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废物》 一.前世旧怨 血。 温热的血。 南宫偃月瘫在地上,在她眼前是满地尸骸。 仿佛刚刚歌舞笙箫的宴会只是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她看见将军顾白身中数剑至死不肯倒下,看见她高傲又善良的弟弟南宫炎珏拔剑自刎。 红,那是一片片的红。 这飞舞的红,晕染了整座皇城。 同样,也晕染了她的眼。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的笑来的那样刺眼。 南宫偃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恶季淮安的笑容。 那个她付出一切去爱的男人,那个她言听计从,卑微讨好的男人,却也是勾结外敌,一心谋反的男人。 但她更厌恶自己。 若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若不是自己步步退让,季淮安也不会有机会叛乱,弟弟也不会死。 是她,毁了这一切。 季淮安举起剑慢慢的走到南宫炎珏的尸体旁,他肆意的笑着,眼里是无尽的恨意。“南宫炎珏,从此这便是我季家的天下了!” 他一脚将尸体踢倒,用剑一次一次的刺穿南宫炎珏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发泄着他的怨恨和不满。 “住手!” 南宫偃月想要喊出来,可她沙哑的嗓音在这嬉笑环绕的大殿上显得那样微弱。 微弱到没有人在意。 她看见鲜红的血顺着剑身一点一点的流淌,在地上形成一道小河,慢慢又汇聚成一个圆。 这是炎珏的血啊! 南宫偃月心里悲叹着,她拖着自己残废的双腿慢慢向炎珏的方向移动着。 这方寸之间,是生死相隔。 突然,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她的背上,让她动弹不得。 只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南宫偃月知道,是柳莺莺来了。 这个季淮安一直深爱的人。 被堂堂正正,养在公主府内的,妾! “呦,真是不好意思呀,奴家不是故意的。长公主殿下怎么在地上趴着呢?”面容姣好的女人整理了一下衣裙,蹲在南宫偃月身旁,装出一副天真模样向季淮安问道:“夫君,你快来呀,快来看一看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听见美人的呼唤,季淮安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他随意的将剑丢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柳莺莺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看向她的眼里尽是柔情。 那是不曾给过南宫偃月的柔情。 “傻丫头,哪里有什么公主殿下?她不过是只姓南宫的狗而已。” 听到这话,柳莺莺捂嘴偷笑,“夫君你看,还是一只废狗呢。呀,狗动了呢!” 两人嬉笑着,讽刺着。 而此时的南宫偃月仿佛听不见一样,她继续艰难的移动着,终于到了南宫炎珏的身边。 “阿珏,是姐姐对不住你。”她低声说着,眼中的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充血的红。 她轻轻抚过南宫炎珏苍白的脸颊,尽力将他的衣物整理得体,然后便安静的坐在那里守着。 她湖蓝色的罗裙早已经肮脏不堪,她的发凌乱着,脸上染着血,分不清是谁的。 她端坐着,尽力撑起自己的胸膛,坐的很直。 孤独又高傲。 她在守着,守着南宫家的高傲! “南宫偃月!”季淮安朝着她吼道,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是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自己在她面前永远是个臣子,永远低她一等,看着就令他气愤。 他暴虐的将南宫偃月提起,然后丢在柳莺莺面前,“从前你看不惯莺莺,视她如奴如婢,可你怎么知道,莺莺其实是北疆郡主,往后就是我季家的天下了,莺莺将成为大都最高贵的皇后,而你不过是一只狗!” 南宫偃月的身体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她忍着痛意将自己的身子挺直,然后平静的目视前方。 这个举动再一次惹到了季淮安。 “南宫偃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傲慢?你看着我,看着我!” 季淮安将她踹倒,钳住她的下颚,想让她直视自己。 他要看见这张美艳的脸上带着恐惧,带着惶恐,带着哀求。 他要将南宫偃月的高傲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看着由于愤怒面容都有些扭曲的季淮安,南宫偃月忽然笑了。 我到底爱他什么呢?南宫偃月问自己。 就因为儿时落水被季淮安救过一次吗? 还是因为只有他对自己爱塔不理,自己对他的占有欲呢? 这是恩是爱?还是不甘心? 或许从一开始就都错了。 从自己向炎珏请求赐婚时就错了。 只是自己发现的太晚了。 “你笑什么!” 季淮安被这笑容刺到,他不得不承认,南宫偃月是美的。 可她美的太有攻击性,永远是一幅不可方物的样子,仿佛没人配得上她。 即使这些年她对自己有求必应,可这一切都像是被她施舍的,就连现在这皇位,都仿佛是被施舍的。 她的高傲,她骨子里的高傲让季淮安怨恨,比起南宫炎珏,他其实更恨南宫偃月。 “臣子。”南宫偃月说道,她的语气戏谑,声音微弱,却让季淮安听的清清楚楚。 “臣子。”南宫偃月知道,他最讨厌听见这两个字。而现在她就是要让季淮安记着,他是臣子,哪怕夺权篡位,也永远改不了他骨子里的奴性。 就像现在,他也不过是北疆的一条狗。 “臣子,哼。”季淮安拾起地上的剑,狠狠的刺入南宫偃月的身子。“那就让为夫送你一程,了却臣的一桩心事!” “你怎么杀了她呀,父王说了要留她一命的,她都已经被我们下毒废掉了武功和双腿,已经没有威胁了,你何必杀她,你这样让我怎么向父王交代。” “闭嘴。” “我……”看着笑到狰狞的季淮安,柳莺莺一下子安静了。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些失控了。 南宫偃月看着剑没入自己的身体,看见湖蓝色的罗裙被鲜血染红。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那些声音也开始远去。 看着这一世的种种如走马灯般播放,她知道自己错了太久了。 若有来世,她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二.凤凰涅盘 光。 柔和的光。 南宫偃月感受到一阵温热。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竟然躺在自己的闺房里。 她有些诧异,迅速低下头检查了一番。 自己的伤口没……没有了? 她尽力保持自己的镇定,看着着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一切,南宫偃月觉得她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噩梦。 这真的是一场梦吗?她疑惑着,可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南宫偃月心痛。 “吱呀”一声传来,门开了。一个身着青白色衣裙的小丫头有些慌张的跑了进来。 “殿下,驸马爷把柳莺莺接进府里了,您快去看看!” 南宫偃月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这四个字“刚刚入府!” 看来自己真的重生了。 上一世的今天,季淮安带着柳莺莺入府并以和离为要挟让自己同意柳莺莺住在公主府。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太傻了,自柳莺莺住进来以后,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虚弱到连基本的武功都施展不出来。就这样,自己还听信了柳莺莺的话,陪着季淮安去骑马打猎,然后摔下马断了腿,成为残废。 说实话,南宫偃月自己都觉得很愚蠢,可偏偏上一世的自己就是没看出来这两人的目的,引狼入室,助纣为虐。 南宫偃月啊,南宫偃月,你到底有多瞎啊!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让季淮安高兴呢? 她知道自己错了太多,而现在她真的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了。 这一次,她不会给季淮安机会去伤害自己在乎的人了。 这一次,她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说话的丫头叫白卉,是打小就服侍南宫偃月的。 南宫偃月看着白卉站在她面前一幅焦急又慌张的样子,又想起她死去时苍白的脸。 这个她一直看做是妹妹的丫头,上一世为了自己被鞭笞致死。 “殿下,殿下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呀!”白卉瞅着半天没有一丝反应的南宫偃月,还以为她在伤心,便安慰到:“殿下别太伤心了,就算柳莺莺住进来了,奴婢也不会让她好过的,一定为殿下出这口恶气!” 看着白卉气呼呼的小脸蛋,南宫偃月笑了,上一世白卉也是如此做的,不过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也正是因为白卉明面上欺负柳莺莺,才让季淮安趁着自己生病将她打死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这丫头啊。 “殿下,你笑什么呀?” 南宫偃月突然的一笑,让白卉更摸不着头脑了,殿下是伤心过度,傻了吗,怎么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呀。 看出了小丫头的疑惑,南宫偃月招了招手示意白卉过来,轻声说道:“白卉,莫急。你记着,你是本宫的丫头,在内是本宫看做妹妹的人,在外是本宫的脸面,是天家的人,不能总是这样急急慌慌的,知道了吗?” “奴……奴婢是天家人?”白卉听的一愣一愣,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只是笑得格外开心,一个劲点头答应。 “好了,傻丫头。服侍本宫更衣。”南宫偃月揉了揉白卉的小脑袋,看着她的眼里尽是温柔。 这一世啊,她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傻丫头的。 白卉被南宫偃月看的红了脸,心里感叹,殿下真是太好看了,高贵又美好,驸马也不知道这么想的,脑子有包,居然喜欢柳莺莺,不喜欢我们殿下,哼,没眼光! 白卉觉得南宫偃月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呀,最喜欢殿下了。 大约过了一柱香。在大殿上等不到人的季淮安有些着急了,要是平时,南宫偃月早就跑过来质问一番爱不爱她之类的话。 说实在的,这样的南宫偃月让他厌烦,她嘴上说着爱她,可心里真把自己当做她的夫君吗? 季淮安越想越气,忍不住冲着身旁的管家发怒,“通知公主了没!” 柳莺莺细嫩的手轻轻搭在季淮安的肩头,“夫君,别和她置气,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就当季淮安刚刚平复了一下心情时,门外侍女的一句话立马又惹火了他。 “驸马爷,殿下召您去静心居。”侍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他将火气撒在自己身上,毕竟公主府的侍女就因为说错话就被他责罚的已经太多了。 “为何不早说!”季淮安压低声音,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毕竟柳莺莺在他身边,他不想让自己这沉不住气的样子被她告诉北疆王。 这一问吓得小侍女瞬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殿下吩咐奴婢的,让驸马爷问起再说,不然奴婢万万不敢隐瞒啊,驸马爷饶了奴婢……” “好,你个南宫偃月!” 季淮安带着柳莺莺起身就向静心居走去。 待二人离去,侍女才起身,偷偷在管家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不一会儿,公主府的所有家丁婢女都到齐了,浩浩荡荡向静心居移动。 巨大的力道握的柳莺莺手疼,可此时她什么也不敢说,毕竟季淮安像只快要发狂的狮子。 “南宫偃月!” 美人榻上的南宫偃月听见季淮安暴躁的声音不由得发笑,果然,沉不住气了。 你是多想让我死啊,季淮安。 看见正闭目养神的南宫偃月,季淮安的火终的还是没忍住。 “南宫偃月,今天我就把话说开了,你若是不同意莺莺住进府里,那便和离!” 季淮安说完便自信的笑了,他太清楚南宫偃月了,她一定会让柳莺莺住进来的。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在美人榻上的女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南宫偃月了。 南宫偃月缓缓睁开眼,带着一丝讥讽看着季淮安,朱唇轻启,道了一字“好。” 这一个“好”让季淮安呆住了,让柳莺莺也震惊了,连同这公主府上所有家丁婢女都诧异了!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季淮安忍不住问道:“你同意和离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季淮安又一次惊到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南宫偃月吗! 三.天家恩赐 南宫偃月很满意季淮安一脸震惊的表现。 她缓缓站起身来,带在头顶的掐丝双凤步摇摆动两下,配着一袭紫苏流云裙,显出她高贵典雅的天家气质。 她美的出尘脱俗,让柳莺莺嫉妒。 看着南宫偃月精致华贵的服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小家子气的珠钗,罗裙。柳莺莺对她的怨恨更深了,明明都是公主,为什么自己就如此下贱,南宫偃月却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因为她是北疆的人吗,就因为她是私生女吗?她不服,她要南宫偃月的一切! 柳莺莺下定决心,自己有一天一定要将南宫偃月踩在脚下,狠狠的侮辱她。 “既然驸马爷都这么说了,本宫便随了你的心。”南宫偃月出声道,“不过,不应该是和离,而是本宫要休了你。” 她的声音冷清,却带着几份嘲讽。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再一次震惊了。 公主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家丁婢女都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感叹到,自家主子终于不瞎了! 季淮安此时已经被气红了脸,他双手握拳,手背上爆起青筋,终的他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朝着南宫偃月怒吼到:“南宫偃月,你说什么!” 南宫偃月在白卉的搀扶下缓缓移步到季淮安面前,看着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看着这个一直以来以伤害自己为乐的男人,看着这个被自己随便几句话就能激怒的男人,她忽然笑了。 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喜欢上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啪”的一声,她抬起手给了季淮安一巴掌。 事发突然,季淮安被打的有点懵,待他反应过来,内心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 他不曾想到那个对自己一向言听计从的女人,今天居然说要休了自己,更甚之,她还对自己动了手! 季淮安越想越暴躁,抬起手就要打回去。 白卉见状,立刻站到南宫偃月身前,打算替她接下这巴掌。白卉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不见巴掌落下。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季淮安气到发黑的面容,再来是停在半空中的大手。 “殿下。”白卉不曾想到,殿下的力道竟然如此之大,虽说知道自家主子身体差,从小在临云峰习武,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殿下动粗,而且这第一次居然是为了自己。 又想起从前驸马爷欺负殿下那么过分,殿下都没有生过气,这次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便动怒了。 白卉心里感动,眼睛便红了起来,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呜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听见白卉哭了,南宫偃月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季淮安也不曾想到,相处三年之久自己居然才知道南宫偃月会武,而且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束缚住了自己,更可怕的是,自己挣脱不开。 见季淮安安静下来,南宫偃月瞬间甩开他的手臂,都懒得掩饰自己对他的嫌弃。 “白卉,不哭了。忘了本宫刚嘱咐你什么了吗?” “嗯,奴婢没忘,奴婢不哭了。” 南宫偃月揉了揉白卉的小脑瓜,轻柔的说道:“小厨房的桂花糕今天给你管够好不好呀。” 一听吃,白卉瞬间来了精神,也不哭了,也不哽咽了,刚刚还红红的小眼睛瞬间变成了两道弯月挂在脸上,显得十分可爱。 哄好了白卉,南宫偃月看向季淮安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厌恶。 “季淮安。” 这是南宫偃月头一次叫起季淮安的名字。 “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本宫的驸马爷,你没有资格对本宫的人动手!你记着,你是臣子,娶本宫为妻是天家的恩赐,本宫休了你也是天家的恩赐!” 季淮安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宫偃月,和从前高傲的不同,现在的她竟然带给自己一种压迫感。 那是一种天家的威严。 季淮安忘记了,这个人从来不光只是他的妻子,还是天家之女,是扶持现任皇帝上位的铁血公主。 他头一次认真审视面前这个女人,这个一直喜欢自己,爱而不得的女人如今要舍弃自己了,他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季淮安告诉自己,失落怕是因为日后的任务不好完成而已,并不是因为自己对她有什么感情,毕竟自己最厌恶南宫偃月了。 “哦,对了,至于休书本宫自会找皇帝下旨,你大可不必费心了。毕竟你没了驸马的身份,皇上也不会见你。现在,连带着你的人一并从这公主府滚出去,莫要脏了本宫的手。” “好,南宫偃月,你够狠!” 季淮安指着南宫偃月说道,拉起柳莺莺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 听见南宫偃月出声,季淮安心中不由得冷笑,果然还舍不得,这个贱人,等我留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季淮安以下犯上,罚!”南宫偃月朝着老态龙钟的管家吩咐到。 家丁迅速将季淮安抓住,朝着他的腿就是一棍子。 火辣辣的疼传来将季淮安从美好的幻想中打醒。 他脸部扭曲,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谩骂着南宫偃月,恨不得现在就联合北疆王将皇宫踏平,杀光南宫家。 一旁的柳莺莺见到季淮安打,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的南宫偃月心里直恶心。 果然会装啊,在这方面,南宫偃月承认是自己输了。自己可真真是比不上柳莺莺,这做作的技术怕是给上自己十年都学不来。 见打的差不多了,南宫偃月便嘱咐管家,让几个家丁“送”季淮安离开了。 至于柳莺莺,很是识趣的跟着离开了,都不用南宫偃月“请”。 少了季淮安存在的公主府瞬间欢快了起来。 看着开心的众人,南宫偃月也开心起来,她悄悄在白卉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看见白卉的小脸从喜悦到了惊讶,最后又回到喜悦。 第二日,平南王世子季淮安被长公主休掉的消息便在大都皇城传开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的传了出去。 四.准备开刀 季淮安被休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老百姓的热门话题。 这一传十,十传百,故事内容也越来越有意思。 有的说是长公主不喜欢平南王世子了,有的传世子专宠小妾,公主受不了了,还有的说是两人成婚三年仍然无后,公主爱面子才把驸马休了,更有甚者将这道听途说的消息加以杜撰写成书贩卖,还有的在天桥茶馆里说书,专门讲这事儿。 “殿下,你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对您影响不好。”白卉一边嘟着嘴,一边抱怨着,早知道事情会传的如此离谱,她当初就不听殿下的话去散布消息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身子有问题呢。 “无妨。”南宫偃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湖蓝色的罗裙配什么发钗好呢? 炎珏最喜欢看自己穿湖蓝色的罗裙了。 那个儿时总爱拉着自己衣裙要糖吃的软糯少年现在都是一国之君了呀。 南宫偃月一边感叹,一边将精心挑选的流云纹珠钗戴在发间。 “今日进宫本宫一人即可,你去准备一下晚间宴会,将各家各族的夫人小姐都请来,这消息务必传到柳莺莺耳中,记住了吗?” 白卉听得一脸疑惑,可看见自家主子平静的模样,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点头应着。 南宫偃月坐上马车,穿过热闹的集市,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停。” 她走下马车,环视一周,向着聚贤酒楼径直走了过去。 “一会儿三楼雅间莫让人进了,让后厨紧着三楼。伺候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 长孙怀南站在门口正和小厮交待,忽听的一声“长孙大人”,抬头一瞧,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安道:“殿下千岁,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南宫偃月作势扶起长孙怀南,向酒楼内瞟了一眼,“不必多礼。长孙大人今日怎么有功夫来自家酒楼指点江山了呢?” “臣……臣今日下朝早,碰巧路过而已。” “如今以至午时,大人在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啊。” “啊,哪个,殿下不知啊,前几日臣伤了脚,今日恰巧家仆忘记备车,这才耽搁久了。” 听着南宫偃月的质疑,长孙怀南额上都要冒汗了,一边是皇帝的嘱咐,一边是公主的质问,两边都不能得罪。 他现在只能期盼南宫偃月能满意自己的回答,然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看着长孙怀南紧张的模样,南宫偃月淡然一笑,“罢了,本宫便不为难大人你了。” 听的这话,长孙怀南长舒一口气,刚要答谢便听得后半句南宫偃月说要上三楼,吓得脸色瞬白。 “殿下,殿下……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呀!” 长孙怀南边说边跟在南宫偃月身后,心里想,这怕是完了。 皇上偷溜出宫特意嘱咐自己不要说出去,尤其是不要告诉长公主殿下,这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怕什么来什么,今日怎么没看黄历便出门了,真真是诸事不宜呀! “长孙大人。”南宫偃月停了下来,看着长孙怀南,微微一笑,“还请大人带路。” 南宫炎珏正吃的开怀,只听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抬头瞅去,只见长孙怀南一脸抱歉略带尴尬的笑容,刚想出声询问,便看见了一袭湖蓝色罗裙。 这熟悉的湖蓝色罗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面容,不是自己阿姐是谁! 完了,这下自私出宫被逮着了,奏章还没批完……千万千万不要问起啊,想着想着,南宫炎珏突然觉得嘴里的饭,它不香了…… “阿……阿姐。”南宫炎珏恶狠狠的剜了一眼长孙怀南,随即挂上一幅天真无邪的样子,“阿姐,你怎么来了呀,长孙都没告诉我,他也请你了。” 长孙怀南看见变脸如此之快的皇帝,嘴角微抖两下,却依旧保持着略带苦涩的笑意。 “阿珏。”南宫偃月看着一如既往嬉皮笑脸的弟弟,又想起他自裁而亡的场景,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一次,姐姐会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伤害你了。 “今日私自出宫,阿姐不怪你,你好好玩便是。” 这话一出,南宫炎珏都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姐怎么不说自己不务正业了?不光如此,居然还让自己出宫玩乐? “阿姐,你是不是身子不适啊,可请了太医?”话毕,南宫炎珏伸出手就要摸摸南宫偃月的额头。 南宫偃月被这个举动笑到了,看着一脸担心的炎珏,她忽然觉得是不是从前对他太严格了,不过是出宫而已,便激动成这般。 “阿珏,我没病。你日后想出宫便出宫,是阿姐从前管你太严了。” “当真?” 看着南宫偃月轻轻点头,南宫炎珏这才放心下来。 嘴里的饭它又香了! “阿珏,阿姐这次来其实是想让你拟旨休了驸马的。” “太好了,阿姐,我早就看不惯他欺负你了。要不我直接夺了季老头平南王的封号算了。” “那倒不必,阿姐自有安排。你专心政事即可。” 谈起政事,南宫偃月不由得担忧起来,距离季淮安和北疆联合发动叛乱不过短短两年了。 炎珏登基也不过三年,少年皇帝和一群老谋深算的臣子,若不让他抓点紧,如何守得住着江山呢? 更何况大都军权四分,一为皇家直属,二为顾家,三为平南王管理,剩下的都驻守在北疆和大都的边线。 近五年来,北疆势力逐渐增加,不断安插细作并挑拨南宫,顾,季三家关系。 三年前自己带领禁卫军连夜屠光沈,陆,刘,涂四家,为的就是将通敌叛国的反心扼杀在摇篮里,没想到抓的尽是虾兵蟹将,更没想到的是,这大鱼居然是季家。 而自己上一世还把季家当做保护南宫家的重要力量,当真可笑! 希望这一世,她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那这一次就从季家开刀! 五.直言直语 南宫偃月同炎珏聊罢政事已经过了申正,想着宴会也该布置的差不多了,嘱咐阿珏照顾好身体,便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还专门以皇帝的名号向长孙怀南讨了一碟藕粉桂花糕。 这一操作看的长孙怀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 待南宫偃月回府已是酉时。 公主府内,白卉早已按照吩咐将琉光水榭布置妥当,就等着戊时接待贵客了。 “殿下,您往日里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假客套的事儿了嘛,今个儿怎么要奴婢张罗起宴会来了。”白卉接过南宫偃月递来的香檀木雕花食盒,不解的问道:“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殿下您说各族夫人小姐会来吗?” 南宫偃月一边审视白卉的布置成果,一边向她解释,“你也说了,这是本宫头一次举办宴会,你说,她们敢不来吗?更何况本宫身上的闲言闲语这么多,也是时候让她们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一共十七个坐席,南宫偃月算了算,加上柳莺莺刚够。 “白卉,将最末端的坐席撤去。” “殿下,这……” 看着这丫头傻里傻气的模样,南宫偃月心里也是一阵无奈,看来要抽个时间改改她这一根筋的小脑袋了。“本宫说请她,又没说请她来坐着。本宫派你去请的时候可曾让你给过柳莺莺请贴?” 白卉恍然大悟,心里暗道,自己还以为是殿下觉得昨天过分了,想和世子示好才清柳莺莺来,没想到是要羞辱她,倒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殿下喜欢世子也不是一日两日,这猛地一下说放弃便放弃了,虽说是好事儿,但也让自己担忧会不会哪天会恢复了。 知道南宫偃月举办宴会就是为了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柳莺莺,白卉本悬着的心这才向下降了一些。 “几时了?” “不足半个时辰了。” “日后本宫给你买的衣裙你便穿着,你记着,你可是本宫的脸面。”南宫偃月看了看还穿着麻制短衫的白卉,叹了口气,“还不去把衣服换了,就穿那件苏锦月华裙。” 这丫头真是呆子,唉。 自己日后也免不了要操心了,争取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好人。 撵走了白卉,南宫偃月便也回房了。 这头一次宴会,自己该不该艳压群芳呢?又或者,只把柳莺莺压死便好? 思来想去,南宫偃月选了身白衣。 酉时已到,公主府门前可谓人山人海。 白卉一身霜色罗裙站在门口,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小姐,外加一幅天真烂漫的模样,看的人心喜。 一位位衣着华贵的女人随着白卉步入公主府。 众人穿过种满海棠树的庭院,一座华美精致的水榭映入眼帘。 烛光摇曳,配着岸边朵朵粉嫩娇弱的海棠,与水中的影相互呼应。 阵阵乐声从琉光水榭对面的听音台传来,空远幽长,为着宴席带了一种飘然之感,让人仿佛置身人间仙境。 随着众人入座,南宫偃月一袭白衣款款而至,如墨的发,冷清的容颜,配上银制十二宫步摇,宛如月宫仙子。 “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免礼。”南宫偃月扫视一圈,见柳莺莺未到,便缓缓开口,“诸位不必多礼,本宫请诸位来不过是无聊,找人闲扯几句罢了。若是诸位拘泥于礼数,最后落个不痛快,传出去本宫面上也挂不住不是?” 南宫偃月此话一出,原本沉默的众人都活跃了起来,就连本不爱说话的也都开始说起话来。 毕竟谁也不想招惹这个被皇帝宠的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又杀伐果断的长公主。 “殿下府中的海棠甚是好看,不知是什么品种啊?”李夫人看着岸边的海棠,出声问道。 “白卉,派人往李大人府上送上十棵。”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殿下?” “无妨,素来听闻李夫人是爱花之人,今日送与夫人倒也不辜负这海棠开的如此美艳。”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见着李夫人随口一说便得了恩赐,其他夫人小姐也都踊跃起来,这话是越聊越多,也越聊越开。 “殿下,传言您休了驸马爷真的是因为您身子不好,三年无后吗?” 此话一出,宴会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南宫偃月闻声看去,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正兴致勃勃的瞅着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众人脸上有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也有的为这姑娘惋惜,还有的则是庆幸自家丫头没有这么鲁莽。 少女身旁的关夫人早已吓得脸色大变,急忙拉着她要磕头谢罪。 只见腿还没着地,一双白嫩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 南宫偃月将二人扶起,看着这个纯真可爱的姑娘浅笑滟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成君。”少女回答着,一双眼灵动的像只小鹿。 “家父可是驻守代地的关大人?” “回殿下,正是。” “小女刚入京都,言语冒犯之处还往殿下见谅。”关夫人接下话头,生怕关成君又说错了什么。 “关夫人真是教了个快言快语的好女儿啊。”南宫偃月笑道,“本宫说了,这次宴会本就是闲聊而已,不必拘谨。” 话音刚落,关夫人是松了一口气。 “殿下还没回答我呢?” 关夫人此时恨不得把关成君塞回肚子,都是被自家夫君惯坏了,回去再收拾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哦,传言啊。”南宫偃月停顿两秒,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正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平南王世子,他不行啊。” 如不是顾忌形象,这群夫人小姐嘴里的酒都要喷出来了。 这信息量太大了。 众人心里一阵暗悱,到底是谁直言直语啊! 看着众人的反应从震惊转为理解,又从理解转为同情。 南宫偃月知道,自己这受害者的形象算是立住了。 她也知道,明日又该有新的传言了,而这真假,除了季家没人会在意。 六.自讨苦吃 关成君的八卦瞬间让宴会氛围达到了高潮。 听音台的乐曲也从一开始悠长缓慢的节奏转变成了欢快的。 众人品酒作乐,观景闲聊,好不快活。 小厨房的美食接二连三的送至桌前,满足了众人的口腹之欲。 关成君吃的开怀,对南宫偃月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关成君悄咪咪地瞅着南宫偃月,正看见她同其他夫人小姐聊天,那语气柔柔弱弱,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高贵典雅却又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这长公主也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是个脾气秉性都差,仗着天家身份就为非作歹,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呀。 果然传言这东西不可信啊,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胡编乱造,这么不是东西! 南宫偃月觉得自己被盯了许久,凭着感觉瞧过去,恰好和关成君四目相对。“关小姐可还想来点别的?” “啊?”关成君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来一看,就自己桌前被吃的干干净净,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白卉,让小厨房再做多一点,大家正高兴呢。”说罢,对着关成君莞尔一笑,“关小姐稍等片刻,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啊……不不不,殿下考虑的很周全了……”关成君急忙回答,又同南宫偃月四目相对,一时晃了神。 殿下她刚刚对我笑得好温柔啊。 白卉刚吩咐完小厨房正要赶回琉光水榭,迎面碰上了正要去找南宫偃月的管家,询问了两句,刚刚的好心情便全没了。 白卉小跑着,急急忙忙的,嘴上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黑着脸。 一副丢了钱的模样引得众人好奇不已,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就这般了,小脸气的鼓成了一个大包子。 还没等把气捋顺,白卉便凑近南宫偃月耳边,小声说道:“殿下,柳莺莺到门口了!还……还让她进来吗?” 听到此话,南宫偃月更开心了。 “让,为何不让?来了就好,正怕她不敢来呢。”南宫偃月轻笑一声,对白卉嘱咐了几句,然后同先前一样品酒闲聊,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白卉虽然不懂自家主子的意思,但她知道,殿下吩咐的,她照做就是了,反正不会错。 门口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影的柳莺莺此刻心情极差。 父王在大都的手下仗着父王的名讳作威作福,丝毫不将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本来就一肚子火,恰好碰上南宫偃月邀请自己参加宴会,这说巧也是挺巧的。 要是自己示软,南宫偃月是不是就会同意季淮安昨日的要求了?等他们进了公主府,再慢慢折磨她! 柳莺莺想得挺美,却也仅仅是想得美。 在家中梳妆打扮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坐着家里的马车紧赶慢赶,到公主府还是过了酉时。本想着错过便错过,人来了就好,又因为没有请帖被侍卫堵住,在这门前站了快一刻钟,柳莺莺着实累了,看着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都快成四只了。 柳莺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大门,“是你们公主请我来的,再不让我进去,这责任你们担当得起吗!” 白卉开门,正好看见破口大骂的柳莺莺,心里的嫌弃又多了几分,若是这嫌弃可以具体化,那怕是要装满满一水瓮了。 “白卉姑娘,这女人一直要进来,小的们做不了主,只能去打扰你了。”两个小侍卫一脸无奈地说着。 白卉同情地瞅了眼侍卫,默默递了四个铜钱过去,随后对着柳莺莺恭敬地说道:“柳二小姐,请随奴婢来。” 柳莺莺见状,便得意洋洋地走了进去。 白卉提着香檀木雕花食盒在前面快步走着,同柳莺莺相距一尺,一点也不想和她靠近。 终于到了琉光水榭,白卉长呼一口气,大声说道:“殿下,柳二小姐来了。”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柳二小姐怎么也来了?她不是驸马爷的妾室吗?” “呦,什么妾呀,张夫人都抬举她了,她不过是个包养在外的姘头罢了!” “对对对,钱夫人说得真真一点也没错!” “母亲,那殿下为何会请她来呀?”钱妙可好奇地问道。 这一问却是问到了点子上,众人纷纷看向南宫偃月,等着解惑。 “柳二小姐,本宫不曾邀请你,你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仿佛丢去水中的石子,激起一片涟漪。 “这么不要脸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呢!” 众人看向柳莺莺的眼里充满了嫌弃和戏谑,再加上南宫偃月先前立好的受害者形象,柳莺莺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还不知廉耻的罪人! “你胡说什么!”柳莺莺也慌了,这一道道要吃了她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明明是你请我来的,不然我才不会来呢!” “呵。”南宫偃月突然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你可有请帖啊?” 见柳莺莺一时哑口无言,众人心里便都清楚了。 柳莺莺的脸瞬间不好看了,她看着南宫偃月略带嘲讽的神情,又急又气,将火全部发在了身旁的白卉身上,伸手就要把她推倒。 白卉立刻大叫一声,顺势倒在地上。 食盒也掉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糕点滚了一地。 看着白白嫩嫩的糕点,白卉哇的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推你都脏了本小姐的手!” “白卉!”南宫偃月惊呼一声,从坐席上赶了过来,将白卉扶起,瞅着柳莺莺的眼里多了几分怒气。 “柳莺莺,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殿下,她以下犯上就应该直接杖毙!”看着南宫偃月生气了,关成君脱口而出。 众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是呀是呀……” “唉,咱们殿下啊,就是太大度,太善良了……” 柳莺莺瞅着人都围了上来,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踩到了掉落的糕点,心中大喊不秒,自己中计了! 七.罪不至死 柳莺莺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充满了怨恨,可此时的她就是一只踩中陷阱的兔子,只能任人宰割。 她忽然有些后悔来了,现在这个正看着自己轻笑的南宫偃月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者,从昨日开始,一切便不同了。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大不敬之事,就算自己没有请帖就来,顶多就是赶出府而已,南宫偃月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柳莺莺忽然就不怕了。 看着柳莺莺逐渐冷静下来,南宫偃月轻轻拍了拍白卉,示意她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毕竟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啊! 接到暗示,白卉原本渐小的抽泣声又大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殿下,糕点……糕点都没了……” 声音虽小,但每个字都说的格外清楚。 听了白卉的话,大家都忍不住注意起这一块块精致小巧又白嫩可爱的糕点。 确实可惜了。 钱妙可突然发现这糕点看着好像有些眼熟,便轻声问道:“母亲,这……这好像是的聚贤酒楼的藕粉桂花糕。” 经她一说,大家再一看,果不其然,这可是聚贤酒楼的藕粉桂花糕啊! 柳莺莺看着众人的眼里都露出诧异,自己也不禁看向这糕点。她瞅来瞅去,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心里只觉得这群妇人大惊小怪,不过是个点心而已。 “柳莺莺,你竟敢损毁御赐之物!”钱妙可指着柳莺莺惊呼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柳莺莺一听也急了,一巴掌打掉钱妙可指着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瞅着她,“你胡说什么,不过是一份糕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一群畏惧权贵的小人,休想借此吓唬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这糕点,俨然是信了。 “这聚贤酒楼的藕粉桂花糕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是都尉府长孙大人专门为圣上做的,除了圣上,其他人连见上一面都没有机会,也难怪柳二小姐不认识。”钱夫人本就看着柳莺莺来气,而现在自家闺女还被她打了,说话便更不客气了,“毕竟这御赐之物即便是给到柳家,也是到柳大小姐手里呀。” “钱夫人说的是呢。”李夫人也掺和一嘴,“殿下,看在柳二小姐不知者无罪的份儿上,殿下不如就罚她去法王寺抄经礼佛。” 柳莺莺先是被钱夫人说的“御赐之物”震撼着,后因李夫人为自己求情而高兴,丝毫没注意两位夫人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她的身份卑微。 柳莺莺朝着李夫人欠了欠身,梨花带雨地说道:“李夫人的情意,莺莺在此谢过了。” 这一说,把众人都逗乐了,这柳家二小姐可真是蠢笨如猪啊! 听得李夫人的话,南宫偃月满意的点点头,一本正经开口道:“李夫人说得甚是有理。柳莺莺你毁坏圣上御赐之物本该就地正法,但本宫念你见识浅薄,孤陋寡闻,这次又是初犯,便免你死罪。不过嘛……” 南宫偃月话锋一转,瞬间威严起来,“这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柳莺莺,本宫罚你在柳家抄经礼佛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不得出府。另外本宫会派管事嬷嬷到柳府教你的,希望你可以趁此机会多学点基本常识,免得日后再惹出笑话。” 众人一听,这又是见识浅薄,又是孤陋寡闻的,倒真是符合柳二小姐,由不得感叹,殿下还真是直来直往,就是爱说大实话呀! 柳莺莺哪里还顾得上惩罚是什么,只要不死就行了。“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南宫偃月朝着身旁的丫鬟吩咐着,“送柳二小姐离开。” 送走了柳莺莺,就像赶走了扫把星一样,众人都是高兴的,只有南宫偃月一脸平静,还有些舍不得似的。 关成君和钱妙可两人看着有些不悦的南宫偃月,关心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不开心啊?是不是还在生柳莺莺的气呀?” 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开口道:“这傻子走了,仿佛也没了什么乐趣。毕竟蠢笨如柳莺莺的人不多了啊。” 话毕,三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开怀大笑起来。 柳莺莺就这样失了魂般地回了家。 到了柳府,柳莺莺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本来精心打扮的妆容已经因为眼泪花开了,额间的金色花钿也从正中向右偏去,配上自己有些凌乱的发。 她可谓是狼狈极了。 她这些样看着自己,越看越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样按照南宫偃月的诱导,一步一步走近她的圈套里,从一开始的宴请,到把自己关门外,惹自己发怒了就带到宴会上,然后质疑自己不请自来,让自己受尽言语的侮辱,逼自己动手。 柳莺莺忽然想起,自己手还没碰到白卉时她就倒下了,而那糕点更是白卉自己洒出去的! 而且就这般巧合,偏偏就今日,皇帝赐了糕点? 最可恶的是自己最后还要对南宫偃月的宽容大度感恩戴德! 这可能是柳莺莺最讨厌自己的一次了,因为自己居然中了南宫偃月的圈套,还不得不听她的话在柳府禁闭三个月! 那个原来只知道讨好季淮安的南宫偃月现在开始算计起自己了,她到底想干嘛?柳莺莺不禁疑惑了。 难不成她昨日休夫都是装装样子,明面上对季淮安一脸厌恶,实则欲擒故纵?南宫偃月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然后把季淮安还给她吗?不,不可能,她做梦! 柳莺莺心里暗自发誓,她要的谁也抢不走,今日之仇她一定会百倍奉还的! 铜镜里柳莺莺的脸容狰狞,她哭过的眼有些微红,那对灰黑色眸子里是满满的恨意,是对瞧不起她的人的恨,是对柳家地位底下的恨,更多的是对南宫偃月的恨。 她不知道,她所在乎的,南宫偃月从来都不在乎,她也不知道,这场关于她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八.千年人参 宴会结束已将近亥时。 白卉将给各位夫人小姐的礼物挨个儿送去后,便去侍奉南宫偃月沐浴了。 公主府太谷居内,南宫偃月正泡在云泉里回想着上一世的种种过往。 这一世自己休夫改命,让季淮安没了出入皇宫的理由,把柳莺莺关在柳府三个月,希望可以借此机会断了她和北疆的联系。 自己派去管事的张嬷嬷是原先宫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是柳莺莺不听管教怕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这三个月,趁着柳莺莺没办法出门,便送季淮安一份大礼。 南宫偃月闭眼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突然被白卉的一声“啊”打断了。 她急忙寻声瞅去。 原来是室内地滑,这丫头没注意,摔倒了。 白卉看见自家主子瞅着自己一脸无奈,傻笑着说道:“殿下,奴婢下次会注意的,会注意的。” 南宫偃月摆了摆手,心里感叹,罢了,这自己养的小傻子可不是要自己操心吗。 白卉跪坐在池子边,将早晨采下的玫瑰花瓣丢入水中,她一片一片地丢着,倒也不嫌麻烦。 “殿下,方才宴席上,您为什么对关家小姐和钱家小姐格外亲切呀?而且您给这两家送礼都是亲自挑的。” “你觉得呢?”南宫偃月闭着眼,等着白卉的回答,是时候考一考这丫头的智商了。 “奴婢觉得,关家小姐虽然是个边关将门之后,但为人直率。关夫人看着就像个好人。”白卉想起关成君同自己一样爱吃,心里便不自觉和她亲近起来。 “那钱家呢?” “钱小姐出身是书香门第,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都依照礼法,说话温温柔柔的,可好听了,也是个好人。” 南宫偃月听着白卉的分析,不由得笑了,“说的不错。” 一听夸奖,可白卉高兴坏了。 她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边笑一边故作谦虚地说道:“嘻嘻,哪里哪里,都是殿下培养得好。” “不过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你没有说到。”南宫偃月闭着眼就能想到白卉听见夸奖时脸上喜悦的表情,可她还是出声打断了白卉,“关家驻守代地,代地两面环山,易守难攻,可谓是大都边防重地,若是代地失守,代地身后的二十四城就像是没有森林保护的动物,只能任人宰杀。关家是保护大都的第一道防线。” “殿下,那……那钱家呢?” “钱妙可的父亲是督察院右御史。钱夫人的娘家也是京都有名的大户人家。本宫与她们交好,不光是因为你说的品行问题,更重要的是她们可以为本宫所用。” 南宫偃月知道,这话说给天真无邪的白卉听,可能会打破自己在她心里原本的好人形象。 可是再过两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了,南宫偃月希望白卉可以保护好自己,可以分清敌友,不被人所骗。 她不想再一次看见白卉死掉了。 沉默了许久的白卉终于出声了,“殿下,那奴婢是不是很没用啊……” 南宫偃月转过身去,伸出手拭去白卉脸上的泪珠,轻柔地问道:“傻丫头,怎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殿下同奴婢交好都没有目的……”白卉越说越委屈,终是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这丫头,想得可真偏门……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嘴上还是要哄着白卉,“有目的,有目的。我们白卉最有用处了。你看,本宫做什么事情不都要靠你吗?本宫去哪里不都想着带着你吗?你最有用处了!” 南宫偃月揉着白卉的小脑瓜,继续道:“不哭了,眼睛都要红了。一会儿去小厨房,本宫还给你留了一份藕粉桂花糕呢。” “真的?” “真的,快去,吃完就去睡一觉,本宫也乏了。” 白卉一双如同小鹿般清澈的眸子看得南宫偃月心里动容,罢了,何必教她这些俗事呢,这种事自己来便好了。 出了太谷居,白卉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南宫偃月在忧虑什么。 白卉忽然想起昨夜殿下做噩梦了,这是从前不曾有的,而且刚才殿下又提起边防战事,她不由得疑惑,殿下到底在忧虑什么呢? 而自己怎样做才能有点用处呢? 子时一刻,南宫偃月穿好衣服走出了闺房。 她在公主府里闲逛着,从倚芳园走到琉光水榭,又从琉光水榭走到听音台。 她走得静悄悄,仿佛一只猫,又仿佛一只游魂。 昨夜又梦到那满地的红,依旧刺着眼,让南宫偃月痛苦。 正当她漫无目的地闲逛时,一个黑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谁?”南宫偃月将身上的玉佩用内力掷出去。 速度快到让黑衣人来不及反应。 只听得一声闷响,恰好打中了黑衣人的虎口,黑衣人手里的东西瞬间掉落在地。 南宫偃月定睛一看,是一株千年人参。 “好啊,敢来本宫这里偷人参?” 木潼本想捡起人参就跑,一听南宫偃月说话自称本宫,立马跪地,毕恭毕敬地说道:“臣参见公主殿下,臣救主心切,还望殿下赎罪。” “你家主子是谁?” “顾白。” 身中数箭却依旧站得笔直的男人的脸瞬间在南宫偃月的脑海里出现了。 “那你还不快去,跪在这里做什么!晚了你家主子都死了!”南宫偃月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什么手下,笨得要死。” 要是顾白因为救治不当就死了,谁替自家弟弟守天下啊!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看向黑衣人的眼里充满了嫌弃。 “还不走?等本宫送你吗?” 木潼闻声,拿起人参一个轻功便消失了。 看着离开的黑衣人,南宫偃月心里想着,自己明日要去顾府转一转了。毕竟顾白可是上一世里为数不多的忠心将士啊。 顾府,木潼将人参递给顾白身旁的男子,脑子里却还是南宫偃月刚刚骂自己的话,不由得感叹这长公主殿下虽说挺好说话的,但她也真是暴躁啊…… 九.大都将军 温暖的光透过如丝般的窗纸洒在南宫偃月的脸上,给她的眼带来一片红黄相间的光斑。 纤长的睫毛微动,随后一双明亮的眸子出现了。 南宫偃月躺在床上感叹着,昨夜不光没有梦见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居然还一夜无梦,睡得如此安稳,真是奇怪。难道是身子太累反而不会做噩梦了吗?若是如此,那么自己就要多累一下了。 “白卉,现在是什么时辰?” “己时了,殿下。” 听得“己时”二字,南宫偃月猛地坐了起来,急忙唤白卉进来帮忙梳洗。 “殿下,您那么急做什么?今日也没有宴席要赶呀?”白卉端来水,瞅着着急的南宫偃月,不解地问道。 “本宫今日要去顾府一趟。你一会儿便去备马,顺便将府里所有的名贵药材各拿一份,本宫要一并带过去。”南宫偃月洗罢,坐在铜镜前一边梳妆,一边催促白卉,“现在就去准备,对了,千年人参就不必了,本宫昨夜已经送出去了。” 白卉想着自家主子可真大方,什么都往出送,这可是大都除了皇宫之外唯一一根千年人参啊,殿下就这么……送了?送了! 南宫偃月天生体弱,儿时就是随便吹个风都能染上恶疾。 为了让南宫偃月的身体健康起来,在她五岁时,老皇帝就特意送她去临云峰习武。待南宫偃月十二岁回宫就封了府邸,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各种名贵药品年年送去公主府,至今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年啊,囤了多少值钱玩意儿啊!白卉越想越肉疼,仿佛这药材原本长在她身上。 南宫偃月看着白卉既惊讶又心疼的表情,心里感叹,还好没告诉白卉,自己原本是打算把整个公主府的药材搬空的,这要是让她知道了,那表情可得成什么样呀。 听了吩咐白卉便急忙去操办了,毕竟自己也是头一次见殿下如此紧张,就连衣服都换了好几套,比见皇上都上心。 这感觉就像是要去见心上人一样,对,就是心上人。 白卉想了想顾白的样子,又想了想殿下的样子,瞬间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想着想着,不自觉傻笑起来。 “又傻笑什么呢?”南宫偃月一出府便看见门口正笑得开心的白卉,不禁打趣道:“再笑嘴可要装下一个拳头了。” “哎呀,殿下。”白卉猛地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嘴真的大到可以装下一个拳头,毕竟她可是殿下的脸面,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的嘛。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 随着南宫偃月一声指令,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开始出发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轿子停了下来,大车也停了下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一顶轿子和七辆大车,顾府门前的侍卫也诧异了。 三爷和二爷也没买东西啊?怎么这么多大车呀? 两人再定睛一看,这为首的轿子轿顶和轿纬用的居然是赤色,那可是天家专用的颜色。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进府通报去了。 在白卉的搀扶下,南宫偃月缓缓下了马车。一袭胭脂色绣金牡丹罗裙足以彰显她的身份。 侍卫很是识趣,直接将南宫偃月请了进去。 “这些都是本宫私藏多年的药材,你们最好找个防潮的好地方,若是损失了,本宫可是要追究的。”南宫偃月漫不经心地吩咐着,见顾府的管家连连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将军可是醒了?” “回殿下,二爷说了将军现在不便见客,还请您多多包含。”管家小心翼翼地回复着,生怕惹的南宫偃月不开心。 “顾二爷架子可真大,不出来迎接殿下也就罢了,现在连人都不让见了。”白卉撇撇嘴,没好气地说着,“亏得殿下还把公主府的药材全部送过来,真是的,哼!” 白卉心里想着,殿下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品行气质都好的人,如今却被拦着连面都见不上,还白白送了那么多东西,真是太不值得了,想想就来气。 在白卉心里自家殿下和顾白将军俨然是一对了。 南宫偃月看着白卉气呼呼的小脸,还以为她是为了那七车药材,便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别担心,府里的药材足够用的。” “是本宫唐突了。劳烦管家告知一声,顾将军不便见客,本宫就先回府了。” 南宫偃月冲着管家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 南宫偃月细想一下,原来是昨夜来府里偷人参的那个傻乎乎的手下啊。 “殿下,还请您移步,将军在缇桐居等您。” 南宫偃月嫣然一笑,吐了一字,“好。” 一进入缇桐居内,南宫偃月便看见正躺在床上的顾白。 只见他脸色苍白,额间不时冒出细微的汗珠,嘴有些干裂,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脑海里那个坚毅的男人和现在这个虚弱的男人慢慢重合在一起,南宫偃月的心一下子被触动了。 那大片大片的红仿佛又回到了她的眼前,刺激着她的神经。 “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将军无需多礼。”见顾白起身,南宫偃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他摁在床上,一把抓住他的手,“顾将军好生休养便是,毕竟南宫家的天下都是你在守啊。” 这一番操作让众人都傻了眼,不禁感叹,长公主殿下就是生猛啊! “咳咳咳……”顾白忍不住咳嗽起来。因为剧烈的呼吸脸上也带了些血色。额上的汗也变多了,正一颗一颗的往下落着,划过顾白坚毅俊美的脸庞。 “殿下,您碰到三爷伤口了!”木潼惊呼道。 南宫偃月瞬间撒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本宫鲁莽了!” 顾白瞅着突然松手的南宫偃月,觉得她活像只受惊的兔子,她的脸微微红着,竟然还有些好看,自己原来怎么就没发觉呢? 白卉看着两人的举动,笑得格外开心。果然,就是般配呢! 十.流言又起 白卉正瞧得入迷,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咕噜噜”两声传来,南宫偃月顺势说道:“既然将军无碍那本宫便回府了。还望将军好生修养,保重身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派人来拿即可。” 南宫偃月拉起白卉转身便要走,心想还好有丫头在,不然这尴尬的……自己怎么就碰着他伤口了呢……鲁莽了,鲁莽了! “殿下,不妨用过午膳再走。” 见将军都开口了,白卉立刻接话,扯了扯南宫偃月的衣角,软糯地说道:“殿下,奴婢……饿了……” 白卉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嘴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这丫头……唉,罢了罢了,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小傻子呀。 南宫偃月迅速调整呼吸,将自己脸上的无奈和嫌弃一并收好,换上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缓缓开口道:“那本宫用过午膳再走。” 得知长公主要用膳,顾府上下立即忙活起来。 一是因为用膳之人毕竟是长公主,而顾府一般情况下只有顾二爷一人在府,吃食随意,府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手。 二是因为传言长公主平生最喜美食的,要是称了殿下心意,被殿下要走,那日后的生活可谓是如鱼得水,快活的不行啊! 于是乎,采买的人急忙上街采买,厨子在厨房用仅有的材料紧张地备菜,管家焦急地指挥布置膳厅。 丫鬟家丁都忙得不亦乐乎,希望可以借此机会实现从将军府到公主府的飞跃。 只见一行人急赤火燎地来到东市,分为四小组,冲到各个摊位前采购东西。 “二丫,咋的,顾府来客人了?怎么来这么多人买菜呀。”屠户王虎一边剁着肉,一边对着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小姑娘问道:“十斤够不?” “叔,够了够了。今天长公主殿下来了,还带了好几大车礼物给三爷。叔你可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礼物,一间房子都放不下呢!”二丫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还有啊,公主殿下可真好看,跟天仙似的呢。” “咋的,你瞅见了?” “嘿嘿,我就远远瞧了一眼。”二丫挠头笑笑,接过十斤肉,撂下三贯钱,抬腿就跑。 “虎子,二丫和你说什么了,你笑成这样?”对面卖菜的李大娘一脸八卦地笑问道。 “说是长公主去顾府了,还送了好多礼。不和你多说了,俺还忙着杀猪呢!” “他李婶,发生什么了?”隔壁王大妈也掺和一嘴。 “长公主去将军府了……”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消息就传开了。 顾府。 “殿下,奴婢……可不可以回府吃饭呀,奴婢后悔了,这将军府做饭也太慢了!” 等了好久的白卉饿得像霜打的茄子,直发蔫儿,惹得南宫偃月发笑不已。 “白卉姑娘饿了,那个,要不你先吃点这个?”木潼瞅着白卉,从怀里掏出一张芝麻饼递了过去。 那饼又硬又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搞得白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半晌憋出一句,“这样不好。” “好,有何不好,本宫替你收下了。”南宫偃月一把将饼拿来,放进白卉手中,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白卉眨巴着眼,委屈巴巴地瞅了一眼南宫偃月,又瞅了一眼饼,仿佛面对什么洪水猛兽般,终是下定了决心,一口咬了上去。 别说,好像还挺好吃的。 觉得味道不错,白卉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公主的脸面代表。 看见白卉吃了饼,木潼想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时候请罪就合适了。想罢,木潼朝着南宫偃月说道:“还请殿下恕罪。” 见手下请罪了,自己这个做主子自然也要有所表示。顾白微微起身,毕恭毕敬地说道:“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这一起身,牵动了肩部,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在白色的纱布上开出朵朵红花。 “将军快躺下,本宫说过了,将军好生修养就是,昨夜也是碰巧,毕竟他功夫太弱了,不然本宫也发现不了。” “殿下说得是,臣也这么觉得。” 两人一言一语说得木潼瑟瑟发抖。 “三爷,午膳备好了。” 在婢女的带领下,南宫偃月等人移步膳厅开始用膳。 顾白因为身体原因,只能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等着木潼给他送饭。 顾白看着南宫偃月一抹红裙离去的背影,心里想到她从前似乎从未穿过如此明艳的罗裙,就连每年的宫宴也不过是一袭湖蓝色罗裙。 他回想着每次自己遇见南宫偃月的场景,她总是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一双明眸总是注视着季淮安,像注视一片星空般,带着一丝认真和向往。像今天这样鲁莽又可爱的一面自己还从未见过。 还有她说的话,让顾白听得迷迷糊糊,南宫家的天下都靠自己保卫了,自己征战这么多年,可是头一次听见南宫偃月说出这句话。难道从前她就没注意过自己也是在保卫南宫家的天下吗? 顾白感叹着,这长公主似乎又陌生了些,但他转念一想,倒也释然。 毕竟这一年才能见上一次面,见了也只有客套话的人,那里谈得上熟悉呢? 平南王府内,平南王季泽宫,世子季淮安,王妃季氏等一众人都跪在地上,听着公公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南王世子季淮安,品行不端,骄纵无礼,屡次欺君罔上,不顾皇家威严,惩,夺去平南王世子称号,废除驸马身份,不经宣召不得入宫,钦此!” 李公公看着地上这一群面容憔悴的人,冷哼一声,“平南王,接旨。” 就在这一天,坊间不光流传了平南王世子因为身体不行被长公主休掉的消息,还流传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那就是长公主看上了大都战神顾白,甚至还带了十几车嫁妆去了顾府,疑似逼婚…… 十一.看门的狗 平南王府内。 接到圣旨的季淮安一脸诧异,他没有想到南宫偃月居然如此决绝,当真去向皇帝求旨废了自己驸马的身份。 他知道北疆王之所以和自己合作,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大都的驸马爷,其次才是他平南王世子的身份,而现在,他不好说了。 季淮安担心自己会成为一颗弃子,一颗没有价值的棋子怎么可能获得北疆的军事支持。 可季淮安太需要这份来自北疆的力量了,没有北疆的帮助,他谋反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 这个他厌恶了三年的身份,在失去的那一刻他忽然舍不得了。 他更加怨恨南宫偃月了,若不是当初她逼婚,自己也不会成为驸马,更不会担当起季家谋反的大任,这三年来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南宫偃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季淮安愤怒地说道。 额上青筋爆起,他一拳打在黄花梨书案上,顿时鲜血直流。 “混账东西,到了现在还在抱怨,有时间埋怨南宫偃月,不如考虑清楚接下来怎么样才能接触到皇帝!”平南王一脸嫌弃地看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遇事慌乱无章,毫无大将之风,这样如何去统领军队,统治国家,让百姓信服?我季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一个废物!你若是再这样鲁莽下去,整个季家都要同你一起陪葬!” 平南王突如其来的谩骂让季淮安一下子清醒了,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慢慢地他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局势。 南宫炎珏虽然爱好美食,但极少出宫用膳。而且每次用食都有专人负责检查食物的安全性,宫中的御膳房人员管理严格,自己是没有办法安插新人了。至于宫外,皇帝除了长孙怀南的酒楼外那也不去,可长孙怀南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做事小心谨慎,同自己又没有交集。 季淮安思索片刻,确定这条路是必然行不通的。 至于女人方面,父亲借着宫中妃嫔甚少,不利于皇家开枝散叶之名,几次提出送妹妹入宫。可每次提起,南宫炎珏不是以朝政要紧拒绝掉,就是随便册封一个女人,以便堵了父亲的嘴,久而久之,父亲也不好提起了。 这两条路都行不通,季淮安思来想去,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要从南宫偃月身上下手。 现在皇帝无子,若是驾崩了必然是长公主继位,他一定要驸马爷的身份,不然就算是杀了南宫偃月,也不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季淮安思索着,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三年前季淮安和南宫偃月的新婚之夜,就是在那一天,南宫偃月告诉他,自儿时落水被他救起便心悦于他。 季淮安想着,眼里透出一丝狡黠。 “父亲,南宫偃月一直以来把儿当做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才会求旨下嫁,如今虽是和离了,但毕竟原有的情谊还在。儿相信,若是同柳莺莺断了关系,她一定会再次嫁给儿。到时候儿又是驸马爷,家族大业就可以实现了。”季淮安一脸自信地说道。 我能让你爱上我一次,就能让你爱上我第二次! 季淮安决定明日便去公主府上演一出苦肉计。他嘴角上扬,眼里透出微光,脸上是藏不住的自信和狂妄,仿佛南宫偃月马上就要同他成亲一样。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南宫偃月对他除了恨什么都不剩了。 季泽宫看着自家儿子沉不住气的模样,也不想多说什么,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次日清晨。 南宫偃月被白卉的呼喊声惊醒,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随便裹上一件外衫就冲出门去。 她刚打开门,便看见急急忙忙跑来的白卉。 额上冒着汗,脸色红润,眼神焦灼。 观察完毕,南宫偃月得出一个结论,白卉就是跑累了。 “怎么跑这么急?瞧把你累的。” 看着南宫偃月伸手替自己擦拭汗珠,白卉先是微微一笑,随后便抱怨起来:“殿下,季淮安来了,就在门口候着,说什么都要见您。侍卫没敢放他进来,但他毕竟是平南王世子,老赖在门口,家丁和婢女也不敢出去呀。” “世子?傻丫头,被撤了的世子还能称世子吗?他顶多算个公子。”南宫偃月轻笑一声,揉了揉白卉的小脑袋,“他若是喜欢,便让他候着,毕竟看门的狗本宫不嫌多。你一会儿通知下去,今日府里放假一天,让侍卫也进来,关上门。本宫到要看看,是他季淮安耗得起,还是本宫耗得起!” 南宫偃月知道季淮安迟早会坐不住,毕竟他一直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奴婢这就去!”白卉听见“放假”二字,一溜烟就跑没了。 南宫偃月扶额感叹,“这丫头,倒是歇一会儿再去呀。” 季淮安就这么在门口站着,见大门开了,他刚要开口就发现来者不是南宫偃月,而是白卉。嘴边的话瞬间收了回去,眉头一皱,脸色铁青。 “公子,殿下说了,您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白卉双手叉着腰,故作南宫偃月的模样说道:“毕竟看门的狗不嫌多。” 白卉说完便带着两个侍卫一同回了府里。 公主府大门前只剩下一个面色乌黑的季淮安。 他的拳头紧握,努力克制着他的怒火。 “爷,咱们回府吗?”轿夫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不,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狠心!” 季淮安装作深情的样子让爬墙偷看的南宫偃月恶心坏了。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给了南宫偃月一个好好收拾他的机会。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心生一计。 顾府内,木潼一脸兴奋地说道:“三爷,您猜属下今天路过公主府看见什么了?” “说。” “属下看见长公主殿下她趴在墙头偷看,样子可好笑了。” “嗯。” 顾白的回答像盆冷水一般,瞬间让木潼了无兴趣,他嘟嘟囔囔抱怨着走掉了。 待木潼离开,顾白轻声笑了。 十二.故作深情 季淮安在公主府门前一站就是一天,引得路人纷纷瞩目。 大家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良好吃瓜心态,自发性在公主府门前聚集起来,有的甚至拿上了小板凳和瓜子,就等着看戏了。 “殿下,他往门口一站就是一天,旁人都以为他深情,明日又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怎么办呀。”白卉嘟着嘴,不开心地说道。 “白卉,你记着,嘴长在他人身上,说什么你自是管不住的。”南宫偃月将手中的白玉兰修剪好,轻轻放在玉净白瓷瓶里,开口说道:“不过这流言的方向是可以控制的。” 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花瓶,对于季淮安的到来没有丝毫在意。 白卉思索着,半天也没想明白,便开口问道:“殿下,那怎样控制呢?难道又要举办宴会吗?” 看着白卉似懂非懂的样子,南宫偃月俯下身子轻声道,“一会儿你就这样做……明白了吗?” 白卉点点头,灵动的小眼睛透露出一丝狡黠。 季淮安在门口候着,随着人越聚越多,本来想回府的他现在也走不掉了,生生被架在这里。 他就这么生生站着,大腿发酸,小腿发麻,动弹不得。 此时,他来到公主府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了。 身旁看戏的百姓都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连饭都吃了两回了。 在季淮安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大门开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大门,只见一袭水红色绢丝罗裙的女人缓步而来。 众人的脑海里只出现八个字“端庄优雅,落落大方。” 季淮安抬眼一瞧,出来的居然是南宫偃月。他心里不禁冷笑,这个女人,果然还是放不下自己。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表面样子要做全。只见他用手偷偷掐住自己大腿的肉,狠狠一拧,眼睛便瞬间红了起来。 他借着痛感,顺势挤出几滴泪,故作深情地望向南宫偃月,声音沙哑地说道:“你来了。” 若不是经过上一世血的教训,南宫偃月可能真的会被这苦肉计骗到,毕竟季淮安真真站了四个时辰,一动没动。 可现在她太清楚季淮安是个什么东西了。 “殿下出来只想告诉季公子,缘分已尽,公子日后莫要打扰了,快快回。”跟在南宫偃月身后的白卉格外有礼貌地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想着,殿下说的可真对,果然是出苦肉计,看这眼泪掉的,不知道还以为自家殿下把他怎么着了呢,惺惺作态,令人恶心,呕! 见南宫偃月没有理会自己,季淮安不甘心地继续说道:“你当真要这样吗?一点情谊不顾?” “情谊?你想让本宫顾忌什么?”南宫偃月本来不见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悲痛,“你同柳莺莺的情谊吗?” 她峨眉微蹙,神情略带憔悴,似乎对和离这件事儿身心俱疲。 “你就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会好好爱你的,我已经和柳莺莺断了关系,是她当初勾引我的,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真的在乎你啊,偃月,原谅我。” “季淮安,本宫说过了,自你和柳莺莺下毒谋害本宫的那一刻起,情谊便不复存在了。”南宫偃月的声音柔和无力,却字字清晰。 “下毒?我什么时候下毒了,你不要血口愤人!”季淮安一下子懵了,他是打算给南宫偃月下毒,可还没有机会实施啊! “你没有下毒,那我们殿下的身体怎么会这般娇弱,平日里连风都吹不得,昨夜御医都来瞧了,就是中毒了!御医说了这毒是慢性的,没个两三年都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亏的我们殿下对你一片深情,统统都喂了狗!” 南宫偃月等着白卉说完才厉声喝道,“白卉,不要说了!”,随即掩面哭泣起来。 那哭得可叫一个可怜,引得众人心疼不已。 看热闹的李大娘坐不住了,开口讽刺道:“哎呀哎呀,没想到平南王养出这么个好儿子,居然意图谋害公主!” “是呀是呀,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就说嘛,公主原来多喜欢他呀,现在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原来是这样啊……” “同这样的人做了三年夫妻,殿下过得多委屈啊。” “皇家也有皇家的坏处,看看这人心都坏了,还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好,过得踏实。” “可不嘛,就我家那口子平时说我两句都舍不得,哪像这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嘲笑的,讽刺的,谩骂的话都进入季淮安的耳中,让他瞬间暴躁。 “你们胡说什么!再说一句,本世子立马派人把你们关进大牢!”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了。 “都不是世子了还摆世子架子。”一同看戏的木潼忍不住出声道。 他可是专门来看热闹的,自然能添把火就添把火。 此话一出,众人的暴脾气也上来了,说话更加放肆起来。 “长公主身份那么高贵都没说什么,他倒是管起事儿来了。” “就是,就他这样配不上我们长公主殿下!” “对对对,配不上……” “你们这群刁民……”季淮安气得脸色发黑,但他除了威胁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大家都散了,莫叫某个小人抓了把柄。”白卉顺势说道。 “唉,看看,还是长公主殿下好啊,不像有的人,什么东西……”众人边说边收拾东西散去了。 见状南宫偃月带着白卉也回府了。 季淮安虽然想留住南宫偃月,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门口一下子冷清起来,只剩了季淮安和他的家仆。 “爷,咱们回府吗?” “回!” 收到指令的家仆转身就走,完全没注意自家公子没有跟上。 季淮安暴躁地喊道:“抬我回去!” 原来他已经站僵了…… 躲在门后的主仆二人毫不顾忌形象地大笑起来。 原来做作这般有趣,真是痛快极了!南宫偃月想着,忽然有些期待明天了。 十三.有个傻子 昨日连门都没能进去的季淮安心里是怨恨南宫偃月的,但是为了自己谋反大业可以顺利进行,他还是厚着脸皮又一次来到了公主府门前。 只是这一次,他从平南王府带上来一把黄花梨圆椅。 毕竟昨日站了一天,今日要是还让他站上一天,他的腿就真心要废了。 他翘着二郎腿,背倚在座椅上,手里摇着扇,静静地看着大门,等着南宫偃月出来。 季淮安就不信自己不能让南宫偃月回心转意了! 今日看戏的人比起昨日就少多了,毕竟没有人会对一个已经定性的人感兴趣,大家都喜欢知道从前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大人物的故事。 而季淮安算不上是大人物。更何况他昨日刚刚被定为谋害公主的狠毒之人,今日还来上演苦情戏,老百姓都不是傻子,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公主府内,南宫偃月正在摆弄昨日修剪下来的玉兰花,她左看右看,总觉得瓷瓶有些空,但是差点什么呢? 她思索着,忽然听见些动静,抬头一看,就见白卉丧着个脸,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 活像只游魂。 “怎么了?”南宫偃月宠溺地瞧着白卉,轻声问道:“昨夜没睡好吗?” “殿下……”白卉丧里丧气地说道:“季淮安好烦呀!他大早上就来公主府门前坐着,害得侍卫一早就通知管家,管家一早就叫醒奴婢。奴婢昨夜太兴奋了,今日寅时才睡着,他卯时就来闹事,奴婢就睡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啊……奴婢好困呀……” 白卉说完特意指着黑眼圈给南宫偃月看,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罢了罢了。他要来就来。还能拦着不成?日后吩咐下去,看见季淮安就不用通报,季家人本宫一概不见。”南宫偃月瞧着站着都快要睡着的白卉,将她带回房间,温柔地说道:“你若是还困便去睡着,今日本宫自己去顾府就好。” 屁股刚着地的白卉一听自家主子要去顾府不带自己,一下子蹦了起来,头脑瞬间清醒,急忙说道:“那不行,殿下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你确定?到时候别困得在顾府睡着了……本宫一个人可带不回来你。” “嗯嗯,奴婢知道,一定不会睡着的,不然多丢人呀。” 见白卉一脸肯定地说着,南宫偃月也不好回绝,毕竟是自家丫头,只能让着了。 “你去备轿,今日本宫没什么带的,就把这玉净白瓷瓶拿着。”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观赏着瓶子,果然还是觉得差点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白卉和南宫偃月出门了。 季淮安一见门开了,还以为是南宫偃月心软了,毕竟现在他才在门前坐了不到三个时辰,昨日可是生生站了四个时辰才见上面啊。 “偃月,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季淮安不再说废话了,他打算单刀直入,要是这次南宫偃月还不理会自己,那么他就要换一种方式了。 本就不开心的白卉一出门就瞅见了季淮安的脸,心情顿时更差了。但身份有别,有些话她只能在公主府里说,出了公主府她便说不得了,不然依照她的性子,现在她一定骂死这个讨厌鬼,就知道扰人清梦! 话虽然不能乱说,脸色可以乱摆。 季淮安刚说完话,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仇视,他定睛一看,白卉的眼神里居然透露出一股子杀气,随后他就迷惑了,这自己又怎么惹到她了? 看着白卉不开心,南宫偃月心里也不痛快起来,看向季淮安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厌恶。 这一主一仆,一个嫌弃万分,一个杀气腾腾。 南宫偃月突然知道玉净白瓷瓶缺点什么了,缺一个讨厌鬼啊! “季淮安,机会本宫也不是不能给你。”南宫偃月开口说道,语气里尽是戏谑,丝毫不想掩盖自己对他的不屑。“若是你能头顶着这瓷瓶,一路回到平南王府,那本宫便考虑给你个机会。” 季淮安犹豫片刻,思索了一下,又故作深情地说道:“好。只要偃月愿意,我做什么都可以。” 南宫偃月故意将瓷瓶递给白卉,让白卉放在季淮安头顶。 “季淮安,你记着,这瓷器必须由你本人顶回去,这中途人不能停,瓶不能扶,不能碎,瓶中的玉兰花不能掉了花瓣。” 白卉心里也清楚,这是殿下给自己机会折腾季淮安呢。 她将瓶中的玉兰花掐断一只,放在季淮安头顶,让后将瓷瓶放在了玉兰花上。 这一下把季淮安气的,原本顶个瓷瓶就算难了,如今还放在花上,那不是更容易倒了?更何况这条件还如此苛刻! 季淮安也来不及多想,在瓶放好的那一刻便站起身来,开始小心翼翼地转身离开。 这刚走一步,头上的瓶便剧烈晃动起来,他急忙半蹲着马步保持平衡,姿势滑稽可笑,引人瞩目。 本来公主府门前看戏的人挺少,这一表演杂技,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又都来了。 毕竟的杂耍谁不想看。 “方荼!”季淮安看见人越聚越多,忍不住喊道,“还快不来扶着本公子!” “这不是耍赖吗……”白卉不情愿地说道。 “白卉无妨,这不过是小事儿罢了,本宫还赶着去顾府呢。” 白卉恍然大悟,她居然都忘了,殿下可是要去看心上人呢,哪里顾得上门前这傻子。 她一想到自家主子要去见顾家将军了,心里便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脸上笑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南宫偃月已然嫁给顾白为妻,开始甜蜜的夫妻生活了。 看着傻笑的白卉,南宫偃月叹了口气,“傻丫头又想什么呢?该出发了。” “嘻嘻……”白卉可不敢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她正思索着,突然瞥见了季淮安,“奴婢觉得季公子活像个傻子。” “倒也是。” 蒙混过去的白卉不由得感叹,有个傻子真好! 十四.没好脸色 南宫偃月坐上轿子,时不时掀起帘子看看季淮安走到哪里了。 奈何季淮安移动的速度太慢,这才不一会儿,南宫偃月就瞧不着他了。 想到季淮安像个乌龟一样,伸着头,蹲着身子,外八字地缓缓移动,南宫偃月实在想笑。 但毕竟这是在府外,天家颜面可不能丢,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一旁的白卉瞅见自家殿下似笑非笑的表情,还以为南宫偃月是在为见到顾白而激动,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两人谈情说爱,嬉笑玩耍的画面,不由得也开始笑起来。 未时,轿子停在了顾府门前。 侍卫一瞧轿子,立刻开门迎接,连通报都省了。 刚进顾府的南宫偃月迎面便碰见了顾二爷。 “殿下千岁。”顾黎眉头微蹙,随即毕恭毕敬地说道,只是脸上的表情冷漠,全然看不出一丝敬重。 同顾家其他人相反,顾黎对这个流言蜚语缠身的长公主殿下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尤其是在他得知南宫偃月刚刚和离便带着礼物来到顾府,甚至害得老三伤口撕裂之后,他对南宫偃月的偏见就更大了。 “免礼。”南宫偃月明显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不满和反感,她实在想不到哪里得罪顾黎了,毕竟自己从前和顾家都不曾有交集,这满满的厌恶从何而起呢? 南宫偃月虽然是好奇的,但面上并不会表现出来,毕竟顾家三子,大哥顾青从政从商,老二顾黎从文,老三顾白从武,而兵权才是她所在乎的。 南宫偃月顿了顿,平淡地问道:“顾白将军可还在缇桐居?” “老三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殿下请回。”顾黎一听南宫偃月又要来找顾白,眉头蹙得更明显了,连带着语气都不客气起来。 白卉看见顾黎不满的样子,心里来气,毫不客气地说道:“顾二爷可是要犯大不敬之罪?” 讨厌自家殿下的人都是坏人! 见顾黎不给自己好脸色,自己也不必给他好脸色了。南宫偃月莞尔一笑,开口道:“顾二爷可以做本宫的主了呀!” 她的语气虽然柔和,但话里话外都是明显的威胁。 顾黎虽然不喜欢南宫偃月,但她毕竟是长公主,一想到自己方才言语不敬可是会被治罪,他立刻弓着身子,低下头,回答道:“臣不敢。” “既然如此,还请顾二爷带路。” 顾黎极其不情愿地道了一字,“请。” 三人还未进缇桐居,木潼的大嗓门便传了出来。 待三人走近,仔细一听,原来木潼正在向顾白讲述昨日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事。 “爷,您是不知道,属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像长公主殿下变脸这么快的女人呢!您都想象不到,嘿,就前一秒还端庄大方,后一秒马上就眼泪汪汪,哭得不成样子。要不是那天晚上属下被她逮住,见识过长公主损人的功力,还真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呢,这演技好的,都快赶上北疆细作了……” 木潼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南宫偃月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演技这么好呀?”南宫偃月好奇般地出声问道。 “是啊是啊,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木潼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转身一瞧,后半句话直接吓了回去,腿都有些发软了,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殿下千岁。” “怎么,本宫像吃人的老虎吗?吓得你腿都软了。”南宫偃月轻声问道,眼睛注视着木潼,见着他慌张的表情又觉得着实好笑。 别的不说,就木潼这傻乎劲儿还真有点像自家的傻丫头,两个人都不太精明的样子。 “哪里哪里,殿下这么温柔善良,怎么会像老虎呢!”木潼讨好地说道,心里却想着,比老虎可怕多了,毕竟老虎出现还有点动静,你出现得悄无声息…… 打趣完木潼,南宫偃月该做正事了。 “顾二爷还请回避一下,本宫有要事同顾白将军讲。”南宫偃月冷漠地说道,方才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顾黎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在自己家待着还要回避一下了。 虽是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天之骄女,长公主殿下呢。 白卉拉着木潼也识趣地出了房门,这个房内就剩下南宫偃月和顾白两人。 顾白看着有些犹豫的南宫偃月,轻声开口道:“殿下请说。” “将军向来是个直爽的人,本宫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南宫偃月看着顾白,认真地问道:“将军可是被北疆刺客所伤?”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顾白,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波动,但转瞬便消失了。 自己被刺客所受伤之事除了身边亲信了解外再无一人知晓,就连皇帝都不知道,外界更是以为自己在战场上受的伤,长公主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着实令他好奇。 但顾白毕竟是个久经世故的人,这些疑虑和好奇在他脸上丝毫没有展现出来。 “将军可把这刺客处死了?”见顾白没有回答,南宫偃月继续问道。 上一世的顾白就是被刺客所伤,而且在一年后,顾白意外救了一个叫晚娘的女人,这个女人其实是北疆细作,真实身份是那名刺客的姐姐。 说来也巧,要不是那时候季淮安假意带自己去骑马狩猎,借此将自己腿摔断,自己也不会到围猎场,也不会见到晚娘。 当时自己还好奇,这个传言从不近女色的顾将军身边怎么有这么一个绝色佳人。 而最后的那场战役中,也正是因为晚娘在饮食中给顾白下毒,他最后才寡不敌众,战死在大殿上。 南宫偃月似乎还能看到那满地的血,鲜艳的红将她包围,令她窒息。 顾白看见南宫偃月忽然陷入沉思,脸上还带着悲痛,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殿下能告诉臣,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吗?” 顾白这一问让南宫偃月愣住了,该怎么说呢? 十五.莫要受伤 南宫偃月想着,总不能告诉顾白自己重活一世,这说出来谁会相信呀!若是说梦到的,那就更玄乎了。她低着头不敢和顾白对视,思索了半天,缓缓开口道:“本宫自有本宫的渠道,将军只需要告诉本宫这刺客的情况就好。” 顾白见状,知道自己是套不出什么来了,便也含糊地说道:“臣对这刺客的情况并不了解,臣一受伤便昏厥过去,醒来就从前线回了顾府。” 南宫偃月知道自己不坦白肯定不会获得顾白的信任,但现在的情况,自己确实不能坦白,终的,她叹了口气,道:“留着刺客必然后患无穷,将军莫要贪小失大,本宫知道将军对南宫家的一片赤诚之心,但本宫只能同你讲这么多了,将军好生修养,本宫回府了。” 看着南宫偃月略带失落的表情,顾白的心里不由得生起一阵落寞,他思索片刻,脱口而出道:“刺客在颍州。” 那抹绀青色锦绣流仙裙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位。 南宫偃月看向顾白的眼里多了一丝诧异,她没有想到顾白居然信她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她了。 “现在,殿下可以同臣讲讲这刺客为何留不得了吗?” “本宫得到线报,三天之后会有人救走刺客,这刺客对将军熟悉,必然会再找机会刺杀将军……”南宫偃月顿了顿,轻轻叹气道:“本宫不希望将军再受伤了。” 南宫偃月看向顾白的眼里总是带着一股悲伤,她实在忘不了那个英勇奋战,最后因寡不敌众被利剑刺穿却依旧笔直站立的身影。 更何况,顾白是南宫偃月除了边防战士外,可以拉拢的掌握重兵的唯一一个人了。 她不能让顾白受伤,更不能让他死! 此话一出,顾白刚刚想好问话统统咽了回去,最后他只是低下头,拱手道了句,“多谢。” 南宫偃月说罢便推门要走,她知道自己若是再多留一会儿,可能就要说露嘴了。 南宫偃月刚一推开门就看见木潼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她再仔细一瞧,白卉这丫头站着就睡着了,要不是木潼在一旁用后背撑着,她怕是要睡在地上了。 看着睡得着实香的白卉,南宫偃月一时也不忍心叫醒她,只好麻烦木潼将她背到偏房,让她在顾府里好好睡上一觉。 南宫偃月吩咐完木潼,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顾白,见顾白嘴角微扬冲自己一笑,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木潼一脸不情愿地背着白卉向偏房艰难地移动着,他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姑娘,背起来会这么重,仿佛,仿佛就像背了头死猪。 可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并不敢说出来,尤其南宫偃月还在他身后跟着的时候。 眼见南宫偃月离去了,顾白一阵掌风将房门闭紧。 他轻轻一扭床头雕刻的香檀木摆件,原本的书柜瞬间向左滑动,一个暗门显现了。 从黑暗处走出一个黑衣男人,只见他低着头,半跪在顾白面前,用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调查长公主一番。” “不必。”顾白虽然不知道南宫偃月的消息从何而来,可多年来的经验让顾白清楚,她说的是真话。 顾白沉思片刻,低声吩咐道:“杀了刺客,颍州不必要了,撤去蛇城。” 辟无虽然不懂主人为什么不让自己去调查南宫偃月,也不懂为什么让他将颍州的部署全部撤掉,但命令就是命令,虽然有疑虑,自己执行就是。 “是。”辟无回答完,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顾白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南宫偃月方才悲伤的表情。 他的心里有很多疑惑。 南宫偃月的线报是从何而来?颍州部署严密,刺客要怎么逃走?若是刺客逃走了,那必然是内部有细作,可颍州的人都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谁会背叛自己呢? 更重要的是,南宫偃月的那句话,她不希望自己再受伤了? 顾白思索着,若是说现在的南宫偃月和从前有什么不同,恐怕只是更在乎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呢? 顾白怎么也想不通了。 季淮安走了两个时辰还是没能回到平南王府,而这时,天已然下起了小雨。 家仆急忙为季淮安撑起伞,免得淋湿了他。 家仆比季淮安矮一头,给他撑伞都要尽力踮着脚,本来行动就慢的两人,现在就更慢了。 又走了约半炷香,雨下地更大了,而季淮安也实在是累了。 他头一次觉得这公主府距离平南王府这般遥远,走地那叫一个疲惫!比他昨日连续不动站了四个时辰还累! 季淮安停的突然,家仆一不注意撞到了他身上,只听得“啪啦”一声,瓷瓶碎了! 季淮安气得伸手就要打死这个奴才,可惜他现在早就累得毫无力气。只能瞪着眼,怒吼着,发泄自己的不满。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家仆慌乱地跪在地上,一边说话,一边磕头谢罪。 毕竟季淮安平日里手段残忍,平南王府的人都清楚得很。 这一跪,伞也不撑了,雨就这么肆意地落在季淮安身上,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努力抬脚,气势汹汹地朝着家仆就是一脚,没想到踢空了,自己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像个四仰八叉的大狗熊,又滑稽又可笑。 “主子,主子!”家仆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做出什么行动,等回了府,自己怕是会被季淮安打死。 家仆不敢看向季淮安,他低着头,突然他发现这瓶子被雨水冲刷得褪色了!再一看,他大叫出来:“主子,主子你快看,这瓶子,好像是府里的!” 季淮安听了也是一愣,他低头仔细一瞧,瓷瓶的白色已经变成了青色,再一看,那熟悉的花纹,熟悉的大小。 这不就是自家府里放在书桌上的青瓷瓶嘛! 十六.你越界了 待白卉睡醒,已经到了酉时,恰好错过了顾府晚膳。 她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边,背倚着床栏的南宫偃月正一脸无奈地瞅着自己。 白卉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现在何时了呀?” “酉时。”南宫偃月轻柔地回答着。 酉时!都酉时了呀!自己居然一下子睡了两个时辰,天呐,地呀,好丢脸啊! 她又一想到自己出府前还信誓旦旦地向自家殿下保证,绝对不会睡着,结果……结果便成了这样,不光睡觉了,还睡了好久,睡到天都黑了…… 南宫偃月看着脸上表情丰富多彩的白卉,心里已然明了,这丫头定是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别乱想了,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 白卉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殿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呀你”南宫偃月轻轻用手刮了刮白卉的小鼻头,笑道:“饿了?” 白卉点点头,不得不说,还是自家殿下了解自己呀。这睡了一觉起来就是有点饿了,好想……好想吃栗子糕呀! 她想着,肚子也叫了起来。 “顾府晚膳都结束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本宫让木潼去吩咐一下。”南宫偃月说道。 自从南宫偃月认识了木潼,她发现这傻小子除了武功差一点,脑子不好使一点,人不太机灵了点,戏多了点,八卦了点,做事慢了点以外,其他都挺好。 “奴婢想吃栗子糕。” “好,那便吃栗子糕。” 南宫偃月叫来了木潼,让他带着白卉去顾府后厨,特意嘱咐道:“木潼,莫叫白卉吃多了,让她吃饱就行,你可记住了。” 白卉这丫头一见着食物就激动,一激动就爱多吃,不找人看着点,一定又会吃得个肚滚腰圆,到时候又要难受了。 刚要来找顾白的顾二爷正巧瞧见这一幕,脸又黑了起来。 把木潼使唤得如此顺手,真当顾府是她公主府吗?而且现在都已经到了酉时,她居然还没离开! 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礼数?上一次来顾府便传出了逼婚顾白的流言,这次居然还不走了!几次三番,是想让顾白同她一样坏了名声吗? 顾黎心里想着,可他不知道,现在的南宫偃月名声早就好了起来,他更不知道,现在的南宫偃月的的确确对自家弟弟有所图谋。 顾黎忍不住出声说道:“殿下,如今天色已晚,殿下再不回府怕是不合礼数……” “合不合礼数本宫说了算。”一看见顾黎,南宫偃月的心情便不好起来,连带着言语也冷淡了。 南宫偃月爱记仇,打小儿就爱记仇,而且只要记了仇就一定会报。 她到现在都记得,在十年前的三月初十,自己十二岁。那日下午未时一刻,年仅七岁的南宫炎珏偷了自己的一只酱紫色乌金翅大蛐蛐儿,而且拿着蛐蛐儿和内务府大总管李太监斗着玩了,关键是他最后斗输了。 为了替死去的酱紫色乌金翅大蛐蛐儿报仇,自己便吩咐下去,让所有太监宫女一旦发现南宫炎珏捉蛐蛐儿就通知她,然后趁着南宫炎珏不注意,自己把捉来的蛐蛐儿都放跑,一整个夏天,南宫炎珏都在捉蛐蛐儿,反反复复地捉,完全没了时间斗蛐蛐儿,最后南宫炎珏实在累了,放弃了捉蛐蛐儿。 从此逮蛐蛐儿和斗蛐蛐儿这两项活动都同他没了关系。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宫炎珏会那么害怕自家姐姐,毕竟很少有人会因为被偷了一只蛐蛐儿就计划了一整个夏天。 而自打早上顾黎没给南宫偃月好脸色,这仇她就记下了。 更何况现在他依旧如此,说实话,要不是看在顾黎是顾白哥哥,是顾家人的份儿上,南宫偃月可能早就将顾黎以不敬之罪关进大牢了。 顾黎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然在南宫偃月的记仇小本子上了。若是南宫偃月将这脑子里的小本子用纸笔写出来,那么在顾黎这个名字的旁边,现在就会有两个小横杠了。 南宫偃月的话一出,呛得顾黎是无话可说。 他看着这个对旁人一本正经,端庄大气,对顾白热情关心,对自己冷漠平淡,对奴婢温柔的南宫偃月,再加上耳边回响起木潼曾讲述的那个爬墙,演戏的南宫偃月,变化之大不禁令他疑惑,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殿下,万一因为您回府太晚,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这责任,顾府担当不起……” “顾二爷管好你自己就行,本宫的事儿本宫自己会操心。更何况这流言蜚语向来是由人说的,难不成本宫不来顾府就不会传出什么流言吗?至于责任,本宫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若真出了什么事儿,看在顾白将军的面子上,本宫也是不会追究的。不过……”南宫偃月停顿一下,缓缓开口道:“顾二爷若不是顾家人,本宫定会追究到底。” 语气里的是威胁,除了威胁还是威胁。 南宫偃月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告诉顾黎,自己对他多次不敬行为的不悦。 顾黎一时也愣住了,他呆呆站了半晌,终得还是拱了拱手,弯下身子,道了句,“臣多谢殿下恩典。” 顾黎想着自己多年以来,从没犯过这类错误,可就在遇见南宫偃月的这短短两天里,自己居然连续两次越界了! 南宫偃月才懒得看顾黎是什么表情,她是真的不喜欢顾黎,她也不想同顾黎多待一秒。 而这时顾白正在修养,自己也不好打扰,白卉和木潼都去了后厨,这么一想,南宫偃月才发觉,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她着实无聊,便在顾府逛了起来。 待白卉吃饱,又过了一个时辰。 夜已经通黑,点点光亮零星布在空中。南宫偃月就这么随意地在顾府游荡着,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迷茫,终的她停了下来,仔细观察起周围的建筑。 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迷路了! 十七.殿下失踪 看着周围一模一样的竹子,南宫偃月陷入了迷茫。 南宫偃月在原地来回渡步,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儿时母后同自己的说话的场景。 “偃月啊,要是你迷路了,或是走丢了,就在原地不要乱动,母后会找到你的。”面容姣好的女人正端庄地坐在榻上,轻柔地抚过南宫偃月的头。 “孩儿知道了。母后,孩儿今日可以出去玩吗?” 南宫偃月小心翼翼地问起这个她每天都要问的问题。 她实在想同其他孩子一样,有机会在暖和的阳光下奔跑,自由自在地吹着和煦的风,或是撒了欢地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偃月,忘记母后同你讲的了吗?”长孙娉袅神色微变,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满。 “可……可是……弟弟们都可以在外面玩……只有我不行。”南宫偃月委屈地瞅着女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看着不再说话的南宫偃月,长孙娉袅的心也在滴血。可她没有办法,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阳光下奔跑,希望她可以肆意地玩耍,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的空气,可是她不能。 因为自己的原因,偃月生下来就有隐疾,体弱多病,旁人着凉顶多是伤寒,而到了偃月身上就可能致命。 她只能做一位严苛的母亲,用自己的方法将南宫偃月保护起来,尽管这样做可能是错的。 而现在,她没有机会了,南宫偃月就要走了,要被送去临云峰习武了。 长孙娉袅将南宫偃月搂入怀里,静静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一样。 她抱了许久,终的,她还是放开了手,她轻轻揉了揉南宫偃月的头,冲着她莞尔一笑,眼神里带着从未对她透露出的温柔,她缓缓开口道:“偃月,一会儿让白卉陪你去玩。以后做你喜欢的事就好,母后不会再管束你了。” 长孙娉袅看着南宫偃月稚嫩的小脸,看着她的表情由疑惑转为兴奋。 她想着,罢了,就让这孩子痛痛快快玩一场。 那时的南宫偃月哪里知道,这头一次出门便走了七年,她更不知道,等到她回来,便是阴阳相隔了。 脑海里那张优雅美丽的女人的脸现在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南宫偃月已经记不清母亲的脸了。 她也都记不清和母亲之间的故事,甚至连同那些为数不多的,可以记住的故事的真假,她也分不清了。 她同母亲之间剩下了什么呢? 恐怕也不过是这具残破的身体罢了。 南宫偃月感叹着,不由得陷入悲痛之中。 与此同时,因为她的失踪,顾府上下都慌乱了起来。 白卉一边指着顾二爷,一边愤愤不平地说着,“殿下怎么会失踪呢!方才我离开的时候,你和殿下在一起,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殿下就不见了……” “殿下在我之前离开的,去向我自然是不清楚的。” 她哭得不成样子,连喘气都不顺畅了,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向顾黎吼着,“就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气我家殿下,殿下就不会失踪,都怪你,你还我殿下!你还我……” 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娘,顾黎眉头微蹙,心里也很难受,天知道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 顾黎感觉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一样,可他自己也委屈,明明是南宫偃月欺负他才是,怎么到了这丫头的嘴里,就都成了他的错了? “吩咐下去,让府里上下都去寻找。” 南宫偃月毕竟是大都唯一一位公主,若是在顾府出了事儿,他真的担当不起。 顾黎吩咐着:“侍卫在门口候着,管家带着家丁分成小队在顾府巡视起来,若是看见长公主殿下,及时通报。” 看着顾黎一脸严肃的样子,木潼知道,此事大了,还是快点告诉三爷。他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忙忙向缇桐居跑去。 待木潼跑进房间,还没等倒上气,他定睛一瞧,自家主子呢? 这下好了,一次失踪两个,但他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家主子带着殿下遛弯去了呢,毕竟两人什么时候不见的,谁也没注意。 木潼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匆匆忙忙跑回顾黎身边说明情况。 另一边,顾白正在一个人在四方亭附近游荡。 四方亭位处顾府东南角,是顾家禁地,顾白商讨要事的地方,在洛水之上,周旁种着湘妃竹,由上至下看去,恰好成八卦状,而四方亭就是八卦中心的阴阳鱼。 由于湘妃竹的种植距离都是严格按照八卦阵布置,一共休,死,伤,杜,开,惊,生,景八门,入口和出口都只有一个是正确的,若是入错了门,可能十天半月都出不来,再加上这四方亭本身的建筑涂料中掺杂了药粉,旁人若是进了四方亭,无一例外都会迷失方向。 南宫偃月失踪的消息,顾白是第一个知道的,毕竟府里暗卫极多,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当辟无汇报他最后一次看见南宫偃月是在这四方亭时,顾白的心还是慌张了一下,毕竟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南宫偃月自己找对生门的几率低得可怕。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如何向南宫炎珏交代呢? 顾白在四方亭周围的竹林中搜寻着。 竹林偌大,同京都郊外接壤,总共占地约30亩,是顾家老祖建府之时,特意向太祖皇帝请求的。 他运用内力将竹子震断,因为动作剧烈,身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又一次崩开了,丝丝的血浸透了他肩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衫。 这短短三天伤口便已经撕裂两回了。 辟无看着自家主子居然不惜损毁八卦阵去寻找南宫偃月,自己更是疑惑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陪着自家主子一起寻找。 随着一片一片的竹子倒下,顾白远远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地上蹲着,背影略显孤单。 他示意辟无离去,独自向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十八.授受就亲 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南宫偃月猛地一回头,一袭月白色长袍就这样映入眼帘。 顾白看着南宫偃月那略带着诧异的红红的眼,微微湿润的睫毛,还有宽大罗裙下颤抖的瘦小的身子,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南宫偃月快速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突然想起自己正蹲在地上,略微有些不雅观,急忙站起。 不料脚有些麻了,一个踉跄,身子便失去重心向前仰去。 不偏不倚,恰好撞进了顾白怀中。 那原本撕裂的伤口,因为冲击,裂开得更大了。 顾白的额上冒出颗颗晶莹的汗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了起来。 南宫偃月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虽然同季淮安成婚三年,但因为季淮安对自己一直以来只有怨恨和厌恶,从来不曾碰过自己,就连新婚之夜也是去书房过夜,平日里季淮安都住在平南王府。 同柳莺莺在一起后,季淮安就在平南王府附近的洛阳街上置办了一间房,专门用来和柳莺莺欢好。 