觉得非常无力,叶予白看了半天,最后调侃道:“假如真的要给曹将军娶亲,我们这时候去会不会被打?” 展昭噗嗤一声笑出来,非常没有同情心。 素来淡漠的白玉堂眼底也掠过一丝促狭。 好在三人立刻恢复了常态,因为他们发现事情不好了,那些药人对视一眼,开始往曹炎烈嘴里灌东西。 即使离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那东西粘稠无比,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物事。 叶予白眉毛一立,见状就往上冲…… 那是他们大明的将军,岂能容人这样欺负了去! 真是的,要娶亲就娶亲么,还要喂春.药!简直就是在侮辱我大明将军的赫赫雄风! 叶予白在心底愤怒地脑补着,手上的重剑已是赫赫生风地顺了上去,快要砸到人脑后的时候猛地一顿,向下扫腿。 可惜那些个药人反应却是奇块,他们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径自向后退去,躲开了叶予白的招式。 叶予白一招未中,索性直接换了个方向,照着药人的腰部横扫而去,这一次他用了十分的气力,势必要将人打倒在地! 似乎是看出了叶予白的攻击方向,那些药人面面相觑,竟是径自向后跑去。 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直,就和那天白玉堂和展昭见过的一般,关节都像是僵化了。 叶予白想都没想就开始追,追了几步觉得不对,耳边传来展昭的疾呼。叶予白再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阵法之中,这阵法实在是精妙绝伦,他成为了唯一的阵眼。 而旁边的药人却是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朝着叶予白缓缓微笑。 那笑意看上去有些慑人,最中心的一个药人慢慢开口了:“你和我们一样。” 叶予白眨眨眼,非常认真地反驳:“不,我和你们不一样。” 那药人似乎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被包围的人竟然还有力气反对,只好重说了一遍:“来了这里,你就和我们一样。” 叶予白乐了,他一边探索着出口一边调戏药人:“不一样不一样,你们太笨了。” 那药人听不懂,却也能从叶予白的神情之中感觉到他的意思,他非常愤怒地重申了一遍:“你回不去了。” 这一次叶予白沉默了,他的眉眼清朗,沉默良久方才缓缓笑道:“不,”隔着很远,展昭却莫名看得见叶予白眼底眉心的坚持:“我要回去,因为有人在等我,你们也一样。” 我们都要回去,因为我们的家里,还有人在殷殷期盼。 等待着我们回去,那地方才能叫做家,少了一个都不行。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展昭便微微笑了,他一边和白玉堂扫荡着周围的药人,一边指点道:“你自己就是阵眼,最好的办法就是就阵而动。” 叶予白还在琢磨着什么是就阵而动,就发现那些药人已经开始动弹了,他们每个人的路线都是一样的,阵型一直保持着,却是向中间一点点收缩起来。 叶予白懂了,他展眉笑道:“呦!还想包围我啊,我告诉你们,你们包围了我,你们就惨了。” 很显然,药人根本想不通什么叫惨了,只是那一瞬间,叶予白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的某一次,李慕嵊似乎就是和他一起,他们在藏剑山庄捉迷藏。藏剑山庄的建筑方方正正,彼时的他们在里头跑来跑去,藏在树丛后面的叶予白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立刻就炸毛了,回手一重剑拍过去…… 那时候的李慕嵊是怎么样了来的? 好像是一声不吭就倒了。 他昏迷了很久,似乎是童年时受过最重的一次伤。 连李承恩都来了,当时的叶予白被吓得脸色发白,一直在李慕嵊身旁守着,一动都不敢动,两个小娃娃的手覆在一起,叶予白恨不得将所有的热量都传送给李慕嵊,让他稍稍舒服一点。 当李慕嵊醒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师父,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 叶予白当时唰地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他从来没有哭过,却只有在那一次,眼泪止都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就那一次,李承恩和叶英说:“别责怪叶予白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巍巍霸气,叶予白恍惚之间能看到未来李慕嵊的模样,而他的声音却是沉沉含笑的:“他们将来,或许就像是你我一般。” 那时候的叶予白,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他只能握紧了李慕嵊的手,活生生像是一个二货。 刚刚苏醒的李慕嵊,差点被他给哭晕过去。 现在过了这么久,他们从那个世界离开,却在这个世界重逢。 就算是为了重新牵住他的手,也绝对不能在这里面把命给送了! 转圈圈什么的,还有谁能比得过我大藏剑么?! 叶予白非常霸气,拎着重剑就紧紧跟上了阵型,他随弯就弯,就跟紧了旁边一个药人的动作,直到他们将自己团团围住。 叶予白将重剑握紧,眉眼一凛就开始旋转。 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风来吴山转起来的瞬间,叶予白扬眉笑了。 总有那么一个时候,你绝对不想输。 而你手中的剑,只为了保护。 不知过了多久,他能看得到药人狼狈地跌倒,甚至还有人摔晕过去。 叶予白想,这或许是最长的一次风来吴山,几乎要将他给转晕了。 好在所有药人倒地的下一秒,有人将他扶住了,是展昭。 他的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语声却是含笑温雅的:“没事吧?” 叶予白勉强站稳,将重剑往地上霸气一插:“无妨。” 他微微挑起唇角,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这地方尽数都是机关,”白玉堂四下看看,“想必我们在这里的事情,藏匿于此的西羌皇族很快就会知道。” “知道也好,”展昭一手扶着叶予白,眉眼之间掠过一丝不满:“藏头藏尾的鼠辈,若是敢露头却是好事。” 此时的他们尽皆有些愤怒起来,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眼下,他们需要一个解决的途径。 从最开始来到西域就是如此,他们从未和西羌族正面交战过,他们更习惯于隐藏在暗处,趁人不备冲出来打一棒子,再偷偷摸摸地潜回去,这种感觉让人大为光火,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这一次或许是好事,”叶予白含笑道:“我们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中了他们的下怀,定然能够见到他们才是。” 他的头还是有些发晕,却还是撑着走到了曹炎烈面前:“将军。” 叶予白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也正是因此,他没有直接去解开曹炎烈的绳索。 曹炎烈头低低垂着,似乎是已经失了神智。 “在我们来之前,或许他已经被下药了。”叶予白这样说。 展昭微微蹙起眉头,就听白玉堂淡淡道:“打晕了丢出去怎么样?” 展昭一挑眉伸手拦下:“自然不行。” 白玉堂有些无可奈何:“如若是不行,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将他弄醒了问话。” 老实说,白玉堂一直是不怎么喜欢曹炎烈这种人的,他总是没什么主见,在边境待了这么长时间无功无过,似乎是个中庸派的人物。 和李慕嵊全然不同,李慕嵊骨子里头有江湖血性,若是依白玉堂的感觉,李慕嵊才是自己人。 叶予白也有点头疼,他往下凑了凑试图去掰开曹炎烈的下巴,不妨曹炎烈浑浑噩噩地醒来,一口就咬住了叶予白的袖子。 叶予白:…… 展昭和白玉堂默然望天。 叶予白使劲拽,奈何曹炎烈就像是真的失去了神智一般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那什么,”叶予白试图和他打商量:“你张嘴我和您说话,曹将军?” 曹炎烈愤怒地盯…… 饶是此时此刻叶予白真的非常倒霉,展昭还是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他偏开头去掩饰尴尬,一边非常诚恳地说着:“叶兄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李将军的。” 叶予白:……说起来我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不过再说回来,他咬我袖子和李慕嵊有什么关系?!不对是非常有关系李慕嵊你要给我报仇啊喂! 纠结半晌,最终叶予白还是咬着牙开始扯。 奈何这一次曹炎烈将军那真是异常地坚持,他死命咬住了叶予白的袖子,几乎是要将他扯断一样的力气! 叶予白沉默片刻:“我觉得,西羌族人真的挺缺德的。” 展昭忍笑:“怎么?” “因为他们想让我成断袖啊!”叶予白非常郁结,简直想哭一哭。 展昭没有说话,他只是仰起头看了看天,果断无比地一挥剑。 剑过之处,叶予白的袖子霎时断了。 不得不说,展大侠的剑那真是又快又准,绝对无痛。 叶予白怔忪半晌,最后只好接受了自己断袖的事实,默然看着曹炎烈:“曹将军,我真是不能将您放开了。” 曹炎烈依旧在拼死挣扎,那样子有些慑人,竟是将他们彻底当成了敌人一般。 “我……”叶予白纠结半晌,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将曹将军打晕吧。” 事到如今也只剩下这一个办法,叶予白无奈,他总觉得自己是在被西羌族牵着鼻子走,然而却也当真没了别的可能。 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默然攥紧了手中的长刀:“拍脖颈?” “嗯,”展昭比划了一下:“不要太使劲。” 白玉堂叹了口气。 在最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对展昭的印象和大家没什么区别—— 温朗如玉的南侠,拥有着为国为民慨然气度。 而相处久了,好像就愈发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他的狡黠,比如说他有时候的捉弄心思。 也正是因此,才愈发形成了眼下这个有血有肉的展昭。 白玉堂眉眼之间掠过一丝微光,长刀霍然拍下,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人瞬间就不动弹了。 叶予白看了一阵子,啧啧感叹:“展大侠和白大侠的动作很像,简直默契。” 展昭僵住…… 白玉堂却是丝毫没有介怀,他默然收刀,看了一眼曹炎烈:“可以吗?” 叶予白连忙颔首:“必须可以。” “嗯,”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浮灰,顺手拍了拍展昭袖子上的,微微笑道:“走吧。” 这是叶予白第一次看到白玉堂的笑,不同于展昭的那一种,展昭这人一开口就让人如沐春风,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人非常讨喜,甚至会跟着笑出来。 然而白玉堂却是尽然不同,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几乎没有任何宽松的模样。 在他笑出来的时候,你只会觉得惊艳,原来这人笑出来的样子也是温和而好看如斯。 叶予白在心底感叹够了,却也没开口,他微微笑道:“那么,展兄白兄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将曹将军送出去?” 他话刚出口就发觉不对劲,眼下根本就没有出口,想要从那个光秃秃的洞送人出去谈何容易? 展昭撑着下巴想了想:“算了,”他微微一笑:“我有办法带上他。” 大侠风范的展昭想出来的办法,那必须是非常好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当叶予白看到展昭的带人方法时,他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了…… “这个……” 曹炎烈偌大的身躯被展昭绑巨阙的绳子牢牢绑了起来,像是一个大粽子一样,头朝上可以让人背在身后。 “这样的话,即使醒了想必也不会挣扎。”展昭认真道。 毕竟叶予白刚刚吃过曹炎烈的亏,显然眼下的曹将军已经将几人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算是这样……叶予白忍笑,总觉得这样绑着曹炎烈出去会被将士围殴的吧? 不过事情总归还是这样定了下来:“好,”叶予白忍痛点头:“那我背着。” 这里面白玉堂自然是不会背的,若是背到了展昭身上…… 叶予白觉得自己承受不了白玉堂的眼刀,更何况这事情本来就是大明的,没道理让人家做这么大的牺牲。 想到这里,叶予白非常自觉地一伸手将曹炎烈背了上来。 他一边将人往上拉一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背惯了重剑,背个人什么的根本…… 很有压力好么! 怎么可以这么重! 身为一个将军你不可以这样你知道么! 叶予白欲哭无泪。 展昭看了他一会便提议道:“我帮叶兄吧。” “不必……”简直就是血泪史,叶予白哀怨,回去绝对要李慕嵊那家伙予以补偿。 在叶予白说完的下一秒,他就不见了! 之前的不祥预感一秒钟成真,或许是因为太重了,他直接了当地掉了下去,地上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大坑! 展昭有些急了,毕竟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没成想叶予白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掉了下去—— “叶兄?叶予白?” “我在……”下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叶予白似乎是看了周遭半晌,倒吸了一口冷气:“展兄白兄,你们最好下来看看。” 白玉堂看了一眼那深不可测的洞口,将展昭往后拦了一下,自己双手一撑利落地翻了下去。 展昭跟在后头心情有点复杂,在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素来一尘不染的白玉堂会做到这种程度,跟着他爬下洞穴,在任何时候都拦在他面前,从来不在意以身涉险。 晃了晃头,展昭跟着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觉得有人轻轻撑了一把,特别地顺利。 白玉堂站在他身旁,只有一个叶予白比较狼狈,差点把腰给扭了,眼下走路都歪歪扭扭的…… 很明显,被曹炎烈的大体格给砸的。 “怎么会这样?”展昭有些惊诧。 周遭尽皆都是尸体,形态各异,而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目光虔诚地望着最中间的东西。 那是一柄剑。 一柄非常华丽的剑,上面刻有华丽的印文,然而那印文似乎是用西羌族的语言写成的,眼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却是尽皆看不分明。 “这柄剑看上去有些妖邪。”展昭蹙起眉头。 叶予白也是如此感觉,他生就藏剑山庄铸剑世家,自然是明白的,每一柄剑的锻造用材很是影响剑的属性,有的剑锻造时加入人骨,那么这剑就会异常地妖邪,更多的时候,很多魔剑都是因着加血锻造,只是没有任何一柄剑,它像是眼前这一把。 它是一把绝对意义上的宝剑,寒光凛冽可削铁如泥。 然而它看上去就是上古的妖物。 “这柄剑应当被记载在剑史上,”叶予白蹙起眉头努力回忆:“我没有印象。” “或许因为太过妖异没有人能够震慑得住,所以长眠地下。”展昭道。 白玉堂忽然伸手轻轻拉了拉展昭的袖子,展昭正沉浸在魔剑带来的震撼感之中,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反应。 白玉堂蹙起眉头稍微加了点力气,展昭一回头,白玉堂便对着周遭的尸体道:“他们在看我们。” 他用的是极为平静的语气,可是已经足以让几人不寒而栗。 因为白玉堂说的没错,不知何时那些尸体竟是尽数看向了不请自来的他们,尸体的目光执着而坚持,带着一些难以磨灭的恨意。 而更为慑人的是,他们慢慢拿起了身旁的斧头或是长剑,朝着几人慢慢走来。 见惯了平常的敌人,却是第一次看到了这样慑人的场面。 “尸兵?”展昭蹙眉:“这地方到底有多少鬼蜮伎俩?” 叶予白望望天,总觉得最近好像有些悲惨,总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尸兵攻击力不强,不需要担心。”白玉堂淡淡道,手上的长刀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发出铮鸣声。 叶予白蹙起眉头,他忽然觉得头有些镇痛,那种感觉来的莫名,却是根本没办法抵御。 “怎么?”展昭温声问道,目光却是丝毫没有离开越来越近的尸兵。 叶予白之前被砸的有点晕,但是也不至于引起眼下这么大的反应,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可惜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我头晕。”叶予白觉得自己简直娇弱,非常悲惨。 “无妨,叶兄小心自己,我和玉堂来解决尸兵。”展昭道。 叶予白只好感激地笑了笑,站到了一旁,他看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曹炎烈,忽然发现曹炎烈的嘴唇在动。 稍稍犹豫了片刻,他发现展昭和白玉堂已经冲向了尸兵,只好自己凑了过去,就听曹炎烈翕动的嘴唇在一开一合,低声说着:“胸前……地……图。” 叶予白眨眨眼,觉得自己应该没听错。 偏生蹲下来了,那种奇异的嗡鸣声竟然也就没了,叶予白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探向了曹炎烈的衣襟。 眼前莫名闪过了李慕嵊关切的神情,叶予白犹豫了一秒,在手上垫了块布这才往里头探。 没想到这一摸还真是摸到了一块牛皮纸! 叶予白眼睛一亮,将那牛皮纸使劲拽了出来,就看到上头画得工工整整的,不是这儿的地图又是什么? “展兄白兄?”叶予白挥挥手中的地图,“曹将军这里有地图。” 展昭和白玉堂刚刚解决了尸兵,一回头就看到叶予白身后的曹炎烈诡异地笑了,他的眼睛豁然睁开,竟是将那绳索尽皆崩开了。 那绳索里头有丝线,本就是极韧的东西,没成想曹炎烈这样用蛮力一挣脱,直接就将皮肤尽数爆裂开来,裂出不少血淋淋的口子。 他却是浑然未觉一般,一使劲扑向了拿着地图的叶予白! 叶予白反应极快,一回身就将手中的轻剑与人对上,曹炎烈眼底赤红,他狠狠盯着眼前的叶予白,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给我!” “地图?”叶予白挥了挥手中的东西。 曹炎烈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一般,咬牙切齿地往前扑:“给我,我要……李慕嵊……” 叶予白眨眨眼,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子衿的地雷我爱你!飞扑! 么么萧梓君,三观,小船,修罗,燕子,翎,老板君,天会晴的,阿芮,子衿,阿咩,三观,书海里的猫的评论支持╭(╯3╰)╮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入V以后日更不辍你们都懂的,我会努力粗长起来的o( ̄ヘ ̄o#) 握拳! ——稍微戳一下,明天早上八点更新挨个蹭\(^o^)/~ 下面附加小剧场给大家…… 小剧场:我知道你们都爱我╭(╯3╰)╮【泥垢! 某一天,叶予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句,如果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 于是那天晚上,他开始了—— 叶予白:慕嵊。 李慕嵊:嗯。 叶予白笑眯眯地扯袖子:慕嵊…… 李慕嵊:……嗯。 叶予白尴尬半天,最终纠结道:我……我我我…… 李慕嵊终于抬头,平静问道:你饿了? 叶予白如释重负:我没饿。 李慕嵊微微一笑:予白。 叶予白眨眨眼:嗯? 李慕嵊:我喜欢你。 叶予白脸唰地红了:我也喜欢你。 #厚脸皮的一定是攻!#论喜欢的表达方法#汪呜与二叽 第三十五章 叽叽要护汪 “你要李慕嵊啊?”叶予白认真问道。 曹炎烈眼睛赤红,手上的力气却是奇大无比,他狠命地探向叶予白,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我要李慕嵊。” “不给你。”叶予白非常淡定。 展昭和白玉堂在旁边看着,眼底有些促狭笑意。 曹炎烈似乎是有些意外,他对着叶予白歪了歪头,那样子被他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做出来,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 叶予白跟着学,笑眯眯地歪了歪头,然后异常肯定地开口:“不给你!”他似乎是看出了曹炎烈的心思,非常认真地说道:“你要李慕嵊,我就宰了你。” 展昭感兴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表情有点意思。 很显然,曹炎烈听懂了,他狂怒地低喝了一声,朝着叶予白疯狂地挥起了手。 “啧啧,又不是群魔乱舞,”叶予白感慨道:“我还要送你出去,你和我和平共处一会?” “对了,”想了想叶予白问道:“你要李慕嵊做什么?” 曹炎烈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没有他,我会死。” 艾玛这妥妥的情话,叶予白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他看了曹炎烈一眼非常淡定地说道:“那是我的。” 曹炎烈听不懂了,他的眼底尽皆都是茫然,手上甚至都不动弹了。 叶予白没再和他废话,挥起重剑直接照脖子拍晕,学着之前展昭的方法将人重新捆成了粽子,一边淡定自若地回过头去:“久等了。” 展昭没再提曹炎烈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叶予白手里的东西:“叶兄觉得,这地图是真的吗?” “至少到眼前为止,没什么纰漏。”叶予白这样说着,一边将曹炎烈利落地拽起来,这一次他根本就不打算背上他了,莫名的心情郁结起来,直接将人拖着走。 展昭将地图递给白玉堂:“白兄能看出什么吗?” 白玉堂拿过来看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显出几分淡漠的意味:“很简单,”他淡淡道:“这里面的机关都标注出来了,并且给了我们一条路。” “什么路?”展昭有些疑惑。 “不知道,”白玉堂第一次给出了这样的答案,神色冷峭:“这条路是生路还是劫数,只有走过去才知道。” “既然如此,”叶予白笑道:“那么我去探探就是。” 展昭伸手将人拦住:“要去就一起,白兄对奇门遁甲之术更了解一些,一起也多些胜算。” 叶予白没再客气,使劲将曹炎烈拖了过去。 这一路都是阴翳,偏生地图上指出的那一条路就不同了一些,它灯火通明,两边尽是都是人皮灯,一片灯火通明。 只是此时此刻,这样的灯火通明反而有些慑人起来。 “这条路若是通向西羌皇族的,却是再好不过。”展昭道。 “若你是皇族,会留下这样一张地图指引别人去吗?”白玉堂忽然问道。 展昭思索片刻:“不会,若是我,我会选择一个更好的办法。” 白玉堂挑起眉:“愿闻其详。” “将埋伏放在一个进来的人绝对不会怀疑的人身上,这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大麻烦。”展昭说着。 “没错,”白玉堂的神色微凝,想起之前的种种不对劲,一刀拍向被叶予白拖着的人,神色极冷:“这就是个冒牌货。” 叶予白反应极快地一伸手,将手上的重剑往人脖子上一架,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他好像晕了。”展昭伸出巨阙轻轻比了比“曹炎烈”的脖子。 “没错。”叶予白眨眨眼:“我没打他。” 白玉堂看了一眼他那把重剑,默默别开了目光。 他见过江湖中很多人的杀人方式,可是他坚信,如果叶予白想的话,他完全可以靠着这剑的重量将人压死。 叶予白非常怨念,他之前还在想着曹炎烈是什么时候对李慕嵊起了奇怪的念头,然而眼下他只想问,为什么连敌人都要用李慕嵊来刺激自己! 简直是不要脸。 叶予白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句话激到,愤愤然半天就默然地看向展昭和白玉堂:“那么,他来的目的就是给我们一张假地图?” 白玉堂将牛皮纸地图重又展开,看了半晌最后蹙起眉头:“这并不像是假的。” 展昭也跟过去看,他之前在开封府做过御前带刀侍卫,眼下分辨这小小地图的真伪却也不算什么难事:“这东西年头很长了,”展昭感叹道:“你看上面的字迹,晕开的样子是因为之前被雨水淋到,可是来之前听凌阳城的人说,这地方已经旱了五年没下过雨了。也就是说,这东西要么是被人带到过别处,要么就是五年前的东西,而再看字迹,这里面有一个字是古字,现下已经很少有人用到,写出这个东西的人应当岁数不小了。” 地图上面有一小段看不懂的语言,叶予白忽然想起刚进来时的图腾,还有那个消失了的女人。 他忽然有点不寒而栗起来。 “你们来的路上,有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吗?”叶予白没忍住问道。 展昭眨眨眼:“女人?” “嗯,说了一堆什么萝卜落啦什么的……”叶予白认真想着,到底还是没想起来之前听到的是什么。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有些疑惑地摇摇头:“没有过。”萝卜落啦那是什么奇怪的暗号? 叶予白觉得……自己可能是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 他一直不太喜欢密闭的空间,也正是因此,在藏剑山庄那么久,他几乎没怎么去过剑冢,每次去都要跟着师父一起,或者……就是跟着李慕嵊。 在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想那个家伙了。 李慕嵊此时却正焦头烂额,他的面前是沉默不语的折生。 折生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神棍,比如说默不作声弄出来的解药,又比如说眼下,他面前是一大堆艾草,而他正在那儿将艾草慢慢分开一堆一堆地摆好,然后再一堆一堆地烧掉。 李慕嵊眉心直抽,却还是好脾气地坐在那里。 陆小凤和花满楼深入大漠去查探消息,临走就告诉李慕嵊一句,折生那边或许有洞里的消息。 在皇上传令回来之前,李慕嵊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里。 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折生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将最后一堆艾草引燃。 艾草清新的气息在院子里面浅浅弥漫开来,李慕嵊就觉得好像心底那点烦躁的意味也跟着尽数散了,他抬眼看过去,语声却仍是淡漠的:“折生,我希望你明白现下的处境,你需要与我合作。” 折生笑了,他看了李慕嵊半晌,最后伸手打了一个结:“李将军,折生自然明白,”他说话的样子有些邪气,眼底却是含笑的:“折生只是想告诉将军,叶兄在下面,却是遇到了另一个你。” 这话说的有些微妙,李慕嵊没听懂,他正想接着问。 就见一阵风过,那些艾草烧成的飞灰慢慢飘起,又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 折生看了一眼,眼底便露出些许疑惑的意味:“咦?” 李慕嵊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他等了半天,就听折生终于开口了:“将军,下面的事情,似乎是有转机了。” 李慕嵊眼睛霎时亮了:“你知道下面地道的事情吗?” 折生摇摇头:“不知道,”他叹道:“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尽数都告诉将军了,眼下在异花教已是众叛亲离,我对将军说谎却是没好处。” “那么,异花教究竟在做什么?”李慕嵊冷声问道。 “我想……”折生在沙盘上浅浅划了一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办法保全自己,因为西羌族素来的习惯就是用完就杀啊。” 折生没说错,叶予白和展昭白玉堂往前走了一段,就见到了让人作呕的一幕。 他们几个都算是在江湖中走过一遭,真正没有经历过太多残忍的却是叶予白。 然而眼前的一幕无论是让谁来看,尽皆都是太过惨烈了一点—— 满地的白骨累累,就那样被抛弃着,而中间则是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一身黄衫,在这满目白骨之间竟是莫名有几分诡异。 在叶予白他们到了的同时,那女人抬起了头。 叶予白怔住了,他几乎要费了全部的气力方才开口:“叶子青。” 那黄衣姑娘不是叶子青又是谁? 她看了叶予白一会,复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展昭和白玉堂,眼底便露出些许失望来:“李慕嵊居然没来。” 在这里太久,她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奇异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喑哑。 叶予白心底有太多疑问,只好往前走了几步,避开那些白骨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异:“叶姑娘为何在此处?” “我么,”叶子青微微笑了,眼底有习惯的促狭意味:“我在等你们啊。” 她轻轻一跃,从那白骨阵中一跃而出,静静停在几人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阿芮,云初,三观,小船,老板君,阿咩,风舞叶,萤,翎,一江月,噬灵,燕子,行初的评论支持╭(╯3╰)╮ 我爱你们\(^o^)/~ 然后由于收藏夹原因,明天更新延迟到晚上十一点,亲爱的们早点睡,然后第二天再来看就可以了,不要影响睡眠哦,我爱你们╭(╯3╰)╮这几天过去就是正常的晚上八点不见不散o( ̄ヘ ̄o#) 握拳! 今天来放萌哒哒的搞笑手绘好了,作者:小战最爱张好腰无敌剑围嗖嗖彪,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其实最让这货感觉微妙的,是花哥的那一张啦捂脸……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6/2014061012583515.jpg 第三十六章 叽叽很帅气 叶子青的样子让叶予白莫名有些担忧,他往前一站站定在展昭白玉堂身前,神色有些警惕。 叶子青看过来,微微笑了:“小叶子,你怕我?” 那是废话,叶予白在心底想着。 “之前念咒的那个人,是你吗?”叶予白问道。 声音太不一样,他几乎没有听出来。 叶子青笑了,她的眉眼微微弯起,手上的动作轻飘飘的:“是我。” “你念的是什么意思?”叶予白蹙眉道。 “我念的么,”叶子青眉眼弯弯,在这白骨累累旁边莫名显得有些邪气:“秘密。” 她的手指轻轻压在唇上,眼底笑意微微。 叶予白彻底蹙起眉头:“叶子青。” 叶子青看过来,就听叶予白认真道:“现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是为了看看你们,现在看到了,我也就放心了,”叶子青的语声极为自在,却是自始至终不曾提及自己来此的目的和缘由,她只是含笑道:“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她就像是没有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一般,这不像是平常的叶子青,如若是往时,叶予白几乎敢保证,她一定会笑眯眯地冲上去调戏两句。 “魔教……”叶予白在她身后慢慢道,见她步子微微一顿便说了下去:“魔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如若不是魔教的事情,他不相信叶子青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上去没有敌意,却有太多隐瞒。 叶子青终究还是转过了头,她看了一眼叶予白身后的两人,默默叹了口气:“我若是说了,你能不能保守秘密?” “自然,”叶予白道:“若是与中原无关,与慕嵊无关,我都是不会管的。” 他说的笃定,叶子青却是微微笑了,她看了叶予白良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一声带了太多种含义,让叶予白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脸皮极厚地顶住了。 “魔教本来从不干预西羌族的破事,可惜前些时日我们被挑衅了,”叶子青眉眼之间尽是肃然:“他们将中原人的尸体放在了魔教门口,同时,魔教的外围被人洒满了毒药的花粉。” 叶予白目瞪口呆,一直以来他觉得玉罗刹那就是魔神一样的存在,没道理有人会去自讨苦吃。 更何况眼下本来西羌族就把中原给惹了,继续惹上一个魔教一点都划不来。 “为什么要去你们那里找事?”叶予白问道。 叶子青悠悠然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展昭开口了:“那毒药可是异花教特有的?” 叶子青有些意外,却终究还是看向了俊朗的青年点了点头,语声中添了三分敬意:“正是如此,大侠怎么知晓?” 她来自魔教,对于中原的武学路数却也知一二,眼下看到展昭背后的巨阙便知此人不容小觑。本来么,在习武之人中,其实展昭和白玉堂算是两种极端,一个人带着至深的戾气,寒意凛冽不怒自威,而另一个却根本不像是一个武生,甚至于在看到展昭的佩剑之前,叶子青都没有明晰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在此处。 然而现下,展昭却是微微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带着润物细无声的温朗:“我只是觉得,如若我是西羌皇族,现下如若是不希望异花教坏我的事,最好的办法也是借别人的手除去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眼底就添了一点嫌弃的意味:“这样的鬼蜮伎俩,在江湖中用的太多,却是上不得台面。” 叶子青笑了:“就算是上不得台面,现下魔教却也只能寻根究底,一探究竟。”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叶予白道。 叶子青颔首:“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说的是西羌话,我和他说了几句,他就教我念了那一段,说是护佑的。” 她的眼底有些无奈,叶予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到底还是没有拆穿。 他能看得出来,叶子青说谎了,虽然眼下他还看不出她为何而说谎。 “走吧,”叶子青拍了拍手上的东西:“这里面我转了好几圈,早就能找到出口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到了?”一直沉默的白玉堂忽然问道。 叶子青有些意外:“我一早就知道了,”似乎是看出了几人的疑惑,她微微笑道:“这里面的药人会通风报信,在他们死之前,消息已经一层层传了出去,不消多少时间,你们大闹地府的事情就会被很多人知道。” 叶予白抽抽眉头,非常嫌弃:“什么叫做大闹地府?” “难道你要我说大闹地洞?”叶子青挑眉。 叶予白默然。 叶子青看了他一会便问道:“一边走一边说,”她在前头带路,忍不住淡淡问道:“你家那位怎么没和你一起?” 这问题委实是太过尖锐,让叶予白一瞬间结巴了:“什么叫做我……我家那位?!” 恼羞成怒的叶予白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叶子青逗得欢喜:“喏,就是之前你还说要把我给许了的……” 叶予白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 叶子青默然笑了,眼睛微微玩起来看上去十足地促狭。 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白玉堂有些无奈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一边问道:“你觉得等下的出口是哪里。” “你们会觉得很意外的。”叶子青回过头来道。 “这地道挖了这么久,一定是为了一些特别的用途,”展昭思索良久,最后肯定地说道:“反正不能连同西羌的皇族所在地,不然也太好找了。” 叶子青随口笑道:“别说,还真有点线索。” 她拿出一张地图晃了晃:“这上面拓印了东西,回头找个精通西羌族的人分析一下,或许能看出来。” 叶予白和展昭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幅风景画,上头的景象很是奇异,是两军对战。 一头站在沙漠之上,另一头却是一片绿洲,两军对垒,天空却是电闪雷鸣。 沙漠上遥遥伫立着一座古城,城墙上有破旧的旌旗飘扬,看上去有些诡异。 “你觉得……”叶予白看着那绝对不科学的画,嘴角抽了抽:“这是真的?” “至少风景有临摹的可能,”叶子青说道:“这样的景观在中原或许见不到,但是在这边却还是可能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眼底有些担忧。半晌,展昭终究开口了:“这地方我似乎是知道。” “展兄知道?”叶予白回过头来。 展昭颔首:“这地方是古时候的,”他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嗯,如果眼下没有变迁地太厉害,或许我和白兄还能找到。” 沙漠中气候千变万化,地形更是如此。 如若真的是古时候的地方,那么现下想找岂不是难上加难? 叶予白将那幅画小心地递还给叶子青:“嗯,回去借我一下。” “呦,”叶子青有些意外:“现在还会说借了?” 叶予白大手一挥非常阔气:“回头爷重金买下!” 叶子青:……其实魔教也不是很穷啊你不要这样。 “小心。”叶子青忽然伸手在几人身前一拦。 在里头走了这么久,除却拖着一个假的曹炎烈,外加遇到一些失控的药人以外,他们其实没遭遇什么机关或是人为的阻力。 机关有白玉堂破解,一路上简直堪称顺风顺水。 可是叶子青神色一凛,叶予白还是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剑柄。 “怎么了?”半晌无声,叶予白忍不住问道。 叶子青将食指竖在唇上,目光依旧戒备无比。 展昭凑过去和白玉堂耳语:“水声。” 水声淅淅沥沥,似乎是从石壁上滴落的。 然而这地方不应该如此,在之前石壁上都是灯,可是现下灯光在晃动,似乎是有人来了。 叶予白觉得自己汗毛都快炸开了,奈何此时旁边没有李慕嵊,他也没地方可以躲,只能尽可能将身子靠近石壁,同时将剑抓的死紧。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冒冷汗,只好拼命咽口水。 尼玛出来个坏人让我砍两下也行啊!不要来这种阴风阵阵的好么! 这是来自叶予白心底的呐喊。 似乎是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很快,脚步声便从远而近了。 叶子青被叶予白扒拉到后面去了,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白玉堂就极为自觉地站到了最前面。 他的长刀极适合打头阵,眼下危机重重,谁都要将风险降到最低。 叶予白只觉得整个人在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就怂了,再想想之前李慕嵊好像说过一句什么来的…… 鬼没有脚? 