准确的说,这是她头一次和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甚至于牵手这件事,她也只同自家弟弟做过。 而现在自己居然趴在顾白的怀里,怀里?怀里啊! 南宫偃月的心仿佛像只小鹿,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热,身子也有些热,总之什么都很别扭。 她急忙起来,朝着顾白背过身去,拍了拍自己的罗裙,整理了一下发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深呼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顾将军,本宫方才脚麻了,撞倒你实属意外,还望将军见谅。” 见南宫偃月一本正经的样子,顾白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平静地说道:“殿下,我们该回府了,不然白卉姑娘可能就要发现殿下失踪了,怕是会着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带着竹叶,发间也夹杂着,原本月白色的长袍也沾了泥土,显得有些污浊。 “你的伤口?”南宫偃月这时才发现顾白的衣衫有些湿润,肩膀处的月白色布料已经变成了暗紫色,怕是被血浸透了。 “殿下不必担忧,皆是小伤。”顾白冲着南宫偃月笑了笑,向前伸手,道:“殿下请。” 顾府的家丁奴婢都在奋力寻找着,都就是不见南宫偃月的身影。 顾黎焦急地在缇桐居来回渡步,这关键的时候,怎么谁都不见了!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顾府上下都寻找了,但自己却独独忘记了四方亭这个地方。 这个顾家禁地,除了顾家直系血亲不可入内,家仆和婢女自动忽略的地方。 念头一出,顾黎带着木潼就往四方亭赶去。 看见两人都要走了,白卉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于是乎,三人同行。 在四方亭竹林外围,顾黎停下了。毕竟这四方亭中有阵,只有自己,大哥,老三才懂得出阵的方法。 现在若是由自己带着一同进入,万一走散又会多一个麻烦,但若是不带二人进入,这竹林占地三十亩,自己一人何时才能寻完? 正当他犹豫时,突然听见白卉激动地喊了一句“殿下”。 他抬头一看,只见顾白和南宫偃月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都沾着竹叶,衣衫和罗裙底部都是泥污,再加上略微凌乱的发,看起来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顾黎一眼就看见自家弟弟狼狈不堪的样子,又瞧见顾白肩上那一片紫红色,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又多了一分埋怨。 而这一次,南宫偃月没有出言回击顾黎的无礼。 毕竟这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过错。 她这么想着,默默低下了头,没有和顾黎对视。 “殿下,哇……”白卉一边哭一边向南宫偃月跑去,完全没注意南宫偃月身旁还站着个顾白。 “殿下,奴婢都快要急死了,奴婢还以为您被谁抓走了,您要是再不出现,奴婢……奴婢都打算随您去了呢。” “傻丫头,净说傻话。”南宫偃月温柔地看着白卉,轻声安抚道:“本宫不会有事的,本宫也不许你有事,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知道吗?” 白卉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牵起南宫偃月的手就要走,“殿下我们回府,这里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还瞪了顾黎一眼。 赤裸裸地告诉他,这顾府只有他顾黎不好。 “嘶!”被白卉这猛地一拉,南宫偃月痛得叫出声来。 “白卉姑娘,殿下脚扭到了,你不要急。”顾白及时出声道。 “白卉,快把姜太医请来,顾将军的伤又裂开了。” 听得吩咐,白卉道了一声“好”,便急忙向府外跑去。 “木潼,你也随白卉姑娘去。”顾白命令道,“夜深,白卉姑娘一个人不安全。” 木潼叹了口气,心里一片难过,主子呀主子,你可知道属下我找了你多久呀,又让我去忙,我这青春年少正当时,一直像狗来跑路,荒废啊! 得了指令,虽是心里抱怨,木潼还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顾黎看着自家弟弟正搀着南宫偃月的手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南宫偃月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奈何身子差,旁人脚扭了指不定揉一揉就能好,落到自己身上,那便要卧床休息了。 而现在同自己这般亲密的顾白正一脸淡定地扶着自己,自己若是拒绝了,仿佛自己和顾白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要避嫌一样,索性便这样任他搀着,显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南宫偃月觉得这流言蜚语到自己身上是无所谓的,毕竟自己从小就流言缠身,但是坏了顾白名声就不好了。 毕竟顾白也是个身家清白的好男儿,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若是因为自己传出什么坏话,耽误了他的姻缘,这就很不好了。 南宫偃月一边想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丝毫没注意顾白一直都在看着她,甚至嘴角微扬浅笑。 十九.略带尴尬 顾白搀着南宫偃月回到缇桐居已至亥时。 一回到房内,顾黎便急忙将两人分开,让南宫偃月和顾白分别落坐,然后也顾不上回避南宫偃月,立刻上前查看顾白的伤势。 随着顾白月白色衣衫逐渐脱落,南宫偃月自觉地转过了身子。 顾黎看着伤口,眉头紧皱,眼里带着埋怨和不悦,但嘴上并有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将顾白的绷带狠狠撕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嘶。”额上的汗珠顺势滚了下来,顾白抬眼瞅见南宫偃月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强忍着痛意,故作平静地说道:“无碍。” 伤口多次裂开,显得有些狰狞,仿佛一道蜿蜒的红色河流,从顾白的肩膀一直延伸到胸前。 顾黎拿起青色的小药瓶顺着伤口轻轻敲打着,洒下一片白色粉末。 红与白交杂着,在顾白病态般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终于,药上好了。 顾白也长舒一口气,紧握的拳也放松起来。 “殿下,已经无事了。” 听见顾白的话,南宫偃月默默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内疚。 顾黎拿着换下来的绷带离开了,这不大不小的缇桐居就剩下南宫偃月和顾白两人。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连同空气都安静得有些尴尬。 南宫偃月不敢和顾白对视,她的脑子里全然是自己摔进顾白怀中的场面。 那是南宫偃月头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顾白。 她可以看清楚顾白苍白的面容,布着些许血丝的双眸,浓密的睫毛,连他的胡茬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可以听见顾白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清晰地跳动着,同时也在敲击着自己的心。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不自觉地脸红起来。 “殿下可是?”顾白伸手想要试探她的体温。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已然有些越界了。 南宫偃月下意识向后缩去,躲开了顾白伸出来的手,浅笑道:“无妨,将军不必担忧。本宫不过是脚扭了,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是臣唐突了。”见南宫偃月刻意回避,顾白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便瞬间收回了。“还望殿下恕罪。” “将军不必在意,本宫没有怪罪的意思。”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想着,白卉怎么还不回来,太尴尬了,本宫真的想走啊! 话毕,两人又沉默了。 安静。 太安静了。 连同两人的心跳声都放大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说一句话,直到木潼和白卉一起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打破了这场尴尬。 “爷,姜太医来了。” “殿下,姜太医来了。” 白卉和木潼异口同声地说道。 南宫偃月看着两人,连连说道:“快请进来。” 终于来人了,再不来我真的扛不住了。 她心里想着,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激动,可一瞬便恢复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端庄优雅的样子,殊不知这些小表情都入了顾白眼中。 二十.夜不归宿 一个面容年轻却满头白发的男人正对着南宫偃月拱手道:“臣,姜守承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姜太医不必多礼,白卉赐座。” 南宫偃月注视着姜守承,脑海中浮现出了三年前的故事。 姜守承,通政使姜卫南之子,年少有为,是整个大都中最年轻的首席御医。 三年前炎珏即位的前夜,宸妃之子南宫少擎在北疆奸细的挑唆下起兵叛乱,一时间战火肆意。 顾家军在皇城与叛军厮杀,而皇家禁卫军在南宫偃月的带领下突袭沈、陆、刘、涂四家。 那一夜铁骑声传入京都每一户人家,那一夜死了太多人,血腥味仿佛饭粒一般粘在南宫偃月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而姜守承的妻子长欢因为同南宫家交好,为了争取时间故意在宫中假扮南宫偃月,不料被刺客误杀。 姜守承悲痛过后,一夜白发,再无笑颜。 虽然日后姜家依旧对南宫家忠心耿耿,但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对于姜守承,南宫偃月是尤为亏欠的,这是南宫家造下的孽,应由南宫家来还。 她多么希望这一次重生可以回到三年前,这样她就能改变更多的事,或许可以阻止那场叛乱,或许长欢就不会死了。 可一切都不会重来了,人生又有几次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呢? “殿下,您这伤势本身并无大碍。”姜守承一边说着,一边将南宫偃月的脚向左一旋,只听得“咔嚓”一声,骨正了。 他将南宫偃月的脚放下,继续说道:“但由于您身子向来比旁人虚弱,怕是这半个月不能走动了” “半个月!”南宫偃月小声嘀咕,眉头已然紧蹙,脸上的忧虑都显了出来。 半个月太久了,本想着这些日子好好打压一下平南王府在京都的商业,这不能走动还怎么造谣闹事呢? “姜太医,那……那殿下不能走动,今夜还能回府吗?”白卉担忧地问道。 “怕是不能。” “既然如此,那殿下便在此住下,待伤势好转再离开也不迟。”顾白继而接话道。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惊变,统统看向南宫偃月。 沉默半晌,南宫偃月还是认同了这个提议。 毕竟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今日若是逞强回府,恐怕就不只是半个月的事儿了。 姜守承帮南宫偃月医治完,顺道替顾白重新开了几副药,嘱咐他一日服三次后,也不顾夜深提着药箱就离开了。 顾黎刚处理完私事回到缇桐居,就见南宫偃月坐在太师椅上,被家丁抬着向栖芳阁走去,脸色瞬间变黑。 这怎么还住上了? 栖芳阁内,白卉小心翼翼地将南宫偃月扶上床,然后眼睛转着灵光,偷偷摸摸地低声问道:“殿下,顾白将军是不是喜欢您呀!” “瞎说什么!”南宫偃月瞬间反驳道:“将军那是出于礼节,你莫要想歪了。” “那殿下您喜不喜欢将军呀?” “白卉!” 见白卉嬉笑着跑掉了,南宫偃月不由得思考起来。 良久,她自言自语道:“这才不是喜欢呢。” 待她说完,原本站在窗外的人影消失了。 二十一.你还有我 血。 都是血。 粘稠的,温热的。 从南宫炎珏的脖颈处喷溅出来,在空中飞舞着,最后同他倒下的身体般落在地上,和其他的红混合在一起,慢慢变黑。 他的眼里是满满的不甘和怨恨,似乎在质问着南宫偃月。 你为什么不救我! 那一片片的红将南宫偃月包围,血液在慢慢上升,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将她包裹起来,像是富有生命的爬山虎一样,死死地扒住她的身体,然后将她吞噬。 她似乎能感受到那血液里的厌恶和愤怒。 那是对她的厌恶,对她的愤怒,对她引来这一切结果的怨恨! “不要!”南宫偃月猛地惊坐起。 发仿佛梦中的血液般粘在她的头顶,她背后的亵衣已经湿透,着了风略有些寒凉。 南宫偃月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还沾染着弟弟的血,那些粘腻的血和铁锈一般的味道令她恐惧,令她厌恶。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终的,她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她努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一场梦的影响下全部迸发了。 她的声音微弱着,温热的泪珠划过脸颊,滚落到脖颈里,湿润的,令她很不舒服。 “殿下。”白卉听得声音急忙跑了进来,连同外衫都来不及穿好,只是简单地披在身上,“殿下……殿下?” 她连叫两声,却没有等来南宫偃月的回应。 她看见南宫偃月已经哭红的双眼,浓密的睫毛上满是晶莹。 她微微颤抖着,以极低的声音抽泣着。 白卉走近南宫偃月身旁,看着瑟瑟发抖的南宫偃月,轻轻将她抱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殿下,脆弱的,无助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在白卉的印象里,殿下总是那么镇定自若,端庄得体,像极了先皇后长孙娉袅。 即便是五岁离宫,殿下也不过是一个人站在城外静静地看了一眼皇城,便转身启程了。 上一次见殿下落泪,还是在十二岁回宫那年,先皇后去世时。 那一日,殿下跪在灵堂前哭到嗓子发哑,最后还是先皇下令将其打昏送回了公主府。 白卉突然发觉,殿下似乎承担了太多了。 自十二岁回宫以来,殿下先是经历丧母之痛,七年之后,先帝驾崩,传召三皇子南宫炎珏即位,二皇子不满发动暴乱,四皇子在战乱中失踪,殿下连夜领兵围剿北疆细作,同顾白将军一同镇压叛军。 那一年,殿下也不过十九岁呀,连父亲去世都来不及悲伤,就被卷入了夺位斗争之中。 待局势稳定后,殿下退出朝堂同季淮安成婚,没有料到他又是个奸险狡诈的小人,三年来对殿下冷淡无情,还在府外养了妾室,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妾室柳莺莺上门顶撞。 白卉想着,或许从那年回宫,殿下就将真实的自己包裹在那具端庄的壳子里去了。 毕竟自那一年起,殿下就很少真正开怀地笑过了。 “殿下,还有奴婢啊。”白卉轻声说着,这一次就由自己来安慰殿下。 二十二.我被绿了 次日清晨,季淮安将自家书房的青瓷瓶涂好染料,随意从旁处折了几只玉兰花装进瓶中,起身便往公主府赶去。 这次他没有带上昨日的黄花梨椅子。 季淮安想着,这要求他也算是做到了,南宫偃月应该不会不见他了。 坐上棕黄色轿顶的轿子,他开始悠哉悠哉地看着风景,就等着一会儿到了公主府扮可怜,求南宫偃月原谅自己了。 “爷,到了。”家丁说着,掀起轿帏,一腿半跪着,等着季淮安下来。 “嗯。”季淮安点点头,一脚踩在家丁膝盖上,借着这人力踏板,下了轿。 他得意洋洋地走到公主府门前,斜眼瞟了一眼门口的侍卫,嘚瑟地晃了晃手中的假冒玉净白瓷瓶,嚣张万分地指着其中一个侍卫说道:“你,还速速去通报。” 两个侍卫见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 季淮安看着侍卫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气都要顶到了脑门心,这若是放在从前,他定将这两个下贱的侍卫拉出去统统杖毙。 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处置公主府的人了,因为他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季淮安黑着脸说道。 两个侍卫又一次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去通报。 这一次又一次,季淮安可是忍不住了,他暴躁地上前推开侍卫,然后同自家家丁一起,疯狂地敲起门来。 这样子活脱脱一个泼妇。 两个侍卫见状也不去阻止,谁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季淮安暴力地拍打公主府的大门,然后偷偷地笑。 终的,过了大约一刻钟,管家将大门打开了。 “季公子还是请回,殿下今日不便见人。”管家虽然不悦,但是也毕恭毕敬地说道。 “公主呢?”此时的季淮安已然气急了,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季家的大业,他还是选择了忍! 毕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父亲说的话,自己一定要记着,再失误一次,自己在平南王府的地位可能就要发生变化了。 昨日书房的小丫鬟就听见父亲要将那个私生子接进府中,若是他来了,那只能说明自己要被父亲放弃了,自己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做一枚弃子! 季淮安心里想着,表情也严肃起来,连同他的愤怒混合在一起,样子很是奇怪。 “殿下今日身子不爽,不便见客,季公子请回。”管家重复着上一次的回答,依旧毕恭毕敬地说着,头微微低着,丝毫没有把季淮安放在眼里。 “你去通报,我就不信她不来见我。”季淮安举着瓶子,略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公子请回,殿下今日不见客。” “你这个老东西,是听不懂人话吗?”季淮安抓着管家的衣襟,起手就要打下去。 就在这时,门前的侍卫说话了,“殿下在顾府,您去顾府找。” 顾府?顾府! 季淮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一边想着,一边气势汹汹地向顾府赶去。 二十三.乱叫的狗 等季淮安坐着轿子急急忙忙从公主府赶到顾府门前,恰好是顾家用膳的时间。 “三爷在用膳,一律不见客。”侍卫瞅见有人来了,抬眼一看,似乎是平南王府的,一想着平南王府和顾府常年都不对付,没好气地说道,“您请回。” “你去通报一声。”季淮安不满地说到。 “小的们要守规矩,不见客便是不见客。您要是想等便等着,待三爷用完膳,小的再给您通报去。” 季淮安咬着牙挤出一个“好”字。 他就一个人暴躁地在门口等着,若不是知道顾家惹不起,他早就上前踹门而入。 “爷,要不回府。”方荼小心翼翼地说着,他心里清楚,自家主子现在正在气头上,可要小心哄着,省的牵连了自己。 方荼忽然有点羡慕公主府的家丁了,摊上公主这么好的主子,不打不骂,平日里动不动就有赏。哪像平南王府,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就不说了,还容易挨打,最关键的是动不动被罚月钱。 真是可怜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不然谁在这里耗着呀,唉,为难呐! 方荼心里想着,面上可不敢显现出来,毕竟自己还是要命的。 “回去?回去什么!我今日就要看看她南宫偃月是不是这么无情无义!” 季淮安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后轻轻将瓶子放下,生怕它碎了,到时候不好和南宫偃月讲条件。 待顾白等人用完膳,季淮安已经在烈日底下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了。 大都的天气向来古怪,前一秒风和日丽,后一秒就是瓢泼大雨。 这不,刚被晒得头昏脑热的季淮安还没缓过来,雨就倾盆而至。 “爷,快……快。”方荼急忙喊着,带着季淮安躲到了顾府大门的房檐下。 一主一仆狼狈极了。 侍卫见状,还是去通报了。毕竟也是平南王府的,若是摊上什么事情,他们也担当不起。 “三爷,平南王府来人了。” “什么?”还在吃点心的南宫偃月突然说道:“怕是季淮安来了,本宫给将军添麻烦了。” “殿下可想见他,毕竟也是从前的驸马爷。”顾白垂着眸,语气里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殿下自然是不想见的,将军您可不知道,他天天来公主府门前求殿下原谅,殿下都快烦死了。”没等南宫偃月回答,白卉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叉着腰,充分展示着她对季淮安的厌恶。 顾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宫偃月,等着她的反应。 “白卉说得是。”南宫偃月莞尔一笑继续道:“不过,将军要赶人莫要带上本宫,本宫同这位前驸马还有许多旧账没有算呢。” “好。” 只听见顾白答应一声,随即吩咐道:“本将军今日不听狗叫。” 侍卫听了,老老实实将话传到季淮安耳中。 只见那张本就气到狰狞的脸越发扭曲起来。 “好,顾白算你狠!”季淮安看着顾府的大门恶狠狠地说着,心里厌恶的仇人又多了一个。 二十四.是我多嘴 顾白这话一出,南宫偃月也是十分震惊。 都说顾白嘴毒,原来自己从未发觉,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啊。 这话说得,真心不错,甚得本宫心意。 一旁还在吃栗子糕的白卉没忍住,大笑起来,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 “白卉,莫要笑了,当心噎着。”南宫偃月也忍不住笑道。 “殿下对臣的表现可还满意?”顾白突然问道,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多了一份期待。 “将军说的自然是好的。”回避掉他的眼神,南宫偃月低头浅笑道。 这眼神,莫不是真的对我有想法? 那本宫该不该利用呢? 这样不好…… 可是…… 南宫偃月心里犹豫着,表面上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端庄模样。 眼瞅着顾白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明目张胆,南宫偃月急忙说道:“本宫有些乏了,白卉扶本宫回房。” 白卉看着脸色发红的南宫偃月,还真的以为自家殿下不舒服,立刻将手中的栗子糕统统塞到嘴里,然后扶着南宫偃月就往栖芳阁走。 看着南宫偃月逃难似的离开了,顾白也笑着回了缇桐居。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缇桐居暗室内,辟无正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实在看不懂自家主子这几日对公主殿下的种种作为,若不是他知道自家主子没那么容易动情,他还真以为主子喜欢上公主了。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说。”顾白眯着眼,手里拿着方才辟无递过来的情报。 “主子为何对长公主如此上心?” “颍州的人可都撤去了蛇城?”顾白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刺客死后,你可发现有什么人有异常情况?” “除了原本看守刺客的守卫王程去如厕耽误了一段时间,其他人都是同一时间向蛇城撤离。”辟无半跪着,丝毫不明白顾白这问题和刚刚自己问的有什么联系。 “王程曾消失了一段时间就是最大的异常,影流去查探过了,王程就是北疆细作,也是这次刺杀行动的内部人员,若不是他暴露行踪,刺客也不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我的所在地。南宫偃月说的没有错,颍州确实不安全。” 辟无低着头,“属下愚钝,没有发现王程的异常,还请主子责罚。” “无碍。你不在颍州,自然不如影流熟悉,这次便免了。”顾白轻声说道:“长公主确实有我们所没有掌握的消息来源,同她交好,自然是应该的。” 辟无一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一边感叹自家主子今天真是宽宏大量,居然没有责罚自己,真是太好了。 还没等辟无多高兴一会儿,顾白的话就像一盆冷水般浇了下来。 “但是,你太好奇了,忘记了规矩。”顾白抬眼看着辟无半跪在地的身子,言语平静,没有丝毫波动,“下去领罚。” 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算计,他嘴角上扬,手中把玩着那日竹林中南宫偃月不小心掉落的碧玉簪子。 南宫偃月,你倒是有趣的很啊,越发让我好奇了。 二十五.以恶制恶 季淮安在公主府和顾府两处碰壁,与此同时,柳莺莺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自上一次宴会结束,一位嬷嬷便带着圣旨来到柳家,表面上是教授柳莺莺礼数,背地里却是南宫偃月派去限制她人身自由的。 至于圣旨,公主府有许多印有玉玺的空白圣旨,是南宫炎珏专门给南宫偃月备下的。 这嬷嬷也着实厉害,来柳府的第一天就给了柳莺莺一个下马威。 “还请柳二小姐将大悲咒抄上一遍。”张嬷嬷手中拿着柳条,站在柳莺莺身后,恶狠狠地说道:“柳二小姐还是快点动笔,如今日头正毒,奴才想着二小姐也不愿站在太阳底下写。” “你……你这个奴才,本小姐不过是被罚了抄经礼佛三个月,又没有规定每日抄多少!”柳莺莺将沾好墨的笔“啪”地一声丢在桌上,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张嬷嬷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真当本小姐好欺负吗?” 这一摔,墨溅出去一片,污染了一张上好的白色宣纸。 “皇上圣旨在此,柳二小姐莫要不遵!”张嬷嬷瞪着她,十分严肃地说道:“抗旨不遵,可是会连累柳家的,到时候诛九族,莫要怪奴才没有提醒您!” “你……你吓唬我!平南王世子是我夫君,你可不要欺负我不懂……” 柳莺莺话还未说完,便被走来的女子狠狠扇了一巴掌。 “混账东西!张嬷嬷是圣上派来的人,岂容你在此放肆!”柳家主母厌恶地看着柳莺莺,恨不得方才那一巴掌直接可以将她扇死。 “嬷嬷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都是我这做主母的没有教养好她。嬷嬷既然是皇上派来的,自然是听张嬷嬷的。” 见柳家主母这般说了,张嬷嬷甩动柳枝,狠狠抽在了柳莺莺娇嫩的手上。“对圣上不敬,这次便略施小惩。二小姐日后莫要犯了。” 只见那原本白皙的手背上,瞬间多了一道红。 火辣辣的疼让柳莺莺瞬间安静下来。 她看向张嬷嬷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但也乖乖地拿起了方才丢在书案上的笔。 这个老东西,等三月一到,我便让淮安去杀了你,让你再招惹我!等我当上皇后,柳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一边想着,一边抄起佛经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柳莺莺终于抄完了一遍。 还没等她喘口气,张嬷嬷一柳条下来,宣纸瞬间破裂。 “你这是做什么!”柳莺莺瞪着眼睛,却不再敢同一开始那般咒骂张嬷嬷了。 “柳二小姐还是写得认真些,待您写好了,奴才还要派人送去长公主府给殿下过目,您写成这般样子,会污了殿下的眼。” “你!” “二小姐还是快点动笔,不然夜深了,也耽误奴才休息。明日还有明日的经文要抄写呢。” 柳莺莺看见张嬷嬷手中的柳条微微晃动着,又看了看自己红透的手,默默地继续写起来。 这一次,她写得格外认真。 一笔一划都不容马虎。 二十六.一代名妓 柳莺莺没有想到张嬷嬷说着抄一遍是抄到她满意。 字迹草率重来一遍,纸染了墨滴重来一遍,字错了重来,写的时候打个喷嚏不干净了重来…… 这大悲咒来来回回写了有七遍有余。 柳莺莺实在累了,写完的一瞬间就趴在了书案上,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柳莺莺心里着实苦,她从早晨到现在一直写了四个时辰,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上,不光如此,她还要看着张嬷嬷在一旁坐着悠哉悠哉地吃点心。 这哪里还是自己家呀! 这简直就是她的天下啊! 可现在,柳莺莺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祈祷着明日自己能好过一些。 柳莺莺觉得自己命苦极了。 明明是北疆高贵的郡主,如今却活得连个年老的嬷嬷都不如。 她心里有怨,怨恨的也不是旁人,而是将她生下来的母亲,雪荷。 这个怀着她嫁进柳府的女人,这个给予她爱和生命的女人,却是柳莺莺最恨的人。 雪荷性子温婉淡泊,不争不抢,如同雪中的一朵荷,干净美丽,故此得名。 至于她原来的名字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会在意。大家只知道,她是一名妓,卖艺不卖身。 雪荷长相柔美,一双桃花眼,黛眉微弯,朱唇诱人,举手投足之间尽展风情。 雪荷最善舞,一头如墨长发随着扭动的腰肢一起,配上嫣红的裙,脚下清脆的铃铛,一张似纯又欲的脸,是个十足的美人。 柳莺莺是美的,却不及她分毫。 南宫偃月是美的,也不如她夺目。 就连皇宫里最美的女人明贵妃在她的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 二十年前的京都中,她的美艳名动一时,甚至差点就被先皇带入皇宫,那时候没有人不知道她,没有人不认识她。 柳浪就是她石榴裙下的一只鬼,一只老色鬼。 柳浪头一次看见雪荷,便沉迷于她。他不惜在醉春风一掷千金,只为求美人一笑。 那时的柳浪已有家室,其妻为翰林院学士方叶正之女方茹艺,是出了名的悍妇。 见自己的夫君夜夜留恋于烟花之地,她气不打一处来,亲自跑去醉春风警告雪荷。 自那一次后,雪荷忽然消失了。待她再次出现已过了半年有余,她一出现便找到了柳浪,并且答应了柳浪的请求,嫁于他为妾。 又过半了年,柳莺莺出生了。 因为时间不对,柳莺莺一生下来就被柳浪当做小野种,雪荷也因为此事被柳浪抛弃。 方茹艺趁着机会在府里肆意欺压这个美丽的女人。 终的,在柳莺莺六岁那年,雪荷死了。 临死前雪荷还拉着柳莺莺的手说到,她的亲生父亲是北疆的王,他终有一天回来接她们回去。 而在她死去的第二天,柳莺莺便见到了北疆王派来的属下,并且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雪荷心心念念的北疆王从一开始便没想接她回去,甚至对于她在柳府遭受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这个可怜的女人,爱错了人,而且错爱了一辈子。 二十七.木潼送信 季淮安一连两次吃了闭门羹,心情实在不好,回到府中,对着方荼就是一顿打骂。 方荼虽然心里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是做奴才的,凡事也只好忍了。 正在季淮安发泄时,平南王府的侍卫送进来了一封信。 他看着信,眉头一挑,“谁送来的?” “回世子,那人看着面相陌生,穿着一身棕褐色短衫,衣襟处绣有云纹,听着口音为京都人,说是长公主殿下派他来送信的,信送到人就走了。”侍卫低着头,不看直视季淮安。 虽然季淮安已经不是世子了,但府中的人还是要称他一声世子爷,哪个敢叫他大少爷,哪个就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听到此话,季淮安拿起信,果然,信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是南宫偃月身下的味道。 他用指腹在信封上揉搓两下,想着今日被羞辱的自己,他恨不得将信撕碎。 可他不敢,除了南宫偃月,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名正言顺地篡夺皇位。 他就像溺水的人,只能抓住这个保命的树桩,哪怕这个树桩时不时就漂远了。 终的,为了季家的大业,他还是打开了信。 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信中写到: 季郎亲启。 吾本无郎君相决绝,然不思,汝一而再三恳吾宥汝之。汝曾欺吾数,今吾不敢复信卿,奈何心犹不释子。今闻汝不负辛苦寻吾,吾知汝诚欲悔,吾欲与汝一会,明日辰,顾府见。 南宫偃月亲笔。 季淮安看着信笑出了声,果然正如自己所料,南宫偃月还是放不下自己。 明日辰时,顾府一会,好! 方荼看着自家主子突然大笑起来,还以为入了什么魔障,惊恐地说道:“爷,不过是今日没见到长公主殿下,您可想开了,别疯啊!” 季淮安一脚蹬过去,嫌弃地看了一下被自己鞭打得伤痕累累的方荼便离开了。 顾府,南宫偃月正品着顾白送来的上好白毫银针,颇有闲心地赏花。 三月已过一半,日头也越来越长了。 “殿下,信送到了。”木潼一个轻功出现在南宫偃月面前,得意地说道。 仿佛在彰显自己的武艺高超。 然而这种不入流的功夫,并不能在南宫偃月心头引起什么波动。 但在白卉眼里,木潼就厉害了。 “哇,好厉害。”白卉兴奋地看着木潼,激动地直拍手叫好。 “哈哈哈,白卉姑娘,过奖过奖啦。”木潼毫不客气地答应着。 “木潼哥哥,你可以教我吗?我也想学武功。” 白卉一声甜甜的“哥哥”,叫得木潼一瞬间红了脸。 “那……那个,我还有事,改天,改天一定……”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得飞快。 不过一柱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丫头,怎么突然想起习武了?”南宫偃月看着白卉失落的表情,温柔地问道。 “这样奴婢就能保护殿下了。虽然奴婢知道殿下武功很高,但是殿下身子差,万一哪天病倒了,又碰上坏人,殿下怎么保护自己呀!” 听着白卉说完,南宫偃月沉默了许久,终的,她开口道:“习武可以,但木潼不行。” “为什么呀?”白卉一脸诧异地看着南宫偃月,只见她朱唇轻启,吐出一句。 “他太差,本宫看不上。” 二十八.吏部主事 酉时,平南王府膳厅。 平南王季泽宫正同一年轻男子饮酒谈事。 男子着一袭水蓝色竹叶纹绸缎长袍,头戴一只雕刻精美的和田玉发簪,腰间挂着颜色上好梅花翡翠玉佩。 他发色如墨,面带笑容,纤长的手指随着季泽宫说话的频率敲击着桌子,此人就是平南王的私生子之一,正六品吏部主事,李济。 “李济,为父的儿啊,你长大了呀。为父还记得,小时候莲儿常带着你来府中寻我。奈何为父那时身不由己,不能将你们接入府中,现在莲儿西去,你一人在外,为父实属不忍。今特意接你入府,日后你就是这平南王府的二公子,旁人定不敢欺你,也算是弥补这些年为父对你的亏欠。” 季泽宫握着李济的手,一时间老泪纵横。 “哪里的话,父亲言重了。今日您亲自接儿子入府,这是儿子的福气,想来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了也会开心的。”李济嘴角微扬,语气里尽是感动。 然而,那双看向季泽宫的漂亮的丹凤眼中不带有一丝情感,仿佛是一只冷血的蛇,正在注视着他的猎物。 “好,莲儿果然给本王养了一个好儿子,又听话又懂事。”季泽宫一瞬间收起眼泪,大笑着问道:“济儿在朝中可还习惯?” “一切安好,多谢父亲提拔之恩。”李济起身,朝着季泽宫弯腰拱手道:“只是……” “只是什么?”季泽宫脸色骤变,眉头紧蹙,等着他的回答。 “只是这正六品的官职并不能为父亲分忧,儿子惭愧啊!”李济叹了口气,随即跪地,朝着季泽宫磕了个响头,道:“儿子不孝,年少时不能与父亲团聚,如今正至壮年,却不能为父亲分忧,儿子无颜面对父亲,也无颜面对死去的娘亲……” 玉佩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济低着头,等着季泽宫的举动。 “哈哈哈哈。”季泽宫突然大笑,他将李济缓缓扶起,慈祥地看着他,语气柔和,仿佛这个孩子他从小便关心到大一般。 “济儿,为父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想为为父分忧的心为父也明白,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吏部还在顾家那个老东西的手里,只能委屈济儿了。”季泽宫轻轻拍了拍李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依为父看,济儿在正六品的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了。你就好好做事,剩下的由为父考虑便是。” “是,儿子都听父亲的。”李济低着头,嘴角上扬。 这一对父子,各有各的算计,谁也没有捅破。 刚刚得知私生子来府的季淮安急急忙忙从自己的卧房跑来,恰好看见自己父亲慈爱地看着李济。 他知道若是自己向平常一样暴躁,那么他就一定输了,而现在他还没输,因为南宫偃月的信,他比李济多一次机会。 他站在门口定了定神,终的还是忍住了愤怒,转身离开了。 平南王府中,因为李济的到来,必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是这场战争,杀人不见兵刃。 二十九.转了性子 次日辰时,季淮安来到顾府门前,这一次他格外地克制自己的脾气,即使一如上次般站在顾府门前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也没有丝毫怒意。 待侍卫通报完,季淮安才真真进了顾府。 说来也有意思,这是他头一次来顾府,也是头一次和顾白扯上关系。 在栖芳阁的小院里,南宫偃月正闲坐着,手里把玩着白卉从缇桐居摘来的棣棠花。 花金黄色,小小的,很是可爱。 “殿下,季公子到了。”婢女恭敬地说道。 南宫偃月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 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南宫偃月回头看去,一时间晃了神。 那是季淮安,温润如玉般的季淮安。 他着一身艾绿色长袍,发束起,手中拿着一把扇。 扇骨刻着一行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扇面上有点点红色,可南宫偃月知道,画的一枝梅。 因为那扇面的原样是她画的。 季淮安素来喜梅,自己便想送给他,但还没等自己画完,他就将扇面撕了。 那白色的,带着数笔红色的扇面,碎碎的,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如同自己碎掉的心。 南宫偃月心里不禁笑到,好啊,如今想要靠把扇子就将我骗回去吗? “你来了。本宫脚伤着了,不便走动,昨日便没有见你,你可会怪我?” 南宫偃月垂着眸,看不出眼里的神情,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哀伤。 “不敢。偃月……哦不,殿下,臣是来赔礼的。” 季淮安突然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南宫偃月一时间难以置信。 光是毕恭毕敬也就罢了,这次居然称“臣”了,那可是季淮安最厌恶的称呼,他这是怎么了? 突然变化的季淮安让南宫偃月忧虑,她担心季淮安知道了什么,也担心季淮安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重活了一世,她更担心两年后的谋反会不会提前发动。 “殿下还是不肯原谅臣吗?”见南宫偃月蹙着眉,许久没有开口,季淮安叹了口气,说道:“臣深知自己不配得到殿下的原谅,但请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原来不曾知道自己对殿下爱得如此之深,这几日臣夜里辗转反侧,思考这过去,臣知道臣错了太久了。” 季淮安没有刻意装可怜,也没有因为南宫偃月的不回答而暴躁。 可这样的季淮安更让南宫偃月担心。 就在这时,一旁从未出声的白卉突然开口了。 “季公子既然是臣子,见了殿下为了不下跪呢?” 此话一出,季淮安明显有些控制不住了,他拿扇的手顿时青筋暴起。 腿微微弯曲,正当他要下跪之时,一个男声传入耳中。 “季公子还是离开,殿下该上药了。” 虽然是对季淮安说着,但顾白的眼睛看的却是南宫偃月。 只见他一把将南宫偃月抱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房内。 白卉见状,特意跑去闭上了房门。 好,很好,你们都很好! 季淮安心里想着,一个人在栖芳阁站了许久,最后,他脸上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眼里充满了杀意,他忿忿地将扇扔下,转身离开了。 三十.相互威胁 “你……你在做什么?”南宫偃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横抱吓到了,她一边用手拍打顾白,一边凶道:“快放本宫下来!” 顾白低下头,一双妖冶的瑞凤眼瞧着在自己怀里不停折腾的南宫偃月,轻笑一声,“殿下若是告诉臣暗线的消息,臣便将殿下放下来。” 暗线? 南宫偃月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几日自己警示顾白的场面。 看来这刺客已经解决了,那晚娘可能会比上一世出现得晚,如今已经三月过半,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季淮安在下个月就会勾结吏部主事李济,打压顾家势力。 而这一世没了驸马爷的身份,他的动作应该不会太快,南宫偃月想着,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动作全被顾白收入眼底。 他不禁疑惑,明明是被威胁,怎么表情反倒有一种放心的感觉呢? 南宫偃月,你当真奇怪。 南宫偃月思考了一会,在脑中快速计划好了下个月的事情。然后她突然记起,自己似乎还在被顾白抱着,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脾气也上来了。 只见她黛眉微蹙,沉着脸,手也不打顾白了,只是冷冷地说道:“将军是在威胁本宫吗?” 只见顾白薄唇微动,吐出两字,“正是。” “将军莫不是忘了君臣之道?” “臣不敢,所以殿下还是说实话好。不然……”顾白顿了顿继续道:“臣可能会做出什么非分之举。” 说完,顾白将南宫偃月放到了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他的声音清冷又温柔,带着一种矛盾感。 “将军就不怕本宫告诉皇上,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南宫偃月抬眸,瞧着眼前这个自信的男人。 她尽力坐得很直,保持着天家应有的端庄。 顾白背着手,弯下腰,离南宫偃月只有一拳的距离,看着她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轻声笑道:“无妨,臣手中有兵权。皇上不会怪罪臣的。” “那你就不怕过了今日,本宫会伺机报复?”南宫偃月低着头,尽力和顾白保持距离。 可头顶还是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耳畔全是他低沉沙哑的嗓音。 “臣手中有兵权。” 又是同一句话。 然而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顾白死死抓住了自己想利用他兵权的把柄,自己真的动不了他! 这该如何是好? 顾家必须是南宫家的友军。 自己可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将顾家推到对立面。 南宫偃月想着,叹了口气,“本宫其实……” 顾白见南宫偃月许久没有动静,出声道:“殿下对付一个平南王还不够吗?” 她到嘴边的“重活一世”还没说出口,便被顾白打断了。 她抬眼看着这个男人,揣测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然后又怀疑还有谁发现了这件事情。 “你还知道什么?”她开口问道。 顾白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二字,“北疆。” 南宫偃月的瞳孔骤缩,好在她低着头,没让顾白发现她那一刹那的惊慌。 “暗线是北霖道人。”南宫偃月随口胡诌一句,然后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看向顾白,“你可满意?” 三十一.玉霖散人 “你是说临云峰北霖道人?”顾白诧异了一下,随即问道。 “正是。” 南宫偃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脸上全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殿下可知北霖道人是我师兄?” “你说什么!” “北霖是你师兄?” 顾白只是笑而不语,忽然,他发现南宫偃月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平静,最后居然露出一个略带阴险的笑容,看得顾白脊背一凉。 莫非北霖当真是她的暗线?那若是如此,她同北霖是什么关系呢?顾白心里虽然疑虑着,但表面还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南宫偃月看向顾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兽。 “将军既然是北霖的师弟,自然是了解临云峰的规矩咯?”南宫偃月问道。 “自然。”顾白坐在床对面的黄花梨小凳上,自顾自沏了一杯茶。 普洱茶叶在杯底沉着,那紧结肥嫩,匀整匀净的叶片一看就是一级的。 茶味浓醇,带着一股子微弱的香气,在这方寸之地,盖住了南宫偃月身上的药香。 “师弟不尊师长是何惩罚?” 顾白的眉头突然一皱,但还是回答道:“山门前跪三个时辰。” 他看见南宫偃月捂嘴偷笑着,心里的疑惑不禁更重了。 “将军可听过临云峰有一玉霖散人?” 这玉霖散人,顾白自然是知道的。 自十二岁拜入临云峰白圣老祖门下,师兄北霖道人就常常同自己讲,入剑灵是临云峰的禁地,这个地方住着一个玉霖散人,性格古怪得很,许多人因为好奇去了入剑灵,最后都消失了。 “殿下不妨直说。”顾白单刀直入,对于玉霖散人,他实在是好奇。 “将军去山门前罚跪。”南宫偃月突然开口道:“本宫就是玉霖散人,你的小师叔。” 此话一出,顾白嘴里的茶差一点喷了出来,他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表情戏谑的女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信息。 在他的印象里,这玉霖散人一定是个同师父白圣老祖一样的老头子,而且还是个丑老头子。 可南宫偃月是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姑娘,怎么是玉霖散人呢? 看见顾白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南宫偃月心里可是开心极了,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露出一节白皙的小臂。 顾白心里十分难受,尤其是看见南宫偃月手腕上方四指处有一朵用临云峰密法印上地曼陀罗,而且颜色是朱红。 朱红色,是临云峰最高等级的代表。顾白自己也才是二等水红色。 没有想到呀,居然还有这层关系。要知道临云峰的规矩可是森严得紧呀! 现在自己手下的人,无论是影流还是辟无,哪个不是从临云峰出来的? 顾白一时间无言以对,按照规矩,他必须执行师门的命令,不然传出去他这一门暗卫都要造反。 “罢了,将军若是为难,本宫也不强求你,免得传回师门,让白圣老头子知道了,说本宫欺负晚辈。”南宫偃月故作大方地说着,看向顾白的眼里全是笑意,心里却想着,看本宫日后如何收拾你! 见南宫偃月如此说了,顾白立即起身,朝着南宫偃月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句:“多谢师叔。” 这四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带一丝情感。 三十二.难以置信 顾白低着头出了栖芳阁,一路上都沉着脸。 白卉见了,都没敢上前问话。 她心里想着,这是怎么了?方才抱着殿下进去还好好的呢,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了? 难不成殿下打了顾白将军? 可殿下不是挺喜欢将军吗? 白卉侧着头想着,怎么也没想明白,最后选择了放弃。 毕竟感情这事儿,自己还小,也不懂嘛。 “白卉。”南宫偃月在房里唤道:“扶本宫出来。” 南宫偃月的脚不能着地,一只脚走路着实费力。 白卉扶着她又坐回栖芳阁的小院里,看着她笑得灿烂的模样,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殿下,方才您同顾白将军发生什么了呀?奴婢看他一脸不悦地走了。你们不会是吵架了?” “他一脸不悦?” “是啊是啊,那脸都黑成什么样了,奴婢从没见过将军这样呢?平日里笑意盈盈的,方才一脸苦相。” “如此甚好。”南宫偃月想起顾白在房里叫自己“师叔”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的太开心了。 没想到自己拜师早还是有点用处的,也不枉自己五岁就在临云峰上习武。 那段时光,可真是孤独啊。 “白卉,本宫让你送的信,你送去了没?” “殿下放心好了,奴婢办事可靠谱了。”白卉拍着胸脯说道:“信昨日便绑在小黑身上送走了。” 南宫偃月撕着桌上的棣棠花瓣,落了满桌黄,在白玉色的桌子上相当明显。 信是给北霖写的。 上一世的谋反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临云峰虽然能人众多,门规明确规定了山门众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没能来得及帮忙,就改朝换代了。 这一世,自己要把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全部利用起来,临云峰自然不能落下。 缇桐居密室内,辟无看着一脸黑线的主子,心里实在慌张。 这样严肃的神情,似乎只有在三年前二皇子谋反那夜见到过。 可如今,天下太平,北疆虽然有时会在边疆地区挑衅,但总体来说,并无战事,自家主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发愁呢? 辟无虽然好奇得很,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问了,上一次的鞭伤还没好全,他可不想再来一遍。 “查南宫偃月。” 终于,在沉默了大约一刻钟后,顾白开口了。 “是。” 辟无接了指令,起身便要离开,就听见顾白继续说道。 “让影流暗中监视她。” “主子,那蛇城那边……” “叫凌云去。另外告诉北霖师兄,玉霖散人出现了。” 顾白扶着额头,低声吩咐着。 玉霖散人! 辟无一听这名字,心头一惊。 这可是临云峰最大的老妖怪呀!师爷白圣老祖都害怕的人,居然出现了? 能让主子露出这种表情的人,除了白圣老祖,自己还没见过第二个。 而现在,看着顾白的表情,辟无心里清楚,主子显然是见过了。 顾白没有理会辟无,见辟无走了,他才一个人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南宫偃月怎么可能是玉霖散人呢? 三十三.最后一次 “混账东西!” 季淮安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父亲季泽宫责骂。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自己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 他心里发恨,想将所有欺辱他的人都杀死,可他又有没有办法,因为他什么也不是。 “父亲莫要动气,大哥也是尽力了。”李济将季泽宫搀扶到太师椅上,毕恭毕敬地端来一杯茶,语气里尽是怜惜,“大哥这几日辰时不到便去公主府等着,奈何长公主不见,大哥也实属无奈啊。父亲就不要怪罪大哥了。” “哼!没用的东西,济儿不必替他求情,平南王府不养废物!”季泽宫一边说着,一边将李济递来的茶狠狠地泼在季淮安身上。 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也让这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季淮安双拳紧握,头发是湿润的,带着三两片茶叶。茶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地上。 看起来狼狈不堪。 季淮安不敢做声,就这么静静跪着,思考着自己的用处。 季淮安心里清楚,平南王府不养闲人,若是自己没用了,这平南王继承人的身份会被瞬间剥夺。 季泽宫会让他成为一个私生子,而有用的私生子将成为继承人,他知道这种事季泽宫干得出来。 季泽宫若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季家大业在他眼里比什么都重要,他为此谋划十几年的事要是因为自己断送了,那恐怕自己的下场会比死还惨!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季淮安开口了,“父亲,儿子无用,不能挽回南宫偃月的心,但是,儿子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儿子可以用这一身分接近她,还请父亲再给儿子一次机会!” 季淮安狠狠地在地上磕着头,直到额上出现血迹,才听见季泽宫才开口说道。 “淮安,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再让为父失望了!”季泽宫慈悲地看着地上的儿子,俯下身子拍了拍季淮安的肩膀,“为父没有太多耐心了。” 话毕,季泽宫便离开了。 李济蹲在季淮安身旁,轻轻替他擦去额头的茶汁,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千万要挺住啊,你废掉得太快,游戏就没有意思了呢!” 季淮安看着李济起身,将自己头顶的茶叶随意地扔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采取行动,那这地上的就该是自己了。 自己将成为那些被利用过后,失去价值的茶叶。 平南王府里,只能有一个继承人! 夜半,李济正在房里写信。 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外闪过。 李济抬眼一看,随即故作镇定地继续写着信,嘴里喃喃道:“娘亲啊,父亲将儿子接入府里了。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辅佐父亲,一定不会忘记您曾经对儿子的教诲。您若是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见黑影消失了,心里不禁笑道。 季泽宫啊,季泽宫,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李济将纸用红烛燃尽,他看着那燃烧的信,眼神逐渐阴冷。 那些年我同母亲受过的苦,我会一点一点向你讨回来的! 三十四.救命之恩 一连两天,季淮安都没有出现在南宫偃月面前了,这样的他实属反常。 终于,在第三日,顾府的侍卫前来通报,季淮安来了。 南宫偃月依旧在栖芳阁的小院里坐着,只是这一次,她在荡秋千。 前两日南宫偃月仗着自己是顾白的小师叔,先是罚他亲自做了一碟子莲藕糯米糕,后来在栖芳阁着时无聊,又让他做了一个秋千。 现在南宫偃月闲来无事就找顾白麻烦,全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还想要拉拢顾白的初心。 毕竟他是临云峰的人,临云峰的人就是自家人,当然不必拉拢了。 忠心耿耿顾家小将军的身份已然变成了只能听从指挥的乖师侄。 南宫偃月一如既往的记仇能力当然要发挥作用了。 只能可怜顾白要在南宫偃月的记仇小本子上多待些日子,直到他将身旁这三道杠抵消掉。 南宫偃月正思考着下一次如何欺负顾白,季淮安这一声“殿下”突然打断了她,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南宫偃月闭着眼,感受着身旁柔和的风,丝毫不想理会季淮安。 毕竟,顾白已经算自己的了,如此以来,平南王府的兵力不过大都全部兵力的四分之一。 再加上临云峰的力量,平南王以一敌四着实困难,更何况如今北疆军事都在边疆,目前不足为惧。 她这般想着,那扮猪吃老虎也是不必了,季淮安就明目张胆地欺压便好。 “殿下。” 季淮安又叫道。 “何事?” “殿下当真不能再给臣一次机会了吗?”季淮安低声下气地说着,仿佛自己被欺负了一般,可怜兮兮。 “本宫不是不想给你机会,可如今本宫累了,不想再继续了。”南宫偃月故作悲伤地说道,睁开双眸,晶莹的泪便滑落下来,她仰起头,尽力保持着自己的端庄,“你走,本宫不想再见到你了。” “殿下当真要与臣恩断义绝,那便将儿时臣对殿下的救命之恩还回来!”季淮安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救命之恩,好,没有办法再次成为驸马爷,居然用救命之恩要挟本宫! 南宫偃月眯起眼睛,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杀气,和方才那个我见犹怜的女人完全不符,“季公子打算让本宫怎么偿还呢?” “殿下既是皇上最相信的人,那要求个一官半职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淮安心里想着,一定要在六品之上。如今父亲已经很重视李济了,带着他结交各种达官显贵,若是自己不能在六品之上,往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南宫偃月轻声笑道:“既然你这般说了,要什么官心里也想好了,不妨直说。” “正三品礼部侍郎!”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笑得更开怀了。 狮子大开口,既然如此,本宫就成全你。 先让你高兴几日,再将你推入深渊,这样的报复才来得爽快! “正三品礼部侍郎有些困难,不过大理寺右寺丞倒是可以。” “好。臣多谢殿下,臣不打扰殿下了,先行告退了。” 季淮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全然不知道,这南宫偃月给的官职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三十五.柳二小姐 不出三天,季淮安当真被封为了大理寺右寺丞。 这空降的正五品引起了大理寺一众官员的不满,大家虽然面上不说什么,私下里都在给季淮安偷偷使绊子。 与此同时,柳莺莺在张嬷嬷的教育下已经度过了九天。 今日,张嬷嬷正要求柳莺莺学女红。 用苏绣的方法,缝制观音优婆夷像。 这可难为坏了柳莺莺,她从小就没学过女红,平日里主母方茹艺只许自己女儿柳若云学习,她连看都别想看上一眼,如今让她一日内绣好一幅观音像,这就是赤裸裸的刁难。 “张嬷嬷,这事儿本小姐做不出来。” 柳莺莺坐在绣架前,看着面前长宽相同的绸缎,一脸的不情愿。 “柳二小姐莫不是忘了什么?”张嬷嬷说着,将手中的柳条晃了晃。 九天来已经换了三枝柳条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粗,一次打得比一次狠。 柳莺莺真的担心,自己还没到三个月就要被张嬷嬷活活给打死。 “嬷嬷且听我说。”看见柳条,柳莺莺瞬间怂起来,语气也客气多了,“不是本小姐不想给长公主殿下绣一幅观音,而是自小就不曾学过,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呀!” “好说。”张嬷嬷看着做作的柳莺莺,一边嫌弃着,一边说道:“老奴来教您!” 说完,她将柳枝扔在地上,一把抓起柳莺莺白皙的手。 力气大得让柳莺莺瞬间眼眶发红。 “一手在下,一手在上。”张嬷嬷说着,狠狠地将柳莺莺放在绸缎上方拿着绣花针的手摁了下去。 动作流利,可谓是快、准、狠。 妥妥扎到了柳莺莺另一只手上,好巧不巧还扎在了指腹上。 只见一朵鲜红的花瞬间开在了雪白的绸缎上。 “啊!” 十指连心,柳莺莺疼得大叫起来,一把挣脱了张嬷嬷的束缚,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指,瑟瑟发抖。 “柳二小姐还是继续,不然奴才该教不会了。”张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向柳莺莺逼近。 “方才是奴才眼神不好,接下来还望柳二小姐放心,定不会如此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柳莺莺一边挣扎着,一边被拖到绣架旁,眼里尽是泪水,想来是怕极了。 “柳二小姐还是快快拿起针线,莫叫奴才亲自动手,奴才这不分轻重的样子,伤了小姐就不好了!” 在张嬷嬷的威压之下,柳莺莺还是乖巧地拿起了针,她的双手颤抖着,晃得厉害。 她模仿着张嬷嬷的姿势,一针又一针地绣着,手指的血染在布料上,污了这观音像。 随着每一针下落,柳莺莺便痛苦地嚎叫着。 有的时候明明针不曾碰到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叫喊着,一声比一声高,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旁人不知道柳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声声的叫喊从柳府传出。 声音凄厉,仿佛受了冤屈枉死的女鬼,听得人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哪怕夜半三更,也不停息。 三十六.心生疑惑 皇城,紫辰宫内。 “听闻长公主殿下已经在顾府住了有五天了。皇上,您说……殿下是不是喜欢上顾家的某个人了?” 长孙怀南将糕点放在书案上,随口说道:“这顾家三个儿子,哪个都不错,也不知道殿下会看上谁?” 南宫炎珏低头浅笑,“哪个都无妨,皇姐喜欢就随她去。” 又是这种随意又宠溺的语气,长孙怀南都觉得南宫偃月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这辈子才落得这样一个好人家。 儿时有先皇宠着,大了又有弟弟宠着。姨妈长孙娉袅虽然表面上对她严厉,但心里却是最疼她的,就连临云峰那一众老头子都喜欢她,这人缘好得实在让自己嫉妒。 长孙怀南心里抱怨着,表面上也一副小怨妇的模样。 他坐在地上,左手拿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放,一边吃一边叹气。 南宫炎珏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注视着书案上摆放精致的芙蓉桂花糕,他的手指不时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心思全然想的是近几日变化突然的南宫偃月。 自己的姐姐自己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她十二岁才回到宫中,但血浓于水,长姐如母,这十年来自己都是由姐姐照顾长大,自然是熟悉不过了。 可自从三月初五,姐姐休掉季淮安那日起,那个三年都没有参加朝堂之事的人,突然之间又开始干涉朝政了! 再加上白卉偷偷写信告诉自己,姐姐近来总是半夜惊醒,偷偷哭泣。 还有那日在聚贤酒楼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悲痛。 那一股子哀伤,不亚于十年前母亲死去的那天。 可是为什么呢? 南宫炎珏想不通,如今天下太平,姐姐为什么会如此忧愁呢? 她在烦恼什么?她又知道了什么? “怀南,你说皇姐是不是变了?” “还好。”长孙怀南随口回答着,他才不知道南宫偃月变没变化呢,在他眼里,她一直都这样。 表面一幅端庄大气的模样,背地里是个小心眼的记仇鬼,总是威胁自己。 不就是几年前偷吃了她一块芸豆糕嘛,至于嘛?好歹我也是他表哥呀,一点面子都不给,哼,小心眼的记仇鬼! “前几日,皇姐叫朕给季淮安封了个正五品大理寺右寺丞。”南宫炎珏托着下巴,眼神注视着前方,表情写满了疑惑。“可皇姐明明不喜欢他了,还特意让朕夺了他的封号,如今怎么又为他求官来了?” “皇上您别多想了,殿下那小心思谁知道呢。”长孙怀南吃完擦了擦嘴,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满不在乎地说道:“说不定季淮安最近表现不错,殿下打算让他高兴高兴呢。” 听着长孙怀南的话,南宫炎珏点了点头,突然他发现桌上的糕点都没了。 “长孙怀南!朕的芙蓉桂花糕都叫你吃光了!”南宫炎珏拿起空空如也的碟子就朝着长孙怀南扔去。 “嘿嘿,没打着……” 长孙怀南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脸上尽是嘚瑟。 “滚滚滚,朕不想看到你。” “得令,皇上,臣先行告退了啊。”长孙怀南笑意盈盈地说着,“臣明日再来!” 南宫炎珏拿起书案上的砚台就向他扔去。 奈何长孙怀南跑得太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三十七.北霖道人 北霖道人自收到来信,便马不停蹄地朝着京都赶来。 奈何临云峰距离京都着实路远,一匹千里马日夜兼程还是花了足足七日。 待他来到京都顾府,南宫偃月的脚伤也快好利落了。 顾府。 顾白正在缇桐居品茶, 忽然听闻门口来了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男人,男子口音偏南,手中还握着一把长约三十的木剑。 顾白心中了然,怕是师兄到了,急忙起身迎接。 北霖虽然年近三十,但相貌堂堂,剑目星眉,可谓是一表人才。 “道人”二字是其师白圣老祖赐予的,因为北霖自幼喜欢道家文化,总想着修习茅山之术,机缘巧合拜入临云峰后,也改不了自己着一身道袍的习惯,故此得名,北霖道人。 北霖在门口站了不到一刻钟,就看见顾白一袭白衣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他熟悉的笑容。 他心里不禁感叹,小师弟还是如此,笑面罗刹,笑得人直发怵。 “师兄。”顾白拱手道,“你怎么来京都了?师父不派你看管临云峰了吗?” “说来话长。”北霖一脸苦涩,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师弟还是先带我喝口水去。” 这一路上赶得急,北霖实在是累了。 顾白带着北霖步入顾府。 穿过两侧种满夹竹桃的鹅卵石小路,绕过缇桐居,一阵有节奏的水声传来,在一层层红端木后方,一间古香古色的木屋出现在两人面前。 房屋的门楣处悬挂一牌匾,写着“道法自然”四个大字。 “师弟怎么也信道了?” “家父信道,这间沪苍居是家父年少时打坐静心之地。地方有些陈旧,还望师兄不要介意。” “此处甚好。”北霖看着这木屋,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师兄请。”顾白将茶递上。 温热的水将茶叶浸泡,顿时香气四溢。 “这茶不比临云峰,师兄多担待。” 北霖笑了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着实一般。 “临云峰的茶都是由山上泉水浸泡,自然是好喝的。师弟有这样的茶已经不错了。” 北霖说着,又饮一杯。 “师兄还不曾告诉师弟,今日为何来到京都?” 顾白笑眯眯地瞅着北霖,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师叔给我写了一封信,叫我速来京都,有要事商议。可我只认得顾府,便在顾府门前候着了。” 又一杯茶下肚,北霖这才觉得自己嗓子舒服了些。 “师叔?哪个师叔?玉衡师叔吗?” “非也非也。”北霖端着茶,摇了摇头,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看着顾白略微迷惑的眼神,大笑道:“是玉霖师叔。” 玉霖散人! 顾白一听,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南宫偃月又要做什么? “师弟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哦,对了,说起来这玉霖师叔你还没见过。这玉霖师叔其实呀……是个……” “女的。”顾白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北霖一口茶喷了出来,溅了顾白一身。“我还是前几日下山师父告诉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已经见过了。她就住在顾府。” 看着顾白一脸无奈的模样,北霖道人忽然觉得,自己被师叔叫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三十八.武艺高强 “师弟你快给我说说,这师叔长得如何?性格怎样?好不好相处啊?当真和传言一样是个古怪的人吗?” 北霖一脸好奇地问道。 传言玉霖散人是个古怪的老头子,如今知道他是个女子了,那会不会是个相貌丑陋的怪老婆子呢? “嗯……这个……”顾白故作神秘地说道:“师兄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师叔住在顾府栖芳阁,一会儿我让木潼带师兄去。”顾白起身,特意嘱咐道:“若是师叔问起我来,还要麻烦师叔替我转告师叔,就说我伤口化脓,不宜出行。千万不要说见过我!” 北霖点了点头,将最后一杯茶饮尽。 虽然不懂师弟为什么要躲着师叔,但北霖清楚,自家师弟从不开口求人,这一次特意嘱咐自己,怕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原因。自己也不必多问,照做就是了。 “那师兄在此休息片刻,师弟先行告退了。” 顾白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北霖闲来无事,拿出信仔细端详起来。 信上的字体端秀,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草药香味。 北霖又想起了下山前,师父白圣老祖特意提醒自己,说这小师叔爱记仇,千千万万不要招惹了她。 结合一下方才师弟的表现,北霖大致猜到,顾白定是惹到师叔了。 正当他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木潼还没到沪苍居的小院里,突然觉得身旁一阵风过,定睛一看,一个道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已经持剑站到他的面前,眼神尖锐,仿佛要将自己看穿。 “何人?” “您就是三爷的师兄,在下是三爷的贴身侍卫,木潼。”木潼笑嘻嘻地说道,内心却是慌的一匹。 这人武功太高了!我还没注意就到我眼前了,厉害,真是厉害! “哦,木潼啊,师弟说过你。你可是带我去栖芳阁的?”北霖收起剑,看向木潼的眼里带了些许柔和。 “是是是,您且随我来。” 木潼带着北霖向栖芳阁走去,一路上好奇不已,嘴都不曾停过。 “北霖道人,您的武功着实高强,在临云峰能排到第几呀?” “惭愧惭愧,刚入前十。” “这么厉害才前十?那……那我家三爷能到第几呀?”木潼诧异着,这来无影去无踪都才第十,临云峰可真是高手如云啊! “顾白师弟……”北霖沉思了一会,掐掐手指,“在小辈里,可以算得上第一。若是在整个师门中,大致第四。” “那……您看看,就我这水平,能在第几?”木潼挺了挺腰板,期待着瞅着北霖。 北霖看着眼里带着星光的木潼,嘴张开又合上,犹豫了好久,终的,说道:“末流。” 听见“末流”二字,木潼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方才兴致满满的样子全然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消沉。 “嗯……哪个,其实,你只是学艺不精而已,若真的拜入临云峰,苦学数十载,还是挺不错的。”北霖安慰道。 数十载啊,数十载,木潼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想问这些问题了,自讨苦吃啊! 三十九.天女下凡 经过了一番打击,木潼不说话了,只是专心带路。 两人走了约一刻钟,终于看见了栖芳阁。 北霖步入庭院,只见开满梨花的树下,一位红衣女子正同一着青色罗裙的小丫头嬉戏。 南宫偃月正在给白卉表演轻功。 她在满树白色之间飞舞着,时不时停留一下,打落几朵雪白, 罗裙的红与梨花的白相互衬托,仿佛天女下凡,美得让人忘神。 察觉到有人来了,南宫偃月瞬间从树上飞下,静静地看向门口。 方才随着自己舞动的五瓣梨花也纷纷落下,乖巧听话地躺在地上。 北霖一时间愣了神,待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着两位女子拱拱手,道:“两位姑娘,在下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木潼见状,急忙拦下北霖,一脸肯定地说道:“到了。” 北霖诧异了一下,回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端详起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一袭水红色锦绣罗裙,头戴翠珠金银点缀的步摇,腰间挂着白玉菩提玉佩,白皙纤细的手腕配着红玛瑙手串。 非富即贵,年龄还不如自己大,这怎么可能是自己师叔呢? 北霖想着,又看向一旁的白卉。 这丫头更小,而且一点气息波动都没有,更不可能是自己师叔了。 “殿下,这是三爷的师兄,北霖道人。”看着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木潼开口道。 “殿下?”北霖更疑惑了。 “嗯,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南宫偃月轻轻摆了摆手,打发走了木潼。 看着北霖一脸迷茫,南宫偃月忍不住笑道:“不要瞎想了。本宫就是你的小师叔。” “师叔好。”北霖立马鞠躬道。 “嗯,不必多礼。”南宫偃月缓步走到亭中,冲着北霖轻柔地说道:“北霖过来坐。” “是。”北霖答应着,心里确实一肚子疑惑,除了疑惑外还有对自己师父白圣老祖的抱怨。 下山时才告诉自己师叔是个女子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说全了,这……方才自己盯着师叔看得目不转睛,面露痴状,太丢人了! 北霖低着头,不敢和南宫偃月对视,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又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 “白圣这老头近来可好啊?” “师父挺好,就是总念叨师叔。” “他还能念我什么好?”南宫偃月将茶递给北霖,轻声笑道:“莫不是还记着我揪他胡子的事儿。” 北霖尴尬地笑了笑,这师叔怎么猜得这么准啊。 “他是不是还嘱咐你,说我爱记仇来着?” “是。”面对南宫偃月,北霖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师父卖了。 “这个老头子,他怎么不说是他先招惹的我呢!若不是他在十六年前四月初十那日,骗我说山门前那棵树上的果子吃了可以长大,我会揪他胡子吗?” 北霖看着没好气地南宫偃月,心里惊讶极了,自己师父还有这样淘气的时候啊! 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本以为师父说师叔爱记仇是瞎说的,毕竟临云峰第一爱记仇就属他白圣老祖了。 没想到,玉霖师叔连日子都记得那么清楚。 可怕! 自己可不能招惹他。 自己这胡子才留出来不久,形状真是最好的时候,可不能因为说错话就这么丢了。 四十.拜师学艺 看见北霖一脸惊讶的表情,南宫偃月莞尔一笑,轻声安抚道:“北霖不用担心,师叔才没有你师父那么记仇呢。” 她摆摆手,一副可爱无辜的模样,仿佛在告诉北霖,你看,我这么单纯善良,怎么会爱记仇还欺负人呢。 北霖看着南宫偃月,心里不禁感叹。 这是一张多么具有欺骗性的脸啊! “嗯,对了,师叔这次叫你来,是有几件事情要拜托你。” “还请师叔吩咐。” 南宫偃月朝着远处正忙着收集梨花的白卉指了指,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这丫头从小跟着我,如今想习武了,我想给她找个好师父。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临云峰的大管家,我大师侄最合适了。”南宫偃月看向北霖,眼神中带着期许,“你也不必教她什么临云峰绝学,就让她可以自保就行,你看如何?” “既然师叔开口了,师侄定当竭尽全力,还请师叔放心。” “还有,师叔此次叫你下山,主要是因为北疆战事。我怀疑,北疆最近总是挑衅大都边城,一定是图谋不轨,有大计划。所以,师叔想让你去北疆和大都接壤的三座城池中打探消息。” “明白了。”北霖一口应下。 看着北霖的反应,南宫偃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师叔听白圣那老头子说,你想要当兵征战杀场是吗?” “是啊。” 说到这里,北霖突然叹了口气。 习武之人为的不就是报效国家吗? 可如今没有途径,自己入伍也成为了一个难题,虽说临云峰里师兄弟众多,在大都为官者也不少,但都是文职,唯一一个将军还是自己的小师弟,可顾白带领的是顾家军,自己去了也不合适。 空有一股子报国热血,无处安放,让北霖惆怅不已。 南宫偃月品了品茶,轻声道:“师叔虽然不能直接让你做个将军,不过副将一职还是可以办到的。” 北霖一听这话,眼睛都瞪直了,语气激动,甚至都有些结巴了,“师叔……说……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白圣没和你说吗?”南宫偃月狐疑地看向北霖,开口问道:“我记得我特意告诉他了,这官职是你的奖励而已。” 北霖心里激动,但是转念一想,又平静下来,“算了,师叔也不过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子,提这种要求不是难为师叔吗?” “你师父当真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呀。”听到这里,南宫偃月突然笑出了声。 “告诉什么?” “你师叔我,是大都的长公主啊。” 此话一出,北霖惊讶地连嘴都合不上了。 大都长公主!大都长公主,南宫偃月是自己师叔! 我真是要被师父你给坑死了呀! 有这么好的途径,为什么不说呢? 北霖一脸苦相,感觉说多了都是泪。 “白圣这老东西,真是的!”南宫偃月鄙夷道:“好好的孩子,就这么给他耽误了!” 北霖附和地点了点头,忽然他发觉这语句有些问题。 怎么是孩子呢? 明明自己大呀! 四十一.季家出事 季淮安在大理寺当官已经有七天了。 这七天里,没有一件案子要处理,天天坐在府中,季淮安实在闲得无聊。 这一日,他同往常一样,无聊地数着手串。 一个,两个,三个……五十五…… “季大人!”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因为被打断了,季淮安又要重新来过,心里烦躁得很,说话也咄咄逼人起来。 “没看见本官正在忙吗!” “季大人,门口有一男子说是您家中从仆。” 难道是平南王府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李济这家伙有什么举动了? 他心里想着,急忙出了门。 “大老爷们,您就让小的进去,我家主子真的在里面当官呢!还是正五品呢。” 季淮安一出门,便看见方荼一脸焦急地在门前叫喊。 季淮安上去就是一脚,“丢人现眼的东西。” “爷您可算是来了!”方荼捂着腰,也顾不上喊疼,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季淮安说道:“家里出大事了!王府贩卖私……” “闭嘴。”季淮安看着什么都敢往出说的方荼,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他拉着方荼到了大理寺外的一处僻静地方,“府里贩卖私盐你也敢在大理寺说出来,你是想害死府里所有人是吗?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哎呦,爷啊,不是小的说,是这事儿已经被捅到皇上耳朵里了呀!”方荼急得直跺脚。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二公子李济上朝回来,说是宁户米铺被查了,搜出来二十担私盐,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这宁户米铺虽然是季家旁系的产业,但出了事,季家也难逃干。 季淮安想着,面容惆怅。 这怎么一来事,就怎么严重呢? “怎么会这样啊!”季淮安眉头紧锁,“那来找我做什么?我也不是管私盐的呀!” “嘿!您别说,还不是二公子李济提的主意。说是您在大理寺任职,到时候这类案件都要有大理寺审核,王爷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当即就同意了,特意派小的来找您。” 一听这话,季淮安的脸色更难看了。 摆明了让他难做啊! 这个李济,可真够狠的,莫不是私盐问题是他透露出去的,要不然卖了十几年也不曾出过乱子,怎么他一入府,就被查出来了呢! 更何况大理寺审核案件要大理寺两位少卿和两位寺丞意见一致,可自己才上任七天,又是突然封官,拿什么去说服其他几位官员啊! 办好了还好,这要是办砸了,父亲一定大怒,平南王府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李济,他一定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赶出王府,好让他成为王府的继承人! 季淮安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来回踱步,愁,着实愁啊! “爷,要不然,您再去求求长公主殿下,说不定有救呢?”方荼小心翼翼地提到。 季淮安恍然大悟般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好!就这么做!” 季淮安想着,急冲冲就往顾府赶去,生怕去晚了又见不上南宫偃月,到时候耽误了季家大事就不好了。 四十二.最后一次 大理寺在京都最右,顾府为最左,中间的路程就是骑着快马也要花上一个时辰。 方荼找到季淮安时已经是正午,如今两人又说了些话,磨叽了一会儿,待季淮安准备前往顾府时,已经到了午时三刻。 方荼赶着马车,一路上急赤火燎地,终于在申时来到了顾府大门前。 季淮安也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形象,直愣愣地就想要冲进顾府。 然而顾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手一拦,就将季淮安挡在了门外。 “季大人,小的会去通报,还请您稍等。” 面对比自己高出一头,身强体壮的两个侍卫,季淮安明显怂了下来。 季淮安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两名侍卫的攻击范围,然后没好气地说道:“本大人找长公主殿下是有要事,你们可耽误不起。” “大人放心,小的们心里有数。”黑色黝黑的侍卫开口说完,便对着他身旁面色稍黄的侍卫说道:“你去通报。” 大约过了一刻钟,季淮安才被放了进来。 “殿下,殿下!”他一边喊着,一边朝着栖芳阁快步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南宫偃月正同一道士模样的男子聊天,两人又说又笑,好不欢快。 好你个南宫偃月,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同我分离还不足一月,就和这么多男人纠缠不清,现在居然连道士都不放过,真是个荡妇! 季淮安心里不悦,但表面还是一副可怜模样,毕竟他还有事求南宫偃月帮忙,现在可不能就这么显示出自己对她的厌恶和恶心! “殿下,臣有要事相求!季家旁系出了问题,还请殿下帮忙,让大理寺官员同意臣的决定,免除季家的连带责任。” 听见季淮安的声音,南宫偃月的语气一下子冷淡起来。 “季淮安,本宫告诉过你,本宫帮你做了官,现如今已经不欠你了。你快快离去,不要打扰本宫同贵客谈论正事。” “殿下,救命之恩想要一次还清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季淮安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奸诈。 南宫偃月拍案而起,怒视着季淮安,气愤地说道:“你,莫不要太过分了!” “殿下若是不帮臣,臣现在就去大街上说殿下连救命之恩都不在乎,为人冷血无情,妄为天家之女!” 眼看着南宫偃月已经气急了,季淮安也破罐子破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季淮安,本宫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一次,本宫便让你尝尝威胁本宫应有的下场!”南宫偃月指着季淮安,厉声喝道。 “臣多谢殿下,殿下千岁!”季淮安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一旁看了半天的北霖这才开口问道:“师叔莫气,为这种小人不值当,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种人怎么会和您有关系呀,而且您就这么同意了?要不要师侄为您出口气去?” 南宫偃月缓缓坐下,莞尔一笑,“气?方才不过是演的罢了。关系嘛,儿时眼拙,同他有过一段姻缘。至于收拾,师叔自有办法。” 北霖听着南宫偃月轻柔的话语,看着她柔和笑容,却总觉得自己后背发凉,而且这感觉极为熟悉。 他思考了很久,突然恍然大悟。 这笑容同顾白师弟一样,都让人头皮发麻! 四十三.圣心难测 第二日,南宫偃月在聚贤酒楼宴请了除季淮安以外,处理季家贩卖私盐案件的所有主要官员们。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看见南宫偃月缓步而至,纷纷拱手道。 “免礼。”南宫偃月落座,脸上带着笑容,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不知殿下请我们来有何贵干?”为首的胖大人开口问道。 这个胖胖的男子是大理寺左少卿,叶凡。 在其右边落座的第一位是大理寺右少卿陈克,再往后是大理寺左寺丞廖一,最后坐着的是年龄最小的刑部主事吴讷。 “各位大人可都清楚季家贩卖私盐一事?” 南宫偃月开口,语气平静,让人猜不透情绪。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屏气凝神,显得有些紧张。 雅间里安静极了,连带着空气里都有些寒凉。 “各位大人不必紧张,本宫就是想听听各位大人的想法。如实告知即可,本宫是不会怪罪各位大人的。” 南宫偃月笑了笑,端起茶品了几口。 四位大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间眼神交流了许久。 终于,为首的叶凡起身拱了拱手,严肃地朝着南宫偃月说道:“殿下,季家贩卖私盐一案证据确凿,臣是不会因为季淮安季大人同您有过什么就手下留情,徇私枉法的!” 待叶凡话音未落,吴讷、廖一、陈克三人也都纷纷起身,正色道:“臣等皆同意叶凡大人的看法,万万不会因为他前驸马爷的身份就放过季家。” 四位大人就这么站着,低着头,弯着腰,拱着手,一动不动。 安静,安静极了。 叶凡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杂乱又慌张。 最小的吴讷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显然是紧张坏了。 汗珠低落到他的脖颈里,可他不敢动,只能这么受着,难受极了。 沉默了半晌,南宫偃月莞尔一笑,开口道:“各位大人不怕本宫会因为此事为难尔等吗?” 她抬眼注视着面前的四人,一一审视过去,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吴讷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薄凉。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下跪。 “还请殿下恕罪,臣定当如殿下所想,将季家一案私下解决。”吴讷低着头急忙说道,他的身子在发抖,头上的发湿了一半之多,狼狈又卑微,毫无为官之人的样子。 叶凡、陈克、廖一三人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他们看向吴讷的眼神里多了些许鄙夷,甚至跪都不愿意同他在一起,纷纷向旁边挪了挪。 “好,吴大人此话当真?”南宫偃月微笑着,轻声细语地问着他。 “自然……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臣愿为殿下为马是瞻!”吴讷紧张地有些结巴,脑子里闪过地都是有关南宫偃月的传闻。 杀人如麻,一夜灭了四个家族的铁血公主。 虽然自己三年前不曾在京都当官,但是这个故事传遍了大都各地。 他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了,就会葬送了仕途,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常言道,圣意难料,然而他不并知道,公主的心思也一样不好揣测! 四十四.秉公执法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吴讷,南宫偃月的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重了。 她朱唇轻启。 “吴大人可真是我大都里为数不多的好官呀。” “不敢当,臣只是做了分内的事而已,殿下过奖了。”吴讷低着头,用十分讨好的语气急忙说道。 “大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本宫心里明了,大人可以离开了。” 南宫偃月话音刚落,吴讷便惊讶地抬起了头。 这……这就可以走了吗? 他哆哆嗦嗦地起身,冲着南宫偃月拱手告退。 因为内心的恐慌,双腿也是发软的,走的时候不得已要扶着墙,像极了壁虎。 眼见吴讷走了,南宫偃月示意白卉在门外守着,特意嘱咐她,没有自己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雅间里只剩下南宫偃月和陈克、叶凡、廖一三位大人。 南宫偃月缓缓起身,走近这三个人,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 “委屈三位大人了,快快请起。” 三人对南宫偃月的这一举动也是迷茫不已。 方才见她夸奖吴讷,叶凡当时便觉得这长公主殿下怕是对季淮安还有旧情,叫自己来也应该是告诫自己不要为难季家。 可现在她又亲自搀扶自己,而且那略愧疚的表情,那柔和的语气,他实在疑惑了。 这长公主殿下到底想怎么样呢? 同他一样分不清情况的还有廖一和陈克两位大人。 三个人就这样,心存疑虑地缓缓坐在黄花梨椅子上,看着喜笑颜开的南宫偃月。 “三位大人放心,本宫留你们在不是为了怪罪你们。”南宫偃月从腰间解下一块雕龙刻凤翡翠玉佩,放在叶凡面前,继续道:“叶大人,本宫希望你们坚持原则,秉公办理!” 三人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好在方才没和吴讷这小子一样,不然怕是得罪了殿下都不知道,还自以为得了赏识呢! 叶凡忧虑的表情明显有了缓和,他看了一眼桌上名贵不凡的玉佩,轻轻将它推了回去,正色道:“秉公执法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殿下不必送臣这些。臣无功不受禄。” “本宫知道三位大人都是正直无私的好官,阿谀奉承这种事情向来是不屑的。本宫将玉佩交于叶大人,是因为本宫觉得,好官不多,本宫应当尽力扶持。叶大人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本宫帮忙,这玉佩不过是一张公主府的通行令而已。但是……”南宫偃月看着叶凡笑了笑,纤细的手又将玉佩推了回去,“要是大人不喜欢,本宫拿别的代替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话,叶凡是真心没有料到,自己居然是被长公主殿下看重的人! 要知道,在大都官场里有个的着名的传言,做官难,做高官更难,做被长公主看重的官难上加难。 多少人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就没了官职?多少人又因为她的一句话平步青云? 叶凡不敢在往下想了,他立刻接过玉佩,拱手道:“臣,多谢殿下恩典!” 南宫偃月满意地笑了笑。 上一世,这叶凡可是官至正一品的太师,可惜被平南王设计陷害,在贬官去往蛇城的路上暗杀了。 能让平南王都产生危机感的优秀的人才,自己可一定要保护好他。 四十五.暗箱操作 南宫偃月对着三位大人吩咐了一些事情,随后打开门,唤来白卉。 “白卉,可以了。” 白卉转身前往后厨。 不多一会儿,一道道精致美丽的佳肴就纷纷上了桌。 “各位大人还请慢用。本宫还有事,要先行离去了。” 南宫偃月起身,朝着三人说道。 “臣等恭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南宫偃月离开,桌前的三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叶兄怎么看?”身子瘦弱的先行陈克开口道。 叶凡将肥美的红烧肉放到嘴里,待肉在嘴中融化,满足地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这天家,心思难猜啊!”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廖一也加入了对话。 只见他一筷子夹起鸡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碗里,然后说道:“依我看,是殿下心思难猜才是。这上朝面对圣上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廖兄,你这就不好了啊,趁着我和叶兄聊天,偷拿鸡腿!” “哈哈哈,陈老弟,你就别欺负廖一了,他就好这口儿啊。”叶凡打着圆场,继续道:“话说,殿下想要让季淮安被撤职,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要特意嘱咐我们几个呢?” “这你就不懂了!”陈克得意地笑了笑,“俗话说的好,杀鸡焉用牛刀!” 廖一嘬了嘬被啃的差不多的鸡腿骨头,“不过是杀鸡刀嘛,能被长公主殿下赏识,做个杀鸡刀又如何。” “哈哈哈哈,廖一还是这么直言直语,爽快!”叶凡大笑几声,的确,管他杀鸡杀牛,能用的刀就是好刀,有用的刀才有价值。 叶凡看了看手旁的玉佩。 玉佩呈透亮的水玉色,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盘龙,盘龙外围着一只火凤,凤眼是由红宝石镶嵌而成,在整个翡翠玉佩上显得格外明显。 在玉佩背面,刻有蝠云纹,在其中心,刻着“南宫偃月”个大字。 南宫偃月,这位在现在颇有名望的公主,在天武七年,才被大都百姓所知。 有关她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在史官记录的《史书》中也不过寥寥几句。 南宫偃月,生于天圣十一年,其母曰孝文皇后长孙娉袅,幼时体差,在宫中静养,至于十二,身体渐壮,天武七年乃为民知。 现在自己知道的关于长公主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 例如有传言长公主少时丑陋不喜见人,到了十二岁貌美了才被先皇放出宫去,被众人知晓。 还有说她性子火爆,直言直语,话不对就容易砍人脑袋。 更有甚者,说南宫偃月是男子,男扮女装,所以成婚三年平南王世子还是不喜欢她。 这些流言里,叶凡唯一觉得有点真实的,恐怕也只能是天武十五年,长公主一夜屠尽沈、陆、刘、涂四家这件事了,毕竟那夜过后,再无人看见这四户人家,连同家奴都不见了。 这让叶凡不禁担心起来,如今就要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刀了,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到时候想要脱身还有可能吗? 叶凡思索片刻,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怀里,然后加入了陈克和廖一的吃饭活动中。 四十六.是我不配 “爷,属下回来了。” 木潼一脸愁容的回到顾府书房,看着正在忙碌的顾白,开口说道。 “爷,您这大师兄说话也太直接了。”木潼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方才您让属下送他去栖芳阁,在路上属下闲来无事,就问北霖道人属下的功夫如何,结果您猜这么着?” “嗯?”顾白敷衍地应了一声,头也没抬,手中的笔一直不停,快速写着什么东西。 “爷,北霖道人说属下练了这么些年的功夫,在临云峰只能算得上末流!末流啊!”木潼一脸不悦,声音也大了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个“垮”字。 待木潼说完,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顾白才缓缓将笔放下,抬起头,看了看木潼,说道:“师兄还真是不会说话。” 头一次见自家主子这么为了自己说话,木潼一下子还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爷,您这么说不好,毕竟那可是您大师兄呀。再说了,属下自己心里清楚,这武功确实差。北霖道人说的也没错……” “嗯,不错,还有自知之明。”顾白将写好的信放入信封,用红烛的蜡滴封好口。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木潼大笑道,忽然他反应过来,主子好像在讽刺自己…… “爷,您是不是在讽刺属下啊?” “还不算太笨。” 顾白打了个响指。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木潼身后,吓了他一跳。 “蛇城。”顾白吩咐道。 辟无拿了信,看都没看一眼木潼,一个轻功便消失了。 木潼还在惊讶于辟无地功夫又上涨了,便听见顾白冷清的声音传来。 “你自认为同辟无差多少?” “属下觉得,若是按照十等划分,一为最差,十为最高,那么爷就在第十等,辟无顶多在第七等,属下我……我嘛……我怎么着也有个五等。” 木潼心里想着,辟无也算是武功高强之人,自己同他就差些实战经验而已,能力方面应该差不了太多。 “辟无的功夫,在临云峰算得上末流。”顾白随意地说道。 木潼又一次诧异了,辟无都算末流,方才北霖道人说自己也算末流,那这末流范围也太大了些。 他一边想着,一边脱口而出,道:“那属下呢?” “不入流。” 顾白说完,便从书房离开了。 空荡荡地书房里只剩下木潼一个人。 而他空荡荡的脑子里现在全部被一句话填满了。 不入流! 不入流! 不入流! 木潼心里苦啊,这习武数十载,才配得上一句“不入流”?怪不得主子从来不让自己同他一起去战场,原来自己就是个累赘。 想到这里,木潼仿佛失了魂般,一下子都觉得前半生了无生趣了。 他晃晃悠悠地出了书房,迎面便碰见刚从后厨拿了点心的白卉。 他忽然想起白卉要找他学武,要是将白卉教好了,自己也不算那么差劲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又来了信心。 “白卉,你前几日不是说让我教你武功吗?我今日得空!” “嘻嘻,不必啦,殿下让北霖道人教我了,我现在可是有师父的人了呢!”白卉看着木潼,笑得格外甜美,“不和你多说了,我还要给师父送点心去呢,刚做好的就要趁热吃。” 木潼看着欢快的白卉,心里难受极了。 天哪!白卉以后不会比我还强,我这脸呀……保不住了呀! 四十七.私下交易 自那日,季淮安找过南宫偃月后,又过了两天平静日子。 季家贩卖私盐一事的调查进度一下子变得缓慢了起来。 季淮安听着方荼的汇报,一直悬着的心现在也逐渐放松下来。 看来,这南宫偃月还是很有用处的。 不过,这事情毕竟严重,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万一南宫偃月想什么法子,在背地里使绊子,自己也好有应对的方法。 季淮安一边想着,一边给大理寺主审季家案件的三位大人写信。 “方荼,你将信送去这三位大人府邸,让府中备好酒菜。快去!” 季淮安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方荼,自信地笑了笑。 今日我便给他们几个人摆下一个鸿门宴。若是他们不同意私下处理季家案件,便让他们有来无回,吃不了兜着走! 申时,平南王府。 三位大人由方荼领着步入宴厅。 “叶大人,陈大人,廖大人,三位大人快快请坐!”季淮安面容带笑,急忙招呼道。 “季大人客气。”叶凡嘴上顺着,身子却没有一丝尊敬地意思,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坐下前还不忘了掸掸灰,生怕这平南王府的凳子脏了他的身。 在叶凡身后的陈克和廖一也和叶凡如出一辙。 三人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季淮安心里虽有不悦,但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哈哈哈,三位大人还真是有默契呀。”季淮安一边笑着,一边朝着方荼使了使眼色。 领会了主子的意思,方荼急急忙忙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季淮安。 只见季淮安站起身子,弓着腰,一脸谄媚的样子。 “叶大人,陈大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叶凡本就绷着的脸在看见礼物的这一刻瞬间黑了起来。 他刻意压制怒气,低声问道:“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季家一案……” 季淮安话说一半,就被叶凡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尽敢贿赂本官!你可知道,私相受贿,按律当斩啊!” 季淮安被打了一巴掌,心里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开口就要骂到。 还没等季淮安说出话来,一旁眉眼带笑的陈克便将礼物揽过来,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叶大人,这季大人送的礼物您就收着。” 一旁的廖一伸着头看了看,突然大声道:“呦!这可是上好的碧玺手串啊,陈大人您看看着成色,啧啧啧,这攒个年,我都买不起呀!” “你们这些见钱眼开的家伙!”叶凡一拍桌子,愤愤道:“身为朝廷命官,应为皇上办事,为百姓操心,岂能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就丢了原则,失了底线?” “底线那里有钱重要啊!”陈克眯着眼笑道。 “叶大人既然要选择做个清廉好官,那就别怪下官无情了”季淮安沉下脸,眼神尽是杀意,“反正今日只有我们四人,你收是受贿,不收也是受贿,毕竟……” “我和陈大人可都是证人。这礼物可是您接下的。”廖一补充着。 “好,好啊!你们……你们这些……” 叶凡指着季淮安三人,骂完捂着胸口便向后倒去。 四十八.自以为是 季淮安见叶凡气急晕倒,心里先是一惊。 他看向陈克和廖一两人,只见两人神色正常,随后便松了一口气,说道:“陈大人,廖大人,如今叶凡已经晕厥过去,你们看这礼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了两件。 一个是颜色上好的羊脂玉雕花玉佩,另一个是用了金银平托手艺的工艺品。 他将这两个宝贝放在陈克和廖一面前,面带笑意,“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啊。” “季大人客气。”廖一说着,一把手将玉佩拿上。 他看着玉佩,眼露金光,手指不断地摩擦着玉佩,喜欢得不得了。 “哈哈哈哈,季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 比起直接主动的廖一,陈克就显得稳重多了。 他先是拱了拱手,随后将那金银平托的礼物放入匣子中,盖上盖子,最后轻轻地拍了拍盒子顶部。 “两位大人直率,我季淮安也不是遮遮掩掩,表里不一之人。”季淮安见两人收了礼物,心头大悦,一想季家这件事儿肯定没问题了。 “快,方荼,上菜!今日我与两位大人不醉不归!” “好好好,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廖一附和着,突然想起来叶凡还在地上躺着,随机提议道:“季大人,我看还是把叶大人抬到别处,省得看了心烦,惹得大家不痛快。” “好主意,廖兄,方才我一高兴就忘了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扫兴的东西。”季淮安方才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冲着方荼吼道:“还愣着做什么!” 一旁的方荼听见自己主子略有些不悦的语句,吓得连忙去把叶凡拖走。 奈何叶凡是个大胖子,足足有七十九公斤,瘦弱的方荼根本拉不动他。 他先是拽着叶凡的手臂,试图将他的前半身拉起来,可惜他拽住了胳膊就使不上力气,还差一点头朝地翻过去。 这来来回回忙碌了大约一刻钟,叶凡的身子还是纹丝不动的样子。 季淮安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废物东西!”他将筷子狠狠地砸到方荼身上,骂道:“丢人现眼!” 方才还在品酒的陈克见季淮安急了,连忙打圆场,“唉,算了算了,季大人何必和个下人生气呢?来来来,喝酒!不醉不归嘛!” 酒一杯杯下肚,才喝了不到半刻钟,季淮安的意识便有些模糊了。 看见季淮安醉了,陈克便提议离开了。 吃得正欢的廖一还没等放下筷子就被陈克拉着走出了平南王府。 而一直昏迷的叶凡也在四个侍卫连拉带抬下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平南王府门前,叶凡睁开了眼睛。 车上,叶凡,廖一和陈克三人相视一笑。 这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还能被两句话就气晕吗? 与此同时,喝开了的季淮安还沉浸在他成功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走近了别人的圈套里。 而这场自以为是的鸿门宴没有任何作用,还白白损失了三个上好的名贵物件。 四十九.恶鬼附身 “叶兄这演技可以啊!”陈克看着醒来的叶凡,兴奋地说道:“我还以为是真的昏过去了呢。” “哈哈哈哈,我自己在家中练习了好些日子,这要是还骗不过季淮安,那我可没脸见我夫人了。这几日她都快被我烦死了。”叶凡坐起身子,整了整衣装,大笑道。 “唉,话说有时候还真是羡慕叶兄,官场上步步高升,家里还有贤良淑德的妻子陪伴。”陈克叹了口气,羡慕地看向叶凡。 “陈老弟你莫要心急,这好饭不怕晚,你今年才三十八,还好还好。”叶凡安慰地拍了拍陈克的肩膀。 “廖老弟怎么不说话呢?”陈克看着出了平南王府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廖一,好奇地问道。 “陈老弟别难为廖老弟了,他方才演戏说的话都快赶上他三天的量了,本来就是个闷葫芦性格的人,现在让他休息休息。” 陈克忽的想起叶凡这一场饭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地上躺着,想必也是饿了,开口提议道:“话说,叶兄,你这饭也没吃上,我们不如去酒楼吃好在各自回家,明日再一同去钱大人家里。” “好!” 廖一也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三人随便找了家小酒馆坐了下来。 “一斤猪头肉,二两烧刀子。”陈克向小二喊着。 这地方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从小便生活在市井之地,接触的都是平民百姓。 这小酒馆可是当年父亲的二表哥的三爷爷传下来的,小时候自己常来。 “呦,陈爷来了!”小二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两位大人面生啊,头一次来。” “福生,快去加几个好菜,别贫嘴了。” “唉,得了!小的一会儿再来!” 叶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按照自己的饭量,这时候怎么也该吃了第二顿了,现在一顿没吃着,着实是饿了。 一旁的廖一默默地拿起了筷子,就等着菜上来了。 不一会儿,福生端着两盘素菜上来了。 “各位大人请慢用!” “快尝尝,这里虽小,味道可一点也不必大酒楼差。”陈克拍着胸脯保证道。 语气里都带着一股子自豪,对儿时记忆的认可。 “嗯,好吃!”叶凡夹起其中一道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 “平南王府的饭不如这里。”一直不出声的廖一也开口道。 只见他手中动作不停。 两根筷子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快速地在菜盘和饭碗之间移动着。 廖一这速度快到让人以为有四双手在同时夹菜。 看得一旁的陈克和叶凡都目瞪口呆。 两人心里都有同一个疑问。 这不,方才才在平南王府里吃过吗? 这样子,仿佛恶鬼附身一般,还是个饿死鬼。 似乎感受到两道炙热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 廖一缓缓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方才没吃饱。” “没事没事,孩子长身体,多吃点。不够再要!” “对对对,不够再要。” 叶凡和陈克先后说道。 “那……那再加二斤猪头肉,一只烧鸡……”廖一脱口而出。 陈克和叶凡无奈地对视一眼,默默地吃起了饭。 五十.自欺欺人 在顾府住了许久的南宫偃月今日打算回府了。 她看着白卉忙碌地收拾行李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丫头长大了。 是啊,白卉也不小了。 南宫偃月想着,陷入了回忆当中。 初次见到白卉是南宫偃月五岁时,那一年,白卉也五岁。 只不过因为家贫,营养没有跟上,五岁的白卉长着一个三岁孩童的身高。 南宫偃月第一次看见白卉,心里就觉得应该保护她一辈子。 白卉看起来总是瘦瘦弱弱的,小小的一只,仿佛一只刚出生的鸟儿,还没有长出可以飞翔的翅膀,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毛。 白卉总是笑着,白卉也喜欢笑,总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光明的。 南宫偃月是过完五岁生辰去往的临云峰。 而白卉,便是她五岁的生辰礼物。 一个可以陪伴她玩耍的人。 这是南宫偃月一直渴望的东西。 因为身体的原因,南宫偃月从来不曾出过房间,身旁也没有和自己同龄的孩子,因为没有人愿意陪一个不能跑不能跳的残废玩耍。 而白卉的到来,仿佛就是照进黑暗的一缕光,虽然微弱,但很温暖。 两人从相遇到相处不过三日便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不过快乐总是短暂的,三日后,南宫偃月便去往临云峰了。 临云峰地势险恶,就连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都很难到达顶峰,更不要说白卉了。 而南宫偃月是被安排的,自然有人接送。 在临云峰的那些日子,是南宫偃月最为孤单的时候。 她没有母亲的陪伴,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心里的慌张焦虑还有身体上的病痛都在不断折磨自己。 每当南宫偃月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想起白卉,想起离别时的承诺,自己说好了,等回来就找白卉,自己不能食言。 待南宫偃月十二岁学成回宫后,找到白卉时,心里高兴极了。 可是好景不长,没等南宫偃月高兴多久,长孙娉袅便病逝了。 随后就是皇家内斗,父皇驾崩,二皇子谋反…… 南宫偃月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大都和北疆的战事上,放在了南宫家的安危上,还放在了同季淮安那段本就错误的感情上。 南宫偃月在今日才恍惚发现,转眼间,白卉就已经陪伴自己这么久了。 原来那个小小的鸟儿终于长出了翅膀。 “殿下,您在看什么呢?” 白卉收拾完,转过身子,看见南宫偃月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一时间愣了神。 “奴婢脸上可有什么东西吗?” 白卉用手胡乱摸着自己的脸,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脏东西。 “我们白卉是大姑娘了。”南宫偃月嫣然一笑,“可以嫁人了呢。” “殿下,别瞎说,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想陪在殿下身边一辈子。”白卉蹲在南宫偃月身边,将自己的头放在她膝上,撒娇道。 “嗯嗯,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本宫都依你。” 说罢,南宫偃月轻轻摸着白卉的头,呢喃道了一句“傻丫头。” 白卉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个傻丫头呢? 五十一.挖你墙脚 收拾好了东西,白卉同南宫偃月一起向顾府门前走去。 两人刚出了栖芳阁,就碰上了前来送吃食的木潼。 看着手里提着食盒,脸上带笑的木潼,南宫偃月眼睛一转,莞尔一笑道:“木潼,本宫见你也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不如同本宫回公主府如何?” 此话一出,木潼和白卉两人都很惊讶。 木潼沉默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自己在顾府这些年的种种事迹,又想起昨日自家主子说自己武功不入流,便赌气地说道:“多谢殿下恩典,属下愿……” 这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个沙哑沉稳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殿下抢人都抢到我顾府了吗?” 木潼回身一瞧,可不就是自家主子嘛。 他瞬间脸色大变,悄摸摸地向旁边的草丛里撤去,怂怂地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将军这话说的,本宫可从未强迫木潼。”南宫偃月挽了一下耳边垂落的一缕青丝,注视着顾白,挑衅道:“他可是自愿的。” “殿下可是在说我顾府差到留不住人吗?” 顾白的眼神尖锐,看向南宫偃月时,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 “哪里的话,本宫可没说过,将军莫要诬陷本宫。” 南宫偃月迎上顾白的目光,嫣然一笑,道:“这话,可是将军你自己说的。” 这当两人针锋相对时,一旁在草丛中躲着的木潼正在偷偷向后移动着。 他蹲着,双腿分开,低着头,双手堵住耳朵,一步一步地向后方退去。 活像一只鸭子。 “殿下,木潼跑了!” 白卉话音未落,顿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木潼身上。 看的他直心慌。 “木潼,本宫今日就要定你了!”南宫偃月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更多的则是对顾白的挑衅。 顾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木潼。 他面容镇定,仿佛所有结果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半晌,他开口道:“既然殿下欣赏你,那你便去。” 说罢,顾白转身便走了。 在草丛里的木潼正要起身追去,突然发现自己蹲的时间过久,双腿都麻了。 一时间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身子起了一半,屁股向外挺着,头向顾白离去的方向伸着,脸色焦急,整体样子滑稽极了。 “木潼,本宫在公主府等你。” 南宫偃月撂下一句话便也离开了。 白卉也一同走了。 只剩下木潼一个人,保持着极为奇怪的姿势,在原地跺脚。 每跺一次脚,他的面部表情都异常丰富。 上了马车,南宫偃月开始闭目养神。 回想着方才的画面,嘴角微微上扬。 而与此同时,缇桐居密室内。 看着密信的顾白也低头浅笑着。 自上一次辟无暗中调查的结果来看,南宫偃月同从前是不一样了。 若然面容,声音,喜好都没有变化,但她比从前更加精于算计,而且还突然参与朝政了。 如今影流已到。 木潼这次的戏演得也很不错。 一明一暗两个卧底,我到要看看,你在隐瞒什么! 五十二.钱府老爷 回到公主府,南宫偃月便一头进了书房。 按照计划,叶凡等人这两日就该去督察院告季淮安行贿了。 想到这里,她轻笑一声,提笔在信纸上写了些什么。 大约过了一刻钟,南宫偃月便写完了。 她从书案下方的暗格中取出一枚印章,粘上红泥,轻轻拓在了信纸最后。 这印章那是先皇在世时特意为她打造的,可抵做玉玺,有先斩后奏的大权。 印章呈四方形,有一金凤缀于其上,凤眼处镶嵌一颗血色玛瑙,凤爪之下握着一只幼龙,凤嘴微微张开,整体形制霸气威严。 南宫偃月看着这印章一不小心入了神。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充满着血腥的夜晚。 那个死掉了许多人的夜晚。 父皇就是在那一天将印章交给自己的。 他临终时只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一直萦绕在南宫偃月的脑海里。 “你要好好照顾炎珏,虽然他不……” 南宫偃月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她只记得,父皇说了,要好好照顾炎珏。 可上一世,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己竟然让季淮安伤害了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弟弟,这一世,自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她将信快速的放入信封,然后叫来白卉,将信送往钱府。 钱府,书房内。 钱江海一边拿着信一边叹息着,面上满是愁容。 他在书房内踱步,低着头,时不时又看一眼信,看完又继续叹着气。 “爹爹,您怎么不来用膳呀?” 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钱江海抬起头来,只见自家女儿推门而入。 他瞬间收起脸上的惆怅,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笑道:“可儿啊,爹还不饿,你和你娘一同去吃。” “爹爹,您手里拿的是什么呀?”钱妙可在推门而入的瞬间便注意到了父亲背过身去的手。 她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透出精光,一把握住了钱江海拿信的手臂,语气娇嗔,道:“爹爹,给女儿看一眼嘛。” 看着撒娇的女儿,钱江海无奈极了,只能把信递给她。 “看了可不能说出去。谁都不能说,知道了吗?” 钱江海不放心的嘱咐道。 这是两封信。 一份字迹娟秀,信上带着些许药草香,文后盖着“南宫”二字。 另一份字迹工整,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霸气,文末写着“平南王”三个大字。 这两份信,内容截然相反。 钱妙可看了一眼,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季家贩卖私盐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想来这平南王是要给督察院施压了。 而另一份应该长公主南宫偃月送来的。 这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平南王,一边是皇家,哪个都得罪不起,怪不得父亲惆怅了。 看了许久,钱妙可才出声道:“父亲,此事就交给女儿来做,您可放心?” 钱江海看着钱妙可心有成竹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儿真是长大了,若可儿为男子,这钱家定由你来继承啊!” “爹爹,女儿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只想家和,不想其他。” “好好好,用膳去。” 钱妙可收好信件,随着钱江海向膳厅走去。 五十三.登门拜访 待用罢晚膳,钱妙可急急忙忙坐上马车去往长公主府。 “劳烦两位通报一声,督察院右御史之女钱妙可前来拜见长公主殿下。” 钱妙可温声细语地说完,朝着两个侍卫欠了欠身。 如此有礼貌,侍卫也不好意思怠慢,便急急忙忙去通报了。 大约一刻钟,管家领着钱妙可进了府邸。 “钱小姐请稍等片刻,殿下一会儿就来。”管家备好茶点,恭敬地说道。 “劳烦您了。”钱妙可欠身回礼。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南宫偃月来了。 “臣女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南宫偃月一把扶住了钱妙可向下弯去的身子,柔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笑道:“钱小姐,不必多礼。” 她一袭紫色月光罗裙,发散着,披撒下来,眼波流转,看起来高贵又慵懒。 像一只高傲的猫。 “钱小姐这么晚了来本宫这里,是为了家父的事。” 她朱唇轻启,缓缓开口道。 “殿下英名。”钱妙可从坐席上起来,突然跪在南宫偃月面前,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向下坠落。 “还请殿下帮帮臣女的父亲。”钱妙可泪声俱下,从怀里掏出了两份信递给了南宫偃月身旁站着的白卉。 白卉将信递给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南宫偃月,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家主子的下一步指令。 这两份信,一份是自己写的,另一份是平南王写的。 南宫偃月看着第二封信,渐渐地面露韫色。 “钱小姐快快请起。”南宫偃月示意白卉扶起钱妙可,随后目光看向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不知钱大人是何想法呀?” “家父身为朝廷命官,又位居督察院御史一职,掌管监察一事,自然是以皇家为主,听从圣上安排。”钱妙可义正言辞地说着。 “只可惜,平南王位高权重,家父这么做日后定会遭其报复……”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声音也哽咽了。 “钱大人的心意本宫了解了,此事本宫自会作主,还请钱小姐记得告知钱大人。”南宫偃月温柔地说完,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继续道:“现在天色已晚,钱小姐还请回。” 看着钱妙可离去的身影,南宫偃月不由得感叹,钱家可真是出了个好女儿呀。 只可惜,聪明的是她,糊涂的也是她。 如今这一来,钱江海必然要站队皇家了。 这官场向来党派分明,自己能不能保住钱江海,就要看他日后的行为了。 白卉送钱妙可出了府,看着她坐上马车,快速离开了。 长公主府内,南宫偃月将自己沉浸在水中。 水汽上升,一点一点消除着她的疲惫。 回想起方才平南王给钱江海的信。 那寥寥几字,无疑不透露着他的目无皇权。 当真是狼子野心。 看来还是太低估了平南王,自己应当加快动作了。 这私盐一事虽然是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暗箱操作,但是这对平南王府的伤害还是不够。 下一次应该更狠才是。 南宫偃月睁开眼,长舒一口气,看向水汽弥漫的房间,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五十四.表明忠心 钱妙可一路上开心极了,觉得自己为父亲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她一回府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书房,告诉钱江海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爹爹,殿下说了,这事自由殿下操心,爹爹不必劳神了。” 钱妙可开心地说着,激动地看向钱江海,眼睛一眨一眨地,等着他表扬自己。 看着天真烂漫的女儿,钱江海虽然不悦,但除了无奈,也没有其它办法。 “可儿真棒。”他安慰似地说道,摸了摸她的头,轻微地叹了口气。 “爹爹,您怎么还叹气呀?” 钱妙可是个敏感的女孩,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自家父亲的惆怅。 “是可儿做错了吗?”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可儿没错。”钱江海轻声安抚着。 他心里清楚,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自己的女儿呢? 若不是自己没本事,也不会被平南王要挟,也不会夹在皇权和平南王之间两面为难。 这都是他的错,他自己清楚。 “爹爹,若是可儿错了,您就骂可儿,不要憋在心里。” 钱妙可仰着小脸看向钱江海。 这时,钱江海才发现,这白静可爱的脸蛋上有着两道泪痕。 一时之间,愧疚之感一涌而上。 “可儿辛苦了,爹爹没有憋在心里。你做的也没有错。”钱江海温柔地说道:“其实,是爹爹自己的问题。” “不,爹爹在可儿心中是最棒的!” “爹爹早就该做选择了。”钱江海看着钱妙可天真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官场如战场,帮派分明。爹爹从前不愿意参与这种派系斗争,一直想保持中立。可是独善其身太难了,爹爹早该想清楚的。” “爹爹,哪里有什么派系斗争呢?”钱妙可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朝堂是皇上的朝堂,臣民是皇上的臣民。何来派系一说?若真的分帮分派,怕也是一些奸险小人,想要图谋不轨罢了。” 钱妙可见钱江海面露惊讶,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爹爹是为皇上办事,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家俸禄,是皇上的臣子,同那些存有私心的小人自然不是一路的。同皇上作对的就是有反心的人,他们不过是一群披着派系斗争的反贼而已。” 钱妙可这一席话让钱江海茅塞顿开。 他恍然大悟。 对啊,哪来的什么派系!都是些为权某私的家伙。 自己是皇上的人,自然为皇家做事,无门无派。 “可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啊!” 钱江海激动地说完,急忙拿起笔,给南宫偃月写信。 待信写罢,他便高兴地将信交给书童,让他快速送去长公主府。 待信件送去长公主府,已是深夜。 躺在床上的南宫偃月看完手中的信,嘴角微扬,随即吩咐白卉将其烧掉。 白卉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身若为臣不负君,自取丹心照汗青。 五十五.叶凡报官 次日清晨,叶凡带着陈克和廖一,拿着上次在平南王府得到的三件宝贝,一同跑到了督察院。 “臣检举大理寺左寺丞,季淮安季大人行贿。”叶凡大声说道:“这是臣的人证和物证。” “大人,大理寺少卿要告平南王大公子季淮安行贿!” 这两位可都是背后有人的主儿,谁都不想得罪。 一时间,督察院都安静了下来。 “此事交由本官处理。”没等其他人说话,钱江海便自己提议道。 一见督察院右御史钱江海说话了,其他人纷纷表示了同意。 就连一向和他过不去的督察院左御史穆乐山都没有反驳。 毕竟这种事情,有人愿意出头那是再好不过了,自己可没必要掺和一脚,到时候两边都得罪了,就得不偿失了。 穆乐山这么想着,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钱江海带着叶凡等人去往其他房间。 看了看三人的表情,又看了看这三样东西。 心里有了个大概。 “既然叶大人说季淮安季大人行贿,那便请季大人来一趟督察院,将事情说说清楚。” 钱江海大手一挥,对着身旁的下官吩咐道。 正在大理寺混日子的季淮安正悠闲地喝着茶,思考着自己这些日子万无一失的计划。 突然,一群人冲进他的房间,吓了他一跳。 “可是季淮安,季大人?”为首的人问道。 “正是。”季淮安看着服饰统一,行动整齐的这一行人,心里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这是督察院的人! 该不会是叶凡…… 季淮安还在思索,只听见一声“季大人,请。”。 他抬眼一看,为首的人已经伸出手,示意自己跟着他们离开。 就这样,季淮安在浩浩荡荡的督察院人群的包围下,离开了大理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季淮安到了。 季淮安刚一进门,便看见怒气冲冲的叶凡。 心里顿时有些慌张。 他再一看,叶凡身旁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廖一,一个陈克,两人正冲自己使眼色。 他心里又瞬间放心下来。 “季大人,叶大人告你行贿一事,你可认罪?”钱江海严肃地问道。 因为平南王的关系,他看向季淮安的眼里多了几分厌恶。 “大人冤枉。”季淮安面露难色,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丝委屈,“明明是叶大人以季家贩卖私盐一案威胁下官,说下官不给他适当的礼物,他就要以权谋私,借机打压下官呐!” 季淮安说得那叫一个生动传神,仿佛都能看出来叶凡威胁他时的凶狠,和他被威胁时无助的表情。 “你,你……你血口愤人!”叶凡看季淮安如此颠倒黑白,气得都有些结巴了。 “明明……是……是你威胁我,见行贿不成便故意激怒我,让我气血攻心,晕在平南王府,将礼物私自塞入我怀里!” “叶大人可有证据?”季淮安突然问道。 “我……我……”叶凡显得有些慌张了,额上也开始冒汗。 “叶大人没有证据,下官有!”季淮安大声说道。 一听这话,廖一和陈克知道,该他们上场了,异口同声道:“下官可以为季大人作证!” 五十六.当场倒戈 “既然季大人有证人,那本官也不妨听听陈大人和廖大人怎么说。”钱江海正色道。 看着额头上汗珠越来越多的叶凡,再看看廖一和陈克两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季淮安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 他嘴角勾起,等着看好戏! “那就由陈大人先说。”廖一开口道。 “好,那便由我来说。”陈克清了清嗓子,冲着季淮安笑了笑,然后怒气冲冲地指着叶凡,开口骂道。 “叶大人,您说话要摸着良心!可不能颠倒黑白啊!” “就是就是。”廖一附和道。 叶凡抬起头,眼神里尽是迷茫。 “叶大人,您口口声声说季大人威胁您,那您怎么不说说他都威胁您什么了呀?”陈克移步到季淮安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继续说道。 “季大人说话时,我和廖大人可都是在场的,当时季大人面露凶狠,大声喝到……”陈克说到这里时,故意停顿了几秒,“季大人说,你收是受贿,不收也是受贿!” 陈克此话一出,季淮安的脸色瞬间苍白。 “你胡说什么!”他一把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看向陈克的眼里多了几分诧异。 “陈大人说的没错啊!”廖一也加入了对话,“我记得叶大人当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季大人,可季大人是什么人呀,哪里受得了别人拒绝他呢?” 季淮安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恶狠狠地看着陈克和廖一。 他心里清楚,自己中计了! “对,就是现在这个眼神。”陈克指着季淮安,向钱江海说道:“钱大人您看看,这眼神和那日一模一样呀!” “就是这样凶狠地眼神,加上季大人咄咄逼人的语气,叶大人一时间气血攻心,当场昏了过去!” 廖一说到激动时,还特意模仿了一下。 “最关键的是,季大人不顾叶大人还在地上昏迷,急忙给我和廖大人一人一件上等宝贝,借此想封住我们的嘴。”陈克也激动起来。 “季大人,两位大人说的可是真的?”钱江海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季淮安。 他看着季淮安面色发白,目露凶光,心里已然明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一伙的!”季淮安冲着叶凡等人说道:“都是你们算计我!我没有行贿!” “既然季大人认为我们是一伙的,那就叫季家家仆来说一说,毕竟他可是平南王府的人,他的话总该是正确的。好像叫……叫方荼。”叶凡突然提议道。 “对,就是叫方荼。”陈克附和着。 廖一也在一旁点点头。 钱江海思索片刻,抬起头看了一眼叶凡,见他神情自若,便传令道:“去将季家家仆方荼带来!” 季淮安焦急地等待着。 大约半个时辰,方荼来了。 季淮安看见方荼心中大悦,急忙说道:“方荼,快告诉钱大人,那晚在平南王府发什么了什么!” 只见方荼跪在地上,缓缓开口道:“小的看见……看见主子给叶凡行贿!” 此话一出,季淮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方荼,也有背叛自己的一天! 五十七.关入大牢 季淮安震惊中带着愤怒,他最受不了背叛,尤其是来自身边人的背叛。 和季淮安一样惊讶的还有叶凡等人,他们也没有料到,方荼居然背叛了季淮安,原本想好的套路没有用上,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小失望。 说起方荼,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家人。 方荼年龄四十有余,家中有一对年迈父母,还有一个刚足五岁的孩童。 方荼的父亲因为五年前年一次意外去世了,母亲也因此受了伤,腿脚不便,常年卧病在床。 方荼的妻子在意外发生后的第二年,抛下孩子,做了大户人家的外室。 可怜了方荼一人又当爹又当妈,照顾完小的,还要照顾老人。 为了照顾家庭,方荼在平南王府签了卖身契,在平南王府做牛做马,就这样辛辛苦苦做了五年之久,还是拿着最低的薪酬。 而这些月钱,完全不足以支撑方荼的家庭,再加上季淮安一有心烦之事就对他拳脚相加,往往一个月下来,一大半钱都用来治病了。 方荼不止一次向季淮安明里暗里暗示要求涨月钱,可惜都被他无视了。 而这一次,方荼受够了。 相比在平南王府日子过得越发拮据,倒不如豁出去了。 季淮安看着跪在地上的方荼,一时间,愤恨涌上心头。 他眼中杀意波动,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方荼身旁,抬起脚就向他踹去。 只是这一次,方荼不会再像从前那只温顺的绵羊一样任凭他处置了。 说时迟那时快,方荼一把就将季淮安的腿抓住了,他反手一转,力气大得仿佛一头压抑了许久,现在突然爆发的猛兽。 只见季淮安瞬间失去了平衡,一声巨响过后,他已然摔得是四脚朝天,活像一只王八。 季淮安被方荼的力量震惊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以来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男人居然有这样的力气和胆量! 一时间,季淮安又气又羞,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努力维持着自己贵族公子哥儿的高贵形象。 然而,身旁的低语声和嗤笑声都在提醒着季淮安,他太可笑了! 方荼依旧在地上跪着,等待着各位大人接下来的问话。 “季淮安,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钱江海的语气里尽是威严,他看了一眼狼狈的季淮安,继续说道:“来人呀,将季淮安关入大牢!” 看着季淮安惊慌的神情,方荼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这些年在平南王府受的罪,他会一点一点还回去的! 而现在,他还要装做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跑回府中报信,毕竟长公主嘱咐过,这报信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荼抬眼看了一下钱江海,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小的可否回府上通报一声,毕竟……毕竟王爷也是很关心大少爷的。” 钱江海目光深沉,思索了片刻,挥挥手表示了同意。 方荼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平南王府,刚进府中,他便大喊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被关进督察院大牢了!” 那语气焦急,额头带汗的样子,仿佛进大牢的是他自己一样! 五十八.怒火攻心 方荼边跑边喊,那焦急万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平南王府。 终于,在平南王府落樱居中,方荼找到了平南王。 “王爷,大少爷被……被关进大牢了!” 正在同李济讨论季家私盐一案的季泽宫一听此话,顿时眉头紧皱。 他的嘴角下垂,眉毛成倒八字,鼻孔也微微张大,墨色的瞳孔收缩着,就连同手指上细细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整个人像一只发狂的兽,随时都有可能取人性命。 方荼吓得急忙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季泽宫才平静了下来。 “具体出什么事了?” 他低沉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悦。手中的茶杯因为握得太紧而产生了细碎的裂纹,杯中的水一点一点渗透出来,有些温热。 “回禀王爷,前几日少爷给大理寺少卿叶凡等人行贿,今日被告到了督察院。” 一听“督察院”三字,季泽宫心中一下子明了了。 看来,钱江海这个老东西选好队了! 他眼眸下垂,手中的力气不由得又大了些。 只听得一声响,茶杯已然碎成了几片。 “行了,你下去!”季泽宫瞟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方荼,不耐烦地说道。 方荼慌慌张张地起身退下了。 待方荼离开以后,李济才缓缓开口道:“父亲,您可是想好了对策?” 只见季泽宫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对策?为了一个废物吗?” 李济看着季泽宫的反应,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 果然,这个男人从来不会顾忌什么骨肉亲情,在他的眼里人只有有用无用一说。 李济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心系兄长的样子。 “父亲,大哥也是为了季家私盐一事才这么做的,虽然事情是鲁莽了一些,不过出发点总归是好的。若是父亲将大哥置之不理,那么前些天打点的那些官员一定会觉得父亲心狠手辣……”李济顿了顿,继续道:“因为这件小事耽误了季家大业就得不偿失了!” 季泽宫思考了片刻,终的接受了李济的提议。 “来人,备轿,去督察院!” 看着离开平南王府去往督察院的季泽宫,李济也默默地出了府。 只不过,他去的地方并不是督察院,而是刑部。 刑部主事吴讷和李济是六部中年龄相仿的,平时话题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这么一来一往便成了“好友”。 几日前,吴讷被请去聚贤酒楼,回来就将此事告诉了李济。 李济便和吴讷商量好,先按兵不动,看看事态发展如何。 就在李济前往刑部的同时,吴讷正在议事厅里看着那日从聚贤酒楼离开后,长公主的婢女递给自己的纸条。 这纸条上只写了短短几个字。 “保住季淮安。” 吴讷在房间里惆怅着,若是单单季家贩卖私盐一事,季淮安落得个全身而退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可现在季淮安居然愚蠢到自己去行贿,最关键的是还被大理寺少卿告到了督察院。 这事情的难度系数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要是一不小心,可能连自己的官职都没了。 吴讷心里想着,看来只能等李济来了再说了! 五十九.女扮男装 就在平南王府为季家案件焦虑不已的这段日子里,长公主府也是热闹非凡。 一是因为南宫偃月回府了,北霖道人自然也跟着住进了长公主府。 二是木潼带着大包小包从顾府跑了过来。 一时间,长公主府多了个俊俏的道士,还多了张能吃的嘴。 这日,北霖道人正在教白卉习武。 南宫偃月终于空出时间,想要一个人在京都逛一逛。 她换上一身霜色莲花纹广袖长袍,配着一根蓝灰色腰带,腰间别着一块质地圆润通透的宝玉。 发束起,用一只简单大气的簪子固定住。 不抹口脂,不失粉黛,只是用螺子黛将两条柳叶眉描粗,显得英气十足。 南宫偃月照了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少年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拿好折扇,开心地出了府。 这刚一出府,迎面便碰上了木潼。 南宫偃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是男装,木潼不一定认得出来。 她故作镇定地从木潼身旁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正当南宫偃月放松下来时,木潼突然开口了。 “殿下?” 木潼也不顾自己手里还拿着刚从点心铺子买回来的点心,急忙倒退几步,和南宫偃月平行。 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道:“真的是殿下啊!殿下您怎么打扮成这样啊?” 南宫偃月四下张望一会儿,低声喝道:“小点声,本宫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你管?你莫要耽误本宫逛街!” 木潼强忍着笑意,看着南宫偃月说道:“殿下,您这微服私访可要改一改自称啊,不然这一开口不都露馅了?” “本宫,哦不,现在是本公子了。本公子自然知道不用你多说!”南宫偃月摇了摇扇子,不悦道。 南宫偃月没好气地上下打量着木潼,心里想着,若不是北霖上次说漏了嘴,听见顾白要将你派到本宫这里当细作,本宫打算将计就计,本宫才不会看上你来公主府呢! 毕竟,你干什么什么不行,就吃饭是第一名。 似乎感受到了南宫偃月目光中的嫌弃,木潼默默地低下了头。 “殿下,那个……属下还有点事,不耽误您逛街了。” 木潼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突然,一双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力气大的惊人,仿佛被老鹰钳住。 木潼回身看去,只见南宫偃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间他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莫不是因为我见了她穿男装,她要将我偷偷杀了? “木潼,你来公主府几日了?”南宫偃月温柔地问着。 “两……两日。” “哦,都这么久了呀!”南宫偃月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那是不是该为本宫做点什么了?让本宫知道知道你的忠心呀?” 一听这话,木潼瞬间双手环抱住自己,慌张地说道:“殿下……属下不卖身啊……” “臭小子,想什么呢你!”南宫偃月一巴掌拍在了木潼背上,拉着他进了公主府。 旁人只见一个貌比潘安的少年郎粗暴地拖着一个呆头呆脑的男人进了长公主府,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公主府里的“人”就是多呀。 六十.男扮女装 “把这衣服给本宫换上。”南宫偃月将木潼拖进偏房,命令道。 “这……这……殿下,属下能不能不穿女装啊……” 木潼看着床上放着的大红色的罗裙,一脸的欲哭无泪。 自己咋就那么嘴欠呢,就当作没认出来不就好了吗? 非问,非多嘴! 这下好了,要穿女装了…… 南宫偃月冷哼一声,看着木潼那可怜的小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若是不穿,那这公主府也莫要再呆下去了,回顾府好了。本宫这里不养闲人。” 一听这话,木潼立刻怂了,只见他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毅然决然地拿起了衣服。 南宫偃月见状,朝着他嫣然一笑,语气瞬间温柔了起来,“本宫从头一次见你就知道,木潼你可是个能人,只是先前在顾府没有发挥出你的本领而已。” “真的?”一听夸奖,木潼瞬间来了兴致,仿佛抱在怀里的不是女装,而是他的能力,他的天分,他与众不同的本领。 “那是自然,本宫会骗你吗?”南宫偃月笑着说道:“好了,本宫不打扰你发挥了,本宫一会儿来看你。” 南宫偃月说完,关上门便离开了。 房间里就剩下木潼一个人。 他拿着罗裙端详了半天,长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衣服褪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从来没穿过女装的木潼,居然一次就将女装穿对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南宫偃月轻轻敲了敲门。 “殿下,属下换好了。” 南宫偃月推门而入,一看见木潼,差一点就笑喷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断告诉自己,稳住,稳住。 见自我暗示没有用,南宫偃月只好用手偷偷掐住自己腰间的肉,用疼痛来抵挡笑意。 看着南宫偃月似笑非笑,奇奇怪怪的样子,木潼脸上的笑意也都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特别好笑吗?” “非也非也。”南宫偃月微微开口,“本宫这是喜悦啊。木潼你果真是有本领的人!本宫没有看错你!你是将罗裙的美发挥到极致的人呐!”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木潼坐在梳妆台前。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南宫偃月拿起口脂,轻轻放在木潼的双唇只间,“闭上眼,等你再一次睁眼时,你要记住,你不再是你,你叫春儿,本宫也不再是本宫,本宫是你家少爷,姓赵。懂了吗?” 木潼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他只感觉有好多东西在自己脸上划过,细细的,香香的,搞得他鼻子痒痒的。 待他睁开眼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他崩溃了! 这眉毛细细长长,嘴唇血红,脸色粉白的人是自己? 我的一世英名啊,没了,就这么没了! 我日后可怎么讨媳妇啊! 木潼突然觉得,自家爷让自己过来卧底,可能就是想借长公主的手整死自己。 “不错,春儿。”南宫偃月满意地笑道:“现在,陪本公子上街!” 木潼的眼里透露着一丝丝绝望。 然而在南宫偃月这里,装可怜并不管用。 六十一.烟花之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街头走着,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抬头,挺胸,跟上本公子的步伐。”南宫偃月用扇子拍着木潼,一脸的奸笑。 小样,让你笑本宫扮男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殿……哦,不,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木潼一边扭扭捏捏地走着,一边小声问道。 “回去?”南宫偃月突然提高了声音,“呦,前面不是醉春风吗!先陪本公子进去逛逛再说!” 说着,南宫偃月便加快了速度,直奔这个京都着名的烟花之地。 木潼提着罗裙,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还要托一托,生怕自己走着走着,胸就没了。 南宫偃月一到醉春风门前,这各种各样的莺莺燕燕都凑了上来。 “呦,哪里来的俊俏小生呀,头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吗?”身着红衣的女子嬉笑道。 “哎呦,杏儿,没看见公子身旁还带着个姑娘呢嘛!”身旁一抹绿衣的女子瞬间打断了她。 “是了是了,只是这姑娘的长相……”众人捂着嘴偷笑着,看向木潼的眼里尽是嘲讽。 “都堆到这里做什么!没有客人了吗?”老鸨严厉地说道。 一句话下来,这些姑娘便都散去了。 “这位公子,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呀?”老鸨换上一副笑脸,讨好般地说着,“我们醉春风啊,什么样的都有,包您满意。” “哦?”南宫偃月挑起眉头,戏谑地看着面前三十有余,徐娘半老的女人,“像雪荷一样的有吗?” 老鸨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雪荷可是出了名的貌美,只可惜您生的晚,不然还是能见上一面的。至于像嘛……” 老鸨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摩擦着。 “好说。”南宫偃月立刻明白了老鸨的用意,用扇子轻轻拍了拍木潼。 只见木潼蛮不情愿地从胸部掏出了一锭银子。 这个操作也是惊呆了老鸨。 一时之间,她伸在半空的手都停住了。 “要不要!不要还我!”木潼没好气地说道,这人,居然还嫌弃自己。 那可都是自己的私房钱呀,用来娶媳妇的。 “要要要,姑娘您别动怒。”老鸨快速地拿过银子,朝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公子,您楼上请。” 南宫偃月缓步上了楼。 她翘着二郎腿,一手摇着扇,一手品着茶,好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木潼则乖巧地站在她身后,那大红色的罗裙仿佛一块幕布。 随着老鸨拍了拍手,一个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步入了房间。 大家在房里搔首弄姿,努力吸引着南宫偃月的注意。 只不过南宫偃月没有吸引到,木潼被吸引到了。 而且,还被吸引得流了鼻血。 木潼见南宫偃月没有注意自己丢人的举动,用罗裙擦了擦鼻子,好在是大红色的,鼻血在上面并不明显。 “你们这里就只有这些歪瓜裂枣吗?” 南宫偃月此话一出,女人们都显得生气极了。 有的破口大骂,还有的直接就离开了。 唯独有一个女孩,站在角落里,不为所动。 南宫偃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上扬,用扇子一指。 “就她了。” 六十二.替人赎身 随着南宫偃月折扇的方向看去,老鸨也是一惊。 这丫头可是她们这里出了名的不讨人喜欢,这公子莫不是有毛病,偏偏选个她? “紫荷,今天就由你留下了陪公子。” 老鸨话音未落,便被南宫偃月打断了。 “本公子不要她陪着过夜。” 这话一出,老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让这丫头砸了醉春风的招牌。 其他妓女一听这话,也都纷纷嘲笑起紫荷来。 站在角落里的紫荷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同她毫无关系。 南宫偃月看着发生的一切,心里的念头更加确定了。 她站起身,缓缓走近紫荷,开口道:“本公子要赎她。” 紫荷低垂的眼眸突然间有了光泽。 一时间,老鸨更加诧异了。 这公子穿的挺好,就是不会挑人,这丫头哪里是伺候人的主儿啊! 老鸨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可不是这样。 只见她走到紫荷身旁,拉起她的手,眼中带着泪,声音哽咽道:“这孩子招人疼,可是奴家最喜欢的一个了,公子就这么把她带走了,奴家这心呀,仿佛滴血一般呐。” “春儿。”南宫偃月开口唤道。 木潼又一次不情愿地掏出了银子,一个银锭,一个银锭的往出拿,直到最后胸都变小了。 “够不够?” “哎呦,够了够了,公子,您今日就带紫荷走吗?”老鸨拿着银锭,乐得像开了花一样。 “明日自会有人来接。”南宫偃月看了一眼紫荷手腕处已经变淡的紫色痕迹,表情严肃,语气冷漠地说道:“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平南王府不会轻易饶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老鸨瞬间乖巧地答应下来,她也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是平南王府的人。 还好自己没有说错什么话,不然这人头……啧啧啧。 南宫偃月说完便离开了。 离开醉春风后,她带着木潼又逛了几家裁缝铺子,最后在聚贤酒楼打包了几盒糕点,便回府了。 刚到公主府门前,木潼突然发现自己在醉春风落了东西,向南宫偃月说明后就往回跑。 南宫偃月看了一眼跑得飞快的木潼,心里了然。 这借口真是低级,本宫像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跑出去大约一条街,木潼快速施展轻功向顾府赶去。 “爷!”木潼激动地喊道。 顾白寻声而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木潼皱了皱眉头,不高兴地样子使他更加滑稽了。 顾白别过头去不再注视木潼,只是淡淡地说道:“嗯。” “爷,属下今天陪着殿下逛了一天街,一天街啊,还去醉春风赎了个姑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没见着殿下和谁交流密切了。” 木潼一边说,一边挪到顾白面前,“爷,您看看属下,属下这都是为了您呀!” “嗯,辛苦了。”顾白向后退去,尽力和木潼保持着距离。 “爷,那个……今日上街的钱都是属下出的,您看……” “辟无!”顾白突然说道。 木潼一听立刻回头看去,他挠了挠头,这也没人啊! 他转过头正想继续说,这才发现顾白已然溜走了。 六十三.谁的棋子 第二日,紫荷在老鸨的催促下换好衣服,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一出门,一辆华贵的马车便映入紫荷的眼帘。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朝着紫荷拱手道:“姑娘,请。” 紫荷是头一次见这样华贵的马车,连马夫都穿着刺绣精美的短布衫。 她心里不由得思索,这就是平南王府的气派吗? 接个妓女都用这么华美的马车? 紫荷欠了欠身子,踏上了马车。 “姑娘,还请带上。”木潼拿出一根黑色布条递给紫荷。 木潼心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蒙住她的眼睛,不过这要求是南宫偃月吩咐的,他照做就是了。 紫荷接过布条,想也没想便将自己的眼睛严严实实地蒙了起来。 紫荷虽被蒙着眼,但耳朵是好使的,她能分的出来马车现在正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上。 紫荷年芳十八,相貌出众,颇有闭月羞花之色。 她本是大家闺秀,三年前不幸被奸人所害,家道中落,才被迫落入烟花之地。 虽然成了妓女,但紫荷骨子里还是带着一股子傲气,对谁都有那么一股子冷清,这才让老鸨觉得她不招人喜欢。 紫荷从小便听力卓越,即使很小的声音也很听得一清二楚,这个能力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因此她总在耳中塞一块棉花,来缓解外界嘈杂的声音。 而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能力有用处了。 在紫荷用布条蒙住自己双眼的那一刹那,她偷偷取出了耳中的棉花。 现在,不论是马蹄声,还是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又或是熙熙囔囔的人群中的聊天声,她都能听得见。 她全神贯注地听着,思考着这辆马车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渐渐地,耳边的叫卖声变小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荷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出了京都。 身边安静极了。 除了马蹄声,就只剩下了虫鸣声和鸟叫声。 紫荷偷偷攥紧了自己的罗裙,心跳也不自觉加快起来。 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若说是去平南王府,那也不必蒙上自己的眼睛,可见从昨日被突然赎身开始,自己就成为了一个棋子。 而今日这些举动无一不在告诉紫荷,布下棋局的人绝对和平南王府没有关系。 “停。”木潼突然出声。 马车瞬间停了下来。 木潼搀着紫荷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他拉着紫荷的小臂,带着她向前走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间小木屋出现了。 “吱呀”一声过后,栅栏门便开了。 “姑娘,到了。”木潼取走紫荷脸上的布条,带着她走进了小院里。 长时间没有睁眼的紫荷被这突然的光亮刺到了。 紫荷一手遮住自己的眼,一手拉着木潼的衣角,跟在他身后。 然而木潼可没注意到这些,他一个劲向前走着,快步到了木屋前,推开门,回过头朝着紫荷说道:“你就住这里了。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说,我两天来一回。” 说完,没等紫荷反应过来,一个轻功便离开了。 紫荷看着家具齐全的木屋,又看了看还种着菜小院,不禁陷入了疑惑。 这……这赎自己来就是为了照顾菜园吗? 六十四.掌控之中 李济和吴讷两人商讨了一夜,最后决定还是要听从南宫偃月一开始的吩咐,努力保住季淮安。 李济心里清楚,毕竟南宫偃月是长公主,还是要讨好的,而且季淮安也就是废物一个,即便这一次从大牢里被救了,在平南王那里也没了利用价值,不足为惧。 李济把玩着手中的菩提子手串,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心里太清楚了,老东西季泽宫的私生子少说也有七八个,就光自己知道的都有四个。 而这些私生子中,从六品修撰孙茂的实力不容小觑。 他将是自己拿下平南王府的最大的敌人。 至于现在的嫡亲长子季淮安,自己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他顶多算是夺权游戏中的一只小老鼠,没等他想明白,自己就会将他一口吃掉。 与此同时,平南王季泽宫昨日去督察院施压不成,今日打算进宫找皇帝求情。 只是他并不知道,南宫偃月比他去的还要早。 御书房内,南宫炎珏端端正正地坐在龙椅上,那模样仿佛一个乖巧听话的学生,正在听老师授课。 在南宫炎珏的身旁站着一个男人,长孙怀南。 只见他低着头,毕恭毕敬地,顺从得像一只绵羊,丝毫看不出来从前张扬放肆的模样。 看着自家弟弟和长孙怀南故作乖巧的样子,南宫偃月心里着实想笑,但今日是来谈论正事的,容不得半点分心。 “炎珏,季家贩卖私盐一案你打算如何处理?” “自然是严惩了。”南宫炎珏脱口而出。 “那季淮安私自行贿一事呢?”南宫偃月又问道。 “按律当斩。”南宫炎珏立刻回答道。 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皇姐为何要进宫和自己商讨呢? “皇姐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这季淮安不能杀!” 南宫偃月这一席话让在场的两人都懵了。 长孙怀南是云里雾里,迷糊得不得了。 他脑子里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南宫偃月还深深爱着季淮安!不然他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比长孙怀南还不解的是南宫炎珏,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多么好的打压季家的机会呀,怎么可以这样就放过了呢? “皇姐为什么呀?莫不是你还……”南宫炎珏小心翼翼地问着,他知道,这和离一事再怎么说也是皇姐心里的一道伤,提起还是会痛的。 “炎珏,你长大了,该清楚孰轻孰重了。”南宫偃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季淮安不成大器,平南王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如今你登基不过三年,虽然有舅舅在朝中辅佐,但是大多数官员依旧属于平南王一派,你要学会不露锋芒。” 南宫偃月这一席话让南宫炎珏茅塞顿开。 他瞬间理解了南宫偃月的想法。 不是不打压,只是时机不成熟。 看着南宫炎珏不再疑惑的表情,南宫偃月放心地点了点头。 正当她打算继续说下去时,门外的太监突然大声喊道,“平南王万福。” 御书房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六十五.功高震主 季泽宫大步走进了御书房,看见正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拱手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话虽是恭敬的话,但语气里没有一丝尊敬。 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从来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甚至,从未将南宫家放在眼里。 季泽宫的王位是世袭的下来的,上一任平南王季浦是他的父亲,也是被他亲手毒害的。 天武六年的中秋团圆夜,先帝南宫辰在皇城中举办宴会,宴请了朝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其中也就包括了封王的季浦和世子季泽宫。 那次宴会上,季泽宫设计毒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为了向当时的皇帝南宫辰表明忠心。 此事发生之后,季泽宫瞬间继承了王位,并且直接拥有了军队。 这一招弑父换来了皇帝对他的信任,也换来了兵权。 自此之后,季泽宫虽然在表面上效忠南宫家,但是在背地里,他偷偷贩卖私盐,招兵买马,不断扩张势力。 直到天武十五年,先帝驾崩,二皇子叛乱,季泽宫带领军队在皇城下同顾家军一起镇压反军。 季泽宫虽然去得晚,而且几乎没有损失士兵,但他是砍下二皇子南宫少擎人头的人,靠着这次机会,他成为了除了吏部尚书顾亦,太傅长孙瞿甫之外的第三位开国元老。 依仗着自己是镇压暴乱的功臣,季泽宫越发野心勃勃,他不断地在朝中安插人手,让军中手下没日没夜地练兵,试图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将南宫家推倒,成为大都新主。 而现在,私盐一事突然被发现,自己的蠢儿子又因为行贿进了大牢,诸多方面的不顺,让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也开始烦躁起来。 先保住季淮安,毕竟他同南宫偃月还是有感情,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封了正五品。 想到这里,季泽宫微微弯下身子,“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了小儿一命。” 南宫炎珏没有抬头,他不断转动着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感受上面着细碎的龙纹,脑海里闪过方才皇姐嘱咐自己的话。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自己是个拿不了主意,耳根子极软的人。 “爱卿不必多礼。”南宫炎珏无奈地说道:“不是朕不想给面子,只是这律法严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 季泽宫一听此话,面露不悦,他直起身子,同南宫炎珏四目相对。 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南宫炎珏穿透。 “陛下,臣就这一个儿子,难道这些年臣带领将士们为国尽心尽力,最后还要落得个断子绝孙吗!” 季泽宫的语气平静,却在“军队”这两个字上加深了语气。 他在赤裸裸地告诉南宫炎珏。 我当上平南王这么长的时间,手握重兵,可以为你尽心尽力,也可为了别人尽心尽力,一切都要看你的态度! 南宫炎珏握紧双手,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大笑两声,“朕自然知道,这样,朕可以保他性命,不过这官职定是要废,并且三年不得入仕。” “臣多谢陛下恩典,臣不打扰陛下同长孙大人交流了,臣先行告退。”季泽宫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南宫偃月从内房缓缓而出,眼里尽是冷漠。 六十六.都是棋子 季泽宫离去以后,南宫炎珏愤怒地将书案上的茶盏摔到地上,大骂一声:“混账东西!” 瓷器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上好的大红袍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他看见南宫偃月出来,脸上瞬间挂满了不解和委屈。 “皇姐,为什么你要费这么多功夫只为了让季淮安丢了官职呢?” “季淮安是个废物,自然要好好利用。等他出狱,他自会去找我,而那时候,才是会他真正成为南宫家的棋子,成为平南王最大的绊脚石。” 南宫偃月看着天真无邪的自家弟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道:“炎珏,你记着,你的敌人不是季淮安,是整个季家,不要为一些小小的得失计较。你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拉拢人心,扩张势力,将军队劳劳把握在自己手中,剩下的,交给阿姐就好了。” “好。”南宫炎珏重重点了点头。 看着听话懂事的弟弟,南宫偃月心里的忧虑不由得又多了起来。 只有两年时间,自己真的能成功吗?自己真的可以保护好弟弟吗? 她思索了片刻,心中便有了计划。 季淮安出狱,那柳莺莺也该提前放出来了。 两个人无脑的人才容易把事情搞大。 等行贿一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季家的行动就会被百姓关注,那么私盐一案,季泽宫就不好插足了。 这半边臂膀,自己一定会给他斩断! 南宫炎珏看着默不作声的南宫偃月,偷偷拉扯了一下身旁的长孙怀南。 长孙怀南站得都快睡着了,这猛地一拉,他被吓了一跳,立刻惊呼道:“哎呦!陛下,您干嘛呢!” 他这么一嗓子,瞬间让南宫偃月回过神来。 她没好脸色的瞟了一眼长孙怀南,也懒得搭理他。 这好好的弟弟,就是被这小子带坏了! 她吐槽着长孙怀南,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嘱咐完,便继续说道:“炎珏,行贿一事一定要记得按功行赏。朝中还是有忠心于南宫家的官员,顾家就是我们可以放心依靠的,若是得到了顾白手中的军队,那么平南王将不足为惧。” 南宫偃月又偷偷在南宫炎珏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南宫炎珏的神情由不解变为惊讶。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只是一个劲点头。 嘱咐完,南宫偃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御书房,打道回府。 长孙怀南看着表情几位丰富的皇上,心里也是好奇不已。“说什么了?” 南宫炎珏从龙椅上缓缓下来,和长孙怀南一起坐在地上,双手拖着下巴,眼神注视前方,叹了口气。 “皇姐让朕好好巴结顾家,争取将顾白的军队骗到手。这难度也太大了……” “嗨,男人嘛,钱财,女人,权利,缺什么给什么,满足了顾白以后,他听话了,他的军队自然也会听话呀。”长孙怀南耸耸肩,脱口而出。 南宫炎珏沉思了一会,忽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看向身旁的长孙怀南,只见长孙怀南也看向自己。 顿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让顾白成为驸马!” 六十七.被安排了 “妙啊!” “甚妙!” 两个男人,一君一臣,正在互相夸赞着方才的提议。 “陛下,您说会不会是长公主殿下其实就是想逼婚了,但她不好意思,还借个说法提点您?” 长孙怀南一脸坏笑,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托着腮,坐姿相当放肆。 “不会,皇姐向来直来直往,若真是喜欢顾白将军,她定会直言的。”南宫炎珏摇摇头,方才还喜悦的他现在又像霜打的茄子,面露愁容。 “你说,这偷偷摸摸就把皇姐安排了合适吗?万一皇姐知道了,朕以后该怎么办呀?两人一点感情也没有,再加上皇姐原先还嫁过他人,顾白拒绝了朕的赐婚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南宫炎珏惆怅着。 他知道顾白的军队很重要,这也的确是个好办法。但他害怕,害怕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将自己的亲姐姐推入火坑。 这可是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姐姐啊,长姐如母,自己该这么做吗? “陛下,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如将顾白召进宫来,商讨一番。依我看来,顾家和平南王也是积怨已深,说不定这次联姻也是顾家一直以来等待的一个打压平南王势力的机会。” 听了长孙怀南的话,南宫炎珏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你去召顾白进宫,去的路上顺便将此事告诉舅舅,让舅舅打探一下顾白父亲顾亦的口风。记着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皇姐。” 待南宫炎珏吩咐完,长孙怀南起身便走,急急忙忙赶回长孙府,告知情况。 与此同时,在御书房里的南宫炎珏又坐回了龙椅上。 他轻轻转动了龙椅右侧扶手上的龙头。 只听得一声闷响,龙椅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密室内,南宫炎珏一脸平静,他看着书案上的画像,眼神逐渐阴冷,完全不像方才哪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皇帝。 那是一个男人的画像,身着龙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而一切的故事都从这个画像上的男人开始,一切的阴谋诡计也都由他布置,他就是大都上一任帝王,南宫辰。 “你骗了我多少呢?”他喃喃自语着。 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将画像一把丢入了正在燃烧的烛火中。 只见那画像被火焰吞噬,最后燃烧殆尽。 只留下几缕烟雾,在密室内飘荡,游走,然后逐渐消失。 南宫炎珏从书案对面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下,他摁下上面的凸起,一道石门便打开了。 步入房间,是一条漆黑的地下通道。 穿过七扭八歪的通道,地方突然开阔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军事基地。 “主人。”看见南宫炎珏来了,暗卫三号立即跪下迎接。 “嗯。”南宫炎珏淡淡道,“如何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 南宫炎珏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算计。 整个大都都认为他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一个依靠自己姐姐和外戚帮助的皇帝,没有人知道,他在皇城地下建了一座城! 一座可以容纳十万军队的暗城! 六十八.前方战事 长孙怀南将事情告知自己的父亲太傅长孙瞿甫后,坐上轿子就往顾府赶去。 而此时,顾白正在密室里看着从蛇城传来密信。 他时不时眉头紧皱,面容焦灼。 前方战况加剧,而自己的伤势还没痊愈,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和顾家军的弟兄们一起出生入死。 这么想想,顾白的心里着实难过。 这些年他能坐到将军的位置上,有一大半的功劳都是靠着这些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们,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不知被这些兄弟救了多少回。 看完信,顾白沉默了。 半晌,他才开口吩咐道:“按照登记册,给死去兄弟们的家人分发银两。派人照顾那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的,统计好人数。” “是。”辟无回应道。 “木潼,叫二哥拨一笔银两出来。”顾白扶着额头,下意识说道。 “主子,木潼去长公主府了。”辟无小声提醒着。 顾白突然发觉木潼还是很有用处的,这人一走,还容易耽误要事。 他无奈地摆摆手,示意辟无接替木潼的工作。 顾白思考着这次守城之战。 从战况来看,这次守城,死伤了大约四千弟兄,着实是伤亡惨重。 自新皇继位以来,北疆就一直蠢蠢欲动,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地向边疆地区发动袭击,而且还是一夜之间袭击多个边城。 不占领城池,不杀将领,只屠士兵,杀完就撤退,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谋杀。 一场赤裸裸的谋杀! 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激起军队内部的矛盾,让士兵和将领产生隔阂。 等到军中大乱之际,北疆一定会大举进攻。 而现在这些小打小闹,就是暴风雨前的毛毛雨,微弱得不值一提,甚至毫不引人注目。 可正是这微不足道的袭击才容易麻痹对手。 这就是绊倒大象的蚂蚁腿。 北疆的野心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看样子,是时候和皇帝商讨一下前方战事了。 顾白心里想着,从密室中出来,换好一身素净的长袍,准备去往皇城。 正当他踏出房门时,门卫来通报了。 长孙怀南来了。 顾白点头示意,心里却不由得思考起来。 这长孙家是先皇后的娘家,在朝中地位极高,和平南王表面交好,同自己家向来是没有什么联系的,怎么今日跑到顾府来了? 未见人,先闻声。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长孙怀南踏着轻快的步伐走来了。 “顾白将军。”长孙怀南拱手道。 “长孙大人。”顾白回礼。 见顾白回罢礼就没再说话,长孙怀南心里一阵不悦,但他表面上依旧挂着笑,“是这样的,陛下请将军到宫中一叙。” 顾白眉头一挑,心里盘算着什么,微微一笑,道:“好。” 长孙怀南同顾白两人一起前往向皇城。 与此同时,太傅长孙瞿甫跑到了四街坊郊外的一户农家小院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随着三声叩门声过后,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家老太爷,吏部尚书,顾亦。 六十九.达成一致 待顾白和长孙怀南到达皇城,已经是酉时三刻。 二人一左一右,并排走着,步入御书房。 南宫炎珏正坐在龙椅上等着他们。 他的面上挂着喜悦,向顾白右侧的长孙怀南悄悄使了一下眼色。 只见长孙怀南瞬间将房门紧闭,一手搭在顾白的肩上,拥着顾白向前走去。 南宫炎珏也激动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走下台阶,站在顾白面前,拉起顾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爱卿,朕觉得你是大都出了名的好男儿,朕想为你指一门婚事,你觉得如何呀?” 顾白被这一君一臣的举动搞得云里雾里。 他向左侧身,躲掉了长孙怀南的胳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偷偷地将自己的手从南宫炎珏的手中抽走。 “多谢陛下,但臣现在无心情爱,只想快点养好伤,早日返回战场,报效国家。” 南宫炎珏也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笑道:“朕知道爱卿你一心为国,但是这婚姻大事也不能耽误了呀。” 一旁的长孙怀南立即附和道:“是了是了,再说你这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五了,不为你自己想一想,你也该为顾家老太爷想一想啊。”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顾白突然有点后悔跟着长孙怀南来皇宫了。 早知道是这么一出,自己就该一个人来。 “陛下,臣今日随长孙大人一同来是有要事,这婚事可否先放一放。”顾白拱手道。 见顾白态度坚定,南宫炎珏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国事为重。 “爱卿请讲。” 顾白将收到的战报递给南宫炎珏,脸色沉重,语气严肃地说道:“北疆这一举动是在扰乱军心,若是不加强边防,想必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北疆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军兵不和,边城失守就是大问题了。” “爱卿忧国忧民,朕心中明了。朕会派人去给死伤士兵的家属发放银两和物资,并且传旨告诫边城军官,让他们制定对策,严加防范。” “臣替那些士兵多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顾白弯腰拱手道。 见顾白说完了,长孙怀南立刻说道:“既然要事商讨完了,那么……” 南宫炎珏瞬间领会了长孙怀南的意思,“爱卿啊,接下来,该谈一谈这婚事了!” 顾白听着两人一人一句地说着成婚的好处,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综上诉述,成婚是件天大的好事。”长孙怀南总结道。 “尤其是同朕的皇姐成婚!”南宫炎珏补充道。 皇姐? 听到这里,顾白突然精神起来,“同谁?” “同朕的皇姐啊!”南宫炎珏疑惑地说道:“长孙来的时候没和你说吗?” 顾白一听此话,立刻看向长孙怀南。 南宫炎珏也看向长孙怀南。 两道尖锐的目光同时射向长孙怀南,盯得他直发毛。 只见他挂着笑,向后逐渐退去,“哈哈哈哈,哪个……臣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点急事,臣先行告退了。” 说完,撒腿就跑,溜得极快。 见长孙怀南走了,顾白才问道:“陛下是说,为臣和长公主殿下指婚吗?” “自然。朕还有第二个皇姐吗?” “那臣多谢陛下恩典。”顾白立刻低头拱手道。 他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 七十.相互守护 回到公主府的南宫偃月连打了一天的喷嚏,吓得白卉还以为她感染风寒了。 “殿下,您确定您没有生病吗?” “你这丫头,本宫没事。你就知道自己吓自己。”南宫偃月轻轻拍了一下白卉的头,笑道,“不信的话,你就去请姜太医好了。” 听了南宫偃月的话,白卉又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脸色红润,眼神清澈,思维严谨,行动迅速,确实不像是生病了。 看了许久,白卉才放下心来。 这两日,白卉随着北霖道人一起习武,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若不是今日休息,恐怕连南宫偃月的面都见不上。 白卉心里实在是担心,尤其是她看见南宫偃月一直打喷嚏的时候,心里的愧疚感全部涌了出来。 好在南宫偃月真的没有生病,不然她就要内疚死了。 “傻丫头,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就别陪在本宫身边了,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南宫偃月揉了揉白卉的头,温柔地说道:“若是习武太累,那便不要学了……” “不行。”白卉一听不学了,立即说道:“奴婢不累的,殿下,奴婢要学好了保护你呢。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 白卉是个死心眼的丫头,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底,尤其是在南宫偃月的事情上,她格外认真。 “傻丫头。本宫能保护好自己的。” “嗯,奴婢就是傻,从小就傻,可殿下聪明啊,奴婢有殿下就够了,奴婢不需要变聪明。” 白卉傻兮兮地笑了笑,两个小梨涡在圆圆的脸蛋上挂着,显得十分可爱。 南宫偃月看着天真的白卉,上一世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自己眼前。 那个布满鞭痕的丫头,那个眼神里尽是悲伤的丫头,那个死时还冲自己微笑的丫头。 她再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珍视的一切了。 南宫偃月将白卉轻轻揽入怀里,轻声细语地说道:“本宫也定能护得了你。” 这话是对白卉说的,可更是对她自己说的。 “本宫吩咐了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快去尝尝。” “好。”白卉甜甜地答应着,一溜烟就跑没了。 南宫偃月一个人在房里坐着,脑海里思考着上一世和这一世的不同,为季淮安成为棋子这一步做着计划。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有点腥气。 这几日的谋划让南宫偃月着实有些累了。 她的眼皮逐渐发沉,撑着略微有些发软的身子,南宫偃月移步至床上,缓缓闭上了眼。 不到一刻钟,她就陷入了沉睡。 床上的南宫偃月蜷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幼兽。 她弱小又无助,只能将自己包裹起来,用伪装来对抗这个世界。 就在她右臂的上,在曼陀罗花图案的下方,出现了一道黑线。 黑线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在正红色的曼陀罗花图案处游动着,随后又突然消失了,像是不存在一样。 七十一.重见天日 在督察院大牢里关了两日的季淮安终于被放出来了。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季淮安的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在牢里的这两日,他可算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切都是南宫偃月的算计。 这个狠毒的女人,令他作呕。 季淮安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日来到督察院的长袍。 因为在地上久坐,在衣袍的后方,臀部的位置上有两个明显的污渍,这两块灰黑色印记将季淮安臀部的形状完完整整的表现出来。 加上季淮安此刻有些沧桑的面庞,杂乱的头发,他哪里还像个王族子弟,活脱脱一个破落户。 督察院门口,平南王府的家仆已经等候多时了。 家仆一见季淮安出来了,急忙上前搀扶。 “大少爷,您小心。” 季淮安抬眼一看,眉头紧皱,语气里带着不满,“怎么是你?方荼呢?” 提起方荼,季淮安的火气瞬间提高了两个度。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季淮安心里想着,眼中充血,手中的拳头紧握,仿佛方荼就在他面前一样。 “大少爷,方荼走了。”家仆小心翼翼地说道。 “走了?”季淮安提高的声调充分显示着他的惊讶。“他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人,怎么走了!谁准他走的?” “这个……这个具体原因,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是听说,方荼不知道怎么就有了一大笔银子,找王爷赎回了卖身契,以后他就不是平南王府的奴才了。” “混账东西!”季淮安粗暴地骂道:“一定是南宫偃月,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季淮安大手一挥,立刻下令,“去长公主府!” 季淮安坐上马车,就向长公主府赶去。 他现在气急败坏,恨不得将南宫偃月剥皮抽筋。 季淮安觉得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坏事都是因为南宫偃月。 不论是他被废驸马,还是被夺官职,甚至被自己的父亲嫌弃,他都觉得是南宫偃月一手造成的。 仇恨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也使他失去了理智。 与此同时,方荼正在长公主府里和南宫偃月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殿下,今日季淮安就要被放出来了。不知您有何想法?”方荼毕恭毕敬地问道。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是打心眼里尊敬南宫偃月。 因为南宫偃月不光帮助他脱离了平南王府,甚至还出了一笔费用,替他盘下一家店面用于日后生活。 最让方荼感激的是,他的儿子,可以上学了。 “老方,店铺的事处理的如何了?”南宫偃月没有回答方荼的问题,反过来询问道。 “回禀殿下,店铺这几日正在装潢,估计还有个三四日就好了。关于布料的进货渠道,小的也已经打听好了,您就放心好了。” 南宫偃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二十四天就要到五月了,计划还来得及。 在上一世,这名为流光月影的布料在京都大火,平南王府的布庄生意也因为这个赚了个盆满钵满。 南宫偃月想着,眉头一挑,嫣然一笑。 这一次,可不能让他一家独大。 七十二.大嘴巴子 “殿下,季淮安来了。”管家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好,本宫正想见见他呢。”南宫偃月平静地说着,看着手中的梨花枝条,心里已经想好了对策。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殿下,小的先退下了。”方荼一听季淮安来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避。 看着方荼略微躲闪的眼神,微弓的身子,还有时不时扣着手指的小动作,南宫偃月心里知道,方荼对于季淮安还是有些惧怕的。 可这是她不容许的。 公主府的人,除了南宫家,其他人都不应该放在眼里。 “老方,你记着,你现在是本宫的人,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你就在这里呆着,本宫同你的事还未说完。” “小的遵命。” 方荼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站在南宫偃月身旁,静静地等着季淮安的到来。 大约一刻钟,季淮安来了。 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仿佛一只发狂的野猪,只是少了野猪坚硬的獠牙,空有一个猪一般的壳子。 南宫偃月见到季淮安的那一刻,心底除了想笑还是想笑。 居然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赶来了这里,可见季淮安是多么生气了。 然而,这正是南宫偃月想要的效果。 一个人在生气的情况下会失去平日里应有的判断力。 而对于季淮安这样本就没有什么判断力的人来说,此刻的他就是个蠢货。 太容易受人摆布了。 季淮安看着南宫偃月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身后正站得笔直的方荼,心里的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一样,瞬间蹿了出来。 “好啊,方荼,你这个狗东西,卖主求荣!”季淮安指着方荼破口大骂起来。 方荼想着南宫偃月方才说的话,心里也渐渐坚定起来。 自己的选择果然是对的,想想在平南王府里那些非人的待遇,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原来的自己就是个牲畜,现在的自己才是人啊! 方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季淮安,一言不发,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方荼,是长公主府的人。 见方荼不理会自己,季淮安更加生气了。 他脸上青筋爆起,眉头紧皱在一起,眼里布满血丝,加上乱糟糟的头发,肮脏的衣服,简直丑极了。 “南宫偃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之恩的吗?一次又一次地算计我!你可真是好样的,我当初就不应该在玄水旁边救了你,像你这种阴险狡诈,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人,就应该活活溺死!” 季淮安这一连串的谩骂没有给南宫偃月的心情带来一丝波动。 倒是一旁站着的方荼,听了这些话以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给了季淮安一个大嘴巴子。 抽得季淮安眼冒金星。 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等到他回过神来,只看见南宫偃月温柔眼神里带着些许寒意。 她朱唇轻启,声音柔和又冷冽,带着一种独特的矛盾感。 “你这么想要本宫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是,那本宫今日便成全你,来人!” 七十三.一出好戏 季淮安看着南宫偃月的表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架了起来。 “送季公子尝一尝玄水的味道。” 随着南宫偃月的一声令下,季淮安被提着到了公主府的湖边。 这公主府的湖水源自皇城玄水,来这里报恩再合适不过了。 季淮安两脚腾空,脸色苍白,惊恐地大声喊道:“南宫偃月,你这是要做什么!放我下来!你要是溺死我,我父亲不会饶过你的!” 季淮安一边求饶,一边威胁着,此刻的他已然是慌张极了。 “季淮安啊,季淮安,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这个样子,让本宫甚是无趣。” 南宫偃月的语气轻蔑,眼神戏谑。 她看向季淮安的样子,仿佛再看一只愚蠢的猪。 平南王会在乎他吗? 南宫偃月不屑地笑了,这种谎话,恐怕连季淮安自己都不会相信。 他这颗棋子,在季泽宫的眼里,已经要废掉了。 哪一位下棋的人会在乎一个没用的棋子呢? 这种棋子只配被当作炮灰,为主将抵挡敌人的刀子而已。 “放。”南宫偃月轻声笑道。 季淮安被放入湖中的那一刻,内心是崩溃的。 他沉入水中,甚忘记了挣扎。 他就那么静静地下沉,看着岸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小,他的大脑空洞着,最后他发现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就要死了!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求生的欲望突然涌起。 他不停地拍打着湖水,希望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岸边近一点。 可每一次他努力向前移动身体,湖水的反作用力就会将他推得更远。 渐渐地,他离岸边越来越远,他绝望了! 看着湖水渐渐平稳的样子,南宫偃月的心里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季淮安水性极好才是,怎么会没了动静? “捞他出来。”南宫偃月立刻吩咐道。 家丁跳进湖里,将季淮安拖了出来。 只见季淮安已经脸色大白,嘴唇微微发青,明显是溺水了。 “快将他救醒!”南宫偃月看着没了反应的季淮安,急忙吩咐道。 季淮安现在还不能死。 他死了,后面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家丁听了指令,立刻开展救援。 两个大汉,一个按压季淮安的胸部,一个给他渡气,反反复复大约两分钟,季淮安吐了一口水,醒了。 看着季淮安的表情,南宫偃月陷入了沉思。 按道理说,这湖水的深度远远不如皇城的玄水,当年自己偷跑出房,失足落入玄水时也不过五岁,季淮安也不过七岁,那时候季淮安便救了自己,现在这小小的湖水,他怎么会溺水呢? 除非…… 南宫偃月瞬间想到了什么。 她掩饰着内心的波动,故作平静地说道:“本宫受了你一次救命之恩,你也受了本宫一次救命之恩。两两相抵,算是扯平了。现在,滚。” 季淮安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他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他知道,若再有一次,南宫偃月一定会杀了自己。 七十四.卑微求饶 看着季淮安惊慌失措般逃离了公主府,南宫偃月轻蔑一笑,转身向管家吩咐道:“告诉木潼,可以开始了。” 而此时,木潼正穿着车夫的衣服,带上一顶竹编宽檐帽子,坐在马车上,静静地等着季淮安。 在季淮安进入公主府的时候,木潼便对平南王府的马车做好了手脚。 与此同时,他将车夫和家丁打昏,一起扔到了街角,用事先准备好的草席盖住,伪装成流浪汉的居住地。 现在,他只需要等着殿下的吩咐,然后就可以展开一场杀手和目标的追逐大赛了。 季淮安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连看都不仔细看,急忙向木潼装扮好的车夫吩咐道:“快,快回府!” 木潼朝着长公主府看了一眼,瞅见管家正站在门口向自己招了招手,木潼心中了然。 游戏要开始了! 木潼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欢乐,这吓唬人的事他是没少干过,但是吓唬平南王府的大公子他还是头一次。 木潼驾着马车,兴致满满地向郊外驶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在马车里的季淮安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的,太安静了。 从长公主府到平南王府必须要穿过京都的东市,现在时辰尚早,东市应该正热闹才对,怎么会这么安静? 季淮安狐疑着,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脸色大变。 这翠绿的植被,清新的空气,时不时传到耳边的鸟鸣声,无一不在告诉季淮安,这里是郊外。 京都的郊外。 不容易受到官府的管辖。 杀人越货最好不过的地方。 季淮安一下子慌张极了,方才平缓过来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这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家仆不见了。他慌忙大喊道:“停车,停车!” 正在驾车的木潼才不会理会马车内疯狂呼喊的季淮安。 他一鞭子抽打在马上。 马车瞬间加快了速度。 季淮安没有坐稳,一个踉跄倒在地毯上。 他害怕极了,一直不停地向木潼求饶。 “放了我,求求你,我是平南王的世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大约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了。 木潼一把将季淮安从车里拽了出来,粗暴地将他扔在地上,以一种居高临下地姿态看着季淮安。 “求求你,放过我!你要什么都行,饶了我,我是平南王的大少爷,你等我回去,我一定给你想要的一切,金钱,美女,还是权利,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季淮安歇斯底里地喊着,此刻的他完全顾不上维持自己王族子弟的高贵身份,他只想要活下去。 他卑微地跪在地上,不断向木潼磕着头,请求木潼饶他一命。 这样的季淮安实在令人发笑。 木潼强忍着笑意。 好在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步一步向季淮安逼近。 木潼压低声音,故意伪装成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沙哑地说道:“对不住了,季少爷,殿下说了,要你的命!” 七十五.郊外姑娘 季淮安看着眼前的男人拿着匕首向自己俯冲下来,急忙一个侧身。 他躲开了。 但是危险还在身后。 季淮安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似的向前方跑去。 他用上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着。 木潼拿着匕首,慢慢悠悠跟在季淮安身后。 就他这个速度,自己施展轻功,随便一下就追上了。 眼看季淮安快跑出了预计的范围,木潼一个轻功便落到了他面前。 正在疯狂奔跑的季淮安看见木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瞬间停了下来。 他一边惊慌地向后退去,一边冲着木潼,卑微地说道:“求求你,大侠!放过我!” 木潼被这一声“大侠”叫得很是开心。 但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木潼一步一步向季淮安走过来,脸上带着冷酷地笑容。 他故意走得很慢,让季淮安充分感受恐惧。 “季公子,方才我说过了,殿下就要你的命!” 说完话,木潼又突然加速,向季淮安冲来。 季淮安立即转身逃跑。 他来不及思考,只能拼了命一样地奔跑,甚至顾不上看脚下的路。 一次,又一次,他被地上的枝条和石子绊倒在地。 他来不及感觉疼痛,他只是快速地爬起来,继续逃命。 木潼又一次用轻功落到季淮安面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杀手,季淮安心里只有绝望。 他知道,他死定了。 他好怨,怨恨南宫偃月,怨恨季泽宫,怨恨这个世界! 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季淮安放弃了抵抗,他瘫坐在地上,背倚着树干,他的身上破破烂烂的,手臂上,脸上,都带着方才被划破的伤口,伤口流着血,配上他脏兮兮的脸,活像是一个乞丐。 季淮安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一生,准备等死。 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有一丝凉意,但一瞬就消失了。 他知道,是那把匕首。 他就这么静静等着,等着,可迟迟不见杀手的下一步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观察着。 而此时,他的面前已空无一人。 季淮安大喜过望,他大笑着,一会儿又大哭起来。 “喂,你没事。”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吓了季淮安一大跳。 季淮安立刻警惕起来,他寻声望去,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姑娘正好奇不已的盯着自己。 没等季淮安开口,姑娘便说话了。 “喂,小乞丐,你受伤了!” 季淮安看了看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确实像个乞丐。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姑娘。 粗布衣服,背着一个竹篓,笑得很真诚。 应该只是个住在郊外山区的普通村民。 想到这里,季淮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一天,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 “喂,小乞丐,你是哑巴吗?”姑娘又问道。 季淮安刚想张口,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他突然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季淮安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朝着姑娘胡乱比划着什么。 “哦,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治伤呀?”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看了看湿漉漉的季淮安,笑道:“我家就在不远处,你治好了伤再走。” 季淮安看了看天真的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 七十六.姑娘素芝 季淮安跟在姑娘身后走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木屋。 “小乞丐,你脏兮兮的,不要碰我家里的东西,不然家里脏了,我哥哥回来会骂我的。” 季淮安一边点着头,一边观察着这个小木屋。 他坐在小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生长旺盛的蔬菜,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面前这个姑娘就是个普通人。 “喂,小乞丐,我叫素芝。你叫什么呀?”素芝一边给季淮安上药,一边开心地问着他。 “哦,对了,我忘了你是个小哑巴了。” 素芝自言自语着的模样让季淮安觉得很是可爱。 他忽然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对极了。 自己的这后福很有可能就是素芝姑娘。 季淮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听着素芝一个人自顾自说着。 “小乞丐,你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人了。”素芝叹了口气,继续抱怨道:“我哥哥不让我出去玩,他就让我呆在树林里。守着家。” 素芝伸手指着这满园的蔬菜,无奈极了。 “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可守的,难不成还有人偷菜?” 她说着,越说越憋屈。 “他就是不想带我出去玩,还骗我,说什么京都城里很危险,到处都是坏人。大骗子,哥哥就是个大骗子!要都是坏人,他怎么三天才回来一次!大骗子!” 素芝抱怨完,整个人变得蔫蔫的,“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小乞丐,你说京都好玩吗?” 季淮安看着素芝眼睛的光渐渐消失,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开始梳理今天经历的一切。 没想到南宫偃月表面上饶过自己,背地里居然打算买凶杀人。 自己从前再不济也没害过她的性命,可如今她却要置自己于死地。 好在今天碰见了上山采摘野果子的素芝,不然此刻,自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素芝的神情里又多了几分感动。 等到自己回府,自己一定要报复南宫偃月,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狠毒! 季淮安心里想着,眉头也紧皱起来。 “是不是太疼了?”素芝看见了,轻声问道。 季淮安没有回答。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有一阵凉意。 他回过神来,发现素芝正在轻轻吹着自己的伤口。 嘟起来的小嘴粉嫩嫩的,看得季淮安心里一阵痒痒。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素芝娇嗔道:“小乞丐,你饿不饿呀?” 她也不等季淮安反应,便将采摘到的野浆果放入了季淮安的嘴里。 季淮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嚼了起来。 这果子自己从来没有吃过,别说,甜甜的,还挺好吃。 看着季淮安露出笑容,素芝又高兴地喂了他一个果子。 “怎么样,好吃。”素芝得意地说道:“这可是紫玫果,可甜了呢。” 季淮安点了点头,朝着素芝傻笑着。 他暗自下定决心,这个女人,自己要定了! 与此同时,圣旨到了平南王府。 新一轮的阴谋又要开始了。 七十七.宫中眼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五品大理寺左寺丞季淮安徇私枉法,按律当斩,念其父劳苦,饶尔不死,惩尔三年不得入仕,名下财产,东市面、米、胭脂三铺,洛阳街宅院一套,西郊良田百亩,一律充公,钦此。” 随着一声拉长音的“钦此”,平南王季泽宫接下了圣旨。 他低着头,脸色阴沉。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不光是对儿子季淮安的愤怒,还有对当今皇帝南宫炎珏的愤怒。 季泽宫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敢趁此机会打压平南王府的经济。 要知道,这季淮安手里的三家铺子可是东市地理位置最好,收益最高的铺子,每年创收额度是整个平南王府的十五分之一。 这么多年来,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店铺就被自家儿子这样败进去了,每每想到这里,季泽宫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极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不断地告诉自己,罢了罢了,还好季家的生意做得多而杂,广而大。 要是私盐一事处理好了,那这三间铺子给就给了。毕竟贩卖私盐才是季家最大的收益来源。 “王爷,杂家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公公支开一同前来的几个小太监,对季泽宫阴阳怪气地说道。 “公公不妨直言。” 季泽宫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眯着眼,笑意盈盈地看着王公公,丝毫看不出方才愤怒的样子。 看上去竟然还有着慈眉目善! “王爷这么说了,那杂家就直说了。大少爷这一个月来做出不少有失身份的事儿,再这样下去……”王公公抬眼直视着季泽宫,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您也会被拖下水的!” 听了王公公的话,季泽宫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杀意。 的确,这个儿子怕是要不得了! “多谢公公提点,本王会好好教导这个逆子的。”季泽宫客气地说道。 季泽宫对王公公说话的语气甚至要比对皇帝恭敬得多。 “参与行贿案的叶凡等人一并被皇上加封了。如今叶凡已经官至大理寺卿,廖一官至大理寺少卿,陈克被调去刑部,封了刑部侍郎,钱江海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钱江海心思深沉,指不定有什么阴谋。哦,对了,王爷可听过刑部主事吴讷?” 季泽宫仔细想了想,自己对这个名字还真没有什么印象了。 “吴讷同您家二公子李济交好,这次他居然也升官了,不知道他在这次行贿案里起了什么作用,王爷还是多多关注一下。” 王公公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碧螺春,继续说道:“杂家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您身上,您可不要辜负了杂家的期望啊!” “本王心里清楚,这宫中的事儿还请公公替本王多多留意了。” 季泽宫说着,递过来一串红玛瑙。 王公公自然地接过礼物,笑道:“王爷放心,杂家与王爷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人谈论完了。 季泽宫亲自将王公公送出府。 看着坐上轿子回宫的王公公,季泽宫的眼神逐渐阴冷起来。 七十八.风雨未至 申时,平南王府。 “少爷呢?”季泽宫看着书房里信件,压低声音质问着仆人。 “回禀王爷,少爷还未回府。” 按道理说,这个时辰季淮安应该早就回来了。 可直到现在,平南王府没有一个人见到过他,就连接他的家仆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想着白白损失掉的店铺和田地,想着方才王公公眼里的无奈和失望,再想想信件中北疆那边对自己的不满意,季泽宫气不打一出来。 他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只听得一声巨响,原本光滑平整的书案上出现了一个深约一寸的掌印。 看来,自己真是放纵季淮安太久了! “王爷息怒,小的这就去找大少爷。”仆人吓得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生怕这火气会转移到自己头上。 “不必了!”季泽宫大手一挥,脸色阴沉道:“本王到要看看,他会几时回来!” 与此同时,远在郊外的季淮安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乞丐,你是不是得了风寒呀?” 素芝一双漂亮的眸子,认认真真地观察起季淮安来。 季淮安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猛地想起自己在装哑巴,立刻“啊啊啊”地叫了几声,并摇了摇头。 待素芝处理好季淮安的伤口,他便打算走了。 季淮安并不担心在素芝这里过夜会发生什么危险,他担心的是自己若是第二天才回府,父亲季泽宫会怎样惩罚自己。 毕竟因为自己的原因,平南王府,季家,都损失了不少。 再加上,这一次季泽宫居然没有放弃自己,亲自去皇宫想皇帝求情,这突如其来的关爱让自己害怕。 这感觉,就像是死刑犯的一顿饱饭。 季淮安真的害怕,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尤其是自己还有可能会死在自己父亲手里。 他要快点回府,弄清楚这一切。 季淮安起身向素芝摆了摆手,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他凭着记忆走回了方才下车的地方。 还好,这马车依旧停在原地。 季淮安喜出望外,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开心地向马车跑去。 解开系在树干上的缰绳,季淮安一脚踩上马蹬,一个胯步就坐在了马上。 季淮安此刻真是庆幸极了。 还好,年少时自己学习了马术,不然那估计要到明日,才能从这里走回平南王府。 他心里想着,手上也不停歇。 只见他一鞭子甩在了马背上。 方才还在专心吃草的马瞬间一惊,双只前蹄立起,发出一声长啸。 随着马儿的剧烈摆动,季淮安也跟着晃动起来。 他只能死死抓住缰绳,不让马将自己甩下来。 一人一马就这样僵持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马儿的心情平复了。 季淮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甩动着马鞭,生怕惹得马儿不开心。 终于,在季淮安不断地尝试下,马儿开始向城里走去。 季淮安趴在马背上,远远看去,就是马身上沾了一坨烂泥。 七十九.蠢笨如猪 季淮安就这样回到了平南王府,一路上不知引了多少人注目。 百姓们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直接放声大笑,丝毫不给季淮安面子。 平南王府门前,门卫看着这样狼狈不堪的季淮安也是吓了一跳。 待门卫缓过神来,他才急忙将自家大少爷从马上扶下来。 季淮安骑着马,一路颠簸,此时腿都软了,站着都成了问题。 加上在长公主府落水,浑身湿漉漉,又在郊外的地上亲密接触许久,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泥人。 门卫强忍着恶心,将虚弱的季淮安带到了紫云居。 回到房里,季淮安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沐浴。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这泥泞不堪的衣服和身子了。 他要将自己洗干净。 季淮安坐在木桶中,刚一进去,只见水瞬间变黑。 他的脸也黑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嫌弃,给季淮安擦洗身子。 小丫鬟的手颤抖着,一不小心,擦洗用的帕子便落入水中。 季淮安闭着眼,等了许久也不见丫鬟有下一个举动。 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 一个丫鬟,尽然也敢嫌弃自己! 季淮安暴躁地拉住丫鬟的手,放入混浊的水中,让她寻找那块帕子。 小丫鬟找到了帕子后,立马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 若是平时,季淮安看着丫鬟哭得可人的样子,说不定会放过她。 但是今天,有素芝的细心善良在前,这故作可怜的样子只能让季淮安心生厌恶。 “恶心!” 他冷哼一声,撵走了丫鬟。 在换了三次水之后,季淮安的身子终于干净了。 梳洗罢,季淮安换好华美的衣袍,急急忙忙向父亲季泽宫的住处走去。 未宁阁内,看着进门就乖乖跪在地上的儿子,季泽宫一言未发。 季淮安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而这平静能持续多久,就要看自己的解释了。 “父亲,儿子不孝,落入了南宫偃月的圈套。还请父亲严惩。” 季泽宫敲击着桌案,看都没有看季淮安一眼。 “父亲,这次行贿是南宫偃月一手安排的,就连方荼都是她的细作,儿子今日去找南宫偃月理论,不料她居然痛下杀手,派人将儿子骗至郊外,若不是儿子碰上个村姑,可能现在连父亲的面都见不上了!” 看着季淮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季泽宫的心里只有嫌弃。 他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在乎。“村姑?哼,你真是蠢笨如猪!南宫偃月若是真想杀你,会害怕一个村姑吗?愚蠢至极!” 季淮安跪在地上,脑子里都是素芝的面容。 他急忙向季泽宫解释道:“是真的,父亲,那个杀手亲口对儿子说的。可能南宫偃月就是害怕被人知道会坏了她的名声,所以才放过儿子的……” “那个村姑可是认出了你的身份?” “父亲,您不知道,今日儿子先是在长公主府落水,后在郊外草地上摔了许多次,身上泥泞不堪,回府洗了半天才敢来见父亲,素芝是一个没来过城里的天真姑娘,她不会认得儿子的。” 看着季淮安急急忙忙解释的样子,季泽宫的心里只觉得自己生了一个智障! 恐怕就他最天真了!这个蠢货! 八十.天真淮安 杀手、村姑、郊外。 这一个个的线索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季泽宫,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季泽宫冷笑一声。 南宫偃月的这个把戏太幼稚了。 可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季泽宫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帮你?你可真是为父的好儿子!蠢货!”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向季淮安砸去。 随着茶盏破碎的声音,季淮安的额头瞬间鲜血直流。 那抹红色遮挡住了他的眼睛,渐渐地,落在地上,滴成一片。 季淮安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脑子里全都是方才季泽宫说的话,他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失望透顶了。 这个从一开始只把自己当作工具的男人,一个从小只知道教自己利益至上的男人。 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爱和关心,甚至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那个村姑住在哪里?” 听着季泽宫冷漠的声音,季淮安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儿子不知。” 这是季淮安头一次欺骗自己的父亲。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看着季淮安愚蠢至极的样子,季泽宫气得恨不得将他打死。 这个蠢货,这么明显的圈套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包庇敌人!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是本王太过放任你了!” 季泽宫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这个儿子,对于他来讲,已经没有用处了。 “来人,将大少爷关在房里,从今日起,不得踏出房门半步。”季泽宫背过手,起身走向门外。 季淮安没用了,那么自己也该换一个乖儿子了。 李济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孩子野心太大,两面三刀,未必好控制。 孙茂是今年刚刚中举,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虽然年纪尚小,天资聪颖,但他从小便由外祖父孙浩瀚教导,性格执拗,不适合参与谋反大业。 季泽宫思前想后,权衡利弊,最后,还是缓步向李济的房间走去了。 季淮安被家仆“请”回了房。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那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季淮安突然放声大笑。 笑完他便哭了起来。 这一生,都是为了谁呀! 从三年前娶南宫偃月开始,到现在自己被废,这一步步,都是为了谁呀。 季淮安看着自己额头的伤,眼前都是素芝温柔善良的模样。 他本想将素芝娶进平南王府,可现在,季淮安忽然觉得,素芝在京都郊外住着才是最安全的。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将这样一个善良天真的姑娘害了。 他要保护她。 长公主府内,北霖正在给南宫偃月讲述方才在平南王府看到的一切。 听完北霖的话,南宫偃月低头浅笑。 季泽宫看得明明白白,确实是个老狐狸,可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季泽宫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从来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美人计,而是离间计。 从季淮安为了素芝反抗季泽宫的那一刻起,她便赢了。 恶虎虽猛,但架不住豺狼多呀。 八十一.顾家老大 与平南王府的尔虞我诈不同,顾府里一派祥和。 今日,是顾家老大顾青回家的日子。 顾府膳厅中,三个兄弟正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大哥,这个几月不见,你憔悴了许多啊。”顾黎看着不到四十却已经生出白发的哥哥,叹了口气,眼里尽是悲伤。 “老二,你看你,怎么还是一样爱发愁。”顾青大笑几声,拍了拍顾黎的肩膀,安慰着他。 “二哥,大哥平安回来就好。”顾白也附和道。 是啊,平安回来就好。 顾黎心里想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黎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 看着老二的愁容,顾白和顾青相视一笑,也举杯共饮。 “大哥,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可见过父亲了?”顾白问着。 大哥表面上担任户部侍郎一职,但背地里却是皇帝的特赐御史,专职调查各地官员贪污腐败的情况。 因为官职的特殊性,顾青遭到刺杀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回来,也不知道能待上多久。 早些年大哥和父亲吵架,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步,最后父亲一气之下搬出去独住。 而大哥因为官职的特殊性也长年在外,这样一来,两个人就不容易见面了。 “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最挂念大哥的。”顾白补充道。 看着两个弟弟眼里的期待,又想了想年迈的父亲,顾青叹了口气,说道:“明日便去。” 感觉到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顾青看着顾白,突然问道:“老三,听说,你要和长公主成婚了?” 一听这话,方才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的老二顾黎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什么?”顾黎诧异地说道,看向顾白的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顾白仍旧是一脸平静,仿佛这事儿就和自己没关系一样。 看着顾黎和顾白的表情,顾青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也就是听说,听说的,老二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你喜欢长公主?” “大哥,莫要胡说!”顾黎立刻反驳道,“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女子,我才不会喜欢。” “那你激动什么?”顾青逼问道。 “我……我那是替顾白着急,大哥你不知道,老三生病受伤的这段日子里,南宫偃月让老三做了多少体力活儿,又是做糕点,又是做秋千的,伤口不知道裂开多少次,现在才好得差不多,要是老三和南宫偃月成婚了,那他还不得被欺负死呀!” “二弟这么一说,那这婚事还是算了。毕竟命还是要要的,总不能成次婚,连命都没了。”顾青连忙说道。 听着二哥和大哥一来一往,顾白缓缓开口道:“这婚事是皇上亲自赐的。” 此话一出,顾青和顾黎两个人都愣住了。 “而且,我同意了。”顾白继续说道。 一听这话,两个人更懵了。 顾青看着一脸平静的顾白,心里想着。 没想到老三居然答应了,莫非……老三喜欢受虐? 八十二.相互算计 “你真的打算娶长公主?” 顾黎看着顾白,一脸的吃惊。 他的瞳孔微张,眼神里带着疑惑,犹豫了半天,他开口问道:“可是皇上威胁你了?” 顾青也看向顾白,等着他的说法。 若老三真是被威胁,这件事交给父亲处理就好。 毕竟父亲是两朝元老,这面子皇上会给的。 顾白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担心的模样,他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大哥,二哥,你们就不要多想了。这婚事是我亲自答应的。”