那那那岂不是这就不可能是鬼了?! 叶予白腰杆一挺觉得自己充满了正能量,恨不得直接将白玉堂拎到一旁去!哈哈哈哈哈小爷天下无敌,魑魅魍魉放马过来! 很显然,这只是叶予白愉快的脑补,他是绝对不敢对面前周身都是凛冽气息的白玉堂说:“请把第一的位置让给我。” ……生命还很美好,他还想回家找李慕嵊玩耍。 很快,那些人便到达了面前。 为首的一个眼睛是浅棕色的。 这让叶予白有点意外,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那些眼底赤红的药人,这样的瞳色意味着…… “嗯,你不是神经病?”叶予白非常认真地问道。 那人嘴角一抽,显然是听懂了:“你的……什么意思?”他汉话说的不太好,结结巴巴的。 叶予白乐了,他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八个人,在嘴巴上轻轻一比量:“你的,结巴!” 那人虽说汉话不好,听还是听得懂的,尤其是叶予白这种又慢又故意气人的话,他哇哇叫了一声,朝着叶予白就一刀砍来! 白玉堂眼底寒光一闪,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快的。 刀在空中轻轻一划,力道并不算大却是极巧,那人冲过来的瞬间,白玉堂将身子一侧,同时刀刃向下劈了下去! 薄如蝉翼的刀刃在经过那人身子的时候轻轻一偏,那人悄无声息地倒下了,碰触到青石地面时发出了一声闷响,双目圆睁却是没了气息。 白玉堂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刀,刀上寒光如新,没有一丝血迹。 他满意地将刀一收,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下一个。” 那些人面面相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大在一瞬间就死了。 刚刚还在满面威风地说着话,不过片刻就没了半点气息。 这样的情形让他们根本接受不能,甚至于有些过于惊悚了…… “你们……你们……”后面的人觉得有些腿软,他们可是真真正正的人,又没被洗脑,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没命了。 记得之前西羌三王子让他们来的时候,也没说是要来送命啊? 叶予白和叶子青对视一眼,同时冲了上去,一人拿剑架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往后一转:“别动,再动就直接把你的脑袋削下去。” 那些人被惊呆了!素来听闻中原人脾气好性子好,怎生一个两个都和那杀人不眨眼的修罗一般?! 叶予白心底却是有些转不开去,很显然,这并不是西羌族精锐的队伍,故意将他们放进来,然后给他们这样一群人来对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当真看到了他们与药人的对战,没道理眼下就这样鄙视这一群人的实力。 想到这里,叶予白冷声问道:“谁给你们的命令,他在哪里?” “是三殿下啊,”被他架住脖子的人几乎要被吓死了:“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不来就没有解药我就来了啊……” 这些时日他们都被西羌族的毒药折腾的不行,叶予白在听到毒药的一刹那往后退了一点:“什么解药?” “我们西羌人,从五……五年年前就要开始服药,每个月会给你一次解药,如果不吃的话,会……会腐烂而死。”那人结结巴巴道,眼底尽是痛悔。 “不对,”展昭忽然道,他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眼底有些疑惑:“如果是这样,派你们来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那人面如死灰,半晌方才开口:“你们自从进了这地下……就已经中毒了。” 叶予白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心悸,再想起没来由的眼前昏眩,好像莫名明白了什么。 “是同一种毒?”叶予白平静问道。 那人胆战心惊地颔首:“是,大人,大人不要杀我们!” 看着他们痛苦流涕,叶予白却没有叹息的心思,他转头看向展昭和白玉堂,眼底有些歉意,深深鞠了一躬:“抱歉,似乎是我连累展兄白兄了。” 展昭静静地看着他,他伸手将叶予白扶了起来,眼底却依旧是温润浅笑:“没关系。” “我回去一定请人好生调理,一定可以尽快找到解毒的办法。”叶予白认真道。 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李慕嵊的脸,他还记得来之前,自己曾经对李慕嵊说过,我会回来。 李慕嵊还在那里等着。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去。 叶子青静静地看着他们,眼底忽然有些湿润,她望了望天,忍不住就有些想叹息。 她很少叹息,这么多年跟着玉罗刹教主,她学会了太多玉罗刹的习惯,比如说对事情毫无所谓。 已经很少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了,可是在她遇到叶予白和李慕嵊以后,在她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以后,竟然也会莫名觉得钦羡。 羡慕他们之间的默契,羡慕他们在一起,就可以无所畏惧。 叶子青强迫自己收回心思,拍了拍叶予白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多情绪,只笑了笑道:“别担心,回头我问问师父。” “多谢叶姑娘。”叶予白认真道。 那一瞬间,叶予白的样子安静而温和,竟是让叶子青微微怔了怔。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个叶予白,和真实的叶予白还是有点差别。 那么真正的叶予白是什么样子的呢? 或许只有李慕嵊才知道,才能看到真正的那个叶予白所有的好。 所以就算等待,亦是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萧梓的地雷╭(╯3╰)╮亲爱的我爱你让我使劲蹭\(^o^)/~会继续加油的! 多谢天会晴的,三观,噬灵,阿芮,谏山,小船,修罗,书海里的猫,珈敉,灼朗,阿咩,无名氏,翎,涧水,辰辰,地上,秋予,萧梓的评论支持╭(╯3╰)╮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泥垢了 其实目标什么的就是更粗长一点吧大概?今天放的晚辛苦大家了,所以粗长起来o( ̄ヘ ̄o#) 握拳!记得留言撒花花哦么么哒\(^o^)/~ 不知道这个图大家看过没有2333333333,论天策头顶须须的作用! 作者:肚肚肚肚肚肚肚,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3/2014032513100187.jpg 第三十七章 叽叽回家了 他们将那假的曹炎烈拖着,再加上一群战战兢兢的俘虏,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去。 前面的路因为有俘虏带队所以走得异常顺畅,直到几人看到了光明,却还有一种恍惚感。 “到了?”叶予白问道。 俘虏面面相觑:“是。” 叶予白吸了口气往外走,刚一出门就怔住了,因为面前尽数都是长兵,对准了刚刚从洞里面爬出来的他们。 为首的一个就是习子渊,他看了叶予白良久,然后将长兵一抛面上狂喜:“您们回来了!” 叶予白眨了眨眼,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这位和自己关系这么好了,然而他到底还是微微笑了笑:“嗯,我回来了。” 习子渊那样子似乎是恨不得上来拥抱他一下,示意人们将俘虏接走,这才正色问道:“您们还好吗?” “说来话长,”叶予白没打算平添他们的担忧,只淡淡问道:“慕嵊呢?” “将军在中军帐中,”习子渊道,一边向后面假的曹炎烈将军看去,一边小声道:“最近军心不稳,将军也是一直在想办法。” 叶予白明白,他不仅明白,甚至还带来了新的麻烦。 第一次,叶予白有些忐忑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展昭和白玉堂,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劳烦展兄白兄了,”叶予白直起身来对习子渊道:“帮我给二位大侠寻两个帐子可好?” 习子渊刚想动弹,就见白玉堂伸出手淡淡道:“一个就好。” 叶予白有些意外,同样意外的还有展昭,展昭的眼睛微微睁大,看上去像是猫儿受了惊一般。 白玉堂重申了一遍,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一个就好。” 这一次换了叶予白摸摸下巴点了点头:“习将军听白大侠的就是。” 习子渊看了一眼叶予白旁边的叶子青,眼底掠过一丝犹疑,到底还是颠颠地引着白玉堂展昭跑了。 这下只剩下了叶予白和叶子青二人,叶子青看了叶予白一会,便微微笑了:“我没有看出来,原来你是一个这样的人。” 叶予白微微挑起眉梢,似乎是很感兴趣地问道:“怎样的人?” 叶子青笑了笑:“很……可靠。” 叶予白没再说话,他引着叶子青往中军帐中去,心都要跳出来。 从前那么多时候,他和李慕嵊一个人在天策府,一个人在藏剑山庄,却也没有现下这样的感觉,几乎就像是那书中所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怎会如此呢?叶予白望了望天,觉得很是惆怅。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像是那些个姑娘家一样戚戚然起来,叶予白晃了晃脑袋,决定不继续想下去了。 不就是好像有点动心思了么,哼…… 叶子青在旁看着,心底只觉有些好笑,她还记得刚来这里的叶予白,莫名掉在了山崖下头,全身都是血。 那时候将人救了,似乎也是得了师父玉罗刹的授意。 青年刚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茫然,瞳仁都是空洞的,他爱笑,那时候却也不怎么笑出来,只是温文尔雅的,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再然后,他说他要试着去找找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再次见到他和李慕嵊站在一起的时候,叶子青就知道他找到了。 因为那时候的叶予白,眉眼之间是分明的无忧无虑与跳脱,带着从心底而生的欢喜。 想到这里,叶子青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把了一下脉,见叶予白停住了便道:“你不用担心。” 叶予白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没听懂,叶子青很快补充道:“这种药我之前从师父那里听过,到时候回去问问就是,就连着那古城也是一样。” 叶予白大喜过望,对叶子青客客气气地鞠了个躬:“多谢叶姑娘。” 叶子青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微微含笑。 或许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一个这样的人,叶子青想着。 可惜……她看着欢欢喜喜进屋去的叶予白,没奈何地摇了摇头,跟了进去。 “李慕嵊!”叶予白喝道。 李慕嵊正坐在桌前喝水,他的眉头紧紧蹙着,看上去竟似是许久不曾舒展一般,而他的目光也是死死定在了眼前的地图上,一眨不眨。 叶予白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认出了那地方。 那是凌阳的地图,而李慕嵊已经将他们掉下去的地方涂出一大块墨迹,不怎么好看,有点触目惊心。 叶予白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猝不及防地被李慕嵊一把抱进怀里。 李慕嵊抬起头来,然后将头埋在了叶予白的肩窝。 那一瞬间,叶予白忽然不怎么敢说话了,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神色有点呆。 好在李慕嵊也不在意,他紧紧抱了叶予白良久,直到叶予白一下子跳了起来,并且惨叫了一声:“啊!” 李慕嵊:…… 叶予白一脸茫然地看向李慕嵊,就见李慕嵊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刚刚吼的地方,是我的耳朵吗?” 叶予白眨了眨眼:“什么?” 李慕嵊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回来就好。” 后面的四个字被素来冷淡的李慕嵊说出了一种温和的味道,那一瞬间叶予白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化了。 叶子青站在门口良久,直到两人终于发现了她:“叶姑娘。”叶予白有些尴尬。 好在叶子青也没在意,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递了一样东西过来,那是一枚玉佩。 叶予白茫茫然地拿了片刻,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这……这我不能收。” “你知道这是什么,就不能收,”叶子青叹道:“魔教的入门令,你没有这东西,到时候到了魔教门口进都进不来。” 叶予白继续茫然:“可是……” 叶子青沉怒:“我还有事,没时间总在这里,你到时候得了我的消息,就来魔教拿解药。” 叶予白还想说点什么,叶子青已经将那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唰唰地不见了。 叶予白转头看向李慕嵊,表情是十成十的茫然:“可是我想说,我根本就不知道魔教在哪里。” 李慕嵊默然:“你不是有个小蛊虫么?” 那语气酸溜溜的,显然是醋吃的不少。 叶予白笑了,想了想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曹将军,我们救出来一个假的。” 李慕嵊呼出一口气来:“没关系,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比较重要?”叶予白有些狐疑。 “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李慕嵊沉默片刻,如是说道。 叶予白觉得那一瞬间,他整颗心就像是被碰了一下似的,麻酥酥的。 李慕嵊的瞳仁颜色很浅,却是执着无比,他看着叶予白问道:“我听刚刚叶姑娘说解药,什么解药?” 这一瞬间,叶予白才想起来之前的事,他瞬间尴尬,看了李慕嵊良久,默然摇头:“没什么。” “说实话。”李慕嵊看着叶予白两只手往身后背,一瞬间就是了然,他脸上一黑,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 叶予白彻底无奈,他的声音有些低,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你帮我找吹雪,这件事你帮不上忙的。” 李慕嵊静静地看着他,叶予白被越看越心虚,最后只好叹了口气转移话题:“我告诉你哦,我们拿到了底下的地图,估计很快就能找到曹将军。” 这一次李慕嵊没有让他真正转移开话题,他看了叶予白良久,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口了:“叶予白。” 叶予白抬起头来:“嗯。” “如果你需要我再次告诉你,那么,”李慕嵊默然吸了口气,淡淡道:“在我眼里,你是排第一位的。” 叶予白第一次觉得自己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开始尴尬,继而不知所措. 李慕嵊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最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中毒了?” “嗯,”叶予白自暴自弃地往旁边的榻上一坐:“那地宫本身就有毒,进去就有问题了。” 李慕嵊霍然色变:“你现在怎么样?那毒性强么,疼不疼?” 叶予白看着比他还紧张的李慕嵊,默然觉得心底暖和起来,他摇摇头:“没事,叶姑娘也说去找办法,我也要问问吹雪,别的事情暂且还是不知晓的。” 李慕嵊久久没有开口,直到叶予白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声音轻轻地好听的紧:“慕嵊?” 有些时候,两个字就像是全部的解药,将李慕嵊这些日子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期待与无望,尽数都埋葬了。 他对叶予白笑了笑,然后紧紧握住了叶予白的手,声音莫名有些嘶哑:“我带你去找吹雪,”稍稍顿了顿,李慕嵊说了下去:“下一次再有相同的情况,我一定和你一起下去。” 叶予白怔了怔,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换做下一次,他们还是要兵分两路。 李慕嵊是将军啊,他的身后是所有人的殷殷期望,是一整个家国,怎么可能为了儿女私情就放下了那么多将士不管? 这不是叶予白知道的李慕嵊,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希望得到一个这样的李慕嵊,只因为能够为了一个叶予白抛下将士不理的军爷,或许也就不再是天策府的军爷了。 这一切他们心照不宣,却又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西门吹雪来的时候,李慕嵊和叶予白正在看着皇上批复的折子。叶予白坐在李慕嵊身旁,正在摆弄着盖碗茶,气氛刚刚好。 西门吹雪忽然觉得自己站在门口去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尴尬无比地停住了。 倒是他身后的叶孤城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将西门吹雪轻轻一拨,默然走了进去:“师父,”他抬眼看向旁边笑意盈盈的叶予白,眼底终究带出些许温度来:“二师父,欢迎回家。” “嗯,”叶予白笑了笑,似乎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想让两个小的来坐,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又放弃了,表情十分严肃:“你们离我远一点。”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 “他身上可能有地宫里面的毒,”李慕嵊的话音平静,心底却是波涛汹涌不能平息:“吹雪知不知晓西域的毒?”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叶予白,眉心微微蹙起:“我需要过去看看。” 叶予白怔了怔,转头看李慕嵊。 倒是西门吹雪开口了:“如若是西域的毒,在空气中传播的大多不会通过接触传播,二师父不必担忧。” 叶予白终于松口:“那吹雪拿根丝线。”毕竟是小孩子,还是不要沾太多毒的好。 看得出来叶予白眼底的关切,西门吹雪微微笑了笑,所谓的笑,却也不过是眼底的冰寒少却了不少,带上些许暖融的意味。 悬丝诊脉本不是西门吹雪这么大的人会的,大多的时候,悬丝诊脉都是行医多年的老中医方才会的招式,眼下他凝神坐在叶予白身侧,眼睛微微阖上半晌。 “不是异花教的毒,”西门吹雪道,眼底有些讶然,他看了叶予白良久,这才淡淡开口了:“是魔教的。” 叶予白只觉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霎时有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为何魔教内部会参与到这次的事情中来,为何西门吹雪中了毒,并且被送到了他们这里,又为何玉罗刹临走的时候,眼底有不自禁的笑意。 “魔教出事了。”叶予白肯定道。 西门吹雪的神情依旧很安静,仿佛这些事情不过是身外事,与他全然无关一般,他只是道:“这毒大抵要十天激发,激发后全身痛楚不堪,只会依靠药粉在空气中传播,入体后不会继续感染。只是既然是魔教的毒,那么我应当可以拿到解药。” “吹雪……”叶予白将他送出蛊虫的手拦住,目光很是平静而温和:“暂且不要妄动。” 西门吹雪的手很凉,在叶予白的手下微微一颤。 那一瞬间,叶予白方才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其实西门吹雪依旧是个不大的孩子。 他有自己的心思,他还不是那么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 叶予白微微笑了,他轻轻拍了拍西门吹雪的手背,眼底含笑:“不必担心,我来想办法。” 玉罗刹既是在魔教内乱之前将西门吹雪送到了此处,想必也不会就善罢甘休。只能说魔教内部要有大动荡了,此时的玉罗刹想必是不想让西门吹雪过度与魔教联系,毕竟就算在包容万象的中原武林,魔教也绝对不算什么名门正派。 也正是因此,就算是被摆了一道,叶予白依然没打算让西门吹雪回去。 “跟着我们不是也挺好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走后,叶予白笑了笑,顺手拍了拍李慕嵊的手背:“嗯,笑一个?” 李慕嵊微微扬起唇角,似乎是有些无奈,他看了面前的叶予白良久,最后低声叹了口气:“你怎么那么开心?” 叶予白眨眨眼:“我在想,大战估计快开始了。” “什么?”李慕嵊问道。 叶予白笑了:“西羌族现下有太多线索都在我们那里,恐怕主力部队也就埋伏在之前画的那个地方,他们费尽力气想要将我们引过去,我们却也正是求之不得,”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毕竟你在这儿等待太久也不是那么回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痛快淋漓地打上一场的,扬我大国国威嘛,对吧!” 他大力拍了拍李慕嵊的肩膀,面上笑意微微。 李慕嵊的神色却是愈发深重起来,他看了叶予白良久,猝不及防地问道:“那么你呢?” “啊?”叶予白有些疑惑。 “你打算怎么办?”李慕嵊沉声问。 叶予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想,他想了半天忽然一拍额头:“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他们之所以要曹将军走,不会是想让他作为牵制你的人质吧?” 那么胖的曹将军被拿去做了人质,不知道西羌族养不养得起啊,想想就被饿惨了…… 李慕嵊看着面前的叶予白,只觉心底有些叹息。 怎么这么呆啊…… 从始至终说了那么多话,一句话都没有关于自己的,连着那毒都是藏着掖着,都没打算告诉自己。 叶予白,还好你回来了。 不然以我之前的状态,却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李慕嵊将手心里的对西羌族的杀戮计划小心地团了起来,染了一手清浅的墨汁。 他需要将自己手上的墨迹认认真真地洗干净,然后和叶予白一起,布置一个更好的计划。 还好……叶予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我是马甲,叶叶,三观,小船,噬灵,燕子,飘絮,老板君,书海里的猫,天会晴的,萧梓,骷髅控,阿芮的评论支持╭(╯3╰)╮ 最近评论多多掉落好幸福\(^o^)/~我爱你们! 继续粗长君o( ̄ヘ ̄o#) 握拳!酷爱快来说爱我! 说起来马上就要搬家回本部了远目……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一个要毕业的人了o( ̄ヘ ̄o#) 握拳!【泥垢。。。 嘛,今天来一张扭腰手绘吧\(^o^)/~作者:九咩咩,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6/2014062112492478.jpg 第三十八章 叽叽要吃汪 对于他们之前说的事情,折生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如果说西羌族当真要动手脚,那么从最开始他们就有机会,没道理要等到大家进了地宫。” 李慕嵊的神色凝重,自打叶予白回来了,似乎除了和叶予白或是西门吹雪叶孤城在一起的时间,李慕嵊的神色从来没有缓和过。 将士们在翘首以盼,等着他们的将军给他们一个结果,而李慕嵊自己则是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忙。 朱翊钧那头来了死命令,只有一个字:“诛。” 在这位仁慈帝王生平那么次的战役里,这是鲜少一次有这样严厉又血腥的表态。 以朱翊钧的习惯,他从来不曾如此发号施令,更多的时候,他倾向于和谈或者是一个更加平稳的方式,而不是言简意赅的诛杀。 这些日子,每个人心底有有一把火,好像自从他们来了西域,就从来没有过两军对垒的酣畅淋漓,更多的时候西羌族习惯于放暗刀子,让人无从防备却又狼狈非常。 他们期待的,是两军正式的决斗,而不是这样化整为零地散落在敌人的大本营里。 甚至于有将士开始浮躁了,他们没办法把控对面的情势,只好每天在军营里面闹腾。 对此李慕嵊的反应很简单,就是拉出去操练,他的沉默愈发滋生了军中的不满情绪,尤其是以习子渊为首。 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想到自己日日在这里操练却是不能真正上沙场就愈发憋屈起来,继而有一天,他找到了李慕嵊:“将军。”习子渊的面色微沉。 李慕嵊神色淡然地抬起头来,这些时日天天在塞外操劳,他的脸愈发瘦削下去,看上去有些像是鹰隼。 “怎么?”李慕嵊淡淡将手上的东西丢来:“不想操练了?想上阵杀敌?” 习子渊脸色涨得通红:“将军,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这样想。” “你是副帅,”李慕嵊道,他的神色有些严厉:“军心动摇,你首先应该做的更应该是稳固军心。” 习子渊一动不动地站着,神色耿直却又有些许不满。 倒是李慕嵊淡淡摇了摇头:“不管如何,我们从中原远道而来,气候本就不适应,更何况眼下在这里没有后援没有支撑,很容易就会出问题,”李慕嵊的神色凝重而认真:“眼下最应该紧张的就是大家的体力,军心动摇也是我考虑不周,午时过了就将将士聚集起来,我有话要告诉他们。” 习子渊怔了怔,到底还是应了。 有些时候,对李慕嵊的信任几乎是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了跟在他的身后,然后在心底期待着超越的一天。 而现在在西域,他就是他们的神,无可替代。 李慕嵊传达的命令很简单,皇上下旨格杀勿论,那么事情也就容易多了,他们最先要做的兵分两路,一路和陆小凤花满楼会和,另一路跟着李慕嵊去寻展昭白玉堂的所在。 展昭和白玉堂眼下已经出发去找那古城,据说是有消息了。 军队在这里扎营太久,他们甚至于都有些习惯了西域风波诡谲的天气,也正是因此,事情变得容易起来,大军在当日开拔,无声无息。 而让李慕嵊更加揪心的却还不是这件,而是叶予白…… “还好?” 叶予白正抓着一块牛肉干啃得不亦乐乎,见到李慕嵊撩开帘子进来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大了嘴看人,手里还拿着一块牛肉干,看上去有些奇怪。 李慕嵊噗嗤一声笑出来,丝毫不给人面子。 叶予白看了半天,最后直截了当地一伸手将啃了一半的牛肉干塞到李慕嵊嘴里去了,动作娴熟无比。 李慕嵊:…… 叶予白对着李慕嵊笑了半天,才终于正经起来问道:“怎么了?” 李慕嵊费了半天劲将牛肉干吃进去,这才问道:“你要和我一起走,还是去找魔教?” 叶予白眨眨眼,似乎是有些困惑:“有区别吗?” “有,”李慕嵊的眼底有些叹息:“我没办法陪你去魔教。” 他的眼底有着明显的歉意,让叶予白没来由地怔了怔,他看了李慕嵊良久,伸手过去揉开了他的眉头:“别蹙眉么。” 李慕嵊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叶予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慕嵊的手背:“你最近辛苦了。” 李慕嵊僵住,他经常做大家的依靠,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对他说上这样一句,除了客套话,或者是……叶予白。 叶予白微笑的样子温和而好看,他抬眼看向李慕嵊,那样子有点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鹌鹑:“我带吹雪,你带孤城?” “两个孩子感情好,”李慕嵊想了想:“不若还是让他们一起。” 叶予白也是没什么异议,他看了李慕嵊一会,便摇摇头叹道:“你……不要太焦心了。” 李慕嵊的眉头又一次蹙起。 就听叶予白微笑道:“如果是以前在天策府带兵,你一定会将前因后果和大家讲明了,甚至于在练兵场上骂他们一顿,而不是一言不发地让他们在这里训练,”他想了想方才说了下去:“这种带兵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既然是为了他们好,既然是要给他们最好的一切,那么要说出来才可以啊。 这样瞻前顾后的李慕嵊,就不像是李慕嵊了。 李慕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叶予白,几乎克制不住上去拥抱他一下的冲动。 如果没有叶予白,他会是怎样的一个李慕嵊?他几乎没办法想象,是叶予白让他变得更好,同样是这个人教会了自己太多太多东西,让李慕嵊几乎没办法言语。 “我……”李慕嵊觉得自己唇畔之间有些干涸。 叶予白眨眨眼,眼神有些茫然:“怎么?” “我……”李慕嵊只觉尴尬,他看了叶予白良久,眼底的神色愈发软化起来。 叶予白忽然紧张起来,张大了嘴看人,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师父二师父。”西门吹雪及时地出现在帐子外头。 自小形成的习惯让他没有直接拉开帐子,声音却还是惊了二人一跳,叶予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瞬间脸色通红,往后使劲缩了缩,还故作紧张地擦起嘴来。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手拉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叶予白缩在后面狠命擦嘴,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而李慕嵊一脸无奈地站在前面,摊开双手默然叹息。 西门吹雪怔了怔,看向旁侧的叶孤城。 叶孤城淡淡叹了口气,素来清雅的眼底带出些无奈来:“我们需要回避一下吗?” 叶予白瞬间大惊,他看着面前的叶孤城:“我们什么都没做!” 看着几人瞬间静默的脸,叶予白忙不及地再补了一句:“我是说……我们刚刚没有在亲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们啊喂! 李慕嵊叹了口气默然接了过去避免某人越描越黑:“你们来问什么?” 叶孤城看向旁侧的师父,觉得“二师父”这个词果然没用错。 “我们只是来问,如果说师父要去古城,那么我和西门陪二师父去魔教可好?”叶孤城补充道:“我和西门一起,也好不给师父添麻烦。” 李慕嵊干净利落地颔首:“那更好不过。” 叶予白默然地坐在墙角,眼底写满了受伤…… 什么叫做陪我……什么叫做陪……我! “二师父,”西门吹雪问道:“近些时日可有身体不适?” 叶予白摇头:“没有。” “那么我们明日一大早就启程,魔教路途遥远,禁不起耽搁,”西门吹雪道:“这些时日多谢师父的照拂,二师父此行,师父不必担忧才是。” 叶予白:……没记错的话我也是你们师父啊!不要用一种我需要被照顾的语气啊喂! 偏偏李慕嵊还非常没有这个觉悟,他含笑颔首道:“自然。” 叶予白:……稍微给点力啊。 很显然,他愉快的脑补丝毫没有被李慕嵊听到,两个小的出去了,李慕嵊才回过头来,对上了叶予白非常愤怒的表情,他顿感心底无力:“怎么了?” 叶予白望天不语。 李慕嵊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只好叹了口气:“予白。” “我饿了,”叶予白直接抢过话头,顺便非常淡定地挥了挥手:“吃什么?” 李慕嵊看着故作镇定的叶予白道:“这是我该问的话,想吃什么?” 他的语声宠溺而温和,让叶予白没来由地涨红了脸,想了想二少爷非常认真地开口了:“吃……你。” 李慕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叶予白后知后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我要吃你做的啊!” 李慕嵊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微笑:“嗯。” “狗肉炒面!”叶予白闷闷道,一翻身不理人了。 哈士奇就哈士奇吧,李慕嵊含笑摇了摇头,心情甚好地出门了。 怎么办啊,家有二少,如有一宝。 简直是,根本不想将人放走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的不要太可怜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萌哒哒的存稿箱君! 主人说今天太忙TUT,拍了好久的毕业照,然后赶车回家去了~~o(>_<)o~~ 所以稍微瘦一点(*/ω\*)[掩面] 明儿给大家吃大餐补回来~\(≧▽≦)/~ 明儿还有小剧场君哦~\(≧▽≦)/~ 顺便,上次谁说要戳我的菊TUT捂住……不能欺负我嘤。。。脸红群么么哒\(^o^)/~ 第三十九章 李慕嵊暴怒宰人为哪般? 当天下午,李慕嵊就带着大军离开了驻地,他们的行动丝毫没有避忌,也丝毫不担心西羌族人的反扑。相反,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倘若西羌族愿意名正言顺地打上一场,倒还真是顺了大家的意。 而叶孤城西门吹雪也和叶予白一起出门了,他们的目的地和李慕嵊正好相反,是魔教在西域的驻扎地。 临行的时候,叶予白将一个剑穗丢给了李慕嵊。 李慕嵊拿着那小巧的小鸡仔,表情有点微妙。 叶予白摸着下巴望天。 李慕嵊最终还是笑了,他伸出手将人往怀里轻轻一揽,语声温和而好听:“予白。” 很少听到李慕嵊这样说话,叶予白觉得自己耳根唰地就红了,他呆呆地看了眼前的人一会,然后鱼唇地说道:“你才是予白。” 李慕嵊叹了口气,神色依旧是包容的温和。 “我只是想告诉你,保重,不要担心我。”李慕嵊轻轻整了整手上的小剑穗,小东西和叶予白挺像,不知是不是藏剑山庄出品的。 叶予白伸出手来,对准了面前的李慕嵊。 李慕嵊狐疑半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好像没什么东西。” 犹豫片刻,李慕嵊伸手探向了自己的颈间,除了他的长枪,那是唯一一样跟来这里的东西,当年上战场之前李承恩亲手给他的,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摘下过,而此时李慕嵊垂首看了一眼,将它轻轻解了下来。 叶予白怔住了,伸手一拦:“这东西不行。” “如果没有他,两年前那穿心一箭,我就已经死了,”李慕嵊淡淡道:“总归是个福物,师父给的,你拿好就是。”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叶予白的脖颈,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叶予白的颈间。 叶予白的头微微上扬,露出形状优美的脖颈来,李慕嵊蓦地气血沸腾起来,他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倘若当年自己不曾认识叶予白,不曾和他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那么或许现下叶予白还是一个小少爷,在藏剑山庄里面,是庄主最器重的徒弟。 可是眼下再也没有了。 此生得一人能如此,怎能不好生珍惜? 李慕嵊默然给叶予白系好衣襟,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喏,我走了。” “嗯,保重。”叶予白伸手拉住他衣襟拍了拍,出了这扇门,李慕嵊就是将军,他就是军中的军师,再也不能像是在这里一样随意。 叶予白明白,他愿意为李慕嵊做最好的后盾,不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李慕嵊笑了笑,拉起叶予白的手轻轻一吻。 这动作温和而充满着温柔的宠溺,不带有任何狎昵的意味。 然而许久许久,直到李慕嵊走出了那扇门,叶予白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好像默然有些湿润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叶予白,不同于任何时候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双手撑在窗檐上,眼底有些大多人看不懂的东西,只有叶孤城明白,那种情绪叫做思念。 才刚刚分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叶孤城在心底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问道:“二师父?” 他的声音平和无比,叶予白却似乎是被惊醒了一般,抬起头来目光都带着些许茫然,半晌方才聚起焦来:“嗯……你们来了,那出发吧。” 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他们问道:“从这里出发,去魔教并不算远。” “没关系,”叶予白彻底回过神来,伸手将两个小的好好拉住:“我带你们跟着蛊虫走,总会找到的。” 他手里还拿着之前叶子青给的蛊虫,眼底含笑道。 又一次恢复了从前模样的叶予白,让两人都在心底松了口气,只是在目光偏离开去的时候,他们才会发觉叶予白总是在发呆,他似乎是忽然变得心事重重,怎么也回不到那天之前的状态了。 当天夜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睡下了,叶予白才到了院里坐下,他点了一壶酒,想了想又换成了茶。 茶味清澈,却最是凝神。 叶孤城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这个素来没心没肺的二师父正坐在那里对月饮茶,稍稍怔了怔,叶孤城便信步走了过去:“二师父。” 月光之下,叶予白第一次发现,好像自己身边的这个孩子长高了。 总在一起,也就最容易忽略这些细微之处的变化,叶予白笑了笑:“怎么不睡,小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睡觉怎么长个子习武?” 难得听一次叶予白说教的语气,叶孤城怔了怔,便是微微笑了:“睡不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十足清雅:“二师父是在忧心解药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叶予白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就好像是一个成年人一般,这并不像是师父和徒弟之间的谈话,更像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交流。 想到这里,叶予白就有些犯晕了。 他看了叶孤城良久,然后摇摇头:“我只是……” 这些话,要怎么对一个孩子说出口?只是忽然不明白自己对李慕嵊的感情应该放置在一个怎样的界点,只是忽然不明白自己要如何处理这样一份感情,只是忽然……不太敢直接地去面对。 一点都不像是叶予白的处事风格,他却忽然就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二师父。”沉默良久,叶孤城忽然开口了。 老实说,他并不适合做一个劝导者的角色,更多的时候,他并不十分擅长交流。 叶予白抬头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动作温和而轻松,像极了李慕嵊的模样:“别熬坏了身体,要不然孤城去睡吧。” 叶孤城看了叶予白良久,最后默然摇了摇头:“我等二师父。” 坚持而执着,叶予白想着,某种意义上和那个家伙也很像。 有些时候叶予白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和李慕嵊扯到一起去,根本不需要半点悬念。 “我只是想和二师父说,”叶孤城忽然开口,语声淡淡却又平静无比:“二师父不必忧心,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是。”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落在前方,不知道为什么,叶予白却忽然觉得叶孤城这样的语气颇有点像是那些入定的老僧,他们用年岁换来的平和和淡然,在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身上尽数显现出来。 叶予白还没说话,就见叶孤城已经转了过来,他的眼底许是落了星光,亮闪闪地看向叶予白,这一次稚嫩的童音又一次占了上风:“二师父觉得呢?” 叶予白瞬间觉得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心底瞬间酥酥麻麻的,简直舒爽! 他扬眉笑了,伸手摸了摸叶孤城的头:“嗯,你说得对,走,我回屋陪你们睡觉了,太晚了小孩子不要熬夜才行。” 叶孤城在心底轻飘飘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再想想屋里早已醒来的西门吹雪,叶孤城摇摇头,在心底微微笑了笑。 好像太多的事情,在这一世有了不一样的过程,那么是不是也就是说,他可以期待一个更好的结果? 不再像前世一样,两相难全。 不得不说,叶子青给的那蛊虫实在是效率很高,西门吹雪看了看地方,然后确定如果没有错的话,或许还有那么三日脚程就到了……直到到了一处地方。 那蛊虫忽然不飞了,就像是翅膀被黏住了一般,他开始在原地打转。 那转法有些离奇,基本都是带着人绕大圈,如果说没有叶予白特别细心,或许就被他绕死在这里了。 这里已经没有城池,叶予白带着两个小娃娃不敢有失,天色愈发晚了,也就只剩下两个办法,要么找要么走。 趁着天色尚且亮着,几人决定在这附近找找。 至少也要找到蛊虫不飞的原因啊…… 西门吹雪对这里本就熟悉,他开始在四下查找机关,而叶孤城经历过前世,对西域模模糊糊还有一点印象,凭借着直觉也开始寻觅线索。 而叶予白…… 除了照看两个小娃娃以外,他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戳蛊虫。 “飞啊。”蛊虫被戳的一动,拿眼睛斜着看叶予白。 “你怎么不飞呢?”叶予白不依不饶,蛊虫胖胖的身子轻轻一扭,显然是有些不爽了。 “东西南北?”叶予白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只好在这里折磨这只小东西,“要不你给我换一只回来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蛊虫不动了…… 叶予白瞪大眼睛:“难不成是戳死了?” “二师父,”西门吹雪凉凉的声音响在身侧:“它应该只是在想换谁回来。” ……这都知道我的徒弟一定是个神棍!叶予白觉得自己简直应该好好骄傲一下。 不多时,那只被戳的乱蹦的蛊虫还真的摇摇晃晃地飞走了,这一次它的飞法很奇怪,一头撞到地下三下五除二就不见了。 叶予白盯着它看了半天,最后默然扶额:“它的意思是说,魔教在底下有个地宫?” “不应该是这样,”西门吹雪蹙眉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魔教方圆百里都能见到,确实是不小。” 叶予白默然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如果说大家都往地底下钻,估计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不多时,蛊虫还真的回来了,顺便带出来的人还有叶子青。 叶子青看了一眼叶予白,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脸上的神情缓缓变了,她慢慢单膝跪地:“少宫主。” 叶予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默然放了回来。 西门吹雪的神色依旧丝毫未改,他看了一眼叶子青,眼底显出些许困惑的神色来,到底还是颔首应道:“不必。” 叶子青犹豫地站起来,这才看向叶予白:“我以为你们还要一阵子。” 她的眼底尽数都是血丝,显然是这些时日累坏了。 “解药和白兄展兄有关,实在是不敢延误,”叶予白微笑道:“冒昧前来,还是叨扰了。” 叶子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记得太多事情,从最开始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叶予白到现在的这一个,就好像她一直都记得师父玉罗刹说过的一句话:“他不是你的。” 可是她依旧匆匆地赶了出来,只是因为见到了他的蛊虫。 有些事情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当叶子青见过了和李慕嵊在一起的叶予白时,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缘由,他们太过般配,根本就不会让旁人产生嫉妒的念头,只觉幸福,只觉幸运。 “进来吧,”叶子青微微笑道:“这件事,是魔教欠大家一个解释。” 少许她方才看向西门吹雪:“少宫主回来,应当告诉教主一声才是。” 叶子青似乎是习惯了,说话时也不带苛责意味,只淡淡陈述着。西门吹雪微微沉眸颔首,却也一言未发。 叶子青叹了口气,余光扫见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覆在一起的手指,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担忧,继而慢慢摇了摇头。 好像有些事情都是潜移默化的,就好像在遇到叶予白和李慕嵊之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两个男人在一起会给人那么好的感觉。 只是……教主那边怕是会很难交代吧? 叶孤城一直想要将手指抽出去,当他看向西门吹雪时,就对上了一双温和的眸子。 西门吹雪的神情平静而淡然,好像从前在军营时一般,那样的神情让叶孤城蓦地安静下来,只淡淡道:“松手。” “不。”西门吹雪应道。 这时候的他还不似往后的凉薄淡漠模样,只有那种孩子气的坚持,让叶孤城丝毫没有奈何的坚持。 好像是计较也不对,不计较也不对,总之在这一生,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向着一个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是在魔教。”叶孤城低声叹道。 就算旁边的人都假装没看见,却也根本没办法抵挡那目光带来的灼烧感,分明地扫过来,让人防不胜防。 至少眼下,叶孤城不想以这样一个身份走进来。 西门吹雪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眼底显出一丝分明的叹息,那样子几乎要让叶孤城产生了负罪感。好像有点像是在欺负人,叶孤城在心底想着,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西门吹雪将手指褪了出去。 这样子的,还没长大的西门吹雪。 比起那个沉默淡漠的万梅山庄庄主更加让叶孤城没有办法,叶孤城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却是无可奈何。 同样无可奈何的是叶予白,因为玉罗刹来了。 依旧是一声红衣邪肆的装束,他似乎从来没打算掩藏自己的性格,看到叶予白便微微笑了,然后对着西门吹雪招了招手。 那样子有些像是叫小狗,手轻轻摇了摇,端出一小盘小点心问道:“叫丫鬟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拿回屋里吃。” 两人之间的交流简单无比,西门吹雪看了一眼那盘东西,复又看了看身旁的叶予白和叶孤城,这才走了出去。 他的步子不算大,却让叶予白没来由地有点难受。 明明知道那并不是自家的孩子,却总是觉得在西门吹雪走出去的一瞬间,好像将他心里的一大块地方莫名空了出来,空落落的。 可是西门吹雪并没有跟着丫鬟回屋里去,而是直接转过身来把盘子端回来了。 他先是递给了叶予白:“二师父。” 叶予白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最终没有抵御住诱惑拿了一块:“谢谢。” 西门吹雪眼底浮出一丝笑意,看向叶孤城,用那素来平静疏冷的语气认真介绍道:“京城的豌豆黄,小麻花,绿豆糕。” 叶孤城看了面前的人良久,最终还是微微笑了:“……多谢。”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小块豌豆黄,然后看清了西门吹雪眼底的如释重负。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叶孤城忽然意识到,其实在担心的人不只是自己一个。 他们终究是和前世不同了,只是这样的不同,他甘之如饴。 两个小的被安排去西门吹雪的院子歇着,萦绕着淡淡香气的屋里很快只剩下玉罗刹和叶予白。 叶予白抬眼看过去,就看到玉罗刹笑意深深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上。 叶予白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教主。” “嗯……”玉罗刹托着下巴看了人半晌,默然摇头:“别这么叫。” 叶予白怔了怔,似乎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半晌,玉罗刹方才幽幽叹了口气:“吹雪不愿意回魔教。” 叶予白:……这种奇怪的开头是怎么回事? 他思索片刻便道:“吹嘘适合习剑,魔教的功夫或是不适合他。” 玉罗刹又一次沉默。 他的沉默并不带着让人难耐的惆怅或是伤情,面上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带着些许戏谑狡黠,让叶予白愈发没了底气。 “教主,”叶予白吸了口气决定争取主动权:“我们需要解药,还有一个解释。” “解药目前只有两份,你要怎么办?”玉罗刹忽然问道。 叶予白不疑有他,只是蹙紧眉在心底权衡了一番问道:“子青姑娘中毒了吗?” 玉罗刹微微笑了:“你很在意?” 叶予白点头。 “既是我派她去的,自然无妨。”玉罗刹伸手拿着杯盏轻轻啜了一口,面色如常。 叶予白松了口气,他笑了,眉眼微微弯起来讨喜又好看:“那么请教主许我将解药都带回去。” “你快要毒发了,”玉罗刹忽然道,他的目光平静却坚持:“如果没看错的话,或许就是这七八天的事情,没记错的话,有三个人中毒了。” 叶予白眨眨眼:“回去以后,我会在给二位兄台解药之前请人来看解药的成分,总会有办法的。” 玉罗刹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千丝万缕的探寻,叶予白却是浑然未觉一般微笑道:“多谢教主,另外,如若没有关乎魔教内部机密,”他的神情愈发认真起来:“为何地宫里面会有魔教的毒?” 这一次回答很快—— “因为我不喜欢西羌族。”玉罗刹一挑眉,霸气道,眼底有着明显的厌弃。 对于这样任性而肆意的回答,叶予白只有苦笑。 “那地宫被炸开呢?”叶予白接着问下去。 玉罗刹思索半晌便是摇头:“那是西羌族做的事情,应该就是后来你们抓到的那几个。” 叶予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然而他选择了相信,玉罗刹这样的人,他鲜少骗人,更多的时候他做事只想找点乐子,没必要骗人。 一席话罢,玉罗刹重又问道:“倘若你拿不到解药,或许就会死的很难看。” 就算是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是笑着的,一身红衣邪肆而好看,而他眉眼弯弯,好像是在说一件顶有趣的事情。 叶予白想了半晌,笑眯眯点头:“会有办法的。” 玉罗刹就那样看着他,手上端着一个茶盏,半晌他摇摇头丢过去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子:“里头有三颗丸子,旁边养药的小东西吃吃也无妨,总归是补身子的。” 叶予白眨眨眼,似乎是有点疑惑:“三颗?” “三颗。”玉罗刹逗够了人,笑眯眯地等待着叶予白的反应。 他说话的样子永远像是在逗小孩子,没几分正经,却又带着邪气的模样。 “多谢前辈。”叶予白忽然鞠下躬去。 玉罗刹怔住了,他玩扇子的手顿在身侧,眼底有些困惑。 他见过太多江湖中人,有的人是真愚蠢,不懂得观察他人的善恶喜怒,有的人是假仁义,做什么事情时都会考虑得失,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 然而大多数人对于魔教教主玉罗刹的定义都很简单—— “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在叶予白眼中,每个人的好他都会认认真真地记在心里。 玉罗刹看了他良久,然后微微挑眉笑了,难得正经地说了一句话:“吹雪在你这里,我很放心。” 叶予白眨眨眼认真道:“我和慕嵊会好好教他剑法的。” 玉罗刹想起前番见过的男人,眼底微微溢出一丝笑意:“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来魔教。” 而此时此刻,李慕嵊的处境却是相当微妙…… 因为他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伏击。 本来么,在路上遇到伏击,其实大家还是非常愉快的,如果来伏击的人不是那么蠢的话…… 全员被捕的同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大惊喜,那就是之前只闻其名的三王子被活捉了。 “你是西羌族的三王子?”李慕嵊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印象中哪怕是最开始死掉的田元,至少也是风度翩翩的青年,而不是现下看到的猪耳猴腮…… 那三王子眼底尽是忿然:“我就是!” 李慕嵊:“……” 被人抓住的三王子浑身捆满绳索,这一次李慕嵊学乖了,根本不离他近,只要离得近,就能感受得到这人周身的药味,也不知道自小是吃了多少药,才能有现下的百毒不侵。 折生过来看过一次,同样来看过的还有之前的俘虏,而一致的答案是:“这位就是西羌族的三王子,廖痕二。” 李慕嵊对于西羌族起名字的方式只有叹息。 廖痕二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俘虏的自觉,相反他的反应非常嚣张:“你们去了古城,只有陪葬的份!” 被拖走的时候,他这样叫嚣着。 对此李慕嵊蹙紧了眉头,如若是说去葬身古城倒还说得通,去陪葬……那么那里岂不是已经成了墓地? 当晚,折生来拜访了。 他的眼底微微含笑,看向李慕嵊的时候让李慕嵊有点打激灵,他将折生在门口堵住了:“深更半夜,折生有何要事?” 折生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穿着一身轻纱,看上去有些轻浮,并不相识男人该有的装束。 李慕嵊蹙紧眉头,觉得有些烦躁。 本来叶予白不在,他就已经挺烦躁了,现下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折生,李慕嵊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折生却是笑了:“李将军,”他吐息如兰,那模样微微有些慑人:“之前将军将折生留在军中,折生也没帮上什么忙,现在折生想着,该是报答将军的时候了……” 他将自己的衣襟一点点拉开,就听不解风情的李慕嵊漠然问道:“你知道古城的秘密?” 折生的手停住了。 他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李慕嵊继续问道:“或者是……你听说了什么异花教事情?” 折生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历来在异花教,他都是教花一样的存在,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挫折?! “将军……”折生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叶可以,我也可以。” 李慕嵊脸色生寒,他费了半天力气方才明白所谓的叶是指谁,李慕嵊看向面前的折生,眼底几乎充血:“你再说一遍。” 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戾气,折生却还是说了下去:“为将军分忧,是折生应该做的。” “我XXX!”李慕嵊低咒一声,长枪轻轻一甩已是顺进手心,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狠戾的光,从最开始,天策府的将军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只是在和叶予白在一起的时候,李慕嵊开始学会收敛学会平和。 学会和那人一样的温文尔雅,宽容大度。 可是那一切,都只是为了稳稳站定在叶予白的身侧。 而不是眼下的隐忍! 李慕嵊将长枪一甩径自抵了上去,折生出手的瞬间手就被人径自削了下去! 李慕嵊的动作太狠,他的眼底几乎带着嗜血的意味,面色狠戾而决绝,此时此刻,身旁没有西门吹雪,没有叶孤城没有叶予白,他再也没有任何避忌!折生吃痛嚎哭,他手中的药粉随着这动作瞬间落地,被李慕嵊一脚踢开,旋即长枪狠狠一压压在折生的胸口,李慕嵊一脚踏上冷声道:“说,谁派你来的?” “我……”折生眼底掠过一丝凄楚笑意:“我是当真喜欢你的啊,李将……” 李慕嵊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他一只脚狠狠踏在折生的胸口:“你也配和予白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垂死的蝼蚁,只余下彻骨的杀意。 习子渊冲出来的时候,他被李慕嵊吓了一跳。 只因为李慕嵊的动作实在是太过狠绝,根本就不像是往常的那个李慕嵊,而眼下,他根本不敢上前,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李慕嵊将压抑已久的怒气尽数发泄出来。 李慕嵊将长枪放到了折生的耳侧,唤来旁边的小兵:“摁住他,别让他咬舌,”他的目光冰冷彻骨:“他舌下或许有毒药,小心一点。” 折生的眼底充斥着绝望的意味,舌头被人强制性地掰开,露出舌下小巧的药包。 李慕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活下去,”他停顿了片刻方才冷笑着说了下去:“就算少了一只手你还想忍辱负重地活下去,那么……你究竟是谁的人?” 折生几乎要笑出眼泪来,半晌他方才沉默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说的。” 李慕嵊盯着他看了良久,蓦地笑了。 他的笑容不再有从前的温和,却是带着彻骨的讽刺与杀意:“我总有办法,”李慕嵊挥了挥手淡淡道:“带下去关起来,一天给一顿饭。” 折生的嘴被堵住了,他远远看着李慕嵊的背影,最终还是默然流下泪来,眼底却是彻底的决绝。 半晌,习子渊方才慢慢走了上去:“将军。” “嗯,”李慕嵊淡淡颔首:“怎么?” “如若是地方没错,再有一天的脚程就能与二位大侠回合了,”习子渊说道,想了想复又担忧道:“将军不妨先去休息片刻。” 这些时日李慕嵊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底,他每天白日和军中大家一起练兵行军,身先士卒鞠躬尽瘁。 一旦入了夜又要安排战术,查看地图,和展昭白玉堂互通消息。 他整个人愈发显出将军的风骨来,可是习子渊明白,他是拿命在熬的。 有叶予白的时候,总还有个人陪着看着,李慕嵊脸上总还是有笑意的,这些时日或许是因为牵挂甚重,他整个人都带着些许憔悴的意味,让习子渊只觉触目惊心。 李慕嵊却是微微笑了,手轻轻摩挲着长枪上的小黄鸡,他的动作很轻,眼底带着难得一见的温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予白,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慕嵊仰面躺在榻上,棚顶有地方露了,看得见外头的星空。 李慕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我很想你,叶予白,你有好好保重么?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货回来了!今天又一次粗长无比有没有~\(≧▽≦)/~ 多谢萧梓,飘絮,阿咩,书海里的猫,修罗,KING,小船,燕子,三观,阿芮的评论支持╭(╯3╰)╮最近*大抽好像是,这边没受影响了啦捂脸,辛苦大家了! 乱入小剧场奉上—— 当某一天李慕嵊和叶予白来到了现代…… 李慕嵊看着自己剑穗上的小黄鸡默然半晌:我怎么觉得这东西和那姑娘头上夹的有点像? 叶予白看了半天点头:好像是诶。 李慕嵊叹息:没关系。 叶予白眨眨眼:可这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李慕嵊温柔摸头:你是独一无二的就可以了。 叶予白脸红红,纠结半晌一重剑拍过去,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TUT家有暴力叽神马的,其实很可怕啊捂脸! 旁边不远处—— 吴邪托着下巴笑了,这么说的话,好像闷油瓶内什么裤上的小黄鸡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张起灵:又在想什么。 吴邪默然半晌屁颠屁颠跟上去:没什么。 你能够从长白山回来,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从现在开始,我愿意虔诚无比地感激上苍,让我们回到一起。 闷油瓶,欢迎回家。 第四十章 鼠猫联手闯杀阵 直到第二天一行人方才浩浩荡荡地到了古城之下,这地方实在是蔚为壮观,只是遥遥看着已经能感受到那种莫名的压迫感。 展昭和白玉堂并肩站在李慕嵊面前,白玉堂正看着远方的古城,眉心微蹙,而展昭则是看向了遥遥而来的大军,面上微微含笑。 李慕嵊翻身下马,利落无比地微微颔首道:“多谢二位大侠一路相助。” 展昭摇摇手:“不必如此,这古城却是诡异的很。” 他的声线微微压低,李慕嵊便问道:“怎么?” “这地方本就是诡异,而眼下这里蓦然现了一座本应是百年之前的古城,无论从哪里看都应当是不对劲的。”展昭道。 听原住民说,这里从前并不是绿洲,而这座古城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丝毫没有半点预兆。 有一天早上醒来听人说那边有了一座古城,倒是将很多住民吓了一跳。 这里已是属塞外,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不少还是西羌族人,大军来临之际,这些百姓不过是离得远远地看着,连靠近都不敢。 李慕嵊心底叹息,挥手示意大军停下来,再往前就更加没有水源,不适合大军扎营。 “这里有军队走过的痕迹吗?”李慕嵊如是问道。 白玉堂淡淡道:“有,”他挥手指向城下,这地方似乎是有大军走过过,可是脚印在城墙下忽然消失了。 李慕嵊明白了,想必那西羌族将他们刻意引到这里,就是为了将人引入古城一网打尽。 他面上浮出淡漠的微笑,一挥手示意将那折生带来,折生这些时日都没怎么吃到东西,整个人虚脱却又微微有些浮肿,看上去狼狈至极。 而此时他被摔在李慕嵊脚下,却也没有几分惧意,看着李慕嵊疏冷地笑。 那笑意刻骨而阴霾,看上去有些慑人,李慕嵊却是浑然未觉,淡淡问道:“你认得这里。” 折生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忽地大笑出声:“你们居然来这里,你们居然敢来到这里!” 这地方本就空旷,眼下他一笑,军士却也没人看过来,显然是事前得了李慕嵊的教导。 折生笑了一会便停住了,他的眼底满是阴毒,看着李慕嵊一字一句道:“如果说你求我,或许我可以告诉你古城里头的机关。” 李慕嵊看了他一会,然后漠然摇了摇头:“如若是进了古城,我会让你打头阵。” 折生摇摇头:“一次,你让我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没有说谎,无论是展昭还是白玉堂,尽数都看得分明。 对于折生而言,生命至此,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些求生的目标与期许一次次被打磨,早就没了任何希望。 李慕嵊静静地笑了,他的唇角冷峭地弯起:“那么很简单,我不进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折生还没有理解他所谓的不进去是什么意思,已经看到了他对付古城的方法。 李慕嵊和皇上禀报了,便着手让人在外面挖掘古城,这千百年前的东西早就经历了太多次的老化摧残,根本抵御不了火炮和人力的摧残。 几番下去,古城静静地被炸开一个缺口。李慕嵊面色沉凝地站在缺口之上,朝着里面漠然道:“如果你们再不出来,我会放火烧掉这里。” 久久没有回声,他转头看向展昭,语气温和而客气:“展大侠,请问在这下头建地宫的可能性有多大?” 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默然,蹲□去看了一下沙土质,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能。” 所以说,西羌族的残部只会遗留在这地宫之中,李慕嵊漠然笑了:“很好。” 他的声线慢条斯理,大军就压在古城外延,只等着一声令下。 古城这里本就属于沙漠,天干物燥,放火走水再容易不过。 更何况在别人家的土地上毁坏文物,那还真是半点愧疚感都没有。李慕嵊对里面说完了话,就摆过一个沙漏开始计时,沙子没有漏完,那缺口被里面狠命砸开,一个人,两个人……一众人马穿着奇异的衣饰从里面沉默地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站定在最前头,面对大明将士的弓弩丝毫没有惧意,他面上微微含笑,操着极为标准的汉话道:“李将军,久闻大名,素未谋面,吾乃西羌皇族大皇子廖衣霜。”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李慕嵊竟然也就走神了,他莫名想起如若是叶予白在这里,想必定是要对这名字吐槽一番了,什么叫做遗孀?!这西羌皇族的起名习惯是要多奇怪才行? 尽管他并没有笑出声来,可是对面的廖衣霜定是看出了他的嘴角抽动,他默然问道:“将军在笑什么?” 习子渊在李慕嵊身后,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那么久远的记忆瞬时涌了上来,他记得太多,仇恨刻骨铭心,根本没办法忘怀。 李慕嵊忽然回过头去,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一瞬间,习子渊只觉得眼眶一热,他忽然明白,李慕嵊这位将军,他很少用言语表达什么,可是他将全部的一切都记在心底,从来不曾忘怀。 他就站在大军之前,面上沉沉凝重,却是可以依靠的模样。 “廖衣霜,”李慕嵊道:“你此番躲入古城,西羌皇族的其他人呢?” 面对李慕嵊的怒气,廖衣霜的神色却是宁静而平和,他看了李慕嵊良久,然后微微笑了,轻飘飘地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曹炎烈带上来,他解释道:“曹将军之所以昏迷,是因为服用了我西羌皇族的一种药物,眼下是醒不过来的。” 李慕嵊的目光在曹炎烈身上轻轻掠过,然后又看向廖衣霜:“你是来谈条件的。” “还请将军不要欺人太甚。”廖衣霜含笑道,声音轻若叹息。 白玉堂侧头看向展昭,声音冷漠凉薄:“完全可以尽数杀了他们。” 展昭悠悠然叹息,想法和李慕嵊的如出一辙:“如果我们杀了他们,很可能曹将军也就救不会来了。” 这样的代价,李慕嵊会如何选择?展昭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心底有些担忧。 李慕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廖衣霜,如若是熟悉他的人,或许看得清他眼底汹涌的杀意。 然而廖衣霜却是丝毫不在意一般,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眼底微微含笑,手轻轻松松地搭在了曹炎烈的脖子上。 曹将军依然很胖,虚胖,没有应了叶予白之前的担忧。 不知道站了多久,李慕嵊忽然笑了,他的笑意生冷而淡漠:“放箭。” 廖衣霜终究变色:“且慢!” 李慕嵊淡淡道:“哦?大皇子有何话要说?” 他这句“大皇子”说的是讽意十足,廖衣霜在皇族待了那么多年,却是从来不曾像这些时日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将下唇几乎咬破,面上冷淡道:“有一个条件,将军来这里和我决斗,我就放人。” 李慕嵊的眸光很深很深,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廖衣霜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去,他沉眸看向面前这位藉着父帅而平地青云的少将军,心底直打鼓。 半晌,李慕嵊低笑出声:“你认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廖衣霜将手上的动作加深一点:“我可以在一瞬间要了曹将军的命,在这么多将士面前,想必将军也不会做得太绝。” 这话说的却是明白,如若是李慕嵊不去,那么他等同于在曹炎烈旧部新人面前落下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这个名声一旦落下了,往后带兵也就是难了,想必也会添了不少怨气。 可是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圈套,古城之中定是有陷阱。 展昭将巨阙握的愈发紧了,习子渊也跃跃欲试,然而在所有人开口之前,有一个预料之外的人淡淡开口了:“我去。” 白玉堂。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过去,白玉堂却是一如既往地面色淡淡,手轻轻在展昭手背上拍了一下:“不用你,我去。” 他手中轻轻松松握着雁翎刀,刀刃光可鉴人,而他的眼底尽数都是凉薄,看着那廖衣霜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一时间,廖衣霜看向了李慕嵊,李慕嵊倏地握紧长枪:“不必劳烦白大侠。” 白玉堂没有开口,他只是淡淡颔首,然后一步步走入了古城。 白玉堂看得分明,那地上就是一个阵,一旦踏进去,只有将里面的人尽数诛杀,才有出阵的可能。 只要还有一人,便是不死不休。 可是在展昭踏出一步之前,他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白玉堂默然想着,这里面如果有一个人更精通这个阵法,想必也只有自己了。 “寒衣阵,”一步步站至阵眼,白玉堂漠然抬头,手在雁翎刀上轻轻一弹却是铮然之声:“只有找死的人才会摆的阵法,请罢。” 即使是身处杀阵,他依旧是那副白衣翩翩的公子做派,只是面上尽数都是漠然疏冷。 听白玉堂将这古老失传的阵名道出来的瞬间,廖衣霜的神色便变了:“敢问大名。” “我么?”白玉堂的笑意颇为淡然,想了想便慢条斯理道:“展昭。” 旁边握紧拳头的展昭倏地抬头,眼底写满了好奇与讶然,真真像是受惊的猫。 白玉堂懒懒笑了,这一瞬间在白五爷眼底,面前的这一众人,在没出手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船,萧梓,睡吧,三观,阿咩,燕子的评论支持╭(╯3╰)╮人好少泪奔…… 虽然不知道为嘛,但是粗长君大家好像不肿么喜欢~~o(>_<)o ~~今天还是正常滴三千+嗯~ o(* ̄▽ ̄*)o 然后放萌哒哒的藏剑全家Q图给大家—— 作者:YA鼻涕泡_,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6/2014062613454599.jpg 第四十一章 报告大王有人抢孩子 自打廖衣霜摆出了那寒衣阵,白玉堂的神色瞬时就变了。 展昭在后面看着,眼底微微含笑。自从很久以前,他似乎就已经很是习惯这样的状态了,和白玉堂并肩闯阵的日子,或者是携手在开封府任职的日子,总归还是让人怀念得很。 而眼下,白玉堂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一个人被留在后面,反而还是有些不适应了。 “白大侠找到了阵眼……”李慕嵊道。 展昭微微颔首:“这世上鲜少有他破不了的机关解不开的阵法。”展昭如是说着,却是蓦地想到最后他们失散的地方,那地方名唤襄阳王府,他还记得那座戒备森严的古楼,叫做冲霄楼。 而锦毛鼠,就是为了自己折在了那里。 就像是许久以前的梦魇,在这一瞬尽数攀附而上。 展昭将手中的巨阙默然攥紧,一言未发地看过去。 很显然,这里并不是冲霄楼,而白玉堂也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白玉堂,再次重逢,展昭能够感受得到白玉堂身上显而易见的变化,他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他再也不会冲动不会弃自己于不顾,那个桀骜不驯的白玉堂啊,学会了太多,却也愈发成熟而让人安心起来。 此时的白玉堂唇角微微噙着一丝笑,手中轻飘飘地握着那雁翎刀。 雁翎刀刀刃极其锋利,从未染血。 他平地一跃而起,朝着廖衣霜的方向一刀劈去! 自打廖衣霜从白玉堂口中听到了寒衣阵的名字,他就再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个人,然而展昭这名字实在是闻所未闻,以至于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阁下这是……”廖衣霜似乎是试图说些什么,可惜下一秒白玉堂的雁翎刀霎时逼近,朝着他的面门一击而来! 不得已之下廖衣霜只得退避,那一刀力道极大,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而白玉堂一招未老,手上的招式已是换了个模样,从下往上自在一扫,那雁翎刀擦着廖衣霜的耳朵就过去了。 廖衣霜被唬得眼睛霎时瞪大,冷汗都要落下:“你……” “下一次,就是你的头。”白玉堂漠然道。 他的目光平静而疏冷,不带任何一点情面。 廖衣霜几乎要将牙关咬碎,他死命地瞪着面前的白玉堂,挥手道:“收阵。” 寒衣阵的绝妙之处在于束缚,一旦将这人束在阵中,是决计没办法脱身的。 可惜对于白玉堂而言,这样的阵法实在堪称破绽百出,他盯准了旁边的一个白衣人,朝着他一刀挥去。 不同于展昭的剑法,展昭的剑法潇洒而自在,带着一种温润的意味,叶予白的剑法则是大气开合,他鲜少伤及无辜。 可是在白玉堂这里,西羌族的这些人丝毫谈不上无辜,他之所以曾经被人论为修罗,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不留情面。 看着那人逼近,白玉堂眼底漾出一丝笑,那人心知不好,却是逃不掉了,白玉堂袖间轻轻一挥,在那人出手之前,碎玉石头已是将那人的面门直接击中,力道之大竟是让那还没逼近的人彻底被弹出个老远,面上流血倒地不起了。 白玉堂一招罢了,上前一步拎起那昏迷的曹炎烈一把甩出去。 他和展昭之间默契十足,眼下根本不需要语言就可以心有灵犀。 展昭燕子飞拔地而起,朝着曹炎烈的方向轻轻一点,在空中硬生生一个转身,将曹炎烈往回一迎就回到了军中。 这一次几人是当真没了顾忌,白玉堂却是不动了。 白玉堂此时此刻就站在塌陷古城的中心,一根擎天古柱上,面上疏冷而漠然:“这古城之中有秘密。” 廖衣霜变色,自打那人的地方被破了,他就知道寒衣阵对付眼前的青年是丝毫没有半点用处的。 而现下白玉堂看着他的表情便是微微笑了,眼底含着讥嘲:“如果说你不说,我并不介意将这地方炸平。” 李慕嵊极为配合,挥挥手示意火炮准备。 廖衣霜死死盯着面前宛如修罗的男人,忽地微微笑了,他的笑意带着一种阴翳诡谲:“展大侠,”他将这三个字念得百转回肠:“你以为,我请您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白玉堂还没说话,就见展昭已是冲了进来,展昭的燕子飞最适合空中借力,他在空中一转身已是朝着白玉堂的方向俯冲而来:“玉堂!” 迎着展昭的低呼,白玉堂一伸手覆过去…… 可惜已经晚了。 随着廖衣霜的动作,古城几乎是在瞬间没入地下,展昭只见到白玉堂所在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坠落。 只那么一瞬间,他脸色倏地苍白,手瞬间握紧了白玉堂的手,没有给他半点挣脱的可能。 李慕嵊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闪身就冲了进去,他的动作太快,廖衣霜站的地方塌陷又是极慢,以至于廖衣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拎着甩了出来。 一阵眩晕过后,他发觉自己正躺在大明大军当前,廖衣霜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你们居然敢抓我……居然……” “底下有西羌族大军。”李慕嵊神色宛如浴血修罗,他默然道。 廖衣霜微微笑了:“老三告诉你们了。” 李慕嵊得了答复也不再言语,只淡淡颔首道:“很好,”迎上廖衣霜不解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之前他说,如果将他丢进去,也没有多大用处只能抵一次机关,现在可以抵两次了。” 廖衣霜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命运,他脸色惨白,看着那早被沙土重新覆盖起来的古城,下意识看向了已经打算把他压下去的习子渊:“将军!” 李慕嵊没有停下脚步。 廖衣霜恨声道:“我可以将机关打开。” “大军一旦攻入,我们可以给西羌皇族俘虏待遇,”李慕嵊淡淡道,听不出太多喜怒:“你也一样。” 廖衣霜的神色有些凉寒:“我要求个官位。” “如果皇上允了,自然可以。”李慕嵊蹙眉,冷声道:“但如若你再说下去,我就在这里宰了你,以平民愤。” 廖衣霜不说话了,他知道李慕嵊这人说到做到。 廖衣霜将机关打开,古城慢慢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重又浮了上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会愈发佩服起古人的鬼斧神工,这样的技术想必放在眼下,都是绝对的精妙绝伦,更罔论许久以前的宋朝。 李慕嵊却是没心思感慨,因为他们的面前开始一批批地涌上来军队。 那些人目光呆滞,却是和叶予白曾经在地宫中看过的—— “我们叫他们阴兵。”廖衣霜道。 习子渊忍不住将拳头握紧:“这不是阴兵。” 廖衣霜有些不解,习子渊已是一拳头打了过去:“他们喝了药,就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们用我们的人打仗,你们还将他们弄成这样浑浑噩噩的样子……你们他妈的不是人啊!” 李慕嵊待得习子渊打了好几圈,廖衣霜已是鼻青脸肿方才淡淡道:“子渊停手,”他将目光移向那些手中执着兵器毫无反应的人们:“毕竟是大皇子,不好太难看。” 习子渊和李慕嵊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双簧,道了声是就退到了旁边。 只留下廖衣霜一个在下头叫苦不迭,李慕嵊问道:“这些人的弱点在哪里?” “一击必杀的方法,放火。”廖衣霜淡漠道。 李慕嵊蹙起眉头,这些人和他们的兵士一样,同样有妻儿,同样有人在家中殷切地盼着,倘若在这里下了格杀勿论的军令,就算是眼下过得去一时,总归也是给自己留了个包袱。 然而自己的兵士却也不是江湖高手,倘若要求他们只可将人制住不能伤人,却也有些强人所难,最后死伤惨重也没能攻进去。 习子渊明白李慕嵊的两难全,他犹豫片刻便低声道:“将军。” 李慕嵊淡淡道:“你是说折生。” 习子渊有些犹豫,自打前些时日看过李慕嵊的狠绝脾气,他就不知道还要如何说起折生的事情。 倒是李慕嵊蹙了蹙眉:“去吧。” 折生曾经给过军中一大批迷药,可以无声无息地将人迷倒,是异花教的独门绝技。 眼下这东西却是最重要的。 “这一战罢,”李慕嵊睁开了眼,目光中是平静与坚持:“你负责审问折生,务必要问清他来军中的目的。” 习子渊眼底掠过一丝讶然,终究还是应了。 迷药往外一放,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大军浩浩荡荡入城。 那么多的将士都跟在了李慕嵊身后,他们的目光是笃定与坚持。 在西域这么久,经受了那么多苦楚的训练,他们早已是蓄势待发。 只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去的时候,竟然当真没有半点阻力。 而那西羌王就坐在正中的古椅上,面上含笑道:“李将军远道而来,请罢。” 李慕嵊神色肃穆,他就那样冷冷地看向眼前的西羌王,一言未发。 西羌王却也是好脾气地任人打量,半晌方才摇摇头笑道:“李将军似乎是不太愉快。” 他说话的样子带着一种勘破世事的味道,却是没来由地让人厌烦。 李慕嵊淡漠道:“西羌王没有逃走,却是让我有些意外。” 西羌王摇摇头:“未曾远迎,却是本王失敬了。” “西羌王在此勾结邪教党羽,扰我大明边境,”李慕嵊咄咄逼人:“此时此刻又在此摆出和睦相处的姿态,不知是何用意。” 西羌王默然笑了,他的指间轻轻捻着一串佛珠,半晌方才沉吟道:“此番西羌族内乱,实非我的本意。” 李慕嵊抬起头来看过去,就听西羌王一字一顿道:“西羌族皇子内乱,是本王无能啊。” 他神色尽然都是叹息,却是分分明明地演戏,就像是在戏耍面前的众人一般。 李慕嵊眉眼之间尽数都是讥嘲,只想径自将他们一网打尽,大军在此压境良久,只盼望此时此刻一朝直捣黄龙! 怒气压抑地太久,只愿一鼓作气。 李慕嵊正待说些什么,就见上面骤然蹦下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黄衣微微染尘,眉眼之间却是分明地昂扬坚毅,他手中依旧挽着一柄重剑,目光清清朗朗:“慕嵊!” 李慕嵊一腔的忿然瞬时就化为乌有,他看着横冲直撞跳下来的叶予白,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习子渊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大危机,径自眨眨眼站在原地,眼底都是期许:“叶……” 扑通一声,张开的双臂差点直接被压折。 习子渊被扑倒在地,上面压着叶予白还有两把剑,旁边是一张黑脸的李慕嵊。 不多时,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从旁边稳稳落地,两个小的丝毫没有任何压力,手拉手站得稳当。 李慕嵊只想默默扶额,总觉得有一种莫名颠倒的感觉是闹哪样。 “抱歉抱歉。”叶予白十分愧疚地站起来,记得有一次他从树上扑下来,李慕嵊好像说过差点将他的腰压折,此时此刻压到了习子渊身上,叶予白除了道歉好像也当真没什么办法了。 有些时候吧藏剑山庄其实教学侧重点也不太对劲,这种背着两柄重剑的门派很明显就应该重视轻功啊! 不重视轻功就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比如从空中落地完全把握不好方向什么的…… 可惜在叶予白和叶英师父提出这一点时,叶英师父给出了一个完全不靠谱的训练方法,那就是带着重剑跳高。 在扑街无数次以及扑倒李慕嵊无数次以后,叶予白放弃了这项娱乐活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重点在于—— “咦?展兄白兄呐?” 李慕嵊面色不太好看,一伸手将叶予白拉稳:“在他那里。” 他的目光直指西羌王,是显而易见的不善。 “那二位大侠,”西羌王面色凄楚:“本王却是当真不知在何处,想必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眼下在大漠中迷失了方向。”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李慕嵊冷声道:“从那把破椅子上下来。” 西羌王抬起了头,他的眉眼之间掠过一丝诡谲,微微摇了摇头,他在椅子上头摩挲片刻,那古城的模样竟是霎时变了。 这一次,西羌的军队终究现身了…… 那并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他们属于江湖人与西羌族人的聚合体,也不知西羌王是用了什么诡谲招数将他们聚集在这里,八成靠的就是前些时日说的毒药,而这些乌合之众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围城之中,西羌王低笑了一声:“李将军,”他缓缓道:“这下才真的是,不死不休。” 没有看到的是,李慕嵊身后的将士眼底尽是大战一场的祈盼。 他们等这一仗,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 叶予白掰着手指算:“如果这样的话,陆兄花兄岂不是赶不回来了?” 李慕嵊似乎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西羌王的挑衅,他只是垂首认真地问道:“他们在何处?” “之前说是查到了让古城永沉地下的办法,再有半日就会赶来。”叶予白叹息一声,认认真真地看向那边的西羌王:“你们的家就要没了,难过吗?” 对于叶予白而言,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可惜对于西羌王而言,这绝对就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西羌王冷笑一声,挥起手中的手杖示意道:“不死不休!” 叶予白微微笑了,眼底眉心尽数都是自信而张扬的笑:“我冲锋,你殿后!” 李慕嵊含笑,摇摇头没说话,示意众人各司其职。 他带的兵,从来都不曾有过杂乱无章的时候,不管在什么时候,他们都是沉默而认真,每个人都迸发着绝对意义上的斗志。 这一战是期待已久的决战,西羌族就算有再多鬼蜮伎俩复又如何?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罢了。 而他们有的,是堂堂正正的兵法,是一个优秀而勇猛的统帅,还有一众真心实意的朋友。 更多的,是父老乡亲的期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守住家国的嘱托! 古城适才被西羌王那么一折腾,已经彻底封锁了,眼下却也当真如西羌王所言—— 不死不休。 “慕嵊,等下我要直接去拿西羌王。”叶予白认真笑道。 “你……”李慕嵊本想说你倦了,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想到叶予白的性子只好叹了口气:“我掩护你。” 大军已是蓄势待发,李慕嵊一声令下,先锋队率先冲了出去。 他们是整个部队的先遣军,每个人都怀着一腔热血,只愿抛头颅洒热血,守住我大明的安康。 而李慕嵊和叶予白待得时机成熟,对望一眼便径自冲向了王座上的西羌王! 变故陡升,西羌王王座之下竟是霎时被人掀动了! 在冲锋的巍巍号角声中,两军已经纠缠在一起,而西羌王的王座却是被掀了个底朝天! 毫无防备的西羌王直接被一柄寒光四溅的剑摁在了地上,再往上是展昭含笑的脸:“西羌王,看来真是命中注定,你不能赢。” 白玉堂在旁边将雁翎刀轻轻松松地一挑,撂倒了西羌王身旁的侍卫。 王座重又落稳,露出刚刚被触动的机关。 李慕嵊一眼没看住,叶予白见这边没了仗打已经冲到了最前头,和那些邪教中人纠缠在一起。 没人照看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对视一眼,叶孤城默然问道:“去?” 西门吹雪看了片刻微微颔首:“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饶是异花教的教主亦是不在场。” “呵……小儿大意。”一道满是邪气贯满内力的声线响起,李慕嵊赫然回过头去,一个黑衣人却是正正站在西门吹雪的身前,他含笑垂眸道:“你就是那玉教主之子?真真是不像啊。” 展昭剑下,西羌王含笑出声:“南宫教主,你终是到了。” “若是我取了这玉教主独子的性命,岂不是有趣得很?”被称作南宫教主的人站直了身,眼底掠过一丝冷霾。 叶予白一个返身折回来,轻功已经用到了极致,他将重剑往前一横,面色是难得地认真与肃穆:“那么,你会死。” “……哦?”南宫微微一笑,手心把玩着一个小纸包,不言不语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以为,你们杀得了我?” 李慕嵊在那边指挥那边两军交战如火如荼分不开身,而此处却亦是气氛沉凝。 南宫教主满面阴翳地笑了:“本教主要做的事,当真没人敢拦!” 他将那药包轻轻松手往前一送,人已是朝着叶予白直扑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阿芮的地雷╭(╯3╰)╮蹭住考试加油亲爱的! 多谢萧梓,三观,燕子,小船,紫狐,睡在第三床位的妹子,阿咩,蓝螟,修罗,阿芮的评论支持╭(╯3╰)╮ 今天更新晚了TUT抱歉,实在是有事没回来TUT,以后会尽量减少这种事情的!祝所有期末考的妹纸们一切顺利高分通过\(^o^)/~ 然后这文嗯……按照计划的话大概是20W-25W字啦,以这货的一贯更新速度,大概是20多天就可以完结捂脸,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爱你们(^o^)/~ 今天放的图片来源于剑三官方,迷仙引的图片啦,这货直到A了也没进去的地方啊——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6/2014062112425013.jpg 第四十二章 剑神剑仙是好伙伴 南宫教主甫一动,叶予白立时就跟着动了,他将西门吹雪往身后一掩,眉眼之间尽数都是清朗:“小心!” 他将轻剑灵动一挽竟是在空中轻飘飘地挽了一个剑花,那剑花骤然散开,在空中划过,将那药粉尽数打落地上。一时之间,他将藏剑的心法发挥到了极致,叶予白眉眼之间神色丝毫未动,平地而起一剑刺向眼前人的前心—— “犯我家人,杀无赦。” 饶是到此关头,叶予白的神情依旧平静非常。 倒是南宫教主眼底微微泛起波澜,他整个人向后倏地一偏躲开了剑招,手中的绫罗绸缎倏地一卷,竟是朝着叶予白的轻剑而来。 那一招明显是要将叶予白的轻剑卷走,然而叶予白却似是浑然未觉一般,唇角轻飘飘地一挑,轻剑往前一送直接将那南宫教主的绸缎绕在剑上,一圈两圈三圈…… 南宫教主心底正是狐疑,就见叶予白已是将轻剑往上空一举,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往前拽了好几步! 那绸缎太紧,勒在他的腕际根本没办法挣脱,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飘然于叶予白的正上方。 南宫教主素来以心机极深著称,此时此刻他将那绸缎死命一收,竟是要将叶予白拉到空中去了一般。 叶予白唇角微微一抿,右手往身后一背,那重剑便径自破空而出! 这重剑本就是叶英师父亲手所铸,削铁如泥丝毫没有半点阻力,而叶予白为人坦荡利落,本就是适合剑法的大开大合开阔心境,他将那重剑往上一挑朝着南宫教主面门而去,将那南宫教主径自拍向那断臂残垣。 如若是往时,或许叶予白还会留上那么三分情面。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危及了家人的南宫教主,他委实是提不起半点心思去留上任何一点薄面…… 南宫教主素来在异花教亦是登峰造极的招式,在叶予白面前几乎是一文不值。 他将重剑死命往前一逼,在南宫教主面前堪堪停住,叶予白居高临下,重剑架在南宫教主的脖颈上,唇角的笑意清朗而肃穆:“如果你说出来一件事,我就饶你一命。” 南宫教主唇上失了血色,他默然看着面前的叶予白,半晌方才摇了摇头:“你认为,我能知道什么呢?” 叶予白摇摇头:“你能知道的事情很多,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从最开始和西羌族说起么?”南宫教主仰头看向叶予白。 叶予白不置可否。 就听南宫教主轻飘飘地摇头道:“罢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飘忽的叹息:“就算你能知道,有些宿命注定,却也是改不掉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天摇地动。 就好像是开启了什么久远的咒语,只有在这一刻叶予白方才相信,其实展昭和白玉堂说的没错,有的时候古城总还是带有一些古老的纠葛与牵连,当现在的他们深入其中,总还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展昭和白玉堂变色,他们两个就像是做好了准备一般一个冲向了不远处重围之中的李慕嵊,另一个则是冲向了这一边的叶予白:“撤!” 古城在塌陷,或许这一次就是最后的一次,它将重新深埋地下。 西羌王被迫捆缚于王座之下,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浑浊。 或许这一辈子到这里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他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再没有他的城池,没有了他那些居心叵测的儿子,最后的一刻,他和这古城在一起。 然而李慕嵊却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和白玉堂一起杀了回来,习子渊率军突围,而李慕嵊则是一把捞起了颓唐的西羌王:“跟我走!” 西羌王抬起头来,眼底有些笑意:“你打算救我?” 他的语声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李慕嵊没答话,他看着已经冲出去又折回来的叶予白,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予白!” 叶予白的眼睛倏地亮了,这样危急的时候人人自危,也只有这个笨蛋还在上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打算冲下来捞上自己一把。 李慕嵊摇摇头:“别过来。” 他将绳索一圈圈绕在西羌王身上,动作有点粗暴,没什么耐心。 西羌王一言未发,只站在那里任由李慕嵊动作。 李慕嵊做完了这一切方才发现当真是危机重重,四下已经开始落石。 古老的城池终究没有经受住岁月的考验,它在坍塌,最终化作满地尘埃。 不论曾经是兴盛还是荒凉,至少眼下,它是要消失了。 李慕嵊丝毫没有伤春悲秋的情怀,可惜现下情势确确实实是太过紧迫了。 他将西羌王往肩上一抗,轻功却不足以支撑他飞出这里。 叶予白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打算跳下来了。 饶是离得这么远,李慕嵊依然看得清晰叶予白眼底的焦急与关切,那一瞬间他忽然开始怀疑,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坚持,将西羌王带出去给百姓一个交待,可是如若自己葬身此处,谁能给叶予白一个交代呢? 无论如何,总还是难两全。 “别下来,我一定能上去。”叶予白,你要相信我。 谁都没来得及动作,折回去的展昭回过头来,适才的古城慢慢坠落,仿若深渊。 他眉心微微一蹙看向身侧的白玉堂:“我去救人。” 白玉堂微微笑了,青年才俊的模样,眉眼之间仿若寒雪初融,他轻轻握了一下展昭的手,微凉的触觉:“我等你。” 展昭的笑意多了三分轻松的模样,他往下纵身一跃,在石壁上轻轻一拍,借力跳到李慕嵊的所在,伸手将人一拉,这一回展昭将燕子飞用到了极致,他在空中平底踏阶走了三步堪堪到了边缘,却还是先将李慕嵊往上托了一把。 好在白玉堂与叶予白反应机敏,一人捞一个,这才将两人平安地拉了上来。 下头的西羌族人有的往上冲,被大明将士逮了个正着,像是捆粽子一样全数捆倒在一旁。 “多谢二位大侠。”李慕嵊肃然行礼。 白玉堂似乎是有些不适应,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将展昭留在这边。 展昭摇头,笑意温润而好看:“不必,将军能够凯旋,亦是足够了。” 经历了这么久的风霜雨雪,他们终究能够一举凯旋,承载了全数的期冀,家人的企盼,这一仗赢得舒爽,却也是仰仗了太多人的帮助。 “过了这一次,下次再见是不是要很久以后了?”叶予白笑眯眯问展昭:“展兄之后有什么打算?” 展昭怔了怔:“打算?”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白玉堂,白衣的青年俊朗而优雅,手上拿着那柄雁翎刀,眉心依旧是微微蹙着。 白玉堂的目光和展昭对上,眉眼微弯:“我随意。” 让白玉堂这样的人说一声随意到底要多难,展昭摇摇头笑了,心情愉快道:“不若下江南?” 白玉堂思索片刻,颔首应好。 叶予白觉得有些可惜,却也只能尊重二人的意愿:“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下江南来寻展兄白兄。” “自当扫榻相迎。”展昭温温道,他是真心喜欢叶予白的性子,不温不火善解人意。 叶予白拉了拉李慕嵊的手指,轻轻摩挲片刻:“嗯,我们要回京城是吧?” 李慕嵊眉心微蹙:“我有点担心。” 叶予白眨眨眼:“陆兄花兄不见了。” “没错。”李慕嵊道。 之前最后一次从叶予白那里听到二人的消息,他们还是顺路,可是现下时间过了这么久,一场大仗都打完了,也没听到两人的消息。 展昭蹙眉道:“大漠气候多变诡谲无比,若是没了消息,或许是在大漠之中迷失了。” 叶予白也跟着疑惑道:“没记错的话最后一次见面离这里不过是一日不到的脚程,不应当在此时失踪才是。” “那里过来的路上,有一座小城。”西门吹雪忽然道。 叶孤城站在西门吹雪旁边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那座小城……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些时日在大漠风吹雨淋,两个小孩子却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如若当真要说变化,那就是西门吹雪的脸颊轮廓似乎是更分明了一点,下颌愈发瘦削起来,带着一点少年慢慢成熟起来的味道。 李慕嵊看着心底有些心疼,没来由地想起刚刚从魔教拿了解药回来的事情:“对了,解药给展大侠白大侠了吗?” 叶予白颔首道:“自然,”想了想他便凑过去将之前玉罗刹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笑眯眯补充道:“嗯,其实玉教主对孤城很放心的。” 叶孤城:…… 这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默然片刻,本就是将玉罗刹的性子了解地分明,此时自然明白叶予白所言之意,他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旁侧安静无声的叶孤城,唇角轻轻弯起淡淡道:“我也很放心。” 叶孤城怔住了。 “要去对剑吗?”西门吹雪忽然问道。 叶孤城定下纷繁的心思摇摇头:“今日罢了,待得他日安顿下来,自当比过。” “孤城……”西门吹雪淡淡道。 叶孤城抬起头来,正正对上了西门吹雪的目光,他的目光平静而温和,没有前世让人寒心的淡漠,只有温朗平和的意味,西门吹雪伸出手轻轻拢了拢叶孤城的衣襟微微一笑:“衣襟开了。” 叶孤城:“……多谢。”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李慕嵊和叶予白也跟着对视。 半晌,叶予白低咳一声看向李慕嵊:“我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李慕嵊淡然道:“嗯,反应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鱼唇的作者到了时间忘记放文了TUT,亲爱的们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改成11点,然后到了7月10日以后再改回来~~~~(>_<)~~~~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非常抱歉。 多谢三观,萧梓,小船,燕子,修罗,阿咩的评论支持╭(╯3╰)╮ 今天太晚了明天过来回复嗯~ o(* ̄▽ ̄*)o 继续期末加油! 第四十三章 翻青楼旧账简直坑爹 有些时候李慕嵊会忽然觉得,如果和叶予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待上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不管为什么两人会在轮回之后到达此处,只在这里相依为命相伴此生,总归也是一个愉快的结果。 然而这不可能…… 无论是等待着凯旋的大军也好,亦或是自己心中的执念也罢,总归是不能那么放肆而任性地自主一回。 李慕嵊放下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念头,蹙眉问道:“那座小城在哪里?” 叶予白眨眨眼:“我知道。” “嗯,那你带我们去。”李慕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动作平静而温和,丝毫看不出半点违和感。 同样没有任何违和感的则是习子渊一众人,他们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李慕嵊和叶予白的相处模式,自家这个沉默寡言的将军,似乎只有在叶予白面前,才会偶尔露出这样开怀的神色。 再或者,就是在驰骋沙场的时候。 叶予白心知肚明,所以他只是微微笑了,偏过头去问道:“孤城,我们分开的那座城镇,是在北边么?” 叶孤城思索片刻颔首:“没错。” “嗯,”叶予白非常愉快地一伸手指向南边:“那就对了!” 李慕嵊:…… 他没奈何地摇摇头将叶予白往旁边揽了揽,语声满是宠溺与包容:“反了。” 叶予白眨眨眼:“……哦。” 习惯就好。有太多的事情总归还是习惯,习惯了有李慕嵊在身边,所以不用担心走错路,不必担心任何危险,他们在一起就是全部了。 “既是如此,”李慕嵊挥手示意大军带好俘虏跟上,这一次他们是当真赚了个盆满钵满,连带着西羌族的东西一律充公,等待着回去交予朝廷,“回城。” 他们的目的地是凌阳,则必然要经过那座奇诡的小城。 “那城叫什么?”李慕嵊问道。 叶予白仰头想了想,这次没怎么犹豫:“嗯,邬池。” “邬池?”展昭蹙起眉头,看向旁侧的白玉堂。 白玉堂干净利落地颔首:“没错,名噪一时的鬼城。” 那都是什么年间的事情了?和白玉堂展昭相熟的叶予白心底明晰。 他有些茫然地看过去:“我们要去抓……鬼?” 鬼一个字被他说得婉转回肠,听起来都替他紧张。 李慕嵊听得好笑,伸手过去将他的手指轻轻覆住:“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简直霸气。 叶予白非常愤怒:“那和鬼有什么关系?!” 李慕嵊:……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似乎是习惯了师父的交流方式,默然偏开头去。 半晌,就听叶孤城问道:“这一次回去,你要回魔教么?” 记得前世,西门吹雪一直是以万梅山庄庄主的身份出现,从未有过与魔教有什么瓜葛,叶孤城亦是从未想到过,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竟是玉罗刹之子。 这声名赫赫,却不尽然是什么好事。 西门吹雪默然蹙眉,似是打算说些什么,想了想复又缓缓摇头:“不了。” 叶孤城面上淡然依旧,心底却是悄然松了口气。 西门吹雪唇角轻轻一翘,覆上他的手指似乎带了些暖热的温度。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后面,白玉堂似是不经意问道:“之后打算去哪里?” “常州?”展昭摸了摸下巴笑道:“或者我陪你回陷空岛看看。” 白玉堂素来凉薄的眼底染上些许笑意:“我陪你回常州。” “嗯,好。”展昭笑眯眯说着:“长江后浪推前浪。” 白玉堂意有所指地看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覆在一起的手,眼底似有深意。 展昭却是没有察觉,犹自在那边说着:“假以时日,两个孩子的剑法或是会比你我都……” “的确。”白玉堂微微一笑。 展昭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失笑揶揄:“原来白兄是……” 白玉堂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音:“什么?” 展昭眼睛眯起来笑道:“没什么。” “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白玉堂评价道。 展昭笑而不语。 那城池并不算远,天色尚未黄昏,一行人却也到了。 “邬池……”叶孤城一字一字念着,白衣微微染尘。 西门吹雪见了,手便微微抬了起来替他拍了拍,动作熟稔而亲昵。 叶孤城怔了怔,却也是没躲,眼底含笑。 “这地方从前是被魔教控制的,”西门吹雪淡淡介绍道:“只是这些时日魔教内乱,这边也就被放了出去。” “现在这里还有魔教的人吗?”叶予白凑过来问道。 西门吹雪思索良久,这才道:“应是有一个,四大护法之一灼殷。” 他将手中的蛊虫放了出去,很快,灼殷便到了城外。 他一头红发看上去邪肆而诡异,眼睛也有一只泛着隐隐的红色有些慑人。 “护法最近毒发了?”西门吹雪蹙眉问道。 灼殷给西门吹雪行了个礼,想了想复又给叶孤城行了一个,这才道:“还好,不妨事,多谢少主。” 西门吹雪对于这样的称呼已经习惯非常,只淡淡道:“进城以后我能给你暂时的缓解办法,真正的解药还要靠你自己。” 灼殷笑了,眼底妖异的光芒散去,愈发显出几分真诚来:“多谢少主。” 西门吹雪没再说话,只是将叶予白李慕嵊二人引荐给他:“大师父二师父。” 灼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连忙行礼。 这魔教护法和和气气的时候也看不出那点妖异的感觉,只剩下平易近人。 “我们是来寻人的。”李慕嵊直白道。 “这邬池最近本就不对劲,大军来此寻的,难不成是中原人?”灼殷问道,大手忽闪忽闪的,似乎是停不下来地在抖动。 李慕嵊颔首道:“是中原人,两位大侠,一位名唤花满楼,另一位则是陆小凤,不知护法可有耳闻?” 灼殷的神色变了。 李慕嵊一看就知有戏,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好问道:“怎么?” “嗯……”灼殷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还请二位与我入城,大军今夜可是在此扎营?” 李慕嵊回身看向习子渊,习子渊立时心领神会,带着大家扎营去了。 本想往里走的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将叶予白牢牢牵住了,大手暖暖地覆在叶予白手心,这才淡淡道:“你抱一个我抱一个?” 待到灼殷护法明白所谓“被抱的人”是谁时,他被惊呆了。 好在西门吹雪还没说话,叶孤城已经开口了:“我们自己无妨,多谢师父。” 叶予白一手的冷汗,默然地擦在李慕嵊身上。 李慕嵊摇头失笑,将人握的更紧一点:“走吧。” 展昭喜欢极了小孩子,他和白玉堂并肩走了一会,就往前走了几步去和叶孤城西门吹雪一起,本来三人就都是习剑的,巨阙又是剑中的老祖宗,眼下展昭乐意与两个小家伙交流,无疑是在传授了。 对于展昭这样的作风,白玉堂表示早就习以为常,在后面走着时不时看一眼周遭的气氛。 这邬池城当真是不大对劲,整体都给人一种阴郁无比的感觉,白玉堂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无不是干涸的,有的甚至萎在地上,几乎化成了飞灰。 就算是在大漠之中,却也委实是太过诡异了。 白玉堂蹙起眉头,伸手碰了一下展昭。 “白兄?”叶予白眨眨眼。 他刚往后走了几步就见白玉堂戳他,疑惑之下只好问出了声。 白玉堂这才回过神来:“哦,抱歉。” 展昭回头:“怎么了?” “这地方水土有问题。”白玉堂言简意赅。 展昭:…… 叶予白:…… 连前面的李慕嵊和灼殷都停住了,眼底有些讶然。 白玉堂默然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问题,只好解释道:“不是风水,”他想了想便道:“是这地方的水土,似乎是被下了毒。” 又是毒…… 叶予白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忽然一拍手。 “我记得这地方的毒!”他说道。 李慕嵊看了一会便跟着蹙紧眉头:“我也记起来了。” “五毒教,”两人道,叶予白进一步解释道:“不知道现下这教派还有没有,这种毒很显然是出自五毒教。” “五毒教擅蛊,却从未听说过擅毒。”灼殷道,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 “这边五毒教盛行么?”李慕嵊问道。 灼殷的神情又一次奇怪起来:“怎么说呢,嗯……二位到了自己去看就是,说是盛行,却也是没错的。” 这句话又一次吊足了几人的胃口,倘若不是李慕嵊拽着,想必叶予白已经自己冲上去了。 他们到的地方叫做乌衣楼。 这名字让李慕嵊看了半晌,最终默然摇头:“我不进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倒是叶孤城先偏开头微微笑了,显然是想到了缘由。 叶予白眨眨眼:“啊,你是怕那个……” 李慕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表情有些尴尬。 叶予白费了半天劲表明自己不会乱讲话,这才让李慕嵊将手松开。 他狠狠吸了口气,笑眯眯对好奇的展昭道:“嗯,等回去我告诉展兄。” 李慕嵊默然叹息,心知肚明这一句话让大家都更加好奇了。 再低下头,发现叶孤城正与西门吹雪说着什么。 李慕嵊:……管好大的管不好小的怎么破?青楼风云什么的你们真是够了。 “这是赌场,”似乎是看出了几人的疑虑,灼殷解释道:“你们要找的人就是在此处。”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赌场? 陆小凤还可以想象,可是想到花满楼那般清雅的男子在赌场与人赌钱赌的不亦乐乎,总觉得—— 有点幻灭。 然而下一秒一切就真相大白了,陆小凤正在二楼的雅间笑眯眯喝道:“再来一盘。” 他的对面是一众苗疆人,而屋子的角落里却是花满楼,面上平静而没奈何,端着一盏茶慢慢地品。 “噗……”叶予白笑了出来,立即捂嘴。 李慕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到什么了。” 叶予白眨眼:“什么?” 李慕嵊看了他一眼,目光明明白白清浅含笑。 不就是丈夫在外面赌钱,妻子在后面看着么……这么简单的心思,简直不值得戳穿好么? 可是好像也很和谐,李慕嵊想着,眼底似有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船,萧梓,燕子,三观的评论支持╭(╯3╰)╮ 挨个么么哒,期末考期间来看文辛苦了TUT……我爱你们。 然后开了个新的言情,是心理学探案的类型,和本文同步日更,喜欢的妹纸欢迎戳过来—— 男主傲娇毒舌正在弃疗,女主外冷内热呆萌聪明。 电脑版: 爪机版: 今天放萌哒哒的图来减压—— 作者:阿芸,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萝莉泳装妹纸什么的好萌……→_→那个光头小和尚你是肿么回事!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6/2014062613530485.jpg 第四十四章 悲了个剧的苗疆人 乌衣楼在这邬池还当真算是挺有名的一家赌场,里头的装潢也是不赖。 然而对于李慕嵊而言,这一点都不重要。 花满楼似有所察,目光微微一扫,看不出里面是空洞还是其他,只是淡淡笑道:“陆兄。” 陆小凤微微一怔回了个头,这才看到几人,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条眉毛笑眯眯道:“几位等我赌完这一局?” 李慕嵊心知陆小凤不会无事生非,索性在旁边安安静静等着。花满楼思索片刻,请小二又倒了几杯茶上来,不多不少一人捧了一杯。 有些时候叶予白觉得,倘若不是事前知道花满楼目不能视,怕是决计不会相信他看不清东西的。 他这人看上去清雅而温和,生于富足花家性子又是极好,本应是人中龙凤,却到底是造化弄人。 然而叶予白却是喜欢极了花满楼的性子,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缺陷,相反他对任何事情都有极大的真诚与热爱,在他身旁总是如沐春风。 “那么……”花满楼刚想说点什么,就听陆小凤在那头拍了一下桌子,笑眯眯笼走了桌上的银票:“喏你们两个,再赌下去就要出去当了。” 灼殷在旁听着,眉头微微蹙了蹙:“这附近没有典当铺。” 陆小凤便笑了:“那按照约定,来换一个问题。” 那几个苗疆人面面相觑,最后幽然叹了口气,将手上空空如也的钱袋倒扣过去:“问吧。” 陆小凤看了一眼桌旁的一众人,最后看向笑而不语的花满楼:“嗯,交给你了。” 花满楼:……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几个苗疆人身上打了个转,不带有任何侵略的意味,只是平平常常的温和模样,淡淡问道:“几位从苗疆来,不知知不知道一种毒?” 苗疆人本以为是什么难为的问题,没成想是这个简单至极的,脸上立时就带了笑:“嗯,自小通一些,你们要问的是……” 花满楼将茶盏轻轻转了一周,唇角轻轻一弯看向叶予白:“你问。” 叶予白眨眨眼:“乌头毒。” 西门吹雪在旁听着,眉心便是微微一蹙。乌头本身不过是一味中药,只有在药量过多时才会引发中毒症状,平时都是没什么关系的。 然而此时此刻叶予白将这毒的名字一说,那几个苗疆人却是豁然变色,最后为首的一个小声道:“公子问的是……” “没错,”叶予白心知有门:“就是乌头毒。” “那是苗疆特有的一种蛊毒,按理说不应当为中原人所知。”苗疆人中最小的一个开口道。 他这一说话,立时就被旁边的人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别说了。” “不是……”那小孩子急的不行:“那东西很难解的,是怎么了?” “用了乌头毒以后,是什么症状?”西门吹雪问道。 那几个苗疆人自知拦不住,只好叹了口气在旁边听着,就听小孩说道:“嗯,不能说是毒吧,那东西我们叫做乌头蛊,一旦下在人体内,能让人浑浑噩噩,最终意识完全□□控。” “有什么外部表现么?”李慕嵊问道。 小孩想了半天,最后给出一个答案:“起初会发热,等到后来与常人无异,只是手心有一块红色。” 李慕嵊神色瞬时就变了,他沉默半晌方才问了下去:“那么……这种蛊毒被传染么?” 小孩有点迷糊,似乎是没听懂李慕嵊的意思,想了半天方才摇摇头:“嗯,不会,但是很难解开啊,我听说好多五毒教的长老都不会解呢。” 李慕嵊微微笑了,他笑得时候唇角轻轻挑起,冷峻的意味褪去少许,化作淡淡的温和:“你叫什么?” “嗯,麻蛋!”小孩笑眯眯道。 李慕嵊&叶予白:…… 西门吹雪%叶孤城:…… 白玉堂&展昭:…… 陆小凤&花满楼:…… 最终还是叶予白先忍笑开口:“嗯,慕嵊就是在问你的名字,别激动别激动。” 小孩非常疑惑:“没错啊,就是麻蛋啊!” 叶予白:“……你叫妈蛋?” “嗯,麻蛋!”小孩继续笑眯眯重复,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最终还是旁边的大人看不过眼解释道:“五毒教的孩子自小有的没起名字,就跟着吃大锅饭长大了。” “哦……”李慕嵊点了点头:“你若是无事,跟着我们也好。” 这几个大人明摆着不拿小孩当回事,刚刚进来时还听他们正琢磨着把小孩压了当筹码,现下没道理还让麻蛋跟着。 麻蛋眨眨眼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嗯,我是五毒教的。” 叶予白有点心疼,却也只好作罢。 几人坐稳了饮茶说话,就听展昭问道:“那个乌头毒,是五毒教每个人都会么?” 苗疆人摇摇头:“像是我们几个就不会。” “所以说五毒教的人,只有一小部分人是会的?”李慕嵊问道。 这样有点咄咄逼人的问法很快让几人招架不住了:“我们就是来赌钱,如果几位没什么事就来日再聚吧。” “别啊,”陆小凤笑眯眯地一闪身,神出鬼没地挡住了几人的去路:“相见是缘分,还是多聊聊,嗯?坐。” 那几个苗疆人被闹的没法子,狠狠瞪了麻蛋一眼,只好坐了下来:“几位,我们是当真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什么……”李慕嵊默然半晌,最后唇角微微挑起:“很好,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来中原做什么?” “做点小本生意。”苗疆人的神情有点僵。 叶予白非常自如地接过话音:“哦?如果说来这里是为了做小本生意,邬池不是什么好地方。” 灼殷丝毫不觉尴尬,笑意微微地坐在旁边。 那几个苗疆人愈发坐不住了:“我们只是来……” “为什么不承认是五毒教的人?”麻蛋在后面疑惑地开口了,他小小的身子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挡在后头,一点空隙都没留出来,此时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非常好奇地问了下去:“嗯,当时大家都说要以五毒教为骄傲,现在怎么……” “闭嘴!”那几个大人终究还是恼羞成怒:“当年艾利长老没了的时候,我们果然就不该要你!” 他闪身出来,手里不知什么小虫子唰地扑向麻蛋。 西门吹雪眉心微微一收,手上的剑轻飘飘出手,那是叶予白教过的招式,用在这里灵动却又自如,径自将那虫子打落在地。 他凑近看了一眼,然后用剑尖将那小虫子穿住:“是蛊虫。” “对一个孩子用蛊虫,原来这就是五毒教的习惯。”叶予白凉凉道,眉眼之间有些厌弃。 白玉堂神色不善,手中的雁翎刀松了又紧,最后伸手覆住了展昭的手背。 没有谁能够一辈子不犯错,可是在座的几人做人端的是堂堂正正,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鬼蜮招数,更何况这些人所有的歹毒心机竟然用在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身上。 那五毒教的人心知不好,手微微一动像是要从袖中抽出点什么,展昭眉心一动,巨阙霎时出手。 这一次叶予白也好,李慕嵊也罢,灵犀一指陆小凤在旁边坐着,连手抖没来得及抬就见展昭已经将他的手指紧紧架住,剑鞘以千钧之力一扫,将座上的几人尽数扫落在地。 素来温朗的展大侠此时眉眼之间尽数都是不满,看着地上的苗疆人寒声问道:“犯我大宋律法,天子脚下,岂敢作乱?” 大家都被唬住了,他这话说的实在是霸气非常,颇有大侠气概。 就是……好像哪里不对。 白玉堂抚了抚额,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猫儿,”他的语声有些无奈,沉吟片刻道:“说错了。” 展昭沉浸在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中,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嗯……你叫我什么?” 白玉堂默然收回手。 他的眉眼之间依旧是平素的疏朗模样,看不出半点端倪。 展昭心底疑惑,只好将目光转向叶予白:“叶兄?” 叶予白看了一眼白玉堂又看了一眼展昭:“嗯……” 李慕嵊默默将叶予白扒拉到自己身后,避免受到恼羞成怒的人波及。 陆小凤非常淡定地看向花满楼:“你的耳力比我好。” 展昭疑惑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定在花满楼身上。 花满楼悠悠叹了口气,他这人从来不曾骗人,更加不曾的,是拒绝他人合理的请求。 此时他唇畔微微一动,似乎是打算将适才的话复述一遍,就听白玉堂已经淡淡开口了:“猫儿。” 展昭怔住了。 白玉堂的眉眼带着挥之不去的桀骜,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是缓缓淡笑:“御猫不好听。” 温润如玉的展昭只觉今天受到了很大冲击,连着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哦……” “所以,猫儿还不错。”白玉堂皇恢复了陷空岛白五爷的模样。 展昭望望天,觉得耳垂有点红。 地上的五毒教被展昭用脚踩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剩下无语凝噎…… 这几位爷啊,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苦命的我们啊? 