顾白抬眼,看着两人不解的神情,继续说道:“而且,这事父亲也同意了。” “什么!”顾黎更加懵圈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顾黎言语激动地说道。 他是真心搞不懂顾白和父亲的想法,也真心看不上南宫偃月这个爱算计,也爱耍手段的女人。 老大顾青沉思了一会儿,心中便清楚了。 只见他与顾白对视一眼,随后冲着顾黎说道。 “老二,近年来,平南王的势力逐渐增加,这朝中有多少季家官员,你觉得顾家可以与之抗衡多久呢?” 顾青一手搭在顾黎肩上,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老二呀,老三这是为了整个顾家牺牲了自己呀!” 顾黎沉默了,只能一个劲喝着酒。 他很内疚,自己身为兄长却没有担负起兄长的责任,现在居然要靠弟弟保护家族! 和顾黎相比,顾青就看得开明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向顾白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这小子从小滑头得很,怎么可能吃亏呢? 而且顾家和南宫家结亲,哪里轮得上他,老二不是也没成婚吗? 臭小子,心里不知道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顾青这么想着,忽然还有些同情南宫偃月,毕竟她也是一国公主,来到顾府万一受委屈了怎么办呢? 顾青这想法若是传到南宫偃月耳朵里,那一定会把她乐坏。 还指不定谁欺负谁呢! 就在顾府谈论这门婚事的同时,长公主府的南宫偃月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她现在一门心意算计季泽宫。 从贩卖私盐一案开始,再到设计行贿,离间季泽宫父子关系,然后到下个月的商战。 南宫偃月要做好万全准备,她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坏了整个计划。 她要季泽宫只顾私盐一事,然后夺了他的布庄生意。 毕竟现在季泽宫势力还算强大,私盐一案无非就是多费点功夫,但总会平息下去。 等到风头过了,季家还是会贩卖私盐。 可布庄不一样,本就是明面的生意,没了就是没了,他只能吃哑巴亏。 南宫偃月就是要一点一点消磨掉季家的经济势力。 爪子虽然多,但一天砍一条,总会砍秃的。 南宫偃月想着,叫来了木潼,吩咐了几句。 看着木潼离去的背影,南宫偃月低头浅笑。 她知道,木潼一定会借此机会去顾府。 她目前的计划,木潼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顾白。 而这趟浑水,顾家本身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八十三.紫荷心软 木潼施展轻功,不过一个时辰便来到了郊外的小木屋。 “紫荷。”他扣门唤道。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里出来了一个村姑模样的女子。 “哥哥,我是素芝呀,你怎么又喝那么多酒,都开始说胡话了。”她开口叫着木潼,亲昵地拉着他的胳膊,想将他带入房间。 木潼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便假装醉酒的样子,继续说道:“唉,城里事情太多,先回屋!” 两人步入房间,关好房门。 紫荷瞬间放开了木潼的胳膊,坐在距离他一尺的地方,冷漠地看着他,说道:“下次不要再叫我紫荷了。这次还好,没人注意,若是被监视,殿下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木潼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一时忘了,好在姑娘机智。” “说,殿下吩咐了什么?” “季淮安对你已生了情愫,平南王将他关在了府里,一时半会见不上了。” 木潼停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殿下说了,你就像原先一样就好,季淮安那边若是有什么情况会由我来通知你。另外,你还要什么需求可以和我说,我会回去转告殿下。” 听完木潼的话,紫荷思考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木潼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他还忙着给自家主子汇报情况呢。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紫荷褪去衣裳,躺在了床上。 这次机会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紫荷从被赎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自己会是一枚棋子。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去骗平南王世子季淮安。 她更没有想到,计划的主人是那个传言爱了季淮安许多年,嫁给他以后受尽侮辱的长公主,南宫偃月。 紫荷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她不想牵扯进皇家和贵族之间的战争,她不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因为站错队,就丢了性命。 她厌恶这个世界,可她想活着。 她拒绝了南宫偃月。 紫荷本以为南宫偃月会将自己送回妓院,要不就秘密处死。 可南宫偃月什么都没有做。 紫荷就这样平静地在郊外小木屋里生活着,每天打理打理菜园,收拾收拾房屋,去小河边捞鱼,到林子里摘野果子。 时间久了,紫荷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村姑。 贫苦但是快乐。 这是她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快乐和自由。 在这段时间里,南宫偃月派木潼来了许多次,每一次都只是送一些生活用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直到一天前,也就是季淮安出狱的前一天。 木潼带了一份信,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银两。 信里南宫偃月写到,季淮安明日便会出狱,若是自己不喜欢参与这场计划,她会送自己离开京都。若是打算参与,那明日便救下季淮安,帮他处理伤口,给他温暖,其余什么都不用做,不必出卖色相。 紫荷看着信,又看了看南宫偃月准备好的包裹。 自己是自由身,如何选择,皆凭自己的意愿。 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紫荷的心里。 她心软了。 她渴望自由,而南宫偃月给她了。 八十四.通风报信 待木潼赶到顾府时已经入了夜。 顾府缇桐居里,顾白正在闭目养神。 四月的大都是潮湿的,虽然雨下得不多,但空气里总是湿漉漉的,让人好生不舒服。 在顾白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他低着头,看不出年纪。他的身姿挺拔,一袭黑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尖锐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世界万物的本质。 男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顾白面前,一动不动,等着他的吩咐。 就在这时,木潼急急忙忙地来了。 “晚上好啊,影流。”木潼见了男人,热情地问候道。 见影流没有理会自己,木潼耸耸肩,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转身就冲着顾白说道:“爷,南宫偃月有动作了。” 听见“南宫偃月”这个名字,塌上侧卧的顾白睁开了眼。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透露出几分玩味。 “说。” “今日殿下派属下假意刺杀季淮安,将他引入郊外小木屋,让紫荷姑娘碰巧在采野果的时候救下他。根据北霖道人的说法,现在季淮安被平南王关禁闭了。”木潼滔滔不绝地说着,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爷,您可不知道,今天季淮安就像一坨烂泥一样,老惨了!殿下整起人来真是太狠了。万一……万一,属下被她发现来府里报信,那属下以后的日子了就难过了!” 木潼一边说,一边看着顾白,手指不停揉搓着,暗示顾白给自己点好处。 毕竟上次去妓院,花了自己不少银子,那可是日后娶妻用的呀,自己能不努力讨要点吗? 看着木潼的样子,这点小心思顾白还是能明白的。 但是,自己前几日刚刚给边疆战死士兵的家属们送了一批银两,现在,能省就省。 顾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将话题扯开。 “你方才说的,影流已经汇报过了。现在,你要做的是立刻回到长公主府,省得被发现。” 木潼哀怨地看着影流,目光里都是埋怨。 不知道的还以为影流是个负心人,辜负了他一片深情呢。 影流默默地向一旁挪了几步,他实在不喜欢和人接触。 木潼觉得自己费力不讨好,心里突然间难过起来,嘴角下垂,像泄了气的皮球。 “木潼,你这次做得很好,不输影流。” 看着木潼一脸不悦,顾白出声道。 木潼一听这话,马上就开心了起来。 虽然知道自家主子这话是安慰自己的,可心里还是高兴。 他得瑟地拍了一下影流的肩膀,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爷,近几日,南宫偃月在京都附近的凤城、廉边、丰谷等地暗中收购小型布庄,小规模征集绣娘和工人,看起来和北疆的流光月影布有关。” 听着影流的汇报,顾白对南宫偃月的怀疑更加深了。 “密切观察。” “是。” 影流退下了。 缇桐居里顾白缓缓闭上眼,嘴角微扬。 北疆的消息,南宫偃月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呢? 事情越发有趣了。 八十五.灯火忽现 布庄,流光月影布料,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季家突发私盐一案。 顾白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他嘴角微扬,嗤笑一声,眸子里寒光泛泛。 南宫家终于开始对季家出手了。 当年顾家,长孙家,季家三股势力在朝中相互制约,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朝堂相对安定了十几年,没想到这一局势居然被二皇子突然而来的叛乱打破了。 季家占了个英勇救主,斩杀逆臣的名头,尽收渔翁之利。 现如今这季家占据朝堂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能让他继续一家独大下去呢? 相互牵制才是帝王之道。 皇帝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现如今,南宫偃月半明半暗的打压平南王。 这样以来,万一最后削弱平南王的计划没有成功,皇帝也可以保全自己。 南宫偃月怕是这样想的。 为了皇帝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顾白突然觉得南宫偃月傻极了。 自古能坐上皇位的人,有哪个是天真无邪的? 这个傻子就没有想过有一天皇帝会因为权利问题将她舍弃吗? 顾白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么得莫名有些烦躁。 他披上袍子,快步出了房门。 入了夜,大家都睡去了。 此时的顾府安静极了。 今夜的月格外圆润,如同顾白腰间的羊脂玉佩。 他抬脚,轻轻一跃,便飞到了房顶上。 京都地势西高东低,顾府便处于西侧。 而缇桐居的位置更是独特,它是除了皇城和占星楼外,京都中地势最高的地方。 若是站在缇桐居的房瓦上,城中的一切场景便都能收入眼底,一览无遗。 此时,万家灯火已灭,所有人都在安心睡着。 从缇桐居望去,除了皇城依旧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是黑暗的。 居高位的人有几个能安心入睡的呢? 顾白心中想到。 突然,他发现城中多了一盏灯。 顾白定睛一看,粗略判断,这灯火来自长公主府。 看着黑暗中的一抹光亮,顾白一个轻功便向长公主府飞去。 丑时,南宫偃月突然从梦中惊醒。 依旧是那个梦,被鲜血包围的自己,弟弟死去的脸庞,季淮安嗜血的笑,还有无数只从血泊中伸出的手。 那些手像钳子一般,牢牢地抓住南宫偃月,要把她带入红色中,让她窒息,让她恐惧,更让她惭愧。 这都是因为她才死去的人们啊! 每一张脸庞都是那样熟悉和陌生。 南宫偃月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头。 她的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方才的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不像一场梦。 仿佛地狱中冤魂从上一世跟随南宫偃月来到了这一世。 这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休息了半刻,南宫偃月这才缓过神来。 她点上灯,披好衣服,坐在铜镜前,仔仔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容颜。 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或许是因为计划都太顺利了,太过理想化,才让南宫偃月感觉那样不真实。 她好怕自己的重生就是一场梦。 她更害怕梦醒了,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八十六.梁上君子 南宫偃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眉不画而黑,唇不染而红,面容白皙,颇有闭月羞花之色,只是那双本该带着欢乐的美眸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悲光。 恍惚之间,南宫偃月想起了自己五岁拜入临云峰君泽圣人门下时,君泽圣人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凤隐,命多舛,虽陨,浴火则生。 当时刚满五岁不久的南宫偃月只觉得面前的白胡子老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的话也云里雾里的,让人好生糊涂。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临云峰秀丽的景色上,完全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而现在,重生之后的南宫偃月回想起君泽圣人,回想起那句话,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这是君泽圣人对自己的提点,是告诫,可惜自己上一世没有听懂。 若是这一世还隐匿于市,不问朝政,那么下场只有一个,死。 君泽圣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会重生的呢? 南宫偃月不禁好奇起来。 她的心里还有许多疑问,可现在她已经没有机会去向君泽圣人问清楚这一切了。 在她十一岁那年,君泽圣人便归去了。 白圣老祖总是借此讥讽南宫偃月,说她是灾星下凡,克死了君泽圣人。 想来也是,因为自己死去的何止是君泽圣人一个呢? 每每想起这些,南宫偃月的胸膛就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难受极了。 再加上方才梦魇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粘腻,让她更心烦意乱。 南宫偃月拿着烛台,快步向华沁居走去。 她褪去衣装,将自己沉在水中。 耳边只有水声,雾气包裹在她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温度,让她安心。 突然间,她听得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谁!” 她一边警惕地看向房外,一边用上好的绢制浴衣将自己的身子包裹起来。 发间的水珠滑落到她纤细的肩上,带着些许凉意。 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水声。 安静,太安静了。 然而这样安静的环境更让南宫偃月紧张。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猎物,被黑暗中的一双眼睛注视着。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就等着自己放松的那一刻,将自己杀死。 与此同时,在华沁居屋顶的顾白正小心翼翼地蹲着。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刚刚掀开的瓦片。 从那片瓦露出的缝隙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 不用想,顾白也知道,那人是南宫偃月。 顾白现在是动也不行,不动也不行。 他也没有想到,这光居然是汤池。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来长公主府,就看见南宫偃月沐浴。 虽然房里水汽弥漫,自己在房顶上透过缝隙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这要是被南宫偃月发现了,依照她爱记仇的性子,日后自己定没好日子过。 顾白这么想着,自然是默不作声。 正在气氛紧张的不得了的时候,半夜起夜的木潼出现了。 “爷!” 随着这一声“爷”,顾白的脸瞬间黑了。 八十七.炸毛的猫 看着一脸喜悦,一边笑,一边给自己招手的木潼,顾白恨不得一脚踹飞他。 这下不被发现才怪。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顾白想着,将瓦片迅速放回原位,起身就要跑。 “来了不坐坐就要走啊!” 南宫偃月的声音传来,顾白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顾将军!”南宫偃月一身月华白裙,从华沁居快步走了出来。 她墨色的发倾泻下来,配着白裙,在月光下仿佛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那从南宫偃月的樱桃小口中跑出的“顾将军”三字却带着极大的怨气。 看着发间还带着水珠的南宫偃月,木潼这才发现,这华沁居是沐浴的地方。 他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那双黝黑的眸子带着杀气。 木潼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打扰了主子的好事儿,想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一下,转身就跑。 这速度比平时让他干活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见木潼走了,南宫偃月捡起草丛的小石子,恶狠狠地朝着顾白扔了过去。 这石子好巧不巧,正端端打在顾白原先的伤口处。 “嘶。”顾白闷哼一声,运用轻功到了南宫偃月面前。 这石子顾白本是可以躲开的,但他转念一想,偷入长公主府是错,不小心看了南宫偃月沐浴是错上加错。 怎么看这次都是自己的过错,这区区一颗小石子,自己便受了。 他双手一拱,低着头,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说道:“还请殿下恕罪。” 看着顾白一副我现在都已经知错能改了,你不该计较这件事的样子,南宫偃月心里更不舒服了。 “恕罪?好,那你接本宫一掌,这事儿本宫便当作没有发生过。” “好。” 顾白爽快地答应道。 可是他不知道,南宫偃月在临云峰习武七年,只学了四个技能。轻功、内功、暗器和药学。 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内功。 当年南宫偃月拜师时,君泽圣人将自己的一半内力作为拜师礼传给了她。 君泽圣人是出了名的武学奇才,内力深不可测。 有了这一半的内力,南宫偃月的身子都好多了。 而她这一掌下去,寻常人轻则伤及皮肉,重则内脏爆裂而亡。 南宫偃月调整了一下呼吸。 只见她屏气凝神,纤纤玉手缓缓向上抬起,对着顾白就是一掌。 强劲的内力让顾白大吃一惊。 顾白的身子虽然依旧挺立,但脚向后方移动了大约半寸。 这短短半寸,展示着南宫偃月的实力。 也是南宫偃月对他的警告。 顾白也没有想到,南宫偃月居然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这没个几十年是不可能练成的。 顾白在惊讶之余,对南宫偃月的怀疑更重了。 她当真是那个长公主殿下吗? 那个不问朝政,体弱多病的南宫偃月? 看着顾白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南宫偃月拍了拍捡石头时不小心蹭上的土,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顾白一把手拉住了她,一双狐狸眼中尽是杀意。 八十八.以下犯上 “放开!” 南宫偃月黛眉微蹙,面露韫色,显然是被顾白的这个举动冒犯到了。 无视掉她眼中的愤怒,顾白一步一步贴近南宫偃月,想要将她逼至华沁居的墙角。 高大的身体挡在南宫偃月眼前,带给自己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南宫偃月头一次感觉到来自这个男人身上的杀意。 那是一种百经沙场才可以磨练出来的杀意,带着血腥和残暴,如同一只恶兽。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神深邃,仿佛要将自己看穿。 随着顾白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南宫偃月也一步一步向后退着, 直到她的背贴在墙上,特殊质地的墙砖传来丝丝凉意。 南宫偃月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既然臣看见了不该看的,那臣以身相许好了。” 顾白看着略有些躲闪的南宫偃月,不由得想从前南宫偃月的模样。 他还记得三年前封功宴上见到南宫偃月的那一幕。 她一袭红裙,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佳人倾城,不过如此。 那个处事大方得体,端庄优雅,遇人温和的女人去哪了呢? 而现在的这个南宫偃月又是谁呢? 顾白心里想着,他要把躲在南宫偃月这张皮囊下的人逼出来。 顾白的声音在南宫偃月的耳畔响起。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轻薄,让南宫偃月很不舒服。 她抬起头,直视着顾白,不带一丝畏惧,朱唇轻启,开口道:“顾将军,你越矩了!” 顾白的脸上划过一丝讥笑,眼中多了几分戏谑。 “哦?臣越矩了。”他低下头,贴在南宫偃月的耳边,“那殿下又能怎么样呢?” 耳边尽是他轻浮的言语,南宫偃月美眸闪过杀意,但一下子又消失了。 这是顾家人,她要忍。 南宫偃月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等到炎珏将大都实权掌握,平定北疆,自己再报复眼前这个登徒子。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是女子,报仇更不怕晚。 更何况,自己向来流言蜚语甚多,也不怕再担上一个过河拆桥的恶名。 南宫偃月调整呼吸,缓缓开口道:“顾将军想做什么就做,本宫没办法。” 看着她一副任凭摆布的模样,顾白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短短半个多月的相处,南宫偃月在顾白的心里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甚会算计,而且还得理不饶人的女子。 按照平时,她应该会骂自己以下犯上才是,可现在…… 见南宫偃月收敛了锋芒,顾白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殿下可曾记得三年前封功宴上对臣说过什么?” 封功宴? 南宫偃月努力回想这从前的记忆,时间已经太久远了。尤其是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讲,可不是短短三年,而是五年前。 她回忆了许久,最后说道:“不曾说过。”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松了一口气。 难道真得是自己太多疑了吗? 自己为什么那么担心她的身份呢? 顾白忍不住思考着,心底越发烦躁起来。 八十九.亲密接触 脖颈处若有似无的呼吸让南宫偃月感到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躲避着顾白。 她将双腿一点一点向下弯曲,想要从他的双臂下钻出去。 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顾白松开了手。 眼前忽然没有了障碍,南宫偃月此刻的动作显得极为滑稽。 她好想冲着这个男人大骂一声。 你神经病啊! 可她不能。 因为她是大都的长公主,是天家人,她不能说出这般失礼的话。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感觉自己好委屈。 有气不能发,有火不能放。 这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她没好气地瞟了一眼顾白。 只见顾白的眉头微微蹙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居然带着一丝悲伤。 他在伤感什么呢? 南宫偃月一时愣住了。 就在她发愣之时,顾白已回过神来。 看着南宫偃月半弯半直的身子,顾白不识相地笑了。 这一笑将南宫偃月方才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激起来了。 她立刻站直,瞟了一眼顾白的腿,狠狠地踹了过去。 力气大到连她的金丝绣花鞋都飞了出去。 也不知落到了哪个草丛里。 顾白被这猛地一脚踢地生疼。 他刚刚还嘴角上扬的脸瞬间狰狞了一下。 不得不说,南宫偃月的准头是真好。 扔石子扔到了伤口处,踢自己踢到了骨头上。 他的双手紧握,脖颈处的青筋略微凸起,但愣是没喊一句疼。 见顾白脸色都变了,南宫偃月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的确,本宫是要用你,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也没办法把本宫怎么样呀! “顾将军,你没事儿,本宫站得有些累了,想活动一下手脚,方才不是故意的。” 南宫偃月眨了眨自己那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见顾白黑着脸,没说一句话,南宫偃月又继续说道:“顾将军,夜已深,本宫要休息了。” 说完话,南宫偃月便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这一只脚上没了鞋,走在石子路上还着实有些疼。 早知道会有今天,自己又何必铺一条石子路呢? 真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南宫偃月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忍着不喊出声来。 然而她一瘸一拐地动作还是出卖了自己。 只见她走了还没几步,顾白就移动到了她身旁,一把将她横空抱起。 这一晚上接二连三的亲密接触让南宫偃月的心如打鼓一般,“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顾白不会真得喜欢本宫? 天哪,不会!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句话。 凤隐,命多舛。 君泽圣人给的警示自己可不能忘了。 南宫偃月可不想再因为一段感情而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保护南宫家的责任,保护弟弟的责任,还有保护白卉的责任。 想着顾白这时不时的亲近,似远似近的模糊态度,还有他对自己身份的试探,他方才眼里的悲伤。 南宫偃月觉得,顾白肯定是喜欢上自己了。 而此时,她只想大喊一声。 这一世,本宫只想一心一意搞事业呀! 九十.脑袋空空 南宫偃月越想越乱,她急忙喊道:“快放本宫下来!若是让旁人见了,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顾白仿佛没听见一样,任凭南宫偃月在怀里扑腾,就是不松手。 顾白身上带着一股子青草香。 他的胸膛结实而温暖,让南宫偃月不由得脸红起来。 好在这夜色朦胧,掩盖了她的惊慌失措。 “顾白!”南宫偃月掐着顾白胸前的肉,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的耳边全是顾白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也敲击着自己的心。 “殿下就这么不愿意和臣有什么关系吗?” 顾白忽然开口问道。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南宫偃月。 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搞的南宫偃月很是糊涂。 “这样会坏了本宫清誉。” 南宫偃月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别过头去,不敢直视顾白。 他的眼里有太多东西,让自己看不明白。 难道自己和顾白有什么感情交集吗? 南宫偃月回想着从前的种种,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和顾白都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可他眼里的悲伤从何而来呢? 他又为何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呢? 南宫偃月想不明白,一个和自己只见过几面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情愫。 顾白这个语气,仿佛自己是个负心人一样。 “顾将军还是将本宫放下。”南宫偃月思索了半天,开口说道。 “将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本宫从未对将军有过男女之情,还请将军自重。日后莫要说出这种话了。这些举动也莫要再有了。” 听了这话,顾白方才悲伤的神色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一抹玩味的笑。 “殿下这话可不要说的太早了。” 顾白将南宫偃月缓缓放下来,等她站好,他才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臣与殿下可是定了婚事的。” 什么?什么! 南宫偃月惊讶诧异的表情很是让顾白满意。 “圣上亲自指婚。” 顾白话音刚落,南宫偃月眼前就仿佛被遮上了一块布。 指婚?天哪! 自己被弟弟卖了! 她两眼一昏,下意识地倒退几步。 忽然,南宫偃月踉跄了一下,右脚踩在了一块略微活动的石子上,刹那间,她重心不稳,向后仰去。 顾白见状,一把将她抱住。 对上顾白那双似笑非笑地眸子,南宫偃月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家伙,方才的悲伤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这么骗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更生厌恶罢了。 或许是自己对顾家太好了,让他有了错觉,但顾白又不想同南宫家有什么牵扯,毕竟上一世里,顾白最喜欢的人可是那个北疆细作,晚娘。 为了无关系所以装出有关系来恶心自己吗?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南宫偃月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 其实,分不清楚的还有顾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南宫偃月如此在意,他就是喜欢打趣她,就是喜欢整蛊她,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都基于她是真的南宫偃月。 她若真是假公主,顾白一定会杀了她! 毫不留情。 九十一.诱人的饼 南宫偃月心里烦躁,她一把推开顾白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稳住重心,平复了一下情绪。 “顾将军莫要说笑了。” 她的语气里全是淡漠和疏离。 既然顾白想恶心自己,那自己便随了他的心。 见南宫偃月冷淡起来,顾白这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了。 “殿下,臣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在说笑吗?” 顾白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婚事是圣上钦定,由太傅长孙大人向家父提出,三书六聘都已经备好了,如今只剩婚期未定。殿下不信臣,也该相信长孙大人?” 这一席话仿佛晴天霹雳。 南宫偃月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丢了一只鞋,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石子路上。 任凭石子硌着自己柔软的脚底。 这一世都是怎么了? 南宫偃月感觉所有人都不是她从前熟悉的模样了。 一切都随着她的变化开始变化了。 上一世的自己和顾白可没什么关系,更不要说成婚了。 可这一世,顾白刻意亲近不说,季淮安的脑子也变傻了,再加上弟弟居然想着用自己去巴结顾家,这种种迹象都让南宫偃月忍不住怀疑,自己当真回到了五年前吗? 这确定不是另一个世界吗? 一个重生就已经够离奇了,难不成还有一个平行世界吗? 不,不可能。 南宫偃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开始梳理这一个个变化。 季淮安变傻不过是因为所有的事情自己都知道了,可以提前安排,他输是必然的。 而弟弟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毕竟是自己点拨的,他可能只是会错意了。 至于顾白,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是自己想的太肤浅了。 什么情情爱爱,这哪里是官场人士在乎的? 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目的。 南宫偃月的脑子飞速运转着,突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皎洁。 顾家和平南王向来交恶,这次联姻说不定是为了更好的巩固地位。 顾亦年龄已老,保不了顾家多久了。 顾白一定是想要趁着自己打压平南王的机会,将顾家势力壮大起来。 好算计。 “将军不妨直说,你想要什么?” 她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演技高超的男人。 只见他微微一笑,一双狐狸眼尽是算计。 “殿下说呢?” 南宫偃月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若是将军可以帮助本宫除掉季家,那顾家日后就是要上半个大都都是可以的。” 这饼画的可真是诱人,可惜顾白不是傻子。 此时,若是自己一声应下,顾家就会成为第二个季家。 天家可以容忍一个臣子贪心,但绝不能容忍他有反心。 半个大都? 就算是现在的实力强盛的季家也不过占了四分之一。 而这四分之一,足够引起天子的杀心了。 “殿下此话严重了,为天家分忧是臣的职责,臣只是希望日后天家不要忘了臣的忠心罢了。” 这一套挑不出错的回答让南宫偃月很是满意。 她轻声道:“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 谁还不是只老狐狸呢? 九十二.得寸进尺 两人达成了一致,南宫偃月忽然觉得顾白都顺眼了。 突然,腰间多出了一只手。 “你又干嘛?”南宫偃月埋怨道。 这人典型的得寸进尺。 “脚不疼吗?” 头顶上方传来顾白的声音,难得的是,这语气里没带一丝调侃。 疼,真的疼。 南宫偃月暗自念叨。 脚底都被磨破了疼吗? 而且方才推顾白的那一下子,好像把自己的脚崴到了。 不会又要在床上待半个月。 都说祸福相依,可自己儿时落水真是没带来一点好处。 先是误以为自己被季淮安救,错负了一辈子,后又落下病根,右脚随随便便就能伤着骨头。 现在,脚上的伤传来丝丝痛感,仿佛数万根针扎着南宫偃月的神经。 本就白皙的脸上此刻已经疼出了细微的汗珠。 若不是还要保持自己身为长公主的优雅姿态,南宫偃月早就想坐在地上喊疼了。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本宫同你还未……”南宫偃月义正言辞地说着。 还没等她说完,顾白将她横抱起来。 这一晚上,顾白都不知道抱了她多少次了。 “殿下的意思是……成了亲就可以授受相亲了吗。”顾白忽然笑道。 “自然不行。本宫和你只是盟友而已。你若是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本宫不会放过你的。”南宫偃月挥了挥拳头威胁道。 “好。”顾白答应着。 只是南宫偃月没有听到,在这声“好”的后面还有一句话。 “臣尽力。” 南宫偃月头一次这么听话的任由顾白抱着。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着,直到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 “向左。”南宫偃月指挥道:“沿着琉光水榭走。” 四月,海棠也开的差不多了。 朵朵粉嫩的花贵妃让南宫偃月想起了三月的那场宴会。 柳莺莺太久没有动静了。 自从派张嬷嬷去管教她,她似乎真的乖巧了许多。 每日的经文都认真抄写着,就连女红都长进了不少。 这几日忙着处理季淮安和平南王府的事,一时之间都把柳莺莺这个人忘记了。 按照计划,季淮安现在对柳莺莺应该没了什么感情,毕竟一开始这两个人就是因为利益才捆绑在一起,现在季淮安地位下降,柳莺莺自然会巴结其他人。 而季淮安有了雪荷假扮的素芝,也不会去理会柳莺莺。 柳莺莺禁闭三个月,出来之时,会不会突然感叹世界变化之快呢? 她最好还像从前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继续巴结平南王府的人,因为对于她,自己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想起上一世白卉的死,她身上那一道道的鞭痕,那惨白的脸。 恨意在南宫偃月心里燃烧。 柳莺莺和季淮安,这两个人虽然不是最大的敌人,但他们却是自己的仇人。 南宫偃月要让柳莺莺活着,一直悲痛的活着,让她一直得不到她奋力想要得到的一切,让她绝望,最后让她想死都不能!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觉得该放柳莺莺出来了。 待她回过神来,顾白已走错方向许久了。 “过了,在右边,笨蛋。” 九十三.冰释前嫌 第二日,顾白还没睡醒就被自家大哥拉着到了郊外。 昨夜在长公主府耽搁了许久,挨了南宫偃月一掌,还被她踢了一脚,骨头到现在都生疼,又抱着她走了很久,回到顾府天都要亮了。 刚躺下没一个时辰,大哥一嗓子就把自己叫醒了。 顾白坐在马车上补眠,不由得想到南宫偃月。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闺房实际上就在华沁居后面,生生带着自己绕了一个大圈。 中途她还发愣,害的自己白白走错路浪费了力气不说,还落了句埋怨。 顾白觉得,这费力不讨好,说得可能就是自己了。 “老三,你昨晚是做什么去了,这么无精打采的?从前上战场几夜不睡也没见你这样啊!” 看着顾白深深的黑眼圈,顾青笑开了怀。 “无事。”顾白闭着眼回答道。 见顾白这冷淡的态度,顾青也想不自讨没趣,便不再说话了。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最后停在了四街坊郊外的一户农家小院门前。 这无处不透露着纯朴气息的砖石矮墙,破旧的木门,以及门前还长着青苔的石阶。 哪里像一个官居正二品的两朝元老的住所呢? 顾青站在门前,手伸出又伸回,犹豫了许久,最后转身,对着顾白说道:“老三,这么突然拜访父亲不好,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顾白本就不悦的脸顺势变黑。 把我吵醒还要半途而废? 顾白一边朝着顾青点了点头,一边趁他不注意,快速敲响了大门。 三下扣门声让刚刚才放松下来的顾青脸色大变。 他幽怨地看了一眼顾白,叹了口气。 半刻过后,顾青发现门没开,得意洋洋地说道:“老三,这就是天意!走。” 话音未落,一个白胡子老头出来了。 “怎么,来了也不看我这个老头子一眼?” 老人一身祥云蝠纹黑段袍子,腰间别着一块团龙纹羊脂玉佩,脚踏一双软底黑面布鞋,看起来精神奕奕。 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威严又不失慈爱。 一双饱尽沧桑的眼里透露出睿智。 “父亲。” 顾白急忙上前扶住老人,恭敬地喊了一声。 顾青低着头,也急急忙忙道了句。“父亲。” “还愣着着做什么,进来!” 随着顾家老太爷一声令下,这两个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主儿都乖巧的像两只小鸡仔,老老实实地跟在顾亦后面,进了这矮墙围起的小院里。 院子一览无遗。 一方石桌,四个石凳,一口井,还有角落边上的一棵大树。 大树枝条繁茂,遮蔽了半个院落,也给这个小院子增添了不少生气。 树上时不时传来鸟鸣,仔细一瞧,有个不大不小的鸟窝正落在石桌上方的树枝上。 三人坐在石凳上。 顾青起身,到屋里煮了一壶清茶。 待茶煮好,顾青端起茶杯,跪在地上,对着顾亦说道:“父亲,这些年苦了您了。儿子错了。” “哼,不辛苦,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辛苦的。” 顾亦嘴上说着,手里接过了茶,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的隔阂在这一杯茶中融化了。 九十四.请教父亲 “你来就来,扯着小白做什么?”顾亦没好气地看向大儿子顾青,白了他一眼,“添茶。” 顾青深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父亲,儿子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过来见您。更何况,老三他也有事要说,就一同来了。” 当初顾青被皇帝南宫炎珏暗地里封为特使,调查官员行贿贪腐一事。 顾亦知道了,第一个出来反对。 老头子性子也是火爆,朝着顾青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数落,说他不能担此大任,老老实实做他的户部侍郎就行。 顾青也是执拗,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偏要做出点成绩给父亲看。 谁也没想到,父子俩会因为一个官职吵到不可开交。 而且,这一杠就是三年。 顾青一气之下在各地暗访,一年才回顾府一次。 而顾亦更是厉害,这么大年纪,偏偏要住到郊外去。 他还没带走一个伺候的丫鬟,就带走了一个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侍从,冷锋。 冷锋从老太爷出府的那一刻起,逮着机会就说顾青的好话。希望老太爷搬回顾府,至少吃住上可以精细些,毕竟老太爷年龄大了,禁不起折腾。 顾亦被冷锋劝得早就不生气了,更何况顾白和顾黎常来说起顾青,他也甚是想念这个大儿子。 但是奈何顾青一次没来看过他,他也不想主动。 就这样,一个以为父亲还在生自己的气,怕去了触霉头。 一个抹不开这面子。 两人的见面拖了三年之久。 “哦?”顾亦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大儿,挑眉问道:“你还知道没脸呀!” “那是自然。儿子早就知错了,只是公务繁忙,一时没来得及看望父亲。”顾青点头哈腰,一点也不像有着先斩后奏权力的御赐特使。 见顾青态度良好,顾亦也懒得怼他了。 只见顾亦品了口茶,缓缓问道:“小白有什么事啊?” 突然被叫,方才还在思考怎么报复南宫偃月带着自己兜圈子的恶趣味的顾白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抬起自己迷茫的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嗯?儿子无事,儿子就是被大哥叫来的。” 顾青添茶的手在这一刻颤抖了。 好家伙,报复来得太快了些。 不就是打趣你的黑眼圈了嘛! 老三这当场报复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顾青脸色铁青,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透露这一丝尴尬。 他抬起头,看着自家父亲和弟弟。 只见两人全然一副我看你说啥好的吃瓜表情。 他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了昨夜顾白要和南宫偃月成婚的事情,立刻换上一副好奇的样子,朝着父亲顾亦问道:“父亲怎么会同意这次联姻呢?” 顾白低着头,喝着茶,并不打算掺合这件事。 毕竟自己答应南宫炎珏要求的时候,忘记了要提前通知父亲。 父亲这小心眼,一定会记仇。 更何况,这事问得是父亲,自然由父亲作答,自己不必添乱。 父亲既然同意了,那必定是有他的打算,他做官十几载,心思不是寻常人可以揣测的。 还记得先皇在世时,先皇南宫辰、太傅长孙瞿甫、平南王季泽宫,加上父亲顾亦,这四个可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 个顶个的老狐狸。 自己这只小狐狸道行尚浅,少说话,多做事的好。 九十五.爹坑儿子 看着顾青一脸好奇的模样,顾亦摸着自己留得老长的白胡子,随意地说道。 “长孙瞿甫这个老家伙画大饼画的不错,为父甚是喜欢,就同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地瞧向顾白,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这个臭小子,出息大了。 圣旨接的倒是挺快,连自己父亲都不告诉一声。 若不是长孙这老头子来报信,自己怕是要等结婚当日才知道自己要有个长公主儿媳妇了! 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一股强大的怨念,顾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恰好对上自家父亲似笑非笑的眼神。 顿时,顾白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他放下空了许久的茶杯,起身接过大哥手中的茶壶,“父亲,茶快没了,儿子再去煮一壶。” “哎哎哎,老三,这还多半壶呢,哪里就快没了?”顾青一把拉转身就要走的顾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坐下。”顾亦低声说道。 顾白迈出的脚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坐回了原位。 “你怎么看待圣上赐婚一事啊?”顾亦吹了吹茶水,品了一口,缓缓问道。 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儿子是臣子,奉命而已。没有想法。”顾白低着头回答着。 听着顾白圆滑的回答,顾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这小子,应该算是这三个孩子里最像自己的了。 心思之缜密不亚于年轻时的自己。 只可惜,还是被长孙家的老狐狸给糊弄了。 据冷锋来报,太傅长孙瞿甫来拜访自己的时候,长孙怀南就已经带着顾白入宫接旨了。 这父子俩一起行动。 一个告诉顾白,自己同意了婚事,让他放心接旨。 一个装样子给自己透露顾白接下了圣旨要同长公主成婚,让自己只能接受。 按照自己平时的脾气,这被人算计了自然要报复回来。 可现在,看着自家儿子欣然接受的样子,顾亦的心中便明了了。 顾白一定是看上人家长公主了。 也不知道这儿媳妇有多大的魅力,能让这个只顾着征战沙场,保卫疆土的臭小子谈起情,说爱起来? 一时间,顾亦对南宫偃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至于大都里那些关于南宫偃月的流言蜚语,顾亦懒得去听,也不屑相信。 毕竟他也是个活了好几十年的精明老头,听信偏信这种低级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做。 了解一个人,耳听为虚,眼见也为虚。 只有相处了,交心了,以心为眼,才能看的清楚,看的透亮。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着我儿媳妇过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一下啊?”顾亦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顾青和顾白都是一愣。 这还没成亲就认上儿媳妇了? “臭小子,愣什么愣!说话!”顾亦拿起昨夜吃剩没收拾的果壳扔向顾白,催促道。 顾白真是怕了自己老顽童性子的父亲,急忙敷衍道。“父亲,改日,改日儿子带长公主来看您老儿。” “快点啊,给你三天时间。” 听着父亲的话,顾白陷入了惆怅。 该怎么和南宫偃月说这事儿呢? 自古以来,也没有一个女子在成婚前拜访公公呀!更何况,自己娶的不是别人,是公主。 长公主! 九十六.兴师问罪 从顾白嘴里得知了自己婚事的南宫偃月一大早就跑到了皇宫里。 御书房里,长孙怀南和南宫炎珏两个人背着手,低着头地站在一起,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正等着被家长教育。 在两人对面站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手中拿着一只玉骨竹纹折扇。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南宫偃月。 “伸手!”她厉声喝道。 “皇姐……”南宫炎珏小声喊道。 这玉骨竹纹折扇是皇姐回宫那日,父皇亲自交给皇姐的,专门用来管教自己,打上可疼了。 长这么大,自己也就被打了两回。 一次是皇姐十二岁回宫,母后去世,皇姐哭到嗓子发哑,甚至悲痛到咳血,自己听从父皇的话把皇姐打昏,待皇姐醒来,自己就挨了一扇子。 另一次就是父皇离开那夜,反军攻临皇城,皇姐为了让自己记住为南宫家死去的忠臣义士,打了自己。 “知道这次错哪了吗?”南宫偃月问道。 “不该给殿下指婚?”长孙怀南抬头试探地说道。 随着“啪”的一声,长孙怀南的手心瞬间红肿起来。 “错。继续。” “不该不和同皇姐商量就指婚。”南宫炎珏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自己也挨一扇子。 “右手放下。”南宫偃月继续问道:“还有呢?” 看见回答对了就能放下手,长孙怀南急忙说道:“不该赐婚后还不告诉殿下。” 又是“啪”的一声,此刻,长孙怀南真是欲哭无泪。 他觉得自己好可怜,可怜死了,为啥今天要进宫呢?赶上这档子破事儿。 哎呦,这手啊,这可爱白皙的手啊! 现在就像两个猪爪了。 “不该听了长孙怀南的坏点子。”南宫炎珏一副乖巧模样。 一双无辜地琥珀色眸子望向南宫偃月,看得她一下子心软了。 “放下。”她缓缓说道:“错在计划不周密,打算瞒着本宫那就瞒住了,可你们,连最基础的都没有做好,让为数不多的同谋出卖了。这赐婚一事是小,日后要是有什么大动作,大计划,也要像今天这般吗?” “知道了,皇姐,朕记住了。”南宫炎珏松了一口气,好在皇姐不是因为指婚一事而生气。 他认真听着南宫偃月的话,心里暖暖的。 皇姐就是太担心自己了。 一旁的长孙怀南满脸委屈,明明是皇上先想到的计划,他没挨打,自己倒是挨了两扇子。 他好难过,好可怜,好想哭。 “长孙大人!”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时,南宫偃月的声音传来,瞬间让他后背发凉。 他微微一笑,卑微地应了一声。 “殿下,臣在,臣在。” “这种点子,大人日后还是少出为妙。”南宫偃月淡淡地说道:“想来这骨扇本宫用得也挺久了,大人想给本宫换把新的倒也不错。” “臣不敢,不敢。” “婚事既然已经定了,那三日后便成婚。”南宫偃月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事情一旦决定了,那就大胆去做好了。 九十七.公主大婚 问元三年,长公主南宫偃月同神御大将军顾白成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都。 消息一出,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一片涟漪。 大家众说纷纭,猜测两人成婚的目的。 有的说是政治联姻,有的说是长公主逼婚,还有的说两人早生情愫,如今终成眷属。 至于上一任驸马季淮安,大家早就忘记了。 毕竟瓜要吃现成的,这不新鲜的瓜吃了会叫人笑话。 大家想法各异。 茶馆、小巷、街头闹市里无一不在谈论这一惊天大事。 大家对于这个消息,唯一相同的感觉就是,诧异。 谁也没有想到,这同原平南王世子和离不过一个月的长公主,这么快就找到了下一任驸马爷。 而且还是神御大将军顾白。 这是多少大都少女的梦呀! 和一众妙龄少女一样伤心的还有各各阶级的公子哥们。 他们纷纷感叹,这是多么好的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被关禁闭的季淮安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心里虽恨,但此刻的自己只是一只笼中鸟,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房里惆怅,想要快点逃出这个房间,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与此同时,比季淮安还要惆怅的是他的父亲,平南王季泽宫。 季泽宫没有想到,这一次私盐一案让他没有闲情关注顾家和南宫家,这次联姻,明摆着是顾家和南宫家要联手的节奏。 自己手里的军队和顾白的顾家军相差不大,再加上南宫家的禁卫军,季家大业可能要更加困难了。 好在目前朝堂上有大约一半的人属于季家阵营,虽然高官数量少,但在五品和六品之间,有六成官员都是自己人。 蚂蚁虽小,亦可食象。 季泽宫想着,既然你们忙着成婚,那本王就趁此机会把私盐一事解决了。 他大手一挥,吩咐道:“通知刑部侍郎娄范海,该行动了。” 看着李济离去的背影,季泽宫朝着暗处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圆。 一道黑影随即跟了上去。 柳府,柳莺莺安分了快一个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还是炸毛了。 虽然柳莺莺从没见过顾白,但顾白的名声她还是听过的。 对于这个被传成谪仙一样的男人,她的心里还是颇有好感的。 想着南宫偃月一个二婚都能嫁给顾白,柳莺莺着实难受。 “若不是身份原因,神御大将军能看上她吗?” 柳莺莺想着,忍不住嘟囔道。 话音未落,手就红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张嬷嬷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瞬间又怂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的禁闭很快会解除,没想到季淮安压根就不在乎自己。 甚至在自己被关禁闭之后,季淮安就再也没有看望过自己。 不光是季淮安,就连派来联系自己的北疆暗卫都不曾出现过。 柳莺莺突然觉得自己要被北疆放弃了。 不行,自己可不能吊死在季淮安这一个树上,她要努力,早日解除禁闭,然后傍上一个更厉害的人。 她暗自下定决心,手里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她要厚积薄发。 她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九十八.准备大婚 成婚的消息一出,把礼部的官员们可是愁坏了。 特别是礼部尚书柯路。 他扶额叹气,愁容满面。 一张四十多岁的脸上透露出六十岁的老态。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就抱怨起来。 谁家公主成婚不是提前准备的? 再怎么急也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啊! 毕竟皇帝先要赏赐准驸马,物件都要由礼部置办。 红罗、银器、衣料、聘礼哪个都不能少。 赏赐过后,还要设宴款待,又要关系到礼部。 待一月过后,礼部还要采买置办公主陪嫁品,由太傅检查好,待成婚那日送去驸马爷府上。 与此同时,天星监会算好黄道吉日,下旨成婚。 可现在突然下旨三日后成亲。 这下倒好了,虽然是省去了赏赐,酒席,算日子的工作,但布置婚礼和选嫁妆的时间缩短了呀! 而且,皇帝还特意嘱咐了,这次长公主成婚要比上一次嫁给平南王世子季淮安时更隆重,更声势浩大。 这不难为人呢吗? 要知道三年前的那场婚礼可是用了大都的最高形制,精致华美的程度堪比皇帝大婚呀! 柯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他将脑袋垂下去,双臂环绕住自己,像一只头埋在土里的鸵鸟。 圣旨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回荡。 柯路想的真是头都大了,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平复好了心情,急忙召集全体礼部官员,商讨对策。 经过全体成员连夜商讨,终于制定出了一场不输上次的绝世婚礼。 但是比起婚礼布置,陪嫁显得更为重要。 自南宫偃月同季淮安和离之后,原先的陪嫁都纳入了长公主府。 如今礼部还要再准备一份陪嫁送去顾府,而且这回的陪嫁品不光要精致华美,高贵典雅,还要配得上神御大将军顾白的身份。 顾白的官职比起原来的世子季淮安不知高了多少。 陪嫁自然要不同从前,不能没了顾白将军的面子,也不能有损长公主的身份,更不能丢了皇家的气派。 “七凤步摇一支、五彩珍珠凤纹华服一件、玛瑙珍珠羊脂玉佩一副、金丝皮革腰带一条、金玉环项圈一对、珍珠大衣、半袖上衣、锦缎百匹、金银平托器具十对、涂金雕龙器十对、云蝠纹贴金器十对、红玉点翠簪子一只、香檀木四季屏风一个……今日都要备齐了。” 随着柯路念完这一长串陪嫁单子,礼部立刻繁忙起来。 柯路瘫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这可把他累坏了。 可怜他这么一把老骨头,也有忙成这样的一天。 在礼部繁忙的同时,顾府也再忙碌着。 谁都没想到,年纪最小的顾白居然是三兄弟里第一个成婚的人。 这样一来,南宫偃月算得上是顾府小辈里第一位女主人了。 再加上她长公主身份的特殊性,不由得让所有人都重视起来。 甚至引的一直在四街坊郊外居住的老太爷顾亦都搬回了顾府,亲自监起工来。 大家忙里忙外,等着三天后迎接这位特殊的女主人到来。 九十九.大婚当日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除了季泽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上。 南宫偃月坐在铜镜前,等着白卉将喜服送来。 “殿下。”白卉捧着喜服凤冠,高兴地喊道。 她一脸笑意,对这门婚事甚是满意。 想起自己给皇上通风报信,传递殿下和顾将军两人之间的种种小事,白卉就觉得这门婚事的成功有自己一半的功劳。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甚好甚好! 与白卉的喜悦相比,南宫偃月对这门婚事毫无感觉。 毕竟她和顾白都商量好了,这只是一桩生意。 白卉将喜服递给南宫偃月。 看着这熟悉的赤红色喜服,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嫁给季淮安的那一天。 同样颜色的衣服,同样规模的婚礼。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被所谓的爱情蒙蔽双眼的傻子了。 而且这一次,她嫁的也不是季淮安这个奸险小人了。 南宫偃月换上由三百位绣娘连夜赶制三天的崭新的金丝双凤赤色喜服,头戴先皇后长孙娉袅同先皇成亲时佩戴的七凤衔珠镀金步摇。 敷粉、描眉、涂口脂、贴花钿、染蔻驰。 一套完毕,看着铜镜里眉若弯月,目似星辉的自己,她莞尔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哀伤。 自己又一次出嫁了。 母后,您能看到吗? 孩儿好想你。 “殿下,吉时已到,该上轿了。”喜婆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在白卉的搀扶下,南宫偃月红纱覆面,缓缓起身,从容得体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赤红色的纱制轿帏,帏下四角绑着四枚八角金铃。 轿子移动起来,铃声叮咚,薄纱朦胧,配上布满红绸的道路,童女有节奏地散花。 南宫偃月一袭华服端庄优雅地坐在轿中,步摇轻微摆动,绝美容颜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宛若仙女下凡,引人遐想。 轿子为十二抬。 轿子两侧各站十二位簪发童子,十二位布花童女。 轿子后方有执扇侍从二十位,提灯婢女二十位,剩下的长队都是搬运陪嫁的仆人。 粗略一看,大约四十人有余。 轿前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 最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顾白。 顾白同样一袭暗金纹赤色喜服,发束起配着一只红玉簪子。 低眉浅笑,眼带星辰。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身后轿子里的人就是他一生挚爱。 随着欢快喜庆的乐曲声和一众百姓的欢呼惊叹声,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到了顾府门前。 顾白下马,走到轿前,将轿子里的南宫偃月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迈过火盆,走入顾府大门。 皇帝和顾家老太爷一人一边落坐于顾家礼厅内,各亲友站于两侧,等着这对新人到来。 顾白一路抱着南宫偃月,直到礼厅才将她放下。 而自始至终,南宫偃月未吐一字。 这样温顺的样子,让顾白不由得怀疑,眼前的南宫偃月是不是被调包了。 未等他判断完,耳边便传来声音。 “吉时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看着行成婚礼的两人,顾亦笑开了花。 管他是不是利益联姻,老头子我终于有儿媳妇了! 一百.新婚之夜 礼成。 南宫偃月在白卉的搀扶下来到早已布置妥当的喜房。 她缓缓坐在床上,摸着床上的红枣桂圆石榴等吉祥物件,忍不住想到,这多子多福和自己也没关系,毕竟只是做戏而已。 “殿下,要不要吃些东西?”白卉在一旁小声问道。 从出府,行礼到现在殿下已经有足足五个时辰未进食了,若不是早上在梳妆打扮喝了那么一小碗桂花银耳羹,白卉都担心自家殿下会被饿死。 这结婚真是太难为女人了。 凭什么男子就能在外面大吃大喝,开怀畅饮,女子就要乖乖的等在房里,不吃不喝,还要保持姿态端庄? 这不公平。 白卉端起桌上摆放精美的糕点,小心翼翼地递给南宫偃月。 “殿下,吃一些,无伤大雅的。” “好。” 南宫偃月接过糕点,小口咬了一点,向白卉投去一个温柔的眼神。 南宫偃月其实一点也不饿。 一是因为她在临云峰习武的那段日子里,要啥没啥,不吃不喝也是常态,身体已经习惯了。 二是因为她已经偷吃过了。在顾白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藏在宽广袖子下的芸豆糕吃了。 在白卉喜悦地向门口张望,观察宴会情况时,南宫偃月把另一只袖子下的糕点也吃了。 所以,她虽然说不上饱,但绝对也不饿。 见殿下吃了一小口,就知道殿下不饿。白卉想着,只好默默地把糕点放了回去。 突然,她发现这桌子是黄花梨制成的。 再一看这房里的其他家具,白卉的眼睛已然弯成了一道月牙。 “殿下,顾将军一定很喜欢您。”白卉突然说道。 “何出此言?” “您看,这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您喜欢的黄花梨制成的,而且这雕花都是您喜欢的竹纹。” 看着这一众家具,南宫偃月低头浅笑。 能了解到本宫这么多喜好,也算是顾府有心了。 白卉激动地跑到梳妆台前,拿出一把木梳,对着南宫偃月说道:“还有还有,殿下您看这个!” 白卉拿起梳子比划了一下,笑道:“一梳到白头。顾将军是想同您白首不相离呢!” 真是个傻丫头,木梳这东西是日常用具,哪个梳妆台上没有呢? 不过是些寻常玩意儿,哪里谈得上是什么喜欢?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但她看着难得为自己感到开心地白卉,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莞尔一笑,道:“嗯,是呢。白卉说的都对。” “那殿下喜不喜欢顾将军呀!”白卉突然凑近问道。 这么一问,南宫偃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思考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吐出一句话来。 “顾白是个忠臣。” 南宫偃月话音刚落,喜房的门开了。 一身赤红色衣袍映入眼帘。 顾白来了。 白卉见状,识趣地离开了,走之前还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南宫偃月,并且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顾白和南宫偃月两个人。 看着略带些酒意的顾白,南宫偃月莫名感到有些慌张。 万一顾白趁着酒意对自己行不轨之事,那该怎么办呢? 她这么想着,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又魅惑的声音。 “殿下可是害怕了?” 她循声而去,对上一双星辰大海。 一百零一.害羞的猫 顾白双手撑在床上,将南宫偃月困在中间。 他缓缓俯下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端坐着的人儿,“怎么不说话,嗯?” 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极具魅惑。 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南宫偃月一下子害羞起来。 她感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连带着呼吸都加重了。 太近了,南宫偃月不由得感叹。 这距离比前几日在长公主被他抱着时还要近。 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二次看望顾白,在顾府竹林中迷路,最后因为脚崴倒在顾白怀里的场景。 和那时一样,现在两人的距离,近得连他浓密的睫毛,细微的胡茬都能看清。 南宫偃月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仿佛小鹿一般,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她甚至可以听得见这剧烈的心跳声。 南宫偃月知道,自己慌了。 而她从没注意过,在顾白面前,她已经慌张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在摸到面纱的那一刻,她突然放松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 好在轻纱覆面,分不出是脸红,还是纱红。 南宫偃月身上淡淡的药香和顾白本身衣料上的清竹香融合着,在这红烛帏账下,生出一股子旖旎之意。 看着南宫偃月的略带躲闪的眼神和她下意识有些慌张的小动作,顾白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他突然玩心大发,想要逗一逗这只高贵的猫咪。 顾白缓缓靠近她,在她耳畔低语。 “殿下可是害羞了?” 南宫偃月的身子轻微颤了一下,她尽力向后仰去,想要和顾白保持一定距离。 她是真的害羞了。 她从未和哪个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南宫偃月想着,顾白方才在宴席上定是喝了不少酒,不要怎会如此大胆? 他此刻酒意正浓,自己还是少说话好。 不然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气得他忘了这只是场利益联姻。 到时候他要行不轨之事,自己也拧不过他呀! 南宫偃月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床上挪去。 赤红色的罗裙在南宫偃月不停地挪动下褶皱了起来。 看着不断躲闪的南宫偃月,顾白贴得更近了。 他想着,今日定要好好报复一下这个女人。 让她那日对自己拳脚相加,还侮辱自己的智商。 反正第二天,自己可以装作是喝多了,不认账。 让她也吃一回哑巴亏。 顾白一边想着,一边将她的面纱一把揭开,想要吓唬这只害羞的猫咪。 红纱落下,看着出尘绝美的南宫偃月,顾白一时愣了神。 他直勾勾地看着南宫偃月,眼里带着些许诧异。 南宫偃月是美的。 的确。 娇而不俗,艳而不妖,美人如玉翩若鸿。 恍惚之间,顾白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个封功宴上对自己莞尔一笑的南宫偃月。 也是一袭红衣,也是同样的端庄优雅,同样的落落大方。 红色极衬她。 顾白感叹着,可他不知道,这一世的南宫偃月其实一点也不喜红。 尤其是暗红。 那是血一般的颜色。 而这个颜色,她看了太久太久。 一百零二.谋杀亲夫 随着南宫偃月越来越向后仰去,顾白也越来越向前俯身。 突然,一块被油纸包着糕点从顾白的衣袖里滚了出来。 南宫偃月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顾白。 一瞬间,脸上的羞涩便全然不见。 代替它的是眼底狡黠的笑意,还有忽然抬起的腿。 敢耍本宫?废了你个大骗子! 说时迟那时快,顾白一把摁住南宫偃月膝盖。 他长舒一口气,差一点自己就废了。 “谋杀亲夫啊!” 他抱怨道,语气里全然没有一丝醉态。 方才的种种酒意都是他装的。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南宫偃月的另一个膝盖也上来了。 顾白一个起身躲开了攻击。 动作流利,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犹豫。 顾白是躲开了物理攻击,可他袖子里的糕点就可怜了。 方才动作太大,糕点从袖子里滚了出来,一个一个落在地上,像极了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兮兮。 “顾将军就是这样遵守约定的吗?”南宫偃月质问道。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悦。 这个家伙,三天前才和他说好,这次成婚不过是政治联姻。 表面样子,不动真格。 才三天就忘了? 男人都靠不住! 看着南宫偃月横眉竖目,一脸严肃的样子,顾白知道,完了,这下玩笑开大了。 “臣越矩了。还请殿下恕罪。”顾白拱手道。 见南宫偃月不理会自己,顾白头一次觉得有些慌张了。 这次确实是自己的错。 本想着逗一逗她,没想到一下子把猫惹毛了。 若不是糕点掉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这糕点可是自己特意带回房的。 入府时,他看见南宫偃月在自己怀里偷吃了一块芸豆糕,想来是饿坏了。 顾白缓缓蹲下来,将落在地上的糕点一个一个拾起,轻轻用衣袍擦去油纸上的灰尘,双手捧着递给南宫偃月。 “给,芸豆糕。” 这话一出,南宫偃月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她知道,自己偷吃一定是被顾白看见了,现在特意拿来糕点,也是怕自己饿着了。 这么一想,自己还怎么发脾气呢? 算了算了,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折腾你。 想到这,南宫偃月只能埋怨地瞟了一眼顾白。 她随意拿起其中一个糕点,走到黄花梨圆桌前,背过身去,将糕点的油纸打开,拿起有些碎掉的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别以为一块点心就能让本宫原谅你,做梦。”南宫偃月小声嘀咕着,“不守诚信的大骗子。” 顾白凑过来,坐在南宫偃月身旁。 他认真地看着吃得正欢的南宫偃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吃吗?” 这谨慎小心的模样,像极了吵架斗嘴惹了小女孩不开心又过来哄着的小男孩。 见顾白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南宫偃月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南宫偃月笑了,顾白也不由得笑了。 忽然,南宫偃月咳嗽起来,想来是呛到了。 “殿下慢点吃,还有。” 顾白轻轻拍了拍南宫偃月的背。 看向她的眼里带着两人都未发觉的温柔。 一百零三.戏要做足 见南宫偃月一直咳嗽不止,顾白急忙到了一杯水。 南宫偃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杯中之物入了嘴,带来一股辛辣之感。 是酒! 南宫偃月的瞳孔皱缩,惊讶地看向顾白。 顾白立即反应过来。 心里不由地感叹,自己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连忙起身,宛若一阵风般消失在了南宫偃月的视线里。 不过一柱香,顾白便端着茶壶回来了。 这雕刻精美的紫檀壶,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抢来的。 三两杯热茶下肚,南宫偃月的咳嗽终是止住了。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房里太热,还是方才误饮了酒,南宫偃月的脸颊白里透红,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看着似醉非醉的南宫偃月,顾白问道:“交杯酒还要喝吗?” 南宫偃月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喝了其实也无妨,浅酌几口,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不喝更好,省得这家伙又忘了规矩。 想了半晌,南宫偃月抬眸看向顾白,反问道:“顾将军觉得呢?” “戏要做足。”顾白脱口而出。 “依照顾将军的意思,这成亲所有的步骤都要一并做全了? “臣不敢。只是这酒,明日会有人来核查的。” 南宫偃月眉头微蹙,狐疑地看着顾白,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只好答应了。 倒好酒,南宫偃月开始发愁了。 喝交杯酒自己可是第一次,该怎么做才能显得正常一些呢? 见南宫偃月停下来,没了举动,顾白一把扶住她的上半身,将她转了过来,面向自己。 两人对坐着,双臂相交。 南宫偃月拿着倒好酒的银制酒具,一饮而尽。 这酒着实辛辣。 一杯下肚,连带着胃里都灼热起来。 南宫偃月只想快点结束这些礼数,因为这杯酒喝得极其快。 可她不知道,这交杯酒向来酒劲大,喝快了会头昏。 看着一点都不懂的南宫偃月,顾白不由得笑了。 看来影流打探的消息没错,长公主和季淮安成亲三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连交杯酒的不曾喝过,就住在书房的驸马爷,季淮安可是头一个。 想着南宫偃月独守空房三年,顾白心里莫名开心起来。 酒喝完了,问题又来了。 “喜帕该如何处理?”南宫偃月指了指床上。 洁白的绸缎喜帕在正红色的背景下格外突出。 顾白笑了笑,他知道南宫偃月在担心什么。 既然自己同她做好了约定,那自己会遵守的。 只不过,在顾白心里,偶尔逗一下南宫偃月,并不算违约。 顾白走到床边,拔出绑在小腿处的红宝石匕首,轻轻划破手指,滴在洁白的喜帕上。 红一点点落下,在白色上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花。 处理好喜帕,顾白随手将其扔在地上。 南宫偃月满意地点了点头,暗自笑到。 他还是有点靠谱的。 等当她觉得一切都处理好的时候,顾白接下来的举动瞬间让她震惊了。 只见顾白坐在床上,将床边的帷帐落下,脱起了衣服。 一百零四.同床同枕 随着赤红色的外衫一件一件被扔出帷帐,南宫偃月是又急又羞。 她急忙起身,移动到床边,语气焦急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顾白忍着心中的笑意,故作平静地说道:“睡觉。” “那……那你睡床上,本宫睡哪里?” 见帷帐中的人还在脱衣服,南宫偃月惊得背过身去。 随着最后一件外衫落地,顾白伸出手,拉住了南宫偃月。 “成了婚自然是睡在一起啊。” 南宫偃月打掉扯着自己罗裙的手,向旁边挪了挪。“不行。本宫和你只是友军关系,你睡地上,本宫睡床上。” 顾白看着南宫偃月一脸慌张的模样,心中大悦。 他叹了口气,故意说道:“臣深知与殿下只是利益关系,自然不会对殿下有非分之举。但臣和殿下毕竟在皇帝和家父面前正经八百拜过堂,成了亲。按照礼数,明日起早定会有丫鬟侍女前来服侍,若是侍女看见臣与殿下并未同床共枕,到时候传出些流言蜚语,让旁人知道这次联姻是假的,微臣担心会影响后续计划。” 顾白说得极为认真严肃,听起来没有半点虚假之意。 南宫偃月思考片刻,看着地上一件件衣衫,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 再加上方才交杯酒的酒劲上来了,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身子也在发烫,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的手攥住赤红色的罗裙,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着方才的说法。“本宫不管,你睡地上,本宫睡床上。” “臣已经脱光了,殿下让臣睡地上,可是想看臣的胴体吗?” “你胡说什么!”南宫偃月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自己摔倒时,躺在顾白怀里的场景。 结实的胸膛,性感的喉结。 南宫偃月急忙晃了晃头,想要将这些令人害羞的东西扔出自己的脑海。 “那你将衣服穿上。”她一边说着,一边别过头去,将地上的衣衫随意捡起递给顾白。 看着南宫偃月此时的模样,顾白都有点希望这次成婚是真的了。 毕竟,这样的她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慌张中带着一丝理智,端庄中带着一点娇羞。 还挺可爱的。 他一把握住南宫偃月的手,吓得她一激灵,衣衫又落回了地上。 “殿下,衣服掉了。” 听着顾白无赖的语气,南宫偃月知道,这床他是下不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睡好了。 南宫偃月坐回了桌旁,自顾自地到了一杯茶。 她侧身坐着,偷偷观察着顾白的举动,想要揣测他接下来的行为。 只见层层红纱帷帐中连个坐着的人影都没有。 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睡了! 凭什么! 他睡床上,自己只能坐在凳子上,这不公平! 南宫偃月越想越气,终于她起身走到了床边。 她一把掀开帷帐。 床上,穿着亵衣的顾白正盖着被子熟睡着。 只见南宫偃月突然将另一床被子盖在顾白正熟睡的脸上,然后她将自己最外层的外衫脱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又将被子盖了回来。 酒意和困意缠绕着席卷而来,不一会儿,南宫偃月便睡着了。 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顾白嘴角微扬。 一百零五.夜半梦魇 红色。 刺鼻的腥味。 南宫炎珏绝望地眼神。 这是一场梦,一场反反复复的噩梦。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南宫炎珏拿剑抵在自己的脖颈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冷漠。 南宫偃月在地上奋力地爬着,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举动。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 她知道这是一场梦。 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可这种无力感,这种绝望感,让她忍不住脆弱。 她努力的向南宫炎珏的方向移动着。 她伸出手,想要制止南宫炎珏的行为。 她想要大喊,可她发不出声音。 她将指甲深深嵌入自己的手掌中,想要借着疼痛逃离这场梦魇。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伤害我,阿姐!”南宫炎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南宫炎珏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狰狞看看着南宫偃月,恶狠狠地质问着她。 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梦! 南宫偃月闭上眼,不断地告诉自己。 兵器落地的声音传来,刺激着南宫偃月。 她知道,梦里的弟弟又一次自尽了。 她也知道,这场梦还没有结束! 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滴滴血液落下,宛如天空中下起雨来。 精致华美,编织着波斯菊的地毯被染成了黑色。 那是血凝结后的颜色。 大殿的墙壁上开始渗出红来,一点一点流下来,最后将南宫偃月包围。 这些红仿佛有生命般朝着南宫偃月爬去。 它们像是一群爬山虎,从南宫偃月的脚开始,一点一点,向上移动着。 一只只白色的手从着刺眼的红中伸了出来。 它们撕扯着南宫偃月,让她痛苦,让她无助。 现实中的南宫偃月正紧闭着双眼,脸色发白。 她的额头冒着细微的汗珠。 汗和泪夹杂着,从脸颊滑落,最后落入脖颈处。 她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罗裙外的衣衫紧密地贴在身上,让她纤瘦的身子一览无遗。 她整个人蜷缩着,看起来痛苦极了。 “不要……不要……”她低声呢喃着。 细微地声音惊动了刚刚睡着的顾白。 他侧身面向南宫偃月,看着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南宫偃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不烫。 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南宫偃月,顾白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抱进怀里。 四月的大都天气不冷不热,除了略微潮湿外,很是舒适。 这个季节的被子一般都是蚕丝制成的,轻薄透气。 顾白能感受到从南宫偃月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她微微抽泣时身体的颤抖。 “不要……不要……” 南宫偃月的声音微弱,却透露着恐惧。 他忍不住思考着。 影流的消息和辟无的消息中,都从未提起过南宫偃月有梦魇的习惯。 可看着南宫偃月手臂出深深的指甲印迹,顾白可以确定,这种状态绝不是第一次了。 南宫偃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看着怀里仿佛受惊般兔子的人儿,顾白对南宫偃月的好奇更重了。 一百零六.差点犯错 南宫偃月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顾白只好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哼起歌来。 这动作仿佛在哄一个小婴儿。 轻柔缓慢,小心谨慎。 随着顾白有节奏地安抚,南宫偃月的情绪似乎开始稳定了。 “母后。” 南宫偃月奶声奶气地喊道。 顾白先是一愣,看着乖巧地在自己怀里睡熟的南宫偃月,无奈地笑了。 谁能想到这大婚之夜,自己不光没有洞房花烛之乐,还变了性别,当了一回“母亲”。 “偃月会听话的。”南宫偃月往顾白怀里挪了挪,小声嘀咕着,“偃月不会再偷偷跑出去玩了,母后……” 乌黑的发在顾白的胸前不断摩擦着,蹭的他有些发痒。 自己的被子被南宫偃月压在身下,顾白想垫一下都没有东西可拿。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扔在地上的外衫。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自己抱着南宫偃月的手,打算弯腰去捡衣服。 忽然,一股力量牵扯住了自己。 顾白低头一看,南宫偃月正死死拉住自己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她红润的小嘴还在不停念叨,“母后,别走……别走……别丢下孩儿……” 这下,顾白方才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算了,就这样。 顾白又躺了回去,重新将南宫偃月抱紧。 任凭南宫偃月的发丝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顾白闭上眼,打算休息了。 保持这个动作不过一刻钟,顾白就知道,这夜自己怕是没机会睡觉了。 因为南宫偃月的手一点也不安分。 这个女人,真是的。 顾白不禁感叹。 醒着的时候和我说好了要约法三章,不动手动脚的,现如今自己睡着了,一切像是不作数了一样。 一双小手时不时放在自己胸膛,时不时抓着自己的手。 身子还不停地向自己靠近。 淡淡的药香,均匀的鼻息,身体柔软的触感,还有胡乱抚摸的白嫩的小手。 自己哪能睡得着啊! 顾白感到哭笑不得。 这么说自己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犯错了。 这错一犯,自己的友军身份怕是不保了。 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安安稳稳的南宫偃月,顾白感到一股燥热。 不行。 这床还是让给她。 他想着,偷偷放开了手,从床上爬了下来。 动作小心谨慎,生怕惊醒了这刚刚安稳的小兔子。 南宫偃月的身体半缩着,脸上泪痕已干,挂着浅浅的笑意。 顾白轻轻将南宫偃月扶起,将她湿掉的外衫褪去,然后把她抱进里侧,想让她睡得舒服些。 红烛摇曳,薄纱轻舞。 南宫偃月的一切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看着她不时呢喃的小嘴,她白皙的皮肤,精美的锁骨…… 顾白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他急忙将被子给她盖好,拉上帷帐,一个人坐在桌边,连灌了几杯冷掉的茶水。 见茶水不起作用后,顾白便坐到了地上。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凝神聚气,打起坐来。 这就样,一人一床,一人一地,过了一夜。 一百零七.臣很听话 阳光透过窗射在床榻上,在层层帷帐的遮挡下,变成了点点光斑,落在南宫偃月美艳的脸上。 温暖又明亮,一下子将南宫偃月从睡梦中唤醒。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睁开双眼,露出一双透亮的眸子。 昨夜梦见母后了,这是自母后离世后自己第一次梦到她。 许久没有见过母后了。 南宫偃月不由得感叹,是啊,太久了。 十二岁回宫也只不过看了一眼母后的遗容罢了。 昨夜做了太多梦。 南宫偃月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母后抱着自己,轻柔地拍打着自己的背,哄自己入睡。 这一夜自己睡得很是安稳。 突然,肩膀处有些凉意。 南宫偃月低头一看,恍然发现,自己居然只剩了一件罗裙! 交杯酒真是不该喝的,南宫偃月心里嘀咕着。 晚上的事情自己都记不清了,就连现在都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头脑还不太清楚的样子。 她找了找衣服,摸到了另一床被子。 这个位置似乎不太对啊。 南宫偃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自己昨夜睡的是外侧,而且盖的是这床绣了凤凰衔珠的被子。 现在怎么跑到里侧了? 而且被子也换了! 南宫偃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向上拽了拽自己的被子,拍了拍外侧鼓鼓的被子。 她一只手刚接触到被子,只见被子突然塌了下去。 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人呢? 难不成被自己挤跑了? 南宫偃月暗自揣测。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了了白卉的声音。 “殿下,驸马爷,时辰到了,该洗漱了。” 还未等南宫偃月开口,一个低沉的男声便传来了。 “一刻钟后再来。” 南宫偃月将帷帐拨开,伸着脑袋向房间四处看去。 人呢? 分明是听见了声音的呀。 看着南宫偃月探头探脑的模样,顾白叹了口气,“这里。” “你怎么在地上?”南宫偃月诧异地说道。 顾白一脸无奈,心里暗道,还不是因为你。 他很想把昨天南宫偃月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但是想着平时逗一下就脸红成那样的南宫偃月,顾白还是放弃了。 算了,就当是个把柄好了,改天再说。 “臣听殿下的话,殿下睡床,臣睡地上。” 顾白起身,随意掸掸土,三两步上了床。 速度之快,让南宫偃月瞠目结舌。 “你这衣服?”看着顾白早已换好了衣服,南宫偃月问道。 “无妨。” 顾白躺进被子里,将南宫偃月一把抱入怀里,一手随意地放在头后,做出一副刚醒没多久的样子。 “殿下,忍忍。” “嗯。” 南宫偃月别过头去,将自己身上的被子紧紧拽住,轻轻应了一句。 大约一盏茶,白卉又一次来了。 她打开房门,满脸笑意,冲着顾白大喊了一句,“驸马爷早。” 顾白从床上下来,衣服已经不是昨日的喜服了。 白卉狐疑地看着顾白。 只见顾白整理了一下衣服,做出一种方才穿好的样子,对着白卉平静地说道:“殿下方才醒来,伺候更衣,本将军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一百零八.拜见父亲 待顾白离开了,白卉兴高采烈地跑到床边,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自家主子,笑开了花。 是的,就在顾白说话的时候,南宫偃月就已经将衣服脱了。 毕竟,戏要做全,自然是所有人都要骗。 关于自己和顾白达成协定假意成婚,实则利用双方力量一起对付平南王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越少越安全。 “傻笑什么,快把衣服拿来。”南宫偃月裹着被子,看着一脸吃瓜表情的白卉,无奈地说道。 一件,两件,三件…… 南宫偃月选了一身金线牡丹纹木檀紫色罗裙。 高贵典雅,又不失温柔大方。 “殿下,这成婚的滋味到底如何呀?”白卉一边服侍南宫偃月穿衣,一边小声笑道。 “你这臭丫头,也知道打趣起本宫来了?”南宫偃月轻轻滑了一下白卉的鼻头,胡乱瞎诌道:“一般般。” “奴婢听说,行房可疼了呢。” “等你自己行房不就知道了?”看着白卉这一脸担忧的模样,南宫偃月莞尔一笑。 行房,自己成了两次婚,却未行过一次房,说来也是好笑。 穿好衣服,洗漱罢。 南宫偃月坐在梳妆台前,等着白卉给自己梳头。 今日自己就算是妇人了,自然不能披头散发。 梳好随云髻,戴上金凤珠钗,略施粉黛,南宫偃月缓缓起身,出了房门。 辟无正候在门口,就等着南宫偃月出来了。 他站得笔直,像一个战士在军队的训练场上站军姿。 看着一抹紫色出现,辟无急忙说道:“少夫人,三爷在缇桐居等您。” 这一句“少夫人”。 南宫偃月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点点头,莞尔一笑,在白卉的搀扶下向缇桐居走去。 待两人汇合,便一起向顾府闲绿阁走去。 闲绿阁也不是别处,是顾府老太爷顾亦的原来的住所。 自三日前,他以监督工作为由搬回府里,就在闲绿阁住了下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老太爷这是趁着顾三爷成亲的机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不然按照顾大爷的性子,去四方街认个错已经是顶死的事儿了。 随着两人步入闲绿阁,顾亦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候多时了。 “父亲请用茶。”南宫偃月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双手捧茶递给顾亦。 按道理说,自己是长公主,见公婆不用行礼。但顾亦是两朝元老,而且一直以来顾家都忠心耿耿,为了皇家尽心尽力,这面子自己该给。 顾亦急忙扶起南宫偃月,接过茶,一饮而尽,“好茶,好茶,这儿媳妇的茶就是不一般呐!” 听着老太爷高兴的语气,南宫偃月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老太爷怎么这般有趣呢? 南宫偃月自认为自己见过的老头子不多,但也绝不算少。 无论父亲南宫辰、师父君泽圣人、讨厌鬼白圣老祖、平南王季泽宫、礼部尚书柯路还是舅舅长孙瞿甫,从没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真实可爱。 而且,想着老太爷接了自己的茶,没接顾白的,自己心里就一阵欢喜。 尤其是现在,自己已经站起来了,而顾白还跪着端茶。 他一动不动,乖巧极了。 顾白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南宫偃月想着,心生一计。 一百零九.珍贵礼物 南宫偃月的恭敬态度让顾亦很是满意。 一声“父亲”打破了地位差距,增添了感情。 这丫头,身为公主,却不娇不纵、谦卑有礼、端庄典雅、处事圆滑,是个好姑娘。 果然流言不可信,不可信呐。 顾亦眼中带笑。 南宫偃月的处子之身这事儿老一辈人心里都清楚。 大婚之夜,驸马住书房,此后再未同房。 顾亦有点感谢季淮安这个蠢货,还好还好,一朵鲜花没落在牛粪上。 因为季淮安的愚蠢,平南王季泽宫这坏老头子也没占上便宜。 想想就让顾亦高兴。 “好儿媳,来,这是老头子送你的见面礼。本想着让这臭小子在成婚前就带你来见老夫的,没想到约好三天的期限恰好赶上婚期,倒是让这小子省事了。” 顾亦摸着自己的白胡子,递来一对白玉镯子。 看见镯子,顾白的眼中有了一丝波动。 父亲居然将镯子给了南宫偃月,看来是认定这个儿媳了。 这对白玉镯子,圆润通透,玉面细腻,色泽上好,实属佳品。 单论贵重,这白玉镯子是普通了些。 毕竟以南宫偃月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有过,什么稀奇玩意儿又没见过? 玛瑙宝石,金银用具,稀世孤本,名贵药草,公主府里应有尽有。 但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讶,因为南宫偃月知道,这镯子有多重要。 上一世,顾老太爷可是带着它入土的。 她欠身接过,柔声道:“多谢父亲。” “老夫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剩了这对白玉镯子。”顾亦叹着气,盯着镯子似乎有些不舍。 这镯子是顾亦的妻子,也就是顾白三兄弟的母亲留下来的最后一件东西。 顾亦性子倔,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坚持下去,认定的人也一样。 顾夫人去世时,顾白才两岁,顾黎五岁,顾青稍微年长些。 顾亦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同时还要在朝堂上谨小慎微,避免卷入派系斗争之中。 先皇南宫辰曾想给他赐婚续弦,但都被他拒绝了,这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顾亦看着镯子,仿佛看见顾夫人正笑着夸赞自己。 也算了却夫人的一桩心事了。 “父亲。” 顾白出声打断了顾亦的回忆。 他着实有些累,而且今日还要赶着进宫面圣,可不能误了时辰。 “臭小子,还不快给带上!”顾亦没好气地说着,“催催催,就知道催,这破茶喝不喝有区别吗?不喝你还能不认我这个做老子的了吗?” 这一前一后,态度分明。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翻转风云,沉着威严的吏部尚书顾亦,在私底下居然是个暴脾气的小老头! 顾白将茶放在桌上,拉起南宫偃月的手。 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见顾白小心翼翼地样子,顾亦拉下的脸才收了回去。 他转而看向南宫偃月,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日后喜欢什么,便让臭小子去置办,他若是不去,就来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的。” “都听父亲的。”南宫偃月乖巧地应下,看向顾白的眼里多了几分俏皮。 没人注意到,顾白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百一十.有苦难言 出了闲绿阁,南宫偃月故意扬着自己的手腕。 白玉镯子在阳光下显得玲珑剔透,甚是好看。 “走,臭小子。”她快步超过了顾白,俏皮地说道。 自己在顾府里多了一个靠山,看顾白还敢不敢仗着他有军队就欺负自己。 下次他要是再用军队威胁自己,自己就去告状,让老太爷收拾他。 嗯,就这样。 想想就开心。 “快点。”她催促着,言语中尽是得意。 顾白黑着脸,没有言语,就默默地跟在南宫偃月身后,和她保持半步的距离。 待两人坐上马车,想着方才南宫偃月嘚瑟的模样,顾白一把将南宫偃月困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威胁道:“看来殿下是认可这顾府少夫人的身份了,那今夜是不是该把昨夜未完成的事情补上呢?” 南宫偃月顿时觉得脸颊发烫,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别过头去,不让顾白看清自己的神情。 待冷静下来,她不悦拍打着顾白的手,反之威胁道。 “顾将军,本宫在俗世中是君,你是臣;在师门中是你师叔,是长辈,你是小辈;在顾府是老太爷喜欢的儿媳妇,而你是被讨厌的臭小子,你说,你有什么资本威胁本宫?你这么威胁本宫,不怕本宫向老太爷告你一个以下犯上,不敬之罪吗?” “哦?”顾白邪魅一笑,一双狐狸眼中尽是阴谋诡计。 “殿下您说,臣这么做是为了顾家香火,殿下去告状,父亲会向着谁呢?” 南宫偃月愣住了。 完了,这太招人喜欢果然还是有弊端的。 不说是自己吃亏,说了也是自己吃亏,毕竟成了婚,自己名义上已经是顾府儿媳了,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南宫偃月忽然觉得,假成婚,自己亏了! 南宫偃月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那本宫就去胡编乱造,说你负了本宫,让老太爷打死你……” “那也行,不耽误今夜洞房春宵。” “你……你……你这人,真是……” “真是如何?” “厚颜无耻、背信弃义、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不讲诚信……欺负人!” 一听这一连串词语,顾白知道,南宫偃月是没法子了。 南宫偃月慌张又生气的模样活像一只小老虎,奶凶奶凶的,除了可爱,没有一些威慑力。 看着怀里张牙舞爪的小可爱,顾白忍不住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碰到自己的脸上,被触碰的地方瞬间发烫起来。 “顾白,你混蛋!” 南宫偃月反应过来,对着顾白的胸口就是一套组合拳。 毕竟一会儿还要见人,不能打脸。 顾白任凭她打着。 细嫩的小手就仿佛棉花般打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疼。 顾白也知道,这是赶上进宫,南宫偃月手下留情。 不然这拳头要是变成那日夜里在长公主府受到的重拳,自己恐怕就要得内伤了。 趁着南宫偃月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顾白顺势说道:“要不,殿下亲回来?” 南宫偃月白了他一眼,暗自悱恻。 本宫亲你? 亲你个大头鬼! 一百一十一.笑容“灿烂” 待马车到了皇城,恰好是正午时分。 白卉走在南宫偃月身旁,看着一脸不悦的主子,心生疑惑。 方才在顾府还好好的呢,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变成这般脸色? “殿下,可是谁惹着您了?”白卉小心翼翼地问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新驸马爷,顾白。 “早晨听闻一只猪拱了菜地,气的。” 南宫偃月加快步伐,想和顾白离远一些。 看着南宫偃月气汹汹地往前走,顾白也不着急。 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三两步就撵上南宫偃月,和她并齐。 白卉看着你追我赶的两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哪里像一对新婚夫妇呀,分明就是闹别扭的两个小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和将军在一起似乎开心不少,都有小孩子心性了。 此时,若是南宫偃月知道白卉心中所想,定会言辞激烈,大声反驳。 毕竟在她心里,自己可受了顾白好些欺负,她委屈得很,不开心才是。 白卉想罢,便快步追上前去。 木潼也加快步伐,以免自己落队。 就这样,四人像急行军一般,走的飞快。 木潼是成婚那日随着成亲队伍回到顾府的,他回来的那天可高兴坏了辟无。 辟无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木潼在自己心里会这般重要。 直到木潼去了长公主府,辟无不光要做平日里的工作,还要连带着负责木潼原来跑腿等杂事。 他可真累啊! 但他不能说,说了怕三爷惩罚,到时候就不是一个“累”字能止住了。 木潼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归自己的岗位,做好顾白的小跟班。 但昨夜宴会太过热闹,木潼为主子成婚感到开心,也为他回府而高兴,一不小心就喝高了,主子去给老太爷请安事他才醒。 他紧赶慢赶,赶上顾白出府。 于是,木潼成功代替辟无,同白卉一样,陪着自家主子入宫面圣了。 南宫炎珏正坐在御书房里悠哉悠哉地吃着点心。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姐! 皇姐来了! 南宫炎珏瞬间后脊发凉,嘴里长孙怀南特意从聚贤酒楼带来的糕点一下子就失了味道。 哎呀,忘记了今日是成亲第二日,按礼要来拜见自己的。 上次皇姐成婚时,季淮安不愿来,皇姐一人也不合规矩,便称病没来。 这次和顾白成婚,倒是注意起这些繁琐礼节了。 南宫炎珏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将糕点放在书案下,打开没看完的奏章,装出一副勤奋努力的模样。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顾白拱手道。 一旁的南宫偃月还未开口,南宫炎珏便急急忙忙说道:“爱卿不必多礼,如今都是一家人。” “多谢陛下爱戴,但君臣之礼不可免。” “哈哈哈,好,好,既然爱卿坚持,朕也不多说什么了。爱卿近日如何呀?伤势可还严重?” “臣已无大碍,不久就能回到前线。” “无碍就好,战事虽重,但身体要紧。爱卿……” 这两个男人,一言一语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偃月越发“灿烂”的笑容。 一百一十二.为难皇帝 看着顾白和南宫炎珏一同无视自己的存在。 南宫偃月缓步上前,走到顾白身旁,一脸“和善”的揽住他的手臂,柔声细语地说道:“夫君和陛下这般聊得来,可真是让本宫意外呢。日后夫君可以多进宫走动走动,也好让你们二人交流感情。” 她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用指甲偷偷掐着顾白。 顾白吃痛,一时住嘴,不再言语。 他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带着温柔,可心里却想着,好样的,南宫偃月。 顾白抽出手臂,将南宫偃月揽入怀里,低头用舌尖轻轻触碰她小巧的耳垂,宠溺地说道:“夫人说得是。” 南宫偃月一脚踩到顾白脚上,用力撵着,脸上挂着甜美娇羞的笑意。 顾白咬牙笑着,终是沉默了。 看着两人亲亲我我的恩爱模样,南宫炎珏觉得自己孤家寡人,有些可怜。 哎,要是怀南在就好了,能陪着自己一起被腻死。 “皇姐,朕孤家寡人可怜的很,就不要刺激朕了。” 看着自家弟弟哭丧着脸,南宫偃月顺势说道:“那三个月后选秀。登基三年,也该考虑考虑皇家血脉之事了。” “什么!”南宫炎珏吓得一激灵,差点踢倒了藏在桌下的糕点。 “怎么?太慢吗?”南宫偃月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如一月后进行?” “本宫看礼部办事还是挺快的,短短三日就可以置办一场婚事,选秀这种小事一个月时间想来也足够了。更何况,本宫有的是时间,长姐如母,本宫定会替陛下好好参谋。”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语气平和,目光温柔。 “不,不,大可不必,皇姐,朕就是随口一说,抱怨一下,没……” 南宫炎珏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三日后也行。” “还是三个月。”看着皇姐坚决的态度,南宫炎珏无奈道。 “三个月太久了,本宫担心会多生事端,还是三日。” “皇姐,三个月好不好?” 南宫炎珏是真心不想选秀啊! “好。”南宫偃月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 选秀是必须要做的。 而且这次选秀,是南宫炎珏的第一次选秀,要举国上下,所有年龄适宜的女子全部参加。 南宫偃月要为弟弟增加势力。 选秀,无疑是最便捷的方法。 自己一直拒绝选秀,一是因为自己忙着其他事情,顾不上后宫,到时候因为后宫问题影响前朝,自己得不偿失。 二是因为选秀之后会有更多顾虑。 选秀是所有势力趁机入宫的最好时机。到时候自己处处受限,去哪都可能碰上敌人的眼线,若是真心喜欢上某个女子,最后发现她是细作,那该有多伤心。 就像父皇一样。 而自己一直守护的秘密,自己一生的悲惨和不幸,都是从上一辈错乱的情爱开始。 南宫炎珏所担心的事情南宫偃月并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弟弟为了守护那个惊天秘密付出了多少代价。 同样的,南宫炎珏也不知道,她这个姐姐,早就根据上一世的经历,为他选好了最合适的后宫佳丽。 一百一十三.季家私盐 趁着南宫偃月大婚,平南王季泽宫将私盐一案成功归到自己旁系亲友季二身上。 在刑部侍郎娄范海的帮助下,季二被屈打成招,在牢里没挺过一天。 刑部侍郎的陈克,大理寺卿叶凡等人在南宫偃月的吩咐下选择明哲保身,不掺合此事。 于是,一场私盐大案,因为死无对证,匆匆了结。 消息四下传开,季泽宫的手段让朝中官员感到后怕。 一些曾经帮助过他,但现在处于中立派的官员尤为担心。 季泽宫是一个只顾自己,连手足亲人都可杀害的心狠手辣之人。 没用的人就该死去,这是季泽宫的原则。 而季二的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件事情是一个警告,是来自季泽宫的威胁。 他在告诉这些中立派的官员,你们该站队了。 南宫家还是季家终究要选出一个。 而选错的代价就是死。 此时,南宫偃月已经同顾白回到顾府。 顾家老大顾青正兴致勃勃地讲述季泽宫在私盐一案里的所作所为。 顾青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因为顾家和季家是世代仇人,不存在朝中派系选择一说,顾家人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同季泽宫作对。 年少时顾青还曾问过父亲,顾家和季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计较几辈子。 他只记得,那日父亲喝着小酒,很是随意的回答道。 “具体原因忘了,老子就是看姓季的不爽!” 这爽快又肆意地回答,让顾青印象深刻。 “殿下千岁。” 见南宫偃月走来,顾青紧忙上前请安。 “大哥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看得顾青心里难受。 这好事儿怎么都落到老三头上了? 自己也尚未娶亲呀,怎么不给自己指婚呢? 看着南宫偃月和顾白两人并肩同行,顾青心里一阵酸楚。 不行,我也要找个媳妇! “大哥这是在讲什么?”南宫偃月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早朝发生的一些小事,不值一提。”顾青摆摆手,心里已经在思考谁家姑娘适合自己了。 见顾青心思并不在这里,南宫偃月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实际上,从宫中来时,她就已经听说季家私盐一案。 季泽宫的所作所为,正如南宫偃月所料。 她早就知道,关于私盐一案,季泽宫一定会找人顶替,并联合他在朝中的势力,将其暗中杀害。 搞死一个在刑部大牢里的人,对季泽宫来讲宛若探囊取物,轻松得很。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这一点连季淮安这个蠢货都能明白,生在权利斗争中的季泽宫不会不懂。 总体来说,季家私盐一案都在南宫偃月的计划之中,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季泽宫居然选择让季二去当替死鬼。 因为在上一世,季二可是季泽宫的左膀右臂,职责相当重要,专门负责购买军备物资。 这一世就这样死了,让南宫偃月不由的担心起来。 事情渐渐开始变化,自己日后的布局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一百一十四.小两口儿 南宫偃月回到房间,让白卉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回长公主府。 “殿下,用不用通知一下驸马爷?”白卉一边收拾,一边问着。 “不必。” 南宫偃月话音刚落,顾白就来了。 “夫人这是要到哪里去,还特意瞒着为夫?”顾白将手环着她的柔软细腰上,语气温柔,还带着些许宠溺。 南宫偃月向一旁挪步,躲开他的手,没有言语。 什么叫特意瞒着? 本宫都懒得搭理你好不好。 若不是白卉在房里,南宫偃月会一定给顾白一个巨大的白眼,来表示自己对他的嫌弃。 “殿下……这陪嫁还……” “不带。”南宫偃月爽快地回答道:“带随行的服饰即可。” 大约一刻钟,白卉看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 三件衣服,四件首饰。 这收拾了个啥? 还不如平日里郊游带的东西多。 见白卉收拾妥当,南宫偃月一声令下,“回府。” 