陆小凤却是在和花满楼说着:“乌头毒不是第一次在中原出现。” 李慕嵊闻声问道:“以前也有过?” “嗯,”陆小凤回忆道:“当年宫中有个宠妃忽然疯了,后来查明就是中了乌头毒,当时皇上龙颜震怒,却是最终只查到了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是苗疆人?”李慕嵊蹙眉。 “不是。”陆小凤叹了口气:“至死那个小丫头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事情又一次扑朔迷离起来。 李慕嵊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苗疆人,再看看旁边的麻蛋,默然叹了口气:“过来。” 麻蛋小心地瞄了一眼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小步小步地挪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萧梓,三观,阿咩,小船,燕子,鸩清道君,修罗的评论支持╭(╯3╰)╮ 不知道放点什么,那……放军爷的破军铠甲好了!hitoshi作者亲手磨的好厉害…… 作者:-hitoshi-,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6/2014062819034751.jpg 第四十五章 大尾巴狼哈士奇 “若是这乌头毒当真与当年宫中轶事有关,那么还当真是要彻查。”李慕嵊沉吟,看向地上不住颤抖的五毒教人:“妈蛋以后便跟着我们。” “艾力长老留下他的时候,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就跟了一个外人!”那人吼道。 叶予白便是挑眉笑了:“嗯,没错,艾力长老留下他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你们现在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亏你们还是一家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他的笑意有些冷,明明是温和的人,却是无端让几人觉得恐怖起来。 为首的一个喏喏,却是没有再言语。 叶予白就对小麻蛋招了招手,俯身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别怕,以后就跟着我们。” 麻蛋一脸的欲言又止。 叶予白眨眨眼:“嗯?” “我……”麻蛋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他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叶予白,闹的叶予白一脸的疑惑:“你饿了?” 叶孤城唇角微微一动,望天。 麻蛋的表情更加凄惨:“不……不是。” 叶予白继续眨眼:“那你怎么了?” “我的头发上有一种无解的蛊毒,不多时就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予白一个趔趄往下倒。 李慕嵊神色一凛一把捞住:“怎么回事?” 他已是竭力压制,虎目圆睁却还是将小麻蛋吓了一跳,小心地躲去了展昭伸手,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李慕嵊。 李慕嵊叹了口气,就见展昭极为好脾气地蹲了下去:“嗯,你和我说,怎么回事?” 麻蛋忍住眼底的泪意小声道:“我的头发有麻蛊,没有其他副作用,但是会不能动弹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 躺在地上什么都听了个分明的叶予白欲哭无泪,他到底是从哪里学会的没事摸摸小孩子的头啊! 简直坑爹。 李慕嵊忍笑,挥手示意将苗疆人带下去,一概交给习子渊问话。 他自己则是坐定在旁侧,丝毫不介怀地将叶予白抱在怀里,淡淡看向麻蛋:“你还有什么蛊毒?” 叶予白只剩下一张嘴能动,尴尬万分地开口:“放开我。” “你再动,别人会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李慕嵊淡淡道。 叶予白僵住,动也不敢动了。 麻蛋在旁边看的面红耳赤:“……没有了。” “嗯,”李慕嵊不置可否:“带下去扒光了看看。” 麻蛋的表情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小孩子一整张脸涨得通红,看向准备带他走的兵士,神色显然是有些尴尬的。 “小孩子面皮薄,李兄不要太过苛责了。”陆小凤在旁边一边擦脸上做的伪装一边劝道。 花满楼眼底似乎是有些不赞同,很快便消弭了。 李慕嵊若有所思地看了麻蛋一会,忽然招招手道:“你在五毒教学过什么蛊毒?” 麻蛋的表情有些郁结:“师父说不能随意教与外族人的。” 他的小脸一鼓一鼓,看上去有些滑稽。 麻蛋说完这句话,就听叶孤城开口了:“你的师父,是艾力长老。” “嗯……”麻蛋大力点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叶孤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认识师父吗?” “神交已久,未曾得见,”叶孤城的目光放的很远,明显是在回忆,他的焦点最终汇聚在面前的麻蛋身上淡淡道:“如若是没记错,我亦是见过你一次。” 麻蛋使劲地挠头。 叶孤城目光淡漠却是含笑:“你应是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艾力长老传过一剑,乃是他生平绝学葬花剑。” 麻蛋目光直了,他是素来听着艾力长老说过这剑招,是师父唯一的剑法。 然而师父从未曾传与任何一个弟子就杳然人世。 没成想眼下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剑法,麻蛋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尊敬起来:“您是……” “故交罢了,”叶孤城淡淡道:“你和我们走,这剑法我自会传与你,也算是了却了艾力长老一桩心事。” 前世今生,他曾经见过的,却正是这位麻蛋。 只是时间被轮转,艾力长老不知为何竟是英年早逝,空留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度尽此生。 叶孤城心底感慨,面上也就愈发凉薄起来。 他似乎是还想说点什么,手指却是蓦地被人握住,叶孤城微微一怔抬头看过去—— 西门吹雪。 他正轻飘飘地握着自己的指尖,感受到他的目光便握的紧了一些。 叶孤城动容,十指相扣的感觉妥帖而温暖,没来由地让人心底踏实起来。 有人说,眷恋十指相扣温度的人,往往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 叶孤城唇角微微一挑,默然偏开头去。 李慕嵊抱着叶予白出来,灼殷就跟了上来:“这邬池城……可是有人心怀鬼胎?” 他面色肃穆,却是诚心诚意地请求二人给出一个答复的。 李慕嵊颔首:“没错,苗疆人此番过来,不大可能是来串门,很可能是要有点动静,西域武林最近有什么动荡?” “若是说动荡,”灼殷蹙眉:“那么应当只有魔教才算是动荡。” 魔教的内乱,无疑是给其他人一记警钟,无论是好还是坏,总有人期待着魔教的倾颓。 坐山观虎斗总还是最好的办法,当魔教内部有了动静,不知道有多少门派要跟着看笑话。 “那么,邬池这一次很可能也和魔教的内乱有关。”灼殷叹了口气,不自觉地看向西门吹雪。 被寄予厚望的西门吹雪正和叶孤城低声说着什么,两小无猜的模样羡煞旁人。 灼殷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凉,最终还是抬起头来:“恕我无知,只能请教教主了。” “灼殷自去无妨,”叶予白试图往前动一动挡住了灼殷的视线,面上依旧含笑:“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 很显然,灼殷有些意外,不仅是灼殷,其他人亦是有些意外:“将军,我们这就要走了吗?” 习子渊很是不解:“依在下之见,这邬池很有些问题。” “本就是边境之外,留太久也是不好。”李慕嵊道。 待得将将士都带走重新拔营起程,李慕嵊方才将叶予白搂地更紧了一点:“怎么了?” 这样的姿势暧昧非常,好在叶予白自我催眠非常成功,想来想去就当做没这回事算了。 李慕嵊的语声温和,叶予白听着便笑眯眯道:“我们留在那里,查不出什么的。” 李慕嵊静静地看了叶予白一会,便是微微笑了:“你得了玉教主的授意。” 他说的笃定,显然是猜中了叶予白的心思。 叶予白眨眨眼:“那么明显?” “对于我而言,你哪里不明显?”李慕嵊本就是将人搂在怀里,动作轻松而愉快地刮了一下叶予白的脸。 叶予白人不能动弹,脸皮却是薄得很,霎时就是一片通红。 李慕嵊在旁边看的好笑,连着抱一个大男人都不觉得沉。 “你……给我找辆马车么。”叶予白尴尬道。 总比这样被众人观看的好。 李慕嵊刚刚带领大军打了胜仗,眼下正是声名赫赫丝毫不介怀被人多看几眼,叶予白却是尴尬万分,一有人靠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慕嵊悠悠然叹了口气,表情有点受伤。 叶予白立时就不动弹了。 想来李慕嵊也是好意,他一动弹就觉得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好心。 半晌,就听李慕嵊小声道:“我怕一松手,就把你给丢了。” 叶予白人不能动,却并不妨碍他眼底错愕的神情,思来想去却还是前世的事情留下了阴影,叶予白有些无奈地小声道:“不会的。” “永远都丢不掉了?”李慕嵊问道,眼眶好像有点红。 叶予白眨眨眼:“嗯,一辈子都不可能。” “好,”李慕嵊霎时换了笑脸,丝毫没有适才的泪意:“就一辈子。” 叶予白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了! 刚刚从旁边走过的陆小凤立马仰头望天,顺手把花满楼往前拽。 花满楼眼底含笑:“刚刚好像听到李兄说一辈子。”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嗯。” “陆兄之前似乎是说过,要一辈子在江湖。”花满楼淡然笑道。 陆小凤忽然起了点好奇心:“你呢?” 花满楼温雅的眉眼似乎是有些叹息有些怔忪:“大抵是要在百花楼,过上一辈子。” 陆小凤心里没来由地一动,伸手过去将花满楼的手整个覆住:“我陪你啊。” 花满楼失笑。 那厢的展昭默然摸了摸下巴:“嗯……” 白玉堂眼底掠过一丝深意:“猫儿。” “怎么?”展昭问道,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极是讨喜。 “没什么,”白玉堂淡淡道:“若是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似乎也……” “也不错。”展昭微微笑道,伸手拂去了白玉堂身上落下的细尘,眼底笑意浅浅。 白玉堂掩去眉间的疏冷错愕:“嗯。” 总归是相伴而行,庙堂也好,江湖也罢,好像都还是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修罗,萧梓,小船,燕子,三观的评论支持╭(╯3╰)╮我爱死你们了有木有…… 评论少的时候,这货就会异常地……没有动力泪奔,没错,这奏是一个没出息的二货! 那那那放一张美翻的军爷图!作者:魔北冥,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112522983.jpg 第四十六章 熊孩子一箩筐 叶予白在李慕嵊的怀里默然望天,半晌就默默闭上了眼睛。 李慕嵊看的好笑,唇角微微弯了起来,却是在唇畔弧度微微一动的瞬间被叶予白捕捉到,叶予白默默道:“你欺负我。” 李慕嵊有口难辩,只好笑道:“怎么敢。” “那你还笑。”叶予白闷声,太大声却是会惊动军中众人。 李慕嵊摇摇头:“没人会笑你。”只要有我一日,定会护你周全。 叶予白看了她良久,忽然开了口:“嗯,那我等着。” 李慕嵊睁大眼睛,就见叶予白已经脸色红红地闭上了眼。 李慕嵊唇畔微微一动,只觉整颗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大军走出去没多久,李慕嵊便挥手示意习子渊过来。 习子渊问道:“将军?” “邬池的事情,需要派人回去查看。”李慕嵊道。 习子渊眸子一亮:“臣可以!” “嗯,”李慕嵊微微笑了:“本意就是让你去,这一重任非你莫属。” 看得出来习子渊的激动,李慕嵊接着说道:“只是这一遭你回去,定然不可大张旗鼓,只能孤身前往。我会请陆兄花兄二位大侠也跟着一起。” 习子渊有些疑惑:“您的意思是……” “邬池事出有因,想必与中原有关,只是邬池毕竟在境外,如若是太过明目张胆,恐会有涉外政之嫌。”李慕嵊道。 习子渊恍然,立时点头道:“我明白了,将军放心。” “嗯,”李慕嵊颔首:“如若是不放心,定然也不会让你去。” 习子渊拱了拱拳,眼底多了些坚定,再看看李慕嵊怀里抱着的叶予白,他想了想,唇角微微弯起却是一言未发,只行了个礼蹭蹭地跑走了。 李慕嵊戳了戳怀里的叶予白,好笑道:“起来吧。” 叶予白睁开眼,一脸的郁卒。 李慕嵊知他还是别扭,想了想便凑近了一点问道:“我送你去马车?” 沉默半晌,叶予白默然问道:“我在这里,影响你么?” “当然不会。”李慕嵊信誓旦旦。 叶予白眨眨眼闷声道:“哦。” 李慕嵊将人抱紧,心情大好:“不舒服就告诉我。” 叶予白将头往他怀里沉了沉,安心地闭上了眼。 他们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饶是在当年,却也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平静而安和。 让人的一整颗心都跟着暖融起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遥遥缀在习子渊后头,紧锣密鼓赶回了邬池。 而白玉堂和展昭则是与众人告辞,准备走另一条路启程回展昭的家乡常州府。 叶予白心底有些难受,碍着动作不便只能努力弯起唇角:“以后再来玩啊。” 展昭伸手和他的手握了握,眼底的笑意温润而清浅:“自然,李兄叶兄若是得了空,也请来常州府上坐坐。” 他这般说着,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的家早就遗失在太久以前,寻都寻不到。 叶予白笑眯眯道:“一定一定。” 李慕嵊将叶予白抱紧了一点,总觉得有点心疼。 他们的家其实也不在了,无论是天策府也好,藏剑山庄也罢,都迷失在了时间的河流里,找不见寻不着,只是与叶予白在一起,这一切似乎是也不再重要。 生活变得通透而简单,却又莫名地充满希望。 “我们要回京城么?”李慕嵊怕叶予白难受,还是给他催了一辆马车,此时的叶予白便靠在暖垫上,认认真真问道。 李慕嵊思索片刻便道:“要回,你不希望回去么?” 对于李慕嵊而言,沙场就是他的生命,他热爱那种驰骋沙场为国冲锋陷阵的感觉,可是如若是为了叶予白,他愿意离开这一切。 叶予白看了他良久,笑意盎然地摇摇头:“没关系。” 没有喜欢或是不喜欢,只想和他一起。 能够在一起一辈子尚且不容易,何况是两世都不曾改变过的情谊。 他和李慕嵊一样,尤为珍惜。 “将军。”外面的传令官道。 帘子被挑开,露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来。 李慕嵊抱着叶予白挪了个位置,这才问道:“怎么?” 这路程并不平坦,军中众人大多是步行或是骑马,而李慕嵊怕两个小的难过,特意吩咐了一辆马车。 西门吹雪还没开口,就见叶孤城先说话了:“师父,二师父,我和西门想要走一阵子。” 叶予白问道:“回魔教?” 叶孤城颔首。 他鲜少说出什么请求,大多时候,他是安静的。 而现下,叶予白看得懂他眼底的坚持,他努力仰起头来看向李慕嵊:“魔教内乱,吹雪理当回去看看。” “我不能陪你回去。”李慕嵊道。 西门吹雪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半晌方才颔首道:“多谢师父,我明白。” 他的声音依旧是清朗而疏冷的,却难得带上一点波动。 叶予白犹豫片刻便眨眨眼:“我陪你回去。” 李慕嵊冷静地捏碎了一个杯子。 叶予白被他吓了一跳,奈何脖子还转不过去:“手破了没?!这什么破杯子。” 李慕嵊:“……无妨。” 西门吹雪在心底叹了口气,对二人行了个揖礼:“不必劳烦二位师父。” 叶予白立刻努力摇头:“不成不成,路途遥远,你们两个人我不放心。” 李慕嵊在旁边黑脸也不是,白脸也不是。 老实说,两个小的自己出门,他倒是也不放心,只是叶予白在藏剑山庄本就被保护得太好,整个人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李慕嵊根本没办法想象,如果叶予白再出了什么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叶孤城非常冷静地看向叶予白:“二师父,我和西门自去无妨,魔教会派人来接我们。” “我舍不得你们自己走。”叶予白继续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已经黑化了。 李慕嵊闭了闭眼睛,还是妥协:“也好,”他淡淡道:“予白与你们同去,我也是放心一些。” 叶予白满意无比:“嗯,我会照顾好他们两个的。” 是谁照顾谁……李慕嵊在心底抽抽嘴角,觉得叶予白除了武力强大一点,其他地方好像还真的比不上两个小家伙。 叶孤城眼底添了些暖意,童音好听得紧:“多谢师父,多谢二师父。” 叶予白笑眯眯。 两个小的出去以后,叶予白愤怒地眯起眼睛:“为什么我排在后面……” “因为你比我小。”李慕嵊挑起唇角道。 叶予白更加愤怒:“什么小!” “当然是……噗。”李慕嵊笑出声来,不怀好意。 叶予白恨不得目光可以化为刀子,唰唰地冲向李慕嵊:“说明白!” “你想太多了,”李慕嵊非常自在地伸出手刮了刮他的脸,对触感有点不满:“嗯,在沙漠里呆太久,都不像以前那样了……” 叶予白眯起眼睛:“以前什么样子?” “油光可鉴。”李慕嵊认真地夸赞。 “那是说猪肉的好么!”叶予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李慕嵊。 李慕嵊没心没肺:“噗……” 外面的人听着里面吵吵闹闹,忍不住望望天,哎……感情真好啊。 第二天,叶予白终于恢复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揉了一顿麻蛋,一边认真思考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麻蛋非常认真地摇头:“不成啊师父。” 叶予白眯眼睛:“为什么。” “五毒教的规矩,要一直带着这名字到成人。”麻蛋非常严肃。 叶予白只好放弃,顺便考虑了以下李慕嵊的孩子叫麻蛋的可能性…… 李麻蛋,嗯真像骂人。 下一个目标,叶予白揉了一顿李慕嵊。 本来么,李慕嵊是很难被躺平任揉的,可是想起叶予白今天就要带着叶孤城西门吹雪出门去,李慕嵊还是默许了他的“上下其手”。 半晌,叶予白闹够了有点倦了,就躺在李慕嵊的旁边慢慢闭上眼睛:“嗯,我有点想你。” 李慕嵊睁大眼睛。 叶予白补充道:“不是那种想啊,就是那种想,你懂得。” 李慕嵊对于叶予白的表达能力哭笑不得,想起他的师父,又顺便同情了一下自己的师父。 师徒同命什么的,真是非常不容易。 “我说……”叶予白忽然正色道。 李慕嵊看向他,就听叶予白一字一字问道:“如果说过几年你不再做将军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开藏策山庄么?” “策藏山庄么,”李慕嵊忽然有点心酸:“当然。” “哦,”叶予白一本满足地躺了回去滚了两圈,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你说什么山庄?” “……这不重要。”李慕嵊笑了笑,温柔无比。 叶予白就没出息地沉浸在那个温柔的笑容里面,拔都拔不出来。 不管腻歪多久,该走还是要走的。 叶孤城看着从李慕嵊车厢里衣冠不整爬出来的叶予白,嘴角轻轻抽了抽:“西门,”他的声音清疏而好听:“我觉得我们做了一件错事。” 西门吹雪有些疑惑:“怎么?” 叶孤城看着一本正经的人,只好摇摇头:“罢了。” 和二师父一样,武力很强大,其他方面有点不通人情。 刚刚被定义为不通人情的西门吹雪唇角轻轻一弯,伸出手来将叶孤城的手指牢牢包在手心:“走了。” “嗯,”叶予白晃晃荡荡走过来,看着两人覆在一起的手指,唇角轻轻一弯,有些揶揄道:“这里离魔教有多远?” “听叶姑娘说,不过是一天路程罢了。”西门吹雪道。 “吹雪,”叶予白忽然问道,“你如何唤孤城?” 西门吹雪微微一怔,正好迎上叶孤城的目光,没来由地,他的心底微微一动,就听叶孤城已是开口维护:“西门,这并无……” “孤城。”西门吹雪道,语气温温,一点都不像是平常的疏冷模样。 叶予白笑眯眯地望望天,高高兴兴地走去前面了。 叶予白走后,李慕嵊的生活便瞬间失去了色彩一般,他鲜少有过自己一人的时候,每次叶予白走了,他都要适应很久才能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没有了叶予白的声音在生活中盘旋,没有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生活好像一瞬间变得简单而平铺直叙起来。 好在……还有一个麻蛋。 可是时候久了,李慕嵊发现,这简直就是个祸害。 本来么,在叶予白的事情发生以后,大家就习惯性地给麻蛋搜了一次身,将所有有危险的东西都拿了下来,可是麻蛋这孩子实在是本事得很。 他有一万种办法将大家眼里普普通通的虫子养成蛊虫,或者用生活中的东西做成机关。 简直就是天生聪慧,根本没有办法。 本来聪慧的孩子人人都爱,可是这孩子不知道以前受过什么刺激,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屋子布置得机关重重。 哪怕给他一个帐篷,他都能玩出点花样来。 第一次是半夜查帐篷,传令官刚刚掀开他的帐篷帘子,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传令官一下倒在地上,脸变成了绿色,人已经昏迷了。 第二次是麻蛋发烧,他执意不让军医看,看了才发现这孩子吃了一种奇怪的叶子,好像是在尝试着神农尝百草。 第三次是李慕嵊自己去的,他刚一进帐篷,就见面前忽然罩下一张大网,是树枝编成的,亏得结实的很,而旁边则是不断喷射出不明气体。 李慕嵊脸上面瘫,人已是一闪身退了出去,在外面叫道:“麻蛋。” “哎师父,”麻蛋蹭地一下从帐篷里闪身出来,脸上有些尴尬:“师父。” “你在屋里倒腾那么多是要做什么?”李慕嵊有些无力:“杀人灭口?” “我……”麻蛋大眼睛有些委屈,想了半天又问道:“师父要不要,我可以给您也做一个!” 李慕嵊忍住抽搐嘴角的冲动,默然摇头:“不要,我怕一不小心把人给玩坏了。” “不会的!”麻蛋连忙澄清自己的清白:“我的药从来不会让人不举,那种药师父不让我做啊。” 李慕嵊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不轻不重,佯怒道:“小孩子怎么说这种话?!” “师父真不让我做,”麻蛋委屈非常:“那传令官脸绿了也不会不举,师父不要……” 李慕嵊捂住他的嘴,默然叹息:“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你还没弱冠。” 麻蛋虽然非常疑惑非常不解,还是乖巧地答应了:“嗯,师父麻蛋明白了。” 李慕嵊总有一种这孩子在骂自己的错觉…… “师父,我们以后是要离开西域了吗?”麻蛋忽然问道。 李慕嵊想了想便点头:“嗯,”他沉默片刻便道:“你有谁要见的吗?” 终其一生,你可能都要在异乡安居,再没有回来的机会。 更何况再过几年,以皇上的野心,或会踏平这一片土地也说不定。 麻蛋是没办法感受到李慕嵊的心思,他只是一拍脑壳非常认真道:“有!” 李慕嵊点头:“我让人给你寻来。” “我有个相好的!”麻蛋认真非常。 李慕嵊:“……” 就听麻蛋不知死活地说了下去:“嗯,特别好的相好,长得可好看,我想嫁她呢!” 李慕嵊:“……你才多大!” “师父说我可以嫁人了!”麻蛋鼓着腮帮子认真道,很显然说的是从前的艾力师父。 李慕嵊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这是什么师父! 丝毫不觉自己说错了话的麻蛋正非常认真地脑补:“嗯,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要晚些再嫁……” “麻蛋。”每次叫这个名字,李慕嵊都忍不住想嘴角抽搐。 麻蛋仰着头认真听着。 “你们五毒教的习俗,是要嫁男孩?”李慕嵊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入乡随俗,将自家徒弟嫁出去。 麻蛋犹豫片刻:“师父!”这什么破毛病,一叫人就那么大声,吼得李慕嵊差点一激灵,就听麻蛋认真问道:“什么是嫁?” 李慕嵊默然摇头:“算了。” 不过是个小家伙而已。 “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李慕嵊问道。 麻蛋笑眯眯点头:“她出生高贵,是五毒教的人。” “嗯,”李慕嵊点头:“叫什么?”他想了想,估计和麻蛋差不多大,可别是又叫什么蛋,那他还真有点承受不住。 “叫钟晏锋。”麻蛋的眼底充满憧憬。 李慕嵊眉眼微微一动:“钟艳凤?” 麻蛋有些奇怪地重说了一遍:“钟晏锋!” “这名字不大像是一个姑娘的。”李慕嵊随口道。 麻蛋眨眨眼:“不是姑娘。” 李慕嵊看过去,就听麻蛋认真无比地说着:“不是姑娘啊。” “是小丫头。”李慕嵊敷衍点头。 这一次麻蛋更着急了:“钟晏锋啊!钟晏锋啊!” 李慕嵊:“……你想说什么?” “是个我要嫁给他的人!”麻蛋的表情非常骄傲。 李慕嵊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什么。 “钟晏锋是什么人?”这一天,李慕嵊问那几个五毒教的俘虏。 五毒教的俘虏表情立刻就不好看了,一个看一个不说话。 李慕嵊心底已经是有了计较,却还是寒着脸问了下去:“什么人?” 这些天五毒教的人是吃够了苦头,眼看着就要被李慕嵊这个看上去温厚无比的将军给玩死了,此时也只好忍辱负重地开口:“是教主的儿子。” 很好…… 李慕嵊抽抽嘴角,自家这个小徒弟刚收来就开始做好事,勾搭了一个男孩子还把人家五毒教教主儿子给勾搭上了。 回到马车里,李慕嵊问道:“钟晏锋喜欢你么?” 麻蛋不说话了,对着手指小表情可委屈。 “如果他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李慕嵊问道,表情肃穆。 “我抢来!”麻蛋的表情杀气腾腾。 李慕嵊看了他半晌,伸出手拍了拍麻蛋的肩膀:“我告诉你,你要娶他,不能嫁给他。” 麻蛋的表情有些疑惑。 李慕嵊问:“明白没有?” “嗯……”麻蛋点头。 “很好,”李慕嵊道:“还有,你要想要一个人,要学会迂回招数,就像是战场上,也不能每次都硬碰硬,要吃亏。”李慕嵊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传授人情史。 麻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睁大眼睛问道:“那……师父就是这样么?” 李慕嵊:“……” 麻蛋继续期待无比地问道:“师父就是这样骗到二师父的么?” 李慕嵊默然……真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骗到啊,那个呆子。 “师父!”麻蛋的表情气势汹汹杀气腾腾,“我会加油的!” “……好。”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还是没忍心打击这孩子。 “五毒教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进去找他去!”麻蛋霍地站起身来,头撞到马车顶唰地摔倒在地。 李慕嵊无奈,伸手扶他,就听外头传令官报:“将军,有五毒教中人求见。” 麻蛋还躺在地上打着滚揉脑袋,车帘已经被人掀开了,露出一个少年清冷的面容来,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下面,面上肃穆而好看:“在下钟晏锋,参见将军。” 李慕嵊:“……” 麻蛋一咕噜爬起来:“晏锋你……”满腔柔情蜜意想起了李慕嵊的教导,立刻就变了个样子,麻蛋默然转开头去,鼻音很大声:“哼。” 李慕嵊:“……”这么蠢的徒弟一定不是我的。 钟晏锋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少年的个头挺高,不卑不亢地看向李慕嵊:“听闻将军来到此处,教主特遣我来此迎接将军。” 李慕嵊颔首:“我没打算进入五毒教。” 旁边的麻蛋躲在李慕嵊身后,使劲扯李慕嵊的衣服。 李慕嵊在心底怒吼:“扯……再扯衣服就被扯掉了!” 麻蛋依然不遗余力,恨不得将李慕嵊给扒光一样的力气。 那头的钟晏锋终于开口了:“麻蛋,”饶是叫着这样一个名字,他的语气依旧是清冷的:“好久不见。” 麻蛋没出息地指尖一动,这次彻底坑了他的师父,将李慕嵊的衣服嘶啦一声撕开了。 李慕嵊:……这真是尼玛无妄之灾。 “嗯,”麻蛋终于窜了出来,犹豫片刻便问道:“五毒教……是打算对明军不利吗?” 钟晏锋有些讶然:“怎会?教主从未有此意。” 麻蛋非常认真而沉重地开口:“要是大师父当真如此,我……我就不娶你了。” 他终于还是将李慕嵊的话牢记心中,却是忽略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钟晏锋脸上神色沉沉,好像非常地……不满又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船,萧梓,三观,阿咩,燕子,修罗的评论支持╭(╯3╰)╮我爱你们。 昨天状态不好没更新,今天补上双份TUT,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嘤……挨个么么哒。 今天来放温暖系,剑网三那些从未注意过的风景—— 作者: 弥撒-啾啾啾啾,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215401807.jpg 最后弱弱推一发新文,心理学探案言情,喜欢的妹纸可以来看看么么哒—— 电脑版: 爪机版: 第四十七章 带上娃娃见公公 看到钟晏锋的一瞬间,李慕嵊就由衷地感慨了一下自家徒弟看人的准确无误。 麻蛋虽然人比较二,名字比较缺,但是看人的时候还是称得上是火眼金睛的,毕竟钟晏锋这孩子,除却那一张冷若冰霜可以与西门吹雪媲美的脸,其他还真是没什么错处。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自从麻蛋说出了那一句话,几人之间的气氛就僵持住了。 半晌,钟晏锋忍住额头的青筋直暴问道:“谁教你的?” 印象之中口口声声跟在自己身后要嫁给自己的小男孩,是决计不会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变化。 麻蛋看了钟晏锋一会,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立时就转了个口气悲痛道:“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 钟晏锋:“……” 李慕嵊:“……” 半晌,麻蛋方才深深看了钟晏锋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去李慕嵊后面坐着了,表情尤为肃穆。 这样的麻蛋莫名让钟晏锋有些不适应起来,好像从前那个小跟屁虫瞬间变了个模样,没来由地让人有些别扭。 “麻蛋,”沉吟半晌,钟晏锋终于开口:“你不打算回来了?” “五毒教还有麻蛋的位置吗?”李慕嵊的表情有些冷。 钟晏锋不卑不亢地看过去:“恕我不知道将军的意思。” “自从艾力长老没了以后,麻蛋在五毒教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李慕嵊语气平平,却是没打算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钟晏锋沉默良久:“如若是麻蛋愿意回来,我自会护着他。” 李慕嵊笑了。 那笑意中有些讥讽有些嘲弄:“如果说你当真护得住他,怎会有人打算将他抵债给赌场?” 自始至终,麻蛋异常地安静,一言未发。 然而只有在他身前充当挡箭牌的李慕嵊明白,麻蛋的手一直死死揪着李慕嵊已经被扯烂了的衣服,一点都没打算松手。 那力道实在是太大,让李慕嵊有些想咬牙切齿,还好大明并不缺一件衣服。 钟晏锋的表情愈发沉凝,最终默然道:“将军,有些事情我大概是不知道,不知可否让我与麻蛋谈谈?” 他的语声温温,李慕嵊看着他,钟晏锋便看回来。 目光在空中相交,最后李慕嵊还是让步:“麻蛋,你愿意谈谈吗?” 没有声音,连着手指纠结的力度都没了。 李慕嵊心底狐疑,一回头发现事情大条了…… 帐篷不知何时被这个熊孩子掏了个窟窿,此时这位始作俑者已经彻底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到军中哪里去胡混了。 李慕嵊:……尼玛我的帐篷,麻蛋你个熊孩子敢少祸害点东西么?! 钟晏锋在旁侧叹了口气:“他在五毒教中也是如此。” 李慕嵊回过头来,就听钟晏锋的语气有些无奈有些叹息:“有些事情晏锋着实是不知晓,还望将军恕罪。” “这些话你当拿给麻蛋说,”李慕嵊道:“还有,我不会允许他回去。” 钟晏锋没再说话。 李慕嵊心底明白,钟晏锋并非如表面一样对麻蛋毫无所感,他这个人外冷内热,总归还是有些出路的。 而自己那个小徒弟…… 李慕嵊抽抽嘴角:“换顶帐篷。” 在这种难得的雨季,他的徒弟简直是坑爹。 此时此刻,叶予白那边的情形却是麻烦的很。 “还有多远到?”叶予白看着漫无边际的路:“说好的一天路程呢?” 那蛊虫在前面悠悠地飞着,西门吹雪手中的放出去,叶子青的那一只却始终没有回来。 西门吹雪眉心微蹙:“可能是出事了。” 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没道理在眼下忽然出现。 叶孤城没做声,只伸手握住了西门吹雪的指尖:“会有什么事?” 他的声线温温,听起来让人心安。 西门吹雪唇角微微抿起:“如果是现在出事,只可能是魔教的内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他话音一落,就见叶予白豁然跃起,往两个小家伙身前牢牢一护:“什么人!” 前面悄无声息地落下四个人来,为首的一个微微拱拳:“叶大侠,少主,教主请你们回去。” 叶予白微微蹙起眉头:“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魔教护法末了。”为首的一个抬起头来。 末了,西门吹雪眉心蹙起:“我记得你。” “属下失职,不能与少主同回中原。”末了道。 西门吹雪摇摇头:“魔教现下如何?” “教主……”末了的表情有些为难。 西门吹雪看了末了良久,最后不轻不重地颔首:“我知道了。” 叶予白眨眨眼看他,就见西门吹雪已是将自己的蛊虫重又放了出去,与末了的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各就各位,这才淡淡道:“多谢。” 末了有些受宠若惊,魔教之中等级分明,如若是得了少主的一句褒奖,却是难得的荣耀。 西门吹雪眉眼未动,只淡淡颔首示意末了可以回去了。 待得几人走远,叶予白就有些讶异地俯□来:“我们不去了?” “西门的意思,当是怕他们为难,”叶孤城缓缓道:“他们接了教主的命令,自然要将命令传达分明,不然回去要挨罚。” 西门吹雪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显然叶孤城是说对了。 叶予白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明白了些什么。 当夜,客栈。 叶予白不放心两个小家伙,索性要了一间大屋子,两张床铺。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同塌而眠,却是半晌辗转反侧。 叶予白见了便微微笑了,眉眼轻轻一挑示意小家伙过来,月色如水,庭院中尤为安静。 他们就在庭院里面轻轻走着,半晌,叶予白方才问道:“孤城,你并不是这时候的人。” 叶孤城眉眼微微一动。 就见叶予白微微笑了:“我是听你师父说的。” 叶孤城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自是了然:“没错。” 叶予白和李慕嵊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值得信任的两人,叶孤城难得付出一次信任,却是无怨无悔。 叶予白的表情有点心疼:“你前世吃了很多苦。” “也并不尽然如此,”叶孤城淡淡道,显然是不以为意的:“二师父多虑了。” “那么……”叶予白忽然正色:“这一辈子,你打算如何过?” 他听李慕嵊说了那么多关于叶孤城前世的事情,只觉这孩子性子坚韧,却也是结局令人叹惋。 无论如何,这一生他并不希望叶孤城重蹈覆辙。 紫禁之巅的决战,想到自己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到了那样针锋相对的程度,叶予白都觉得心口疼。 很显然,叶孤城看出了叶予白心底的想法,他眉眼微微舒展开来却是浅笑:“紫禁之巅,断然不会再有了。” 这一辈子,阴差阳错他并不是白云城主,很多前尘旧事也就应当尽数放下。 “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叶孤城如是道。 无论是二位打打闹闹的师父,还是西门吹雪在侧相伴,都让人莫名地暖心起来。 叶予白终于笑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嘛,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其他的我和慕嵊都希望你们随心所欲。” 叶孤城听着这话音,唇角微微翘起,却是有些无奈的意味。 那一夜,无眠的不只是他们两个。 在床榻上呼吸清浅的西门吹雪,却也默然睁开了眼睛,无声无息。 他知道两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甚至于第一次做了不符合他性格习惯的事情,他将耳朵覆在窗檐上,听完了全部的一切。 自从遇到了一个叫做叶孤城的人,好像很多事情莫名就变了轨迹。 记忆深处,似乎是有一个最软的角落有着一个叫做叶孤城的人。 而更多的时候,西门吹雪会莫名地觉得熟悉。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皆熟悉而温和。 他素来不信那些魑魅魍魉或是前尘今生,可是事实如此,他却是不得不信。 西门吹雪默然阖上眼,眼前莫名浮现出叶孤城淡然的神情。 他微微一笑,重又浅眠。 几人到达魔教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彼时的玉罗刹站在魔教总坛的门口,表情不似以往的笑容,只淡淡道:“我记得告诉过你们,不要过来。” 叶予白微微蹙眉走上前去:“我不希望吹雪有遗憾。” “我是他的父亲。”玉罗刹道。 “没错,”叶予白颔首:“可是自从你将吹雪送到我和慕嵊这里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是他的师父。” 西门吹雪有做出选择的权利,不论是成为一个剑客也好,还是不抛弃魔教教主之子身份也罢。 有些时候叶予白觉得江湖人真是一群神经病,他们希望所有的名门正派都坚守着名门正派的尊严,坚定不能与魔教同流合污,这败坏的风气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兴盛,以至于眼下连着这魔教教主玉罗刹也不能幸免。 他将西门吹雪早早送走,是看准了西门吹雪适合成为一介剑尊。 也正是因此,玉罗刹不得不承认,他敌不过叶予白的坚持。 说到底,玉罗刹还是希望西门吹雪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而不是仅仅以魔教少主的身份存在。 “叶姑娘出什么事了?”西门吹雪问道。 父子两人一白一红,站在魔教门口,迎着魔教雄风猎猎的旌旗,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玉罗刹没理他,只对叶孤城招招手,难得地露出些笑意来:“过来让我看看,怎么好像瘦了。” 叶孤城&西门吹雪:…… 叶予白:……怎么莫名有一种公公见儿媳的感觉?!艾玛这一定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很爱麻蛋这个熊孩子的23333333333…… 多谢小船,萧梓,阿咩,三观,笙歌一曲,修罗的评论支持╭(╯3╰)╮ 么么哒我爱你们! 期末期间注意身体哦,不要太累了呢。 这货突然接到学校通知明天就要回去准备实习TUT,匆匆忙忙买了票TUT。嘛,实习期间也是更新时间不变啦,我会努力回来码字的o( ̄ヘ ̄o#) 握拳! 