顾白看着两人的举动,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堵在门口,逼迫南宫偃月理会自己。 “白卉,你先走。” “啊?”白卉拿着包裹,神情紧张。 这怎么办呀? 走还是不走呢? 她抬眼瞅着顾白,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殿下的脸色。 这两人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那叫一个坚定不移。 白卉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驸马爷,您还是……”白卉小心翼翼地说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见白卉过来,顾白立马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白卉也机灵得很,一个跨步到了门外。 南宫偃月还没反应过来,顾白就回到原处,像一个门神一样,坚守岗位。 南宫偃月气得眉头一皱,直勾勾地瞪着顾白。 她一脚踢到顾白腿上,趁着他身子晃动之际,像一只泥鳅般溜出房门。 顾白忍着疼,回身一瞧。 只见南宫偃月正得意洋洋,笑得灿烂极了。 算了。 顾白低头浅笑。 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不急一时。 “殿下,您和驸马闹别扭了吗,为什么要回府呀?”白卉瞅着自家主子多云转晴,忍不住问道。 “长公主府多好,住的也习惯。”南宫偃月随意说着,脑袋里都是方才顾白吃瘪的表情。 看见顾白不悦,自己就高兴。 但一想起顾白早晨在马车上偷亲自己,南宫偃月就觉得自己这一脚踢得太轻,应该再重一点,好让他长长记性,省的他老越矩。 自己才在顾府住了一夜,就被亲了。这要是多待几日,指不定顾白这个大骗子会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呢。 更何况,成婚的确耽误时间。 四月过半,眼下正是注意布庄生意的时候,如果计划不出差错,那么这次应该可以让平南王府损失将近十分之一的财产。 十分之一听起来不多,但实际上,这笔钱足够置办一万精锐步兵的武器装备。 这关键时刻,自己可不能因为和顾白小打小闹而分心。 越来越多的变化提醒着南宫偃月,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一百一十五.亲自上阵 南宫偃月坐上马车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府,而且去郊外。 紫荷被自己从醉春风赎身以来,一直都是由木潼负责,单线联系。 现在,木潼随着自己成婚回到顾府。而和紫荷联系这件事情并不能转交他人。 毕竟每一步计划知道的人都是越少越好,这样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都能够及时止损。 更何况,突然换人联系,会让紫荷产生一种不稳定的情绪,会让她觉得,目前的计划并不完善,风险加大。 一个人只有看得见未来才会为未来努力,看不见光亮的出路只会让人绝望。 紫荷出身良好,但家道中落,不幸沦为娼妓,在妓院中苟且偷生,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让她恢复自由身份,还可以安稳度日。 这无非是给黑暗中的人看见了一束光。 更换联系人,就仿佛在给这束光蒙上一层纱。 不真切的东西怎么能激发出人心中最大的欲望呢? 没有欲望,又怎么为自己所用。 南宫偃月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她的大脑正飞快运转着,为下一步的计划而精心算计。 半晌,她睁开眼,一双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 是时候同紫荷见上一面了。 顾府的位置距离郊外并不远,马车行驶不多时便抵达目的地。 南宫偃月缓缓下车,示意白卉不要跟随,一个人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这处小木屋是南宫偃月置办的,路线自然熟悉。 她三拐两拐便来到小院门前。 栅栏门半开着,南宫偃月抬眼瞅去,不到半分的田地映入眼帘。 地里蔬菜长势良好,都想来是被尽心照料着。这些蔬菜因为种类和喜光喜阴等生长特性不同,采取了不同的栽培措施。 小院中间的竹棍上搭着半干半湿的粗布衣服,一旁的大石头上放着一个泥制茶壶,茶壶旁边摆着一束束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山中野花。 继续看去,小院靠南,挨着小木屋的一角还被新开垦出一块地,地里刚出了新芽,一片嫩绿。 看样子紫荷是真心把这里当家了。 南宫偃月轻轻推开门,缓步走到小木屋前,扣门三声。 “谁呀?”紫荷依旧沉浸在素芝这个虚拟身份中。 她的声音欢快灵动,丝毫不像一个有过悲惨经历的女子。 紫荷还以为是木潼来送生活用品,衣着打扮随意得很。 打开门,看着眼前服饰精美,长相出尘的女子,紫荷愣住了。 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双腿迅速弯曲,急忙下跪。 一双白皙干净的手扶住她,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回房。”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落落大方。 紫荷自认为样貌出众,虽然不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倒也算是一个标志美人。 而再她看到南宫偃月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语。 天女。 不光是天家之女,更是天上仙女。 紫荷不明白,像南宫偃月这般一撇一笑都美艳动人,身份地位高贵无比,受尽家人宠爱的女子,想要什么不都应该是轻而易举吗?为什么还会需要自己这样一个卑贱的人呢? 一百一十六.情感转变 步入房内,南宫偃月拉着紫荷缓缓坐下。 “头一次见本宫,可是紧张?” 紫荷点点头,抬眼便对上南宫偃月宛若星辰的眼眸。 那一双温柔美丽的眼睛,看得紫荷入迷。 许久没有人这般温柔的同自己讲话了。 紫荷想着,一时心中酸楚,眼泪不自觉涌出。 “哭,有什么委屈便告诉本宫。”南宫偃月将紫荷轻轻抱入怀中,极尽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关心和爱护。 紫荷很苦,南宫偃月第一次在醉春风看见她时便知道。 她美丽的脸上带着不属于同龄人的冷淡,眼里藏着哀伤。 她一个人在角落,把自己包裹起来,屏蔽外界的嘈杂,虚假的活着。 这些南宫偃月都懂得,因为她都经历过。 怀里的人儿不停抽泣,释放着压抑她许久的不安和难过。 声音渐渐变小,身体轻微的颤抖也停止了。 紫荷抬起头来,用一双哭红的眼看向南宫偃月。 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想问什么便问,本宫都告诉你。” 南宫偃月温柔的声音就像母亲抚摸婴儿的手一般,抚平着紫荷的不安。 “殿下有什么任务要指派给我吗?”她犹豫片刻,还是问了自己最不想知道的问题。 “了解本宫。”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紫荷越发不解。 这算什么任务? 哪有下属的任务是了解主子的? “你可知道本宫为什么在一众女子当中选择你吗?” 南宫偃月起身,走到木桌上,添了一杯茶。 茶叶碎碎的,不应该叫叶,用粉末形容更为恰当。 粗糙的茶水流入口中,带着一股生涩口感。 看见南宫偃月喝着低质茶叶,紫荷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你太像从前的本宫了。”南宫偃月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本宫体弱,天星监的人说了,本宫活不过二十五岁。五岁那年,本宫被安排去临云峰习武,一个人在深山居住,直至十二岁,本宫意外得知母亲重病,才被传召回宫,却还是没能赶上见母后的最后一面。后来父皇逝世,一夜之间,血亲兄弟,兵戎相见,那一年,本宫十九……” 她缓缓的讲述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惨痛,目光平静,声音悠远沧桑, 此刻的她,仿佛从遥远的时间长河中苏醒,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沉重感。 紫荷听得心里难受,她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是如何克服那种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的孤寂感。 她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衣食无忧,温柔善良的女子,会经历这么多苦痛。 紫荷一下子明白南宫偃月为什么说自己是曾经的她了。 因为她们都一样,一样历尽折磨,一样饱受风霜,却一样渴望光明。 她们都在为那一丝黑暗中的光努力着,坚持着。 紫荷对南宫偃月的感情从一开始的感谢变成了认同。 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美好的女子,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起来。 她要保护南宫偃月。 这份温柔,她要保护下去。 一百一十七.布庄出事 长公主府,方荼正焦急地在堂屋徘徊。 他一身粗布长袍,看起来干净利落,原本营养不良的脸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也红润不少。 在南宫偃月的帮助下,方荼的生活水平有着质的飞跃。 他是打心眼儿里感激南宫偃月的,于是尽心尽力地打理店铺。 可就在今天,店铺伙计告诉自己,货源断了。 要知道,一家从事布料生意的店铺没了货源就相当于空店,这一下愁坏了方荼。 他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便立刻吩咐两个伙计,让他们一个找到原来供货的布坊掌柜去问个明白,另一个尽量和周边其他小型布坊商议,提供短期货源。 自己则留在店里,清点库存,计算时间。 待两个伙计忙回来,方荼原本惆怅的脸上好似阴云密布。 因为店铺开张没有几日,从布坊送来的流光月影布料勉勉强强只够销售十日。 按照南宫偃月原来的预判,这种布料应该会火上三四个月,相当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的店铺会因断货亏损,收益将成为赤字。 库存不足已经让方荼愁上加愁,两个伙计带回的消息更让他焦灼。 他没有想到,不光是原来布坊王掌柜反悔约定拒绝供货,这周边的所有布坊都拒绝给自己供应流光月影布。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让方荼觉得大事不妙。 他急忙来到长公主府,想同南宫偃月商讨对策。 方荼也是被急昏了头,一时忘记南宫偃月已经出嫁,人不在府中。 老管家见他满面愁容,焦急地直在房中踱步,忍不住出声安抚。 “你不要急,先冷静下来,待殿下回来,好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不会怪罪于你。” 听着管家黄伯的话,方荼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颓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叹了口气。 见状,黄伯递来一杯热茶,拍拍他的后背。 “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殿下。” 黄伯一直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他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隐藏起来,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黄伯是长公主府建立时就在的老人了。 黄伯原名黄仁清,本属长孙家,一直以来替长孙皇后处理宫外事宜。 自长孙娉袅逝世,南宫偃月回宫后,由先帝南宫辰亲自指派,在长公主府里管理一切大小事物。 他也算是看着南宫偃月长大的。 三月十五,殿下一觉醒来,行事突然果断起来,废除季淮安驸马身份,后将其赶出府邸。 从那一天开始,黄伯便知道,殿下不再是从前那个殿下了。 她不再是三年前那般,用她稚嫩的心思算计他人,也不像成婚后那样对季家人委屈求全, 现在的她,就如同当年的长孙皇后。 时而展露锋芒,时而隐忍不发。 看似巧合的背后都是一步步的精心算计。 长孙皇后若是在天有灵,想来也该放心了。 黄伯心中想着,当年没有保护好长孙皇后,如今一定要将殿下照顾好啊。 一百一十八.自有安排 待南宫偃月回府,方荼已经坐了足足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他度秒如年,焦急的就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光是担心布庄生意会导致南宫偃月接下来的计划失败,他更担心自己的办事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任,不值得被殿下赏识。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流光月影布! “这是怎么了?” 南宫偃月的声音传来,方才还低头沉闷的方荼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激动。 激动过后,则是愧疚。 “殿下……” 他话还未说,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南宫偃月磕起头来。 举动突然,南宫偃月心里也是一惊。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南宫偃月示意白卉搀扶起方荼。 “殿下,小的对不住您,这店铺要毁在小的手中了,小的……” 看着方荼内疚的模样,哪里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遇事这般慌张局促,自己还怎么敢将事情交代给他? 南宫偃月厉声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白卉都是一惊。 她从未见过殿下如此严厉的神情。 方荼被这一声质问吓到禁声。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理清思路,开口道:“殿下,布庄货源被断,周边所有布坊都不愿意供给流光月影布,而且,按照预计,五月份布料大卖,店里的库存最多还能支持十天。” 方荼报告让南宫偃月眉头一皱。 确实棘手。 思考片刻,南宫偃月说道:“你先回店里,放出消息称找到了优质货源。这两日可以降低布匹价格,赚取成本的一成即可。还可以将布料反向出手给季家布庄,每日定量出售,若是有人问起便故作神秘。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看着方荼似懂非懂的神情,南宫偃月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同伙计一起喝酒吃肉,放松一下,货源的事情本宫自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方荼接过白卉的银子,点点头,“多谢殿下,小的明白。” “方荼,你是本宫看重的人,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要相信本宫的能力。” 南宫偃月又一次提点道。 方荼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布置好三件事,也算是可用之人。 只是在季家呆的时间太长,被欺压太久,做人太过畏首畏尾,眼光不够长远而已。 但是,这些都无妨,自己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教。 不过这货源还真不好办。 南宫偃月暗地里在京都周边城池收购的布坊规模还是太小,支撑不了多久。 而且,更让她在意的是谁下的命令,拒绝给方荼的布庄供货。 对方是否知道方荼背后是自己? 若是不知道还好,就是一场简单的商业斗争。 若是知道,哪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是哪方阵营? 他又有何居心? 南宫偃月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背后之人不论是谁,自己都会让他付出一定代价的。 一百一十九.源头治理 吃过晚膳,南宫偃月便来到华沁居。 南宫偃月心烦意乱的时候,总喜欢将自己沉在水中。 这一层层的水雾肆意游走,朦胧着自己眼睛。 光滑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带着些许凉意。 她在身子缓缓没入水中,直至脖颈处,才停了下来。 温暖流动的水仿佛母亲轻柔抚摸着的手,将她环抱起来,给她安心和庇护。 货源的问题像一根针一样,插在南宫偃月心头。 这件事三天之内,必须解决。 不然方荼必然会自乱阵脚。 北霖这几日替自己到处奔走,将京都周边的凤城、廉边、丰谷等地的小型布庄一并收购。 再加上征集的绣娘工人等,京都周边流光月影布匹数量应该可以维持半个月。 根据自己在京都平南王府的布坊周围安插暗卫来报,平南王府布坊的绣娘每人每日最快可赶制一匹布。 平南王开始准备流光月影布应该比自己晚上几天,按照这样的速度计算下去,方荼的库存可以支撑十天,那平南王断掉货源后库存量可能连五日都难以维持下来。 流光月影布的制作方法独特,带有北疆风情,一直以来都不太能被大都女子接受,所以布坊制作极少。 至于它突然大火的原因,南宫偃月隐约记得,似乎是因为一个女人。 是了,女人! 女人更关注女人。 一个样貌并不那么出众的女子,因为穿了一件特殊布料制成的衣服,而看起来美艳动人,那其他女子见了一定会争相效仿。 这个女子是谁呢? 南宫偃月闭着眼,仔细回想上一世的关于流光月影布的所有记忆。 她像是在口袋里摸索宝物一般,不停地向记忆深处探寻。 “关夫人!” 明眸一亮,南宫偃月嘴角微扬。 关夫人,关成君的母亲。 关夫人闺名阮枋,也是将门之后,嫁与关大人后,便不再舞刀弄枪,安心做起贤内助,生儿育女。 这次来到京都,似乎是因为关夫人的外祖母在京都居住,算是回省探亲。 南宫偃月想着,低头浅笑。 也是,只有久居边疆的人才更容易接受北疆地区的文化。 关家一直以来都驻守大都和北疆的交界代地,而北疆在代地最出名的商品就属布料了。 既然引起风波之人是关夫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事情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南宫偃月一下子放松了,在这泉水中游起泳来。 如墨的长发在水中舞动,飘逸婉转。 明眸慧眼,似一片星辰大海。 若不是看得见两条白皙美丽的双腿,单凭借这灵活游动的身姿,南宫偃月宛若一位神秘美艳的水中鲛人。 自五岁不小心落入玄水,南宫偃月便在临云峰便苦练游泳,防止再次出现意外。 一开始,她是恐惧的,因为那种溺水的感觉,让她记忆犹新。 鼻子嘴巴都被水填满,身子控制不住地向下沉去,那种无力和绝望,一次又一次让她想要放弃。 可后来,南宫偃月想着,不是每一次自己都有好运气可以被人救起的。 更何况,这救命之恩,可不能随意亏欠。 一百二十.精心准备 控制住关夫人就可以无限期推迟流光月影布大卖的时间,利用这段时间差,自己便可以通过京都周边收购好的小型布庄和绣娘,制备布料。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突然心生一计。 虽然不知道货源被断的背后是不是平南王在控制,但这背后之人招惹了自己,不论是谁,这仇都是要报的。 方荼那边明日应该就会放出消息,先是虚报货源,然后降低价格。 这样一来,不光是生产流光月影布料的布坊掌柜会心生疑惑,其他布庄掌柜也会再心里犯嘀咕。 根据库存,方荼应该可以卖上十天。 在第七天的时候,可以让北霖暗中传出消息,称之前布料大火的传言是错误的,京都中的小姐夫人都不喜欢这种布料,这样一来,整个布料行业势必大乱。 制作多了的布料卖不出去,布坊掌柜会纷纷降价出售,而平南王的布庄得到消息也会跟风行动。 自己以其他身份购买他们低价处理的布料,待时机成熟,反手秀他们一脸。 自己只需要做三件事,这场商战便尽在掌握。 对策都已想好,南宫偃月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向闺房走去。 推开房门,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凝结。 看着这大红色的房间,南宫偃月狐疑了一下。 她缓缓后退几步,抬眼仔细瞧了瞧门楣上方的门匾。 “钟熠阁”三个大字写的清清楚楚。 是自己的房间没错。 她又向房内看去,眼没花,还是一样的大红色。 红的刺眼。 某不是白卉这丫头觉得自己适合这个颜色,趁着自己在华沁居沐浴,特意布置成这样? 南宫偃月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步入房间。 算了,自家的傻丫头,怎么着都要宠。 “夫人。” 一个邪魅又清冷的声音传来,听的南宫偃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烛火昏暗,再加上房间布置被改变。 南宫偃月一时之间没有分清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这里。” 声音又一次传来。 这一次还带着些许急躁。 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顾白看着原地发愣的南宫偃月,恨不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然后亲上她柔软微凉的唇,将她吓得惊慌失措。 终于,在第二次声音响起之时,南宫偃月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男人。 说是坐着,顾白的姿势更像是侧躺。 他单穿着一身青白色竹叶纹暗金丝绸缎外衫,胸前的大片肌肤裸露出来。 他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分明。 如墨的发随意披撒在身后,配上一双似笑非笑地狐狸眼,看起来极具诱惑。 看着南宫偃月羞红的脸,顾白很是满意。 果然,没有谁能抵挡住本将军完美身材。 他起身,走到南宫偃月身旁,挑逗道:“夫人可还喜欢……” 突然,一道红从南宫偃月小巧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顾白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心中暗道,难不成是这诱惑太大? 他挑眉嬉笑,还没等他打趣,南宫偃月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一百二十一.惊现黑线 顾白将昏迷不醒的南宫偃月抱到床上,急忙派影流去请太医姜守承。 姜守承虽是太医,但其身份特殊,并不住在皇城太医院。 自妻子长欢去世,他便花光所有积蓄在癸文街盖了一座小型别院,日日守在妻子坟前。 顾白看着双目紧闭的南宫偃月,心里忽然慌张起来。 这短短的一刻钟里,南宫偃月的呼吸就开始变得微弱。 她的脸色渐白,柔软的唇有些发青,身体逐渐冰冷,看起来像一个死人。 顾白把手放在她肚脐下方三指处,将内力传送到她身上。 随着手上的暖流不断涌入南宫偃月的身体,她冰凉的身体开始回温,脸色也没那么惨白了。 突然,在她右手小臂的正红色曼陀罗花印记处,浮现出一道黑线。 黑线像是有生命般,沿着血管,向上疯狂地移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 顾白先是一惊,随即将手撤开。 随着暖流的源头消失,黑影也停在半路,不再动弹。 顾白看着丝质薄纱下那道突然惊现的黑影,他缓缓将南宫偃月的衣服褪去,露出她白皙如玉的肩膀。 已经游动到肩膀处的黑线仿佛陷入迷茫一样,变得若隐若现。 南宫偃月的体温又开始下降。 寒冷遍布,她光滑白皙的皮肤甚至出现了细碎的冰晶。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自己冻死! 顾白眉头紧锁,他快速回顾着自己学过的所有知识,自己的经历,见闻等等,却没有发现一个可以解决现在问题的办法。 长公主府距离奎文路有一段距离,影流虽快,但依照现在南宫偃月体温下降的速度,等不来姜守承,她就已经死了。 而那道黑线和她突然下降的体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自己也不清楚。 该怎么办? 顾白问自己。 不管了!保住生命要紧。 最终,看着面前越发严重的南宫偃月,顾白眼神坚定,没有半分犹豫,朝着她右臂的印记输送起内力。 原本停在肩膀处的黑线在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黑线逐渐变小,如同一只虫子将自己盘旋起来,成为一个点,然后从这个点,再次延伸出去。 它在掉头! 顾白脸色凝重,额上已然冒汗。 内力的不断流逝让他的身体也虚弱起来。 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原本挺拔的身体现在已经半弯,他用一只手撑着自己,额上的汗低落在南宫偃月身上,落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圆。 眼前开始模糊。 南宫偃月美艳却惨白的容颜在自己面前恍惚着。 顾白咬破自己的唇,血腥味和疼痛感使他清醒了些。 黑线已经从肩膀跑回正红色的曼陀罗花图案处。 这游动的黑在红上格外明显,也格外突兀。 内力的消耗随着黑线的到来逐渐增加。 它就像一个黑洞般,想将顾白体内的力量全部吸干。 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恶! 顾白头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住手!” 一个声音猛地传来。 顾白抬眼看去,是姜守承气喘吁吁的脸。 一百二十二.未知病因 姜守承话一出,顾白立即松开了手。 黑线不似之前那般,在原地停止不动。 它越发暴躁起来,在印记处胡乱走动,像是丢失了什么珍贵的宝贝。 姜守承来不及多说什么,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一个紫藤灰色小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连忙放入南宫偃月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 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南宫偃月口中炸裂。 黑线像是感知到了南宫偃月体内的变化。 它惧怕般在图案中心蜷缩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 看见自己难以应付的黑线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顾白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还请驸马帮忙,将殿下扶起来。”姜守承一边没有感情地说着,一边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牛皮袋子。 他将袋子平铺开,一排银针在光下发出亮来。 他取出三根银针,将它们快速插入南宫偃月头顶的三处穴位之中。 南宫偃月闷哼一声,似乎恢复了知觉。 随着姜守承不断转动银针,南宫偃月惨白的脸逐渐升起血色,冰凉的身体也开始回温。 大致过了一刻钟,姜守承将针取出,收入袋中。 “殿下已无大碍。臣还有事,先告退了。”他拱手说完,将药瓶银针收好,提起药箱就要走。 “慢。” 顾白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阴冷。看向姜守承的样子,仿佛一条注视猎物的毒蛇。 姜守承轻叹一口气,转身问道:“将军想知道什么?” “病因。” 顾白眯着眼,打量这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 南宫偃月的身体状态,他应当是最了解的,不然那次在顾府受伤,南宫偃月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从他方才治病的熟练手法和淡定程度可以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 南宫偃月身上有什么秘密? 好奇就像蚂蚁一样,蚕食着顾白的心。 “此事将军无权过问,恕下官无可奉告。”姜守承一脸严肃地说着,不自觉攥紧手里的药箱。 自己是皇上亲封的正一品大将军,会无权过问? 顾白暗自冷笑,他漫不经心地问着,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你方才喂殿下吃的是什么药?” “临云峰君泽圣人为殿下特配的药。” 顾白眉头一皱,放姜守承离开了。 姜守承的这一句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南宫偃月身上有一个大秘密! 按照辈分来说,君泽圣人是南宫偃月的师父,是顾白的师祖。 他专门为南宫偃月制药,只能说明一件事,南宫偃月从拜入临云峰时就已得病。 那时的南宫偃月只有五岁。 这样推算下去,身病的原因应该和先皇在世时的一场阴谋有关。 顾白记得,父亲提起先皇南宫辰总带着一丝畏惧。 顾白一直以为,那是臣子对君王的敬畏,现在想来,怕是父亲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才会从心底觉得南宫辰可怕。 看着怀里气息平稳的女人,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缥缈的梦。 想到她像尸体一般,身体冰凉,脸色惨白的模样,顾白便心有余悸。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南宫偃月了。 一百二十三.阴谋算计 一个时辰前,康烟布坊。 “大人,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联合周边布坊,将锦绣缘布庄孤立起来。”胖胖的男人低眉鼠眼地说着,他时不时揉搓左手掌心中央那颗如同黄豆一般大小的肉瘤,一脸得意模样。 “没了货源,方掌柜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咯。” 王掌柜嗤嗤地笑着,语气里带着一股阴森,听着让人很是不舒服。 在王掌柜面前坐着一个谦和儒雅的男子。 他正是季泽宫的私生子,李济。 听着王掌柜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精心安排,李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李济一身青色水波纹绸缎长袍,手执扇,腰间配着一块上好的梅花翡翠玉佩。 他面容姣好,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妖孽至极。 他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半低着头,长密的睫毛遮挡住双眸,让人猜不透心思。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精雕玉琢地陶瓷玩偶,没有一丝生气。 见李济没有反应,王掌柜逐渐小了声音。 他胖胖的身躯半弯着,簪起的头发油腻腻的,像贴在头皮上的一颗黑色肉丸子。 “大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皙修长的手指停止了敲动。 “做的不错。” 李济抬眼,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冷漠和敷衍。 “那接下来……”王掌柜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李济。 凭借自己在商界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王掌柜清楚面前这个年轻大人不好对付。 从李济那双处处都透着阴鸷的眼睛,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静观其变。”话毕,李济起身离开。 王掌柜连忙为他开门,毕恭毕敬地说着,“大人慢走。” 待李济的身影出了布坊,王掌柜才直起身子,用衣服拭去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 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这场权利争夺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小到就连死掉都不会有人记得。 平南王府。 近一个月以来,每天季家都会出现各种参差不齐的事情,惹的季泽宫烦闷恼怒。 而今天,是他头一次感觉,一切都是那么顺心顺意。 四月十二,真是个好日子。 看着面前这个温文儒雅,眼神却冷漠阴鸷的儿子,季泽宫捋着胡子,还是满意地笑了。 相比一个忠心却蠢笨的儿子,自己更需要一个聪明有用的。 即使这个儿子有不少尖刺。 季泽宫这么想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就在指尖一下一下的跳动中,一个又一个的阴谋算计诞生了。 季泽宫在自己的棋盘中放上了李济。 他自认为这一生都算计妥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没有人可以跑出他的圈套,也没有人可以算计得了他。 就连先皇南宫辰这个老狐狸都没能算计过自己,这区区一个较为聪慧的私生子,又能奈他何呢? 可他没有料到,就是这样一个他认为伤害不到自己的“聪明儿子”,有一天,会用他细碎的尖刺,刺穿他的心脏,放干他的血液,让他的血染红平南王府的整片大地! 一百二十四.暗潮涌动 这个四月,一共就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南宫偃月同顾白成婚,二是季家私盐一案解决。 然而这一切,同季淮安并没关系。 他在这幽暗的房间里呆着,宛若笼中之鸟。 孤寂,无助,更多的是绝望。 足足六天。 自己已经被关在房里足足六天了! 在这六天里,季泽宫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 季淮安知道,他被放弃了! 他终于还是成为那枚弃子。 一枚弃子,多么可悲。 从他出生到现在,一直以来都在为了季泽宫口中那个遥远的季家大业奋斗着。 他忍着厌恶同南宫偃月成亲。他为了得到季泽宫的认可,和北疆王低贱的私生女柳莺莺在一起生活。 天知道他多么厌恶这两个女人。 一个高高在上,端庄的仿佛神女降世,骨子里透着傲慢。 另一个低俗无趣,粗鄙的如同市井泼妇,言行举止尽是鄙俚。 他为了季家付出了那么多,却最后还是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他恨,他怨,他不甘! 季淮安的眼中充血,狰狞地看向从外面锁住的房门。他的脸因为这几日的精神折磨向内凹陷,身体蹲在地上,双臂抱着腿,在宽大的衣袍下面躲藏着,看起来像一只蝙蝠。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目光随着这个念头逐渐黑暗,残暴,甚至变态起来。 和季淮安一样孤独又不安的还有柳莺莺。 这两个相互利用的人,在这一刻居然有些相同的情感。 然而不同的是,柳莺莺的禁闭是南宫偃月罚的,而季淮安则是由他的亲生父亲季泽宫命令的。 比起季淮安,柳莺莺相对来说,没那么绝望。 “柳二小姐。”张嬷嬷的声音响起,吓得柳莺莺一激灵。 她收敛起自己方才的不悦,换上一副讨人喜欢的嘴脸。 “嬷嬷,这女红我就快完成了。您若是累了,就去歇息。” 经过这一个月的管教,柳莺莺看上去乖巧多了。 张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头一次慈爱地摸着柳莺莺的头,轻声说道:“柳二小姐,明日您便可出府。” 听得这话,柳莺莺先是一愣,待她反应过来,张嬷嬷已经离去。 我可以出府了? 我可以出府了! 一时间,兴奋,激动,快乐,所有美好的情绪都一股脑地朝着柳莺莺冲击而来。 按照原来的惩罚,自己要在府里呆上三个月。 可现在,她就要自由了。 她已经计划好明天要做的事情。她要去平南王府找季淮安问个清楚。 她要为自己放弃季淮安找个合理的借口,这样她才能保留自己人美心善的假象。 季淮安呐,季淮安,本小姐就要抛弃你了。 她得意地笑出声来,似乎已经成功找到下一个靠山。 快乐,真是快乐。 这段地狱般的日子终于就要结束了。 柳莺莺快速地舞动手中的绣针,仿佛这块白色的绢丝布料后面便是无尽的自由。 只是她不知道,她以为的自由不过是南宫偃月安排的另一个地狱。 一个专门为她制作的,无边地狱! 一百二十五.殿下苏醒 四月,微风徐徐。 一缕阳光从帷帐中透过,洒下一片斑点。 斑点随意跳动着,带着偷到的彩虹颜色,在南宫偃月的脸上游走。 这睡梦中的人儿,睫毛微颤。 苦涩和腥甜在南宫偃月嘴里交织,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张了张嘴。 唾液的分泌冲淡着味道。 渴。 干涩又充血的喉咙让她极为难受。 她尝试着轻轻挪动手臂,皮肤便如同万根细针同时刺入。 熟悉的痛感。 一定是又犯病了。 等布庄事情过去,一切都稳定后,自己再回临云峰泡药浴。 这身体应该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南宫偃月想着,她眉头紧皱,挣扎着睁开双眸。 熟悉的雕花木床和陌生的大红色帷帐。 是自己的房间。 南宫偃月张嘴,想要喊白卉进来。 每一次发病后,她的身体就像藏了上万根银针,若是轻微移动,就会带来钻心的疼。 而更多时候,南宫偃月根本没有力气移动。 “白……卉。”她努力从口中吐出两字。 一阵“沙沙”声传来,南宫偃月顿时警惕起来。 那是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 就在她的耳畔。 一个巨大的身子堵住了光照,在南宫偃月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别怕。”低沉沙哑地声音安抚着南宫偃月的情绪。“是我。” 她已经看清面前的身影。 是顾白。 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顾白身上仍然是昨夜的单薄衣衫。 他身姿修长挺拔,肌肉线条分明,带着浓厚的男子气息,引人注目。 南宫偃月快速闭上眼,不想继续看下去。 昨夜顾白邪魅诱人的模样在她脑海浮现。 南宫偃月的脸红得仿佛熟透的苹果,饱满甜蜜。 见南宫偃月不说话,顾白便猜出了原因。 他随意将披上一件外衣,走去桌前,倒了一杯茶。 南宫偃月感觉到有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将自己扶起,她缓缓睁开眼。 茶杯。 “谢……” “不能说就不要说话。”顾白语气严厉地打断道。 他居然有些讨厌南宫偃月的客气。 南宫偃月一时发愣,眼中尽是疑惑。 自己是又做什么惹着他了吗? 还未等她想通,一个温柔地声音便从耳畔传来,“可以喝到水吗?” 这变化之大,仿佛刚刚说话的是两个人。 南宫偃月眨了一下眼,吐出一字,“能。” 顾白知道,这是在告诉他。 一下就是可以。 茶是昨夜的。 水沿着杯流入南宫偃月口中,顺着喉咙下去,一直到腹部。 冰凉的茶舒缓着南宫偃月干涩发痛的嗓子,一时间,她感觉舒服多了。 “还喝吗?” 顾白盯着南宫偃月的眼睛。 一下。 顾白将她轻轻放下,跑去桌边,又倒了一杯,然后像方才那般,将她扶起,缓缓喂着。 两杯凉茶下肚,南宫偃月看向梳妆台,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药。” 顺着她的视线,顾白打开了梳妆台桌面上的一个小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小小印有曼陀罗图案的水红色瓷瓶。 他将瓷瓶取来,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个药丸。 药丸带着一丝血气,透着古怪红光。 “一个吗?” 南宫偃月眨了三下眼。 顾白又倒出两粒,放入她的嘴里。 服下药,她的脸上透露出一丝轻松。 南宫偃月轻轻推开顾白放在肩膀处的手,莞尔一笑。 “多谢。” 清脆的声音传来,她已无事。 一百二十六.相互试探 看着南宫偃月瞬间恢复正常,顾白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 这细微的表情转瞬即逝,一双狐狸眼中只剩下南宫偃月熟悉的平静。 平静,宛若一潭死水。 然而在这汪水泊深处,是无尽波动的猜忌和疑惑。 同顾白一样,她的心里也多许多疑问。 譬如他为什么来到长公主府?他昨夜看见了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如果他一无所知,那他猜测到哪一步了? 两人都沉默着,等对方先开口。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处于弱势。 今日的风似乎格外喧嚣,声音大的出奇。 初晨的露水落下,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时不时叽叽喳喳的鸟鸣…… 声音杂乱繁多,和阳光一样,透过薄纱的窗,来到房内。 终得,南宫偃月先开口了,“你昨夜为何不在顾府,而在这里?” 她披上自己的外衫,缓步行至梳妆台前,拿起小瓷瓶,将里面的药都倒出来,清点一遍。 “你我成婚第二日就分居会引人怀疑。” 顾白老老实实的回答着,没有一丝欺瞒。 见南宫偃月没了反应,顾白试探地说道:“你的病。” “你具体想知道什么?”南宫偃月低眉浅笑。 还剩十五颗。 她小心翼翼地将透着诡异气息的药丸放回瓷瓶,推上抽屉,转身面向顾白。 “病因。”顾白直截了当,语气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这个男人,一旦谈论起自己在乎的事情就格外严肃沉稳。 “本宫并不清楚。” 回答一出,果然不出所料。 顾白恢复了戏谑的神情,他一步一步靠近南宫偃月,低声笑道:“那殿下知道什么呢?” “本宫知道这病生来就有,而且,和北疆有关。” 大病初愈般虚弱和苍白的脸,配着如瀑般的发。 眉眼如画,明眸皓齿,一袭白衣飘然,让她看起来像是画中九天之上的仙女,纯洁又神秘。 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开口,“将军可听过神巫?” 顾白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听着。 “那是北疆一个古老又神秘的种族,传言她们被是天神遗忘的子民,为了报复天神,选择和魔鬼签订协议,她们精通巫术,善于下蛊……” 南宫偃月看着顾白毫无波动的神情。 她知道,顾白应该早就猜到了。 既然如此,那这病因,他应该也推测过一二了。 果不其然,是蛊。 顾白想着,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除了蛊,没有什么疾病可以达到昨夜那种骇人的状态。 南宫偃月的身体里有一只蛊虫。 一个身处深宫的公主为何会接触到北疆神巫? 旧的谜题解开,新的疑问又出现了。 “殿下可知被下的是何蛊?”他继续问道,想通过南宫偃月的回答,侧面证明自己的猜测。 “不知。”南宫偃月摇着头,无奈的说着。 这病因也是她一直想要探究的谜团。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下蛊的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这个秘密关系大都和北疆之间的政治纠纷。 随着秘密的揭开,必然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一百二十七.奇怪感觉 顾白沉默着。 对于南宫偃月,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顾白感觉南宫偃月的秘密就像是一个香甜的果实。 它一步一步引诱自己迈向深处,然后把自己困在中心,最后,自己将被那个看不见的,名叫阴谋的怪物吃掉。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掌握了南宫偃月的秘密,在必要时刻,这秘密就会变成可以威胁南宫偃月的一把利刃。 眼看顾白眉头微蹙,南宫偃月轻声安抚道:“将军不必担忧,本宫的身体不会影响原来的约定。” 她停顿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天星监说了,本宫活不过二十五,今年七月一过,本宫便二十三了。两年时间,本宫觉得够用。待除掉平南王,将军可同本宫和离,这样也不会耽误将军迎娶心上人。” “殿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治好身子。”面对南宫偃月的打趣,顾白反击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对南宫偃月说出“和离”二字甚是不喜。 “和离”对于她来讲,就这么随便吗?说起和离,就仿佛再说今天一日三餐吃了什么,一样的平常又漫不经心。 顾白忍不住想着,面色发黑。 顾白似乎忘记了,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冰冷的政治交易。 不带一丝感情。 “这蛊毒本宫都已经习惯了,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让身子虚一点罢了。再说了,自本宫出生以来,太医院里的御医就马不蹄停的研究治疗方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成效,本宫都不在乎了。” 南宫偃月随意地说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她眼中的一抹暗淡还是被顾白注意到了。 她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有谁不想活着呢? 更何况,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 南宫偃月故作坚强的模样,就像一根针刺痛着顾白。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可就是心里难受得很。 “会好的,我会陪你的。”顾白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骨节分明的白嫩小手攥着衣裙留下一片杂乱痕迹。 她抬头仔细打量顾白,想探寻他心里的想法。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他想要什么? 南宫偃月思索着。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因为一点点好就轻信他人的小姑娘了。 经过了那么多背叛和折磨,她不相信有人会毫无目的的对自己好。 除了白卉和弟弟以外,所有人都不可信。 她细细看去,映入眼帘的不是算计和阴谋。 而是一双微红的双眼。 南宫偃月这才反应过来,顾白守了自己一夜。 这一夜,他怕是都没怎么休息。 她想着,心里仿佛被人丢进了一颗石子。 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石子,却激起一片涟漪。 和这种微微涌起的感动相比,南宫偃月心底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情。 这种感情就像是在土壤里埋下一颗无名的种子,你不知道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但你知道,它终有一天会开花。 一百二十八.丫头连枝 南宫偃月回过神来,脸已不自觉红了起来。 “将军昨夜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她起身对着顾白缓缓说着,语气甚是温柔。 亏欠这种事,南宫偃月向来是不喜的。 但偏偏,她这一生亏欠了太多人。 顾白点点头,道了句“好”,转身便离开了。 这一夜下来,他的身体确实吃不消。再加上巨大的内力损耗,恐怕要修养上几天。 待顾白离去,南宫偃月随意拿出一件衣服放在床边。 她下意识停顿一下。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音。 她将被褥掀开,在床板处有一空心暗格。 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浅白色的小瓶子,和一把匕首。 匕首是白玉制成,摸起来带着一丝凉意。 南宫偃月露出自己的右臂,左手持刀,在曼陀罗花图案处轻轻划破一个小口子。 一道黑血流了出来,她急忙用瓷瓶接住。 直到血液凝固,她才将瓷瓶盖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门。 白卉正同北霖在花园中习武。 看着这丫头认真学习的模样,南宫偃月也不好打扰,便默默离开了。 今日该去关府一趟了。 南宫偃月突然发觉,自己除了白卉以外,似乎就没有其他可以陪同自己去做事的小丫鬟了。 这么想来还挺尴尬的。 好歹自己也是一国长公主,出门没个贴身丫鬟还不被人在背地里笑话死。 要不然叫管家王伯买几个身世干净的丫头? 正当南宫偃月发愁时,一个身穿粉袄的机灵丫头出现了。 她手里提着花篮,篮里放着四五束开的正艳的小野花。 她年纪大约十四五,看起来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殿下千岁。”丫鬟看见南宫偃月,急忙请安。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偃月看着这个乖巧模样的丫头,温柔地问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叫连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连枝。”连枝眨着眼,一笑便露出两个小虎牙,甚是可爱。 “你收拾一下,同本宫去关家。” 连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吓到了。 要知道,她不过是个打理花园的小丫头,来府里三年,也就见过殿下一次。 现在让她陪着殿下一同出府,这是多大的恩典呀。 这……这自己是要做随行丫鬟了吗? 连枝想着,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双腿一弯,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多谢殿下恩典,多谢殿下……” 说完,还没等南宫偃月反应过来,便一溜烟跑掉了。 看着跳脱的连枝,南宫偃月忽然觉得自己方才似乎不该同她讲话。 这丫头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而且,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府里的下人,丫鬟见了自己,总是下跪,磕头,惶恐不安的模样。 南宫偃月哪里知道,这长公主府那么大,有那么多家仆丫鬟,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过到她。 而且,很多人唯一一次见到南宫偃月,就是在一个月前,她当众休掉季淮安那天。 那天的南宫偃月,可算不上什么“善茬”! 一百二十九.关家夫人 带上连枝,南宫偃月坐上马车便往关府行去。 连枝换了一件水青色小衫,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外面,耳朵小巧精致,看起来像一是落入凡尘的小精灵。 这一路上,她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时不时注视着南宫偃月。 南宫偃月正在闭目养神。 白皙如玉的脸庞,浓密的睫毛,黛眉微弯,漂亮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微红的薄唇。 墨色长发梳成凌云髻,配着一支翡翠白珠步摇,一身碧玉石色曲水纹罗裙和步摇相得益彰,简单大气又不失高贵典雅,低调奢华又尽显皇家风范。 连枝低着头,手指不断揉搓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衫,心里不是滋味。 若真有下辈子,自己也要做公主。 穿漂亮衣服,戴贵重首饰,住在华美的宅院里,出门也不用自己走路,坐马车就好…… 想想就开心。 连枝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只听得一声柔和又清冷的声音。 “到了。” 南宫偃月用余光打量着连枝,对于连枝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的行为感到略微不适,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关府是关夫人在京都临时置办的宅院,虽然门匾上写着“关府”两个大字,但其实并不大。 关家大门的侍卫发现有人来了,便上前询问。 “来者何人?” “这是大都长公主,还不快去通报。”连枝瞥了一眼侍卫,语气很是无礼。 “殿下千岁。小的这就通报。”侍卫听了,急忙躬着身子说道。 他说完转身就向府内跑去,姿势有些古怪,似乎是左腿处受了伤。 连枝看着侍卫着急忙慌的行动起来,她不自觉笑了,露出的两颗小虎牙。 连枝得意的模样让南宫偃月又多生了一丝厌恶。 这样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丫鬟,自己可不敢委以重任。 南宫偃月想着,出声道:“本宫不急,你慢慢去就好。” 侍卫听见,身子明显定住了。 他转身向南宫偃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殿下。” 然后快步走向府内。 不多一会儿,关夫人便出来了。 “妾不知殿下亲临,未能迎接,还望殿下恕罪。”关夫人欠身行礼,神情有些慌张。 南宫偃月的突然到来在关夫人心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个月前的宴会上,小女关成君口无遮拦,如今殿下要秋后算账。 “关夫人不必多礼,是本宫唐突了。”南宫偃月扶起关夫人,语气温柔,不带一丝责备。 “不知殿下今日来有何要事?”关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南宫偃月是来翻旧账的。 “闲来无事,恰巧想了解一下边疆风情,记得夫人来自代城,本宫便不请自来了。”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关夫人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殿下能来是妾的福分,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关夫人神情逐渐轻松起来,南宫偃月便打趣道:“关夫人,本宫这时间可多的很,不如请本宫到府上坐坐。” 话音刚落,关夫人立即反应过来,连忙笑道:“亲愚笨,一时竟忘记请殿下入府,殿下快快请进。” 话毕,两人相视一笑。 一百三十.流光月影 南宫偃月平易近人的模样让关夫人放松下来。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步入堂屋。 “不曾想殿下也喜欢代城的特色小吃啊。”关夫人一边笑着,一边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厨房端上几道代城点心。 南宫偃月低头浅笑,一双眸子里满是宠溺之情。“白卉那丫头爱吃,不得不留意些。” “话说今日怎么不见白卉姑娘?” “白卉这些日子忙着习武呢,说要学好了保护本宫,她既喜欢,本宫便随她去了。” 想起白卉今日一板一眼认真学习的模样,南宫偃月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关夫人觉得这丫头如何?”南宫偃月瞟了一眼连枝,低声问道。 关夫人看了一眼门口。 只见连枝正站的笔直,一副乖巧模样。 “看起来倒也机灵,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才看一眼,哪里能看出本质呢?” 关夫人停了一下,品了口茶,继续道:“就单说现在关府上的下人丫鬟,这些人都是随妾一路从代城跟来的,这一路也是苦了他们了。尤其是门口的侍卫,章沽,他是同小女一起长大的,也随着老头子上过战场,这忠心呐,都是要靠时间表现的。” 南宫偃月眼眸微抬,白嫩的手指滑过茶盏。 “本宫今日瞧见他行动不便,怕是有伤。夫人放他一天假,去看个郎中也好。” “殿下心细。这是旧伤,天气潮湿就发作,原本在代城还好,京都的天气太过多变,这不前几日又发作了。如今殿下提起,一会儿妾就有理由逼着他去,看他敢不从。” 关夫人言语里尽是无奈,这章沽对于她而言,也算是半个儿子。 “代城和京都还是有些许差别的,关夫人在京都可还习惯?” “多谢殿下关心,说实话,妾还是更喜欢代城。京都的天气太过湿润,妾许多衣服都穿不上,闲置在府里,也算是浪费。若被家里的老头子知道了,定要说妾不勤俭持家咯!” 关夫人嘴上虽埋怨着,但说起关大人时,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本宫倒是有一想法,不知关夫人意见如何?”南宫偃月顺势说道:“前几日,本宫经过城门口,发现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本宫打算举办一场宴会,将各位夫人小姐平日里的闲置衣物首饰收集起来,把衣物重制,首饰典当,给贫民窟的百姓送去。” “殿下心善。这种利民之事妾自当尽心尽力。”关夫人说着,便带着南宫偃月去后宅收拾衣服。 步入关夫人的房间,打开柜门,各式各样的服饰映入眼帘。 一件特殊的布料制成的衣服瞬间吸引了南宫偃月的注意力。 似乎注意到南宫偃月的表情变化,关夫人特意将衣服拿出来,笑问道:“殿下可喜欢?这是北疆传入代城的布料,在京都并不流行,它面料一般,有些沉重,胜在价格便宜,多是贫民百姓爱穿。不过它的名字特别好听,叫流光月影。” “是个好名字。”南宫偃月莞尔一笑。 本宫找的就是它。 一百三十一.关家有女 关夫人不断抚摸着流光月影布制成的衣衫,眼里含情,似有不舍。 她的手指揉搓着衣服上的雪花锦绣球纹,缓缓开口。 “这衣服是老头子从军时送的,也有些年头了。” “既是有情之物不防留下。” “人若有情又何需物有情呢?”关夫人微微一笑,将衣物叠好,同要送走的衣服放在一起。 南宫偃月美眸一转,心生一计。 她轻轻拿起方才的衣服,朱唇轻启,道:“关夫人不如将这衣服送给本宫。” 此话一出,关夫人愣住了。 这堂堂一国长公主,怎么会要一件别人穿过已久的廉价衣服呢? 见关夫人面露难色,柳眉微皱,南宫偃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本宫是想研究一下这种布料,若是可以布料改良,让它适合京都百姓,那么也算是减少了百姓的负担。” 关夫人恍然大悟。 衣食住行才是老百姓在乎的,殿下这是要以一己之力解决老百姓的穿衣的问题啊。 没想到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长公主,居然时时为民着想,心系百姓。 想到这里,关夫人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敬佩。 “殿下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衬,妾定当竭尽全力。”关夫人说着,将衣服单另包裹起来,递到南宫偃月手中。 南宫偃月点点头,还未开口,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见关夫人眼底的宠溺和无奈,南宫偃月不用想也知道,这样欢脱爽朗的笑声定是关成君发出来的。 “母亲,母亲,快看我今日做的纸鸢!”关成君一边喊着,一边拿着一个五彩燕子纸鸢,蹦蹦跳跳地来到房里。 “成君,快见过殿下。” 关夫人急忙拽住欢脱到不行的女儿,好像一放手,她就要化成这只五彩燕子飞走了。 “殿下千岁。”关成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是抑制不住地笑。 对于南宫偃月的到来,关成君心里着实高兴。 她还记得,在一月前的宴会上,南宫偃月同她温温柔柔地说话,还冲着她笑。 那笑容真美。 好像冬日暖阳,融化了所有寒冰。 “关小姐的纸鸢做的很好看呐,没想到关小姐还有这般手艺,这燕子色彩鲜艳,灵动美丽,宛若活物。” 南宫偃月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上去平易近人的模样。 被南宫偃月夸赞,关成君的脸瞬间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她一时害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多谢……殿下,殿下夸赞,这……这是我第一次做,做得不好……” 关成君长着一张鹅蛋脸,小鹿一般灵动的眼睛下面是小巧精致的鼻子,再往下,是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甚是好看。 除了可爱,眉眼之间又带着几分英气。 是个美人胚子。 南宫偃月忽得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向关夫人问道:“关小姐年芳几何?可有定亲?” 未等母亲开口,关成君便急忙说道:“殿下,我……我有……有意中人了。” 此话一出,关夫人的脸上瞬间严肃起来。 一百三十二.蜘蛛织网 看着这对母女脸上的表情相差甚大,想必又是一段问不当户不对的悲凉爱情故事。 南宫偃月想着,她将装有流光月影布制成的衣服的包裹放在连枝手中,同关夫人随意闲扯几句,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南宫偃月缓步出了门。 跟在她身后的连枝似乎有些不悦,也不知谁惹到她了,这一路上都撅着嘴,板着脸,仿佛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 南宫偃月闭着眼坐在马车里,对于连枝的小情绪也不多问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突然情绪低落的时候,还是自己调节比较好。 更何况,此刻的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关成君所说的那个心上人身上。 南宫偃月还记得,上一世里关成君似乎同一位将军成婚了。 这位将军虽然不同顾白一样是皇上特封的正一品将军,但他只用了两年时间,便从小士兵做到将领的位置。 他带领军队奋勇杀敌,战事十有八胜,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不过上一世的南宫偃月,从没见过这个小有名气的将军,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说。 只知道一个代号,叫猎鹰。 据说,是因为他有鹰一般的锐利眼睛,鹰一般的身姿,还有鹰一般的狠辣。 对待敌人就仿佛鹰看见猎物一样,从天而降,一击致命。 不过这传言就是传言,总会带着几分夸张。 南宫偃月忽然想起,方才临走的时候,门口的侍卫章沽同关成君相视一笑。 两人偷偷摸摸,时不时眉目传情。 而且,关成君看向章沽时,眼里含光,面带羞涩,整个人全然一副陷入爱情的小女生模样。 这不禁让南宫偃月猜想,所谓的心上人会是青梅竹马的侍卫章沽吗? 如果是的话,那今日关府一日游还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呢。 不但完成了解决布庄问题的第一步,还知道了一个关成君的小秘密。 再加上今日出府时,方荼来报已经按照计划放出消息并降价销售布料。 不出几日,京都的布庄和布坊的掌管们就该心生疑虑,暗自打探消息了。 虽然布庄断货的背后之人还未见踪迹,但并不妨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上次私盐一案结束,平南王丢车保帅,季二一家的财产全部充公,虽然说不足整个平南王府贩卖私盐所挣钱财的十分之一,但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经此一事,炎珏的小金库充实不少。 这样以来,私盐一案也算是自己胜利了。 不过从这次较量中,也可以发现,季泽宫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私盐一案结束,他就立即反应过来,布控布庄生意。 这样的应对能力,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南宫偃月在心里分析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串联起来,然后给季泽宫编织一个巨大的网。 南宫偃月知道,季泽宫现在一定注意到了她对季家动手的事实,所以接下来的计划一定要格外小心。 这场没有硝烟的商业战争,她一定要赢。 她要将季泽宫的布庄变成一只小虫,在她织好的网上寸步难行,最后挣扎着死掉。 一百三十三.英雄救美 今天是柳莺莺出府的日子。 她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打算去平南王府找季淮安谈些事情。 她穿了一件粉色绣花绸缎罗裙,头戴银制步摇,额头贴着一个红色花钿,眉描的又长又细,眼角还特意用胭脂点上。 看着铜镜里美得不可方物的自己,柳莺莺满意地笑出声来。 声音如银铃般悦耳,还带着几分娇嗔,格外动听。 这些日子没白练习,笑起来真是惹人疼爱。 柳莺莺想着,快步出府,生怕被柳府里的其他人看见。 柳莺莺可以出府的消息,张嬷嬷并没有通知其他人,因此,其他人还以为她在禁闭之中。 柳莺莺很是感激张嬷嬷的做法,毕竟这要是被柳家主母知道自己已经解除禁闭,她定会以其他要求将自己困在府中。 这样一来,自己还怎么自救?怎么找新的靠山,怎么成为人上人呢? 坐着马车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到了平南王府。 平南王府比起柳家可不知气派多少。 柳莺莺做梦都想成为平南王府的女主人。 她之所以和季淮安在一起,一是因为北疆王命令她去监视季淮安的行动,二是因为季淮安是世子,将来要继承爵位。 可现在,季淮安被剥夺了世子称号,只是平南王府里的一个普通少爷,对柳莺莺的吸引力大幅度下降。 再加上柳莺莺禁闭时,季淮安一次都没来过,两人三年的相处之情也消失殆尽。 平南王府的侍卫是认得柳莺莺的,毕竟像她这么貌美的女子还是很容易被人记住的。 “呦,这不是柳二小姐嘛,大少爷他被王爷关禁闭了,您改日再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朝着柳莺莺很是无礼地喊道。 经过张嬷嬷一个月的教导,柳莺莺的脾气好了许多。 她并没有搭理侍卫。 柳莺莺眼睛一转,心里嘀咕起来。 大少爷?什么时候季淮安是大少爷了?难不成平南王季泽宫又生了一个小少爷? 他年龄将近六十,身体还这么好吗? 见柳莺莺不出声,侍卫又说道:“不如小的给您通报一声去?” “那多谢了。”柳莺莺话音未落,只见侍卫一脸猥琐地向她靠近。 “那柳二小姐能不能给小的一些甜头啊!” 侍卫一把抓住柳莺莺的手,想占她便宜。 柳莺莺一时慌张,她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在平南王府居然会遭到这种事情。 正在她奋力挣扎之时,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对着侍卫也就是一顿呵斥。 “府里怎么养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还不住手!” 他一袭白衣,配着腰间的梅花翡翠玉佩,看起来气质不凡。 “二少爷请息怒,小的不敢了!不敢了!”侍卫慌张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下去领罚!”男子说完,转过身来对柳莺莺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姐受惊了,都怪我没有管教好下人。” 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柳莺莺的心跳个不停。 “没事,公子不必自责。”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一副娇羞模样。 她哪有注意到,这个面相温润如玉的男人,眼底尽是阴冷的算计。 一百三十四.逃跑成功 在柳莺莺在平南王府找季淮安的同时,季淮安已经从平南王府逃出生天。 季淮安看起来脏兮兮的,像一只流落街头的小狗。 在房间里关着的这段日子里,他没洗过一次澡,也没换过一次衣服,甚至没吃过一顿好饭。 不得不说,平南王的教育方式很“优秀”。 除了对自己儿子要求利益至上,对府中的仆人婢女也是一视同仁。 于是乎,整个府的人都是墙头草,谁强就去巴结谁,谁受宠就对谁好。 自从季淮安不受平南王待见以后,原来受过他欺负打压的仆人丫鬟都开心极了。 他们明里暗里欺负季淮安。 将别人吃剩的饭菜给季淮安送去,时不时还在饭菜里吐口水,加不同的佐料。 更有甚者,天天站在院里对季淮安进行谩骂侮辱。 辞藻之粗鄙,语言之寡淡,就连街头说书的先生都比不得。 本来在府里一人至下,万人之上,现在受尽下人欺负和侮辱。 季淮安那里受得了这种待遇? 于是,他趁着今天仆人送饭开门的瞬间,拿起饭碗狠狠扣在家仆头上,将其砸昏后,从院里的狗洞逃跑了! 狗洞大约一尺长,里面尽是污物,恶臭难忍。 可季淮安那里顾得上这些,此刻的他一心只想逃出府去,他要自由! 从狗洞出来的那一刻,季淮安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终于自由了! 他尽情享受阳光,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感受微风划过脸颊的快感。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得到了满足的。 这种满足感,是季淮安活了二十四年来第一次拥有。 然而,这种快乐的感觉转瞬即逝,季淮安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世子季淮安了,也不是哪个平南王府的大少爷,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他该何去何从? 孤单,惆怅,不甘和痛苦又涌上他的心头。 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单纯善良的面容。 这张清纯可爱的脸,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给他指引,给他温暖。 季淮安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他迈开腿,向着郊外飞奔过去。 这一路上,他因为体力不支不断摔倒,但他从未停下步伐。 他一边奔跑,一边肆意地笑着。 终于,在四个时辰之后,他到了那个小木屋门前。 熟悉的栅栏门、小菜园、石桌、木屋映入眼帘。 那是素芝的家。 他想要开口大声呼唤素芝的名字,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上一次见到素芝时,他装成了一个哑巴。 方才张开的嘴闭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臭气难闻的衣服因为摔倒又增添了几个破洞,加上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确实像个乞丐。 他满意地笑了。 这样的自己虽然看起来很差劲,但至少可以真真正正做自己。 而且素芝那么善良,那么纯朴,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的。 季淮安想着,推开了栅栏门。 这门后仿佛就是季淮安的新世界。 然而,他不知道,这新世界可是南宫偃月精心准备的。 一百三十五.布置新房 南宫偃月回到府里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想起顾白早晨说的话,南宫偃月觉得有必要在长公主府里布置一个新房间。 毕竟,顾白说的很有道理,这成婚第二日就分开居住,容易引起误会。 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利用流言蜚语的力量,破坏南宫家和顾家的合作这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在哪里安排新房合适呢? 这府邸是自己十二岁时建成的,大小房屋几十间,而自己常去的不过三四处。 至于其他房间,南宫偃月也是陌生得很。 而且自己在这里生活十年,早就习惯了现在的布局。 一时间,南宫偃月陷入了沉思。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恼?”管家王伯正巧路过,看着眉头微蹙的南宫偃月,轻声问道。 “府里还有什么空房吗?” “回殿下,长公主府一共大小房屋六十六间。自建立时,每个房间都有它独特的用途,没有一间空房。” 王伯的话让南宫偃月愁上加愁。 要知道,王伯可是府里的老人了,他对待长公主府的一切就如同对待他的孩子一般。 府里多个几株花,几个杂草,他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说没有一间空房,那便是没有。 南宫偃月想着,也不能把顾白安置在原来同季淮安成亲的那间喜房里呀! 那不是赤裸裸的侮辱嘛。 唉,为何不重生到三年前呢? 自己就没那么多烦心事儿了。 王伯看着南宫偃月的表情,再结合昨天顾白将军来府过夜,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殿下不必担心。”王伯说声安抚道:“虽然没有空房,但是有几间不重要的房屋可以腾出来,就是地方偏远一些,居住起来不如钟熠阁方便。” “都有哪几处?带本宫看看。”南宫偃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语气里多了几分喜悦。 王伯笑着,眼角的皱纹都显露出来。 看着如同孩子得到糖果般高兴的殿下,王伯心里不由得感叹。 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知足,和皇后您一样啊。 在王伯的带领下,南宫偃月一共走了三处。 不得不说,这三处位置都很偏僻。 如果将长公主府比作人体,钟熠阁就是心脏,那么王伯所提到这三个地方,就是阑尾和两颗肾。 前前后后比较几番,南宫偃月最终选择了相对靠近花园的房间。 虽然远,但至少风景宜人,也算对得起顾白正一品神勇大将军的身份。 地方选好了,王伯便操持起来。 不一会儿,房间便被腾空。 看着空荡荡的房屋,南宫偃月来了兴致。 她亲自指挥,将房间布置成原先钟熠阁的模样。 除了床改成两人形制,其他地方可以算是完美复制。 看着房里熟悉的,清淡素雅的配色,南宫偃月心里别提多舒适了。 这次还好没让白卉安排。 不然那大红的色调看久了南宫偃月觉得自己可能会瞎。 看来等白卉习武完毕,自己也要给她补补配色这件事儿了。 南宫偃月这么想着,可她并不知道,那大红色的布置根本就不是白卉安排的。 一百三十六.棍棒教育 顾白从长公主府回到顾府,刚躺下准备休息,一个满含怨气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臭小子,就知道睡睡睡,自己夫人都不在府里,你还睡得着!” 顾白悄咪咪叹了口气。 他急忙起身,扶着自家老爷子坐下,一脸无奈地说道:“父亲,儿子方才和殿下分开。” 一听这话,顾亦更来气了。 哎呀,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 他想着,伸手给顾白一击爆栗。 “分开做什么?你是不是傻,那是你夫人,你分开,你让老头子我什么时候抱孙子?怎么,顾府很忙吗,偏偏要你回来?赶紧走,看着就碍眼……” 看着父亲一脸嫌弃的模样,顾白真是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官场上叱咤风云的吏部尚书顾亦,私下里是个不着调的老顽童。 “儿子明白,儿子这就走。”顾白一边连忙答应,一边快步离开房间。 出了缇桐居的院子,顾白便向喜房走去,想着再休息一会儿。 这双腿还没迈开,顾白突然觉得有一股视线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后背。 一时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臭小子,这个方向,你是想去哪儿啊!” 顾白转身,赔笑道:“儿子去替殿下取件东西,拿了就走。” 顾亦捋着胡子,一双深邃的眼睛将顾白看得透透的。 他心里暗道,臭小子,真当你父亲我老了,还敢编瞎话骗我。 “陪你去,走!” 顾白的嘴角抽动几下,但心里早就想好了对策。 一老一少步入房间。 顾白在梳妆台寻摸着,他随意拿出一只珠玉缀金彩凤簪子,在顾亦面前晃了两下,然后略有些得意地说道:“父亲,东西拿到了,儿子告退。” “赶紧滚,烦人……” 听着父亲在身后无可奈何的谩骂声,顾白心里高兴极了。 要知道,能让父亲这般生气又无奈的时候可不多。 顾白离开了喜房,不过,他可没去长公主府,而是转身回了缇桐居,准备睡觉。 顾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全身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梦里,南宫偃月苍白虚弱的脸和红润有光泽的脸不断交错变化。她时而寒冷到身体结出冰晶,时而炙热到身子发烫。 她美艳的脸,如墨般的发,白皙妖娆的身姿,宛若胭脂的唇…… 每一处都在引诱着顾白,让他沉迷其中。 待这场春梦结束,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他一睁眼就看见父亲熟悉的,带着笑意的脸庞。 这个臭小子,又骗我,真是翅膀硬了。非逼为父动粗。 顾亦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手里一拳粗的棍子不时晃动。 “小白啊,为父这棍子许久没见红了呀。” 话音未落,顾白便觉得自己后脊一凉,头皮发麻。 他知道,此刻他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跑! 趁着父亲没有反应过来,顾白一把将被子盖在他头上,施展轻功,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顾亦见此也不恼怒,反而笑嘻嘻地将被子取下。 臭小子,跟老头子我耍心眼,你还太嫩呐! 一百三十七.流里流气 南宫偃月正在用膳,忽然听的一阵急促脚步声。 她眉头一皱,放下白玉筷子,还未开口,一旁站着的连枝就赶忙出门查看。 从关府回来,南宫偃月便告知管家王伯,将连枝从普通丫鬟晋升为随行丫头。 连枝长的机灵,做人也机灵。 就是年龄太小,禁不住诱惑,受不起夸赞,但凡有一点好处,她都想凑上去分一杯羹。 而且最关键的是,连枝有些两面三刀。 在权高位重之人面前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到了别的下人丫鬟面前却有些趾高气扬。 这一点让南宫偃月颇为不喜。 不多一会儿,连枝便从外面回来了。 “殿下,奴婢什么都没发现。”她垂着头,显得有些沮丧,生怕自己不够机灵,会惹得南宫偃月心生厌恶。 只是她不知道,南宫偃月看人用人,从来不是单单一个机灵就足够的。 人品才是第一位。 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傻乎乎的白卉是最受起重的。 “不必自责,这里无事,你下去休息。”南宫偃月随口说着,眼里带笑,很是温柔。 见连枝退下,南宫偃月朝着屋外缓缓开口,“下来。” 她眼眸低垂,声音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夫人。”顾白从房上一跃而下,迈入房门,嬉笑道:“为夫还未用膳呢。” 顾白略有些流里流气地说着亲昵的话,让南宫偃月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他心里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再一想,他好说也是大都名正言顺的驸马爷,来长公主府次次都翻墙,搞的像做贼一样。 南宫偃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饭菜都凉了,想吃什么自己去小厨房。” “不必这般麻烦,这里吃一些就好。”顾白说着,迅速坐到南宫偃月身旁,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南宫偃月起身,向旁边挪了挪,不再理会顾白。 顾白拿起桌上的白玉筷子,悠哉悠哉地吃起饭来。 不得不说,这长公主府的伙食就是好。 光一个人吃饭也要有十八道菜。凉的热的,荤的素的,甜食汤汁样样俱全。 “等一下,这是本宫用过的。”南宫偃月急忙说道。 她不曾想,顾白居然真的会动筷。 她也不知道,顾白自早晨回到顾府,再从顾府被老爷子赶出来,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一顿饭。 顾白是真饿了。 别说是她的筷子,就是没筷子,用手他都会吃的。 毕竟,在军营里养出了好习惯,能吃一顿算一顿。 “无妨,不嫌弃夫人。” 好不要脸。 南宫偃月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从来没发现顾白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 看来真是相处时间太短,没有仔细了解过他。 南宫偃月看着白玉筷子一次又一次将饭菜送入顾白的嘴里,忽然小脸一红。 这……算不算亲吻啊? 她细细思考着,越想越觉得不自在。 “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趁着顾白忙于进食,南宫偃月起身便走。 “天色已晚,夫人还有何事要做呢?” 宽大的衣袖被拽住,南宫偃月转身瞧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地狐狸眼。 一百三十八.君子协定 “本宫做什么还要向将军汇报吗?”南宫偃月扯出袖子,别过头,不和顾白对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脸颊有些发烫。 然而这些变化,她曾经都未有过。 袖子皱皱巴巴,有些丑陋。 原本金丝绣上的茉莉图案也被隐藏在褶皱中,看起来仿佛开败的花。 “殿下言重了,臣是想说……”顾白缓缓起身,在她耳畔轻声言语,“臣今夜要留在府里。” 高大的身体将南宫偃月的身姿衬托的越发纤细消瘦。 在顾白身旁,她就像一只老鹰翅膀下的可爱兔子。 脖颈处温热的气息让南宫偃月有些发痒。 完了完了,这不会又要同睡一床! 该怎么办? 让他去今日布置好的绛榕居好了。 南宫偃月心里慌张,脸上却镇定自若。 她冷笑一声,道:“留下便留下,这偌大的长公主府里还容不下个你吗?” 想着昨夜自己在床边靠着睡了一晚上,顾白叹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闺房床太小,确实容不下。”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也有些不好意思。 “本宫已经在花园旁为你腾出一间,你住那里即可。” “殿下不与臣同住吗?”顾白戏谑地看着她,想从她花容月貌的脸上品出一丝羞涩。 “顾白,你不要太过分了!”南宫偃月美眸一瞪,抬脚踩了顾白。 “殿下若是觉得府中皆是忠心耿耿,不会乱嚼舌根,散播谣言蜚语之人,那大可不必与臣同居一间。” 顾白吃痛一声,语气里依旧是拨雨撩云之意,但偏偏,他还说的极有道理,让南宫偃月无法反驳。 “你若是再用此言论试图说服本宫,本宫就清净房公公给你处理处理。” 南宫偃月“恶语”威胁着,顾白嘴角上扬,心里明了。 她这是同意了。 这兔子威胁人的时候当真可爱。 “好,只此一次。”顾白笑道,“这次,要不要来一个君子协定?” 南宫偃月眼睛一转,心中暗道,怎么这回像个正人君子了? “你想如何?” 她问着,倒想看看顾白这个登徒子能说出什么正经话。 “虽是同床共枕,但中间可放一床被褥为界,谁也不许越过,若是第二日谁越界了,就视作违约。违约者满足另一方一个要求,如何?” 听着倒是不错。 南宫偃月想着,难不成他转性子了? 不对,此事必定有诈! 南宫偃月直勾勾盯着顾白,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 她仔细瞧着,瞅了半天,也没发觉一点不对。 是自己多想了吗?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 罢了,就这样。 终的,南宫偃月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出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顾白脱口而出。 他笑意满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 经过上一次的同床共枕的体验,他可太期待明日南宫偃月醒来时惊讶的小表情了。 看着顾白突然变化的眼神,南宫偃月有一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 仿佛自己这只兔子,在不知不觉中,就掉进了顾白这只狐狸的圈套。 一百三十九.你个流氓 “将军说完了吗?说完,本宫便走了。” 南宫偃月觉得自己不能再同顾白言语下去了,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入坑里。 小心驶得万年船,但谁也不能保证永远都不会大意。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杜绝。 不同他说话! 不交流就不会被他牵着走,这样就绝不会入圈套。 “殿下有何事不妨直言,说不定臣可以尽一份力呢?” 一双妖孽的狐狸眼含笑半分,好生媚人。 南宫偃月向华沁居走去,一边走一说道:“本宫要去沐浴,怎么?将军要为本宫尽一份力吗?” 她的语气冷淡,声音轻柔,不带半点感情色板。 可顾白听来,偏偏觉得这话里带刺,尽是挑衅。 他快步跟上,将手搭在南宫偃月肩头。 “殿下这么说了,那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你个登徒浪荡子!”南宫偃月停下脚步,回首就是一击。 看着她白皙的小拳头朝着自己挥来,顾白也不躲闪,只是笑着。 神经病! 若不是你有兵权,本宫便把你送进宫里做太监! 动哪只手就砍断哪只手,让你再流氓! 南宫偃月收回停在半空的手,给顾白一记白眼,快步向前走去。 她走出一段距离便回头看一眼,见顾白没有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王伯来报,说方荼正在堂屋等候,想来是汇报消息的。 还有半个月时间就要到上一世流光月影布大卖之日,现如今自己插手此事,先是提前准备旧版布匹,后又打算改良布料,按照自己上两次改变事态发展的结果来说,现在的举动势必会引起一系列细微变化。 而这些细微变化,是自己无法控制的。 必须要准备万全之策,不然想再有一次打压平南王财政的机会可就难了。 南宫偃月想着,加快了步伐。 想着南宫偃月又气又恼,还偏偏没法子对付自己的吃瘪模样,顾白心里可别提多高兴了。 他忽然觉得,这次联姻真心不错。 不光可以提升顾家威望,增加顾家势力,还可以时不时光明正大地逗逗南宫偃月。 着实不错。 顾白知道,在他心里,南宫偃月的地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从当年宴会一面南宫偃月对自己客气一笑,到一个月前她看望自己时眼中的热切,再到如今的相互打闹算计。 如果说当初,顾白难以忘记南宫偃月,是因为她带着礼貌和疏离的莞尔一笑惊艳到了自己,那么现在他便沉迷于南宫偃月的聪慧多变。 顾白想要探究她的每一面。 不论是她在百姓官员面前温文尔雅、端庄得体、落落大方;还是她私底下偶尔调皮任性;亦或是她脆弱却故作坚强;甚至是她肆意妄为、满眼算计,自信高傲的模样。 这一切,都让顾白入迷。 他想知道有关她的所有事情,想为她分忧解难,想抱她入怀,想看到她羞涩的时候。 那红润的脸庞,躲闪的眼神,还有她死不承认的可爱模样。 顾白知道,他似乎喜欢上这个表里不一的长公主殿下了。 一百四十.各怀心思 南宫偃月同方荼商讨完接下来的计划,走到绛榕居旁边的花园已经是子时一刻。 夜已深。 晚间有些薄雾,笼罩在天空中,遮挡了部分星光。 白日里枝条茂密的树和一簇簇争相斗艳的花在朦胧月色下,投射出一片片张牙舞爪的影子,不由得让南宫偃月想起梦里那些肆意横行的,从血泊中升起的手。 南宫偃月一个人走着。 她走的很慢,很慢。 倒不是因为抗拒和顾白同住,而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实在难得。 她是长公主,不论去哪里身旁都会跟着许多丫鬟侍卫。 这样的照顾,有时也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从生在皇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光是她,而是为了皇家可以付出一切的长公主。 她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 母后原来常说,这宫中之人都是金丝雀,在笼子里才能活。 她原来不懂,但现在明白了。 娇生惯养又脆弱的金丝雀,在重重保护下舞动翅膀,翻转风云,却也只能一辈子都生活在笼子里。 这样就是为什么,上一世的自己退隐官场,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在这个笼子的保护下,自己只学会了算计人心。 南宫偃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她走累了,略微感到有些疲惫。 南宫偃月移步至园中亭子处,倚着栏杆,缓缓坐了下来。 夜里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南宫偃月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月影婆娑,洒下一片寒光,让她本就纤细消瘦的身姿显得更加单薄。 远远看去,仿佛惨白月光中的一抹影。 尽是孤寂。 “夜深露重。”一只宽大的手附了上来。 方才太过沉迷回忆,一点动静都未注意,连顾白是何时站在自己身后都不知道。 待南宫偃月回过神来,顾白已将衣袍披在她身上。 她眼眸微垂,莞尔一笑,心里不由得燃起一股暖意。 顾白同她背对背地坐着,也不言语,就这么陪着她。 两个人都静静的,仿佛停止了心跳的石像。 过了许久,顾白才开口道:“有心事?” 他轻声说着,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在夜里显得格外迷人。 宛若月色般撩人。 “没什么。”南宫偃月回应着,“只是闲来无事,想一个人走走,方才累了,便歇息一下。” 南宫偃月没有说实话,顾白知道。 她不愿说,那便不说。 顾白想着,缓缓起身,向南宫偃月伸出手。 “回房。” 她抬眼瞅去,只见顾白宠溺的笑,一时之间,她晃了神。 她心里有许多疑惑,对顾白的疑问尤其多。 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不,不会的。 南宫偃月否定了这个想法。 依照顾白的性子,定不会做对自己无利之事。 他这般对自己好是在图谋什么呢? 她心里的疑问必然不会说出口。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从不直言。 “走。” 南宫偃月轻言细语地说道。 她缓缓起身,在顾白手里递过一朵在花园闲逛时摘下的虞美人。 顾白接过花,心里已然明了。 一百四十一.暗中观察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绛榕居。 顾白早已经在床榻中间放好被褥。 现在的他,对这绛榕居可是熟悉的很。 趁着南宫偃月假装去沐浴的时候,影流便带着自家主子将整个府邸逛了个遍。 两人施展轻功,踏瓦而行,不多一会儿就熟悉了这一共六十六间房的长公主府。 顾白站在床边,开始宽衣解带。 “慢着。”南宫偃月急忙制止道:“你先去出去,本宫……要换衣服。” 南宫偃月略带羞涩的脸庞,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格外迷人。 像是禁忌的诱惑,让顾白忍不住沉沦。 顾白本想逗逗她,可一想到方才在花园里她落寞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今夜让着她。 他快步出了房,将门关好,背对着站在门口。 他站的笔直,双手背后,抬头赏着月。 棱角分明的脸在朦胧月色下显得略微柔和了些。 可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带着的寒意比月色还凉。 南宫偃月将发散开,把白日里的罗裙褪去,换上轻薄舒适的亵衣,然后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活像只胖乎乎的小虫子。 “好了。” 她轻声说着,说完便将头藏在被子里。 开门声,关门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衣衫褪去的声音。 南宫偃月听着声音,脸色绯红。 上一次顾白睡了自己才上的床,这次两个人都很清醒,一会儿该多尴尬呢? 南宫偃月想着,开始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顾白将帷帐放下,躺在床上,侧身看着最里面蒙着头的南宫偃月,不由得笑道:“不要闷坏了。” 见南宫偃月没有反应,顾白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 他朝着烛火方向弹指一挥,整个房间便陷入黑暗之中。 “出来,我看不见你。”他轻声言语,声音温柔,带着几分诱惑。 顾白极其有耐心的等着,像一只狡诈地等待猎物进入狩猎圈的狐狸。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南宫偃月才将自己的小脑袋缓缓挪了出来。 她小口小口呼吸着空气,忽然她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房里一片黑暗,借着被窗纱和帷帐遮挡的微乎其微的清冷月光,南宫偃月发现,顾白正一脸坏笑的瞧着自己。 “你个骗子。”她小声嘀咕着,别过头去,闭上眼,不想理会顾白。 虽然看不清楚南宫偃月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判断,此刻,她定是一脸不悦。 “我听见了。” 脖颈处忽然有一阵热气,南宫偃月下意识缩了一下。 顾白见南宫偃月开始装睡,便也平躺下来。 “睡,殿下。别忘了,我们还有赌约呢。” 被子遮住了南宫偃月的半张脸,只能依稀看得见她小巧的鼻子。 不多一会儿,南宫偃月平稳的呼吸声传入顾白耳中。 见她熟睡,顾白小心翼翼地将中间的被子向下移动大约三寸。 他的动作轻柔,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惊扰了这个刚刚才安稳入眠的小兔子。 一切准备好,顾白缓缓躺下,嘴角上扬。 静静等待明日的到来。 一百四十二.谁越界了 炙热的光从窗偷偷溜进房里,晃着南宫偃月的眼。 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雕花床架,而是顾白熟睡的面容。 她差点惊呼出来,因为这距离实在太近,太近。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顾白略带温热的鼻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心跳。 顾白长的很好看。 完美的脸型,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红的薄唇,冷清又俊美。 只要那双妖孽的狐狸眼不睁开,他便是个温文尔雅的清秀公子。 南宫偃月不由得脸红起来。 她下意识向后挪动,直到她碰到了顾白的手臂。 这时候,南宫偃月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顾白的怀里。 中间的那床被用来当做界限的被褥,不知从何时起就到了脚下,现在凌乱着,攒成一团,仿佛被抛弃的孩子,显得有些可怜。 她定睛一看,自己早已越界。 她打算趁着顾白现在还在睡觉,自己偷偷回到床的最里侧。 南宫偃月起身坐直,看着目前的局势,陷入沉思。 顾白的手臂仿佛一道栅栏,将她死死困在原地。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顾白的手,忽然听得一阵闷哼,吓得她急忙放了回去。 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不如把被子挪回来,就当他的手越界好了。 南宫偃月悄悄将被子抱到中间,还没等她放下,顾白便睁开了眼。 “殿下,早啊。” 他缓缓开口,眼中带着一抹戏谑。 “早……早。”南宫偃月略带尴尬地笑着。 怎么办,被抓包了! “殿下这是要带着被子去哪里呀?”顾白侧过身,直勾勾地瞧着一脸慌张的南宫偃月,一个人自问自答,道:“某不是,殿下越界了,想趁着臣熟睡,就弄虚作假!” “瞎说什么,本宫才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莫要诋毁本宫……”南宫偃月急忙反驳道。 她的小脑袋正飞速旋转,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那殿下为何抱着被子呢?”顾白故作狐疑地问道。 其实他早就醒了。 在南宫偃月醒之前,他便醒来了。 不然这好端端的被子怎么会跑到脚下呢? “本宫体寒,需要多盖一层。” 看着南宫偃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顾白真的很想告诉她,自己早就醒来的事实。 可话说出来,就不那么有意思了。 “那殿下为何从床的最里侧跑到外侧?” 顾白起身,贴近南宫偃月,轻声笑道。 突然的接近让南宫偃月脸颊发烫,她避开顾白赤裸裸地眼神,低着头,说道:“那……那是本宫正要下床。” 若不是顾白心里清楚,不然还真能被南宫偃月的高超演技糊弄过去。 这瞎话编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不论怎么说,殿下越界是事实,臣是不是该提个要求?” “什么要求?” 南宫偃月问道,毕竟是自己越界,自己愿赌服输。 “线报来源。” 看着顾白眼中带笑,嘴角上扬,颇为满意的模样,南宫偃月凤眸微弯,心里暗道。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本宫呢! 一百四十三.君子一言 怪不得好心提出君子协定,原来早有预谋! “敢问将军,昨日的协议可有文书为证?” 南宫偃月抬眸直视顾白,朱唇轻启,缓缓问道。 她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屑,神情镇定自若,看样子已有对策。 “不曾有过。”顾白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淡定回复道:“不过,殿下乃是天家之后,自然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似乎早已料到顾白会说些什么。 “可本宫是女子。” 顾白愣了一下。 糟糕,大意了。 “殿下是不打算守约吗?”他眼眸微眯,语气里带着些许威胁。 “本宫是女子,为何要守君子之约?”南宫偃月反问着。 看着她不慌不忙地狡辩,两片薄唇上下拍打着,让顾白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好,如此甚好。”顾白突然开口,他嘴角勾起,眼神邪魅。 “既然如此,那臣也不必遵守约定了。” 嗯?什么约定? 还没等南宫偃月反应过来,顾白便将她压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你要做什么!”她一时慌张起来,连同语气也变弱了。 “殿下觉得臣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顾白朝着她美艳的脸逐渐贴近。 她能感觉到有一双手正在拉扯自己身上的被子。 “你再这样,本宫就把你入送宫里做太监!”南宫偃月直勾勾地盯着顾白,恶狠狠地威胁道。 “无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殿下只是让臣做太监。” 顾白低沉的嗓音在南宫偃月耳畔响起。 “你是君子,君子要守约的。”眼看威胁不行,南宫偃月瞬间软下来。 她语气温柔似水,眼眸尽是讨好之意。 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是南宫偃月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南宫偃月变化无常的模样,让顾白忍不住感叹,这个女人,真是……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啊,顾大将军?”见顾白没有反应,南宫偃月继续说道。 这一声“顾大将军”让顾白心里很是高兴。 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满嘴谎言的小兔子。 “臣可不是什么君子。臣是流氓无赖,登徒子……”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南宫偃月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比本宫都记仇,真是没谁了! “不,哪里哪里,将军不是君子,那天下就没有君子了。”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笑得一脸皎洁。 突然南宫偃月感觉到被子上的那只手加大了力度 这会儿,她是真的慌了。 因为她知道,即使顾白真的做了什么,自己也拿他没办法。 至少现在,为了共同的敌人,自己只能忍着。 “你想要什么!”她大声喊道,“除了线报!” 看着南宫偃月眼里的焦急和惶恐,顾白知道,这小兔子再逗就该咬人了。 “叫声夫君听听。” “什么?”南宫偃月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简单吗? “就这一次机会,不然就说出线报来源。” 话音未落,一声“夫君”便出来了。 只是这声音极其微弱,如同蚊子在耳畔叮咛。 一百四十四.小肚鸡肠 顾白得意洋洋地朝着南宫偃月笑着,样子十分欠扁。 得了便宜,顾白便急忙穿好外衫,一溜烟出了房门。 临走前,还不忘记对着南宫偃月贱嗖嗖地回了一句“夫人”。 这样的顾白让南宫偃月又气又无奈。 拿出小本本,记仇记仇。 南宫偃月在脑子里将顾白的种种恶行都记录清楚,打算来日再报! 当然,这个来日是指有机会就报仇。 南宫偃月可是个找机会的好能手。 “殿下。”白卉蹦蹦跳跳地来到绛榕居,一脸兴奋地说道:“方才奴婢瞧见驸马爷从这里离开,那是不是意味着,驸马爷以后也要住在府里呀?” “嗯。”南宫偃月看着天真烂漫的白卉,心里有苦难言。 “太好了,这样一来,殿下就不会因为距离问题和驸马爷破坏感情了。” 白卉一边伺候南宫偃月更衣,一边开心地说着。 “这小脑袋里面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南宫偃月忍不住出声嫌弃道:“同他能有什么感情?小肚鸡肠,爱记仇,就知道欺负本宫。” 听着南宫偃月的抱怨,白卉忍俊不禁。 小肚鸡肠?爱记仇? 自打白卉认识南宫偃月,“爱记仇”三个字就牢牢的刻在南宫偃月身上。 她若是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 白卉到现在都记得,七年前,长孙怀南大人因为说错一句话,就被殿下罚了半个月禁闭。 什么话来着? 哦,想起来了。 说殿下胖了! “混蛋,王八蛋,臭鸡蛋……”南宫偃月低声咒骂着顾白,发泄着她心里的怨气。 “白卉,吩咐小厨房,今日本宫喜辣,无辣不欢,所有膳食都要辣的。” 南宫偃月隐约记得,每一次顾白用膳时,总不吃辣,估计是不能食辣。 不能打死他,那就饿着他! “好,殿下,奴婢知道了。”白卉连声应着。 今日白卉不用习武,可以陪南宫偃月。 待南宫偃月梳妆打扮完毕后,两人便坐上马车出城了。 两人说说笑笑,时不时互相打趣,看起来想两个亲姐妹。 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连枝眼里就变了一番风味。 南宫偃月对白卉温柔似水的模样,让连枝心里一阵不爽。 殿下从未将白卉当做下人,而自己在殿下眼里甚至可有可无。 只要白卉回来,殿下就会忘记自己的存在。 为什么? 连枝忍不住质问。 难不成我还不如白卉这个蠢笨愚钝的傻子吗? 凭什么,凭什么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喜欢她,都知道她的存在。 连枝抓着衣角,在粉红色的粗布短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皱褶。 她这一身精心打扮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明明我也是殿下的随行丫鬟,为什么不带我出府? 这样回府,那群人又要笑话自己了。 连枝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看着远去的赤红色马车,她的眼神逐渐凶恶起来。 连枝不知道,在心田种下嫉妒,便开出怨恨。 而这样的怨恨,一旦被人利用,就会结出一个名叫恶行的果。 一百四十五.美好愿望 季淮安在小木屋里睡了一夜。 这小木屋里有两张床,一张有帷帐是素芝的,另一张就是木板制作的,是素芝所谓的哥哥的床。 季淮安没有睡在床上,他是打地铺睡的。 可这一夜是他有史以来睡过最安稳的一觉。 他睡的极其安心。 没有算计,没有权利斗争,没有父亲的压力,也没有李济的取笑…… 让他心烦的一切在这个小木屋里都消失了。 这里仿佛是一片净土,令他安心,令他快乐。 清晨叫醒他的不是刺眼的光,而是一阵饭菜香味。 他起身寻着味道走去,看见素芝正在简陋地厨房里忙碌着。 泥巴制成的灶台上蒸着四五个个窝窝头。 窝窝头黄灿灿的,似乎在阳光下发着光。 远远看去,又像是镀了金。 吃过了那么多山珍海味的季淮安,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觉得窝窝头是最美味的。 他的肚子的确饿了。 六七天的残羹剩饭让他的胃也很虚弱。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想那一个窝窝头吃。 一双肮脏不堪的手映入眼帘。 季淮安这才想起,自己昨日是怎么来到小木屋的。 他的身上是臭烘烘的,衣服上的泥土已经干掉,连带着犬类的尿液和粪便,很是难闻。 几日未洗过的发油腻腻地贴在他的头皮,散发着独特的味道。 现在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去拿素芝刚刚做好的,香喷喷的窝窝头。 他张了张嘴,咽了咽口水。 他的喉咙也有些干涸。 他想说话,但又想起现在的自己是个小哑巴。 于是,他张开嘴,“啊啊”地叫唤着。 素芝听见动静,寻声而去,才发现季淮安已经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树下。 她一脸的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季淮安指着自己的喉咙,又“啊啊”地喊着。 “是不是渴了?” 见季淮安点点头,素芝急忙将水递给他。 一杯清水下肚,季淮安感觉舒服多了。 “你去小河边洗洗身子,这味道实在难闻。”素芝说着,递给他一身男士粗布衣衫。 “这是我哥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季淮安伸出手,瞧见自己脏兮兮的手,又将它收了回来。 “没事的,这样,你端着木盆去,衣服放在里面,这样就不会弄脏了。”素芝安慰地说道,顺便把皂角放在木盆里。 季淮安接过盆,心里五味杂陈。 “对了,这皂角不多了,你省着点用。”见季淮安没了动静,素芝特意补充道:“窝窝头给你放两个,饿了就吃。” “啊啊”地叫了两声,告诉素芝,他懂了。 然后他抱着木盆向小河边走去。 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平南王世子爷,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靠人施舍度日? 虽然心里难受,但看见素芝笑意盈盈的脸庞,季淮安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少有人关心自己。 不带任何目的的关心自己,帮助自己。 这比什么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强多了。 等自己有能力了,就要娶素芝为妻,给她幸福。 这样想想,他的眼睛里尽是对未来的期待。 一百四十六.漂亮哑巴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京都的天气很好。 可谓是风和日丽。 季淮安褪去衣服,将身体泡在河水里。 不习惯冰凉的河水,季淮安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阳光在河面上洒下一片晶莹,因为季淮安的到来,河水荡起一片涟漪,将晶莹推开,变成一道道闪着金光的弧线。 他不会游泳,只敢在河边洗澡。 平日里季淮安沐浴所用的,都是添加过香料的,制成其他形状的皂角。 如今见到用品最初的样子,他反而不会使了。 一时之间,季淮安有些惆怅。 或是平时,他在平南王府里沐浴,身旁必定有丫鬟服侍。 水也是温的,泡在里面很舒适,可以让人放松心情。 而且他也不必烦恼皂角如何使用。 他坐在水中,拿着皂角思考了许久。 终于,他像是想通了一样,在自己身上揉搓起来。 他一边洗,一边感叹,一边吃着窝窝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洗好了,换上衣服,抱着木盆,快步向小木屋走去。 他有些担心自己会被素芝认出来,可若是不洗脸,更难以解释。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栅栏门。 “啊啊。” 素芝听着声音,看向季淮安。 “你……你怎么……”她瞪着眼,一副惊讶的模样。 季淮安低下头,不敢让素芝继续看他。 某不是认出来了? 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是不小心被人绑架,然后跑出来遇见了她? 季淮安心里想着,正当他揣测不安时,听见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素芝笑了。 “小哑巴,没想到你生的这般好看。” 此话一出,季淮安悬着的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还好,她没认出来。 季淮安真的害怕自己会失去素芝,失去这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他扬起头,露出洁白的牙齿,也笑着。 两个人都笑着,仿佛半大的孩子,充满了童真。 “小哑巴,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素芝一个人自言自语着,“要是会说话,你一定是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这城里的女子见了你,定会挪不动脚。” 看着素芝天真无邪的模样,季淮安心里也开心起来。 现如今,他倒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说书先生。 不用担心朝政,也不用害怕自己没有担负起家族大业,更不用在意自己会不会随时被别人取代。 “饿了,给你。” 素芝递过来两个窝窝头,甜甜地说道。 季淮安接过窝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不过三两口,一个拳头大小的窝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慢点吃,不急不急,不够我可以在做。” 这狼吞虎咽的模样让素芝笑得更开心了。 她笑眯眯地瞧着季淮安,仿佛能从他脸上瞧出花来一样。 季淮安瞧着素芝开心,自己也开心起来。 他的心已经全然给了素芝。 素芝的一撇一笑,一举一动,无时不在牵动着季淮安的情绪。 他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素芝笑容背后对他深深的厌恶。 一百四十七.不知好歹 柳莺莺从平南王府回来,整个人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看得柳家大小姐柳若云好生不喜。 