今天来放九咩咩的漫画,作者:九咩咩,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415511686.jpg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415511678.jpg 第四十八章 娶亲神马的真棒 从很久以前叶予白就有一个感觉,就是常人眼底的东西往往不一定是准确的。 即使大多数人都形成了一个统一意见,这个意见也未必真的可以代表真实。真正的一切还要靠自己的双眼去感知,比如说魔教。 江湖中人闻声色变的所在,在叶予白的眼底却只有平静与温和。 玉罗刹这个人,平素喜怒不形于色,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邪肆感,其实也不过是个老妖孽罢了。 看看西门吹雪或是叶孤城与他的相处便是可以得知,一个喜欢小孩的人总归不会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 看看叶孤城,再看看西门吹雪,叶予白默然……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小孩。 此时的玉罗刹自然不知叶予白心底的腹诽,他只是看着叶予白道:“你们这番为何要回来?” “此番一旦回到中原,想必几年之内定不会踏足西域,吹雪年纪尚且不大,总该回来看看。”叶予白正色道。 玉罗刹看了他良久,眼底有些深意:“我以为,叶大侠明白我的意思。” 叶予白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正如我来时所言,叶某认为吹雪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即使他还并未弱冠,即使他看上去还是个单薄的少年,可是他不希望有朝一日西门吹雪回忆起当年的一切,会后悔不及。 以西门吹雪这般的性子,想必纵使后悔,也不会说出口罢。 玉罗刹没再言语,半晌方才道:“魔教此番折损地厉害,有不少分坛都杳无音信,在中原的势力更是消磨不少。” 叶予白听了半天就定住了,他默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等等……中原?” 几人一起看他,就见叶予白茫然问道:“魔教在中原……也有势力?” “自然。”玉罗刹收回目光,淡淡颔首:“只是这一回,魔教分坛内乱,此时已经殃及总坛,不能坐视不管。” “平时分坛权利很大吗?”叶予白有些讶然。 玉罗刹颔首:“碍于魔教威名,大多时候分坛不会骚乱,这一次,当是有外族干预。” 说最后一句话时,叶予白几乎看得见玉罗刹眼底汹涌的杀意。 他知道以玉罗刹的为人,定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玉罗刹这样的人,平时看上去比谁都好相处,真正的他却是隐藏在那层肆意玩味之下,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和玉罗刹做朋友很容易,做仇人则更是容易得很。 叶予白看向西门吹雪,就见西门吹雪正看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楼。 那小楼看上去与魔教风格不大一样,干净而温柔,似是江南的模样。 玉罗刹也停住步子看过去,哂道:“那是叶子青的屋子。” “我过去看看。”西门吹雪道,想了想又拉起叶孤城的手:“一起?” 叶孤城深深看过去,唇角微微一扬道:“自然。” 叶予白像是游魂一样飘在后面默默念:带我带我…… 两个人手拉手走了。 叶予白瞪大眼睛颇有被抛弃的怨念,就听玉罗刹毫不介怀地笑了出来:“你倒是像个孩子一般。” “没有的事,”叶予白正色,边道:“现在魔教总坛有危险吗?” 玉罗刹探寻地看过来:“你是在担心你自己?” “我担心两个小的,他们羽翼未丰,在这里来来回回,要是不安全我得赶紧跟上。”叶予白认真道。 玉罗刹便笑了,不似以往的玩味,多了些许认真:“无妨,”他的语声很淡,却是无比利落,隐隐带着戾气:“在我旁边若是出了任何变故,魔教也该大清理了。” 确实是很霸气没错,只是…… “教主,”叶予白诚恳道:“我确实觉得魔教该大清理了,真的。” 玉罗刹:…… 叶予白不知死活地说了下去:“您看,如果说一个门派内部团结无比,想必哪怕外族来游说,第一时间也会有人告知总坛,不会等到现下。” 玉罗刹眉心一沉,却是不得不承认叶予白说的是对的。 这些年魔教在西域盘踞,早就形成了相当大的势力,总坛眼下确确实实是没人敢有纷争,只是因为魔教盘踞的地盘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边远地带管也管不到,还要碍着官府的面子不好多问,这样长此以往,也就酿成了大祸。 叶予白见玉罗刹听进去了便笑了笑,摸了摸肚子小声道:“饿了。” “你们这一路不吃不喝赶来的?”玉罗刹一哂。 “没有的事,”叶予白笑眯眯:“嗯,我比较容易饿。” 玉罗刹吩咐备宴,叶予白也就晃晃荡荡地去适才那栋小楼看。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站在里面,正看着屋里发呆。 叶予白有些疑惑地叩门走进去,竟是没看到一个丫鬟,不禁热血心肠又犯了:“教主这可不地道,重病的人怎生一个丫鬟都没有,不好不好。” “二师父。”西门吹雪淡淡叫了一声。 叶予白微微一怔,再看过去却是看出了问题所在—— 人去楼空。 “这地方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对刚进来的玉罗刹,叶予白如是道。 玉罗刹眉眼微微一动,看不出心底的念头,只淡淡颔首:“找人来查。” 霎时间一众魔教中人涌了进来,几乎将叶子青的所在翻了个底朝天,一点线索都没放过。 自始至终玉罗刹就带着叶予白他们几个在院里站着,神色淡然,仿佛大徒弟的失踪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半晌,玉罗刹方才淡淡开口:“吹雪。” 西门吹雪微微一怔抬眉看过去:“……父亲?” 玉罗刹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依你之见,叶子青是去了何处?” 此时此刻不过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叶子青叛逃了,第二种就是她被人掠走了。 屋里根本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以叶子青的抗药性,被迷晕了的可能性也不大。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便抬眼:“叶姑娘的蛊虫也不能用了。” “嗯。”玉罗刹颔首,眉眼之间依然安静无比。 他素来相信他的大徒弟,任何事情都毫不保留地交给她去做,此番叶子青若是当真叛逃了,对魔教的伤害不能言表。 然而玉罗刹却是安静得很,根本看不出一点焦灼或是不安。 “叶姑娘或是叛逃了,”西门吹雪道:“如若是叶姑娘,大抵是去了中原。” 玉罗刹眼底终于添了三分嘲意,他就站在魔教特意为大徒弟建的院子里头,在这西域,一草一木要仿着江南有多么不容易,没有人问过一点。而现下,叶子青还是逃了,无声无息。 “有多久没人来过叶姑娘房中了?”叶予白问道。 玉罗刹笑了,懒洋洋的:“每日晌午,我都会过来一趟。” “那么……”叶予白道:“叶姑娘就是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离开的。” “嗯。”玉罗刹似乎是有些不想说下去了,他只道:“该用午膳了。” 叶予白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就见西门吹雪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西门吹雪的表情有些歉意,看着叶予白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人可以理解叶子青离开对玉罗刹的打击,可是叶予白也同样相信,魔教不会垮掉,玉罗刹是个多么强大的人,他比谁都明白。 只要玉罗刹还在一日,魔教就会屹立不倒。 起起伏伏,不过是人生常态罢了。 更何况这江湖之中,哪有永远的赢家? 彼时的李慕嵊却是正与麻蛋面面相觑,他额头青筋直暴,却还是耐下性子道:“回帐篷去。” 麻蛋梗着脖子:“师父,他欺负我。” 李慕嵊默然叹息:“不是我欺负你吧?” “不是……”麻蛋哀怨。 李慕嵊瞪眼睛:“那快给老子回去!” 麻蛋看了李慕嵊半晌,最后默默叹了口气:“师父欺负我,”李慕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这熊孩子说了下去:“我要告诉二师父去!” “就算你告诉我师父也没用,乖乖给老子回去。”李慕嵊虎着语气。 麻蛋幽幽怨怨地往回走,一边小心地扯了扯李慕嵊的袖子:“师父啊……” 那“啊”字婉转柔肠,吓了李慕嵊一跳:“怎么回事,好好说话。” “我想问您一件事。”麻蛋小心翼翼地看李慕嵊,表情可萌可乖巧。 李慕嵊木然道:“他没走。” “啊?”麻蛋震惊了。 “在等你回去。”李慕嵊道。 “那我不回去了啊……”麻蛋一屁股坐下,颇有耍赖的意思。 李慕嵊站住,居高临下看过去:“麻蛋,”小家伙仰着头看他:“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以后我的军威怎么办?” 麻蛋呆呆地想着……那么严重啊? 李慕嵊继续说下去:“如果说全军上下都不听我的话,那么以后如何上阵杀敌,如何对得起千万百姓?” 麻蛋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乖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蔫头耷脑跟上去:“师父,”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说着:“对不起。” 李慕嵊背对着他淡淡嗯了一声,表情平静,心底其实乐哭了好么…… 管孩子什么的,绝对不是呆叽的专利! 妥妥的! 麻蛋自然不知道自家师父心底的念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 艾玛等下见了某人要怎么办?! 说是迟来时快,因为下一秒他朝思暮想的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前,手里拎着一柄长剑。 麻蛋看呆了,满脑子都是好帅好帅好帅…… 可惜钟晏锋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心思,只淡淡道:“打一架。” “啊……诶?”麻蛋干巴巴眨眼。 钟晏锋平静道:“打一架,你赢了,我就和你走。” 麻蛋觉得自己燃起来了!马上就要嫁了好激动怎么破! 不对是马上就要娶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魔教内乱了,熊孩子要娶“老婆”了,我们……我们要放假了\(^o^)/~ 虽然放假以后还要实习但还是很激动啦。 么么小船,萧梓,三观,阿咩,阿芮的评论支持╭(╯3╰)╮ 我爱你们\(^o^)/~今天不放图啦,这货刚回学校准备实习,有点累捂脸,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一对两对三四对 至少到现在为止,李慕嵊是挺期待麻蛋打一次仗的。 这孩子古灵精怪,当真和人对起来或许也会有意思的很。 不仅李慕嵊自己这样想,好几个将士听说麻蛋要和五毒教教主的儿子打仗,都喜不自胜地跟了上来,站在旁边将几人围成一个圈。 倒是一个老将还在旁边笑呵呵地指点江山:“喏,将军开始。” 李慕嵊:“……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钟晏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麻蛋盯着他看。 这一言不发的样子让钟晏锋看着有些无奈,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麻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手,表情有点不自在:“我不想打媳妇。” “麻蛋。”钟晏锋的语气有些无力:“我不是你媳妇。” “哦……”麻蛋的表情可委屈。 钟晏锋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只摇摇头叹了口气:“开始吧,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话音未落,麻蛋已经将手上的一把长兵一丢。 这动作太快,钟晏锋怔了怔,只来得及将手上的剑也丢开来,和麻蛋遥遥对视。 麻蛋看了钟晏锋一会,忽地爆发出一声大喝! 他朝着钟晏锋就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嘴里喝着:“开始了!” 钟晏锋下盘微沉全力以赴……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地不受控制,麻蛋根本没有冲向钟晏锋,而是冲过了头径自摔在了地上。 钟晏锋:…… 他试着喊了两声,麻蛋一言未发地躺在地上,揉着脑袋说不出话,显然是摔狠了。 “麻蛋。”钟晏锋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相邀扶人起来:“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麻蛋以千钧之力一翻身,将钟晏锋整个压在下面:“我赢了。”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显然是乐呵极了。 钟晏锋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麻蛋眉角留下的血,殷殷的,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钟晏锋怔忪良久,最后将话音沉了下去:“我认输。” 麻蛋一打滚站了起来,表情愉悦非常:“太好了!太好了!那你是不是就要和我回去了?” 钟晏锋历来是个愿赌服输的,此时也只站在原处叹了口气:“自然。” 麻蛋笑眯眯地扑上去将人一抱:“师父,我们的了!” 一副炫耀战利品的模样。 李慕嵊默然无奈,只敷衍点头:“嗯,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就算是男孩子,也不能因为这样胡闹破了相。 麻蛋刚想往前走,想起钟晏锋就又转了回来:“嗯,晏锋……” 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钟晏锋怔了怔:“怎么?” 依旧是从前的声线,温朗而好听。 麻蛋就憋了半天道:“我挺喜欢你的。” 这句话没什么逻辑,没什么上下文联系,钟晏锋站在那里看了麻蛋良久,最后却还是笑了出来,他伸手轻轻擦过麻蛋的伤口,竟像是有些功法一般,麻蛋的伤口缓缓愈合起来。 那一瞬间,麻蛋呆呆地看着眼前恍若神祇的钟晏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上一下。 就听钟晏锋淡淡道:“我也是,回去休息。” 麻蛋呆呆点头:“嗯,好。” 以后钟晏锋就要和自己一路了,这个念头几乎盘踞了麻蛋不大的脑子,让他乐不可支。 “我想和你一起。”麻蛋鼓足勇气说了下去。 “这些话,”钟晏锋道:“都是谁教你说的?” “以前就想告诉你,最近问了师父,更加明白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麻蛋笑了。 他的笑容很干净,带着一点少年的狡黠,更多的却是真诚。 钟晏锋看了他良久,最后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麻蛋看样学样,一把抓住钟晏锋的指尖,笑意中全是满足。 钟晏锋也没有挣动,只任他抓着,凉薄的唇角似是染了三分笑意。 “那五毒教,你不回去了?”半晌,麻蛋小心地问道。 “这辈子都许了你,怎么回去?”钟晏锋淡淡道。 麻蛋心底有点五味杂陈,最后还是默然攥紧钟晏锋的指尖:“我会对你好的,师父他们也是。” 钟晏锋心底失笑,却是一言未发。 叶予白那一边,叶子青却是始终没有着落。 “她为什么会走?”叶予白百思不得其解。 西门吹雪道:“一直以来,叶子青对魔教都是忠心耿耿,没道理在现下忽然叛逃。” 玉罗刹又一次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就找不到踪影。 眼下几人就站在叶子青的院子里,却是不见了那性情真诚的姑娘。 “如若叶姑娘没有叛逃,那么当下唯一一个叶姑娘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曾经她的杀父仇人所在。”叶孤城忽然道。 西门吹雪眼底掠过一丝讶然:“杀父仇人?” “当年江湖盛传叶姑娘的杀父仇人,乃是五毒教百毒手钏霖,”叶孤城道:“如若是没有差池,那么定是在那里了。” 西门吹雪问道:“那么,钏霖现在在哪里?” “五年前失去了音信,江湖都以为他死了,”叶孤城眉眼淡淡道:“可是近日他重出江湖,听闻是在五毒教总坛。” 西门吹雪默然无声地将剑拔了出来:“五毒教与魔教近来交往颇多,商事如此,私交更是甚笃,然而这一次听灼殷说,魔教内乱五毒教也有分一杯羹,”他的声线很冷,眉眼亦是冷极:“也正是因此,叶姑娘去了五毒教,却是不足为奇。” “吹雪也要去?”叶予白蹙起眉头。 “二师父,”西门吹雪的目光掠过叶予白,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抱歉。” “没什么,”叶予白笑了:“你要去,我随你一起便是。” 叶孤城伸手覆住西门吹雪的手指表明决心,就听叶予白笑道:“等到这一仗打完了,就带你们回家啊。” 他话音未落,就见玉罗刹站在门口,不知道死听了多久了,他的目光有些揶揄,却又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并不是不愉快的。 “吹雪家就在这里,你要带着吹雪去哪里?”玉罗刹笑问道。 叶予白眨眨眼:“带回去策藏山庄。” 玉罗刹摇摇头:“那把孤城留下给我。” “不成。”叶予白立刻道。 玉罗刹微微眯起眼睛,就听叶予白认真无比道:“我不能拆散他们。” 叶孤城&西门吹雪:…… 玉罗刹的话音感兴趣地挑起:“哦?” “嗯,”叶予白非常认真:“他们两个自幼就在一起,如若是拆散他们,我于心不忍。” 他这话半认真半是揶揄,也是笃定了玉罗刹没有当真动这个心思。 玉罗刹却是笑了:“当年是我送了吹雪到中原。”言下之意就是吹雪本就是我的孩子。 叶予白看了他半晌,最终认认真真地一拱拳:“多谢教主成全。” 玉罗刹似假还真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一次五毒教我随你们去。” “那魔教怎么办?”西门吹雪忽地问道。 玉罗刹眼底掠过一丝讶然,最终笑道:“自当有办法。” 他所说的办法依然是从前的宽松管理,只是这一次分坛主都换做了知根知底的角色,再不会出现以前那种内乱事件。 几人出发的时候,叶孤城问叶予白道:“二师父,您这么急着回五毒教,是因为师父吗?” 叶予白一怔,看过去就见叶孤城眼底的笑意,他心底微微一叹伸手掐了掐叶孤城的脸,满足地眼睛都眯起来:“嗯,那必须不是啊。” 叶孤城挑眉看他,叶予白就笑眯眯地望天。 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的,你们一定要懂得。 真正聚集起来却是在三天以后,本来叶予白都做好准备大军早就开出去好远,没成想还是在五毒教家门口打转。 一见到李慕嵊,叶予白就扑了上去,李慕嵊张开了双臂,叶予白扑向了他的身后:“这谁家孩子啊?” 他扑向的是钟晏锋。 钟晏锋正教麻蛋习蛊,小虫子放了一桌子,爬来爬去。 叶予白看了一会,瞬间扑向李慕嵊:“艾玛。” 李慕嵊:“……我觉得我不应该抱有期待。” “什么期待?”叶予白认真眨眼。 李慕嵊悠悠望天:“没什么。” 所谓期待,总还是得和有情商的人说才行,和叶予白啊,他放弃了。 门口帘子一挑,玉罗刹人未到声先到:“感情真好。” 叶予白瞬间从李慕嵊怀里跳出去笑眯眯介绍:“嗯,我家小弟。” 将军小弟李慕嵊:“……”总觉得自家这位越来越嚣张了怎么办?明明还没成自家的。 玉罗刹感兴趣地看了叶予白一眼,复又将目光定在李慕嵊身上:“李将军。” 他们之前见过,在京城也好,来到西域也罢,几人其实没什么变化。 玉罗刹还是一样的邪佞肆意,而李慕嵊还是一样的忠正耿直,至于叶予白么…… 估计一辈子也就是那样了。 李慕嵊拱了拱拳:“玉教主。” “不必多礼,”玉罗刹摆摆手:“这些日子吹雪承蒙你们照顾了,以后是两个还是三个的,都靠你们了。” 他的笑意有些奇怪,我们正直的李慕嵊半天才听懂,立时就震惊了:“那个,玉教主……” “孤城是个好孩子,”玉罗刹笑道:“我没有怪责的意思,嗯,你两也是。” 李慕嵊:总觉得莫名被调戏了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船,三观,萧梓,柳风,阿咩,笙歌一曲,修罗君的评论支持╭(╯3╰)╮ 今天码完字要断网了TUT,明天来回复评论群么么哒\(^o^)/~ 最近太热了TUT要中暑了喂!(#`O′) 对了,需要送分的亲们记得注明,然后留言超过25字哦,这货一定努力给大家送分么么哒!大概看了一下,能送的都送了嗯~ 继续风景党之旅,作者:弥撒-啾啾啾啾,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215403572.jpg 第五十章 人生总有好多抉择 “听说你们在找钏霖,”钟晏锋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依旧是平静的,在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玉罗刹身上。 玉罗刹盯着钟晏锋看了良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麻蛋已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特别大无畏地往钟晏锋身前一挡:“别打他,嗯实在要打的话,别打头。” 玉罗刹眯起眼睛,挺感兴趣地问道:“你是谁?”明明都吓得有些发抖了,还特别认真地站在钟晏锋身前,看上去就是个好骗的呆子。 “二师父新收的徒弟,是五毒教长老的孩子,叫做麻蛋。”从西门吹雪最里面说出来,好像麻蛋这个名字都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玉罗刹微微笑了:“麻蛋……如果我要打他,你也要挡着?” 麻蛋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大无畏地挺起小身板:“我的人,我自然要挡着,不过您真要打么?” 他咽了口唾沫,有点小心地问道。 钟晏锋到底还是看不下去了,他拨开面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没事,”站定在玉罗刹面前,钟晏锋抬起眼来:“玉教主,久仰大名。” “客套就不比了,”玉罗刹早看出眼前的是个人精,索性淡淡道:“我要个人。” 钟晏锋眉眼间神色未动:“什么人?” “钏霖。”玉罗刹挑眉道,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钟晏锋呼出一口气:“我需要问过我父亲的意思。” “若是五毒教不给,魔教会杀进去,”玉罗刹语声平静,仿佛这不过是吃个饭喝杯水的事情,他笑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明白了。” 麻蛋小心地扯了扯钟晏锋的袖子,语声有些懊丧:“你答应和我回去的。” 钟晏锋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我知道。” “你别反悔。”麻蛋的语气有些可怜。 面前的人被他闹得没辙,只叹了口气:“自然。” “那我陪你一起,嗯回五毒教是吧?”麻蛋立时笑眯眯,哪里还有之前的可怜模样? 有些时候钟晏锋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麻蛋平时变脸功夫练得太好,以至于眼下他都有些看不出来麻蛋真正的心思,只好笑着叹气:“好。” 和麻蛋在一起,有些话都不消说,他聪明却又驽钝,在该聪明的时候有千万般心思,在该装傻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钟晏锋深深看了一眼麻蛋,有些欲言又止。 倒是玉罗刹背着手笑道:“我去看看你们的军营。” 大军已经启程,跟着另一位将领一起回京,而李慕嵊则带着一小部分突击队在这里等待着习子渊带回来的消息。朱翊钧另下了一道密旨,说是要彻查五毒教的事情,想来这一次谋叛,五毒教也占了一部分“功劳”。 有些时候李慕嵊觉得,朱翊钧这人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一位明君,他眼底容不下一颗沙子,无论是将领也好,边境也罢,或者换上一句话,他的权利欲相当强烈。 这让李慕嵊有些惶然,且愈发怀疑起自己最初的动机来。 或许是时候该抽身而退了,这一次从大漠回去,就和叶予白一起浪迹天涯也是不错。 叶予白在旁边蒙着头呼呼大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过是一些不足道之的小事,他只愿在这里好好睡觉,睡上一觉一切都好了。 而李慕嵊则是不然,他总会未雨绸缪,想要将未来的事情一一布置妥当,生怕出了一丁点纰漏。 想到这里,李慕嵊便失笑,坐到床边轻轻描摹起叶予白的眉眼来,他的动作很轻很细致,一点点描摹着叶予白浓密的眉毛,到狭长的,和他师父极为相似的桃花眼。 桃花眼最是惹桃花,这小子就是其中一把好手。 李慕嵊摇摇头,有些想叹气。 就在这时,外面来报说是有位姑娘求见,自称来自魔教。 李慕嵊微微一怔,眉眼间已是恢复了厉色:“什么人?是否叫做叶子青?” “没错,就是叶子青姑娘,那将军……”传令官道。 “请进来。”李慕嵊整了整身上的常服,一边叫人去唤玉罗刹几人。 玉罗刹就在院子里,却是没有动静,半晌传令的人回来,说是玉罗刹不来。 李慕嵊心底狐疑,却只好只身见了。 叶子青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她的脸愈发瘦削了,看上去有些苍白,而她的眼底依旧含笑,笑意微微的好看的紧。 “李将军。”她拱了拱手道。 李慕嵊摇摇头:“这时候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今时何尝不必往日?”叶子青轻叹一声,“将军唤我叶姑娘就是。” “叶姑娘,”李慕嵊从善如流:“你为何从魔教出来?” 叶子青眼底掠过一丝叹息:“我自是有苦衷的,将军,如非必须,我是决计不想判离魔教。” 这话说的有些蹊跷,李慕嵊看了她良久,最后点头道:“叶姑娘,你如若真的要背离魔教,此时便不该来。” 叶子青抬起头看李慕嵊,就听李慕嵊说了下去:“因为玉罗刹玉教主现下正在此处,要求五毒教教出钏霖,你不会不知道。” 李慕嵊这话说完,莫名地,叶子青眼底掠过一丝痛楚:“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想要来见教主一面,还望将军成全。” 唰地一声,李慕嵊院子里的树倒了。 李慕嵊:…… 在这大漠里头难得有个地方能种树你们知道么!玉教主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他人财物! 玉罗刹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二人面前,正正站在那倒了的树边,他两手空空,眉眼之间却难掩那抹戾色:“怎么回事?” 叶子青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这样的神色,她几乎不自知地浑身一凛,面上带了些许苦楚:“师父。” “……嗯。”玉罗刹停顿片刻,到底还是应了。 “五毒教护着钏霖,这件事我不希望魔教插手,我只想让五毒教……让五毒教……”叶子青咬着牙,似乎是在忍耐。 玉罗刹看了她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不耐:“血债血偿,我明白。” 叶子青睁大眼睛。 “这是魔教的处事风格,你不需要离开魔教。”玉罗刹道,伸手在她头顶轻轻一碰,仿佛叶子青最小的时候一般。 叶子青努力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玉罗刹,只觉玉罗刹的手温暖非常。 “你们要血洗五毒教?”李慕嵊在旁道。 玉罗刹抬起头来,懒散地笑了:“这或许不符合中原人的处事风格,可是对于我们而言,是的。” 李慕嵊蹙起眉头:“不是中原人,而是我有个徒弟,他的……喜欢的人是五毒教教主之子。” 如果说麻蛋刚刚把钟晏锋拐来,那头五毒教就被血洗了,这是一辈子的仇吧? 叶子青抬起头来:“师父,我自己就可以……” 围墙的那一边,钟晏锋沉默地站起身,他的眼底眉间尽数都是冷霾,让刚来的麻蛋微微一怔:“晏锋,你怎么了?” “我没事。”钟晏锋努力闭了闭眼。 “晏锋……”麻蛋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人,忍住抱住他的冲动:“你要是不开心,就告诉我么,我来帮你啊。” 钟晏锋努力定了定神,方才将目光聚焦:“如果我让你为了我……” 麻蛋睁大眼。 钟晏锋克制地将话音收了回去:“罢了。” 麻蛋疑惑非常:“怎么了么?” 钟晏锋摇摇头,换上原本的温和笑意:“我能处理,你在这儿等我半天。” 半天的时间,足够了。 麻蛋猝不及防地伸手握住了钟晏锋的手指:“晏锋,我想和你一起。” 手与手重叠的温度太过温暖,让钟晏锋几乎不自知地恍惚了片刻。 他苦笑一声:“明天过后,也许你就不再想与我一起了。” 多么可笑而可悲,总有那么多的时候,我们不能两全。 当钟晏锋都已经做好了决定放下一切和麻蛋远走时,五毒教就要没了。 如果说他没有听到这一切,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教众。 “这不是五毒教的错,”叶予白蹙着眉头看李慕嵊:“他们确定了吗?” “西域做事的风格和我们不同,”李慕嵊叹了口气,给叶予白梳理他的长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玉罗刹玉教主开口。” 叶予白眉眼之间有些叹息:“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内斗。” “我也一样。”李慕嵊将木梳放下去,摇摇头:“谁都不希望看到这一点。” “吹雪听到了么?”叶予白又问道。 李慕嵊颔首:“听到了,他说要去找玉罗刹谈谈,或许还有叶子青。” 在最初相遇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彼此背负了什么。 叶子青只认识一个眉眼好看的青年,他叫做叶予白。 而叶予白认识的,则是一个灵动无比的叶子青。 当时间轮转,到底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睡吧。”李慕嵊将枕头给叶予白放好:“明天再说。” “对了,什么时候开始你跑到我房里了?”叶予白非常捉急:“你不是有屋子么?” 李慕嵊笑了,温柔地拢了拢叶予白的长发:“陪你不好么?” “不用你陪。”叶予白嘟囔一声,将李慕嵊的手握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何似往昔的地雷( * ̄▽ ̄)((≧︶≦*) [蹭] 你是我的小苹果! 多谢小船,一剑轻安,三观,离离原上草,萧梓,阿咩,噬灵,阿芮的评论支持╭(╯3╰)╮昨天人莫名多了起来好开心挨个么么哒! 今天来放小黄鸡的萌图—— 作者:暗淡血薇,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622400500.jpg 第五十一章 被打乱的告白哎 如果说有一天,五毒教真的被魔教血洗了,那么事情会变得怎么样? 叶孤城问西门吹雪这个问题时,西门吹雪的眉眼很安静,他静静地看了叶孤城一会,蹙起眉梢:“你似乎并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是。”叶孤城道。 西门吹雪有些讶然:“为什么?” 印象中的叶孤城并不是一个很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担忧的人,他矜贵而淡然,对于大多事情都是毫不介怀的。 “我只是觉得……”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罅隙。 人生一次,身旁真正关心的人总是那么几个,不多不少。 却也值得珍惜一生。 西门吹雪的手在叶孤城的墨发之中轻轻掠过,最后定格在他的耳畔:“我会去说。” “嗯,”叶孤城眼底化开一抹淡笑:“多谢。” “不必……”西门吹雪深深看了叶孤城一眼,眼底也浮出一丝笑意。 “对了……”两人同时道。 叶孤城失笑:“怎么?” “前番你说过关于前世的事情,你我当时……是怎样的关系?”莫名地,西门吹雪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这样的情绪太过罕见,让他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攥紧指尖。 叶孤城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那时候你我是知己,也是宿敌。” 这样奇怪的关联,只有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才有,他们有他们的默契,同样也有他们的宿命。 果不其然,西门吹雪蹙起眉梢:“为何?” “那时候我是白云城主,你是万梅山庄庄主,我们都用剑,最后在紫禁之巅决战。”叶孤城语气平静而坦然。 西门吹雪眉心却是彻底蹙紧:“最后又如何?” “结果么……”叶孤城发了一会怔,只笑言道:“往事已矣。” 西门吹雪何其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他听得出来叶孤城的叹息,同样明白叶孤城在隐瞒。 叶孤城已是转了个话题:“西门……” 他与旁人不同,旁人唤的是吹雪,明明应当更加亲密的名字始终没有叶孤城口中轻轻的西门来的好听。 “怎么?”西门吹雪觉得自己语声有异,倒也没来得及细想。 “无妨,”叶孤城淡笑道:“这一世,很好。” 西门吹雪眼睛微微睁大,在叶孤城脸上掠过,最后化作一丝笑意:“我也这样想。” 那些浮光掠影的梦境都不作数,还好这一辈子,你还在我的身边,不需要担忧,不需要犹疑。 叶予白醒来的时候,李慕嵊正坐在旁边嚼着馍馍,他大口大口吃的特别香,叶孤城看了一会儿差点流口水。 李慕嵊看了就失笑:“你饿了?” 叶予白点头:“嗯!” 于是李慕嵊就又笑了,他掀开帘子叫勤务官过来,去给叶予白端吃的。 叶予白眨眨眼:“我也想吃馍馍。” “你不吃这个,”李慕嵊摇头,示意勤务官端近一点:“你来吃这个。” 叶予白睁大眼睛看了一会,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把马给宰了?” 李慕嵊:…… “哪来的这么多肉?”叶予白非常震惊,第一时间想起可怜的军马。 “别多想,”李慕嵊忍住额头的青筋:“这是找来的牛羊肉。” 叶予白生在藏剑山庄,本就习惯了富足的衣食,眼下和李慕嵊在一起这么久,可算是吃尽了苦头。他立刻将手上的木箸放下:“哦,那你快拿给将士们吃,他们征战已久,估计也很长时间没吃到肉了。” 李慕嵊看了叶予白一会,只觉心疼:“这是我的份,将士们的都分发下去了。” 饶是分发下去,也不过是几个队一点肉汤,在外太久偏生又离得远,军资早就不足了。 “慕嵊,”叶予白看着那锅零星几口的羊肉,有些难受,却也正色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和你在一起征战四方,我并没有觉得吃苦,所以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李慕嵊深深看进叶予白的眼底。 叶予白笑道:“嗯,我说真的。” 李慕嵊颔首道:“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亏欠。 富家少爷一般的叶予白,自从跟了自己,就愈发随意了起来。不是他想要随意,而是军中的生活只得随意,李慕嵊看着随意起来的叶予白,就觉得心底隐隐作疼。 他喜欢的人,曾经是连吃食的装饰都要计较的,现下一个多月没吃到肉,整个人都明显地削瘦起来。 叶予白却是毫不介意地将一口羊肉塞到李慕嵊嘴里,笑眯眯道:“嗯,别担心别担心,正好瘦一点以后过门就不会被卡住了!” 李慕嵊差点将肉给喷出来……叶予白的确是卡到门上过,他曾经在路过门的时候撞到了头,第二次回头和李慕嵊闹又撞到腰,以至于一瘸一拐很久,被天策府的人笑了个遍一怒之下回藏剑山庄,又被藏剑山庄上下笑了个遍。 这和胖不胖根本没关系好么?! “再瘦下去我就真的过意不去了。”李慕嵊叹息一声。 叶予白眨眨眼,脸腾地红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李慕嵊抬起头来。 就听叶予白这个呆子小心地问道:“嗯,就是吧……你看我们吃也吃在一起,睡也睡在一起,然后……那个……” 李慕嵊失笑:“你想说什么?” 李慕嵊心底明明早就有了答案,却是第一次发觉原来都弄人也是一件有趣无比的事情。 叶予白眨眨眼,下定决心一般吼了出来:“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帘子被唰地拉开又落了下去,叶予白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就听李慕嵊忍笑道:“我请人进来。” “别……哎你怎么能这样呢!”叶予白不满无比。 “那是五毒教的钟晏锋,总不好太过。”李慕嵊摇头笑道。 叶予白唰地趴到床上,表情可正经。 李慕嵊摇摇头,忍住想笑的冲动将帘子拉开:“请。” 钟晏锋忍住往床上看的冲动,只正色对李慕嵊道:“将军,恕晏锋要回去一阵子。” “那麻蛋怎么办?”叶予白幽幽道。 钟晏锋的眼底掠过一丝歉然:“答应他的,我定会做到。” “这一次五毒教也是无妄之灾,我们会尽量劝教主。”叶予白觉得心底闷闷的有点难受。 钟晏锋摇摇头感激道:“多谢前辈,这是五毒教和魔教的家务事,确确实实需要一个途径来解决。” “你的父亲,说起来也要没了吧?”不知何时,玉罗刹竟是倏地出现在帐子里头。 他的出现总是神出鬼没,丝毫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 说话的时候更是如此,没遮没拦,旁人说不出口的话放到他这里就变成了无所谓的一句:“嗯,我听说重病。” “确实如此,”钟晏锋的神色冷然:“教主何意?” “没什么意思,谈一笔交易。”玉罗刹眼底冷霾,语气却是轻松无比的。 钟晏锋深深看了一眼玉罗刹:“我不会拿五毒教上下教众千百与前辈谈交易。” “在西域,没有人愿意得罪魔教,”玉罗刹微微一笑,眼底掠过一丝精光:“我可以让五毒教在一夜之间消失,但是现在,我并不想这样做。” 钟晏锋看了玉罗刹良久,第一次发觉或许这位魔教教主是当真想要谈一谈,这才伸手示意道:“教主请。” 叶予白默默眨眼:“他示意的好像是我们屋里的软榻。” 李慕嵊哭笑不得:“把这里当家了也好。” “哦……”叶予白笑眯眯:“那我去睡了。” 玉罗刹看了旁边的两人一眼:“多谢。” 这一次叶予白是当真地受宠若惊:“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玉罗刹眼底含笑,重又看向钟晏锋时又恢复了原本的冷然模样:“喏,条件很简单,不过是三条而已,其一教中将钏霖种四圣蛊,交给魔教,以平杀父之仇;其二,将五毒教在中原的明细交出,以圆中原之恨;至于其三么,当做你欠我一条如何?” 钟晏锋思索良久,忍不住微微笑了:“教主好眼力。” 将钏霖算的紧紧的尚且遑论,将中原的问题也算了进去,就当真是玉罗刹的聪明之处了。 倘若只有一个魔教,现在刚刚伤筋动骨的魔教还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力,可是这样的威胁力加上一个中原大军,就真的成了问题。 更何况,钟晏锋还有一个麻蛋。 他不可能与李慕嵊真的对上,来考验麻蛋与自己的感情。 玉罗刹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是妖孽的模样。他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钟晏锋,笑容有些挑衅的意思:“没错。” “我需要回去问问父亲,明日,自当给教主答复。”钟晏锋最后道。 “好,”玉罗刹含笑道:“至于现在,我要去见见麻蛋。” 