柳若云年长柳莺莺半岁,举止得体,优雅有礼,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当年雪荷嫁入柳家时,柳家主母方茹艺已经怀胎六月有余。 不过半年之后,柳莺莺也出生了。 时间不对,也就有了野种一说。 母亲方茹艺总是给柳若云讲述当年柳浪抛弃她,夜夜留恋于烟花之地,最后还将那个女人娶进家门,纳为妾室的故事。 因此,柳若云从小便对柳莺莺有偏见。 就觉得柳莺莺同她的母亲雪荷一样,都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荡妇。 再加上柳莺莺确实生的漂亮,而且声音软糯,笑起来宛若桃花开放,让柳若云更加厌恶。 其实柳若云的长相并不难看,相反,她长得很漂亮。 她有着一双不大不小的杏眼,睫毛弯弯,小巧的鼻子精致可爱,一张红唇带着一丝笑意,配上她的瓜子脸,看上去清秀可人。 只是这般清秀可人的面貌不如柳莺莺艳丽的脸引人瞩目。 自己这个嫡长女同她站在一起,总是被忽略,光想想,柳若云就颇为不悦。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现在,柳莺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这般快乐的模样如同一道光,刺痛着柳若云的眼。 柳莺莺正沉浸在昨日美好的回忆之中,她一边小声嘀咕着李济的名字,一边痴痴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柳若云。 “谁准你直呼李大人的名字了?” 柳若云的声音传来,带着三分怒意。 柳莺莺瞬间脸色大变,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若云的厉害,柳莺莺可是清楚得很。 她同她母亲方茹艺一样,也是个刁难难缠的悍妇。 而且,她比方茹艺更加难对付。 因为方茹艺的坏不加掩饰,明目张胆,而柳若云总是喜欢将这些坏都隐藏起来,只表现自己大家闺秀般温柔得体的模样。 见柳莺莺不言语,柳若云更加气氛了。 自己同李大人认识还是靠着外祖父,翰林院学士方叶正牵线搭桥,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是怎么见到李大人的? 而且,自己同李大人相识也不过三两个月。 看她这一脸痴笑模样,定是同李大人发生了什么。 李济可是母亲为自己寻的好人家,怎么能让她抢了去? 不行,决不能让她得逞。 这个小贱蹄子,同她母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柳若云想着,一巴掌扇到柳莺莺脸上。 力度甚大,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柳莺莺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脸,咬着嘴唇,眼中尽是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收起你那副委屈样子,看得人生厌。” 柳若云轻蔑地拍了拍手,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告诉你,李大人是我看上的人,你最好离远一点,若是被我发现你还同李大人有什么联系,我就打断你的腿!” 看着柳若云离去的背影,柳莺莺眼里尽是怨恨。 一百四十八.心生一计 柳莺莺用鹅卵石浸上冷水敷脸,缓解自己的疼痛。 她坐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原本貌美如花的脸上多出了五个手指印,顿时怒火中烧。 混蛋! 贱人! 居然打我的脸! 她暗自咒骂道。 好你个柳若云,既然你这么在乎和喜欢李大人,那我便偏要抢走他! 就凭你那清汤寡水的容貌,还敢和我斗? 柳莺莺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李济收入囊中。 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然后好气死柳若云。 她看着自己泪痕未干,眼睛微红,尽是可怜憔悴之意的脸,心生一计。 平南王府,正在房里吩咐属下的李济忽然听见侍卫来报,说是柳二小姐来了。 他收起眼中的阴翳,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面貌,缓步出门迎接。 “柳二小姐怎么来了?” 他温声细语地问着,眼里含光,仿佛天上星河。 “对不起,先前我不知道李大人是姐姐喜欢的人,我以后不会再来平南王府了。” 柳莺莺柔柔地开口说着,说到一半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李济欠身行礼,继续道:“这次是专程道谢的,多谢李大人那日搭救之恩,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她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小声嘀咕着,“话已说尽,恩却难报,今生怕是无缘了……” 柳莺莺好似有情,又似无情,难断难分的不忍模样,看得人好生心疼。 “柳二小姐请慢。”李济出声道。 感到一双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柳莺莺略带诧异地回头瞧去,恰好对上李济一双含笑的眼。 她眼里含泪,朱唇轻启。 “大人?” 柳莺莺早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妆容也很是得体。 粉嫩的罗裙配上金边绣花的外衫,头上的银制镶珠步摇发出一阵悦耳动听的响声。 她将自己脸上的泪痕遮的严严实实,可五个手指印却能看的明明白白。 柳莺莺软糯地声音传来,还带着几分疑惑和惊讶。 “既然二小姐特意来感谢李某,那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不了,姐姐会不高兴的。”柳莺莺低着头,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可是你姐姐打的?”李济一把握住柳莺莺纤细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不,不关姐姐的事,是我不该来找大人……”柳莺莺连忙否认道,“大人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和姐姐闹矛盾。” 她的眼里尽是恳求。泪水宛若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你倒真是个善良女子,被打成这样还为他人求情?”李济有些无奈地说着,然而眼里却不带半点同情。 “罢了,今日你就不要想你姐姐,好好到府里喝杯茶。” 李济安抚地拍了拍柳莺莺的肩膀,继续道:“柳大小姐那边,我会亲自说个明白的,你不用怕。” 柳莺莺弱弱答应着,眼底尽是得意。 她以为自己计划得逞,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可不知道,在李济眼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恶心季淮安的,增加平南王信任的,棋子罢了。 一百四十九.实力打压 “爷,查到了。” 听得声音,塌上的男子睁开眼,点了一下头。 “长公主手下有个名叫方荼的男人,开了一家布庄,现在京都所有布坊都拒绝给他供货。带头的是康烟布坊的王掌柜,而实际操控的是平南王私生子,现任吏部主事,李济。” 辟无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道。 自家主子怎么一下子关心起长公主殿下了? 一个月前还派自己去打探南宫偃月的底细,大老远让影流回来去监视她,还让木潼打入长公主府内部…… 而现在居然让自己去查她这几日不开心的原因? 虽然说成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但这变化也太快了? 辟无不禁感叹,这成了婚的男人就是难以捉摸。 顾白双眸半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李济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与南宫偃月扯上关系。 虽然顾白是武将,李济是文官,两人并无交集,但顾白很早就听说过李济这样一号人物。 凭借一己之力,从九品芝麻官做到现在的正六品官,而且还是吏部主事,要知道,吏部可是六部之首,重中之重。 由此可见,这个男人的心机和手段不容小觑。 更何况,他还是平南王的私生子。 现如今季淮安被废世子之位,按照平南王老谋深算的性格,李济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世子。 一个代替季淮安的棋子。 辟无半跪着,等着顾白的命令。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家主子,只能这么候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顾白开口说道:“人不死即可,去做。” 他的语气平静又随意,却像冬季寒风一般,带着冷意,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后脊发凉。 辟无收到指令,露出一个放肆地笑容。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有些话不用明说,自己也是清楚的。 可以去玩耍了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快速起身,向后退去,融入黑暗里。 顾白从缇桐居密室中出来已是酉时。 快到晚膳时间了。 顾白早些年征战,落下病根,太医特意嘱咐他不能食辣。 中午是在长公主府用膳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全是辣的。 中午那一顿饭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顾白心里感叹。 也不知道南宫偃月是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吃辣的。 难道她还有什么暗线,是自己不知道的? 罢了,罢了,不着急。 日后有的是机会“威胁”她。 顾白仿佛看到了微红脸颊,略带慌张的南宫偃月。 今日早晨的她可真可爱。 顾白一边想着,一边移步膳厅。 他嘴角上扬,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到了膳厅门前。 刚抬脚踏入房门,就听得两声咳嗽。 顾白循声而去,只见父亲顾亦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中央。 “父亲。”他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看着父亲捋着胡子,闭着眼睛,也不言语,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让顾白觉得云里雾里。 顾白默默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父亲开口。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顾白越发不安。 他偷偷看向父亲。 顿时,两人四目相对。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顾白心头。 一百五十.无处容身 顾白被顾亦突然睁眼吓了一跳,他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轻声问道:“父亲?” “哼!” 这一声冷哼,搞得顾白更加疑惑了。 这是怎么了? 自早晨从绛榕居离去后,一切就都不太对劲。 “父亲,出了何事?”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亦斜眼看向他,脸上尽是不悦。他缓缓开口,带着一丝威严。 “小白你难耐了呀!” 此话一出,顾白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是被告状了呀。 她怎么这么幼稚,真是的,淘气。 他心里想着,仿佛能看见南宫偃月正朝着他得意地笑,她吐着舌头,很是调皮的模样。 然而他忘了,在南宫偃月面前,他自己也是个幼稚鬼。 顾白略带尴尬地急忙解释道:“不敢不敢。” “啪”的一声,顾亦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面前的碗筷抖了三抖。 父亲生气了! 顾白想着,立刻起身,低头弯腰,神色凝重,道一句“父亲息怒。” 然后等着父亲的训斥。 “臭小子,你记着,自己的夫人要自己宠着,再让为父听见什么不好听的话,小心你那条腿。” 顾亦恶狠狠地教训着自家儿子,眼睛尽是嫌弃。 吹胡子瞪眼用来形容他在合适不过了。 “小时候对你的谆谆教诲全都忘了,空长一个漂亮脑子,连自己夫人都不会哄,有什么用?” 顾白在一旁连连点头,不敢言语。 偷偷瞧见顾白嘴角的笑意,顾亦知道,儿子这是明白了。 不过,他表面上仍旧一副不悦模样,甚是不耐烦地说道:“好了,话说完了,你滚。” 顾白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打算撵自己走? 怎么感觉成婚后,家都没了呢? 看着桌上一筷子都没动的饭菜,又看了看父亲假装阴沉的脸,顾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父亲,用完膳再滚行不行?” “渍。” 顾亦嫌弃地出了一声,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长公主府今日菜品皆辣,儿子……” 顾白一脸难色,十分无奈。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都被老太爷当作耳旁风,从那边来,从那边回,完全不予理睬。 顾白默默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肉刚刚夹起,还没放到嘴里,就被身旁突然伸出来的筷子抢走了! 顾白诧异回头看去,只见顾亦一脸得意模样,一时无语,略感心酸。 他不服气,对准桌子中央的鱼就是一筷子。 “唧”一声,鱼肉落到桌子上。 顾白瞧去,又是老父亲得意地笑。 唉,怎么两边都有个幼稚鬼? 吃口饭太难。 顾白心里想着,手上也没停下。 父子俩在饭桌上展开一场菜品争夺战。 只见两双筷子在空中飞舞,时不时碰撞,时不时交错开来。 顾亦毕竟年龄大了,这一会儿功夫便已额头冒汗。 反观顾白悠闲自在的模样,他心里更是不爽。 “臭小子,让你吃,不赶紧哄你夫人去,就知道在这里吃吃吃!”终于,他忍不住出口道。 “父亲您慢用,儿子也吃饱了,这就走。”顾白说完便放下筷子,起身离去。 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一百五十一.多管闲事 南宫偃月从城外回到府中已是亥时。 夜已深,月儿挂在天上,渲染出一片银光。 今夜无雾,星格外闪烁,仿佛柔顺绸缎布上缀着的大小不一的明亮宝石。 长公主府书房内,烛火摇曳,给南宫偃月镀下一片温暖光影。 她端坐在黄花梨透雕凤纹扶手椅上,眼眸低垂,神情平静。 在她对面,站着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正是现任锦绣缘布庄掌柜,方荼。 “殿下,按照计划,布庄每日出售五十匹流光月影布,现在库存布料还剩四百匹。” 方荼汇报道,他半低着头,表示对南宫偃月的尊敬。 听着方荼的话,南宫偃月算计着日子。 今日出城是为了将关夫人给的衣服送到城外布坊做改良。有了宫中尚衣监的女官指导和众多绣娘的丰富经验,再过一两天应该就能研究出来了。 至于京都,一切按照计划缓步推动即可。 椅上的人儿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随意。 “布匹售卖,按照原计划进行即可。” “对了,殿下,今日还发生了一件事。” “何事?”南宫偃月抬眸,看向方荼,眼神里有一分好奇。 “最早和我们签订协议的康烟布坊今日突然遭人打压,那个胖掌柜,王老胖子,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连他手心的肉瘤都被割下来了!” 方荼一边说着,一边比划道:“据说当时场面十分混乱,王掌柜不断嚎叫,听着还以为猪呢。他的血一时止不住,只能那布坊刚做成的料子裹着。那手上的血抹地哪里都是……” “哦?还有这等事?”南宫偃月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见南宫偃月并不知情,方荼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那胖子平日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坏事,现在终于恶有恶报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南宫偃月低声呢喃着。 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是在提醒自己,有些事情不可急躁,要慢慢布局。 所有的恶果都会还给当初种下它的人。 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公道。 她不能急,也不可急。 她想着,那双明媚的凤眼里尽是算计。 “方荼,你就明日可以暗中放出消息,称流光月影布即将被淘汰,然后降低价格。这样一来,前几日得到优质货源就会变为一个坏消息,你最好装出一副惆怅不已的模样,成天在店里晃来晃去,必要时候,可以借酒消愁,到康烟布坊闹上一闹也可以。” 方荼点点头,心里却不由得犯嘀咕。 似乎看出方荼的疑惑和不安,南宫偃月出声安抚道:“再过几天,本宫会让这个消息成真的。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出了事情,由本宫负责。” “好,小的明白。” 方荼定了定神,颇有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壮气势,搞得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南宫偃月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究竟是谁这般无聊,替自己教训人呢? 不过这样多管闲事闹上一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 等本宫不忙了,本宫再好好查查这人是谁。 一百五十二.独守空房 顾白从顾府回到长公主府,便一直在绛榕居等着南宫偃月。 顾白心里已经计划好一出大戏,就等着南宫偃月回来欣赏了。 他早早褪去衣衫,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打算色诱南宫偃月。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回来。 顾白打了个响指,影流便从暗中出现。 “爷。” 影流站地笔直,他一身墨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像是夜色里明亮的星星。 “去看一下,南宫偃月在做什么。”顾白吩咐着,说完有觉得稍有不妥,继而补充道:“不要打草惊蛇,远远看一眼即可,具体内容不必了解。” “是。” 影流当要动身,就被顾白出声打断了。 “慢着!”顾白思考一下,又一次补充道:“若是府中其他地方都找不到殿下,回来禀报就行,不要去华沁居。” 他在“华沁居”三个字上特意加重语气,生怕影流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若是辟无在这里,定要忍不住感叹,成婚后,自家主子都变得犹犹豫豫,磨磨唧唧。 可影流从不会考虑这些,他只要听命令,其余一概不在乎。 毕竟,他同辟无、凌云和木潼等人不同,他是自小作为顾白的暗卫被顾老太爷亲自指导,养在顾府的人。 他可是专业的。 “是。” 影流答应着,施展轻功,一瞬便消失在顾白的视线中。 房间里又剩下顾白一人,他在床上侧躺着,观察起黄花梨雕花床架。 不多一会儿,影流带着消息回来了。 “爷,殿下在书房同方荼议事。” “下去。”他慵懒又随意地说道,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夜色正浓,顾白起身向外瞅去,已经到了子时。 星月相伴,和风徐徐,真是个同佳人赏月的好时机。 他想着,越发无聊起来。 他一会儿坐在床上,一会儿坐在椅上,像个上窜下跳的猴子,半柱香都闲不下来。 “怎么还不回来?” 许久过后,他忍不住说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不知道该回来就寝吗?” 一双妖媚的狐狸眼里满是疑惑。 他坐在梳妆台前,无聊到看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颜。 棱角分明的脸颊,一双妖孽的眸子,完美的唇形,笑时宛若春风拂面,妥妥的美少年。 然而这个美少年,正眉头微蹙,面色不悦,眼含微怒,颇有几分闺中怨妇的气质。 不如找她去? 顾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摇了摇头,随即否定。 万一还忙着,我这一去,让她分心怎么办? 更何况,我可不能暴露自己在长公主府留有暗卫的事情。 她知道不得气坏了? 顾白想到这里,突然记起早晨威胁南宫偃月叫他夫君一事。 心里便不自觉高兴起来。 也不知道,她今日早晨的气消了没有。 不过,这状也告了,自己也被她整了,应当没事了。 顾白揣测着南宫偃月的心思,自我安慰着。 他哪里知道,这个长公主殿下可是记仇得很,他欠下的,可有的还呐。 一百五十三.小小怨妇 清晨,和煦的暖阳透射到房里,唤醒了一夜好梦的南宫偃月。 她舒服地伸着懒腰,脸上尽是欢快的表情。 一个人就是自由自在呐。 南宫偃月哼着小曲儿,从床上下来,开始梳洗打扮。 今日白卉同北霖去习武了,连枝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于是南宫偃月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 换上一身雪青色银纹百合裙,单配一只蓝灰色宝玉珠钗,画一条弯弯柳叶眉,略施粉黛,口点胭脂,一双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整个人端庄优雅,美艳动人。 一切完毕,南宫偃月满意地笑了笑,推开房门,准备出府。 还没等看见明亮的太空和满园春色,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姿便映入眼帘。 南宫偃月抬头一瞧,下意识退后几步。 顾白正一脸黑线地看着自己,神情很是不爽。 他的眼中布着细微的红色血丝,眼睛下方有两团明显的乌黑。 他一副又气又怨的模样,仿佛一个小怨妇。 看得南宫偃月忍住不偷笑。 “好笑吗?”顾白开口道。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语气里带着些许不高兴。 他指着自己的两个黑眼圈,似乎在控诉南宫偃月的“暴行”。 “好笑。”南宫偃月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她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但从那双弯弯的眼里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她现在笑得有多么开心。 “气可消了?”顾白问着,言语中是说不上来的情绪。 见顾白都知道了,南宫偃月也不藏着掖着,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直言道:“并无。” “那殿下想怎么样?” “看本宫心情。” 话毕,两人沉默了。 过了半晌,顾白轻轻叹了口气。 “昨夜为何不回绛榕居?” 他低声问道,语气很是无奈。 顾白很想告诉南宫偃月,自己为了等她而一夜未眠,但是他不能,因为南宫偃月并没有要求自己这样做,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怨不得她。 他只能略带抱怨地质问她一些不带感情色彩的问题,这样万一南宫偃月不高兴了,他也能用政治联姻的幌子圆回来。 顾白这一句话,听得南宫偃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南宫偃月不知道为什么顾白的语气里有些委屈,但一看到他布着红色血丝的眼,她便清楚,这一夜,顾白怕是都没睡好。 “昨夜有些事情要处理,待处理好,已经是子时,怕耽搁你休息,便没有回去。而且,钟熠阁离书房近。” 南宫偃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解释起来了,可能是顾白一副可怜模样,勾起了自己的同情心。 她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有些别口的理由,但她愣是说服自己,试图相信,这个理由很有道理。 “以后不论多晚,我都会等你的,你不要不回房好不好?”顾白说着,语气卑微,略带请求。 “好。” 南宫偃月鬼使神差地答应道。 顾白委屈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满意地微笑。 直到顾白离开后,南宫偃月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答应了什么! 一百五十四.借酒消愁 愁。 一个人可以愁到什么地步? 整日买醉,宛若一滩烂泥倒在酒肆门前,浑身恶臭,蓬头垢面…… 大概就是这样。 方荼想着,换上一件十分普通的长袍,一边叹气,一边向酒肆走去。 秉承着店不在于大小,人杂则好的原则,方荼找到了一家名为桃苑酒肆的小店。 他低着头,在店中央最明显的地方坐下来,坐的同时,还装作不小心地样子碰倒凳子,发出一声巨响,引人侧目。 他弯腰朝着其他客人道了一声“抱歉”,然后将凳子扶起,缓缓落座。 小二热情地走来,“客官,还点什么?” 方荼抬起头,一脸茫然,眼中透露出几分疲惫,他思考片刻,开口道:“唉,一壶烧刀子就好。” 小二也不多问,毕竟在这行久了,见的人也多。 方荼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遇见难事,跑到这里打算借酒消愁。 倒满酒,方荼举起酒杯,看着酒,又看着远方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叹息道:“完了,完了,都完了。” 随着三两杯酒下肚,一阵火辣烧心感觉袭来。 方荼忽然哭了起来,那声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一起来。 他时不时掩面哭泣,时不时倒在桌上。 一壶烧刀子喝尽,方荼的情绪也到达了顶峰。 他起身,跑到酒肆掌柜面前,伸手比划着一个“二”。 “再来两壶,再来两壶……” 方荼晃晃悠悠地走着,步伐十分混乱,仿佛蛇行,又似蟹爬。 掌柜见状,急忙吩咐小二上前扶他,生怕他摔倒讹人。 “完了,都完了!”方荼撇开小二的手,拿着酒壶,双脚飘忽地移步到酒肆门口,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路过行人无一不看向方荼,还有的不嫌事大,站在一旁,专门等着看方荼接下来的滑稽举动。 人越围越多,慢慢成了一个圈,将方荼包起来。 “这人是怎么了呀?”有人问道。 “唉,大男人还哭哭啼啼,怕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人群逐渐增加,方荼也哭地越发悲惨。 “让让,让让……”一个身材略瘦的男人正打算从最外圈向中间移动。 带他挤进来,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吼?这不是锦绣缘方掌柜吗,前几日还嘚瑟着说寻到了上好货源,怎么今儿个成这副狼狈模样了?” 一个声音传来,方荼抬起了头。 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同行,耀通布庄的刘掌柜。 刘掌柜可是京都布庄里有名的人物,而且他还是康烟布坊的王掌柜的连襟,也是王掌柜的长期合作伙伴。 两人关系要好的不得了。 看着刘掌柜面带戏谑,语气里尽是调侃的模样。 方荼不由得在心中暗道。 一直再等一个同行,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你,真是天助我也,那便由你做这个假消息的传播者,毕竟王胖子那么信任你! 一百五十五.真假消息 方荼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装作愤恨的模样,晃晃悠悠地扶着墙起身,然后踉跄两步,向前一扑,死死抓住刘掌柜的衣襟,大声质问。 “你们这些人,先是骗我那流光月影布会火,让我同康烟布坊定了高价购买协定,后来又故意断我货源,偷偷摸摸假用他人名义,以更高的价格给我出售,还我让我以为自己得到了上好优质布料,搞得我用全部身家收购。要不是我今日得知这种布是北疆人穿的,在京都根本就不会火,你们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啊?” 方荼咆哮着,他的双眼凸起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怕人。 怒气混合着酒气,若不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他恨不得将刘掌柜咬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借他人名义高价给你出售布料了?” 刘掌柜反驳道,但他心里根本不在乎方荼诋毁自己,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利益。 在方荼一连串的声讨中,刘掌柜只注意了一句话。 流光月影布不会火。 流光月影不会火?当真吗? 可这大火的消息是王掌柜告诉自己的,更何况王掌柜是平南王府的人,向来消息准确。 这次还是因为自己同王掌柜的连襟关系,他才悄悄告诉自己,让自己在康烟布坊订购了上千匹流光月影布,若是方荼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可是一大笔损失啊! 刘掌柜虽然不相信方荼,但不由得心里犯嘀咕,对这个先前流光月影会大火的消息产生了怀疑。 方荼没有理会刘掌柜的质疑,而且继续说道:“我方荼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们这些人这般联合起来害我!可怜我上有瘫痪加床的老母,下有五岁孩童,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才攒够做小本生意的钱,现在全都没了!没了啊!” 他老泪纵横的模样甚是惹人同情。 人群里不时的有人为他感到难过。 刘掌柜将内心的疑惑隐藏起来,嫌弃地推开方荼,看着他瘫倒在地的模样,便肆意嘲笑道:“那是你蠢笨,怪得了谁?” 大家看着可怜兮兮的方荼,又看着略有些盛气凌人的刘掌柜,顿时同情心泛滥。 “这耀通布庄的掌柜这么坏,布料能好到哪里去。” “是喽是喽,可不嘛。” “黑心人的黑心布,我才不敢穿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明里暗里挤兑刘掌柜。 “你们瞎说什么!我耀通布庄的布可是京都出了名的,你们爱买不买,不差这点钱!” 刘掌柜气急败坏地说着,他一边说,一边推开人群,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方荼原本瘫坐在地上,叫刘掌柜要离开,便爬着抱住他的腿,大声喊着,“你不能走,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他歇斯底里,绝望至极。 “滚开!” 刘掌柜厌恶地将方荼踢开,扬长而去。 方荼指着他离开的方向,气喘吁吁道:“你……你……” 突然,他感觉两眼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一百五十六.神秘女人 在方荼忙着散酒疯时,南宫偃月已经到了皇城脚下,打算进宫同弟弟说些事情。 想着炎珏很久没有出宫玩耍,她特意带上了聚贤酒楼的藕粉桂花糕。 南宫偃月径直向御书房走去,还未到门口,便已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晨起不做正事,在书房玩乐? 她想着,莞尔一笑。 这一笑,可看愣了门口的小太监。 广禄是今日刚当差的,头一次看见长公主,想着平日里有关长公主的传言,一时慌张,连请安都忘记了。 待他反应过来,急忙下跪,还未开口,就见南宫偃月做出噤声的动作,吓得他立马捂住嘴,不敢吱声。 “退下。”南宫偃月小声吩咐道,然后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偷偷观察起来。 女人的声音。 啧,炎珏的后宫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声音娇媚的美人了? 南宫偃月悄悄将房门推开一道细缝。 只见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正在御书房肆意玩耍。 她不时舞动着嫣红的薄纱,双眸含媚,朱唇轻启,“皇上,来呀来呀……快来抓我呀。” “等捉到你,看朕怎么罚你。”南宫炎珏笑着,伸手想要将女人揽入怀里。 女人嬉笑着,一边向南宫炎珏抛着媚眼,一边侧身躲开。 衣服被剥落,女人白皙纤细的肩膀裸露出来,在赤红色的罗裙下,格外诱人,让人挪不开眼。 “哎呀。”女人娇嗔道:“皇上,臣妾的衣服都脏了,您可要赔呢。” 她的身姿如同蝴蝶般轻盈灵动,墨色长发随着身体摆动。 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还有那一双充满魅惑的桃花眼,可谓是美艳动人。 “你过来朕就赔你,如何?”南宫炎珏向她招手,眼里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当真?”女人略作狐疑地笑道,生怕南宫炎珏不会赔偿她落在地上的薄纱。 “自然,朕是天子,还能骗你不成?” 此话一出,女人放心下来。 她扭动腰肢,很是听话地走到南宫炎珏面前,然后用那双白嫩的小手,不老实地抚摸着他的胸膛,眼眸含春,“皇上,您打算怎么赔偿臣妾呀,臣妾这衣服可是很贵的呢。” “这件吗?”南宫炎珏的大手从背部向下滑动,轻轻捏了一下女人柔软的臀部。 “哎呀,讨厌啦。”女人语气里尽是娇羞,她将头埋入南宫炎珏的胸膛,老老实实地等着他的下一个举动。 南宫炎珏一把将女人拦腰抱起,然后步入内殿。 御书房外,南宫偃月看得那叫一个脸红。 没想到呀,没想到,自家弟弟还有这副模样,这调戏小姑娘有一手嘛。 不过也是,炎珏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正当年的男子,行些男女之事也属正常的。 想着弟弟方才那熟练的动作,轻浮的眼神,戏谑的语气,南宫偃月不由得笑了。 本以为弟弟抗拒选秀是因为不喜欢女子,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照他现在这血气方刚的模样,南宫家必然有后呀! 她想着,默默将糕点放在地上,然后识趣地离开了。 一百五十七.美人忘忧 御书房内殿,原本一脸媚态的女人此刻正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主人,殿下好像离开了。” “你不该被看见的。”南宫炎珏缓缓开口,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 此话一出,女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南宫炎珏,她的身子轻微颤抖着,额上已然冒出细汗。 是的,自己不该被看见的。 在长公主刚进宫时,自己就应该通知在地宫的主人。 不过今日妹妹生病了,高烧不退,事发突然,自己只能去太医院偷药,这一来一回半个时辰,便没有发现长公主已经到了皇宫。 自己失职了。 主人对失职属下的惩罚向来只有死路一条。 女人想着,不自觉恐慌起来。 死亡带来的恐惧仿佛这房间里的空气一样,将她包裹,渗入她的毛孔,让她害怕,让她不安。 南宫炎珏坐在床上,看着香肩半露,面露惧色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忘忧。” 他唤着女人的名字。 轻柔又缓慢的声音传到忘忧耳中,仿佛是一种折磨。 她像是受到寒意侵袭一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 她回应着,声音微弱,但可以明显听出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 “朕记得,你还有一个妹妹,叫君无忧是。”南宫炎珏随意地说着,然后轻声笑道:“真是个好名字呢。” 提起妹妹,忘忧顿时慌张极了。 她害怕极了。 对于忘忧来说,妹妹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 死亡带来的恐惧远远比不上失去妹妹的带来的绝望。 “主人,这次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失职,请您放过无忧,她还小,不懂事……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以死谢罪,求求您,放过无忧。” 忘忧已双膝跪地,她一边向南宫炎珏磕头认错,一边恳求他放过自己的妹妹。 可她忘了,以她的身份,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向南宫炎珏提要求。 忘忧美艳的面上已布满泪痕,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然而这一切在南宫炎珏心里,不会激起半点波澜。 见南宫炎珏没有言语,忘忧狠狠地向下磕去,想要证明自己已经知道错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她抬头一瞧,正对上南宫炎珏那双充满阴冷的琥珀色眸子。 “这张脸还有用,不要弄坏了。” 他的声音在忘忧耳畔响起,宛若地狱里的魔鬼,冷漠里还带着一丝诱人。 南宫炎珏将她扶起,笑意盈盈地看向她,端详着那张所谓“有用”的脸。 “既然被看见了,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怜美人。”南宫炎珏轻声说着,眼里尽是漠然。 看见忘忧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南宫炎珏笑着补充道:“放心,朕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三月选秀大典过后,会有很多女人进入后宫,你替朕监视起来,但凡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及时通报。可不要再耽误了。” “是。属下明白。”忘忧急忙应道。 见南宫炎珏离开,她才瘫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主人最后的那句话,深深地刻在忘忧心里,她知道,若是再失职一次,就没有以后了。 一百五十八.黑色密信 一夜未眠的顾白在听得南宫偃月的一声“好”后,整个人精神都好了。 他略带憔悴的脸上正洋溢着幸福,散发出快乐的光芒。 他来到缇桐居,将枕头下面的一只碧玉簪子拿出来。 顾白注视着这通透圆润的碧玉簪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与此同时,辟无和木潼两人相伴从密室出来,恰好看见自家主子眉眼带笑,温文尔雅的模样,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辟无的印象里,顾白私底下可是出了名的不爱笑。 他一双墨色眸子里总带着寒光,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冷淡,给人一种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感觉。 而在木潼心里,顾白就是个腹黑主子,不光平日里压榨自己,还总是言语上欺负自己。 木潼觉得,用“表里不一”来形容三爷,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心里思考着各种各样的情况,揣测自家主子今日异常的原因,然而,他们也不敢多言,只能对视一眼,等一会儿私下里偷偷八卦。 见辟无和木潼出来,顾白默默将簪子收入特制的红木雕花木盒中,连同脸上的笑意也一并收了起来。 “木潼,从今日起,你回到去长公主府,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你照做就是,不必同我汇报。” 此话一出,木潼明显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还让不让我当细作了? 没等木潼想明白,顾白便催促道:“收拾东西去。” 见木潼一走,辟无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木潼傻,看不懂主子的心思,但辟无可聪明得很。 他觉得,自家主子怕是喜欢上长公主殿下了。 不然也不会这般用心对她。 先是私下帮她处理布庄事情,后又在背地里,让凌云派人在北疆寻找神巫一族。 这神巫一族可是北疆圣族,有书记载,其族如同鬼魅一般,善于化形,常人难辨。 想要找到他们,就只能前往那个传说中的居住地――神域。 神域的具体位置,在北疆王室的卷宗中也只记载了寥寥几句。 据说那是一片红色雾气包裹的神秘地方,目前还没有人真正去过。而且,非神巫一族之人进入神域,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主子给凌云的这个任务可真是艰巨啊。 辟无思考着,忽然记起昨日子时收到的密报还未汇报,便开口道:“爷,凌云来信了,已放在密室暗格中。” 听得“凌云”二字,顾白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点了点头,快步进入密室,在书案下方摸索着,寻到一个凸起的小圆。 他用力扭转小圆。 在小圆旋转左三圈右三圈后,书案一侧抵住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封信。 顾白熟练地打开红蜡封住的信封,一张漆黑的信纸映入眼帘。 信上面没有一个字。 他眼眸中的光亮瞬间消失不见。 摸着手中特殊质地的信纸,顾白心里已然明了。 他用烛火将信燃烧殆尽,然后一脸冷漠地对辟无吩咐道:“告诉凌云,继续。” 这声“继续”,他说地坚定不移,却又带着些许无奈。 一百六十二.江山美人 季淮安在素芝这里白吃白住连续两天,他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为素芝做点什么。 这天清晨,季淮安吃完窝窝头,忽然对着素芝一通比划。 看得素芝是一脸迷茫,她呆呆愣了许久,眉头微蹙,缓缓开口问道:“我实在没明白你的意思,你会写字吗?” 季淮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素芝从房里取出笔墨纸砚,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这只竹制毛笔的质量很差,也不知用了多少回。 笔尖的毛已经开叉,平铺开来显得有些杂乱,提笔时毫无弹力。 砚堂粗糙,略有些不平整;砚池勉强不溅水;砚额无雕文。 整个砚台敲击起来,会发出“噗噗”声,多泥质。 纸摸起来略带沙感,墨粗糙松散,泛白光,无香。 季淮安还未动笔,就这么简简单单一瞧,便知道,这套笔墨纸砚实属下品。 他拿起笔,沾上墨,在纸上书写起来。 字如行云流水,清新飘逸。 在书写的那一刻,季淮安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在装一个没钱没权的小哑巴。 素芝的心里并未有什么波动,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故作惊讶地问道:“小哑巴,你的字写的怎么这么好看?” “你是不是有什么骗我的?” 素芝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怒意,表情有些不愉快。 听着素芝的质问,季淮安一时慌了神。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着急忙慌地摆摆手。 “你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过现在落难了?”素芝又问道,语气里多了几分怜惜。 季淮安连忙点点头,心里暗道,好在素芝天真。 素芝收起脸上的怒意,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季淮安,她拿起纸,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季淮安在纸上只写了短短几句话,大体意思,是希望可以帮助素芝干活,出点力。 “小哑巴,没想到你心地这么善良,还想帮我干活。”素芝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两只眼弯成月牙模样,很是可爱。 “哦,对了,既然你会写字,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总不能老叫你小乞丐,小哑巴呀。” 季淮安点点头,忽然心生一计,提笔快速在纸上写下“方梓日”三个字。 这是方荼儿子的名字,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一想起方荼,季淮安便想到了曾经受过的侮辱,眼里不自觉涌起怒火。 “真是个好名字啊。” 素芝温柔好听的声音一下子将季淮安从回忆里拉扯回来。 他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素芝,扬起一个微笑。 自己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美好。 季淮安想将素芝甜美的笑容永远保留住,但是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会为了女人就放弃自己的前途和权利的男人。 季淮安对素芝的好,和曾经他是驸马爷时对柳莺莺的好一模一样。 只是他没有发现。 他将这种对素芝的好定义为爱情,可是,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 从前和柳莺莺在一起时不懂,现在也同样不懂。 他只是觉得,这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一百五十九.安静看戏 顾白低着头,昏黄的光影映在他脸上,增加了一份神秘感,让人更难揣测他的心思。 辟无不敢多言,他虽然不知道主子派凌云去寻找神巫一族的用意,但他知道,那张信纸,已经将结果表现得明明白白。 黑色,未果。 主子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差,自己最好不要说错话。 辟无沉默着,顾白也沉默着。 空气里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清。 半晌,顾白开口问道:“边疆战事如何?” “凌云已经按照吩咐在边疆各城池中进行布防,目前情况良好,先前北疆连夜偷袭多个城池,残杀士兵的现象再未出现。”辟无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复道。 “让凌云带三千精锐,从蛇城出发,潜伏到鹿海城,等待时机。”顾白说着,继而补充道:“切记,夜里行军,白日不可动。” 顾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他的语气平稳轻柔,却带着冬日里的凛冽感觉,让人听来,顿觉寒意入骨。 他一边吩咐,一边从书案上拿出一张普通质地的空白信纸,奋笔疾书起来。 墨汁在白色上肆意游走,形成一个个矫若惊龙的文字。 他将信写好,装进信封,用红蜡封好,递给辟无。 “给代城守城将军,关奉军大人。” “是。”辟无接过信,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他想起木潼今日早晨,看见方荼在桃花酒肆门前痛哭流涕一事,便开口说道:“爷,还有一事。” “说。” “今日木潼上街,看见方荼哭诉自己上当受骗,还被耀通布庄的刘掌柜气晕过去。据说,刘掌柜和康烟布坊的王掌柜是连襟,两人私底下都是平南王的走狗,为季家垄断布料行业。爷,用去收拾一顿这个刘掌柜吗?” 辟无的眼里略带期待,毕竟明目张胆地欺负坏人,这事儿他着实喜欢。 听着辟无的话,顾白不由得冷笑一声。 方荼是她的人,自然不可能受点打击就崩溃痛哭,不然也不会为南宫偃月所用。 更何况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多眼杂的酒肆门口。 这么明显的做戏,一定是南宫偃月亲自指示。 她做事向来都是稳妥全面,这次应当也是如此,既然这样,自己便不掺合,安安静静看戏。 若是真大意,自己在帮她收拾残局就好。 反正,只是区区一个布庄,一夜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既然自己能看出来,平南王也能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真是让人好奇呀。 顾白想着,出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不必。” 此话一出,辟无很是疑惑。 按道理说,主子应该为了长公主殿下,让自己去教训才是,这回怎么又不用了? “为什么……”辟无话音未落,便觉不妥,急忙闭嘴,他抬头一瞧,便对上顾白的一双冷淡眸子。 顾白薄唇微动,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下去领罚。” 看着辟无略带可怜,默默离开的模样,顾白不由得感叹。 和木潼待久了,辟无都八卦多了。 一百六十.白卉练武 长公主府北边的曲芳居小院中,白卉正在梅花桩上练习蹲马步。 日头正红,不一会儿功夫,白卉的额头上便已布满汗水。 珍珠般大小的汗水从脸颊滑过,顺着脖颈落入衣服里,带着一丝粘腻,让她很不舒服。 看着白卉的身影逐渐颤抖,双颊大红,北霖急忙说道:“今天先这样,快下来。” “可是……” 正当白卉犹豫不决时,忽然眼前一昏,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落下桩来。 白卉吓到闭上眼,忍不住惊呼出来。 忽然她感到自己背上传来一阵温热。 待白卉睁眼,恰好对上北霖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 北霖那双结实有力的大手,将白卉稳稳托住,不由得让她害羞起来。 好在白卉的脸颊本就因为日晒而红,将她的娇羞遮盖得严严实实。 北霖先觉不妥,急忙将白卉放下,背过手,略有些尴尬地问道:“没事?” “没事,还好有师父在。”白卉扬着笑脸,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脸。 一时间,小院里有些安静。 白卉的心砰砰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激烈。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心跳这么快。 不过方才真是吓了一跳,还好有师父。 话说,师父长的其实挺好看的,剑目星眉,气宇轩昂。 哎呀,师父会不会发现我在害羞啊? 若是被发现,日后还这么相处呀? 白卉的小脑袋不停思考着,她一边想,一边抬眼偷偷瞧着北霖。 北霖今年方才二十八,虽说快到三十,但还未步入中年。平日里那副老成稳重的模样,也不过是因为在临云峰当大师兄太久,自然而然养成了。 他着一身浅蓝色道袍,腰间别一把长约三十的木剑,刻着“无妄”二字。 他身体修长,此刻正背手而立,站的笔直。 高大的身躯在阳光照射下,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影,落在白卉脚下。 白卉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伸出脚,轻轻踩了一下,然后笑得像个傻子。 “怎么了?” 突然听得北霖的声音,白卉一慌,脑子一空,急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没害羞……” 此话一出,北霖愣住了。 害羞? 害羞! “啊,那个师父,我是说,我没事,没害怕。”白卉也发觉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错,连忙纠正,“嗯,是没害怕。” “嗯,没吓到就好。”北霖顺势而说。 话毕,两人又沉默起来。 两人同在一棵树下乘凉,却相隔半丈。 微风徐徐,吹来一阵花香,弄得北霖鼻尖发痒,他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打破了这场沉默。 “师父,你怎么了?”白卉开口问道,语气里有些好奇,又带着些紧张。 “无妨。”北霖说着,一个喷嚏紧接着又来了。 北霖用衣袖遮住脸,补充道:“自从来了京都,时常这样,不必担忧。” “师父,你会不会有瘾疹啊?”白卉狐疑地继续说道,“不如让郎中看看。” 看着白卉眼中的肯定,北霖犹豫了一会儿,浅笑道:“好。” 一百六十一.深不可测 “师父,你在临云峰就没事吗?临云峰好玩吗?”白卉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个不停。 “师父,殿下也在临云峰习武,你原来有没有见过殿下呀?” “师父师父,你为什么带一把木剑呀?木剑也有杀人的威力吗?” 她的小脑袋里装着好多问题,而且相互没有联系,还稀奇古怪,让北霖惊叹不已。 看着她好奇满满的小眼睛,北霖不由得笑了。 “在临云峰时确实没事,临云峰地势高耸,山体植被多为针叶,很少有花。有花的地方大多是专人看管的药园,我很少去。师叔在临云峰的地方被誉为禁地,我不曾去过,所以再山上这些年,连师叔是女子都不知道。” 北霖一边说着,一边席地而坐起来。 他背靠着树,一副潇洒模样,看起来颇有浪迹天涯的剑客气质,此刻倘若再配上一壶清酒,那便更合适不过了。 他将剑取下,递给白卉,缓缓开口道:“这剑是我师父,白圣老祖送我的,刻着无妄二字,专门为了提醒我。”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见师父坐下,白卉也坐在地上,她双手托着腮,眼里闪过光亮,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模样。 “无妄取自八卦中的无妄卦,寓意守正则无妄。是师父对我希翼。要时时刻刻坚守正道,这样才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此谓有所为。” 白卉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点点头,在一旁附和道:“好有道理。” “至于木剑的威力,那要看一个人的攻力强弱,若是你拿着,那同普通木棍并无区别。”北霖说着,不由得想起了七年前,自己用木剑拿到临云峰少年一辈第二名。 第一名是师弟顾白,那年顾白十七岁。 “师父,以我现在的水准,可以打过谁呀?” “嗯……” 北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白卉现在只是在初级阶段,而且,她还未实战,很难判断她可以打过谁。 见师父有些难为,白卉又问道:“木潼行不行呀?” “不行。”北霖吐口而出,没有一点犹豫。 “唉,是不是我太笨了?” 看着白卉略有些沮丧的模样,北霖下意识安慰道:“你现在才刚开始,打不过很正常。再好好学上一两年,他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一听这话,白卉乐开了花。 再过一两年,自己就能保护殿下了,真好。 一想到殿下,白卉便开心的不得了。 还记得一个月前,季淮安要打自己,殿下一把手就把他拦住了,力气很大,季淮安动都动不了。 想到这里,白卉便开口问道:“师父师父,你说殿下的武功有多高呀?” 看着白卉的可爱小脸上,那小鹿般灵动的眸子里闪着好奇的光,北霖心中不由感叹。 师叔的功力一直以来是个迷,不过师父白圣老祖每次提起师叔时总是满脸愁容,由此推测,师叔定是很厉害。 想到这里,北霖浅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尊敬。 “师叔的武功深不可测。” 一百六十三.美味果子 “一会儿我要上山去采果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素芝眨着眼,笑容明媚的宛若阳光一般。 季淮安点点头,又拍了拍胸脯,伸出大拇指,对着自己比划几下,同样傻笑起来。 “那你等我一会儿。”素芝说完,便快速地跑回小木屋里。 她将两个大竹篓拖出来,然后又从泥制灶台旁边的木头桩子上取下一把斧头。 “给。”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季淮安背上竹篓。 粗布衣服本就让季淮安感到难受,在加上这编织简易的竹篓,更加刺激他娇嫩的皮肤。 两人背着竹篓,从小院离开,向着西北方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淮安的额头便已出汗。 洗过澡后,他的皮肤白皙滑嫩,吹弹可破,比寻常女子还要娇贵。 他有些走不动了,一个人半蹲在地上,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前面走得飞快的素芝忽然听不到动静了。 不会走丢了? 殿下要他还有用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立马停下脚步,回头查看,只见季淮安满头大汗地蹲在地上,不由松了口气,笑道:“方梓日,你累了吗?现在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呢。” 季淮安艰难地伸出手,正想比划自己没事,不料身子一虚,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也压坏了背上的竹篓。 竹片崩裂开来,刺入季淮安的背部,染出一片红。 听见季淮安大喊一声,素芝急忙跑到他身旁。 “怎么了?没事?”素芝问着。 忽然,破损竹篓上有着点点红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血。 “你的背受伤了!” 看见素芝眼里的担忧,季淮安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着。 他摆摆手,告诉素芝没事,然后慌乱地起身,拍去身上的土。 竹片并不锋利,刺入的深度也相对无碍,伤口很小,就是流得血看上去多了一点。 素芝撕下自己的衣服,将伤口包裹起来。 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看着素芝眼里的温柔,又看了看被自己压坏的竹篓,季淮安不由得面露难色。 “没事的。”素芝忍不住安慰道,“这东西本来就快坏了。” 季淮安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将手死死地攥成拳状,用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自己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 难道自己真的是个废物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平日里父亲对自己的厌恶和嫌弃,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他又气又恨,又怨又恼。 看出季淮安的不对劲,素芝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说道:“不要自责了。” “哝,给你。”素芝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果子,放入季淮安口中。 甜蜜在嘴里爆裂开来,季淮安感觉自己瞬间被治愈了。 “上次吃过的紫玫果,就这一个了。”素芝指着远方说道:“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一会儿多摘点给你吃。” 季淮安点点头,随着素芝笑了。 可他没注意,在素芝那双笑弯的眼眸深处,都是冰冷的算计。 一百六十四.雕虫小技 平南王府里,季泽宫一脸严肃地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眼底尽是怒气。 在他旁边站的笔直的是私生子李济。 他一言不发,眼眸里是熟悉的寒意。 两人前方,一个肥头大耳的圆滚滚胖子正半弯着身子,一脸恭敬的模样。 他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左手还包裹着一圈绷带,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 他就是康烟布坊的王掌柜。 王掌柜低着头,等待着询问, 他习惯性地抚摸自己左手的手心黄豆大小的肉瘤,当手指触碰到绷带时他才想起,这肉瘤被割掉了。 一时之间,一股悲伤涌上心头。 王掌柜觉得自己倒霉极了,不光店被砸了,还被割了宝贝肉瘤。 要知道,这肉瘤可不是寻常瘤子,那是他一生下来就带着的。 儿时王掌柜的父亲,特意找当时最有名的算命的先生看过,人家说了,那叫富贵瘤。 富贵瘤在手,富贵留在手啊! 王掌柜觉得,自己这么些年闯荡商界,在布料行业立足,都是靠这个富贵瘤保佑。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却永远失去了它! 唉,可恨! 王掌柜恨极了那帮砸店的黑衣人,他觉得这些人打压自己,一定是嫉妒自己拥有富贵瘤,而不是因为自己作恶多端,引来是非报应。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痛失富贵瘤的悲伤中时,季泽宫开口了。 “损失多少!” 他的声音苍老有力,低沉阴郁。 但也可以明显听得出来,他此刻的烦躁。 康烟布坊被砸,王掌柜被打,这是摆明和他平南王过不去呀!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头上动土? 季泽宫想着,眼神逐渐阴冷。 “回王爷,流光月影布损失三匹,织布器具损毁五台,还有其他费用,总体损失白银大约六百两。” 王掌柜低声叙说着,仿佛回到了被打的那天,伤口也配合着隐隐作痛起来。 “嗯。”季泽宫说着,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减一半。 还好,问题不大。 他想着,情绪逐渐稳定。 在他心里,只要布没事就好,其余的东西,伤了就伤了,他并不在乎。 王掌柜斜眼偷看季泽宫,揣测他的心思,忽然记起中午刘老弟来质问自己时说过的话,便急忙开口说道:“王爷,今日有流言,说这流光月影布是北疆特色,在京都并不会火,其他布坊和布庄听到消息纷纷开始降价出售,您看要不要也跟着……” 还未等他说完,季泽宫便打断了他。 “不必理会,退下。” 王掌柜听得指示,便拱手告退了。 房里只剩下季泽宫父子二人。 李济在一旁站着,并不言语,不知道心里再盘算什么。 “想用这么明显的把戏欺骗本王?呵。”季泽宫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南宫偃月可真当本王老了,傻了,不中用了啊!” “父亲英明,自然不会被这些小伎俩蛊惑。”李济浅笑吹捧着道。 看着季泽宫得意不已的模样,李济不由得心里嫌弃起这个老头子来。 他的眼神冷漠,看向季泽宫的时候总带着一丝薄凉。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自大而死在我手里的,父亲! 一百六十五.“姐妹情深”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 暖阳高照。 阳光透过层层树影,落在浅蓝色的湖水上,远远瞧去,仿佛给温柔的美人覆上一件七彩薄纱,似幻似梦,缥缈迷人。 湖面上有三两只画舫,此刻它们正安安静静的停靠在岸边,等待夜幕降临。 和画舫一样在等待的,还有柳莺莺。 她早早便起床梳洗打扮,就是为了以最好的姿态同李济游湖。 衣服被丢在床上,也不知换了多少件,摞成高高一座小山。 梳妆台上也一片狼藉。 步摇,发簪,珠钗随意摆放,凌乱不堪。 终于,在一通折腾过后,柳莺莺打扮完毕。 她身穿一件水红色金丝绣花长裙,梳着垂鬟分肖髻,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美艳动人又不失青春可爱。 看着镜子里顾盼生辉的自己,柳莺莺很是满意。 昨日李济邀请自己在房中品茶时,对自己温柔体贴。 那眼眸里尽是怜惜的模样,让柳莺莺觉得,他定是喜欢自己的。 果然,谁都要沦陷于我这美丽动人的容貌之中。 柳莺莺不由得笑了。 她抬头一瞧,日头正红,也该出门了。 她缓缓起身,打算从闺房离开,出府赴李济游湖之约。 前脚刚迈出房门,一个不善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柳莺莺一边走出房门,一边寻声而去。 看见来者的瞬间,她脸色大变。 是柳若云! 该死,怎么是她? 她不由得在心中叫苦。 怎么每次想出门都会碰上这个母夜叉? “姐姐,怎么了?”柳莺莺收起内心的厌恶,故作疑惑地看向她,轻声细语道:“找我可是有事?” 看着柳莺莺惺惺作态的模样,柳若云是一阵恶心。 这个小贱人,倒真会装样子。 “妹妹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呀?”柳若云两眼一眯,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姐姐多想了。”柳莺莺急忙摆摆手,一脸无辜地说着。 “妹妹平日里也是这么穿着打扮的,不过姐姐不常来妹妹这里,不曾注意罢了。” 她的言辞里挑不出毛病,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卑微,再配上那一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尽显可怜。 恶心,真是不要脸。 这话说的仿佛我欺负了你一样,真不愧是妓子所生的女儿,骨子里都是一副卑微讨好人的模样! 柳若云想着,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一把抓住柳莺莺白嫩的手臂,故作亲昵地说道:“是啊,都怪姐姐不好,平日里不曾关心妹妹,既然今日妹妹无事,姐姐便同妹妹在家里好好聊一聊彼此的心事,增进咱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妹妹觉得如何呀?” 柳莺莺也是没料到,柳若云居然会说出这般违心话。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长相气质都不如自己的柳家嫡长女。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一会儿恶心不死你了,我的好姐姐! “好。”柳莺莺莞尔一笑,也拉起柳若云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便往房里走去。 若是被不了解情况的路人见了,定会以为这对姐妹感情甚好。 一百六十六.出人意料 柳莺莺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柳若云说话,心思完全不再这小小的闺房里。 她想要出府,她想见到李济,想在美丽精致的画舫上游湖。 本来完美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女人毁了! 她看着越发昏暗的天色,心里的怨气也越聚越多。 丑女人,你可真行! “姐姐,说了这么久,怕是口渴?妹妹去给你倒杯水。”柳莺莺说着,起身便往外走去。 “大可不必。”柳若云一把手拉住她,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丫鬟就去端茶了。 就能耐你有丫鬟呀! 真是的! 本想着故作娇弱恶心柳若云,让她看不见去自己离开,没想到她定力这般好,一聊便是两个时辰。 李济会不会生气呀! 柳莺莺不由得有些慌张,这可是她目前找到的唯一一个靠山,不能失去。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倒有些期待。 若是李济生气,正好可以说明他对自己的在乎。 而且凭借自己能说会道的本领,李济一定会更加讨厌阻止自己去游湖的柳若云了! 柳莺莺思索着,看向柳若云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嫌弃。 不管你在柳家多受人宠爱,出了府,你照样是个没人注意的丑八怪! 柳若云呐,柳若云,怪就怪你母亲长的丑,生下的你也不会好看。 看着柳莺莺嘴角似有似无的讥笑,柳若云恨不得冲上去把她嘴扯烂! 可是,她不能。 上次打柳莺莺一巴掌,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李济耳朵里,惹得他生厌,这次自己可要好好忍着,等自己嫁给李济,再收拾柳莺莺也来得及。 柳若云一边说服自己要忍耐,一边刻意侧过身子,不去看柳莺莺那张美艳动人,又令她讨厌的脸。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到晚膳时间了。 见天色已晚,柳若云也不再装模作样,想着柳莺莺也不会出府,她便安心地大步离开了。 看着柳若云消失在视线里,柳莺莺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原来方才她借口出如厕时,便收到了李济传来的信件。 信上不过寥寥几字,却看得柳莺莺眉开眼笑。 原来好巧不巧,李济白天有事耽搁了,也没去游湖。 而且他还特意送信,希望晚上可以和柳莺莺去画舫夜游,弥补白天的遗憾。 柳莺莺将信件放在衣服中,又着柳若云闲扯了大约两个时辰,现在终于等到她走了。 柳莺莺急忙坐在镜子前,开始补妆。 不多一会儿,一副美艳绝伦的容貌便出现在镜子里。 柳莺莺偷偷摸摸地出了府,向信中约定好的小亭子走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便隐隐约约看见亭子里有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是李济! 她兴高采烈地快步走过去,低着头,娇滴滴地喊道:“大人。” 还未等她抬头,一个熟悉地声音便传来了。 “怎么这么晚还出府呀?” 柳若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打扮精致的女人,甜甜地唤了一声,“妹妹!” 柳莺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心里暗道,完了,自己中计了! 一百六十七.兔子害羞 夜已深,万物寂静。 零星的细雨不断落下,加剧了本就潮湿的空气。 月被云遮盖着,只透出点点微光,挂在天上,像是窗纸被烛火烫穿的一个洞,泛着黄。 南宫偃月正一个人在书房里呆呆地坐着,也不知想些什么。 终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扶手椅上起身,打算前往绛榕居。 听着逐渐急促的雨声,南宫偃月不由得轻笑一声。 早知道今夜有雨,便留下个丫鬟在房里伺候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房里寻摸起来。 她翻箱倒柜,寻摸许久,也未找到一把伞。 自己对这个府邸真是太不了解了。 罢了,趁着此刻雨下得并不算太大,施展轻功过去,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定下主意,南宫偃月快步出了房门。 推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顾白正撑着伞,候在书房门前,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些泛白,在微黄的竹制伞柄衬托下,格外明显。 见南宫偃月出来,顾白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夫人,回房。” 他轻声在南宫偃月耳畔说着,语气里尽是宠溺。 一把伞,两个人。 还未等两人走到花园,南宫偃月的鞋便已湿得不成样子。 看着泥泞的裙摆和越发肮脏的金丝绣花鞋,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双手提起衣裙,想减少裙尾和地面的接触,还未等她动手,就听见顾白说道。 “把伞拿着。” 顾白的语气不容置疑,隐隐约约中还透着一股不悦。 南宫偃月听得有些糊涂。 这又是怎么了? 这一路上也不曾说话,哪里又惹着他了? 想起早晨顾白可怜兮兮的模样,南宫偃月接过伞,心里暗道,罢了罢了,本宫让着你。 刚把伞拿住,南宫偃月便觉得自己身子一空。 待她反应过来,顾白早已将她横抱。 “你抱着我做什么……” 南宫偃月说着,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心跳也不由得慢了半拍。 “伞拿好,不要乱动。” 顾白命令着,下一刻便腾空而起,踏瓦而行。 雨声、风声、脚步声,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 南宫偃月耳畔只剩下顾白的心跳声。 强健有力的心跳,温热的胸膛,结实宽大的双手,让南宫偃月羞红了脸。 她下意识将头扭到一边,不曾注意,手中的伞已经开始倾斜。 雨滴没有了阻碍,肆无忌惮地落在顾白头上,打湿着他墨色的发。 他低头,瞧着把脸埋进自己怀里的南宫偃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算了,就这般,反正一会儿就到了。 雨水顺着额头落下,滑入衣领,带着一丝凉意。 然而顾白并不在意这微弱的寒意,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暖暖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顾白便到了绛榕居。 他轻轻落下,也不言语,就静静站在房门口,等着南宫偃月发现。 害羞的兔子哪里敢把头露出来? 她也这么等着。 一刹那过去了,一弹指也过去了。 终于,在大约一刻钟后,她试探性地抬头瞧去。 只见顾白一双温柔地眸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一百六十八.哼,幼稚鬼 “快放我下来!”南宫偃月急忙说道。 顾白一边笑,一边将她放下,眼里是满满地宠溺。 受不了顾白这样看着自己,南宫偃月将伞放在门口,快步迈入房间,反手将门闭住。 还没等她开口,门外站着的顾白便开口说道:“夫人更衣时不必着急,为夫就在门口候着,没有夫人的吩咐,绝不进来。”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本就发红的脸颊颜色更重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抱怨。 谁是你夫人? 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怎么还越叫越顺口了? 不行,不能和他同住太久。这时间一长,难免生出些不该有的感情。自己可不能再犯上一世的错误了,还是专心致志搞事业要紧。 南宫偃月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着。 等布庄事情结束,自己就去临云峰躲上一个月,还记得上一世,顾白在五月底,就去前线指挥战斗了。 就一个月,自己坚持得住。 她钻进暗金丝芙蓉被子里,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 “进来。” 顾白似笑非笑地瞅着将头蒙在被子里南宫偃月,也不言语,只是尽快将衣服褪去,连带着放在床铺中央的那床被子一同丢在地上。 南宫偃月蜷缩成一个团子,忽然,她感觉床猛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这么大动静? 她想着,用手指撑住被子,偷偷露出一道缝,然后从缝里观察着。 这鬼鬼祟祟的模样着实让顾白忍俊不禁。 他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一个坏念头,油然而生。 他半弯着身子站在床上,故意用脚踩着床,制造出巨大的响声,然后慢慢挪动身体,找到南宫偃月用来观察的小缝。 他伸手一指,烛火瞬间熄灭。 突然昏暗的房间让南宫偃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原本摇晃的床也停止了晃动。 房里安静得出奇。 南宫偃月似乎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顾白是睡了吗? 她琢磨着,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骗自己的,这回自己可不会上当了! 见南宫偃月没有动静,顾白知道,今晚,她怕是不会露出头来了。 不过,这样无妨,毕竟一个套路自己不会用两遍。 不然那就太无趣了。 顾白想着,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地笑。 他迅速蜷缩着身子躺下,脸恰好正对小缝。 突如其来的一双眼睛吓了南宫偃月一大跳。 她猛地从被子里出来,眼里带着惊愕。 还未等她缓过劲,耳边便响起顾白肆无忌惮地笑声,一时间,恼意代替了诧异。 她扬起手,对着躺下的顾白就是一顿打。 她一边打,还一边说着:“你神经病啊!幼稚鬼!” 这一次,她端庄优雅,落落大方,处事不惊的面具都被打破了! 感受着南宫偃月不断落下的小拳头,顾白笑得倒是越发大声了。 神经病! 见打他没有作用,南宫偃月便白了他一眼,将被子盖好,扭过头去,不再理会顾白。 “夫人?”顾白躺在南宫偃月身旁,在她耳畔轻声唤道:“夫人?” “既然夫人睡了,那为夫也睡。”顾白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只手揽上南宫偃月的肩膀。 南宫偃月一边继续装睡,一边在心里暗道。 顾白,明天本宫一定让你长长记性! 一百六十九.夜半惊醒 梦。 又是同样的梦。 满地的血液,带着温热,又有些粘稠。 无数灵魂嘶吼着,他们挣扎着,面目狰狞地朝着南宫偃月咆哮。 他们诉说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 那些对她的厌恶,对她的愤怒,对她引来这一切结果的恨意变成一只只泛白的手从血泊中升起,将南宫偃月包裹住,让她无法动弹。 在她眼前,在那一片片的红之中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 那是南宫炎珏。 他执剑,一脸凄凉地看着南宫偃月。 他薄唇微动,温柔的声音便传入南宫偃月的耳中,触动着她本就痛苦煎熬的心。 “皇姐,为什么不救我啊!” 他唤着,手中的剑快速割破喉咙,血化作红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最后融入他脚下的一片片红中。 不要! “炎珏,不要死!” 她大声喊到,双眼瞬间睁开,背上已经惊起一身冷汗。 “别怕。”顾白将脸色苍白的南宫偃月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她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滑落,流入脖颈,带着一丝粘腻,仿佛梦中暗红色的血液般,让她厌恶,令她难受。 她的身子在轻微颤抖,呼吸也甚是急促。 “为什么不救我啊!” 炎珏的声音在她耳畔飘荡,仿佛诅咒一般,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南宫偃月,她曾经所犯下的过错。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终于,声音一点点消失了。 她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房里不止她一个人。 她猛地回头看向顾白,眼里带着一丝冷漠。 “你听见什么了?” 她开口问道,语气里尽是威胁。 “听见你说不要死。”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开。 自己已经越矩许多次了,虽然也不在乎多这一回,但现在可不是逗南宫偃月的好时候。 顾白能感受到南宫偃月语气里的冷漠和威胁,还有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顾白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由得让她疑惑。 毕竟在她心里,顾白可是个心思深沉的男人。 “就没了?” 南宫偃月狐疑地问道,语气柔和了许多。 “还应该听到些什么吗?” 顾白浅笑着反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梦到父皇死去那夜。” 南宫偃月随口说着,眼里的惊愕还未完全退去。 “都过去了。”顾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眼底尽是柔情。 多年从军,早就让顾白养成了睡觉轻的特点。其实从南宫偃月额头冒汗,眉头紧皱时,他便已经醒了。 所以,他什么都听见了。 他知道,南宫偃月梦见的不是先帝,而且现任皇帝,南宫炎珏。 她怎么会梦见南宫炎珏死去呢? 结合上一次她做噩梦时说的话,顾白可以推断,这是同一个梦。 她为什么会反反复复梦见皇上死去呢? 而且感觉这般真实,就像是南宫偃月经历过一样。 那般痛苦和悲伤的神情,让顾白记忆犹新。 顾白心里有很多疑问。 可在此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南宫偃月。 让她知道,自己在她身旁。 一百七十.触动心灵 “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脸上带着歉意。 “没事,不必太在意我。” 顾白轻笑一声,看着南宫偃月乖巧可爱的模样,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般亲密地动作,让南宫偃月的心跳加速,仿佛小鹿一般,跳个不停。 “那个……天色尚早,你继续睡。” 她有些慌张,想要逃离这种甜蜜的氛围。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披上外衣,下了床。 她裹上宽大的袍子,推开房门,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伞,便向华沁居走去。 见状,顾白立即从床上坐起,拿起一件外衫,边走边穿,跟在南宫偃月身后,生怕她大晚上会出什么事。 可他忘了,这里是长公主府。 虽说长公主府的侍卫武功比不上顾白,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见顾白跟在身后,南宫偃月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回头看去,才想起顾白并未打伞,不由得出声说道:“你出来做什么?当心凉着。” 一听南宫偃月关心自己,顾白便乐开了花。 他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南宫偃月身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陪你。” 他的语气温柔又暧昧,眼里还尽是宠溺。 热气掠过南宫偃月小巧圆润的耳朵,让她的脸颊不自觉发烫起来。 “本宫要去沐浴,你也要跟着?”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顾白,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陪你进去,我便离开。” 顾白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下,披在南宫偃月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夜里寒凉,你本就身子弱,当心一点。” 顾白的体温缓缓传来,驱散着空气里的冷意。 不好拒绝顾白,南宫偃月只能加快步伐,希望早点抵达华沁居,结束这暧昧不清的举动。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便走到了华沁居。 “你可以回去了。”南宫偃月说着,步入华沁居内室,将门反锁上。 她褪去沾着汗液和雨水的衣衫,将自己浸在温热的泉水中。 回忆仿佛水中散开的发一般,沉重又杂乱。 那些红色的,磨人的梦境,就像水草一样死死缠绕着南宫偃月,令她绝望,让她窒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南宫偃月平复了情绪。 她穿好衣袍,从内室出来,才发现顾白并未离去。 他正一脸安稳地侧躺在华沁居外屋的贵妃椅上。 他睡着了。 似乎从成婚以来,顾白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感觉自己对顾白更为亏欠了。 南宫偃月从内室寻摸出一件袍子,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袍子轻轻披在顾白身上。 刚触碰到他的身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便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见来者是南宫偃月,顾白紧忙松手。 一道红出现南宫偃月白嫩的手腕处,在顾白眼中,显得有些刺眼。 “你没事?”顾白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 “无妨。”南宫偃月将衣袍递给顾白,低头浅笑。 似乎自己不应该总是对他冷言冷语的。 一百七十一.一语成畿 方才沐浴罢,南宫偃月的发还未干,柔顺地落在背上,浸湿了厚重的锦袍。 她一双凤眸半弯,嘴角微微上扬。 原本惨白的皮肤在烛火昏黄的光影下,带着一丝暖意。 她莞尔一笑,仿佛初春融化的冰雪,纯净又美好。 看得顾白一时愣住了。 南宫偃月是美的。 美人一笑,倾城倾国。 正当顾白沉浸在南宫偃月的美色中时,一个细小微弱的喷嚏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是凉着了?”他起身给南宫偃月让出位置,然后扶着她缓缓坐下,轻声问道。 “都说夜里寒凉,你却偏要要去沐浴。”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而那双媚人的狐狸眼里却尽是关心和在乎。 看着沉默不语的南宫偃月,顾白不由得打趣道:“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牙尖嘴利的吗?” 南宫偃月别过头去,小声叨咕,“还不是因为你吓我,幼稚鬼,你要是不吓我,我怎么会做噩梦,出一身冷汗,不去沐浴能行吗,都怪你,幼稚鬼,哼!” 看着她一个人碎碎念的模样,顾白眼中笑意很浓了。 还说自己是幼稚鬼,你不也是? “好好好,都怪我。”顾白把脸凑到南宫偃月面前,一双狐狸眼里尽是暧昧和宠溺。 “是我的错,那殿下想如何惩罚微臣呢?” 热气吹到南宫偃月的脖颈处,弄得她痒痒的,她浓密睫毛微颤,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娇羞,脸颊也逐渐泛红。 怎么又离我这么近呐! 南宫偃月很想大声喊出心里的想法,可是碍于长公主的身份,她必须时时刻刻,尽力保持端庄得体。 发觉南宫偃月害羞了,顾白越发过分,他将身子压低,看着她白皙的皮肤,那美丽的双眸,还有红润的唇,顿时觉得心中一阵躁动。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着,带着一丝诱惑。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南宫偃月的瞳孔逐渐放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要干嘛? 他又在逗自己玩吗? 南宫偃月想着,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顾白的两只手压在贵妃椅上,将南宫偃月困在自己身下,然后看着她,勾起一抹邪魅地微笑。 他缓缓靠近,一点一点,仿佛在享受自己狩猎的过程一般。 此刻,他对南宫偃月那泛红的表情甚是满意。 在两唇快要相碰的一瞬间,南宫偃月伸手拦住了顾白。 “别这样。”她小声说着,很是没有底气。 她纤长的睫毛微颤,整个人都在向后躲避着。 “呼”的一声。 顾白对着南宫偃月的眼睛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睫毛上落了一根羽毛。”顾白解释着自己那暧昧不清的举动,然而这个理由没有一丝说服力。 “一定是你翻箱倒柜找袍子时粘上的。”顾白又补充道,语气甚是坚定,就像是他看见了一样。 看着他又一次解释的模样,南宫偃月可以肯定,顾白喜欢上自己了! 一百七十二.挑明心意 顾白喜欢我? 顾白喜欢我! 完了完了,那我还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天。 这不就是典型的羊入虎口吗? 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呀? 一连串的疑问像鞭炮一样连续炸开,每一个都带着巨大的动静,扰得南宫偃月心绪不宁。 顾白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一个人默默移步至角落,然后背对着南宫偃月席地而坐,开始运功打坐,平缓气息。 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 那一句“别这样”已经明显告诉顾白,南宫偃月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他懊恼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自己太多着急了。 但此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往往说的越多,越会适得其反。 他闭目养神,想要清空自己的思绪,然而南宫偃月的身影仿佛刻在他头脑里一样,挥散不去。 看着离自己好远席地而坐的顾白,南宫偃月犹豫着,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声音传来,仿佛在告诉顾白在心里安装的那颗定时炸弹,现在可以启动了! 他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耳边全是南宫偃月柔柔的话语。 该怎么说呢? 他犹豫了。 这个无论在战场,还是在官场上都镇定自若,掌控大局的男人,此刻居然慌张了。 该说假话吗? 说自己对她一丝感觉都没有? 说她多想了,自己不过是闲来无事逗逗她? 他的大脑快速转动,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殿下觉得呢?”他起身,转过来面对南宫偃月,开口反问道:“殿下觉得,臣该不该喜欢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似乎从问出口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这场对话的悲惨结局。 不想直视他的眼眸,南宫偃月低下头,也思索起来。 原本平滑的衣裙被她白嫩的手攥出几缕褶皱。 她松开手,将衣裙捋平整。 可那皱褶的痕迹却牢牢停留在上面,突兀又显眼,同这个问题一样,令人难以忽视。 “本宫觉得……” “觉得什么?”顾白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选择装作不知道。 毕竟这样,心里就不会有太大负担。 “将军日后还是不要作出这种惹人误会的举动了。” 顾白的心慢了半拍,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他想要南宫偃月说出事实,至少这样,他还能知道,自己是有希望的。 这一刻,顾白突然有点羡慕季淮安。 至少曾经的南宫偃月很爱他。 他还记得,那场庆功宴上,南宫偃月满心满眼都是季淮安的模样。 “若是臣不同意呢?”顾白问道,那双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悲伤。 似乎没有料到顾白会问自己这些,南宫偃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自己对顾白,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恐怕也是假的。 每一次他靠近自己,心总是如同小鹿乱撞。 南宫偃月知道,自己对顾白有好感。 只是自己不能,也不敢再去喜欢一个人了。 一个只能活两年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和别人共度余生呢? 一百七十三.步步紧逼 顾白一步一步向南宫偃月走来,他心里涌起一股占有欲,他就是不想让南宫偃月喜欢旁人。 他想成为她眼里的那个人,想陪她渡过所有欢乐与苦痛,想同她共度余生,白首不离。 “殿下怎么不说话?”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刺激着南宫偃月的神经。 该怎么说,才能让他知难而退? 南宫偃月想着,上一世苦痛的经历宛若走马灯般闪现在她眼前。 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本宫这一生都是为了大都,为了南宫家,本宫不能有私人感情。” 顾白瞬间捕捉到南宫偃月言语中的漏洞,他心里忽然开心起来。 “只是不能有,而不是不想有。殿下也喜欢微臣?” 顾白站在她面前,嘴角上扬,他有些期待地瞅着南宫偃月,等着她的回答。 “本宫还有两年时间,本宫不可能和你白头到老,将军还是换一个人喜欢。” 没有正面回答顾白的问题,南宫偃月叹了口气,神情里带着些许无奈。 这家伙,真是…… “臣同家父一样,是个死心眼,认准的事一定会做到底,认准的人也一样。” 顾白眼神里尽是坚定,他半蹲在南宫偃月面前,同她四目相对。 让她直视自己,也直面这个问题。 被顾白盯得头皮发麻,南宫偃月有些暴躁地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全部。” 鬼才信你! 听得这话,南宫偃月忍不住给了顾白一记白眼。 这种哄小孩子的话自己才不会信呢! 见南宫偃月一脸不相信的模样,顾白瞬间严肃起来。 “我认真的。” “本宫不小,将军还是说实话的好。” 此话一出,顾白有些哭笑不得。 他觉得南宫偃月就是个天然矛盾体,一边觉得自己喜欢她,一边又害怕自己是真心喜欢她,还总要找些借口。 算了算了,谁让我偏偏就喜欢上这么一个玲珑多面,自相矛盾的女人呢。 “喜欢你,因为你是南宫偃月。” 顾白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嘴角依旧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原来只是因为我是长公主啊。 南宫偃月感叹道,心里却不自觉的难受起来。 还未等她开口,顾白便继续说道:“是南宫偃月,不是长公主。” 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什么都知道? 南宫偃月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哀伤。 喜欢又如何呢? 不过两年活头。 看出南宫偃月的顾虑,顾白一边牵起南宫偃月的手,一边轻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北疆打探神巫一族的下落了。你放心,你定会长命百岁的。你是我夫人,我会护你周全。” 宽大结实的手将南宫偃月的小手包裹起来,温暖又安心。 她瞧着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顾白,心里不断问自己。 真的该相信他吗? 如果,他是第二个季淮安怎么办? 上一世顾家是最为忠心的,可这一世也会如此吗? 南宫偃月犹豫着,思考着,最后还是选择退缩。 她将手抽出来,回避顾白的视线,沉默不语。 一百七十四.一年之约 见南宫偃月犹豫不决的模样,顾白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不该逼她的。 可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是那场梦吗? 和南宫炎珏有关系吗? 顾白想着,突然心生一计,便开口道:“这样好了。一年,给我一年时间,若是这一年里我还是没有让你认同我,那便按照你说的来。如何?”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思考着。 一年的时间,看清一个人足够了。 而且,若是一年以后,顾白还未找到神巫一族,没办法取出自己体内的蛊虫,那自己便分开,同现在没什么区别,也不会耽误他喜欢别人。 南宫偃月隐约记得,晚娘似乎就是在这一年里出现的,若是自己在顾白身旁,还可以阻止北疆的阴谋,保障南宫炎珏的地位。 她知道,顾白可能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也可能是由于利益趋向,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以利用的资源就一定要牢牢抓住。 更何况,自己既然可以灭掉一个季家,也同样可以毁掉顾家。 一年的时间,足够炎珏成长起来了! 若是顾家也同季家一样,自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再加一个条件。” 南宫偃月脱口而出,不带半点优柔寡断。 她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精光,带着算计和阴谋。 仿佛漩涡一般,深深吸引着顾白,让他挪不开眼。 在讨论有关自己利益的问题时,她总是这么果断决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顾白想着,不由得笑了。 “好,什么条件?” 南宫偃月凤眸微转,朱唇轻启,带着一丝凉意。 “季家,我要你在一年内屠光季家上下所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她的眼眸里尽是杀意,那浓重的杀意让多年征战沙场的顾白也有些诧异。 那是血海深仇般的杀意。 那是在尸横遍野里才能沾染出来的浓郁的血腥味道。 按道理说,一个季淮安不足以让她涌起这么强烈的仇恨。 那她同平南王恩怨来源是什么呢? 真是令人好奇呀。 我的公主殿下。 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顾白一边想着,一边打趣道:“殿下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 他的语气里不带一丝厌恶,眼里也尽是宠溺。 “怎么,将军不敢吗?”南宫偃月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看清自己眸子里的野心勃勃。 顾白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邪魅一笑:“殿下觉得,臣有什么不敢的呢?” 他说着,还没等南宫偃月反应过来,便轻轻敷上她柔软的,透着粉嫩的唇。 他亲吻着,吻的很慢很慢,仿佛在品尝一道精美的食物,一丝一毫的分心都不能出现。 舌头在唇齿之间灵活游走,想要尝尽她口中的甜蜜。 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度,南宫偃月的脸颊越发红润。 而南宫偃月没有推开他的行为,让顾白更加兴奋。 这一次,两人的双唇终于亲密接触。 其实早从南宫偃月起身走向顾白时,他便知道,南宫偃月会给自己一点甜头。 这个甜头,他很满意。 一百七十五.好坏形象 温暖暧昧的气息一点一点将南宫偃月包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闭着眼,身子慢慢向后撤去。 奈何腰间的大手太过有力,死死把她困在顾白怀中。 怎么还没结束?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偷偷睁开眼,就看见正顾白一脸坏笑地瞅着自己。 羞涩与恼怒交杂在一起,在她脸上表现出来。 她一口咬住顾白还未离去的下唇,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让你没完没了。 见怀里的人儿这般淘气,顾白眼眸含笑,加重了嘴上的力道。 南宫偃月吃痛一声,一脚踩向顾白。 随着两人互相“伤害”,唇终于分开了。 南宫炎珏脸色绯红,眉目含春,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感受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的快感。 她的身子有些发软,只能扶着墙移步至贵妃椅上,然后她缓缓坐下,尽力平复情绪,一双凤眸看向顾白,带着一丝不悦和埋怨。 臭流氓! 再多吻一会儿,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华沁居了。 他这是想谋杀本宫! 她在心里暗自骂道,别过头去,不再理会顾白。 顾白虽然脚上吃痛,但碍于面子,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无所谓的模样,朝着南宫偃月略带得意地笑着。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嘚瑟。 他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让南宫偃月更加不悦。 笑你个大头鬼。 忽然南宫偃月觉得嘴唇一阵微痛,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才发现下唇居然也破了。 好你个顾白,想要甜头是,本宫会给你准备一个大的! 瞅着南宫偃月眼底一闪而过寒光,顾白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收敛起来。 还是老实点,省得因为太得瑟而丢了夫人。 若是真把南宫偃月气跑了,自己伤心不说,还要被父亲用家法打死自己…… “夫人,不要生气。”顾白一脸讨好地走到南宫偃月面前,轻声安抚道:“为夫下次不这样了。” 南宫偃月抬头一瞧,眉眼带嗔,“怎么,顾大将军还想有下一次?” “不敢不敢。”顾白急忙摆手说道。 他半弯着身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看得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原来什么都不怕的顾大将军,也会有今天呀! 她捂嘴偷笑着,忽然想起了老太爷顾亦的感情故事,不由得感叹道:“顾家上下是都惧内吗?” “那是让着,怎么能说是惧怕呢?自己的女人自然要宠。” 见南宫偃月笑了,顾白便知道,她气消了大半。 他伸出手递给南宫偃月,眼里尽是宠溺之情。 “夫人,虽说这天色渐明,但并不耽误回房,是。” 顾白特意没把话说全,生怕自己在南宫偃月心里留下一个老流氓的形象。 可他不知道,在南宫偃月看来,他可一直都是浪荡的登徒子。 回房做什么呢? 自然是睡觉了。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给了顾白一记白眼。 心里暗道,老色批! 一百七十六.吃醋大王 待两人回到绛榕居,天已大亮,补觉这件事只能泡汤。 和寻常一样,南宫偃月先在房中换好衣服,然后再轮到顾白更衣洗漱。 南宫偃月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仔细端详着。 下唇有着明显的红肿。 好在今日并未安排出行,不然让旁人见了,该多尴尬。 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瞟向顾白,眼里是满满的怨气。 忽觉背后一阵寒意,顾白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夫人又不开心了。 早知道,自己便不亲这么久了。 他想着。 那柔软粉嫩的唇仿佛又到了顾白眼前,方才甜蜜的滋味重新回归大脑,刺激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这感觉真是美好。 顾白忽然懂得为什么温柔乡让人流连忘返了。 “阿嚏!” 一个略有些响亮的喷嚏声传入顾白耳中,打断了他美好的回忆。 当真感风了。 他转身看向南宫偃月,只见她面容微红,额上有些细汗。 他将手覆在南宫偃月额头,顿时觉得一阵热意。 怎么还发热了? 这身子板儿可真是差劲。 顾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一把抱起还在思考如何遮住伤口的南宫偃月,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一脸严肃地说道:“躺好,不要动。” 被顾白突如其来的正经模样吓到,南宫偃月睁着眼睛,很是无辜地看向他。 小兔子般灵动美丽的眸子,配上她微红的脸,显得格外可爱诱人。 “你要干嘛?”她捂住嘴,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顾白再做出什么暧昧举动。 看着她躲闪的模样,顾白有些无奈。 算了,不急,慢慢来。 “自己病了都没发觉,我要去请太医。”顾白说着,迈步便要离开。 “叫姜太医就可以。”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挪动身子,找到一个舒服地姿势,老老实实等着。 她是觉得自己感风,但想着是小病,一会儿去府邸药库自己拿点药材就好。 久病成医这句话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更何况,自己的师父君泽圣人是出了名的药师,在临云峰待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略懂些皮毛的。 一听“姜太医”这三个字,顾白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怎么偏偏就找他。 他心里想着,一撇嘴,语气里尽是不悦。 “找旁人不可以吗?” 看着满脸黑线的顾白,南宫偃月先是一阵糊涂,随后恍然大悟,不由得笑出声来。 一见南宫偃月笑了,顾白越发不喜。“夫人是觉得,方才的话很可笑吗?” “姜守承是本宫多年的御用太医,了解本宫的身体情况。”南宫偃月一边笑,一边解释道。 顾白略有些憋屈的模样,着实惹她欢喜。 见顾白不言语,也不动弹,南宫偃月继续问道:“你末不是吃醋了?” 她眨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颇有一种看好戏的模样。 “是又如何。”顾白脱口而出,“就是吃醋!”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脸上满是不悦。 “喂,你去哪儿呀?”南宫偃月忍不住出声问着,眼底尽是笑意。 “请姜太医!” 一百七十七.得意忘形 顾白出门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这速度之快让南宫偃月颇为震惊。 从癸文街到长公主府怎么也要半个时辰呀。 南宫偃月想着,看向顾白的眼里多了一丝深沉。 顾白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呢? “顾白,我口渴了。”南宫偃月轻声唤道。 听见夫人吩咐,顾白急忙从床边起身,倒了一杯茶,轻轻吹了一下,然后递给南宫偃月,柔声道:“有些烫,慢点喝。” 茶汤清透,茶味浓郁甘甜,茶香沁人心脾,不愧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南宫偃月一边小口品着茶,一边斜眼打量顾白。 临云峰里人才辈出,顾白算第几等呢? 看着南宫偃月想的出神,顾白突然靠近她微红发烫的脸,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眼里带着一丝戏谑。 “想什么呢?” 顾白的鼻息混着茶汤水汽一同迎面而来,让南宫偃月下意识向后躲去。 淡黄色的茶水在白釉瓷杯中晃荡几下,仿佛海浪扑向礁石一般,溅出几滴晶莹。 看着有些湿润的水蓝色衣襟,南宫偃月眉头微蹙。 “夫人,我方才是不故意的。”顾白一边解释着,一边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见南宫偃月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将茶一饮而尽,顾白继续说道:“还渴吗,要不我再去倒一杯?” 顾白伸手想要握住茶杯,一不小心便碰到了南宫偃月细白的手指,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南宫偃月手一松,白釉瓷杯便向下坠去。 “茶!” 听得她惊呼一声,顾白手疾眼快,一把将茶杯握住。 “没事,有我呢。”顾白说着,白釉瓷杯的底部出现一道裂痕。 裂痕仿佛毒素一般瞬间漫延开来,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瓷杯碎成了几块。 瓷片白白净净的躺在顾白手中,好似一个个纯净可爱的孩子,睁着灵动的大眼睛,质问他。 父亲父亲,我怎么……碎了? “顾将军……” 南宫偃月眯着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她粉嫩的唇微动,吐出一句话来,“这是御赐之物。” 顾白方才还得意的笑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自己真的没有用力呀! 正当他开口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姜守承来了。 他一身白衣,外加一头白发,宛若一张行走的大型宣纸。 他缓步步入房门,看向顾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怨,这表情让南宫偃月甚是疑惑。 什么时候这两人还有交集了? 上一世,可是妥妥的陌生人呐。 这已经是第二次,自己被家里突然出现的黑影带到长公主府了! 姜守承微微叹气,心里暗道。 算了,谁让人家是正一品大将军呢? 就是任性呀! 等今日看诊完毕,自己一定要和顾白私下商量一番,让他派暗卫“请”自己的时候,可不可以温柔一点? 即便是不能柔和地“请”自己,至少不要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出现。 若不是自己多年以来养成了强大的承受能力,这猛地一回头就瞧见个全身黑黢黢,被包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能被活活吓死。 一百七十八.莫名敌意 姜守承坐在距离床榻大约一丈长的椅子上,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根细线,叫顾白将其系在南宫偃月右手腕处。 悬丝把脉过后,他拿出纸笔,写下药方,朝着南宫偃月说道:“殿下,此药要三碗熬成一碗,日服三次即可。” 见南宫偃月点点头,姜守承又开口嘱咐道:“此药甚苦,殿下若是难以下咽,便吃些甜蜜饯。” 南宫偃月朝着姜守承微微低头,莞尔一笑,柔声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姜太医关心,太医来此也是辛苦了,早些歇息去。” 这一笑可让顾白心里不爽极了。 “姜太医,本将军送你!” 他突然出声说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胁和不悦。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让南宫偃月感到有些好笑。 这家伙,真是个幼稚鬼,连这醋也要吃? 南宫偃月想着,一把拉住顾白,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眼神示意他不许难为姜太医。 见状,方才站起来的顾白又坐下了。 “想来姜太医也是个能照顾自己的成年人,本将军还有事,不亲自送你了。” 他虽然是对姜守承说话,但眼睛却看着南宫偃月。 姜守承站在原地,默默地收拾东西。 “殿下,微臣告退。”他说着,转身离开。 待姜守承离开后,南宫偃月才开口说道:“好了,人走了,你可满意?顾大将军。” “满意。” 顾白直言道,他的语气里还带着那么一丝得意,仿佛赢得了一场战斗。 “幼稚鬼,醋坛子……”南宫偃月小声嘀咕着。 