叶予白从昏睡中惊醒:“哦,我带你去。” 钟晏锋的手指在身侧瞬握成拳:“教主何意?” 玉罗刹眼底掠过一丝精光:“不过是见见后起之秀罢了,怎么?五毒教的少主似乎是不太情愿……” 钟晏锋抬起头来,正正对上玉罗刹含笑的眼。 就听玉罗刹一字一字道:“你知道么,我素来是不喜这样的伎俩,只是有人对我说,不希望我大开杀戒,所以……”他笑眯眯言道:“趁我脾气还很好的时候,希望你能够做出好决定,嗯?” 太过强大的实力压迫下,钟晏锋微微眯起眼来。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船,萧梓,绝爱,阿咩,二叽叽,路人甲,三观,阿芮的评论支持╭(╯3╰)╮ 你们都是我的小苹果~\(≧▽≦)/~ 今天开始实习,顿感生活就不一样了o( ̄ヘ ̄o#) ! 嘛,大长章酝酿ING,祝我顺利么么哒! 今天转载官方图,剑网3各门派百花谱图赏 倾国倾城两相欢。 作者:西山居武侠文化,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先放藏剑嗯,想歪了我一定不是一个人……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715504665.jpg 第五十二章 长后浪推前浪 谁也没有料到,麻蛋忽然冲了出来,他径自冲到了玉罗刹身前,表情非常决绝:“我……我不想你们欺负我的人!” 玉罗刹看着第二次冲过来维护的麻蛋,表情愈发冷峻下去,他轻轻摩挲着自己指间偌大的戒指,语气有些讽刺:“哦?” 叶予白想,他好像终究是失去了耐心。 玉罗刹这样的人一旦失去耐心是个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他的实力太过强大,几乎无人能敌。 “你最好明白一件事,”玉罗刹忽然低下头去,正对着麻蛋大无畏的小身板,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是带着刻骨的凉寒:“我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相反……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 麻蛋伸手紧紧扯住了钟晏锋的袖子,语气依旧坚定:“我想和晏锋回家。” “这关我什么事?”玉罗刹讽道。 “没……没事。”麻蛋咽了口唾沫,伸手回护住钟晏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也和钟晏锋差不多的个子,站定在那里的样子笃定无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持。 钟晏锋觉得有些心塞,他伸手拉了一下麻蛋:“交给我。” 这一拉才发现,其实麻蛋一直在发抖,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甚至开始渗冷汗。 只有这一瞬间,钟晏锋方才明白,麻蛋这是在强撑了,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站在这里,努力地想要护住自己,尽管力量微薄,可是竭尽全力。 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钟晏锋心底叹息,却是站直了身看向玉罗刹:“我答应。” “这一次不问你父亲了?”玉罗刹眯起眼睛道。 以他的眼力,何尝看不出麻蛋的强自坚持,只是有些时候,他甚至有些喜欢这些小辈之间的感情,干净而毫无杂质,让人看了就生羡慕。 钟晏锋却是坦白地笑了:“父亲危在旦夕,我将启程中原,只希望玉教主答应晚辈三个条件,那么往后五毒教愿与魔教相合。” 玉罗刹看了钟晏锋良久,讽道:“你倒是会算计。” “不敢当,”钟晏锋面色微沉:“第一希望魔教能够永远善待五毒教中人,不排外,不欺生;第二愿魔教与五毒教结秦晋之好……” “这个不成。”玉罗刹连连摆手。 钟晏锋怔了怔:“怎么?” “因为魔教少主已经有……那个了,找个姑娘嫁过去更是不可能。”玉罗刹道,语气非常光荣。 钟晏锋想起前番所闻近日所见,脸上忍不住有些尴尬起来,他点点头:“那么……我便换一个。” “不必了,”玉罗刹摆手:“魔教不会侵入五毒教的领地,只会派人去做五毒教的长老,协同管理,至于其他的,五毒教还是照做便是。”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是在半柱香功夫让一切都成了定局。 叶予白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被深深折服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所以拉着李慕嵊就往外跑,语气那叫一个凝重万分:“我觉得孤城以后要吃亏。” 李慕嵊抬头看他:“怎么?”以叶予白的脑回路,估计也想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情。 叶予白认真道:“他要面对的公公太厉害了。” 李慕嵊深深看他:“为什么是公公?” “因为……”叶予白词穷,总不好说自家徒弟怎么看也不像是上面那个啊呸呸呸,这种事绝对不能容忍! “你觉得你将来的公公怎么样?”李慕嵊想起自家师父,最后还是改口:“嗯,二师父。” 叶予白疑惑:“谁是我二师父?我只有一个师父啊……” “那……我师父呢?”李慕嵊笑着逗人,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温柔。 “嗯,很好。”叶予白连连颔首:“每次来藏剑山庄都只给我好吃的不给你带,非常好!” 李慕嵊默默挑眉:“那就好,”他想了想补充道:“那时被打断的,你要告诉我什么……” 叶予白显然正在神游天外,一拍手道:“对了,玉……”本来想叫教主,结果因为刚刚谈论地太多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玉公公他……” “谁是玉公公?”玉罗刹又一次飘然出现,落定在两人身前,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叶予白尴尬,一伸手指向李慕嵊:“他说的,玉教主玉前辈,就是他说的!” 李慕嵊:…… 玉罗刹摆摆手:“我要回魔教了。” 叶予白呆了呆:“这么快?” “事情已经结束了,自然要回去,魔教现在也不安稳。”玉罗刹难得不插科打诨地说一次话。 叶予白本来想说的话被吞了回去,最后换成了一句:“那……叶姑娘呢?” 李慕嵊脸色一黑,伸手将叶予白一拉:“前辈我们告辞了。” 玉罗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好。” 偏生某个不识趣的还在叫:“嗯,前辈记得临走之前来一下啊,我们给您摆酒,哎李慕嵊你拽我做什么!” 玉罗刹看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西门吹雪,含笑道:“年轻就是好啊,是吧?” 西门吹雪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颔首道:“还好。” “孤城不错。”玉罗刹忽然道。 这一次,西门吹雪沉默了良久,方才应道:“那是自然。” 玉罗刹便展眉笑了,他就站在那里,半晌方才将手心微微一翻,递给西门吹雪一串珠子:“这珠子是先前你娘的,现下就由你予了孤城。” 西门吹雪没推辞,径自接下。 父子俩就在西域呼啸的风中站了良久,最后西门吹雪问道:“父亲何时回去?” 他鲜少这样直白地与玉罗刹说上几句,玉罗刹一时竟是有些不适应,他笑了笑:“明日吧,明日一早就当启程,你们也要回京了。” “是。”西门吹雪道。 两人之间重又陷入沉默。 “回去吧,”玉罗刹伸手给西门吹雪的领子立了起来,西门吹雪个子长得快,和当年的玉罗刹很像,只是骨子里的正气犹在,丝毫不同于玉罗刹的邪肆模样,玉罗刹看了他良久便微微笑了:“嗯,这样挺好看。” 西门吹雪难得地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笑:“我回去了。” “回罢。”玉罗刹摆摆手,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模样。 那么多的动荡,还是不希望你在这个年纪一并经历。 你只需要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剑客,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大风卷起玉罗刹的烈烈红衣,他的目光毫无落点,散在大漠之中,面色沉重。 “习将军还不回来啊……”叶予白坐在床上看书,一边问道。 李慕嵊叹了口气:“予白。” 他很少这样唤人,叶予白微微一怔,李慕嵊心底狂喜……这尼玛绝对是要开窍! 孰料叶予白怔了半晌就非常哀怨地开口了:“慕嵊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李慕嵊按捺下心底的激动,努力保持着镇定的语气:“怎么了?” “嗯……你刚刚那么叫我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慕嵊:…… 叶予白非常认真地说了下去:“所以以后千万别这么叫了!” 李慕嵊表情悲愤:…… 大概是发觉李慕嵊表情不对,叶予白想了半天痛定思痛:“你很喜欢这么叫?” 李慕嵊已经不想点头了,于是叶予白认真道:“好吧,那以后每天最多叫一次怎么样?” “叫什么?”陆小凤一挑门帘进来,眨了眨眼。 “你们回来了?怎么不敲门?”李慕嵊问道,颇有被捉那啥在床的赶脚。 陆小凤身后的花满楼默然:“我们有敲门。” “哦,”叶予白眨眨眼:“我们在讨论称呼问题。” 陆小凤在心底大呼……这么没下限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讨论了啊好么!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神马的简直过分! 叶予白浑然未觉,只关切问道:“嗯,你们怎么样?” “我们怎么也不怎么样。”一心沉浸在八卦氛围中的陆小凤斩钉截铁地回应了一句。 叶予白:“……哦。”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所以说我们绝对不是一对只是很好的朋友,你们不要想多了,”陆小凤伸手勾住花满楼的手认真道:“千万别……想多了!” 李慕嵊忍笑:“予白只是想问你们探听的消息怎么样,没有别的意思。” “慕嵊……说了别乱叫,”叶予白继续在床上诡异打抖:“第二次。” 陆小凤耳朵多尖,一下子就听到了那个“第二次”,他默默看过去,李慕嵊默默望天。 这更加坚定了他心底的念头,定了定心神连忙道:“嗯,事情已经基本有了定数,那边的灼殷逮到了叛徒,习子渊习将军应当已经和你们联系过了,他先一步回来的,有人密谋和异花教联系,准备发动叛乱,当然现下已经夭折了,习将军带着叛军回来,我们殿后。” 李慕嵊面上越来越冷:“习子渊没有回来。” “啊?”陆小凤有些讶异:“不可能,他比我们早动身一天。” “可是他的确没有回来,”叶予白蹙眉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遭遇了埋伏,第二种则是……他叛逃了。” 陆小凤看了李慕嵊良久,最后摇摇头:“我有一句话,或许不当讲,如果习将军回来了,这件事我会永远埋在心里头,可是现下,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陆兄有话但说无妨。”李慕嵊颔首示意。 陆小凤便看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静静开口:“我们看到习将军深夜放走了一只信鸽,而且那时候,习将军在哭,说着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好像是西羌话。” 李慕嵊蹙眉半晌,最后颔首道:“他难不成是西羌族的人?” “很可能,”叶予白道:“当时他执意要跟着军队一起过来西域这边,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表现太过分了……” 李慕嵊摸了摸叶予白的头顶:“嗯,你比较聪明。” 叶予白笑眯眯。 陆小凤默默转过头看花满楼洗眼睛,这气氛简直受不了。 花满楼浑然未觉,依旧是静默微笑:“这件事将军最好还是回禀皇上一声。” “多谢花兄提醒,”李慕嵊肃然道:“今夜我将修书与皇上,请皇上多加防范。” 花满楼沉默颔首:“现下非比寻常,大军刚刚凯旋,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歌舞升平,如若是京城忽然出了问题,想必会出大乱子。” 叶予白闻声不自知地握紧了李慕嵊的手指,轻轻摩挲,就听李慕嵊一字一顿道:“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习子渊之前是个副职,如若是当真叛变,又如何能够担当得起颠覆王朝的任务? 他未免还是太过高估他自己了。 李慕嵊眉眼之间尽是肃冷,对陆花二人颔首道:“多谢二位兄台,你们救了百姓一命。” “没有那么夸张,”陆小凤摆摆手笑了:“我们此番也不回京城了,李将军,叶兄,多多保重。” “哎……”叶予白伸出手,看着二人走远又颓然放下:“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李慕嵊眉眼深深地看着叶予白,伸手将他的手握紧:“你不希望如此?” “没有的事,”叶予白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有些不适应而已。 “叶予白,”李慕嵊连名带姓地叫人,表情是溺死人的温和:“那天你没说完的话,我替你说。” 叶予白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就听李慕嵊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不管在哪里,我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叶予白:…… 李慕嵊期待无比地看着他。 叶予白继续:…… “你不想说点什么么?”李慕嵊瞪眼睛。 叶予白:“噗嗤。” 李慕嵊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愉快玩耍了。 叶予白笑得直捶大腿:“你这是昨天买的小话本现学现卖啊!” 李慕嵊默默望天:“我是自己想的。” “我都看到了!”叶予白从枕头下头抽出一本小画本,笑眯眯道:“你看,这里!” 李慕嵊:我了个去这是怎么回事!告白的话被人抢了简直坑死…… “我……”李慕嵊还想说点什么,看着叶予白愉快开怀的模样又默然放弃了:“好吧,我是学来的。” 叶予白笑眯眯伸手,在李慕嵊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没关系,我也喜欢你。” 李慕嵊瞬间睁大眼睛:“你是说……” “你太笨了。”叶予白道。 李慕嵊木然地看着叶予白,半晌伸手放到了叶予白的发顶,却还是没舍得揉乱他好看的头发,只轻轻摸了摸笑道:“我会对你好的。” “嗯。”叶予白脸扑地红了。 李慕嵊伸手摸了摸叶予白的耳垂,滚烫。 他在心底笑着叹了口气,这才道:“这次回了京城,我就和你走。” “啊?”叶予白怔住:“你不做你的将军了怎么成?” “我本来也不是大明的将军,”李慕嵊淡淡道:“天策府不在了,我的家就只剩下一个你。” 再无其他。 叶予白看了李慕嵊良久,这才确定下来李慕嵊是认真的,他半晌方才重重颔首:“我会对你好的!” “好。”李慕嵊笑道。 “我养你啊!”叶予白雄心壮志。 李慕嵊:“……不用你养我。”吃自己爱人的这种事,一点都不男人好么。 叶予白眨眨眼,非常没出息地补充道:“那你养我好了,我一点都不好养。” 李慕嵊忍笑:“自然。” 不管如何,想到回家以后的感觉就无比好,让人充满了期待。 大军回到京城用了大抵半个月的时间,彼时听闻常州府发现了一小伙叛乱的异族,被江湖人扭送到官府了,其中有一个就是习子渊。 现下再听到这些消息,终究也只剩下唏嘘。 李慕嵊还没有辞官,他和叶予白还有两个小家伙待在家里,每天都是平静而充实的。 再想起之前大军回城浩浩荡荡的场景,竟也是恍如隔世。 时间总是冲刷掉许久以前的事情,然后留下最新的脚印,让人没来由地唏嘘感慨,却是不得重来。 “今天要去一下庄子,”叶予白道,挥挥手示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过来:“问水诀练得如何了?” “何时师父有空,还望讨教一二。”叶孤城道。 本来叶孤城就有前世的底子,只差着一点气力,前期他的剑法一直是高于西门吹雪的,然而现下西门吹雪竟是处处下苦功,不出多时竟也追上了一二。 叶予白看得欣慰,有些时候不做师父永远没办法体会将弟子一点点培养出来的欣喜,当年叶英看着自己的目光终究还是有了延续,叶予白想来,却也是满怀感动的。 “我从庄子回来,就来和你们过招,”叶予白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胳膊上的纱布,蹙眉道:“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摇头:“无妨。” 叶予白伸手不由分说地抓住西门吹雪的胳膊:“我记得和你们说过,”他一圈圈将纱布往下拆:“过招的时候点到为止。” “不是孤城,”西门吹雪忍住呼出口的痛声,摇摇头道:“我被梦魇了。” 梦魇?叶予白有些狐疑地看向西门吹雪,果不其然他的胳膊上的一道血痕,显然是自己弄出来的。 李慕嵊闻声也走了过来:“吹雪怎么被梦魇住了,等下找个郎中来抓服药。” “不必,”西门吹雪淡淡道:“不过是一时心惊而已,师父不必担忧。” “是什么梦?”叶孤城忽然问道。 他的目光很深,紧紧看向西门吹雪,决不允许他逃了一般重又问了一遍:“什么梦?” 西门吹雪终究叹了口气:“是一场决战。” 不同于之前的模糊观感,这一次他身临其境,能够感受得到所有的剑招,还有那华丽无比的一剑西来。 最后的最后。风姿卓绝的男人倒在了自己的臂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愈发凉了下去,血从他的心脏处涌出来,染到自己雪白的衣服上…… 他就那样死在了自己的怀里,悄无声息。 那一瞬间即使是在梦中,依然心痛地快要窒息。 有那么一会,西门吹雪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他就要在那陈年的旧事中一梦南柯,再不能回来。 醒来的时候,西门吹雪一身的冷汗,胳膊上被自己的短剑划了道血痕,他却依然情不自禁地感觉到庆幸。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只是梦而已。”叶孤城道。 西门吹雪深深看了一眼叶孤城:“我会想起来的。” 如果陈年旧事都是包袱,那么我不希望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由你一个人担负,这对你我而言,都太不公平。 “没关系。”叶孤城深深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语气温和而平静。 “我觉得……我还是去庄子比较好。”叶予白默然望天,颇觉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看那么小都住在一起了还有前世今生! 好吧他俩好像也有,这没什么好羡慕的。 李慕嵊忍笑:“早去早回。” “嗯,回来有丸子么?”叶予白眨眨眼,显然还在惦记着之前好吃的丸子。 “没丸子,”李慕嵊存心逗人:“只有我。” 叶予白非常忧伤:“……那我带丸子回来好了。” 自家爱人是个吃货,李慕嵊哭笑不得:“晚上蒸螃蟹,难得到了季节,展兄从常州府遣人捎来的。” 叶予白眼睛霎时一亮:“我走了!” 自打回了京城,一切都重新回归正轨,叶予白开始无限地忙了起来,每次问到忙些什么总是神秘兮兮的,从来没说出过一二来。 李慕嵊也由着他,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叶予白也不长肉,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天天早出晚归跑掉了。 总之是让府里上下羡慕非常。 连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蹭蹭地长个,这两主子怎么就不长肉呢?! 李慕嵊回过神来,刚想去厨子那说点什么,就见宫里头来人了:“将军,”那传话的黄公公谄媚笑道:“皇上请您进宫一趟呐。” 李慕嵊问道:“有说什么事吗?”自打他回了京城,除了日常的上朝,皇上只派人送了赏赐,迄今一次都没来过,没道理过了半个月忽然叫人。 黄公公摇摇头:“没有,将军您看……” “嗯,我知道了。”李慕嵊颔首。 想起上次的惨剧,黄公公默默在心底念道,这次绝对不带将军走护城河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陌子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0 01:48:08 陌子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0 01:49:36 两个地雷捂脸……子衿让我如何来爱你( * ̄▽ ̄)((≧︶≦*) [蹭] 么么哒!快让我到你碗里! 三观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0 08:44:10 么么三观,土豪快来我怀里\(^o^)/~ 多谢萧梓,小船,三观,阿咩,花间一万年,melody,修罗,子衿,三观的评论支持╭(╯3╰)╮你们都是我的小苹果果果果! 补上昨天的份额,TUT都怪这里太热了导致电脑都不爱我了,对不起大家……么么哒!粗长希望大家喜欢~\(≧▽≦)/~ 第五十三章 远道来客的觊觎 李慕嵊大概知道皇上要对他说什么,也正是因此,从始至终他都是从容无比。 朱翊钧看着李慕嵊,只觉时过境迁。 想是很久以前,镇国将军刚刚战死沙场之际,朝中一片哗然,只惋惜国之栋梁从此坍塌,再无后继之人。 然而李慕嵊却是径自将一切都打破了,他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举成为了镇西羌的赫赫将军,他在军中的军威几乎让朱翊钧开始忌惮起来……他是国家的将军,却同样是朝中之臣。 朱翊钧明白李慕嵊的忠心耿耿,却还是不得不学会防备。 “将军坐,不必拘束。”朱翊钧伸手示意道,他甚至亲自端上了一杯茶给李慕嵊。 李慕嵊接了过来,在唇边抿了一口,表情有些无奈地看向一脸期待的朱翊钧:“臣……着实不懂茶。” 唯一能够查得出来的,想必也只有那西湖龙井,在藏剑山庄的后身,满满的都是一片茶园,那是叶予白的师父叶英曾经最喜的地方,鲜少让人进去。 也正是因此,李慕嵊跟着叶予白喝了无数次龙井,最后成就了能够一品即知好坏的功夫。 朱翊钧也不强求,只挥手遣人下去,忽然开口问道:“将军自从平顶西羌回来,却也不曾再去往边境,连着这京城的护卫都不曾参与,可曾怨过朕?” 李慕嵊心底暗念:来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怀念起天策府来,每个人心心相连,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个时候,会出现现下的情形。 他们从不曾猜忌,平时再闹腾的人,到了战场上都是可以将后背交付的兄弟,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那样的一个天策府了。 “回皇上的话,确实不曾,皇上体恤臣辛苦,让臣在家躲几天清闲,臣感激涕零。”李慕嵊说着官话,表情逼真无比。 朱翊钧却是轻声叹了口气:“是朕多心了。” 李慕嵊抬起头来,就见朱翊钧手中把玩着一枚令牌,他认得分明,那是曾经习子渊的事情,京城护卫军,拿捏着这皇城全部的命运,朱翊钧沉默良久,最终站起身,将那枚令牌郑重其事地放到了面前:“李将军。” 李慕嵊心底微微一动,却还是站直了身微微拱拳:“臣有一事相求。” 朱翊钧眉间掠过一丝讶然:“爱卿何事?” “臣……恳请皇上准臣辞官还乡。”李慕嵊抬起头来,眼底尽数都是恳切。 这样的恳切,不掺杂任何虚伪的模样,只有真心实意的相求。那么多的时间,他征战沙场,风里来雨里去,承载着将士与百姓的万众期许,而现下,他只觉整个人都愈发疲惫了,他想要回去,和叶予白一起,再不问世事,不问江湖。 朱翊钧久久沉默,他就那样看着面前的李慕嵊,又看向了他的案前。 那里九龙盘旋交错,是皇家的赫赫声名。 “为何?”朱翊钧最后问道。 李慕嵊坦然道:“臣一直以为,为国捐躯是一个武将最荣耀的死法,可是眼下,臣倦了,有了一个想一生相伴的人,还请皇上宽待。” 朱翊钧的目光愈发不可捉摸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了闭眼,挥挥手道:“朕明日早朝便允了你,你与李老将军以家国为怀,世世为国效力,乃是国之栋梁,而今既然是未老先还乡,自然不能受了委屈。” 皇上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允了,李慕嵊只觉心底狂喜,偏生又不能将表情尽数显露出来,只单膝跪地道:“多谢皇上。” 朱翊钧就那样深深看了他良久,最后低低笑了:“李将军的爱人,可是那叶予白叶大侠?” 李慕嵊抬起头来,第一次,他在看着万众之上的皇上时,眼底竟是有了些许戒备的模样。 朱翊钧摇摇头:“朕没有他意,罢了……你去罢。” “臣……”李慕嵊想要说的话被朱翊钧温和地阻住:“去吧。” 到了现下,每个人都有了最好的未来。 他终究还是孤家寡人,万众智商的权利,同样要面对的,就是无人能解的寂寥。 “皇上,今晚要去谁宫中?奴才好遣人通传一声。”黄公公小声道。 朱翊钧慢慢闭了闭眼,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今天……御书房。” 枕边总是孤寂无人,却也是习惯了。 就算有太多花枝招展的妃子,口口声声却也说的是自家的父兄,她们就像是被迫进入了这里,没有半点生趣。 黄公公默然退下了,有些事情却也是无需赘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多说无益。 且说李慕嵊回了将军府,正琢磨着收拾东西,就听府上的管家回禀道:“将军?” 那管家忠叔揉了揉自己昏花的眼睛:“刚刚和少爷在一起的人,原来不是将军。” 李慕嵊有些狐疑问道:“什么人?” “刚刚在稻花村饼店,看到少爷正和人笑着说话,对面有个青年人,我开始寻思是将军来的,没成想……”忠叔没说完,就发觉自家将军低声道:“多谢。” 一溜烟没影了。 “这年头的年轻人啊……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忠叔摇摇头,眼底含笑。 李慕嵊一路往稻花村饼店跑,跑到地方才发现那人还真是叶予白,他依然和一个青年面对面坐着,显然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李慕嵊看得有些难受,他自是知道叶予白的性子,他和什么人都能聊到一起去,平素就是个好人脸,然而正是因为太过熟悉,他明白什么时候叶予白是在客气,什么时候是在敷衍,还有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开怀。 比如说现下。 和叶予白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太多的事情都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走着,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却是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能够给叶予白带来什么。 除了无休止的烦心事,好像也没有其他了。 李慕嵊沉默地坐在对面的酒楼,一杯接一杯地饮着梨花白。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酒杯被人抽走了,陆小凤就站在对面:“李兄。” 他没有叫自己李将军,没来由地让李慕嵊微微舒坦了一些:“怎么了?”陆小凤这样问道。 很多时候陆小凤与人交往的他感觉总让人非常舒心,因为他不会强迫旁人袒露什么,他就以一副平静的语气缓缓道来,反而让人愈发开怀起来。 李慕嵊却是开怀不起来,太多的事情就好像骤然压了下来,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和叶予白……在一起了。”李慕嵊道,眉间愁云密布。 陆小凤心底有些讶然,唇边却还是笑道:“我猜到了。” “陆兄,”李慕嵊抬起头来看过去,“你和花兄在一起,有没有觉得很有压力?” 陆小凤默默将杯中酒饮尽:“我和花满楼……算了,”他顿了顿,方才问道:“什么压力?花兄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就好像你能够带给叶予白的,永远没有叶予白带给你的那样多。 “但是李兄,感情这种东西不能用一杆秤来衡量。”陆小凤这样说。 “陆兄一定很有经验。”李慕嵊好像已经有些醉了。 陆小凤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坐过来了,他叹了口气敷衍道:“还成,也不算很有经验,”将李慕嵊的酒杯彻底端走,他问道:“送你回去?” “罢了,我等他一会,等他一起回家。”李慕嵊的目光尽数落定在叶予白的身上,半寸不肯离。 陆小凤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我等下见上叶兄一面,也就该走了。” “你和花兄……”李慕嵊开口道。 他的话音被陆小凤径自截去:“打住,”他叹了口气:“我和花兄什么都没有,别乱猜。” “我只是想说,得了空你和花兄一起来喝酒。”李慕嵊表情非常茫然而无辜。 陆小凤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他忽然发现有些时候和醉了的李慕嵊说上一次话比什么都要费劲,只好摇摇头哭笑不得:“好,我给你叫叶兄去,你在这儿等着。” 李慕嵊想说别去叫,却是因着那迷离的酒劲有些出不了声音,他只好伸手去扯陆小凤,陆小凤刚刚起身下盘不稳,醉酒的李慕嵊力气又出奇地大,一使劲就将陆小凤给拽倒在地,偏生他自己又想极力稳住,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陆小凤面朝下压在了李慕嵊的身上,差点来了一次悲剧的亲吻。 李慕嵊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将陆小凤掀开,就见叶予白已经晃晃悠悠哭笑不得地走了过来,一把将陆小凤拉了起来:“陆兄。” 他向身后的人笑着大大方方介绍道:“这是我的爱人,李慕嵊,”将李慕嵊从地上拉起来,叶予白给李慕嵊拍灰:“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李慕嵊听着那称呼心底一暖,却仍是尴尬万分,强自镇定地看向那人,这才发现那人好像也是面熟得很…… 那人与陆小凤抱拳打了个招呼,此时也正和李慕嵊对视过来,半晌便眯起了眼来淡淡笑道:“素来听舍弟提起过,现下才觉一个温温君子一表人才,另一个也是……绝顶高手,将军,我是灼澜,灼殷的兄长。” 灼澜的中原话说的不太好,却是不惜一切溢美之词褒奖于叶予白。 李慕嵊眯起眼睛,伸手紧紧握住了灼澜的手指,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远道来客,自当好生招待。”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燕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1 05:50:44,燕子起的好早TUT,么么哒我爱你使劲蹭住,谢谢亲爱的! 多谢小船,三观,萧梓,阿咩,修罗的评论支持╭(╯3╰)╮我爱你们。 本文即将进入到最后的剧情了,按照原计划差不多20W字啦,养肥的宝贝们快回来,不然再回来就完结了23333333……挨个么么哒。 说起来万花正太要出来了你们怎么看!!!举起话筒…… 今天继续放官方图,作者:西山居武侠文化。 天策的百花谱欣赏~\(≧▽≦)/~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0715505081.jpg 第五十四章 情敌绝对不能忍 和李慕嵊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哪一次叶予白见过他对自己动气的,叶予白挠了挠头,伸手轻轻扯了扯李慕嵊的袖子。 李慕嵊没做声,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 叶予白望望天,只对灼澜道:“灼澜兄住在哪里?” “之前住在客栈,但是一直对将军府慕名已久,不知道可否进去看看?”灼澜的表情真诚无比,李慕嵊被哽了一下,也不好表现地太过,只颔首淡漠道:“将军府地方不大,不知可否会委屈了客人。” “不妨事,”灼澜笑容带着些许肆意的味道:“一直以来在西域随便的很,没有问题。” 这算是什么答复?陆小凤在旁忍笑,却也没有答言,只对叶予白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了。” “嗯,陆兄无事一定要记得来玩啊!”叶予白好客道。 李慕嵊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一贯的寡言少语在此时此刻充分发挥了作用,导致他进退维谷,见叶予白没有阻拦的意思,只好颔首道:“走吧。” 灼殷笑眯眯地跟了上去,有点大尾巴狼的意思。 倒是叶予白伸手抓住了李慕嵊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李慕嵊心头火气莫名被摇下去大半,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开始思索一些事情,比如说和叶予白在一起以后自己的变化,又比如说以后应该的做法。 叶予白喜欢玩,喜欢结交朋友,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活着。总有人说,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有一方学会迁就,一直以来李慕嵊以为学会了迁就的人是自己,可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好像一直以来迁就的人……其实是叶予白。 他迁就着自己的四处奔波,从来不曾说过辛苦; 同样的,叶予白迁就着李慕嵊忽而别扭忽而暴躁的脾气,迁就着军营里面难以下咽的饭菜,当时的叶予白懵懵懂懂,根本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感情。 只知道他们一直在一起,就觉得足够了。 就算是前世,亦是如此。 李慕嵊何德何能,和这么好的一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却依旧是不懂得珍惜。 他想到这里,便伸手将叶予白的手指紧紧握住,看向旁边哼着小调的人:“叶予白。” 叶予白被他唬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李慕嵊摇头,第一次承认了自己幼稚的举动。 只是忽然很想叫一叫他的名字,只是忽然……有些动情。 “我辞官了。”李慕嵊想了想便道,丝毫没有介怀前面的灼殷。 叶予白只觉震惊:“你你你……真的辞官了?” “对,”李慕嵊笑着刮了刮叶予白的鼻子:“真的。” “哦,挺好的,”叶予白欢欣鼓舞,连着表情都愈发愉快起来:“你以后就和我一起吧,策藏山庄正好缺人。” 我们的将军非常愉快地想着,看吧,没我就是不行,一边还忍不住问了一句:“缺什么人?” “嗯,打铁匠,现在这样的人不好找啊,你看你就很适合。”叶予白认真道。 李慕嵊:……尼玛我哪里像铁匠哪里像!怎么的也得像是一个账房好么! 叶予白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慕嵊半晌,忍不住笑道:“真的说起来啊,还差一点力气。” 李慕嵊终于忍不住了,语气凉凉道:“回来我证明给你看。” “啊?”叶予白眨眨眼。 “有力气。”李慕嵊闷声闷气提醒道。 灼澜在前面毫不刻意地“噗嗤”一声。 李慕嵊脸黑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是有些歧义,叶予白摸了摸他的头,幸灾乐祸:“嗯,你可有……力气了。” 李慕嵊默然望天。 面对破旧的庭院,灼澜异常吃惊。 “将军府就在这里?”他眨巴眨巴眼问道。 李慕嵊颔首:“嗯,这是客房。” 灼澜表情殷殷切切的:“那我想……” “灼澜兄莫非是打算住在主房?那我们岂不是要……收敛许多。”李慕嵊表情非常平静地说着掉下限的话。 “哦,没事,”灼澜果断收回了开门的手,笑言道:“我不会偷窥的。” 他说着,还做了一个绝对的手势。 李慕嵊:“……予白会觉得不方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给叶予白打手势,没想到习惯的默契瞬间消失,叶予白的语气天真烂漫:“我不会啊,慕嵊最近不方便吗?” 李慕嵊:……什么叫做我不方便!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喂! 灼澜的表情又一次充满探寻意味:“将军是……不方便?” “我很方便。”李慕嵊咬牙切齿。 灼澜微笑:“那就好,劳烦二位了。” “不会不会,”叶予白连连摆手:“将军府就在前头,这就是一个客房啦,是皇上前些日子赏下来的,还没住过。” 灼澜沉默微笑,看向李慕嵊的眼神有些挑衅的意思。 李慕嵊就觉一口血闷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那叫一个憋屈。 他看了灼澜一会,忽然问道:“灼澜兄此番来中原,所为何事?” 灼澜也不隐瞒:“来查查帐。” “那么灼澜兄打算住上几天?”李慕嵊继续追问。 灼澜摸了摸下巴:“嗯……最多也就是半个月吧,回去晚了教主要骂。”他吐了吐舌头看叶予白:“你懂得吧?” 他不懂他什么也不懂!你们教主骂不骂人你问我家叶予白干什么,问也就问了还摆着那么一副表情想怎么样! 这是李慕嵊心底的疯狂咆哮。 可惜很显然,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心声。 叶予白只含笑应道:“没有的事,我觉得玉教主人挺好的,”李慕嵊默默忍着,就听叶予白善解人意地又加上一句:“但是路途遥远,为保险起见,灼兄还是今早回去就是。” 说话功夫,将军府就到了。 麻蛋先迎了出来,身后跟着钟晏锋。 “哎师父二师父!”麻蛋笑眯眯喊人,一眼就看到了二人身前的灼澜。 他盯着灼澜良久,低低“啊”了一声。 灼澜眼睛尖,看着麻蛋片刻便笑了:“哎呦呵,小鬼头都长这么大了。” “别叫我小鬼头,”麻蛋不满地将钟晏锋拽出来:“认识他吗?” “不认识。”灼澜非常不给面子。 钟晏锋却是深深看向了灼澜:“魔教护法灼殷的亲兄弟,久仰大名。” 灼澜表情有些微妙:“一般来说这么和我说话的,不是仇家就是朋友,你不是朋友,那么……你是我仇家?” “不是,您多虑了。”钟晏锋摇摇头,掩去眼底的万般情绪。 往事已矣,再多追究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麻蛋一脸凝重的表情也跟着散了,一边对李慕嵊道:“师父,刚刚宫里头来人,送了两箱子。” “两箱子什么?”叶予白眨眨眼。 麻蛋苦恼道:“等师父二师父回来拆。” “嗯,”李慕嵊往里走,一边招呼灼殷:“请进。” 几人走到了院里,这才明白皇上送来的都是什么,两箱子满满装着的都是金条,上面有着国库的字样,一眼看上去就值钱非常。 叶予白看得眼睛都有些花,觉得和藏剑山庄那霸气外露的金灿灿有点像,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子,简直就是大方的不得了。 “所以说这是皇上送的安家费么?”叶予白啧啧道。 李慕嵊对这东西概念不太强,只是直觉很多,想起叶予白那丰厚的家产,他默默问道:“这是多少?” “多少?”叶予白掰着指头琢磨片刻:“嗯,大概等于至少三个策藏山庄。” “所以说我终于可以养你了?”李慕嵊面瘫道。 “嗯!”叶予白丝毫没有别扭感,笑眯眯地挂在了李慕嵊身上:“以后晚年富贵荣华都靠你了!” 李慕嵊终究笑了。 屋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对坐饮茶,两个小家伙像是小大人一样坐在榻上,西门吹雪膝上摊开一本书,正凝神看着,唇边却是缓缓染上一丝笑:“大师父终于有大师父的样子了。” “西门。”叶孤城忽然开口。 西门吹雪抬起头来,就迎上了叶孤城淡然含笑的目光:“以后,我也可以养你。” 西门吹雪表情未变:“那便劳烦。” 叶孤城失笑:“你不介意?” “你负责养我,我负责养家,甚合我意。”西门吹雪淡然笑道。 “西门。”叶孤城又一次开口。 这一次西门吹雪径自看向了叶孤城目光深处,就听叶孤城一字一顿道:“前世记忆,西门不必太过执着。” “没有的事,”西门吹雪沉吟良久,终究是和盘托出:“我都记起来了,孤城,抱歉。” 前世伤你至深,在最后的一瞬,收剑慢了一步,就让你生生死在了怀中。 从此这天下之间,再也没有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叫做白云城主叶孤城。 那些事情尽数呈现在记忆之中,往事不可追,往世不能回。 还好现下,你还在我的眼前,一切还能重来一次。 “这一生,我不会放手了。”西门吹雪在心底对自己说着。 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的眼,第一次恍惚之间发觉,其实西门吹雪,或许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的温柔与执着,当不再是对着一柄孤冷的剑,而是对着一个人,那么那个人该有多么幸福。 而现下最幸运的是,那个人正是自己,曾经的白云城主,现下的叶孤城。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船,萧梓,阿咩,三观,燕子,子衿的评论支持╭(╯3╰)╮ 么么哒我爱你们!发现有大家评论的V章点击居然是零,顿感*抽的方式非常奇特噗…… 最近要搬离这个校区,疯狂收拾东西ING,亲爱的们都早点睡哦\(^o^)/~ 第五十五章 远道来客是逗比 第一天用罢了晚膳,灼澜就提出要去京城里面逛逛,为了避免自家某人热情过度,一夜餍足的李慕嵊起了个大早等在灼澜门口,灼澜一出门就和黑脸门神打了个照面,差点就被吓了一跳。 灼澜看了李慕嵊半晌,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将军早。” “早,今天想出去逛?”李慕嵊问道。 灼澜只觉得面前的人各种不善,忍不住四下张望:“嗯,叶兄呢?” “叶兄还没起来,这些人都可以陪你去逛,你自己选,千万自便。”李慕嵊一挥手,门外鱼贯而入一众人,并不尽皆都是将军府的人,甚至还有乞丐扮相的,看起来是临时去街上拉来的。 灼澜忍住唇角抽动,摸了摸下巴问道:“我……” “嗯?”李慕嵊挑眉。 艾玛中原人真是好可怕…… 灼澜在心底蔫头耷脑,正巧就看到门外走过的钟晏锋,他眼睛微微一亮看过去:“诶!” 钟晏锋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灼澜前辈。” “既然你叫我一声前辈……”他笑眯眯问道:“你带我去逛?” 灼澜对着钟晏锋勾勾手指,表情那叫一个跃跃欲试。 钟晏锋深深看了他一会,只字未提前尘过往,只颔首应道:“自然无妨。” 麻蛋打着呵欠从院子里跑出来,一把捞住钟晏锋的手臂:“嗝,我以为你走了。” 钟晏锋眉眼之间的沉凝散了大半,淡淡问道:“为什么会以为我走了?” “因为……”麻蛋眨眨眼,聪明地没有说下去。 因为怕你走,所以每天晚上都要紧紧抓住一只胳膊,生怕一梦南柯。 如若是有一天时间倒转回那些陌生的岁月,麻蛋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钟晏锋加重了一点语气,话却是温柔无比道:“我不会走的。” “哦……”麻蛋呆呆地看过去:“太好了!” 灼澜在旁边默默望天……还能不能愉快地去玩耍了? 不管如何,几人到底还是出门去了,一路上惊起鸡飞狗跳。 李慕嵊一桩心事已了,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卧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叶予白已是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嘀咕道:“嗯,腰……” 李慕嵊眼睛微微一亮:“腰疼?” “没……”叶予白表情尤为痛苦,显然还是没睡醒。 李慕嵊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大条了,一直以来叶予白从不疏于锻炼,以至于两人在榻上的运动也就那么不知节制了点,没成想眼下居然就出了问题:“可别是腰扭了?” “是扭了。”叶予白摸了摸头,觉得自己有点蠢:“就是刚刚醒了要够茶壶,就扭了。” “隔夜茶不能喝,我给你换了新的,”李慕嵊将茶壶递过来给叶予白喂了一口,边问道:“我给你找吹雪过来看看?” “太早了。”叶予白嘀咕一句,“还有……腰扭了这种事不要找小孩子比较好吧?” 李慕嵊摇摇头失笑:“那我去街上给你找郎中。” “李慕嵊!”叶予白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看着毫无下限的某人。 李慕嵊丝毫不觉,依旧浅笑道:“不然我给你揉揉。” “算了……”叶予白摇头,默默趴了下去。 简直就是坑爹。 不多时,腰部传来均匀而有力的揉捏,叶予白舒服地哼哼唧唧,眼睛微微眯起来笑道:“手法不错。” “自然……”李慕嵊微微一笑。 “我想了想,”叶予白补充道:“还是不要陪灼澜出去了。” 李慕嵊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哦,为何?” “因为……”叶予白似乎是思索地有些费力,想了半晌方才道:“总觉得怪怪的。” 李慕嵊又一次微笑了,这个呆子…… “你不觉得灼澜盯着我的表情有点奇怪么?还是说西域都这样?”叶予白努力撇着头问道。 李慕嵊淡淡道:“你见过玉罗刹对你这样?” 叶予白自行脑补了一番,差点被吓坏了。 李慕嵊便道:“或者……吹雪?” “好了你闭嘴吧。”叶予白垂头丧气,默默趴在枕头上享受按摩服务。 李慕嵊奸计得逞,微微一笑:“我安排了人去陪他。” “什么人?”叶予白有些好奇。 “很稳妥,钟晏锋。”李慕嵊道。 叶予白大惊,一骨碌爬了起来:“你安排的是钟晏锋?!” “是,麻蛋应该也跟着去了,怎么?”看着叶予白的神情,李慕嵊表情愈发凝重起来:“有什么不对么?”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个应该是世仇,可惜灼澜已经不记得了。”叶予白道,表情愈发肃穆:“要找回来,不然要酿成大祸的。” “我安排人去找。”李慕嵊大步走出门去,正好撞上院中练剑的西门吹雪,他招手示意西门吹雪回来,一边问道:“吹雪,你知道灼澜和钟晏锋的事情吗?” 西门吹雪眉间微微一怔,竟是带上些许笑意:“无妨。” “我听予白说他们是世仇。”李慕嵊补充道。 这一次西门吹雪微微笑了:“的确是世仇,不过他们两家的仇怨比较奇怪,师父不知道也是无妨。” 李慕嵊心知无妨,便也不再介怀,索性问道:“如果腰疼的话,应该用什么中药比较好?” 西门吹雪和身旁的叶孤城尽皆都是微微一怔:“师父您……腰疼?” 李慕嵊没多想,只道:“是你们二师父。” 西门吹雪眉间拢过一丝笑意:“好,”他笑道:“我这就去煎药,敷上几次就是。” 李慕嵊颔首道:“劳烦。” 西门吹雪摇摇头,没再多言,想了想又一伸手将旁边的叶孤城拽走了。 叶孤城眼底依旧含笑,似乎是忍都忍不住。 李慕嵊这才回到屋里面去,就发觉叶予白已是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的动作很轻,坐在叶予白的床榻边描摹着叶予白的睡眼,他忽然意识到,这一辈子就是这一个人了。不管在哪里,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他了。 要有多少坚持多么幸运,才能找到一个叶予白相伴终生? 李慕嵊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一生一世,弥足珍惜。 叶予白睁开眼,伸手钳住李慕嵊的鼻子,李慕嵊的鼻梁很高,因着沙场奔波脸部轮廓也是分明的很,莫名多了几分外族才有的感觉,叶予白看得出神,半晌便是扬起唇角微微笑了:“好看。” 李慕嵊心底就好像化开了一缕暖流,语声也温和良多:“你也是。” 叶予白又一次笑了:“起来了。” 李慕嵊伸手一搭,正正将叶予白抱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动作熟稔而暧昧,让门外准备进来送药的西门吹雪进退不得,只好靠着墙和叶孤城说着话:“你往后,可是打算如何?” “想回一趟南海。”叶孤城道,显然是思索过这些事。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我也希望能够再建万梅山庄。” 叶孤城凝眸看他,就听西门吹雪含笑道:“万梅山庄没有梅花,所以建在何处却是无妨。” 叶孤城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听懂了什么,却又没办法寄托太多的期待…… 他就那样静静地与西门吹雪对视,直到西门吹雪开口了:“我随你去。” 就去那南海之上的白云城,和你一起站在悬崖边,看那海浪滔天,看它们击打在岩石岸边的澎湃,看夕阳西下的悲壮。 “好。”叶孤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只能伸手握住了西门吹雪的手指,语声温温道。 门就在这时候开了,西门吹雪手微微一动,药碗差点砸到地上,好在李慕嵊反应极快,伸手一捞,看着里面黑乎乎的东西立马了然:“你们二师父的药?” “……是。”西门吹雪鲜少会犯这样的错。 李慕嵊笑了笑:“劳烦了。” 他回身给两人让了个地方,便进去给叶予白送药,语气温和又带着点莫名的雀跃:“予白,嗯,吃药。” 叶予白脸色红扑扑的,强作镇定:“哦,你拿过来,我来喝。” 西门吹雪连忙伸手阻住:“那是外用的。” “哦……”叶予白摸了摸下巴,忍住。 他还没来得及将药膏抹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嚷之声,叶予白挠了挠头:“好像是熟人,嗯……听起来怎么像是灼澜的声音?” 李慕嵊心底怨念,却也不得不极有风度地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他在心底愤怒半晌,最终还是要磨磨蹭蹭地走出门去。 结果—— “噗。” 灼澜一身的油彩,看上去狼狈非常,而他的唇角还是上翘的,极为愉快地给李慕嵊示意道:“这是刚刚晏锋请人给我画的,说是要保福寿。” 李慕嵊:“……哦。” “虽然很贵,但是是中原人的一片心意啊!”灼澜的表情雀跃非常。 李慕嵊忍不住嘴角抽搐着问道:“你的钱?” 灼澜连忙点头:“这还是小孩子,不能用人家的钱!” “多少?”李慕嵊问道。 灼澜忍住脸上雀跃的表情,比了个一百。 李慕嵊:“一百?” “嗯,一百两!”灼澜欢欣鼓舞。 李慕嵊:……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灼澜会和叶予白志同道合了,不过自家予白比他强多了,哼。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今天评论好多让我先得瑟一下\(^o^)/~ 多谢萧梓,三观,燕子,笙歌一曲,阿咩,小船,琴月,青梅的评论支持╭(╯3╰)╮ 补分补评论什么的辛苦了,鞠躬,如果有没回复的,应该就是还没看到TUT!我会努力抓捕的TUT么么哒! 给大家看萌哒哒的头像…… 作者:九咩咩,呆毛头像欣赏之二叽。 爪机党酷爱看这里—— ==/u/jx.tgbus.codFiles_7472/201407/2014071013124750.jpg 第五十六章 曲终人未散 日子就这样照旧地过,灼澜不多时便告辞回了西域,而李慕嵊和叶予白也打算收拾好这将军府去策藏山庄了。 好像从前期待已久的江湖就这样蓦然到了眼前,连同所有可能与未知的幸福。 “予白,”某一日,李慕嵊对叶予白笑言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彼时的叶予白正忙活着看新的山庄选址,他已经在好几处地方中纠结了好几日,有的是地点颇佳但是价钱太贵,还有的坐落在闹市之中,不大符合二人最初的设想…… 如果说是在藏剑山庄的时候,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最贵的那个了!身为藏剑山庄的二少这种事决计不能含糊不能将就! 可是现在,叶予白还是有些犹豫。 李慕嵊开口时,叶予白正在盘算自己要花费多少银两来弄剑庐,还有每个人的小院子。 “嗯,”他抬起头来,眉心微蹙轻轻揉着太阳穴:“怎么?” “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地方,”李慕嵊漫不经心道:“今天我去看了。” 叶予白笑了笑:“那个地方估计不会选了,太贵了,而且原来的主人好像也不是很想卖掉。” “有人盘下来了。”李慕嵊道。 叶予白眨眨眼,显然是有些失望:“哦。” “你……”李慕嵊有些纠结要如何开口。 就听叶予白笑道:“没关系,”他大大咧咧地挥一挥手:“本来也不是那么喜欢,所以……嗯,就这样吧。” “对不起。”李慕嵊如是道。 叶予白伸手摸了摸李慕嵊的发顶:“和你没关系,是我犹豫太久了。” 所以纵然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也不能迁怒于李慕嵊啊。 第二日一大早,叶予白就做好了盘下第二家的决定,他在心底宽慰自己,就算那地方挨着闹市吧,就当做闹中取静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小湖泊呢!小了点就是了…… 他甫一出门,就见李慕嵊正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捧着一屉烧饼:“喏,鹤祥斋的,你不是一直想吃么?” 也没有一直想吃,好像只提了一次而已,不知道李慕嵊是什么时候记下的。 叶予白抓过一只笑眯眯挥了挥:“听说那家店特别早开始排队。” “嗯,无妨,起来正好就去了。”李慕嵊毫不介怀道。 叶予白笑了笑,没再答言。 叶予白将烧饼吞到肚子里头去,就拍拍手道:“好吃。”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上去欣喜非常。 只要看着他这副模样,李慕嵊就觉整个人都有了期冀的理由,他将笼屉整个递过去:“再来一个。” “等下吧,”叶予白想了想便道:“你陪我去看庄子?” 李慕嵊深深看着叶予白。 他的表情变化莫测,让叶予白没来由地有些担忧起来,他伸手在李慕嵊眼前轻轻晃了晃,语气有些犹疑:“你……不愿意?” “嗯。”李慕嵊颔首,表情特别严肃认真。 叶予白怔了怔,第一次听到李慕嵊这样的语气,他犹豫良久方才小声道:“那,啊没关系,那就算了,我自己去就是了,你在这里好好陪吹雪孤城他们哈。” 他说完就要往外跑,好像是第一次,叶予白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了解李慕嵊,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养大一个小庄子,他全然不知。 李慕嵊伸手将人揽住,表情有些莫名,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道:“我没有不愿意,你怎么会这样想?” 叶予白蹙眉,显然不是很能理解李慕嵊的意思。 就听李慕嵊叹息道:“我只是想说,和我先出去一趟如何?” “自然无妨。”叶予白眨眨眼,不知道李慕嵊是什么意思。 两人赶了一辆马车,一路往郊外去。 叶予白迷糊了半晌,一挑车帘就怔了:“慕嵊。” 他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却是好听得很。 李慕嵊笑了笑:“怎么?” “这条路我太熟悉了啊……”叶予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去人家的庄子看?” “人家的庄子……”李慕嵊语焉不详地笑了笑,给叶予白拉好车帘:“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叶予白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无比,闻声便颔首道:“哦,好。” 显然的,一大早起来他也是有些倦了,和李慕嵊说了几句话便径自歇下。 不知过了多久,李慕嵊轻轻啄在叶予白的唇畔,语气温柔溺人:“到了。” 叶予白脸红红地下了车,瞬间就被惊呆在原地…… 那偌大的牌匾显然是新修的,左边是一只仰天长啸的头狼,右边则是一只昂首的凤,端的是威武霸气,又相得益彰。 而中间则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由李慕嵊亲自书的牌匾—— 策藏山庄。 叶予白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喜欢么?”李慕嵊微微一笑。 自打叶予白开始看庄子选址,李慕嵊就一天都没有闲着过,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叶予白好像都是疲于奔命的。这一点都不像是从前的叶予白,富家公子一样的叶予白。 在看到叶予白犹豫不决时,李慕嵊几乎是第一瞬间就明白了缘由,却也尤为心疼起来。 不希望他这样委曲求全,如果说两个人在一起,那么最大的理由就是让彼此都愈来愈开怀,而不是让一个人委屈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灼澜出现之前,李慕嵊觉得自己或许是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直到看到叶予白和他人一起言笑晏晏,他才分明地察觉到心底的一切。 早就分不开了,即使看到叶予白和他人在一起嬉笑言他无比开怀,都会有些难过与不知所措。 害怕有一天,一切重回,而他们从来都不曾在一起过。 如果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又要如何是好? 李慕嵊想象不到,却也当真不敢去想。 他将叶予白牢牢拥住,怀抱中揽着一个叶予白的感觉妥帖而踏实。 “我……”李慕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哽咽,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叶予白,表情慢慢化作醉人的温柔:“谢谢你。” 叶予白被他搂的胸都有些闷闷作痛,却还是舍不得伸手推开他,只含笑应道:“我也是。” 策藏山庄是他们的起点,而往后,他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等到策藏山庄修建好了,我们就去常州府一趟吧。”叶予白忽然道。 李慕嵊沉声应道:“好。” “那次听孤城说,得了空要回南海,他要重新建起白云城。”叶予白拉着李慕嵊在园子里面转着,怎么也不嫌烦。 李慕嵊也就尽然由着他,一路走一路应道:“等到我们老了,或许还可以去投奔一趟。” 叶予白笑了。 总觉得好像时间就一次次轮转,直到他们老去,直到他们在下一世相遇。 多好,这一辈子,上一生,下一世,我们都在一起,从来不曾分离。 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温暖非常的,叫做在一起。 “喏慕嵊。”叶予白忽然道。 李慕嵊温和应道:“怎么?” “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再回一趟盛唐,该多好。”叶予白道。 李慕嵊深深看着叶予白,忽然发觉这个看上去总是没心没肺的人还是有那么点感怀的情绪的。 好像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得到,像是叶予白这样的人,其实才最是心思细腻,他能够敏感地察觉道每个人的心思,自己却是大大咧咧,不在意别人的态度。 君子如风,藏剑西湖。 这句话说得多好,可是能够做得到的,在那么偌大的一个盛唐,却也只有一个藏剑山庄。 他们对人宽厚,却是只严苛待己。 这么好的人,要如何去珍惜?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随你回去。”李慕嵊沉声道,伸手握紧了叶予白的手指。 十指相扣,据说等同于心心相印,那种感觉温和而美好,带着醉人的温度。 “好,”叶予白笑着应道,想了想便眨眨眼:“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觉得师父会非常震惊。” 李慕嵊失笑,好像和叶予白牵着手走在一起,就等同于回到了藏剑山庄的日子,那时候他的师父李承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丢在藏剑山庄,然后藉着看徒弟的理由来看叶英,那么好的时光,无论是两个师父,还是被迫凑成玩伴的他们都是一样。 已经习惯了手拉手看西湖畔的茶园,绿色蔓延开来,好像是翠绿色的海洋。 或者习惯了看剑庐新铸就的利刃,每一把都凝聚了铸剑人全部的才华与心血。 ……总归都是习惯了,又是多么难得变成了彼此的习惯,相伴此生。 “李慕嵊。”叶予白道。 李慕嵊抬起眼看他,就听叶予白笑着握紧了李慕嵊的手,认真言道:“我会对你好的。” 就在那一瞬间,李慕嵊好像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那么一秒,他就呆呆地看着叶予白,眼睛都不舍得眨上一眨。 “我也会的。”李慕嵊认真道。 他的目光殷切而认真,带着一种至死不渝的温柔。 我喜欢你这件小事,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还要从最小的时候相遇,一直一直手牵着手,打打闹闹走到白头。 一生一世,只与你携手江湖,天下为心。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欢迎来宰\(^o^)/~ 下章是番外,补上昨天更新。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欢迎点单,截止日期本周四零点,否则就真的真的正式完结啦\(^o^)/~剧情已经走完了TUT,群么一个! 这篇文是写的最轻松最开心的,一直期望着能够成为叶予白一样的人,乐观而感染着身边的人。 多好,多么幸福。 也很期待文里面写出来的感情,没有猜忌,只有相互扶持走下去的一段又一段路。 希望每个人都可以遇到自己的李慕嵊,自己的叶予白。 我爱你们。 多谢青梅,小船,燕子,三观,阿咩,修罗,萧梓,笙歌一曲,琴月的评论支持╭(╯3╰)╮我爱你们! 第57章 番外篇一醉湖三十春 (一)一梦南柯回首时 如果一定要定义一下自己当年第一次穿越到达的地方,那么李慕嵊只能说:不堪回首。 然而直到现今,他都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重新回到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当李慕嵊揽着叶予白一夜好梦殆尽,再睁开眼,眼前变成了彼时的紫禁城。 他和叶予白正被长枪所指:“来者何人!” 黄公公就站在皇上旁边,已是老态的脸上却是满满的戒备,李慕嵊心头巨震,抬起头来看着紫禁之巅,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两相对立,面上如常。 那一瞬,李慕嵊只来得及看向身旁一脸茫然的叶予白:“我在这。”别怕,无论是何种境地,还好你我还在一起。 叶予白眨眨眼抬头看过去—— “啊,紫禁之巅。”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时候被大家挂在唇边的紫禁之巅,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生死决战的所在。 两个孩子就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却是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李慕嵊忽然觉得心悸,他就那样定定地看向紫禁之巅的二人,难掩心头的波涛汹涌。 “吹雪。”叶予白忽然开口了。 西门吹雪遥遥看过来,他的眉心微蹙,看起来有些茫然。 这样的神情不会出现在万梅山庄西门吹雪的脸上,也正是因此,叶予白忽然觉得还有希望。 “吹雪,我是你的二师父叶予白啊!”叶予白动情道。 西门吹雪:…… 叶孤城:…… 半晌,西门吹雪默然将剑一收,伸手拉起叶孤城:“我知道。” “抱歉陆兄,”叶孤城淡淡道:“我们回来了。” 陆小凤眨巴眨巴眼,非常茫然,好像从前那个让他分发观战丝带的人忽然就变了个模样,适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现下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人,手拉手跳了下去。 两人站定在李慕嵊和叶予白身前,就见西门吹雪拉紧了叶孤城的手指,十指相扣,心心相连。 他淡淡道:“我不会让那一次重来了。” “我知道。”叶孤城道,眼底似是含笑,他本就是清俊至极的模样,平时又是极为疏冷,眼下眼底温润含笑的模样简直是让人把持不住。 “所以说我们可以走了吗?”叶予白默默望天。 明明就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么!皇宫中一大半影卫都跑来了你们在这里含情脉脉的是闹哪样?! “再待会也是无妨。”李慕嵊淡淡道,颇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 被遗忘的朱翊钧:……这好像是朕的皇宫,还有刚刚某人还打算逼宫。 黄公公小声请示了一句什么,朱翊钧这才伸手阻止了大内侍卫拔刀的动作:“罢了,”他的语气矜贵无比,整个人较之前番也是精瘦了不少,显然是倦了,他就那样慢慢地走了过来,直来到众人身前:“白云城主。” 叶孤城回过头去,就听朱翊钧微微笑道:“你似乎是变了。” 不愧是皇上,叶予白在心底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叶孤城淡淡颔首礼道:“自此百年,白云城永不来犯,在边境护我大明。” 朱翊钧深深地看了他良久,半晌方才静默微笑:“我若是没记错,白云城主是前朝遗孤。” 叶孤城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气急败坏的模样。 朱翊钧等待了半晌,却也不见叶孤城反应,便只抬眼问道:“朕……可是说错了?” “不曾。”叶孤城语气亦是平和。 “罢了……”朱翊钧摆摆手:“罢了,你们走吧。” 人到了这种年纪,总归也是该忘记一些事情,总归还是要学会放手与宽容。 “莫忘了给朕的承诺。”看着他们的背影,朱翊钧忽然开口道。 “自然。”这一次是叶予白答的,轻轻挥了挥手,表情自在而轻松。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能够重新来到紫禁之巅,将一切改写。 再也没有任何心理阻力,再也没有任何放手的可能。 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是一家人,永不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陆小凤方才问道:“皇上……” 朱翊钧打断了他的话音,他的目光带着些许追忆,淡淡道:“我记得一些事,尽管那些事不过是含糊一梦。” 陆小凤聪明地保持沉默,就听朱翊钧含笑道:“我记得李慕嵊是镇西将军,而叶予白是他的爱人,他们后来有了一个庄子,叫做策藏山庄,而他们的徒弟,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和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陆小凤目瞪口呆,半晌方才佩服道:“皇上圣明。” 朱翊钧摇摇头,没有再开口,半晌,他方才道:“风寒露重,陆大侠还是尽早歇吧,今日有劳了。” “皇上多虑了。”陆小凤连忙摆手拱拳,慢吞吞往外走。 宫中的夜出奇地安静,树影摇曳。 那一瞬间陆小凤好像也忽地想起了很多事,比如说叶予白,比如说李慕嵊,比如他们风雅无双的徒弟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又或者二货徒弟麻蛋,睚眦必报的钟晏锋。 而最后入眼的,还是眼前提着灯笼站在宫门外的人。 陆小凤紧走几步,面上已是含笑:“怎么来了?” 那人一身温润如风,微微笑道:“等你回家。” “嗯。”陆小凤笑意渐深,提手接过灯笼,一路向东,正是往家。 (二)一醉江湖三十春 记得叶予白曾经说过,他想要再次回到那个盛唐,打马而过,满街的灯火辉煌。 那是不可能复制的传奇,无论是天策府,藏剑山庄,万花谷,五毒教,唐家堡,七秀坊、少林寺或是那沙漠之中的明教。 都是永不消磨的印象,辗转而清浅温柔。 那是他们的曾经,永远的忆念。 而无论是李慕嵊还是叶予白都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还能再次回到那里。 事情还得从一个逗比的开始说起,彼时的二人刚刚从常州府的展府出发,去了一趟陷空岛就打算去探望白云城上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听说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还听说万梅山庄在白云城,竟也是如旧的模样。 一切染上了饱满而温和的温度,让人难以抗拒。 南海依旧是一望无际波涛汹涌,叶予白和李慕嵊站在船头,船舱里是麻蛋和钟晏锋。 不多时,李慕嵊便动了歪心思—— “外面风大,别站久了。” 叶予白乖巧应道:“哦,好。” 他随着李慕嵊往里面走,就见李慕嵊颇为自然地将两个小家伙赶了出去:“外面风景好,出去看看。” 麻蛋眨眨眼,特别好骗地出门了,钟晏锋一脸无奈地跟在后面,忍不住看了一眼心怀叵测的师父。 李慕嵊唇角轻轻一挑,特别地没皮没脸。 于是钟晏锋也无奈地抽抽唇角,跟着出去了。 这是一叶小舟,漂浮在江面之上,颇有一番情怀。 选小舟是叶予白的主意,他的想法非常天真而美好,比如说小舟荡漾在湖面之上啊什么的……就好像泛舟西湖一样,莫名感怀。 而李慕嵊除了一切谨遵叶予白教导以外,还有那么一点其他的心思,比如小舟震颤在海面什么的,想想就要流口水了啧啧。 所以说不论是怎么个开始,一行人都是上了船。 直到—— “别这样!外面还有孩子!”叶予白涨红了脸竭力抗拒。 李慕嵊挑眉笑言:“你小声一点。” 叶予白捂住自己的嘴,顺手捂住李慕嵊的。 李慕嵊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整艘船都跟着漂浮上下,外面的麻蛋忧心忡忡:“师父划船太猛烈了。” “是啊,”钟晏锋无奈:“真是……太猛烈了。”不愧是师父。 乐极生悲的结果就是—— 船翻了,一众人直接到了海里。 海浪滔天,叶予白勉强浮了上来,却发觉李慕嵊已经不见了踪影。 浩荡的大海上,只余下他一人。 “慕嵊!李慕嵊!”叶予白呼道,手在海上匀速划着,声嘶力竭。 远方忽然冒起一串泡沫,叶予白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不多时,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 大唐藏剑山庄。 “嗯,外面好像有声音。”叶英慵懒道,伸手轻轻扶正了自己的衣冠。 “别理,不知是哪个徒弟。”李承恩想要继续手上的动作,被叶英阻住:“我出去。” 李承恩默默咽下两行清泪,起身给叶英整理好衣裳,语声带着些许叹息:“好。” “你们……”叶英见到院子里的人,手不禁微微一颤:“为师以为,你们已经……” “说来话长,”此时此刻,叶予白只好用这句标准的答案,叹息一声:“予白见过二位师父。” 李承恩满意笑道:“狼崽子呢?” 李慕嵊一身狼狈地拉着两个小孩子,一手一个出现在李承恩面前,摁住两个小的颔首礼道:“师父,”他沉声道:“叫师尊。” 李承恩看了看二人,含笑道:“你俩的?” 叶予白:“……啊?” “终于成了?”李承恩摸下巴。 李慕嵊:“等等……” “几次有的?”李承恩继续问道。 叶予白默默转身垂泪到天明,我们才刚刚死里逃生啊师父!求不要这样没节操好么! 李承恩微微笑了,不管如何,徒弟回来了,真好。 一回来就打扰好事什么的,就勉强原谅一下吧。 钟晏锋默默在心底想着…… 有其师必有其徒。 麻蛋默默钦羡…… 将来自己和晏锋也像是这样就好了。 深深看了两个徒弟良久,叶英则是含笑挥挥手道:“进来罢。” 不管何时,这都是你们的家。 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大家,多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3╰)╮这货会一直一直继续努力的! 番外点单截止周四零点,不然就完结啦\(^o^)/~剧情走完了QAQ…… 还是那句话,亲爱的们,谢谢你们给我的动力。 读者群如下欢迎进群玩~!群1:151054808 群2:212530818 可以的话请收藏一下作者哦,以后有新文就先知道了\(^o^)/~ 新文存稿ING推广,因为作者9月有个重要考试原因,9月23日开坑,喜欢的可以先收藏—— 当影帝乔晟带着明教号穿到了武侠世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参见剑尊。 乔晟:……你们确定叫的是我? 弟子:正是乔盟主,魔教教主到了,不知盟主见是不见? 乔晟:那教主是不是穿了一身红衣,孤身一人? 弟子大惊:盟主难道是感应到了?! 乔晟:……他就站在你身后。 电脑版: 爪机版: 第58章 我是萌哒哒的段子菌 李慕嵊&叶予白 “啊……告诉你慢点……啊……”是叶予白的声音低声呼道。 “疼么?”李慕嵊的声音很是担忧。 “啊嗯……疼……啊呜!”叶予白声音都走调了。 “忍一忍忍一忍。”李慕嵊听着也有点难受。 叶英和李承恩走过,叶英的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李承恩。 李承恩非常淡定地忍笑:“嗯这没什么吧……” 自打叶英视力恢复,他是愈发受不了这人的表情了,怎么每一个动作表情都那么像是勾引啊! 这个妖孽…… 叶英推开了门:“你们都不锁门的?” 两人衣衫不整一躺一坐在床上,李慕嵊正给叶予白摁着脚掌,旁边有散发着清香的中药膏。 叶英眉梢微微一挑,把李承恩往里一拽,声线清冷:“看吧,有什么好看的!” 李承恩:…… “说话。”叶英淡淡道,表情肃穆。 李承恩委屈非常:“没……没什么。” 叶英将人拽走了。 叶予白眨眨眼:“师父们是来干什么的?” “没什么,”李慕嵊有些想叹气,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丢人的师父怎么破……“继续吧。” “啊……嗯!李慕嵊!”门外隐约都能听到叶予白的怒吼。 藏剑山庄小弟子默默在心底叹息:真是好恩爱啊我们一点都不羡慕! 叶孤城 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很多时候,这总是一个极为难以定义的事情。 比如说眼下,躺在悬崖边,看着海浪滔天,是不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叶孤城没办法定义,再或者,一梦南柯,他会莫名地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被一剑穿心的痛楚还在,醒时心口总是冰凉一片。 还好……无论是怎样的孤寂,身旁都有一个人了,那个人叫做西门吹雪。 发着怔的人被旁边一个清冷的怀抱轻轻揽过,唇畔被覆上一个清浅的吻,素来疏冷的人难得有几分动情道:“我会陪你。” “我知道。”叶孤城淡淡一笑,将人抱得更近一点。 多好,连心口都暖了。 西门吹雪 曾几何时,感情于西门吹雪,其实是一种虚无。 想要达成至高的剑心,只能舍弃一些东西,他选择了无情之道,从此再不问□□。 连那昙花一现的情绪,都被他扼杀了。 紫禁之巅是自己亲手杀了他,那穿心一剑,此生再不敢忘。 多少次深夜梦回,他总会念起最后的那一瞬,那个清冷的男子在他怀中慢慢失去了温度,他就那样杀了他,杀了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敌人。 多好,这一世还能揽他入怀。 陆小凤 生活于陆小凤,不过是酒、朋友、江湖。 江湖就是朋友,朋友就在一起饮酒,所以说到底,是没什么差别的。 可是有人不一样,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陪他坐着饮茶都是自在,就算他不喜杀戮,看不得血腥都无所谓。 起先,陆小凤以为这种感觉或许应当叫做挚友。 然而好像还是不同的,到底还是不一样。 那种感觉偏偏就在友情之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怦然心动。 不管到了哪里,百花楼都是宁静的,让他归心似箭。 花满楼,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花满楼 江湖之中,有一个人,他总是满满的麻烦,他叫做陆小凤,是花满楼最好的朋友。 百花楼不喜欢麻烦,它遁入江湖之中,却又是江湖之中唯一的庇护所。 然而百花楼从来不曾不欢迎陆小凤,他是百花楼常驻客,哪怕是他,打破了这里所有的寂静。 花满楼目不能视,可是陆小凤带着他,看尽了人间所有的繁华与喧嚣。 满满都是幸运。 多好,陆小凤,人世之中那么多人,只愿此生来生,都能与你共度。 麻蛋&钟晏锋 喜欢这种情绪,到底应该叫做什么呢? 嗯,或许就像是自己的名字一样吧,麻蛋。 不管如何,能够赖上一个钟晏锋,简直就是人间乐事。 麻蛋眨巴眨巴小眼睛扑上去:“晏锋我们今晚出去玩吧!” “不。”钟晏锋头也不抬,眉心微微一抽。 “我不是说那些个奇怪的事,师父说了我们还没成年……”麻蛋可怜巴巴:“我想去放河灯。” “师父说那是女孩子放的。”钟晏锋淡淡道。 麻蛋眯眼睛:“我一直就把晏锋当成女孩子啊。” “什么?”钟晏锋手微微一动,笔尖霎时折了,他轻手轻脚地一接,墨水都没有四溅。 麻蛋看得出神:“哦……那……你陪我去好了。” 钟晏锋默默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妥协:“一个钟头。” “好!”麻蛋笑眯眯地扑上去在钟晏锋脸上啃了一口! 钟晏锋揉了揉自己的脸,莫名有一种被当成口粮的赶脚。 鼠猫 “猫儿。”白玉堂看着展昭继续弄面团,表情有些无奈:“我带你出去吃。” “我试试。”展昭兴致勃勃。 白玉堂一声的绢丝衣裳,看了展昭半晌也只余下叹息:“罢了,你等等。” 展昭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嗯?” “让开。”白玉堂表情淡定。 展昭乖乖让开给白玉堂腾位置。 不过片刻…… “那是米!”展昭纠结揉眉毛。 “没错。”白玉堂继续抬手挥洒一片水花。 “我只是想说……做面条不需要米,算了算了,我们出去吃吧。”展昭默然望天,没发觉白玉堂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对了,”展昭道:“得了空我们去一趟苏杭吧。” 白玉堂看他:“去看叶兄李兄?” “反了吧?”展昭问道。 白玉堂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似乎是有些兴趣:“哦?” “算了……”展昭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 他心情甚好地走在前面,白玉堂缓缓摇摇头,跟了上去。 一蓝一白,天色正好,正是人间好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一剑轻安,小船,老板君,笙歌一曲,阿咩,三观,青梅,萧梓,喝酒,今昔何昔兮,修罗,绝爱的评论支持╭(╯3╰)╮ 今天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泥垢! 希望最后甜蜜蜜的小幸福还能让大家喜欢,那,要有两个月的时间分别了,新文9月23日不见不散,大家会忘记我咩?挥泪…… 不管如何暑假快乐亲爱的们,记得避暑哦。 最后祝一切顺利。 读者群如下欢迎进群玩~!群1:151054808 群2:212530818 可以的话请收藏一下作者哦,以后有新文就先知道了\(^o^)/~ 新文存稿ING推广,因为作者9月有个重要考试原因,9月23日开坑,喜欢的可以先收藏—— 当影帝乔晟带着明教号穿到了武侠世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参见剑尊。 乔晟:……你们确定叫的是我? 弟子:正是乔盟主,魔教教主到了,不知盟主见是不见? 乔晟:那教主是不是穿了一身红衣,孤身一人? 弟子大惊:盟主难道是感应到了?! 乔晟:……他就站在你身后。 电脑版: 爪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