她一边说,一边还有些高兴。 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这样的顾白十分有趣,颇为讨喜。 “夫人先休息,今日由为夫亲自为你煎药。”顾白说着,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 刚出去,他便又回来了, 南宫偃月正疑惑,再一瞧,不由得笑了。 原来忘记拿药方了。 这个傻子。 话说,他知道长公主府的药房在哪里吗? 南宫偃月思考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昨夜没睡好,再加上生病,困意宛若潮水一般迅猛袭来。 不多一会儿,她便闭上眼,进入梦乡。 “夫人?” 顾白的声音传来,轻和的,仿佛水一般。 “夫人?” 南宫偃月眉头一皱,心里暗道。 怎么做梦还能梦见他呀。 “夫人,醒醒。”顾白坐在床边,看着半梦半醒的南宫偃月,嘴角微扬,眼眸里尽是温柔。 他轻声唤着,见南宫偃月的眉头微蹙,便知道她快要醒了。 “夫人,药好了。”顾白伸手抚摸着她微微发烫的脸,见她没有反应,便戏谑地说道:“再不醒来,我可就亲你了!” 南宫偃月浓密地睫毛微颤,柔软的唇似乎要张开说些什么。 顾白附耳倾听,待听清以后,他不由得笑了。 迷迷糊糊在睡梦里还想着骂我老色批…… 真是,该说你什么好呢? 这也算是心里有我,对。 顾白想着,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那吻很轻很轻,像羽毛般落在南宫偃月的脸上,然后又快速离去,没留下半点温度。 一百七十九.兔子怕苦 眼皮发沉得很,南宫偃月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眸。 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抵达眼瞳。 南宫偃月发现,隐隐约约地,面前有个人影。 那熟悉地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宠溺。 “夫人,醒来就不要贪睡了。” 顾白一双笑眸瞧着她,仿佛在看一只可爱的兔子。 被他盯得紧,南宫偃月有些不好意思,脸也越发红了起来。 顾白将她扶起坐好,从桌上拿过煎好的药,“我喂你。” 深棕色的药汁在乳白色的瓷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显。 浓烈的中药味融入空气里,一点一点渗透南宫偃月的皮肤。 这颜色,一看就知道,甚苦。 “我可以自己来。”南宫偃月说着,伸手就要抢过药碗。 “莫不是害羞了?不敢让我喂你?” 一张带着邪魅的脸突然贴近,温热的鼻息扑在南宫偃月面上,让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别过头去,逞强地说道:“谁害羞了!你才害羞呢!你喂就你喂!本宫才懒得和你争辩……” 她强烈反驳着顾白,然而,那越渐微弱的声音早已暴露了她此刻的羞涩。 “夫人,啊――”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将药递给她。 随着苦涩涌入嘴里,南宫偃月的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再来一口。”顾白很有耐心地说道。 这感觉就像哄小孩一样。 七八口药下肚,南宫偃月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看着眼前的深棕色的液体,她不由得犹豫了。 太苦了。 怎么能这么苦呢? “夫人,药凉了会没有功效。”顾白催促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没有想到,平日里什么都不怕的长公主,现在会被一碗药折腾成这样。 那一脸苦像,仿佛眼前的不是药,而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怕得很。 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南宫偃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她叹了口气,将药碗一把夺过,然后深呼一口气,颇有一种将士赴死的喝完。 苦味在嘴里瞬间爆裂开来。 顾白急忙将准备好的蜜饯放入南宫偃月口中。 甜蜜和苦涩交杂着,混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半晌,她才缓过劲来,伸出手看向顾白。 顾白浅笑一声,将剩下的蜜饯放到南宫偃月白嫩的掌心。 看着南宫偃月吃得美滋滋的模样,又想起方才那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忍不住出声道:“这么大还怕吃药?” “我那是怕苦。”南宫偃月脱口而出。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怕吃药呢。 小孩子才怕呢。 “怕苦不就是怕吃药?”顾白说着,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是满满的柔情。 “不一样的好不好?药有不苦的。” 此话一出,顾白眼中笑意更浓。 “好好好,夫人说的话都对。” 他宠溺地语气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自觉想起昨夜的顾白说过的话。 “那是让着,怎么能说是惧怕呢?自己的女人自然要宠。” “你是我夫人,我会护你周全。” 那宠溺的眼神,坚定不移的语气。 她想着,将最后一个蜜饯放入口中,不觉低下头,莞尔一笑,小声嘀咕着。 “你这人……” “没个正形。” 一百八十.无毒丈夫 南宫偃月和顾白两人在房里相互打趣着,就在这时,白卉拿着信件出现了。 瞅着自家主子和驸马爷你侬我侬的场面,白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殿下。”她站在门口说道:“布料研究已经有结果了。” 一听此话,南宫偃月急忙示意她进来。 白卉将还没拆封的信递给南宫偃月,乖巧地站在一旁。 看着驸马爷顾白正安安静静坐在床边陪伴殿下,白卉心里一阵开心。 果然,顾将军和殿下就是般配!哪像那个季淮安,什么东西! 南宫偃月瞅着信,眼里不觉闪过一丝精光。 她莞尔一笑,朝着白卉吩咐道:“白卉,三日后在府里设宴。邀请京都所有的夫人小姐,除了柳莺莺以外。另外,通知方荼,将价格再降一成。” “是。”白卉点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急忙离开,生怕自己继续在这里留着,会耽误殿下和驸马爷谈情说爱。 南宫偃月宠溺地瞅着白卉,无奈地笑了笑。 她这点小心思,南宫偃月可是明白得很。 这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尽想这些事儿了。 倘若这一世没做自己的丫鬟,那么她一定会成为一个红娘。 巴不得给别人牵红线,找姻缘。 见白卉离去,顾白笑问道:“信里写了什么?让你这般开心?” 南宫偃月美眸一转,带着几分狡黠,看向顾白的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她粉嫩的唇轻启。 声音温柔甜美,仿佛浸了蜜一样,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挑衅。 “怎么,想知道?” 她抬眸瞧着顾白,只见他薄唇微扬,勾起一抹邪笑。 “看在为夫,近日来表现不错的份儿上,夫人不妨说说,如何?” 近期表现吗? 近期有什么表现? 不过是天天出演老色批罢了。 南宫偃月想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明亮的眸子忽闪,透露出一丝精明。 “本宫可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表现?” “康烟布坊是我派人砸的。”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南宫偃月,想从她美艳的脸上看出什么。 诧异转瞬即逝,南宫偃月低头浅笑,“我猜应该是你。” “哦?夫人和我这般心有灵犀呀!” “那倒不是。本宫只是觉得,这么暴力的行为,恐怕只有你做的出来了。” 南宫偃月将手中的信放回信封,看着顾白,继续打趣道:“不过嘛,这暴力始终是下下策。而且,你做的一般般。” 顾白瞅着眼前这个凤眸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睿智的女人,轻声问道:“那夫人觉得怎样才好?” “至少要彻底一点,不留后患。” 此话一出,顾白忍不住笑了。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是无毒不丈夫。”南宫偃月挑眉一笑,道:“你说是不是啊,顾将军?” 见南宫偃月嘴角微扬,顾白故意贴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夫人说的都是对的。夫人可喜欢?” 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热气吹在耳垂处,弄得南宫偃月有些发痒。 整个场面,暧昧至极。 一百八十一.好戏将至 将顾白推开,南宫偃月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半垂着,遮挡住双眸,让人看不出神情。 “夫人?”顾白小心试探一声,生怕方才的举动太过轻浮,惹着这只容易动怒的小兔子。 “可是生气了?”他问着,语气里尽是讨好。 “若是不想说,便不说。”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瞬间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当真?” 顾白一时有些无奈,但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他只好应道:“当真。” 南宫偃月捂嘴偷笑,忽然觉得自顾白表明心意以后,不论他做什么,都顺眼许多。 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南宫偃月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地说道:“算了,看在你替我收拾康烟布坊的份儿上,我就和你说说。” 她莞尔一笑,道:“近期流光月影布大火的消息已经变成了一个迷,让人分不出真假。” “想来你也知道,本宫在京都外围几座城池内都有布庄和布坊,为了打赢和平南王府的布庄这场商战,本宫特意将布料送去研究,现在本宫手下的布坊,流光月影布的制作速度是平南王布坊的三倍。” 三倍! 顾白听了也是一惊。 眼眸里的惊讶只停留一瞬,继而便被敬佩替代。 不得不说,南宫偃月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从她坚定的眼神里就能看的出来,她对这场商战势在必得。 这布料研究,恐怕只是她的第一步。 宴会恐怕也和布庄生意有关,难不成是鼓动这些贵族世家的夫人小姐都去锦绣缘买布匹吗?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举动呢? 但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替南宫偃月担忧起来。 顾白不由得开口问道:“保证速度的同时可以保证质量吗?平南王手下的布坊可都是依靠质量说话。” “不必担忧,我已有打算。” 看着南宫偃月自信满满的模样,顾白嘴角微扬,笑着打趣道:“请问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臣可是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的男人。” 顾白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先是一愣,随后,她眼眸一闪,笑道:“还真有一事,必须要你帮忙。” “哦?”顾白一听也来了兴致,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偃月眼底的一抹坏意。 “何事?”他问着。 南宫偃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地说道:“劳烦顾大将军找到木潼,去通知他一声,计划可以开始了!” 看着南宫偃月淘气的模样,顾白摇摇头,不由得感叹道:“能让我这个正一品大将军去当跑腿,恐怕也只有你能够想出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半弯下身子,在南宫偃月美丽的小脸上留下一个吻。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白便飞快地溜走了。 被吻过的地方传来热意,让南宫偃月忍不住用手抚摸着。 看着消失不见的身影,她不自觉低头浅笑。 只是那抹温柔的笑容背后,是满满的算计和杀意! 平南王马上就要收到一份大礼了。 那是来自南宫偃月的,最“真诚”的祝福! 一百八十二.特制汤汁 季淮安陪着素芝摘完果子回来已是酉时,他一进小木屋倒头便睡。 待他一睁眼,已经到了次日午时。 他从床上起来,穿着素芝为自己准备好的衣服,笑容满面的出了门。 素芝正在灶台处忙碌着,一会儿看看这个蒸屉,一会儿搅和搅和那个大锅,忙的额上尽是汗珠。 见季淮安出来了,素芝朝着他一笑。 那笑宛若春风拂面,令人陶醉。 季淮安已经在心里默认,这小木屋是自己的家,素芝则是自己的妻子。 现在,妻子正忙碌着,为自己做吃食。 家有美妻,想想就令人愉悦。 季淮安一脸痴汉模样让素芝心里甚是恶心。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长公主的计划,自己暂且受着。 素芝想着,收起眼底的厌恶,笑道:“你醒啦。刚好,快要开饭了。” 季淮安点点头,走到素芝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窝窝头,一口吃了大半。 初次的那种美味感觉已经不复存在,窝窝头生涩粗制的口感让季淮安一时难以下咽。 看着素芝笑意盈盈的脸,季淮安实在不好意思吐出来,他只得倒了一杯清水,就着水将窝窝头咽下。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素芝眉头一皱,低着头,神情有些不悦。 “啊啊。”季淮安急忙摇头叫着,一边叫,一边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土里比划着什么。 素芝定睛一看,地上写着三个字。 嗓子疼。 “原来是这样啊。”素芝恍然大悟,笑道:“你要不解释,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吃不惯这粗茶淡饭呢。” 这话听得季淮安是一激灵,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心里则上下打鼓般慌张的不得了。 好在素芝天真,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应付过去。 就在季淮安思考以后该如何找借口时,素芝甜美的声音传来。 他寻声一瞧,只见素芝正在一口大锅里搅和着什么。 季淮安走到灶台旁边,指着锅里深紫色的汤汁,朝着素芝“啊啊”叫着。 “这是紫玫果汤汁。”素芝笑着解释道:“很甜的,可以润喉。” 她说着,舀出一碗汤汁递给季淮安。 看着色泽鲜艳的汤汁,季淮安不自觉眉头紧皱。 “很好喝的。相信我。”素芝眨着眼,拉起季淮安的手,撒娇道:“真的,你试一试嘛。” 甜美的声音和素芝可爱的脸让季淮安瞬间卸下心中的犹豫,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甜蜜的滋味在他嘴里徘徊,这感觉就仿佛和少女亲吻,满满的诱人。 一碗下肚,季淮安喝开了怀。 “哈哈哈,我没说错。”看着季淮安一副见识浅薄的模样,素芝忍不住大笑起来。 “哝,再给你一碗。” 看着季淮安狼吐虎咽地将汤汁喝尽,素芝眼中的笑意很浓了。 一碗接个一碗,一会儿功夫,季淮安喝到肚子都圆滚滚的。 “好了好了,你不能再喝了。”素芝拦下他拿碗的手,娇嗔道:“剩下是给哥哥留的,今晚他就要回来了。” 看着素芝满脸期待的模样,一股强烈的嫉妒油然而生。 不如杀了素芝的哥哥,这样她一辈子都会是我的了! 季淮安想着,眼底闪过一丝凶狠。 一百八十三.哥哥失踪 夜来的悄无声息。 就像蹑手蹑脚的人儿一样,静静的,小心翼翼的,还未等人发现,便带着沉重的黑色,到了你我身边。 素芝在门外等着,眼里尽是焦灼。 她不时在小院里张望,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 季淮安在床上躺着,心里也是同样的焦灼不安。 不过他的焦灼和素芝不同。 他要制定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一个不让素芝怀疑自己是杀人凶手的计划! 此刻,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大约一个时辰。 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但都不能让他满意。 而现在,随着夜色越发浓重,季淮安也越发焦虑起来。 今夜应该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想着,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不如趁他起夜时,从背后袭击将他打晕,然后在夜色的遮蔽下,弃尸荒野! 毕竟往往而言,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素芝小声嘀咕着,一边说一边步入房间、 她坐在床上,一个劲叹气。 “不应该呀,虽说哥哥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说好了三天回家就是三天。哥哥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都到子时了还未回来。” 素芝自言自语着,眉头紧锁,看上去不安极了。 听着素芝时有时无地叹息声,季淮安也难继续装睡。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素芝身旁,轻轻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 素芝抬眸看去,忍不住抽泣起来。 她哭的梨花带雨,每一声都哭进了季淮安的心坎里。 看着眼前身子微颤,小心抽泣的素芝,季淮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方才还在脑海里不断上演的杀人画面在这一刻,随着素芝微弱的哭声消散的一干二净。 自己真是个混蛋。 季淮安在心里骂着自己。 若是自己真的杀了素质的哥哥,那以后该怎么面对素芝呢? 素芝轻轻抱住季淮安,一双微红的眼注视着他,问道:“你说,哥哥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在外面惹事被人杀了呀!” 感受着怀里的温热,季淮安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哥哥常说,城里人都很坏的,动不动就杀人砍头要是哥哥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一听这话,季淮安急忙摇摇头。 他拿出纸笔,奋笔疾书。 素芝接过纸,一瞧,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城里人是好的,若是城里人是好的,那你为什么受人欺压?” 面对素芝的质问,季淮安也是一愣。 完了,他在心里暗道。 光顾着哄素芝。一时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素芝盯着他,眼里带着疑惑。 “我本是平南王世子,季淮安。第一次见你时,我在被人追杀,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 听着季淮安的话,素芝的脸上是满满的惊讶,她思考了一会儿,看向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你这么厉害,那你可以帮我找哥哥的,对。” 看着素芝恳求的模样,那双哭红的小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这……” “求求你……求求……”素芝说着就要给他跪下。 季淮安急忙扶起素芝,点点头答应了。 素芝一把将他抱住。 这一刻,季淮安觉得自己值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了,丝毫没有注意到,素芝嘴角勾起的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柔弱和眼泪只有在被人关注时才会变成武器,其他时候,它们一无是处。 而素芝,深知这个道理。 一百八十四.大红请柬 三日后,长公主府。 连续三天的休养让南宫偃月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喝罢药,她移步至梳妆台前,敷粉画眉。 再过四个时辰,这场商战的第二步便要开始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轻点胭脂。 “殿下,方荼来了,说是有要事商议,此刻正在书房候着。” 白卉从门外进来,一边替南宫偃月绾发,一边说道。 在发间插上一只银色双凤钳珠步摇,看着镜中端庄优雅的自己,南宫偃月缓缓说道:“走。” 书房里,方荼正低着头,来回走动。 他心里有些焦急,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踱步,来缓解不安。 门缓缓而开,南宫偃月来了。 白卉将房门紧闭,一个人守在屋外。 “殿下。”方荼拱手道:“小的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今日小的发现,店里所有的布匹全部被一个叫做庄红羽的女子收走了。而且根据店里伙计观察,自店铺开始降价出售流光月影布的那天起,这个女人就开始大量收购布匹。” 方荼说着,偷偷抬起眼,观察南宫偃月的反应。 见她一脸平静的模样,方荼心里的疑惑更多了,但他不敢多问,只能继续说道。 “小的今日偷偷跟着那女子,发现她居然是京都第二大布庄,红筱阁的掌柜。红筱阁的掌柜向来神秘,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被小的发现了。” 方荼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脸上却闪过一丝担忧。 “殿下,您说,她打量收购锦绣缘的流光月影布,会不会成为计划的绊脚石呢?” 一听这话,南宫偃月也不觉眉头微蹙。 她一双凤眸里透着寒光,思考片刻,轻声安抚道:“不必担忧,计划不变,这些问题本宫自会处理。” “哦,对了,殿下,小的还有一件事。”方荼说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扬起一抹憨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请柬,双手递给南宫偃月。 那红色的请柬在怀里揣久了,有些皱褶。 南宫偃月接过请柬,定睛一看,莞尔一笑。 原来是方荼孩子的生辰到了,打算请自己去做客吃席。 南宫偃月抬眼打量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四十岁男人,轻声笑道:“你有心了。本宫回去的。” 见南宫偃月答应下来,方荼激动不已,高兴地说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没什么,不必多礼。” 南宫偃月一边摆摆手,一边问道:“方梓日在学堂可还好?有没有旁人欺负他?若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你直接告诉本宫即可,本宫会为你们作主的。” 没想到殿下居然记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还关心他的生活。 自己真是上辈子积福,这辈子遇见这么好的主子。 一股暖意在胸膛游走,让这个大男人一时红了眼眶。 “殿下,小的知道了。”他说着,向南宫偃月深深鞠了一躬。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为了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百八十五.特殊嘉宾 方荼走后,南宫偃月在书房里忙碌起来。 这一忙就是三个时辰,直到白卉敲门唤她,南宫偃月才反应过来,宴会该开始了。 这次的宴会依旧是在长公主府的琉光水榭举办,不过这一次,满岸海棠已落。 为了不显空荡,白卉特意在树上挂满浅蓝色的绸缎。 这绸缎轻薄如丝,仿佛将清冷的月色留在上面,透着微光,美轮美奂。 琉光水榭里,烛火昏黄,光影落在层层帷帐上,随风飘荡,带着一丝灵动。 南宫偃月一袭水蓝色罗裙,裙尾处用银线绣着几只姿势形态各异的蝴蝶,蝴蝶同月色交相呼应,仿佛活过来一般,在柔软顺滑的绸缎上飞舞。 发间的银色双凤钳珠步摇随风而动,发出清脆悦耳之音。 她端坐着,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端庄优雅,落落大方,整个人透着一股高贵典雅的气质。 在南宫偃月左侧就坐的是驻守代地的关大人的家眷,关夫人和关小姐。 与之相对,右侧落座的第一个人,是季可歆。 平南王府的三小姐。 季可歆一身华贵的天蓝色绣花罗裙,与头上的湖蓝色宝珠簪子相得益彰,白里透红的脸上长着一双略带淡泊的双眸,简直就是一个忧郁的冷美人。 不得不说,季家人的长相倒是都不错。 季可歆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各族各家夫人小姐的目光。 这种带着打量和偏见的目光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不觉低下头,双眸注视着面前丰富精致的佳肴,愣着神。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猜测南宫偃月的用意。 到底为什么要请自己来呢? 以长公主同哥哥季淮安的尴尬关系,请自己来岂不是很不合适吗? 还未等她想明白,南宫偃月便开口说道:“前几日,本宫偶然路过城门,发现贫民窟的百姓生活极苦,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每日为了生存而奔波劳碌。眼前的种种让本宫感到心寒。” 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语气甚是哀愁。 “在天子脚下都会发生这种情况,那边远地区的百姓生活的又怎样呢?本宫不忍细想。” 她的声音温和又直入人心,每一句话都能牵动人们的内心。 在场的夫人小姐听了也不时叹气起来,一脸愁容。 “今日召集各位,是希望各位夫人小姐捐赠衣物和首饰,为这些生活在困苦之中的百姓,送去帮助,送去温暖。” 见南宫偃月说罢,关夫人急忙开口道:“殿下忧国忧民,妾身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帮助百姓。” 关夫人此话一出,其他夫人小姐自然也跟着表态,谁都不想在南宫偃月面前落下什么坏印象。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有激动者,甚至要将自己当年过门的嫁妆拿出来。 所有人都为这次的捐献会努力讨好南宫偃月,只有季可歆一言未发。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多了几分惊愕。 不可能这么简单。 南宫偃月具体要做些什么呢? 季可歆疑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偃月眼底的凛冽。 一百八十六.女儿不错 看着沉默不语的季可歆,关成君好奇地问道:“季小姐怎么不说话?” “她可是平南王的掌上明珠,自幼备受宠爱,哪里会喜欢这种事儿,自然是懒得掺和。” 钱妙可接话道,她话里话外透着股阴阳怪气,一点也不像她平日里的模样,让关成君听了也是一愣。 其实,原来的钱妙可对季可歆可是一点敌意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喜欢这个文质彬彬的姑娘。 但奈何平南王威胁自己父亲,爱屋及乌,恨屋也及屋。 而偏见一旦形成,缺点便如同雨后竹笋般全部冒出来,让人越发沉浸在自己的恶念之中,难以自拔。 听着钱妙可的话,季可歆也不想解释,就静静地品着茶,双眼无神的想着什么。 见她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钱妙可更加不悦了。 她快步向季可歆走去,想要做点什么,但被身旁的钱夫人及时制止了。 “殿下面前,末要失了分寸。” 钱夫人轻声说着,一把拉住自家女儿的手,牵着她走到南宫偃月面前,闲聊上几句。 南宫偃月坐在高处,将宴会上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她低头浅笑,同这些夫人小姐相互寒暄着,心里却在盘算为弟弟选秀一事。 选人这种事儿一定不能放在正式场合,不然大家相互做作,少了那么股真诚。 借着捐赠衣服一事,来观察各族小姐的行为举止再合适不过了。 京都中叫的上名号的小姐现在都在此地。 她们成堆地聚在一起聊天,笑得花枝招展。 或者两两一对,讨论衣服发钗谁的好看,哪家货好,商量着改日一同逛街。 钱妙可长得可人,平日里性子温润,脑子也算机灵,而且父亲是督察院右御史钱江海,入选后能帮助炎珏巩固势力,是个不错的人选。 关成君虽说有些大大咧咧,快人快语,但为人不坏,而且热情大方,只不过她心有所属,不便入宫为妃。 季可歆是平南王的女儿,就算自己不同意,也一定会被安排进后宫。 不过上一世里,平南王从不让她出府,看着她脸上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老成,南宫偃月觉得,她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若是找到这个秘密,说不定会让平南王万劫不复。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嘴角微扬。 那抹笑容宛若春日和风,令人心神愉悦。 但对于季可歆来说,那笑里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寒气,让她忍不住后脊发凉。 季可歆偷偷抬起头,朝着南宫偃月坐在的方向看去,却恰好迎上她一双似笑非笑地凤眸。 “季小姐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南宫偃月柔声问道。 每一个字仿佛都暗藏杀机。 温柔似水的语气在季可歆耳中,就像是蜘蛛的柔软又具有粘性的丝,让她感到恐惧和不安。 她害怕自己一不留心,就会掉入陷阱之中,被蛛丝包裹、缠绕,最后无力挣脱,痛苦地死去。 季可歆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大脑快速转动,脱口而出,道:“捐赠一事,平南王府定会尽心尽力。” 见她这般小心谨慎,南宫偃月莞尔一笑。 不由心中暗道,平南王教儿子很差,教女儿倒是很不错呀! 一百八十七.可用之人 感觉到南宫偃月眼中的不善,季可歆一边说着,一边向南宫偃月欠身行礼。 “殿下,小女身体抱恙,不便在外多久坐,先行告退了。” 见南宫偃月微微点头示意,季可歆好像如获大释一般,全身的细胞都放松下来。 她头也不回地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季可歆着急离去的背影,南宫偃月不由得笑了。 这个季可歆,会不会如同本宫所料,回家通风报信呢? 季可歆一走,宴会上顿时热闹不少。 大家纷纷聊起平南王府最近的八卦,成群,聊得好生有趣。 突然,宴会角落的一个略显孤单的身影,吸引了南宫偃月的注意。 她定睛一瞧,原来是柳莺莺的姐姐,柳家嫡长女,柳若云。 虽说生的没柳莺莺美艳,但好说也是个大家闺秀,差不到哪里去。 南宫偃月心里打量着,朱唇轻启,道:“白卉,去请柳小姐过来。” “殿下千岁。”柳若云欠身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柳若云低着头,不敢直视南宫偃月。 她能感觉到来着南宫偃月身上那种天家的威严,这种无形的强大气场让她的心七上八下,慌乱个不停。 她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生怕因为柳莺莺的关系,南宫偃月会找借口责罚自己。 看着她略显慌张的模样,南宫偃月莞尔一笑,轻声道:“不必担忧。本宫不是要问责你。” 此话一出,柳若云舒了一口气,脸上也不觉带笑。 南宫偃月柔声问道:“三月后就是选秀大殿,不知柳小姐可有婚配?” 柳若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眼珠一转,脑海里浮现出南宫偃月同柳莺莺的种种恩怨,心生一计,开口抱怨道。 “小女本与吏部主事李济大人有婚配,奈何妹妹柳莺莺横叉一脚,现如今,李大人的心都跑到她那里去了。” 柳若云说着,不时叹气,眼角也顺势滑出几滴泪来,衬得她原本小家碧玉的脸更加惹人怜爱。 “小女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两情相悦之事本就难说,只好放手,成全二人。” 她说完,忍不住抬眸瞧着南宫偃月,想看看她的反应。 “既然季大人对柳莺莺心生爱意,那也是与柳小姐无缘,这无缘之事自是不必强求。” 南宫偃月安慰地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阴郁。 柳莺莺居然同李济在一起了,真是……甚好呀! 她一边想着,一边浅笑道:“柳小姐是个知书达礼、懂得分寸的美人儿,若为人妻,定是贤良淑德。” 这一句夸奖让柳若云心花怒放,她没有想到,自己在长公主殿下眼里居然有这么好的印象。 若是如此,那么,自己入宫为妃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嘛! 柳若云越想越激动,她眼眸半弯,嘴角不自觉上扬,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她内心的狂喜。 她这般毫不掩饰地喜悦在旁人眼里宛若一根刺,扎得人难受。 柳若云不知道,她方才的话已经让自己卷入这场恩怨之中,成了了南宫偃月棋盘上的一枚小小的,压制柳莺莺的棋子。 一百八十八.相约凉亭 趁着柳若云去长公主府参加宴会的功夫,柳莺莺偷偷溜出了家门。 谁能想到,上次李济给自己送的信居然被柳若云截胡了! 难怪她后来放心的离开,就是为了让自己犯错,被逮个正着。 让自己在柳府里闭门思过整整三日不说,还害的自己失信于李济。 多亏了张嬷嬷替自己送信,向李济解释一番。 不然这到手的男人被气跑了怎么办!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向信中约定好的凉亭走去。 快到凉亭处,她特意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饰品,然后调整好姿态神色,缓步走了过去。 凉亭里的男子面若冠玉,温文尔雅,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正柔情似水般注视着眼前的人儿。 他缓缓伸出手,递给柳莺莺一块玉佩。 玉佩全体通白,雕工精致,刻着三朵栩栩如生的百合花。 “柳小姐,小小心意,还望佳人喜欢。” 他说着,语气温软。 每一个字都让柳莺莺感到心跳加速。 “多谢大人。”柳莺莺娇羞一笑,接过玉佩,将它佩戴在身上。 “好看吗,大人。” “美玉佩佳人,自是好看。”李济笑着说道。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仿佛一团棉花般,将柳莺莺包裹着,让她失了魂。 她美艳的桃花眼眨着,闪着灵动的光芒,粉嫩的嘴唇轻启,勾起一抹笑。 “大人就知道打趣我。”柳莺莺佯装恼怒的说道:“在这般下去,我就不理大人了!” 她一副娇羞的小女子模样,让人看了颇为心动。 “怎么不理我?”李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直视着她的美眸,笑道:“像上次一般吗?” 此话一出,柳莺莺顿时脸色大变。 她方才还娇羞万分的表情瞬间变成哀伤起来。 “大人可是记恨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开李济,眼里含泪,好生可怜。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抢姐姐喜欢的人,这样姐姐也不会特意将我锁在家里。我也不会去不赴约,伤了大人的心。” 她缓缓依栏而坐,低着头,语气悲伤,说不出的落寞。 李济见状,急忙将她抱入怀中,安抚道:“不,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先同柳若云相识,这样就不会让你受她欺辱。我怎么会怪罪你呢!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李济的话让柳莺莺颇为激动,她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日,李济便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感情。 “不,这不是大人的错。”柳莺莺转过头,与李济四目相对。 她白嫩的小手一把放在李济的嘴上,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都怪我,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一见大人,便心中欢喜,不见大人,心就如同刀绞,万般难受……” “莺莺,不要说了。”李济将她抱紧,柔声说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定会娶你过门,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李夫人!” 柳莺莺点点头,呢喃了一声好。 她不知道,在李济温柔似水的眼眸背后,全是算计和阴谋。 那双看似深情的丹凤眼里,没有一丝爱意,甚至没有一点感情。 一百八十九.情敌见面 李济和柳莺莺在湖边闲逛,两人手牵着手,说说笑笑,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站在湖边柳树下,倚揽望月。 清冷月色,微风徐徐,柳枝轻舞,佳人在侧,不亦乐乎。 正当柳莺莺沉浸在这美丽月色中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了。 她眉头一皱,心里不由疑惑起来。 这不是季淮安吗? 他怎么一身粗布短衫,狼狈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是曾经的贵族公子? 柳莺莺想着,下意识抬头看向身旁的李济。 一身素白绸缎长袍,墨色的发束起,配上他温文尔雅的面容,温柔似水的微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才是我心里的公子模样呀! 柳莺莺不由得偷笑起来,为自己的明智选择而感到喜悦。 李济虽然在赏月,但他将柳莺莺脸上的表情变化全部收入眼中。 随着柳莺莺的视线,李济自然也发现了季淮安的踪迹。 他一双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宛如月色附在眼瞳上,凛冽的令人后脊发凉。 他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完美的微笑。 李济观察着季淮安的行动,静静等着他走过来,然后发现自己。 那会是怎样一副情形呢? 他想着,心里暗道。 真是令人期待呀! 与此同时,季淮安正在湖边寻找着什么,他一手拿着纸,时不时探头探脑,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纸上画着一个男人,正是素芝的哥哥。 受了素芝的嘱托,季淮安已经不眠不休在城里寻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也算是跑遍了城中各处,现在就差这漯河边上的商铺没有去过了。 若是素芝的哥哥犯事被抓,他的画像定会被挂在门口,以示众人。 季淮安想着,一家一家的寻过去。 他累到不行,随意坐在一家布庄门前,叹息着。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布庄门口放着的木板倒地了。 他扶起木板,猛地发现,木板上画着一个男人。 他急忙拿起纸,比对起来。 简直一模一样! 季淮安抬头瞅去,借着月色,隐隐约约看的出“红筱阁”三个大字。 他欣喜若狂。 终于找到了! 太好了,要好快回去,告诉素芝这个好消息! 他想起,赶忙起身,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 他走了还没几步,突然看见柳树下有一对男女,正搂搂抱抱,亲的火热。 呦呵,当真是世风日下呀! 季淮安心里感叹一句,不由得多瞅了几眼。 忽然,他便觉得这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 他想着,忍不住仔细看去。 这不看则已,一看便出了事。 柳莺莺! 居然是柳莺莺。 这个荡妇! 自己不过一个月没去找她,现在居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亲亲我我! 我到要看看,这个不知分寸的男人是谁,敢亲我季淮安的女人! 即便是不要的女人,也不容他人放肆。 季淮安心里骂着,快步向柳树走去。 再看到男子面容的那一刻,季淮安顿时火冒三丈。 他眼里透出一股杀气,冲着两人狂奔而去,照着李济的脸就是一拳! 一百九十.分外眼红 季淮安硬邦邦的拳头打在李济脸上,让他的嘴角瞬间出血。 柳莺莺见状,心疼不已,她一边扯着季淮安,想让他住手,一边眼含泪珠地瞅着李济。 此刻,她的心里可算是恨极了季淮安。 这个男人,不光不能给自己荣华富贵,让要当自己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 真是该死! 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但奈何李济还在,她不得不继续保持着柔柔弱弱的模样,哭的可怜兮兮,尽惹人爱。 柳莺莺一哭,让季淮安更加火大。 他开口大骂道:“荡妇!你还有脸哭!” “不准你侮辱莺莺!” 话音刚落,李济便一拳头打了过来。 脸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痛传来,让季淮安没了理智。 “好,莺莺都叫上了,可真是亲近呀!你们这一对奸夫,当真不知廉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住李济的衣襟,露出一个凶狠地笑,对着李济那面似冠玉的脸又是一拳。 这是这一次,他的拳头被拦住了。 李济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嬉笑道:“你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威风凛凛,天不怕地不怕的平南王世子,季淮安吗?” 季淮安本就疲惫,再加上从未习武健体,力气远远比不上从小受苦受难,历尽艰辛长大的李济。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私生子而已” 季淮安忍着手上的痛,恶狠狠地讽刺道:“父亲不过是利用你,你以为你能当上下一任平南王吗?痴心做梦,私生子!” 看着季淮安那张丑恶的嘴脸,柳莺莺也气不打一出来。 她恨不得抽他两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可看着身旁的李济,她还是忍住了。 她揽住李济的手臂,小声哭道:“大人,不要理会他,省得气坏身子。” 李济将季淮安的手松开,柔声细语地安抚着柳莺莺, 见李济一时疏忽,季淮安心有不服,又一拳打了过去。 这一次,李济也是怒了。 他冷哼一声,叫柳莺莺背过身去,一把将季淮安拎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季淮安痛的大喊一声,他想要起身反抗,却被李济一脚踩住。 “既然,你这般想同我打架,那我就从了你的心意。” 李济撂下一句话,对着季淮安是一阵暴打。 这哪里是势均力敌的打架? 这分明就是虐渣呀! 可现在,明白过来的季淮安也跑不掉了。 他被李济打的蜷成一团,动弹不得。 痛感从全身各处传来,让季淮安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断了。 他想叫出声来,可嗓子一口腥甜,硬生生将心里的话堵住了。 这场暴力血腥的“双人打斗”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李济打的有些累了,才停下手。 季淮安在地上抽搐着,他的眼前有些朦胧,看人也不太真切。 李济和柳莺莺说说笑笑的欢快之声不觉传入耳中,让他的内心越发狂躁。 看着这两个亲密接触的身影,他眼中的恨意更浓。 李济,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得和我一个下场! 而柳莺莺,你这个荡妇,我会叫你生不如死的! 他在心里骂着,两眼一昏,晕了过去。 一百九十一.手艺不错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南宫偃月略显疲惫地回到绛榕居,一推门,便与顾白四目相对。 两人笑而不语,带着些许客套和尴尬。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矛盾感觉,让顾白不由得轻笑一声。 果然,这个女人,说过的话一天就忘记了。 昨夜的吻还留在唇边,让顾白留恋着。 他心里想着,伸出手,将南宫偃月扶到桌旁。 茶早已备好,是龙眼百合,颇有安神作用。 南宫偃月才坐下,便感觉有一双覆上自己的颈部。 还未等她开口,一阵舒服的感觉便传到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顾白的大手正位于南宫偃月颈部的翳风穴和风池穴连线中间的安眠穴。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摁压在穴位上,力道不重不轻,让南宫偃月颇为喜欢。 没想到顾白还有这般手艺,真是不错。 南宫偃月想着,整个人松软下来,背也不自觉向后靠去。 她光顾着享受,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坐的是凳子。 这不,背不偏不倚地撞到顾白的胸膛上。 感到后背一阵温软,南宫偃月猛地一激灵,瞬间挺直身板,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 她的脸迅速泛红,头脑也清醒过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南宫偃月只好默默将背向前方挪动着,尽量远离顾白。 然而,这绷直的背太过明显,僵硬的宛若房上挂了几年的老腊肉。 知道南宫偃月害羞了,顾白也不挑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放松。” 既然他这么说了,不从是不是显得更尴尬呀?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将肩膀放松下来。 见她这般配合,顾白嘴角上扬,眼里尽是笑意。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都不说话,一个按摩,一个享受,画面相当和谐。 大约一刻钟过后,南宫偃月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 “哦?” 顾白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意思。 看着南宫偃月眼神里的认真,他心里不觉好奇起来。 能让南宫偃月求人做的事情,该有多难办呢? “什么事?”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帮我查一个人,庄红羽。” 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严肃又随意,让人看不懂意思。 “怎么忽然想查她?”顾白问着,对她的做法很是不解。 区区一个布庄掌柜,何必在意呢? “有用。你查就是了。”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想着今日上午方荼说的话,眉头不觉微微蹙起。 见南宫偃月皱眉,顾白轻轻将手抚上她的眉头,柔声说道:“不要总皱眉,烦心什么便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这件事做好即可,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好。”顾白应下,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故意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庄红羽,女,芳龄二十五岁,面若桃花,眼似杏仁,体态轻盈,颇具经商头脑,是红筱阁布庄背后的掌柜……”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南宫偃月的表情。 见她方才还有些惆怅的小脸现在已经被好奇和疑惑替代,顾白感到好极了。 他嬉笑一声,朝着南宫偃月的额头落下一吻。 “这是报酬。” 一百九十二.暗中安排 顾不上回击顾白这轻浮地举动,南宫偃月急忙问道:“没有进过调查,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她脸色深沉,眼里全是寒气,仿佛被她看一眼,身体就能结成冰晶。 “这是我安排的。”顾白笑了笑,给南宫偃月倒上一杯茶。 百合花瓣缓缓漂浮着,在浅棕色的茶汤里游走,透露出几缕甜蜜的香气。 南宫偃月端起茶,小口喝着,等着顾白的解释。 “庄红羽是我的暗卫之一,你让方荼降价卖布,背地却让红筱阁的人大量收购,这事儿做的太过明显,平南王很难不注意到。” 顾白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南宫偃月的计划是挺不错,但是还不够完美。 这一步疏忽,足以上先前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他想着,继续说道:“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证明红筱阁和你没有关系。而这个人,一定要是传言中的那个神秘的掌柜。” 顾白的话,让南宫偃月也是一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暗地里的行动顾白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么想来,平南王又知道多少呢? 京都周边的布坊和布庄会暴露吗? 自己的计划又被猜到了多少呢?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不由得有些恼怒。 这是对自己计划不周的恼怒,是对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漏洞的恼怒,更是对自己这段时间,对计划过于自信的恼怒。 原本借方荼之手掺和这场商战,就是希望将自己摘个干净。 毕竟,就算是方荼最后在商战中胜利,名义上,也是方荼本人的成功,和长公主府没有关系。 即使平南王清楚地知道方荼是长公主府的人,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动的手脚,他也无可奈何。 可现在,红筱阁已经被人注意到,方荼还能赢吗? 自己的计划还成功吗? 似乎看出南宫偃月的惆怅和恼怒,顾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不必担忧。我已经将红筱阁原先的管理人打点好,她保证不会透露出有关你的半点消息。更何况还有庄红羽盯着呢,你放心就好。” 听到这里,南宫偃月有些狐疑。 难道顾白并不清楚自己的计划? 这红筱阁不过是保护方荼的一个障眼法呀,只要京都周边的布庄和布坊不暴露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不由得安心下来。 她莞尔一笑,柔声问道:“你可知道这红筱阁真正的掌柜是谁?” “不知,这人藏得极深,红筱阁原先的管理人都未曾见过,每次指令的下达都是依靠书信。” 顾白说着,眼里透露出一种欣赏的目光,“不得不说,此人的小心谨慎快比得上我了。” 顾白忽然自恋起来,让南宫偃月颇为好笑。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出口。 “这背后的掌柜是我。” “什么!” 顾白惊讶地说道,眼里透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再一想自己方才的话,他顿时羞愧不已。 “那你本来的计划是?” “本来打算让方荼低价售卖,顺势放出流言,让整体的布料价格下降,趁着其他布坊布庄降价,再由红筱阁收购回来。暗地里送回方荼的锦绣缘,然后循环,持续压低价格,降低成本。”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怪不得红筱阁会帮助南宫偃月,原来就是她自己的呀! 本以为她买通了原先的管理人,生怕人家出卖她,背后捅刀子…… 才特意派人过去,这一帮,倒是帮错了。 怪不得南宫偃月会叫自己查人,自己的身份被顶替,可不是要查? 真是尴尬了。 一百九十三.将错就错 看着顾白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南宫偃月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没事,不用担心。” 这一句传入顾白耳中,更加剧了他内心的自责。 他思考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顾白他觉得自己做错事儿了,心里有愧,说话都没了底气,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球,任人揉捏。 “将错就错。” 南宫偃月说着,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这般熟悉的模样让顾白瞬间明白,她已经有对策了。 “既然你派人已经成为了红筱阁背后的掌柜,那就让她再放肆一点,不惜一切代价收购流光月影布,吸引火力。然后,收购的布料不必暗地里送回锦绣缘,送去我在京都周边的布坊。” 她的眸子里充满了智慧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星,明亮又迷人,让顾白挪不开眼。 “现在研究成果已经出来,一匹旧的流光月影布可以制成三匹新布。” 南宫偃月将茶一饮而尽,勾起一抹微笑,继续道:“新布才是最后要卖的,平南王的旧货如果不低价买给我,就只能在留在自己手里,发烂发臭。” 听到这里,顾白已经全部明白,他思考片刻,开口问道:“运输路线你可想好了?” “只是粗略计划一下。” 南宫偃月说着,下意识用手扶额,语气里也带着些许无奈。 她倒想好好设计一条路线,但自己出门便做马车,走的都是官路,对大路以外的其他道路一无所知。 更何况,南宫偃月还是个路痴,这地形问题,想想就头疼。 “你打算如何运输?”顾白继续问着,“把你的计划说听听。” “我打算在子时运输,由红筱阁出发,走大约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城门,天还未明,不会被人发现。不过,出城必须要被守军检查,抵达郊外后,马车数量过多,也不容易隐匿行踪。” 南宫偃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的路线似乎有些明显,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南宫偃月抬眸瞧着顾白,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过城门,也不从红筱阁出发。直接将收购的布料送去顾府,顾府竹林和郊外相连,这样一来,城中的行踪就不会暴露,也不必估计时间问题,时间充足,布料便可以分批次运输。” 顾白说着,手指轻轻沾了一下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他一边画,一边继续说道:“至于郊外,分成三条小路出发,以二保一。若还是不放心,便让木潼派人伪装成山贼,直接抢上山,走山路运输。” “办法是不错,不过,这几天,木潼我还有用。” 看着南宫偃月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顾白不由得浅笑道:“让他装成素芝的哥哥吗?” “嗯,是了。他可是个关键人物呢!” 南宫偃月略显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甚是可爱。 “好。”顾白听了,不由得感叹道:“都挺夫人的。” 顾白说着,眼里尽是宠溺。“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南宫偃月笑着,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这次总算是万无一失了! 一百九十四.命运如此 季可歆从宴会离开,回到平南王府已经过了大约一个时辰。 她心绪不宁,在房间踱步。 南宫偃月那似笑非笑地表情似乎就在眼前。 她那双美丽却透着阴翳的眸子,仿佛在注视猎物般盯着自己的模样,让季可歆感到一阵恶寒。 她犹豫着,思考着,最后还是决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 此时,平南王季泽宫正在书房处理政事。 私盐一案结束后,季家的经济严重受损。 而现在,除了红筱阁在大量低价收购流光月影布外,其余布庄都在售卖。 自己手下的布庄还被针对,只能尽力保持布料价格不变。 但这样一来,百姓都跑去便宜的地方购买,康烟布坊的生意一落千丈。 不光如此,季淮安从家里逃跑,柳莺莺也没有一点北疆的消息。 这一件件烦心事让季泽宫感到恼怒。 他决定,亲自写一封信,派暗卫交给北疆王。 正当他写着,书房外传来了季可歆的声音。 “何事?”他低声问着,手中的笔并没有不停歇。 “父亲,女儿有事禀报。” 季可歆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里一软。 季泽宫微微皱眉,快速将信写好,然后封装起来,说道:“进来。” 他的语气里尽是宠溺,这种感情,是在季淮安和李济等人身上不曾有过的。 “父亲。” 季可歆欠了欠身,开口道:“今日女儿去参加了长公主的宴会,她突然提出要为贫民窟的百姓捐赠衣物。女儿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会不会与布庄生意有关呢?” 季可歆说着,目光里透露着几分担忧。 她担心自己的父亲会中了南宫偃月的圈套,更担心,季家的谋反大业被人抓住把柄。 她知道,现如今皇上忍着父亲,不过是因为没有证据。 而长公主这段时间的举动,已经充分证明,南宫家要对付季家了。 看着女儿的焦虑和不安,季泽宫心里也清楚得很,但是他对不能让这种情绪干扰到女儿。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分心。 “哼,不必理会。” 季泽宫嗤笑一声,见女儿还未离去,便又问道:“可歆,还有什么事吗?” “父亲,三个月后的选秀大殿……女儿可不可以……” 季可歆的手紧握着衣裙,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季泽宫。 “不行。” 季泽宫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绝。 “为父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这是机会。为了季家大业,你必须去。” “父亲,若是我的秘密被人发现……那可是欺君大罪呀!” “没有可是。” 季泽宫走到季可歆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的事情不会有人发现的,所有知情者都已经在土里埋着了。” 看着女儿忧愁的面容,季泽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安抚道:“这段时间,没事就多读些书,练习琴棋书画,安心等待大选。其他事情不必多虑。为父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是……父亲,女儿明白了。” 季可歆小声应下,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与所有的季家人一样,她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便被安排好了。 一百九十五.恶有恶治 清晨的光落在季淮安身上,刺痛着他的眼。 他挣扎着动了动,全身上下便传来一阵疼痛。 “嘶……”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里都是血。 粘稠的,腥甜的,令他恶心和厌恶。 原本干净的粗布衫变得破破烂烂,白皙俊俏地脸上也尽是伤痕。 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一片红黑色,粘在季淮安的脸上。 他趴在地上,看起来像一只没人要的动物,可怜不已。 他努力挪动双手,想支撑自己站起来。 疼,仿佛尖刺瞎编全身的疼。 这种锐利的痛刺激着季淮安,让他忍住不掉下眼泪来。 他费力地在地上爬着,想尽量挪动到墙边,好找到一个支撑点,让自己站起来。 身旁路过的行人见此,伸手想要帮助季淮安,但被他恶狠狠地眼神吓跑了。 季淮安一手捂着脸,一手用力,带动自己的身子向前挪着。 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平南王府的世子爷。 决不能。 季淮安想着,咬牙坚持着。 强大的自尊心支持着他,终于,他挪到了墙边。 他扶着墙,先是双膝跪地的姿势,然后慢慢将自己的一条腿支起来。 他用力一站,身子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一声巨响过后,季淮安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痛到脸部狰狞。 休息片刻过后,季淮安又继续方才的动作。 这一次,他格外小心,格外缓慢,生怕自己再一次摔倒。 那种骨头断裂般的痛,他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然而,事不由人愿。 他再次摔得四仰八叉,像个活王八。 季淮安想要放弃了。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久。 直到自己耳边传来路人们杂乱而吵闹的声音。 “啧,这人这么大白天的,躺地上睡觉啊!” 女人摇着头,一脸的嫌弃模样,“地上睡,得多脏啊!” “哎呦,你看他那模样,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鼻青脸肿。定是被人打了呗!什么地上睡觉……哪个正常人睡地上啊!” “别说,打的还挺严重。” “是了是了,你看他的头,好像还有血迹呢!” 路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好不热闹。 季淮安从地上爬起来,倚着墙而坐。 他低着头,凌乱的发遮挡着脸部,让人看不清面容。 见身旁的人越聚越多,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终于,他忍不住,朝着人群咆哮一声。 这一声凶恶地喊叫,惹到了最初说话的女人。 她的脸上全是不悦。 “叫什么叫!这么多人,偏偏就凶我?怎么得,觉得老娘好欺负啊!” 女人说着,一手叉腰,一手拿出篮子里的菜就向季淮安丢去。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张小娘是出了名的厉害!居然欺负到老娘头上了,疯狗,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一边丢一边骂着,让季淮安瞬间没了脾气。 看着越来越多的菜叶子扔到自己身上,季淮安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跑! 跑的越远越好! 等回到小木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想着,仿佛有了力量一样。 他挣扎着,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向郊外奔去。 对于季淮安来说,素芝的小木屋就是自己的庇护所,是自己的家。 那是光明。 一百九十六.无用之人 经过一路的跌跌撞撞,季淮安早已筋疲力竭,他的眼前有些模糊,身体上的疼痛仿佛要将自己撕裂。 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在地上挪动着。 他时不时要停下休息一会儿,调整呼吸,待休息一段时间后,他才能缓过劲儿来,继续爬行。 怎么还没有到啊! 还要多远才能到家? 素芝,我好想你呀!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你快来帮帮我,帮帮我啊! 素芝!素芝! 季淮安在心里呐喊着,他尽力抬起自己的头,让自己能够看清方向。 就这样,又过了一刻钟。 季淮安实在是爬不动了。 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突然,他似乎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小木屋。 那小院里的饭香传入他的鼻孔,这种熟悉的味道,让他快乐,让他安心。 快到了! 就快到了! 他在心里想着,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然而,在爬行了一段时间后,这种味道又消失了。 去哪了? 味道呢? 季淮安抬起头,找寻着方向。 眼前没有一丝小木屋的踪迹。 那是属于他的光明呐! 他想着,打算原路返回。 素芝! 你出来看看我呀! 素芝! 素芝!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努力向自己幻想中小木屋爬去。 一步一步地艰难地爬着。 他的双手早已经磨破。 血蹭在草地上,留下一道道略显狰狞又残忍的痕迹。 季淮安一边爬着,一边想要大喊素芝的名字。 可他的喉咙干涩着,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安静地挣扎着,仿佛一只垂死的小飞虫。 渐渐的,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树木,野草,还有那些摇动的五彩斑斓的花…… 一切都变得玄幻起来。 眼中的色彩融合在一起,仿佛一道道绚丽夺目的线,构成一个个圈,圈中是圈,无限多的圈。 随着这些越转越快的圈,季淮安彻底昏了过去。 梦里,素芝的脸是那么的清晰。 季淮安可以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身边。 她白皙的皮肤就在他眼前,只要再向前一点点,似乎就能碰到她粉嫩的唇。 她温软细嫩的小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那种美妙又快乐的感觉刺激着季淮安,让他的大脑处于活跃之中。 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 它们叫嚣着,向季淮安传递同一个思想! 素芝! 得到她! 得到她! 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季淮安,素芝冷笑一声,她的双眸里透露着一丝凛冽。 若不是长公主殿下还需要你,你早就没命了。 这个丑恶的东西,白白长了那么一副好面容。 她厌恶地踢了踢仿佛死尸一般的季淮安。 见他没有反应,素芝蹲下身子,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季淮安呼吸顺畅,嘴里还不停叨念着什么。 素芝俯下身子,尽力将声音听清楚。 “素芝……要你……我要你……” 素芝听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泛起恶心。 还以为是什么平南王府里的秘密,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无用的东西。 果然,是个没用的人! 素芝心里暗暗讽刺着季淮安,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仿佛不曾见过他一样。 一百九十七.不能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季淮安从梦中醒了后来。 素芝身上的香气似乎还留在自己身上,让他留恋,让他安心。 此时,已经入夜,月亮高悬在天空,带着清冷和阵阵寒意。 季淮安勉强支撑起自己伤痛满满的身躯,一瘸一拐地朝着小木屋走去。 没有了疲惫阻挠,季淮安行动也迅速了许多。 再加上方才他昏迷的地方,距离小木屋不过百丈。 季淮安走了大约两刻钟过后,小木屋便映入眼帘。 昏黄的光从木屋中透出来,季淮安隐隐约约看见小院门口有一个身影。 那是素芝。 他心头一暖,也顾不得全身伤痛,快步向素芝奔去,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素芝。” 他柔声唤着,在素芝的发间蹭着,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快进屋。” 素芝将季淮安搀扶住,看着他身上的伤,故作惊讶地紧忙说道:“我去拿药。” 两人步入小木屋,季淮安安坐在床上,等着素芝给自己上药。 此刻,季淮安的心里和眼里都只有素芝,身上的痛都仿佛轻了许多。 他看得入迷。 素芝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媚惑,让他移不开眼。 见他的双眼里透着,素芝不由得在心里恶心一番,手上也重了一些。 “嘶……痛!” 季淮安说着,眉头皱成一团。 见状,素芝急忙嘟起嘴,轻轻吹着伤口。 看着素芝那粉嫩的唇,季淮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梦里的身影和现实里的人儿重合,带着阵阵诱惑。 “对不起,我轻一点。” 素芝说着,手上的动作柔和缓慢,生怕再碰疼了他的伤口。 “这样好些吗?” 她问着,眼里带着担忧和心疼。 看着那一双动人的眸子里尽是关心,季淮安的心里感动极了。 然而,在这种感动背后,是无穷尽的欲望。 “呼呼……” 素芝又吹了吹。 清凉的气呼在额上,确实减轻了不少痛感。 “嗯,好多了。”季淮安说着,一把拉住素芝的手。 “素芝,你哥哥已经找到了,不过我不了解具体情况,还没办法救他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面露难色。 “没事儿的,能找到他就好。” 素芝安抚着他,一双眸子里尽是感激。 “这几天你不在,我的心慌张地不得了。” 她说着,又低下头来,露出一丝娇羞。 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那娇羞的少女模样,季淮安心里仿佛百蚁挠心,一阵骚痒之感。 他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用手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尽力克制自己的内心。 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不能急! 他心里想着,冲着素芝继续说道:“你放心,我说过会帮你把你哥哥带回来,就一定会做到的。相信我!” 看着素芝那美丽动人的脸蛋,季淮安的眼眸里闪着坚定。 他一定要做到! 他要得到素芝!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恢复平南王看重的儿子的身份。 等明天一早,自己就回府里,向父亲负棘请罪。 他要将自己这段时间受的苦,通通还给李济和柳莺莺这两个,贱人! 一百九十八.加大剂量 季淮安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一睁眼就到了次日午时。 素芝将紫玫果汤汁端到季淮安面前,轻声唤道:“淮安,喝点汤。” 季淮安缓缓坐起身子,接过碗,一见到这紫色的汤汁,不由得疑惑道:“这不是给你哥哥留着的吗?” “没事,现在你更需要它。” 素芝说着,轻轻推着碗,示意他赶紧喝掉。 “等哥哥回来了,我再去摘果子重新熬制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季淮安笑笑。 那笑容甚是明媚,只一瞬间,便驱散了季淮安心里的疑惑和阴霾。 “更何况,你可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区区几碗汤汁,他还是舍得的!” “那你哥哥什么舍不得呢?” 季淮安说着,将汤汁一饮而尽。 甜蜜的滋味涌入嘴中,让季淮安不由得想起,昨日梦中素芝的柔软唇。 见素芝并不言语,他又问道:“你吗?” “哎呀,你说什么呢!” 素芝娇嗔一声,脸红道:“讨厌。” “素芝,我是说真的。” 季淮安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没有一丝玩笑意味。 看着素芝纤细柔美的身段,白皙的面容,眼底的娇羞,捂嘴时的偷笑。 她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季淮安,让他萌生占有欲,让他想要犯错。 “我真的喜欢你,素芝,你可以嫁给我为妻吗?” 此话一出,素芝愣住了。 她脑子里想的并不是什么该不该答应,而且长公主的计划。 看着季淮安一脸认真的模样,素芝觉得,不能心软了。 应该加大剂量! 她想着,故作慌张地回答道:“我……我年龄还小,一切都是由哥哥作主。” “那我要是成了你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会同意的,对!” 季淮安急忙说道,他一脸的期待,就等着素芝说对。 素芝轻轻点了点头,害羞地跑出房门。 季淮安见状,心里高兴极了。 素芝方才那泛红的脸颊已经充分说明了,她对自己的心意。 她定是喜欢自己的。 同自己一样的喜欢。 季淮安想着,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梦之中。 他丝毫不知道,对他,素芝心里只有厌恶。 那是对过街老鼠一般的厌恶之情,恨不得用棍子打死。 季淮安下床,扶着墙移动到门边,偷偷看着素芝。 感觉到身后的炙热视线,素芝侧了身子,将自己的右手遮挡住。 一些白色粉末从手里棕色纸中掉落进锅里。 她将纸揉搓成团,偷偷放入衣袖中,然后用汤勺搅动大锅里的紫色汤汁。 待粉末融化殆尽,她舀出一碗,转身走向季淮安。 “你怎么出来了!” 素芝的语气里透着些许埋怨,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快回去歇着,伤还没好呢。” “好好好。”季淮安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扶着墙坐回床上。 “喝,知道你喜欢。” 素芝说着,将碗递给他,见他端起碗,又问道:“甜不甜?” “甜,特别甜,和你一样甜。” 看着季淮安喝的不亦乐乎的样子,素芝也笑得甚是灿烂。 甜,当然甜了,月谷的迷魂散能不甜嘛! “多喝点。”素芝说着,心里暗道。 这可是殿下专门为被你准备的。 黄泉路上可喝不到呢! 一百九十九.燃起贪念 两日后。 各家各族的夫人小姐按照约定,将不用的旧衣服和首饰一同送到长公主府里。 一时间,连枝所在的绿莞缇小院里,堆满了各式各样华美精致的衣服。 南宫偃月缓步走来,看着一脸吃惊地连枝,柔声吩咐道。 “连枝,今日你领着一众丫鬟,将这些衣服分类整理出来,送往红筱阁,让她们按照要求,重新制作裁剪。” “是,殿下。”连枝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您就放心,奴婢会看着她们将这件事处理好的。” “如此便好。”南宫偃月随意说着,转身便离去了。 直到南宫偃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连枝才低下头,认认真真欣赏起这些华美的服装来。 连枝将双手埋进衣服堆里,感受着上好绸缎滑过指缝的快乐,脸上洋溢着幸福光彩。 这是多么好的料子呀!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随意拿起一连五彩莲花外衫。 看看这剪裁,看看这做工,多么完美。 薄纱外衫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影,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圆点。 袖口处的莲花图案栩栩如生,带着圣洁和高贵。 看着这样美丽的服装,连枝的眼里带着贪恋。 这么好的衣服,居然要送给贫民窟的人! 凭什么呀! 我一个上等丫鬟都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呢! 她想着,又记起白卉有一件上好绸缎做的苏锦月华裙。 嫉妒和贪念混合在一起,让她的心里燃起一股恶念。 不如偷偷留下几件衣服好了,反正多一件少一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你们几个,去将这几箱衣服分类整理好。”连枝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小院里的丫鬟们。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呢!” 见丫鬟们没有动弹,她又催促道:“若是耽误了殿下的事情,你们这些人,都别想好过!” 连枝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丫鬟们心生厌恶。 大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表情那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看着丫鬟们忙碌起来,连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都忙起来,就没人会注意到我了。 她想着,偷偷将自己看上的衣服放在一旁整理出来,然后抱起衣服走向屋内。 连枝将门闭住,把挑好的衣裙放在床上,开始试衣服。 她拿起那件五彩莲花外衫,披在自己身上,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发出一声感叹。 真美。 她看着,忍不住换上下一件衣服。 待她将绸缎罗裙穿好,配上方才的五彩莲花外衫,再把发披撒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扶额,颇有美人姿态。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连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 自己穿上华服,和那些富家小姐也没什么区别嘛! 她想着,不时摆上几个妖媚的姿势。然后兴奋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轻柔的裙摆舞动着,仿佛水波一般,灵动又美丽。 她坐在床上,将华服放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这丝滑柔软的料子。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要每天都穿这种布料做成的衣服,她要吃山珍海味,她要成为大户人家里尊贵的夫人! 她想着,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二百.仗势欺人 许久没听见连枝说话,丫鬟小红忍不住抬头看去,见身旁没了连枝的动静,她一边分类,一边抱怨道:“你看她那模样,小人得志。” “可不是嘛!”小莲也搭腔说着,眼里尽是对连枝的不满和厌恶。 “唉,别说了,一会儿被她听见,又要生气了。” 小平扯了扯身旁的小莲,低声说道:“她一生气,谁还能好过呀!”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向屋子里看去,生怕被连枝发现她在这里嚼舌根。 “小平,也就你脾气好,还能受得了和她同住一屋。” 小红开口道,眼里带着些许同情。 “是呀是呀。”听小红说着,小莲也忍不住开口道。 “不过就是陪着殿下出府一次,还这把自己当成大丫鬟了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若不是殿下可怜她,她能做随行丫鬟吗?而且,再说了,她就出去那一次,殿下后来再也没叫过她,她倒好,整天耀武扬威的,不知道得意什么。还是白卉姑娘好,心地善良,平易近人,还总是帮我们做活。” 小红越说越起劲儿,突然,她发现小平和小莲正朝着自己眨眼睛。 她不由笑道:“眨眼睛做什么呀,我说的都是真话。连枝就是比不上白卉姑娘。” 见小红没明白,小平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声。 “她在你身后。” 此话一出,小红也是脸色大变。 “白卉这么好!你去找她呗!”连枝没好气地说道。 真是的,不过回房间试试衣服的功夫,这群臭丫头居然背地里议论我! “你以为我想在你这里呆着呀,要不是大家都挣着抢着去白卉姑娘那里,那边人够了,我才不会来你这边。” 小红的碎碎念,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连枝耳朵里,让她瞬间暴躁起来。 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服,用力扯了一下。 一件上好的绸缎罗裙就这样破损了。 “你这是做什么!”小红瞪着连枝,质问道。 “我做什么?” 连枝冷笑一声,将罗裙丢在小红脸上,恶狠狠地说道:“你记着,这衣服是在你这里出的差错,要是再让我听着你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把这事儿告诉殿下,让殿下惩罚你!” “明明是你扯破的,你要不要点脸!”小红指着连枝,眼里尽是怒气。 “你觉得殿下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连枝突然笑道:“再说了,谁看到是我扯破的?” 连枝大声质问着小院里的丫鬟,她随意指着一个绿衣丫头,用带着威胁的语气问道:“你看到了吗?” “没有没有……”丫头吓得直摇头。 身旁的小平和小莲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连枝将火转移到自己头上来。 一时间,看着连枝那副丑恶又得意的嘴脸,小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干活!” 连枝一巴掌打掉小红指着自己的手,凶狠地说道。 她的声音一出,小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看着大家又安安静静地忙碌起来,连枝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 权利的滋味,可真是让人喜欢呀。 她想着,眼底的欲望更深了。 那颗在她心里中下的种子,此刻已经开出了花。 二百零一.六岁生辰 今天是方荼的儿子,方梓日的六岁生辰宴。 南宫偃月梳妆打扮完毕,带着白卉便出府向方荼的宅院走去。 方荼的宅子很小,在落云街的最末端。 从长公主府出发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 方荼就在门口候着,等着长公主的到来。 殿下会来的? 方荼想着,时不时探头看看街上有没有马车行来。 “爹爹,殿下会来吗?” 说话的小男孩便是方荼的儿子,方梓日。 由于原来家贫,长期营养不良,方梓日个头和同龄的孩子相比,还是显得有些瘦小。 他站在方荼身旁,仰着头,看着父亲,轻声问道:“殿下这么忙,真的会为了我而来吗?” 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自卑。 那是长久以来,被人欺压而形成的卑微,听得让人心痛。 方荼看着自己的孩子,慈爱地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瓜,“放心,殿下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我们要相信殿下。” 方梓日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像父亲一样,目光直视前方,等着那辆,载着给予自己救赎的长公主的马车到达。 两人等着,直到日头正红,还未见马车到来。 方梓日的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叫上了。 他低着头,一手捂着肚子,想要将声音压制回去。 发觉儿子饿了,方荼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屋去,先随便垫补两口,等殿下来了,我们就动筷。” “好。” 方梓日答应着,一溜烟便跑的没影儿了。 方荼一个人在宅子外候着。 天气正热,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了汗。 这时,他远远瞅着,出现了一辆马车。 方荼有些激动,但他仔细瞧了瞧,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 这似乎不是长公主府的马车呀! 马车是普通的浅蓝色。 难道是殿下想要低调出行? 他正想着,只见马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木潼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方荼热情地打着招呼。 “嘿,方荼。” 方荼先是一愣,随后回应道:“木潼小爷,你怎么来了?” 木潼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光我,还有我家三爷呢。你这排场可够大的呀。” 他说着,将帘子掀起。 只见一男子正端坐在车里,一脸平静,仿佛一尊不笑佛,透着一股子与世隔绝的冷意。 “小的方荼拜见三爷。” 方荼急忙行礼。 这顾三爷的名声,他还是知道的。 杀人如麻的战场将军,传说中的笑面罗刹,谁能不怕呢? 顾白点点头,然后缓步下了马车,对着木潼吩咐道:“将马车挪出落云街。” 木潼一脸的疑惑,话在嘴边还未问出口,便被顾白一击犀利的目光吓退。 他无奈地耸耸肩,一步跨上马车,拿起鞭子,“驾!” 见木潼离开,顾白看着方荼,将准备好的礼物亲手递给他,然后一脸平淡地说道:“恭喜。” 方荼一边感谢着,一边伸出手去接礼物。 他只觉得手上突然一重,差一点将礼物落在地上,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就听顾白说道:“本将军在树后站着,你莫要言语。等木潼回来,叫他自己找个近点的地方呆着。” “是,三爷。”方荼答应着,脑子里全是疑惑。 这顾将军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来了不进屋? 二百零二.知恩图报 因为是场家宴,所以布置并不隆重盛大。 桌上的饭菜都是方荼亲自做的,一共八道菜,有鱼有肉,还有一只鸡,也算是开荤了。 方梓日在房里坐着,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直咽口水。 不能吃,不能吃,爹爹说了,要等殿下的。 他想着,急忙跑到自己的房里,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 那里面包着一块桃花酥,是上次方荼从长公主府带回来的。 方梓日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舔了舔,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嘴里。 甜味充满了口腔,让这个孩子露出了带着童真灿烂笑容。 “梓日,你过来。” 床上的老妇人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那是方梓日瘫痪在床祖母。 “奶奶。”方梓日甜甜地叫着,把剩下的桃花酥递给她,“奶奶,您是不是也饿了呀。” 她笑着将桃花酥接下,然后放到方梓日嘴里,“奶奶不饿。奶奶是想问你,殿下有没有来呀?” 方梓日眼里的光忽然暗淡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低着头,小声回答道:“还没有。” 刚说完,他便恢复快乐的模样,继续说道:“不过爹爹说了,殿下一诺千金,一定会来的。” “等殿下到了,你一定记着奶奶给你说的话。” 老妇人拉着方梓日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是个好人,咱们方家都是靠殿下才会有今天。梓日啊,你以后,一定要报答殿下,你记住了吗?” “放心,奶奶,我懂得。”方梓日点点头,笑了笑,“学堂的先生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记着呢。” 那笑容宛若春光,带着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 看着孩子这么懂事的模样,方祖母也欣慰地笑了。 与此同时,南宫偃月的马车终于驶入街道。 见马车来了,顾白一个移步,便从树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马车旁边,静静候着。 现在,已是午时三刻。 方荼看着赤色的马车,也是心里明白,殿下到了。 他急忙上去迎接,还未等自己开口,木潼便拦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方荼听了,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到一旁,和木潼站在一起。 白卉先从马车里出来,一见顾白,脸上便露出笑来。 她看懂了木潼的眼神,悄摸摸地走到他们身边,打算一同看戏。 等了一会儿,未见白卉掀帘,南宫偃月有些疑惑。 她自己轻轻掀起帘子,还未出马车,一双熟悉的手便伸到她眼前。 她抬眸一看,是顾白。 他正一脸笑意地瞅着自己,眼眸里全是爱意。 “夫人,请。” 他缓缓开口,牵起南宫偃月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殿下千岁。”方荼恭敬地说道。 “不必多礼,本宫路上有事,耽搁了片刻。”南宫偃月柔声解释道。 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给人一种暖意,和顾白刚出场时的感觉完全相反。 “木潼,你去帮白卉将礼物拿起宅子。”顾白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木潼,吩咐道。 木潼叹了口气,眉毛耷拉着,看起来好生委屈。 怎么还叫我干活呀! 他心里叫苦,身体却还是乖乖地随白卉一同去马车上,将礼物拿好。 二百零三.童言童语 随着方荼,南宫偃月一行人步入堂厅。 屋子很小,一张木制方桌放在中央,周围摆着四个简陋凳子,其中正对门的凳子上放着一个绸布毯子。 毯子上绣着一只凤凰,凤尾是五彩的,栩栩如生。 顾白瞟了一眼,便知道,自己今日成了位不速之客。 方荼跑去旁屋搬了两个小凳,脸上挂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殿下,小的不知道将军也要来,没做好准备。” 南宫偃月听了,莞尔一笑,轻声道:“不必在意,本就没请他。” 顾白脸色未变,一手揽住南宫偃月的腰,依旧宠溺地眼神瞅着她。 仿佛在告诉她,夫人随便说,我都喜欢听。 见状,众人皆偷笑不已。 “殿下,请上座。” 方荼说着,半弯着腰,伸手指着那放着毯子的凳子。 “家中简陋,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本宫今日是客,哪有客人坐在主位的道理?” 方荼一听,也明了。 “殿下,那您坐这里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毯子取下,放到左边第一个的凳子上。 “这毯子绣的甚好,做工精美,针脚细腻,色彩鲜艳,实属佳品。不知是何人所制啊?” 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言语中尽是赞美之词。 倒不是她客套,这毯子绣的是真好,可以堪比皇宫绣品。 “这是家母绣的,殿下不嫌弃就好。” “老夫人真是好手艺。” 南宫偃月浅笑滟滟,缓缓落座。 见南宫偃月落座,顾白也急忙坐在她身旁,乖巧的像一只猫咪。 白卉和木潼则坐在右侧,省得碍眼。 方荼把方梓日从房里唤来。 至此,方才开宴。 方梓日可是饿坏了,待见南宫偃月没动筷子,他也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 “殿下,这杯酒是敬您,多谢您不嫌弃小的身份,还帮助小的这么多。”方荼说着,向南宫偃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见父亲弯腰鞠躬,方梓日也起身,恭敬地说道:“殿下,谢谢您帮我们。” 他说完,便双膝跪地,要给南宫偃月磕头。 见状,南宫偃月急忙示意白卉将其拦住。 “快快起来,心意本宫领了。” 方梓日乖巧地站起身子,挠了挠头,有一丝不解。 平日里那些大人不都喜欢看人下跪磕头吗? “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想着,仰着小脑袋,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此话一出,让南宫偃月也是一愣,这孩子想哪去了? “怎么会这么想?”她温柔地看着方梓日,轻声问道。 “我见那些大人都喜欢人下跪磕头,但是殿下制止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的殿下生气了?” 他天真无邪地说着,明亮的眸子里尽是疑惑。 “你没错,只是本宫不喜欢看人下跪磕头。”南宫偃月缓缓说着,心里却觉得有些难过。 这么小的孩子便会看人眼色,平日里,定是受了不少苦。 “梓日,你告诉本宫,都有哪些大人喜欢看人下跪磕头呢?” 方梓日刚要开口,便被父亲一把捂住嘴。 “殿下,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 方荼咧嘴笑着,又摸了摸方梓日的头,说道:“不是饿了吗?动筷。” 见方梓日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南宫偃月也不好多问什么。 只能饭后找时间再说了。 二百零四.语出惊人 方梓日是饿极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吃了两个大馒头。 南宫偃月见他吃的又急又快,生怕他噎着自己,便吩咐白卉,去厨房做份汤。 白卉会吃,爱吃,自然也会做吃食。 虽然手艺比不上长公主府小厨房的专业厨子,但一两个简单小菜,还是可以应付。 不一会儿,她便端着热气腾腾地蛋花汤回来了。 看着碗里的黄亮亮的蛋花,方梓日突然哭了起来。 看着儿子泪眼婆娑的模样,方荼也是心疼不已。 他知道,儿子是心疼家里的那三颗鸡蛋了。 方荼想着,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爹爹明日再给你买。” 为了这顿饭,方荼一家甚是把下个月的伙食费都花了进去。 见状,南宫偃月知道,自己做错了。 以自己认为的好为好,没有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此为大过。 一时间,愧疚之情涌上心头,南宫偃月不由得微微蹙眉。 顾白拍了拍南宫偃月的肩膀,朝着方梓日笑道:“这碗汤是我带来的,鸡蛋还在厨房,你放心好了。” 这种拙略的谎言,也就能骗骗小孩子了。 这不,方梓日一听,立马高兴起来。 泪还在眼眶里,嘴就乐开了。 “梓日,快吃,一会儿还要去学堂。”方荼说着,慈爱地看着儿子,眼里尽是宠溺。 这个孩子可是他们老方家的希望呀。 方梓日点点头,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见他吃的开心,南宫偃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学堂好玩吗?”一旁的白卉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她也有点想去学堂呢,毕竟多学点就能帮殿下多分担一点。 “好玩,有好多小朋友。”方梓日一边吃,一边说道:“就是他们不爱和我一起玩。” 小小的话,仿佛一根刺,扎进了南宫偃月的心里,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为什么不和你一起玩?”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只见方梓日淡然一笑,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因为我没有娘,和他们不一样。” 他说着,眼里尽是淡漠,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方荼听着,心里难受,只好别过头去,默默叹气。 都怪自己没能力,扛不起这个家,不然,孩子他娘也不会跑,孩子也不会没有娘,被人排挤,受人非议。 听着父亲叹气,方梓日急忙换上欢快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和我一样,我们常在一起玩。” 他放下碗,仰着头看向南宫偃月,笑了笑。 那是孩童般天真的笑,那么温暖,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 南宫偃月看着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正仰着脸微笑,便不由得也笑了。 这一笑,让方梓日看愣了,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若是学堂里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本宫。本宫会帮你的。” 南宫偃月说着,看向方梓日的眼里尽是怜爱。 “殿下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您帮忙吗?”方梓日问着,眼里闪着光,带着一丝期待。 “自然,只要是本宫能力所及。” 听见南宫偃月这么说了,方梓日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殿下,你可以当我娘亲吗?” 他的眼里尽是肯定,语气里也不带一丝玩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顾白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二百零五.小小情敌 顾白一脸阴沉的模样,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一双黝黑的眸子,仿佛要将方梓日看穿,带着凛冽和威胁。 他嘴角微扬,却不带一丝笑意。 方荼见状,吓得急忙说道:“将军恕罪,孩子年龄小,不懂事……瞎说的。” 方梓日一听,开口反驳道:“爹爹我没瞎说。” 这话一出,顾白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南宫偃月轻轻将手放在顾白手背上,脸上笑意盈盈,缓缓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让本宫当你娘亲呢?” 南宫偃月的举动让顾白颇为心喜,他暴躁的情绪也缓解下来,但那双阴郁的眸子依旧带着寒光。 “下周学堂组织了春郊活动,每个人都会有娘亲陪着,连傅杰也会带着他姨母来。我想让殿下假装成我娘亲,这样他们就不会嘲笑我了。” 方梓日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全是诚恳。 他一边说,一边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小。“祖母卧病在床,我只认识殿下一个人。” 一时间,南宫偃月心软了。 可假装娘亲这件事情自己不能答应。 因为答应就代表着要负责任,而现在自己忙于权利斗争,担不起这份责任。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于礼不合。 若是让旁人认出来,会败坏南宫家和顾家的名声,也会有损天家威严。 看着南宫偃月眉头紧锁的模样,顾白心里明了。 他思考片刻,开口说道:“假装你娘亲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话一出,方梓日眼睛里的光瞬间消失不见,他低着头,双拳紧握。 我真傻,我怎么能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呢? 他想着,忽然有些后悔方才说出这个想法。 “不过。”顾白微微一笑,继续道:“本将军可以收你为义子。” “这怎么好呢?将军。”方荼一脸诧异,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 “三爷,您不是认真的?”木潼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着,心里直打鼓。 这要是被老太爷知道,啧啧啧,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是真的。”顾白脱口而出,态度坚决。 方梓日听得也是一脸的惊讶。 我有爹呀! 我是少个娘亲而已。 他在心里嘀咕着,但仔细一想,他就清楚了顾白的用意。 这样一来,长公主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义母了,我也算有娘亲的人了。 他想着,脸上便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方梓日大声喊道,朝着两人跪地磕头。 这一次,南宫偃月没有制止他。 这礼她受了,人也就认下了。 “好孩子,起来。”她柔声说着,眼里满是慈爱。 “下周春郊活动,本宫若无事便来陪你,若是临时有事,会派丫鬟人陪你参加,定不让人笑话你去。” “孩儿知道了,多谢干娘。” 听见方梓日甜腻腻地声音,南宫偃月莞尔一笑,颇为喜欢。 然而,看着她俩莫名和谐的画面,顾白心有不爽。 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看着方梓日满眼都是南宫偃月的模样,顾白觉得自己怕是找到个情敌! 二百零六.小孩心气 顾白想着,越想越不对劲。 他俯身,在南宫偃月耳畔轻声说道:“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小孩子才要奖励呢。” 南宫偃月小声说道,看向顾白的眼里颇为无奈。 “不管,我偏要。” 顾白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带着狡诈,像一只精明的狐狸,无时无刻不再算计别人。 “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来拿,若是拿了什么不该动的,便怨不得我了,夫人。”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只得答应下来。 她心里清楚,顾白这家伙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尤其是在上一次,自己同意他亲吻之后,他某一方面的开关就已经失灵了。 未时过半,方梓日要去学堂了。 南宫偃月等人也打算离开。 于是,一行人便一同出门。 到了宅院门口,方荼朝着南宫偃月鞠躬道:“多谢殿下今日赏光,您吩咐的事情,小的定会办妥。请您放心。” 南宫偃月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说道:“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 她说完,便看向一旁的方梓日,“梓日,你要好好学习,本宫有时间便会来看你的。” “干娘,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是吗?”顾白突然问道:“那下次,干爹来抽查你的功课如何?若是没达到我的要求,就不让殿下看你。” 方梓日抬头看着这个身形健壮的男人,心里有些不爽。 要是只认干娘就好了。 这个干爹他实在不喜欢。 冷冰冰的模样,仿佛冬天的湖水,带着刺骨的寒凉。 哪像干娘,人美心善,说话又温柔又好听,还总是笑着,温暖极了。 这么好的干娘为啥会找这样一个大冰坨子当夫君呢? 方梓日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干娘想来看我便来看我。” 好小子,话说一半藏一半。 顾白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道:“你干娘来,我就来。” “为什么啊?”方梓日问着,眼里满是不悦。 “因为,这是我夫人。” 这话,是赤裸裸的显示主权啊。 顾白说着,便拉起南宫偃月的手,得意洋洋地向方梓日挥一挥,显呗着。 “好叭。”方梓日一撇嘴,认输了。 见状,顾白高兴极了,他轻轻拍了拍方梓日的肩膀,带着些许嚣张地说道:“我夫人看重你,我自然会看重你。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便报上本将军的名号。” 瞅着顾白如同幼稚鬼般模样,南宫偃月有些无奈。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顾白,轻轻拉扯他的衣角,然后低声笑道。 “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和一个方才六岁的孩童较劲。” “真是,唉,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心头却一暖。 她知道,顾白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他定是看出自己对这孩子的态度不一般,才特意提出这个方法,让自己有理由帮忙。 他真是用心了。 南宫偃月心里想着,不由得再一次审视起,眼前的这个男人。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镀着一片金黄,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许多。 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顾白低下头,浅笑不语。 南宫偃月也莞尔一笑。 或许,有顾白在身边,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二百零七.死皮赖脸 一番闲聊过罢,南宫偃月上了马车,打算回府。 还未等她坐稳,就见顾白掀起帘子,跨步上了马车。 “你进来做什么?”南宫偃月抬眸瞅了他一眼,狐疑地问道。 “随夫人一同回府啊。” 顾白微微一笑,贴着南宫偃月便坐了下来。 “回长公主府,你确定?” 看着一脸坏笑的顾白,南宫偃月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顾府没事可做吗?” 她问着,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试探。 “有事,不过,这些事不重要。”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向南宫偃月靠近。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边响起,十分诱人。 “更何况,夫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南宫偃月的脸不自觉有些发红,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坐你的马车去,别在我这里挤着。” 她一边向外侧挪着,一边白了顾白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里占着地方,我家白卉怎么办?” 顾白一听,眉头微蹙。 他一双狐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然后用颇为可怜的眼神望着南宫偃月,那模样,仿佛被人抛弃的小狗。 “夫人都不想我的吗?” 他小声嘀咕着,带着一丝怨气。 见状,南宫偃月有些汗颜,她一手扶额,一手将顾白推远一点,省的靠在一起太热。 “我不是才和你见过吗?有什么可想的?” 这语气甚是无奈。 顾白一把抓住南宫偃月想要推开自己的手,将这只白嫩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用另一只手,十分熟练地揽上她的肩膀。 他侧身坐着,慢慢贴近南宫偃月的小巧圆润的耳垂,轻轻舔了一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涌入南宫偃月的身体,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顾白微微一笑,带着几分邪魅,“可我,想夫人了呀。”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暧昧和亲密。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你莫要做什么不……不好的……” 她紧张地说着,脸红彤彤的,像个熟透的大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而此时,顾白已经将她压在角落,困了起来。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顾白心里十分高兴。 那模样,仿佛在欣赏一个落入自己陷阱里,不知道该怎么挣扎逃跑的小动物。 “夫人,在马车里可看不见太阳呢。” 顾白说着,便向那红润的唇亲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甜美的味道,还有这暧昧的氛围,让这个吻变得缓慢又美好。 顾白轻轻吻着她,听着她越发急促的呼吸,勾起一抹微笑,然后加快了自己的进攻效率。 吻的差不多了,他才缓缓放开怀里的人儿,恋恋不舍地又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见顾白放手,南宫偃月急忙从整理衣装,然后朝着外面唤到:“白卉!白卉!” 没听见回应,她起身,一把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寻找白卉的身影。 只见方荼的宅院门前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这丫头,跑哪去了? 她想着,扭头看了一眼顾白,只见他悠闲地坐在马车里,朝着自己肆意地笑着。 这笑容给南宫偃月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她慌张,让她不安。 白卉! 你要是再不回来。 你家主子就要被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给吃了啊! 二百零八.八卦之心 顾白就这么坐着,静静等待南宫偃月发现自己的安排,然后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身旁。 一盏茶过去了,白卉没有出现。 又一刻钟过去了,白卉还是没有出现。 南宫偃月不觉皱了皱眉头。 这是去哪里了? 若是平时私下去买糕点,也该和我说一声的呀。 要不再等等? 她想着,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白。 见他还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南宫偃月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完了,不会被顾白绑走了? 不至于…… 看着顾白运筹帷幄的模样,南宫偃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把白卉带走了?” “想知道吗?”顾白缓缓开口,带着一丝诱惑。 “爱说不说。”南宫偃月坐回马车,闭上眼,并不打算理会他。 见她一副赌气,不认输的小模样,顾白笑道:“夫人叫我说,我便说。” “那你说。” 顾白一听,也是一愣,怎么和平时不一样? 不应该坚持一下的吗? “起驾回府。” 顾白向车夫吩咐道,然后在坐到南宫偃月身旁,低声说道:“不是我带走的。” “那就是木潼咯?” 南宫偃月睁开眼,一双凤眸死死盯着顾白,带着一丝凉意。 “是。”顾白点点头,颇为无奈地继续说道:“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可没指示他。” 好家伙,居然敢拐跑我家小可爱! 真当本宫是吃素的! 南宫偃月想着,厉声问道:“他带走白卉做什么?” 顾白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贴近南宫偃月耳边,轻声道:“我怀疑……” “怀疑什么?” 南宫偃月问着,心里有些不解。 “木潼喜欢白卉。” “什么!”南宫偃月惊呼一声,眼睛全是诧异。 “当真吗?”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木潼亲口说的吗?” “不是。” 顾白看着自家夫人一脸八卦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那就是无凭无据,你瞎说咯。”南宫偃月说着,语气里尽然还有一丝失落。 啧,还以为能给丫头牵红线呢。 “不过。”顾白又开口道:“他总是偷看白卉,被辟无发现了很多次。” “是嘛!”南宫偃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事儿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你太忙,自然顾不上。”顾白说着,双手放在南宫偃月肩膀处,开始按摩起来。 “今日,听说蕙芳居出了新款糕点,木潼特意带白卉去了。” 小伙子有前途嘛,居然知道投其所好。 不错不错。 南宫偃月想着,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个消息,夫人可喜欢?” 顾白轻声说着,一双眸子里尽是宠溺。 “还不错。”南宫偃月回答道。 突然,她想起方才顾白在马车里的轻浮行为。 她抬头看着顾白,嘴角微扬,问道:“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还让我方才担心半天?” 好了,开始翻旧账了! 顾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 他一把将南宫偃月抱入怀中,然后贴在她耳边,用极其暧昧的语气说道:“夫人可在埋怨我,那不如为夫晚上补偿你?” “你……你……”南宫偃月小脸一红,扒开顾白的手,急忙说道:“谁埋怨了。没有!我才没有呢!” 看着她忙于否认的可爱模样,顾白笑得不成样子。 二百零九.痴心妄想 在方荼宅院门前耽搁了一会儿,南宫偃月坐着马车,回到长公主府已将至酉时。 顾白扶着她下了马车,跟在她身旁,安安静静的,一路上都乖巧得很。 两人没有去膳厅用膳,而是直直走回了绛榕居。 倒不是因为南宫偃月在方荼家吃饱了,而是她的唇,被某人亲的太狠,有些微肿。 她坐在镜子前,瞅着这微微凸起的唇,一脸的无奈。 当真是引狼入室! 她想着,下意识瞟了一眼顾白,只见他一脸无辜的看向自己。 那双透着妖媚的眸子,在此时,竟然显得颇为天真烂漫。 “夫人,你这么看着为夫,为夫会不好意思的。” 顾白佯装羞涩地打趣着南宫偃月,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好不要脸。”南宫偃月小声叨念一句,转过身不再看他。 房里一下子安静起来,不过这种安静只维持了片刻。 一个甜美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殿下,驸马爷,菜品已齐。” 因为白卉还未回府,今日前来伺候的人,换成了连枝。 连枝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说着,她低着头,站的笔直,心跳也有些快。 房里那个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勇大将军,顾白呀! 自己居然要见到梦中情人了! 真好,真是太好了。 连枝想着,检查起自己的衣装打扮,希望可以引起顾白的注意。 能被他看上一眼,此生便值当了。 “进。” 南宫偃月的声音传来,连枝急忙推门而入。 “殿下千岁,驸马爷千岁。”连枝欠身说着,一双眸子里全是顾白。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叹。 这不愧是我的梦中情人。 看看这容貌,看看这五官,简直太完美了! 发现这个丫鬟居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般没有礼数,让顾白有些不悦。 但因为她是长公主府的人,是南宫偃月的奴婢,顾白便忍了。 他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伸手递向南宫偃月,柔声道:“夫人,请。” 这温柔似水的眼神落在连枝眼里,让她心生羡慕。 南宫偃月并未说什么,也没有将手放入顾白手心,她轻笑一声,缓步移至桌旁,端坐下来。 见状,顾白知道,自家夫人这是生气着呢。 顾白想着,也轻笑一声,将手默默地收了回来,快步随着她移动过去,然后安静地坐在了她身旁。 “夫人,你多吃点这个。” 顾白说着,将菜夹入南宫偃月碗中,眼眸里全是爱意。 “这个也多吃点。” 看着碗中的菜即将变成一座小山,南宫偃月终于忍不住,道:“本宫不爱吃这些,你不要再夹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踩着顾白的脚。 以此警告,让他注意一点,某要太过分了。 顾白虽然吃痛,但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温润的笑。 颇有一副为了夫人好,我什么都可以忍的好男儿模样。 连枝发现顾白总是看向长公主这边,便特意站在南宫偃月身旁,希望能被他注意到。 她等着,等着,直到两人用膳完毕,也没有等来那心心念念的一眼。 因为,从始至终,顾白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南宫偃月。 他甚至连话都不曾吩咐过一句。 连枝收拾好东西,强忍着落寞离开了。 然而,在她心里,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变化了。 比如,对南宫偃月的感情。 二百一十.心知肚明 用膳结束,南宫偃月和顾白谈论起正事。 两人就布料的运输路线和当前局势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 “明日,方荼会将所有布料全部出售给红筱阁,然后闭店,直到整个风波结束,在重新营业。” 南宫偃月说着,眼睛闪过一丝算计。 “这样一来,依照平南王的性子,他必会起疑。康烟布坊应该会出售一部分库存,用于降低失败的风险。” “的确如此。” 顾白顺着南宫偃月的思路继续说道:“只要康烟布坊开始出售流光月影布,其他中型或小型布庄、布坊,也会跟风行事。”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看起来像两只聚在一起,在背后算计别人的狐狸。 透着精明和狡诈,还带着几分坏意。 “夫人。”顾白唤道,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温柔和认真。 “怎么?” 被顾白这么温柔地突然叫到,南宫偃月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缓缓问道,看着顾白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疑惑。 “方才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顾白开口问道。 “连枝。”南宫偃月说着,不由得轻笑一声,忍不住出声打趣道:“怎么,看上人家小丫头了?” “不可能。” 顾白脱口而出,急忙否认道:“夫人莫要胡说。”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南宫偃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自己解释不清,惹她不悦。 “那你问什么?” 南宫偃月继续问道,语气里一丝好奇。 然而,在这份好奇的背后,还有着些许试探。 “我想看看她对你而言重不重要。” “此话怎讲?”南宫偃月又问道。 她一双美丽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顾白,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掌握他所有的秘密。 顾白思考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怀疑她喜欢我。”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南宫偃月捂着嘴,不由笑了起来。 顾白低着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自己也算是大都出了名的,能文能武的,美男子。 而且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 多少年轻少女都把自己当作梦中情人。 怎么到了自家夫人这里,全全成了不要脸了呢? 看着顾白一脸无奈的模样,南宫偃月忍着笑,继续说道:“她喜欢你,同她对我来讲重不重要又什么关系?” “若是重要,那便无事。” “若是不重要呢?”南宫偃月凤眸半眯,等着顾白接下来的回答。 她心里其实明白,顾白说的是对的。 连枝这丫头,方才眼睛就没离开过顾白,摆明了对他有非分之想。 只是刚刚顾白没说,自己也懒得管,便由着连枝去了。 毕竟顾白长的确实不错,被人喜欢也实属正常。 “倘若不重要,那我想将她调到顾府。”顾白开口说着。 顾白这么做,是为了杜绝连枝的想法,毕竟顾府,他现在可不常去。 他既有心,自己自然要接受这份好意。 南宫偃月想着,缓缓说道,带着一丝随意和慵懒。 “好,那便去顾府。不过,要等布庄事情结束,这几日,本宫还要用她。” “都听夫人的。” 看着顾白乖巧的模样,南宫偃月莞尔一笑。 话说,连枝看向顾白的时候,自己心里还真是不爽得很呢。 二百一十一.奖励而已 入夜,繁星满天。 两人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谁也没有说话。 安静。 整个房里剩下了安静。 南宫偃月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耳畔处,顾白均匀的呼吸声。 他是睡着了吗? 南宫偃月想着,偷偷睁开眼。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看着他安稳入睡的模样,那薄凉的双唇,不知怎的,南宫偃月突然玩心大发,有些想偷亲他。 她侧起身,盯着顾白,眼眸带笑,嘴角微扬。 她看了许久,生怕顾白在装睡。 要不试探一下? 她想着,缓缓开口唤道:“顾白。” 她的声音细微轻柔,宛若蚊蝇。 顾白没有回答。 南宫偃月又等了一会儿。 见顾白依旧一动不动的安稳睡着,南宫偃月笑意更浓。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体,将自己的脸对准顾白的脸,然后看着那张略显完美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柔软。 微凉。 南宫偃月的脑子里只有这两个感觉。 感受到南宫偃月的唇,顾白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邪魅的笑容。 他薄唇微动,吐出一句话来。 “味道如何?”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传入南宫偃月耳中,仿佛绚烂的烟花在她脑中绽放,透着迷人和诱惑。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看着顾白浓密睫毛下,那双墨色的眸子一下子睁开了。 啧! 南宫偃月故作淡定,心里却不禁暗道。 上当了。 “如何啊,夫人?”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南宫偃月,细细品味她此时,略显做作的小表情。 “一般般。” 南宫偃月将自己挪回原位,用被子把身子包裹好,然后躺平,别过头去,闭上眼。 她的心跳极快,脸颊也在发烫。 好在这房内昏暗,看不清她脸上的粉红。 “是不是不如平时我亲你?” 顾白侧过身,瞅着她,继续笑道。 “你这人,好生自恋。” 南宫偃月淡淡说着,心里却慌得很。生怕顾白发现自己的心意,让日后举动越发放肆起来。 “那夫人是觉得,平时的吻也一般般吗?” 顾白继续问着,等着南宫偃月掉入自己的陷阱里。 “一般般。” 听着南宫偃月的回答,顾白嘴角上扬,一双狐狸眼里透着精光。 “既然一般般,那夫人为何深夜偷亲?” 心跳慢了半拍,南宫偃月的大脑飞速思考,想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该怎么说呢? 平时你占便宜,今日我占回来? 不行不行。 这话一说,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一定会让自己全部亲回来,求个公平。 随着南宫偃月的思考,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顾白的笑也越发明显起来。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 顾白慢慢靠近南宫偃月,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用极其暧昧的声音说道:“莫不是夫人喜欢我?” “胡说什么!”南宫偃月立马反驳道:“我才没有。” “那是为何?” 顾白今日,就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 南宫偃月想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嘴角微扬,笑道:“这是奖励。” “什么奖励?” “收方梓日为义子的奖励。” 顾白的神情一下子落寞起来。 原来只是奖励而已。 他想着,眼睛透出一丝狡黠。一个侧身便压上了南宫偃月的身子,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既然如此,那便多些奖励。 二百一十二.是个傻子 顾白略有些进攻意味的吻让南宫偃月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吻的太认真,太深沉。 还带着一股悲伤和薄凉,一时间,让南宫偃月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不应该说假话? 是不是应该告诉顾白,自己对他确实有好感? 可说了,万一自己活不过两年呢? 正当她想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了顾白的声音。 “既然是奖励,那还请殿下认真一点。” 他落寞又带着些许冷淡的语气,让南宫偃月心里很是难受。 而那一声“殿下”,和他接下来侵略性的吻,直白地告诉南宫偃月,顾白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呢? 一个吻作为奖励不好吗? 方才不是还挺高兴的? 男人,真是难懂。 看着怀里的人儿出神的模样,顾白的情绪很是不稳定。 他很想履行一下自己身为南宫偃月丈夫的“义务”,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了。 身上越来越燥热,心情也越发烦闷…… 随着这个漫长的吻,顾白身上的戾气突然涌显出来。 他将南宫偃月放开,随意拿起一件外衫,一个人出了绛榕居。 这莫名其妙地举动,让南宫偃月很是疑惑。 她不禁感叹一声:“又怎么了?” 自己不配合也不是,配合也不是。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难搞! 她想着,心里也有些不开心。 再加上平日里的烦心事,连枝那赤裸裸的觊觎之心,让南宫偃月的心情越发暴躁。 看着一片昏暗的房,她也披上外衫,快步出了房门。 月色朦胧,洒下一片柔和的银光,带着一丝凉意,也带着一丝柔美,矛盾又美丽,让人看的入迷。 本想去华沁居沐浴,但今日月色正好,南宫偃月便改变心意,坐在绛榕居的小院里赏起月来。 她方才坐下,抬头一瞧。 顾白一个人落寞的身影便落入眼眸。 他侧身坐在房上,抬头看着月。 白色的外衫飘飘悠悠,在月色的笼罩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寒气,冷清极了。 算了,就当本宫让着他好了。 南宫偃月想着,脚尖点起,向地轻轻一踏,便腾空而起。 忽然耳边掠过一阵风,顾白扭头瞧去,只见南宫偃月已落于瓦上,在自己身旁,缓缓而坐。 他心里一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南宫偃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便相邻坐着,一同赏起月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白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为什么上来?” “陪你。” 南宫偃月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只不过这份愧疚很是微弱。 见顾白又沉默了,南宫偃月抬眸看向他,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为什么生气?” “不爽。” “原因?” “方梓日。”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彻底懵了。 方梓日? 何他有什么关系? 这一晚上也没提过他呀? 顾白莫不是故意找茬! 见南宫偃月一脸疑惑,顾白便知道,她的小脑袋一定没想出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算了,谁让自己喜欢上她了? 自己选的傻子,自己受着。 二百一十三.一个拥抱 看着南宫偃月一双凤眸里满满的疑惑和不解,顾白思考片刻,决定岔开话题。 “你为什么这么看重方荼的儿子?” 他问着,语气很是平淡。 原因吗? 南宫偃月抬头仰望夜空,看着这满天的星星,轻笑一声。 “大概是因为,他有点像儿时的自己。”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点随意,可在一份随意的深处,是藏不住的孤寂落寞。 她墨色的眸子里印上星光,嘴角微微扬起,散开的发被风吹动,带着一抹飘逸。 清冷月色下,南宫偃月本就瘦弱纤细的身子显得越发单薄。 仿佛一碰就会碎成一地,风一吹,便化作满天的星光。 “怎么像了?”顾白问着,有些不解。 按照他的理解,南宫偃月可以算得上是大都最幸运的女人。 自小便深受先帝南宫辰的宠爱,特赐府邸,甚至拥有先斩后奏的实权。 南宫辰驾崩之后,南宫炎珏继位,对这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格外关照,言听计从。 这样一个出身优越的人,怎么会和方梓日相像呢? 顾白心里的想法,南宫偃月太了解了。 的确,在某些方面来讲,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 不过,为了这份“优越”,付出的代价太大。 “我自小体弱,被母后关在凤羽宫五年,那时候,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口,等着阳光落在身上。” 南宫偃月看着星星,缓缓开口,“那时候觉得,阳光好温暖,比母后的怀抱还要温暖……” “后来呢?”顾白问着,心里已经有些难受。 他无法想象一个孩子被关在房里足足五年,那该是怎样的孤独和寂寞? “五岁生辰一过,父皇便将我送去了临云峰,一呆就是七年,回宫母后便逝世了……想想也是可笑,儿时的我,一直以来只有母后一个人,可我居然觉得一束光比母后还要温暖……” 她说着,不由得笑了。 那笑容甚是苦涩,还带着丝丝无奈。 “我是有了太多人梦寐以求的权利和财富,可这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就想和正常的孩子一样……” 她说着,转头看向顾白,与他四目相对,眼里尽是认真。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你可愿意和我换一换?” 那笑容里的哀伤和悲痛,仿佛一根针,刺入了顾白心中。 她言语里的数字便是她的人生,她虽是生活无忧,但她为此付出了整个童年啊。 想想自己十二岁拜入临云峰,身旁还有影流等人陪着,而她在临云峰的入剑灵,已经一个人生活了五年。 此刻,顾白突然懂得了南宫偃月话里的意思。 方梓日和她一样,一样的独寂,一样承受了太多不该有的困难。 “对不起。”顾白说着,轻轻将南宫偃月抱入怀里。“我不该问这些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让南宫偃月鼻头一酸,顿时,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自己太需要一个拥抱了。 她想着,闭上双眼,伸手抱向顾白,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然后缓缓开口,唤了一声。 “母后。” 二百一十四.儿时羁绊 本来南宫偃月伸手抱住自己,顾白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但那一声哀伤又悲痛的“母后”,瞬间打破了他心里的幻想。 如果说,平常人的内心为了抵御外界,会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 那么南宫偃月的内心世界,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安排了无数巡逻士兵,还是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那种。 自己有些心急了。 顾白想着,便缓缓开口,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同南宫偃月不一样,他自小身体健壮,虽然没有母亲,不过父亲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再加上两个哥哥细心照顾,顾白生活的也不错,而且很快乐。 府里养了许多暗卫,他自小就有很多玩伴。 “我自幼喜欢习武,就想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七岁那年,家父带我入宫,假借临云峰的白圣老祖要收徒的名义,实际上要给我定娃娃亲。” 他说着,故意停顿一下,看着南宫偃月有些疑惑的表情,特意补充道:“和你的娃娃亲。” “什么?”南宫偃月有些吃惊。 她记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和谁定亲了呀! 顾白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父亲为了让我入宫,特意计划了一场赌局。赌长短,他提前准备好两个一模一样的竹签,让我猜哪个长,说我猜对了就同意我直接去临云峰拜师学艺,猜错了就入宫。”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见他轻声笑了,南宫偃月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你可是输了?” “笑我父亲。” 顾白嘴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输了,那日,我一次将两个竹签全部拔出,当场戳破了他的计划。” “可你不是十二岁才拜入临云峰吗?” 顾白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父亲耍无赖……让大哥和二哥架着我就去了。” 听到这里,南宫偃月也忍不住笑了。 想着顾白可怜兮兮,弱小无助地被带到皇宫的模样,实在好笑。 “那我儿时怎么没见过你?” 南宫偃月继续问着,等着顾白的回答。 “因为我半路逃跑了。”顾白得意地冲着南宫偃月,挑眉笑道:“只许他顾亦耍无赖,就不许我顾白找借口偷跑吗?” 看着他放肆地笑容,南宫偃月也颇为无奈。 这一对父子,倒真是相配。 一个老顽童,一个幼稚鬼。 “你逃跑,就不怕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吗?” 一听这话,顾白沉思片刻,说道:“还真有。那天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最后,来到了一片湖旁边。” 湖? 南宫偃月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 “然后呢?” 她问到,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然后随手救了一个姑娘。” 顾白说着,故作回忆的模样,继续道:“那姑娘约莫四五岁,长的倒是白白净净,衣服也很华美,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长大会是个大美人,说不定,比你还美。” 他故意说得特别夸张,希望能让南宫偃月吃醋。 “若是这姑娘日后发现,是我救了她,很可能会以身相许,投怀送抱啊。”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然而,心里预想的吃醋恼怒并没有出现,代替它的,是满满的惊讶。 二百一十六.你追我赶 南宫偃月捂嘴偷笑着,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尽是狡黠。 她的笑声传入顾白耳中,带着些许诱惑。 他忽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坏笑。 顾白拉住南宫偃月的手,贴近她,戏谑道:“我反悔了。” “不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南宫偃月打趣着顾白,粉嫩柔软的唇微张,笑道:“你可是君子。” “不。” “我是流氓。” 说完,顾白便吻上了南宫偃月的唇。 顾白的大手在她的后背抚摸游走,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想要试探出她的底线。 在手快要抵达腰线处时,顾白明显感觉到,南宫偃月身子猛地一紧。 “不是要以身相许吗?”放开她柔软的嘴唇,顾白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怎么,害怕了?” 他问着。 低沉的声音传来,同他温暖的手一样,刺激着南宫偃月的神经。 她有些慌张,低下头,不敢和顾白对视。 “看着我,殿下。” 顾白用手托起那美艳精致的脸,眼眸里尽是满满的爱意。 他薄唇微动,“你可是害怕了?” 那深情款款的模样,触动着南宫偃月的心。 见她愣住了,顾白又一次覆上了她的唇。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头脑变得有些不清楚,就也身子都酥软起来。 她有点想要推开顾白。 但她的双手打在顾白身上,就仿佛棉花落下,柔软到没有一丝攻击力。 “嗯……” 她呢喃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见状,顾白停下了。 他松开禁锢着南宫偃月的双臂,一脸坏笑地看着她,然后略带威胁地说道:“若是下次再不回答问题,我可不会这样温柔了。” “你……你这人……” 南宫偃月一边躲着顾白,一边捂嘴说着。 “我怎么了呀,夫人?” 见她起身向一旁挪着,顾白也起身追着。 两人,秉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的原则,在房上玩的不亦乐乎。 月光落在南宫偃月身上,白衣的衣裙飘飘,随着她轻盈的身姿舞动着,带着几缕仙气。 月色下的她,仿佛一只纯白的兔子,灵动又迷人,美得让顾白挪不开眼。 在你追我赶了大约一刻钟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你个幼稚鬼!” 南宫偃月指着顾白,语气里没有一点不悦。 “你不也是?” 顾白反问道,看着俏皮地南宫偃月,眼眸里尽是宠溺。 看着南宫偃月那无所谓的模样,顾白摇摇头,轻笑一声,心里暗道。 也不知道谁方才笑得不成样子,跑的比兔子还欢。 他想着,一个轻功,便到了南宫偃月身旁,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柔声细语地说道:“累了,就回房休息。” 南宫偃月点点头,随着顾白步入房间。 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细微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 他嘴角微扬,低头浅笑着,没有言语。 二百十一五.真相大白 怎么会是顾白? 当年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顾白! 不会这么巧? 南宫偃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双眸紧紧盯着顾白,眼里是满满的惊愕和诧异。 南宫偃月异常的反应让顾白感到有些奇怪。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了?” 南宫偃月回过神来,低着头,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动。 她双手攥着衣裙,显得有些不自在。 “没,没什么。”她小声说着。 该不该告诉顾白,他救下的女孩是自己呢? 万一自己猜错了?他救下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子呢? 南宫偃月有些犹豫,她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说。 “你在想什么呢?” 顾白一把握住她攥着衣裙的,白嫩柔软的小手,眼里是一片温柔。 “裙摆皱了,可就不好看了。” 顾白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畔响起,温柔似水的语气让她一时间愣了神。 她抬起头,看向顾白,眼里带着一股认真。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当初,你救下的那个女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时隔太久,不记了。”顾白随意地说着。 “你救下她之后,她就没对你表示一下感谢吗?”南宫偃月又问道。 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毕竟,她心里清楚得很,那次落水,自己睁开眼见到的人,是季淮安。 “救下她我便离开了。”顾白说着,下意识地看向南宫偃月,观察起她的表情变化。 “虽然我不想入宫,但仔细想想,也怕连累家人,于是急忙去找路,和大哥二哥汇合拜见先皇了。” “你把人家姑娘一个人留在岸边,就不怕遇见什么坏人将她拐走吗?” 南宫偃月直勾勾地盯着顾白的双眸,试探性地说着。 “皇宫重地,安全得很。更何况救下她以后,没过多长时间便来个男孩。那男孩看着女孩一脸焦急模样,我想着他们是认识的,自然放心地离开了。”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顾白。 真好。 原来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顾白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有些不安的人儿,特意柔声细语地说道:“夫人放心,方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她要投怀送抱,我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一出,南宫偃月也不自觉地笑了。 “若是她偏要以身相许呢?” 南宫偃月她问着,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为夫必定拒绝。” 顾白说着,语气里是满满的坚定。 “这样啊。”南宫偃月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顾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可知道,在我五岁生辰的前几日,我不慎掉入玄水之中,大病了一场。” “听说过。”顾白回道。 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见南宫偃月继续说道:“既然你救了我,那我便以身相许好了。” 南宫偃月朝着顾白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将军可不能食言哦。” 那轻柔的声音里尽是挑逗。 二百一十七.学堂先生 次日,辰时。 方荼伺候着老母亲吃过早膳,便急忙去店里,实行南宫偃月吩咐的任务。 锦绣缘的店铺和方梓日的学堂在一条街上。 这是南宫偃月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方便方荼送孩子上学。 学堂是由方叶正出资置办。上学的多为贵族世家子弟。 依照方荼现在的能力,大概十年才可以出的起一年的费用。 方荼牵着方梓日的手,两人行至学堂。 方梓日朴素的衣服打扮,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方荼看着华丽精致的学堂,轻轻拍了拍方梓日的肩膀,示意他该去上学了。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儒雅的男子缓步走来。 这是学堂的先生,魏楠,魏夫子。 魏楠师从翰林院学士方叶正,是出了名的大才子,为人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很受学生尊敬。 “夫子好。”方梓日毕恭毕敬地说道。 “快进学堂。”魏楠看了一眼方梓日,又看了一眼方荼,淡淡道:“这位是方梓日的父亲,对?” “是的是的。”方荼回答道,看着魏夫子眉头微蹙的模样,心里不觉有些疑惑。 见方梓日步入学堂,魏楠开口道:“不知您现在可有时间?” “有有有,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方荼问道,只见魏楠将他拉至一旁没人的角落里,脸色沉重。 他轻声说道:“方梓日是个好孩子,懂事有礼,认真刻苦,日后定能成大器。” 听到这里,方荼心里美极了,脸上也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真不愧是自己儿子,就是有出息! 我们老方家有福啊! “不过。” 魏楠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就在前几天,学堂里流传出了他的父亲,也就是您在酒肆门口喝醉闹事的故事。” 方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低下头,不自在的扣着手。 见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挂满了羞愧之色,魏楠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他的我的学生,我自然希望他可以出人头地,成为栋梁之才,但是,父母才是孩子第一位先生,希望您可以做一个好榜样,不要教坏了孩子。” “我知道了,多谢夫子提点。” 方荼点点头,眼神坚定。 但凡是会影响儿子的事情,自己以后定不会做的。 上一次是因为长公主殿下的吩咐,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任务,自己若是直言,想来按照殿下心地善良的性格,也会原谅自己的。 “对了,方梓日性格有些内向,有时间便多陪孩子聊聊天。” 魏楠说着,突然发现方荼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难过。 “梓日从小没了娘,有些地方我确实疏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平日里劳烦夫子费心了。” 方荼说着,向魏楠深深鞠了一躬。 触及到了别人的伤心事,魏楠也有些不好意思,向方荼鞠躬,道:“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望您原谅。” 魏楠的态度让方荼一惊。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一个有身份,有地位夫子居然会向自己道歉。 他看向魏楠的眼里多了几分敬佩。 这真是一位好先生啊。 梓日跟着他学习,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二百一十八.大虫入网 平南王府,季泽宫低着头,神情难辨。 他正坐在书房里,预测着南宫偃月接下来的计划。 方才李济来报,说是王掌柜受了方荼的影响,自私出售了库房里一部分的流光月影布料。 听到这一消息,季泽宫火冒三丈,心里只剩下了愤怒。 但是,王掌柜很快跑到府里,说出了一个新消息。 方荼闭店了! 他将所有的布匹全部低价卖给了红筱阁的庄红羽。 这只能说明一个信息。 方荼放弃这场商战了。 而方荼是南宫偃月的人,这样一来,让季泽宫不禁怀疑,南宫偃月是不是也认输了? 如果前段时间,方荼放出的消息是真的,那么王掌柜现在的举动就是为了保本,是正常之举,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季泽宫的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有顺利。 太过顺利的事情总是还让不放心。 尤其是在季泽宫这个老狐狸眼里,这样的顺利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圈套。 他忽然记起,三天前,南宫偃月突然举办宴会,要为贫民窟的百姓送衣物吃食,而且,还特意邀请了自己女儿的事情。 贫民窟,衣服,布料…… 季泽宫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翳。 原来如此。 他大笑几声。 那笑容里满是不屑。 这些元素结合在一起,就这商战形成了一个条件。 让方荼先前说过的,流光月影布不会大火的消息成真。 这样一来,所有囤货的布庄和布坊都会损失极大。 而南宫偃月手下的锦绣缘虽然低价出售,但是并没有损失,还少挣了些。 在这场商战里,能保本就不错,能够获利的就是赢家,不论他获利多少。 想到这里,季泽宫低声吩咐道:“来人,通知康烟布坊,将库存里的流光月影布再出售一半,价格比原定低三成即可。” “是。”家仆急忙应道。 看着家仆急匆匆地离开,季泽宫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他的眼里带着阴沉,仿佛寒冰剧毒,让人心生恐惧。 就这个价格,出售一半就比锦绣缘布庄获利高了。 不过,不得不说,南宫偃月的计划还是不错的。 是一个好计谋。 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居然有如此心机。 怪不得自己的蠢儿子,季淮安,会被她算计到不得入仕。 自己原来当真是小看她了。 季泽宫想着,眼底透出一股杀意。 “北疆那边如何了?” 他向书房里的一个阴影低声问道。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严肃和沉重。 “主人,北疆回信,一切依旧。” 一切依旧。 这四个字可真是让人不爽。 若不是要借用北疆的兵力,自己一个平南王,怎么会如此被动! 若是这次商战胜利,自己便有打量资金可以壮大队伍。 局势也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季泽宫算计着,对这黑影吩咐道:“你去看着点南宫偃月,看看她这几日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黑影说完,一瞬间就消失了。 房里只剩下季泽宫一个人。 看着手里的瓷瓶,他一双眸子宛若老鹰,透着凶狠。 南宫辰呀,南宫辰,你可真是练出个好女儿,虽然从十二岁才回到你身边,但这心思深沉的模样,可和你是真像啊! 但这又能如何呢? 小心谨慎如你,不也死在我的手中了吗! 二百一十九.原路返回 休养了三天,季淮安打算回平南王府向父亲请罪。 他换好一身干净的粗布短衫,发梳的一丝不乱,同素芝告别后,便出发了。 短短三日,他的身子还未好全,时不时传来阵痛,让他行进的速度慢上许多。 他一手拄着桃木树枝制成的拐杖,一手拎着一个水囊。 水囊里装着紫玫果汤汁,这是素芝特意备好的。 季淮安辰时便已经出发,行至顾府,就用了两个时辰。 他走的有些累了,蹲在树下休息着。 日头正红。 汗珠不断的从他的额头冒出来,顺着脸颊,流入脖颈,带着一股子粘腻,让季淮安很不舒服。 他热的直吐舌头,像一只狗一样。 然而这种情况,季淮安原来从未出现过。 他蹲了许久,脚也有些发麻,看着越发红热的太阳,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乎衣服是不是干净得体了。 季淮安用手扇着风,带来一丝微凉。 他抬头看了看天,打开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品着这甜美的紫玫果汤汁,仿佛在亲吻素芝柔软粉嫩的唇,季淮安想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若不是素芝这两日嘴上一直念叨着她的哥哥,季淮安也不会这么快就打算回府。 毕竟伤没好全,万一在府里碰见李济这个混蛋,自己连跑都来不及。 不如,天黑再回府好了。 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了。 他想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仿佛在说,我可真是个聪明人! 然而,他那副自大狂妄的模样,再配上此刻痴呆的神情,颇像一个智障。 他估算着从顾府到平南王府的时间,然后随意地躺在地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淮安伸着懒腰,从梦里缓缓醒来。 素芝温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督促着他,快点回府。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然后朝着平南王府的方向走去。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他来到了王府的大门口。 日已西落,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空气里透着一股子凉意。 季淮安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门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廉价的衣服。 不行! 这么落魄的样子可不能让这些下人瞅着! 他想着,灵机一动,记起了上次逃跑的狗洞。 他嘴角微扬,眼里闪过精光。 他按照记忆,绕到平南王府后面的大街上。 然后,季淮安趴在地上,用鼻子嗅着,寻找那个熟悉的通道。 恶臭传入鼻腔,季淮安笑了。 就是这个味道! 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的,令人恶心的臭味! 他想着,用衣袖包裹住自己的手,然后向狗洞缓缓挪动着。 快要进入通道时,他猛地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狗洞长约一尺,里面堆积着数不清的污物。 自季泽宫上次逃跑后,他原来的院落就成了下人们聚会玩乐的消遣之地。 大家将这个狗洞比作季淮安,一有烦心事,便到这里扔些烂菜叶子,发泄一番。 更有甚者,将它当作夜壶使用。 久而久之,狗洞越发恶心,成日里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气息。 但没有一个人在乎这件事。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季淮安会从这个狗洞爬回来! 二百二十.魁梧男人 季淮安一路匍匐前进,他的动作十分熟练,移动的速度居然比在洞外还要快上些许。 终于,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探出了头。 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巡视起来。 忽然,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体型魁梧的男人,他正鬼鬼祟祟地,拿着铁锹,在院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好家伙!偷东西偷到我这里来了! 季淮安心里暗道一声,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眼睛透露出一丝狡黠。 夜色笼罩着大地,草丛里被风吹动,给这个没有人气的小院里,带来了些许阴森。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吓得男人身子一颤。 他猛地回头瞧去,只见小院里空无一人,唯有风喧闹着。 他对着空气,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什么妖魔鬼怪,都给老子离远点,不然老子一铁锹下去,打得你脑瓜开花!” 男人说着,把铁锹狠狠地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话一出,季淮安不敢造次了。 本打算整出点动静将男人吓跑,没想到碰上个硬主儿,倒是将自己吓得一动不敢动。 季淮安的半截身子还在狗洞里,他就这么静静的趴着,捂住口鼻,大气都不敢喘。 感觉小院里安静下来,男人便转过身子,盯着眼前的大坑,瞅了起来。 他时不时用手在坑里刨着,半晌过后,他忍不住抱怨道。 “说什么这里埋着金子,兄弟一场,特意告诉我,我樊庞真是上了你的狗当!” 樊庞越想越气,拿起铁锹,边走骂道:“张二麻子,你个狗东西,要不是你夫人是我妹妹,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季淮安叹了一口气,这才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他还没站起身子,便见一个明晃晃的铁锹落在了自己眼前。 季淮安吓得后退半步,抬起头来,只见方才那个男人正一脸猥琐地瞅着他,盯得他不寒而栗,浑身发毛。 “好小子,这狗洞这么恶心,居然还爬过来了!” 樊庞蹲下身子,看着瘫坐在地的季淮安,问道:“怎么,你也听见这里有宝贝吗?” 他脸上有一道从眼睛延伸到脸颊的伤疤,一双三角眼里透露出凶狠,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季淮安被男人的气势和他狰狞的脸吓得一愣。 他急忙摇了摇头,慌张地解释道:“不不不,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宝贝,我是为了躲人,误打误撞进来的……” 季淮安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心跳加速,这个人都紧张起来。 他一边向后挪动,一边继续说道:“你……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其实是平南王府的大公子,季淮安。” 一听这话,樊庞笑得更放肆了。 他一把抓住季淮安细弱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然后,用力一扯。 二百二十一.苦苦哀求 看着男人将自己压在身下,季淮安又急又慌,又怕又恼。 自己要被一个男人非礼了吗? 不行! 不行! 一定不行! 他一边躲避着男人肥厚的嘴唇,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声喊着。 “我真的是季淮安,你要是敢继续……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樊庞脸上尽是淫意,他根本不在乎季淮安说的是真是假。 他一把扯掉季淮安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料,冲着他胸膛的大片白皙皮肤就亲了上去。 恶心! 太恶心了! 季淮安觉得一只猪压在了自己身上,他的口水湿漉漉,还带着些许凉意。 季淮安急得大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然而,一般楚楚动人的表情,更加激发了樊庞的兽性。 看着他的大手向下移去,季淮安慌张极了。 突然,他看到狗洞就在旁边。 季淮安顾不上恶心,伸手在狗洞里摸上一把,然后对着樊庞的脸就是一顿揉搓。 屎、尿、还有腐烂后的菜叶子都粘在了樊庞脸上。 顿时,他的兴致全无。 他用衣袖将脸上的污秽擦掉,一双眼里尽是杀意。 季淮安光着膀子,向房里跑去,还未等他打开门,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了。 樊庞扯着季淮安的胳膊,拖到了自己方才挖坑的地方。 “本打算过一个销魂夜,既然你不肯,那老子便送你去见阎王爷!” 樊庞说着,一把将季淮安扔进坑里,拿起铁锹就准备活埋他。 见自己马上要死,季淮安在坑里求饶起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真的是平南王的亲生儿子啊,你放过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季淮安说着,土已经没过了腰线处。 “宝贝,你想要宝贝是。” 季淮安想起男人见到自己说的一句话,指着房间,急忙比划起来。 “那屋子是我的房间,里面东侧的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在它的后边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上好的翡翠镯子。” 看着季淮安饥荒失措的模样,樊庞不由得犹豫了。 “你小子若是敢骗老子,信不信,老子一铁锹送你归西!” “好汉,我哪里敢啊,我这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季淮安说着,脸上尽是讨好之色。 樊庞又添了两锹土,在土上踩了几脚,觉得季淮安跑不掉,才把铁锹插在土里,向房屋走去。 他一脚踢开房门,走到季淮安方才说的地方,果真,发现了一个翡翠镯子。 难不成他真的是平南王的大公子? 樊庞不由得疑惑起来。 可哪有大公子是这副狼狈模样的? 樊庞原是羊头山上的一个土匪,前几日被二当家踢出山寨,这才迫不得已,从山上下来,投奔自己的妹妹。 他孤陋寡闻,自然不知道平南王府里发生的大事。 他拿着镯子,回到坑前,看着老老实实的季淮安,恶狠狠地问道:“既然你是王府里的大公子,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一听这话,季淮安便知道,这人是个没心眼的。 他叹了口气,甚是无奈地说道:“我惹父亲生气被关禁闭,下人欺我,我一忍无可忍,跑了出去,但没想到外面恶人更多,这才跑回府里,想向父亲请罪。” 看着樊庞听得认真的模样,季淮安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心生一计。 二百二十二.异姓兄弟 季淮安说的这一切,在樊庞听来,并没有没什么感觉。 他是个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只在乎金银珠宝。 但是,季淮安这个人,还算有点用处。 他看着手上的镯子,又看了看土里的季淮安,突然露出笑容来。 “季公子,小的之前多有得罪。” 他说着,拿起铁锹,开始挖土,打算将季淮安刨出来。 他脸上的刀疤被笑容挤在一起,在月色下显得十分狰狞恐怖,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见他礼貌起来,季淮安也附和着笑道:“哪里哪里,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 “哈哈哈,那小的日后就靠您多多帮衬了啊!” 樊庞将季淮安一把拉出来,弯着身子,眼里尽是贪婪。 樊庞的话,季淮安自然是明白的。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心里暗道,看来日后要多一个威胁了。 不过,季淮安转念一想,这样杀人如麻的山贼,自己恰好能用得上。 他既然连我都敢杀,那南宫偃月呢? 说不定也会动手的! 季淮安的眼睛透出一抹阴险,他大笑三声,提议道:“自然自然,你我二人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不如也就趁着这月色,结拜为异姓兄弟!” 兄弟? 真是太好了! 若是和他成了兄弟,日后还愁没有银子花吗? 樊庞想着,一口答应下来,道:“我樊庞,今日与公子季淮安皆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季淮安也学着樊庞,伸出三指,对天发誓。 然而,两人不过是在装装样子,彼此利用而已,谁也没有把誓言放在心上。 “季小弟,老兄我今日多有得罪啊!” 樊庞将铁锹拿起,对着季淮安随意地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歉意。 “樊大哥,都过去了,没事的。” 季淮安客套地回着话,他一边说,一边走回房里,从雕花大立柜里随手拿出一件衣服,将自己光着的半截身子遮挡起来。 白皙诱人的身子被掩盖住,樊庞便不再直勾勾地盯着季淮安。 “既然都过去了,那这天色已晚,大哥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没等季淮安反应过来,提着铁锹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阴暗的房里只剩下季淮安一个人。 看着空荡荡的暗格,想着自己方才经历的一切,季淮安的眼里全是怒火。 这些羞辱,我一定会百倍奉还的。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请求父亲的原谅。 让他再次信任自己,重视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有能力报仇雪恨! 季淮安想着,将衣服穿好,跑去府里的花园里,用湖水洗掉手上的污渍。 湖水冰凉,随着季淮安的手伸进去,他的身子不自觉便打了一个寒颤,长起一片鸡皮疙瘩。 洗完手,季淮安下意识地闻了闻。 恶臭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他趴在岸边,用手捧着水洗脸,打算让自己看着得体一些。 终于,在一系列动作之后,看着自己在湖水里的身影,季淮安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季淮安快步走向书房,看着映在窗上的父亲的影子,他定了定神,敲响了房门。 二百二十三.接受邀请 夜已深,长公主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南宫偃月坐在扶手椅上,书案上放着一张京都地形图。 她一手扶额,一手执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起来。 这花花绿绿的地形图上,一共被南宫偃月标红三处。 看着这三个小圆圈,南宫偃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和焦虑。 如今已是四月底,四月一过,马上就要迎来浴兰节,每逢此节,皇帝都要出巡。 上一世出巡时,南宫炎珏被人刺杀。那一次,季淮安挺身而出,为其挡下一剑,正因为这一举动,自己对季家的信任加深不少。 可这一世,一切都有变化了。 季淮安被休,平南王丢失掉一个好使的驸马爷棋子,那他安排的这场刺杀,会以怎样的形式上演呢? 双方明里暗里的争夺越发激烈,自己必须多加小心,把危险降低到最小,以防平南王等不及,直接趁着这次出巡,杀害炎珏。 凭借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南宫偃月勉强可以回想起三处杀手所在的位置。 至于剩下的,就要靠当日跟随炎珏出巡的禁卫军了。 南宫偃月思考着,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自己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呀。 也不知道这副身子还可以坚持多久。 她想着,敲门声忽然响起。 “夫人,是我。” 顾白的声音传来,让南宫偃月莫名紧张起来。 “等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忙将路线图收好,放入身旁书架的暗格之中,然后换上一副平静随和的模样,起身推开了门。 “你怎么来这里了?”南宫偃月问着,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不知夫人可否赏光,随我去一个地方?” 顾白微微一笑,一双狐狸眼里尽透着狡黠的光。 “去哪里?” “秘密。” 顾白说着,双眸半眯,带着几分神秘色彩,让南宫偃月不由得好奇起来。 秘密? 好,那就让本宫看看顾大将军的秘密! 南宫偃月想着,刻意装作犹豫不决的模样,等着顾白找说辞说服自己。 “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白牵起南宫偃月的手,将它放在胸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相信我。”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南宫偃月不自觉抬眸看向顾白,只见他眼里满满的期待,便开口答应了一声,“好。” “那,还请夫人先回房,换上我准备好的衣服。” 嗯? 南宫偃月眼睛一转,突然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什么地方,还要提前换衣服? 瞅着她狐疑的模样,顾白忍着笑意,继续说道:“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那一句“相信我”,仿佛有魔力般,瞬间打消了南宫偃月的顾虑。 她点点头,随着顾白回到绛榕居。 顾白站在房外候着,时不时抬头看着天空。 今夜有雾,星星被遮挡起来,隐隐约约地,透着亮。 泛着银光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仿佛水中玉盘,带着几分凉意。 他直直地站在门口,一边赏月,一边想着自己的计划,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等着南宫偃月换好衣服出来。 二百二十四.同款服装 房内,看着床上叠放整齐的衣装,南宫偃月莞尔一笑。 这衣服很是精致。 云锦罗裙,蜀锦外衫,苏绣纹样。 换好衣裙,看着铜镜里美艳动人的自己,南宫偃月浅笑滟滟。 好衣服自然要配好妆容。 她想着,缓缓坐于梳妆台前,敷粉、描眉、点绛唇。 顾白在房外等着。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只白玉月季珠钗,在月色下泛着白光,很是美丽。 等了有些时候,却迟迟不见南宫偃月出来,顾白不禁心生疑惑。 换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平日里也不见她花费这般时间呀? 他思考片刻,转过身来,伸出手打算敲门。 在烛火昏黄的光影下,窗上映出了南宫偃月的影子。 看样子,是在梳妆打扮。 见此,顾白心里升起一阵欢喜,嘴角微扬,将手放下,继续静静地等待起来。 大约一刻钟过后,门被推开了。 南宫偃月缓步而出,与顾白四目相对。 方才在书房外,不曾注意顾白的衣装,现在仔细一瞧,南宫偃月不由得脸红起来。 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衣服,同顾白的衣服,不论是布料材质,还是衣服色系,都是一个样。 甚至,连花纹绣法都一模一样。 两人就算是不站一起,旁人随便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一对。 怪不得让自己换衣服,果然是有用意呀。 不过这大晚上的,穿成什么样,别人都看不见呀! 难不成京都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打烊?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对顾白口中的“秘密”,好奇起来。 她缓步走到顾白身旁,轻声细语道:“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月白色的罗裙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着,宛若水波,又似流云。 如墨般飘逸的发在背后落着,配上她精致的妆容,仿佛月中仙子,从九天落入凡尘。 看着眼前美艳绝伦的南宫偃月,顾白一时愣了神。 他的眼里全是南宫偃月。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此刻都是为了自己一人。 顾白想着,不由得笑了。 那笑宛若春风拂面,带着一股满足。 见顾白的眼里尽是爱意,南宫偃月凤眸微弯,浅笑滟滟,朱唇轻启,缓缓而道:“怎么,不好看吗?” 她反问着,但语气里一点质疑的意味都没有,相反还带着几分挑逗,几分俏皮。 随着南宫偃月的声音传入耳畔,顾白回过神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温柔地说道:“好看。夫人怎样都好看。” 他说着,打算将手中的珠钗递给南宫偃月。 手还未动,便听见南宫偃月温柔的声音。 “可以帮我将步摇戴上吗?” 南宫偃月将衣袖里藏着的银制蝴蝶步摇递给顾白,看向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当然。” 顾白一口答应下来。 他接过步摇,在发间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将自己准备的珠钗同步摇一起插入青丝之中。 一珠钗,一步摇在朦胧月色下透着淡淡银光,给南宫偃月美艳的脸上,添了几分清秀。 一蝶一花。 正如同二人一般。 刚好相配。 二百二十五.超级好奇 顾白拉起南宫偃月的手,朝着她露出一抹笑,然后开口道:“夫人准备好了吗?” 看着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南宫偃月心里更加好奇了。 “准备好了。”她眼眸微弯,含笑问道:“不过,我们要去哪里呢?” “秘密。” 顾白轻轻在南宫偃月耳旁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魅力。 在月色下,坚毅的脸庞变得柔和许多,一双妖孽的狐狸眼里尽是宠溺和爱意。 温热的呼吸传来,南宫偃月的耳根不自觉发烫起来。 还未等她继续问着,顾白便揽上她的芊芊细腰,将她横抱起。 他施展轻功,带着南宫偃月飞上房顶,然后踏瓦而行。 南宫偃月虽然也会轻功,而且也不懒,但毕竟不常使用,不如顾白的速度快。 更何况,轻功也是会累的。 既然顾白乐意抱着,那便由他受累。 南宫偃月想着,便老老实实呆在顾白怀里,也不多说什么。 顾白身上的温热传来,让南宫偃月心里感到莫名的安稳。 似乎有他在,就总是安心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顾白停了下来。 他缓缓将南宫偃月放下,牵着她白皙滑嫩的小手,走向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看到马车,南宫偃月不由得一愣。 本以为这就到了,原来旅途才刚刚开始呀。 不过,既然要用到马车,何为不从长公主府直接出发,而是专门用轻功走小路,飞到郊外呢? 顾白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举动,都像一个迷一样,吸引着南宫偃月。 让她好奇,让她沉迷,让她不自觉深陷其中,想要一探究竟。 待两人步入马车,顾白便吩咐车夫可以出发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南宫偃月掀起帘子,看向车外,一见到一片片的树木黑影。 但借着朦胧的月光,从这些黑影里,南宫偃月可以明显判断出,他们在上山。 大半夜居然上山! 太多疑问堆积在心头,让南宫偃月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 她一边犹豫着,一边抬头看向身旁的顾白,只见他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难不成睡着了? 坐着睡吗? 南宫偃月想着,伸手在顾白眼前晃了晃。 “夫人,我没睡。” 手突然被顾白握住,吓了南宫偃月一跳。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 “羊头山。” 羊头山? 那不是有土匪吗? 顾白的话一出,立马让南宫偃月警觉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顾白轻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有我呢。” 礼物吗? 南宫偃月想着,越发好奇起来。 “一切我都准备好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向南宫偃月贴近。 他依旧闭着眼,只是将头埋于南宫偃月的脖颈处,低沉着声音说道:“夫人,不要急,就快到了。” 热气呼出,让南宫偃月感到有些痒。 她想要推开顾白的头,却听到他轻声言语着。 “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想来也是,方才抱着自己快一个时辰,该累了。 南宫偃月轻笑一声,温柔地道了一句,“好。” 就让他休息休息,毕竟准备礼物也是很辛苦的事情啊。 二百二十六.礼物!夜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夫影流见任务完成,同等候已久的辟无对视一眼。 两人双双施展轻功,消失在夜幕下。 马车里,经过一路的颠簸,南宫偃月已有些困意了。 而顾白方才靠着南宫偃月小憩一会儿,现在,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掀开帘子,扶着南宫偃月一同下了马车。 一个临时营地映入眼帘。 篝火还很旺盛,一看就有人精心看护着。 在篝火对面,是一个搭建完好的帐篷。 看着南宫偃月有些惊讶的表情,顾白轻声笑道:“进入看看。” 他说着,亲自为南宫偃月撩起帘子。 帐篷里放着一张简易的床,床上铺着棉花被褥子,被子是上好锦缎面。 两侧架着烛火,左侧的烛火旁边有一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香炉。 地上铺着一张毛绒绒的兽皮毯子,毯子上面还零星洒着红色的月季花瓣。 顾白示意南宫偃月光脚踩上去,感受一番。 这是宫中少有的东西。 南宫偃月犹豫一下,看着顾白率先示范,便也放下架子,脱掉鞋子,踩到毯子上。 脚踏上毯子的一瞬,南宫偃月脑子里只有一个感觉。 柔软。 柔软到不想离开。 随着双脚被解放,整个人都仿佛卸下重担,轻飘飘地,像会飞一般。 “喜欢吗?” 顾白问着,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喜欢。”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随顾白一同躺在毯子上,感受着一份柔软和舒适。 “还有呢。” 顾白说着,伸手将一旁的绳子扯动。 随着顾白的动作,帐篷顶部露出一个大洞。 满天繁星映入眼帘。 蓝色天空上,泛着白光的星星,宛若一颗颗缀在华服上的明亮珠宝,闪着动人的光彩,美丽极了。 “真美。” 南宫偃月不禁感叹道。 她被这夜色吸引着,入了迷。 见此,顾白很是满意地笑了。 他侧身瞅着看风景的南宫偃月,很是认真地说道:“夜色再美,也不如夫人美。” 顾白的话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红了脸。 她的心砰砰直跳,脸颊也发烫起来。 她已经不淡定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静静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夜空,赏星星。 顾白瞅见南宫偃月渐渐泛红的双颊,自知她是不好意思了。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心里出现了一个“坏”主意。 既然装傻,那便继续装下去。 他想着,开始脱起衣服来。 一件外衫褪去,下一件也褪去…… 衣服掉落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又羞又怕。 这是要那……那什么吗? 她想着,双手不自觉攥起衣角。 算了算了,看星星,看星星……不想这些…… 她在心里念叨着,脑子里却浮现出顾白衣衫不整的模样。 那修长挺拔的身姿,结实的胸膛,大片裸露的肌肤,坚毅英朗的脸颊,带着坏笑的双眸,薄而微凉的唇…… “不行!” 她忽然大喊出来,坐起身子,捂住双眼,对着顾白义正言辞地说道:“不能做那种事情!” 顾白忍俊不禁。 他握住南宫偃月的手,笑道:“看着我。” “不要,你衣衫不整……” “我没有,相信我。”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将手指偷偷分开。 透过缝隙,她能看见,顾白衣装整齐。 并且他正一脸坏笑的瞅着自己。 二百二十七.装傻充愣 瞅着南宫偃月那偷偷摸摸,想看又不敢看的可爱模样,顾白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夫人方才说不能做什么事情来着?” 他凑近南宫偃月,勾起一抹邪魅的坏笑,眼眸里尽是戏谑。 “什么事情?” 南宫偃月反问道,言语里尽是疑惑。 她装傻充愣着,希望顾白忘记方才的话。 那话,想想就尴尬…… 见状,顾白低笑一声,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用极尽暧昧的语气在她耳旁说道。 “洞房花烛夜未行之事。” 他温热的鼻息传来,让南宫偃月红着的脸越发滚烫。 她下意识躲开顾白的触碰,然后侧着头,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一边琢磨,一边言语:“没有呀,我方才可没说过这话呢。” 她美艳的脸上带着一副天真,双眸里透着一股子纯洁。 她眨着眼,试探性地反问道:“是不是你幻听呀!” 看着自家夫人死不承认的样子,顾白忍俊不禁。 “不,你说了。” 他言辞肯定地说道,一双狐狸眼牢牢盯着南宫偃月,想要看看这只小兔子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我没有。” 南宫偃月说着,脸上依旧是一副无辜模样。 那双美丽动人的眸子微微瞪大,仿佛在说,你看你看,我那么天真可爱,怎么可能骗你呀! “你有。” 顾白也说着,依旧一副坚定不移的样子。 见顾白要死抓着方才的话不放,南宫偃月轻轻抿嘴,低下头,故作娇羞,继续说道:“我没有……我没有……” 她没有直视顾白,声音也明显地微弱下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听着南宫偃月软糯的话语,顾白仿佛吃了蜜一般,心里顿时甜甜的。 然而,撒娇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带来的幸福感觉,还是比不起打趣南宫偃月时,那种从自己心底,由内而外散发的快感。 顾白想着,嘴角上扬。 他一把握住南宫偃月细白的小手,将她压倒,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继续道:“你有。” “没有!” 南宫偃月瞪了一下顾白,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有。” 顾白的话一出,南宫偃月顿时表情大变。 好一个顾白,软硬不吃。 平日里一口一个,夫人说得都对。 现如今就这般坚持自己了? 骗子。 大骗子! 她想着,心里略微不爽。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南宫偃月说着,一把抓住顾白的衣襟,与他四目相对, 一双凤眸里尽是威胁。 “再敢反驳我,你就搬回顾府住去!” 看着南宫偃月故作凶恶的样子,顾白强忍住自己的笑意,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好好好,没有没有……” 顾白认怂了。 看着眼眸里几分娇嗔的南宫偃月,他不由得心里感叹,真是怕了这个女人。 “你说没有便没有?” 南宫偃月处于上风,语气也强硬起来。 “我偏不。” 她的叛逆心理在这一刻全被顾白激发出来。 看着南宫偃月言辞激烈,反驳自己的模样,顾白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不由得想起父亲常感叹的一句话。 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二百二十八.听夫人的 见南宫偃月故意赌气地说着,顾白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赞同她方才的想法。 “夫人说有,那便有。” 顾白的话传入耳中,消除南宫偃月心里的些许不满。 她撇撇嘴,放开顾白的衣襟,恢复以往温柔得体的模样,勉勉强强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顾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偷笑地南宫偃月,他也不自觉笑起来。 忽然,顾白眼眸微转,闪过一个念头。 “夫人。” 他轻声唤道。 “嗯,怎么?” 南宫偃月回应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顾白停顿了一下,看着南宫偃月狐疑的眼神,继续道:“我们该做点……” 顾白的话一出,南宫偃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刚刚说了什么? 回想一下,南宫偃月顿时脸红耳赤。 怎么又绕回来了? 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呢? 哎呀! 南宫偃月在心里暗暗后悔,这时,顾白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夫人,你看,我们这个姿势,其实也挺适合……” 南宫偃月愣了一下,对上顾白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眸。 那眸子里尽是狡黠,仿佛注视猎物般,注视着自己。 光顾着和他争辩,居然忘记了他压在自己身上这件事! 虽然说有两只手撑着,两人并未接触。 不过,这姿势着实尴尬…… “我……我反悔了。” 南宫偃月说着,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顾白看到自己脸上羞涩不堪的小表情。 “那夫人说,该怎么办?” 顾白说着,眼眸里尽是宠溺。 “你……你先挪开!” 那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惹得顾白大笑起来。 “那你把脸露出来。”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躺在南宫偃月身旁,一脸坏笑的瞅着她。 “你先挪开……” 南宫偃月缓缓睁开眼,将手偷偷分开,露出一个细缝。 烛火昏黄的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南宫偃月定睛瞧着,顾白似乎离开了。 她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你好了没有?” “没有。” 顾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玩的不亦乐乎。 “那你快点。” “好。” 顾白笑着应道,继续一动不动的瞅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南宫偃月不由得怀疑起来。 “好了没?” 她出声问道。 没有回应。 “顾白。” 南宫偃月继续唤着,依旧没有一点回应。 “顾白,你还在吗?” 她一边狐疑地问着,一边挪开手。 映入眼帘的只有那片星空。 深蓝色空中,美丽闪耀的星星仿佛一颗颗眼睛,悬挂在九天之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南宫偃月。 在寂静的夜里,带着几分诡异。 “顾白……” 她出声唤着,坐起身来,扭头看向四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人。 这布置精致的帐篷里只剩下南宫偃月一个人。 顾白去哪里了? 他是离开了吗?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想着,将自己环抱起来。 儿时的孤独感仿佛无限生长的藤蔓,笼罩在南宫偃月身上,将她包裹,让她恐惧。 一瞬间,所有美好的感觉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不安和焦虑。 二百二十九.黑线预动 梦里嘶吼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南宫偃月有些焦躁不安。 那些从血泊中缓缓升起的手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让她惶恐,令她羞愧。 那是她的罪孽。 这些都是因为她犯下的错,而死去的亡魂。 感觉到手臂处的黑线,又开始蠢蠢欲动,南宫偃月急忙盘腿而坐,运功压制它。 随着南宫偃月深厚的内力,在全身流动起来,黑线似乎分不出源头,有些昏头转向。 它在手臂的曼陀罗花印记处盘旋着,向一条小蛇一般,将自己攒成一团。 心里的焦虑和身体的虚弱相互影响,让南宫偃月有些体力不支。 她美艳动人的脸上,已经冒出汗来。 汗液随着脸颊流下,滑落至脖颈里,带着丝丝凉意。 她脸色逐渐泛白,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一个月白色衣袍的男人出现了。 是顾白。 心里的焦虑和不安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她看着这个带给他莫名安心的男人,缓缓开口道:“顾白。” 这样的南宫偃月让顾白熟悉又陌生。 独孤,无助,浑身上下都透着脆弱。 仿佛一团黑气笼罩着她,带着强烈的阴郁感觉。 她的眼中布着血丝,看上去有些狰狞。 惨白的脸色仿佛死尸,浑身的冰凉告诉顾白,她的病又一次发作了。 顾白的眼里尽是担忧,他伸出手,将内力传送给南宫偃月,然后急忙说道:“我带你回城,去找姜守承……” “不……不用。”南宫偃月打断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有刀吗?快拿刀来!” 一听此话,顾白赶忙抽出小腿处藏着的一把匕首。 匕首刀柄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仿佛血色般,美丽迷人。 顾白拿着匕首,神情有些紧张,他继续问道:“该怎么做?” 南宫偃月额头的汗是越冒越多。 豆大的汗珠落下,滴在月白色的衣裙上,形成大小不等的斑点。 她尽可能维持自己的呼吸,让它保持平衡。 “在图案处,剌一刀。” 她的声音细微,透着无力和虚弱。 顾白听着,将她手臂上的衣袖撩起,露出半截白嫩光滑的小臂。 一朵正红色的曼陀罗花映入眼帘。 在花瓣处,隐隐约约可以发现许多道伤疤。 顾白看着,不自觉眉头紧皱。 看来这样的举动,她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动手,快!”南宫偃月催促着,她的视线已经模糊,顾白的身影也变成一团月白色的光。 随着南宫偃月一声令下,顾白手起刀落。 他的动作十分流利,还未感到疼,锋利的刀尖便刺入皮肤,顺着花瓣的纹路,划出一道小口子。 血从伤口处冒出头来,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左右摇摆着脑袋,观察着这个世界。 一滴、两滴、三滴……血不断地落下来,在兽皮上形成点点污迹。 血液泛着黑色,黑中透红。 黑线似乎受到惊吓,一瞬间便隐匿于图案中心,消失不见。 看着手臂处缓缓流下的黑红血液,南宫偃月这才叹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瘫倒在顾白怀里。 二百三十.相互牵制 看着南宫偃月的脸色逐渐恢复起来,顾白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到底怎么了?” 他问着,眼里是满满的担忧和在意。 “你方才去哪里了?”没有回答顾白的问题,南宫偃月反问道:“你有听见我叫你吗?” 她虚弱无力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让他燃起一股愧疚之情。 他听见了。 他一直都能听见。 因为他就在帐篷外面。 “对不起。” 顾白将南宫偃月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比正常人微凉的体温。 本打算等着南宫偃月发现自己不在,出来找自己,然后偷偷将被好的礼物送给她。 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还好自己等了许久,耐不住性子回来看她,不然…… 这后果不堪设想! 顾白心里暗暗自责着,一本正经地对着南宫偃月保证道:“我不会在开这种玩笑了。” 看着顾白眼里的坚定和愧疚,南宫偃月的心也软了下来。 算了,毕竟生病这种事,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况且,顾白今日带自己来看风景,也是费尽心力的。 她想着,缓缓一笑,开口道:“没事,我不怪你。” 见南宫偃月笑了,顾白的心才好受些。 “你的病?” 他开口问着,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疑虑和担忧。 “这些日子处理的事情太多,有些伤神,可能身体也变差了。所以压制不住蛊毒了。” 南宫偃月缓缓说着,她的脸上很是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这次发作怎么需要姜守承的药?” “其实只要不严重,放血都可以压制蛊毒。毕竟,师父做的丹药有限,能省则省。” 南宫偃月轻笑一声,眼里流露出一丝可惜。 看着落在毛绒绒兽皮毯子上的斑斑血迹,她继续说道:“不过,这血倒是浪费了。” 顾白看着血液从黑红色变回了正常的血色,扯下一块衣料缠绕在南宫偃月的手臂处,眉头微蹙。 “此话怎讲?” 他问着,言语里带着些许不解。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发作完毕,次日清晨身体虚弱,无法言语吗?” “记得。” 顾白点点头,上一次南宫偃月生病的样子,宛若昨日,令他难以忘却。 “这蛊毒虽然有害,但与我身体里的另一种毒素恰好相互制约。” 南宫偃月说着,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大抵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今生才有了这么一副脆弱不堪的身子。” 看着顾白眼里的疑惑,南宫偃月继续解释道:“按照我师父,君泽圣人的说法,这两种毒素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师父传我内力可以压制蛊毒,而蛊毒的血制成丹药,也可以克制另一种无名毒素。” 此话一出,顾白便已明了。 那么看来,当真是可惜了。 既然蛊毒和另一种毒素是相互牵制,那么,若是在北疆找到神巫一族,获得解蛊方法,也不能立即用在南宫偃月身上。 两种毒素必须要一同去除,这样她才能够活下来。 看着顾白神情凝重起来,南宫偃月心里清楚。 他这是明白自己话外之音了。 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顾白了。 但与此同时,自己也真的不敢放肆地去喜欢他。 二百三十一.以何之名 南宫偃月伸出手,抚平顾白微微蹙着的眉头,柔声细语地说道:“别皱眉,这样就不好看了。” 这话是顾白对自己说过的,现在,自己也同样送给他。 顾白握住南宫偃月的小手,看向她的眼里尽是爱意。 “好,不皱眉。” 他笑着,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语气温和,都是宠溺。 “你方才到底做什么去了?” 南宫偃月问着,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她着实好奇。 因为依照顾白的性子,他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才会将自己一个人留下。 “你等一下我。” 顾白将南宫偃月缓缓抱到床上,然后快速跑到帐篷外面,拿了一个包裹进来。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礼物。” 顾白说着,慢慢将包裹打开。 随着层层墨色方巾被解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制机关盒子露了出来。 盒子两侧刻着二龙戏珠纹,正面是凤凰涅盘的景象。 图案栩栩如生,尤其是凤眼,看的南宫偃月不觉入了迷。 “这是……” 她缓缓开口问着,伸手抚摸上这个精致美观的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盒子总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南宫偃月都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它。 “这是由月谷的机关大师制作的。”顾白手指轻轻拨开左侧的小格子,一个锁眼裸露出来。 “只有特殊方法才能打开它。平日里,你可以用来装一些重要的文件。” 顾白说着,下意识抬眸看向南宫偃月。 “譬如,你书房的京都地形图。”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不由得一惊。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还知道些什么? 京都地形图是今日北霖才送来的,顾白知道的这么快,莫非是北霖说的? 看着她狐疑的表情,顾白浅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 “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今日给南宫偃月的月季花珠钗取下,然后用珠钗尾部对准锁眼,向右侧一旋。 盒子自动分开,一个玲珑球出来在南宫偃月眼中。 “现在,我教你如何开打这个。” 顾白说着,取出玲珑球。 他三指嵌入球体底部,呈三角形对称的小孔处,另一只手按照一定规矩,转动上方的半球体。 随着一阵机关声,球体打开了。 在其中央,放着一个方形小盒。 “你可以让我保护你一辈子吗,南宫偃月?” 顾白取出小盒里的戒指,对着南宫偃月深情款款地说道。 他眼底的柔情让南宫偃月心脏一骤。 一时间,她愣住了。 “我知道,这可能有些突然,毕竟才和约定了一年的时间。” 顾白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但眼眸里,依旧是满满的爱意。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容许我保护你,给我一个名义去保护你。这个希望,和一年之约并不冲突,如果你不喜欢,那便算了,就当我没……” 南宫偃月的手放在了顾白唇边,她莞尔一笑,缓缓问道:“以何之名?” 是啊,以何之名? 一个利益联姻的夫君? 还是一个追求者? 顾白想着,一时间沉默了。 自己计划了这么久的惊喜和礼物,却没有准备一个合适的答案。 以何之名,这可真是一个难题。 二百三十二.名正言顺 顾白心中所想,南宫偃月是明白的。 他沉默不语的样子,那脸上透出来的淡淡的愁色,牵扯着南宫偃月的心,让她一样难受起来。 自己若不是长公主,不是南宫家的人,或许,有胆量将心里话说出口。 喜欢。 她喜欢顾白。 南宫偃月知道的。 她心里很清楚。 然而,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却像一块巨石一样,死死地压在南宫偃月的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自己不能任性,不能随着自己的感觉走。 南宫偃月想着,看向顾白的眼里带了几分亏欠。 理智告诉南宫偃月,要为大都的未来着想,不能重蹈覆辙,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失败,不能犯错,她也没有后路可退。 她必须向前,一直前进! 但同样的,心里有个自己也在说话。 顾白没有做错什么,他付出真心,理应得到回报。 两个声音化作两个小人,在南宫偃月脑子里打架。 扰乱她的心绪。 在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以后,理智赢了,但是感性也没有输。 南宫偃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她不断思考着,想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抬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莞尔一笑,开口道:“你想要以何名义?” “我想让你认可我。” 顾白脱口而出,可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说好的一年,这才多少天,自己便着急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不讲诚信呢? 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顾白想着,不自觉皱眉。 “都说了,别皱眉头。” 南宫偃月说着,眼里带着一丝抱怨,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温柔。 “你觉得我现在不认可你吗?” 又一次抚平他的眉头,南宫偃月开口问道:“怎样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认可呢?” 顾白思考了一下,认真地注视着怀里浅笑滟滟的人儿,缓缓说道:“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还有呢?” 南宫偃月继续问着。 她知道,顾白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口。 南宫偃月在等,等他开口,等他坦白,等他交心。 这样,自己便能放心一些。 这样,自己便可以信任他。 “我想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顾白说着,轻轻握住了南宫偃月的手。 他的体温传来,带着一丝温暖,让南宫偃月莫名心安。 “现在不够名正言顺吗?” 她问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不够。” 顾白的话一出,南宫偃月便笑了。 她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结果,此刻不过是套路一下顾白,顺便还一下方才他躲在帐篷外面,让自己担忧的恶作剧。 “哪里不够。” 她问着,语气里尽是疑惑。 “你的心里。” 四个字,从顾白嘴中跑了出来,仿佛带着几斤重石,一下子便压在了南宫偃月心里。 这和自己预料之中的不一样呀! 她想着,看向顾白,只见他的眼里尽是认真,那种带着真诚的,赤裸裸的期待,仿佛一团火,灼烧着她的眼。 在这份期待背后,是深深的落寞。 南宫偃月不敢再看顾白,她轻轻别过头,缓缓而言:“明日我告诉你答案。” “好。” 顾白说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那吻轻轻的,仿佛羽毛一般,但落在南宫偃月心里,却重如泰山。 二百三十三.凤凰图案 顾白熄灭烛火,将南宫偃月搂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夜里寒凉,就这般睡。” “好。” 南宫偃月答应一声,闭上眼打算入睡。 山上地势高,本就冷一些,再加上夜深露重,温度便更低了。 南宫偃月缩在顾白怀里。 他的身上很温暖,仿佛一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给自己传递热量。 他均匀地呼吸声在南宫偃月耳边响起,伴随着温热的鼻息,让她感到心安。 很快,她便进入梦乡。 梦里,南宫偃月看见了一团团白雾。 她拨开雾气,向前走着,步入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里。 在房里,有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赤红色的金丝罗裙。 在金丝花纹的下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只凤凰。 那是用暗红色丝线绣上的。 凤凰涅盘图。 和顾白送给自己的机关盒正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让南宫偃月不禁有些疑惑。 难不成自己真的见过机关盒? 那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呢? 她想着,打算继续前进,走到女子身边。 正当她打算抬脚迈步时,身子突然无法动弹了。 这种缚手缚脚的感觉让南宫偃月有些难受,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处于梦魇之中。 可不同的是,这个梦同先前的噩梦不同,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这个女人也是一样。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南宫偃月知道,她不会伤害自己。 女子的行为举止高贵典雅,又透着一股异域风情。 南宫偃月仔仔细细地瞧着房间,希望能通过梦里的布置和物件,得知知道她的身份。 然而,房里的一切都被白雾包裹着,除了女子,南宫偃月什么也没有看见。 无奈,她只能静静地观察起这个没有面容的女子。 她看见女子怀中有一个婴儿。 那婴儿安睡着,脖颈处有一个金镶玉项圈。 项圈隐隐约约刻着两个字,但南宫偃月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女人抱着孩子,嘴上念叨着什么。 随后,一个宫女模样的女人便来到女子身旁,接过了她怀里的婴儿。 南宫偃月能感觉到女子的不舍和难过。 那是她的孩子。 南宫偃月可以知道。 可她为什么要将孩子送走呢? 她衣着华丽,不出意外,应当是皇宫之中的妃子一类。 这样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心生疑惑。 南宫偃月想着,突然看见女子朝着自己缓步走来。 随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南宫偃月心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大约走了一半,女子便停下了。 她身上的凤凰涅盘图在这一刻被南宫偃月看的清清楚楚。 那凤凰栩栩如生,尤其是凤眼。 南宫偃月定睛瞧着,忽然发现在凤眼处,有一个细微的月亮图案。 因为颜色相近,一时间南宫偃月没有发现。 月亮? 月谷!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心里一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女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境会如此真实。 真实到,仿佛是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通过梦境的方式,显现出来。 这个梦,在提醒自己什么呢? 二百三十四.日出东方 南宫偃月思考着,她屏气凝神,极为认真的观察着女子的衣裙。 她想要多看一会儿,好了解一下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然而,女人转身走进白雾之中,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房里只剩下白雾层层叠叠,铺天盖地般向南宫偃月袭来。 雾气碰到脸上,好似一阵有湿度的风,带着些许潮气。 细细闻着,还有一股子花香。 正当南宫偃月静静感受着腾腾雾气时,耳边响起了顾白的声音。 咦? 顾白也在梦里吗? 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南宫偃月想着,便听得一声真真切切地,“夫人。” 顾白在南宫偃月耳畔轻声唤着,“该醒醒了,小懒虫。” “嗯?” 南宫偃月小声哼道,她揉揉眼,缓缓睁开半只眼睛,脸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她的睫毛微颤,墨色的瞳孔里透着倦意,有些无神。 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我怎么感觉我刚刚睡着呀! 南宫偃月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但是身子还在睡觉。 一时间,只能哼哼唧唧,听起来颇为可爱。 “精神一下。” 顾白说着,看着怀里刚刚醒来的小兔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由得笑出声来。 “看日出了。” 日出? 怪不得选在羊头山。 南宫偃月的眼睛一转,头脑逐渐清醒。 既然能看日出,那自己真是没睡多久…… “别赖床了,夫人。” 顾白轻轻吻上南宫偃月的唇,然后起身穿好衣衫,等着她。 想着可以看日出,南宫偃月努力地叫醒自己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穿好外衣,随着顾白一同出了帐篷。 此时,夜还未明,太阳只是一点很小很小的光点。 两人靠在一起,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等待着。 大约一刻钟过后,光点逐渐变大,成为一个火红的圆。 深蓝色的天空变得明亮起来。 阳光落下,仿佛洒下了一片金粉,让空气里的微小尘埃,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个飞舞的亮片。 它们轻盈的漂浮在空中,带着丝丝美感。 云层是绯色的,一片一片云叠在一起,给天空分层。 那炫目的红,温暖而刺眼的光,让南宫偃月不自觉地伸手,去接那些落下的金色。 “喜欢吗?” 看着南宫偃月脸上孩童般的笑容,那凤眸里的天真和纯洁,顾白的眼眸也变得干净起来。 顾白学着南宫偃月,将手伸出去,去触碰太阳落下的光线,感受着这种温暖。 “喜欢。”南宫偃月扭头看着顾白,眼眸含笑。 她的声音甜甜的,仿佛吃到糖果的孩子,满满的满足和快乐。 “这是第三个礼物。”顾白注视着她,缓缓说道:“我把阳光送给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坚定,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不自觉呆住了。 她没有想到,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渴望阳光,顾白便放在心上,而且还费心费力去筹办。 这就是被喜欢的感觉吗? 南宫偃月想着,贴近顾白,轻轻吻了上去。 那些带着暖意的,不光是阳光,还有顾白的心意。 二百三十五.恢复身份 进过一晚上痛哭流涕的叙说,季淮安终于获得了父亲季泽宫的原谅,重新恢复自己在平南王府的大公子地位。 此时,他正在房间里沐浴。 温热的水流包裹在身上,花瓣透着阵阵芬芳,小丫鬟柔软的手捏着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季淮安闭着眼,脖颈倚靠在木桶上,神情很是享受。 多日来的精神和肉体折磨,让季淮安疲惫不堪。 他将全身放松下来,感受着水汽扑洒在脸上。 今日,就让这一桶水,洗去自己曾经的失败! 从下一刻起,自己就要报仇雪恨了! 李济、柳莺莺、南宫偃月……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季淮安想着,神情狰狞起来。 忽然,肩膀疼了一下。 季淮安睁开眼,看向小丫鬟,一脸的不悦。 这是什么手法,还不如素芝。 真是的! 他一把打开小丫鬟的手,嫌弃地说道:“退下。” 看着小丫鬟离去,季淮安起身,穿上早已经备好的华服。 丝滑的绸缎布料,让季淮安感到一阵快乐。 这才是人穿的衣服啊! 他一边感叹,一边将从小木屋穿出来的粗布衣服丢在一旁。 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份,也恢复了纨绔子弟的本性。 素芝和素芝的哥哥,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诺言。 毕竟,依照他平南王大公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而素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姑罢了。 虽然对自己有些恩惠,但这些小恩小惠不值一提。 季淮安躺在床上休息。 柔软的床铺带来的舒适感觉,让季淮安仿佛置身于一团棉花里。 他躺着,打算睡一觉。 忽然,季淮安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口渴了。 大概是刚刚沐浴的缘故 他想着,起身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叶悬浮着,散发着阵阵清香。 他端起紫砂质地的茶杯,一饮而尽。 随着清甜可口的茶水入喉,干涩的感觉居然加重了! 季淮安眉头一皱,又喝了一杯。 还是如此。 难不成这茶有问题? 他想着,吩咐下人重新煮一壶茶。 他一边等待,一边难受到捏着自己的喉咙。 那种干涩开始变化,现在季淮安觉得有些痒。 仿佛喉咙里有着小虫,它们在不断攀爬,用它们细小密集的小脚剐蹭着。 难受。 真是太难受了。 这种感觉,让季淮安不自觉抓起脖颈。 一道道红留在脖颈上,然而那种痒痒的感觉,却不点也没有减轻。 下人煮好茶,急忙给季淮安送来,生怕惹到不悦,让他翻旧账处置自己。 待茶放温,季淮安一杯下肚。 没有用! 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这种普通的茶水像毒药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难受不堪。 好想喝点甜甜的东西啊! 季淮安忽然记起素芝准备的汤汁。 那紫玫果汤汁可是相当甜美可口呀! 他急忙翻找出来自己的水囊,将所剩无几的汤汁倒入嘴中。 喉咙的不适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季淮安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 即便季淮安愚钝,但此刻,他也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怕是被素芝下药了。 那个笑容天真烂漫的姑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恶鬼! 二百三十六.质问素芝 好一个素芝,我真心真意对你,你居然给我下药意图害我! 季淮安的脸色阴沉着,那双黝黑哦眸子里投射出骇人的杀意,仿佛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等着将人生吞活剥。 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手不自觉抚摸着他的脖颈,回想着方才的痛苦。 那种千百只蚂蚁在脖颈处攀爬撕咬的感觉,那种百爪扰心的焦灼…… 是什么原因,才能让素芝下如此毒手呢! 自己哪里得罪过她吗? 自己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尽心尽力帮助她,也从未有过不好的举动啊! 季淮安想着,却苦苦得不到答案。 他感觉有些委屈,而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委屈背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可以灼伤人的怒气! 除了为什么对自己下手,更让季淮安想不明白的是,素芝是什么时候下得手! 窝头吗? 她也吃了。 水喝的也一样…… 季淮安思索着,仔细回忆着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突然,脑海里浮现出那深紫色的汤汁。 紫玫果汤汁! 季淮安的眼眸透出一丝精光,然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在下一刻便他否决了。 即使毒毒,也是解药,怎么可能呢! 不行,自己要找她问个明白! 季淮安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我今天到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理由继续欺骗我! 他想着,压低声音吩咐道:“备马。” “是。” 下人一听,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一边答应,一边急忙去准备。 过了大约一刻钟,季淮安从平南王府的正门走了出来。 这一出门,便碰见了李济和柳莺莺。 李济的手揽在柳莺莺的腰上,柳莺莺则小鸟依人般靠在李济胸前。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做出如此举动,真是不知羞耻! 看见二人甜甜蜜蜜的模样,那夜的侮辱便涌上心头。 季淮安死死地盯着两人,却见他们根本没有看见自己,一时间,更加气愤了! 季淮安快步走向李济,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告诉他,自己已经重新回到平南王府,恢复了曾经的地位。 还未到两人面前,就看见老态龙钟的父亲走了出来,看着李济一脸笑容。 季淮安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注视这说说笑笑的三个人,双拳紧握,还是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算了,现在刚刚恢复身份,还是不要惹父亲生气。 更何况,当务之急是找到素芝,问清原因,并且拿到解药。 季淮安深呼吸一下,稳定他的情绪,然后在心里安慰起自己。 先放过李济和柳莺莺这对奸夫,让他们在高兴上几天。 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这些得罪过自己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季淮安想着,转身踏上马车。 “去郊外,快!” 他吩咐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怒意。 “是。” 车夫小心翼翼地答应了一声,急忙向郊外行驶,生怕惹到这个平南王府的夜叉鬼! 季淮安闭着眼,半躺在马车里,静静等待着和素芝的见面。 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质问素芝。 他想要看一看,当他把这一切都挑明了,素芝的脸上还会挂着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容吗? 二百三十七.咆哮的狗 坐上马车,从平南王府到郊外便快上许多。 季淮安在车上小憩一会儿,马车就到达目的地了。 “大公子,到地方了。” 车夫一边喊着,一边为季淮安掀开帘子,等着他下车。 季淮安的双眸缓缓睁开,透着一股子杀意,吓得车夫后脊发凉。 “你就在这里等着!” “是,是。” 车夫结结巴巴地说道,然后看着季淮安左拐右拐,消失在林子里。 季淮安穿着上好绸缎长袍,在林子里走着。 走过熟悉的小路,那间熟悉的小木屋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他曾经认为是救赎的地方啊!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推开栅栏门,季淮安步入小院。 素芝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看见季淮安的那一刻,眼眸里尽是惊讶和喜悦。 季淮安面容本就白皙,墨色的发高高束起,再配上一身华美的衣装,浑身都散发着贵家之气,和这个小小的木屋格格不入。 素芝看看他,有低下头看看自己,手不自觉攥紧衣角。 “淮安,你回来了!” 素芝笑着跑到他身边,想要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又怕弄脏他名贵的衣服,伸出的手便收了回来。 “是啊!我回来了!” 季淮安半眯着眼,一脸阴沉的看向素芝,打量着眼前这个演技高超的女人。 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让素芝有些不解。 “怎么了?淮安,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素芝的眼里带着担忧和焦急,她抬头,注视着季淮安,问道:“是不是你回府受委屈了?” “委屈?” 季淮安说着,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可真能装啊!素芝!” 他指着素芝的脸,言语里尽是厌恶和嫌弃。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演技这般不错呢?” “淮安,你说什么呢?”素芝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她强装淡定,继续说道:“我听不懂。” “还装!”季淮安恶狠狠地抓住素芝的手臂,质问道:“说!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啊!” 他粗暴的态度让素芝感到害怕,心里顿时燃起一阵恐惧。 素芝一边退后,一边用手拍打着季淮安,想要他松开手。 “怎么?”季淮安眼里露出一抹阴险,“害怕了吗?” 他逼近素芝,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告诉我!说出真相!” 他嘶吼着,面容狰狞,仿佛一只恶犬。 素芝一步步退后,直到自己的背靠在墙上。 “淮安,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说着,语气里尽是恐惧。 那双美丽动人的眸子,此刻已经布满晶莹,仿佛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哭?” 季淮安突然大笑起来。 “你还有脸哭!” 他贴近素芝楚楚可怜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她,言语里尽是愤怒。 “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要害我!你还有脸哭!你哭什么哭!” 他说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 素芝吃痛一声,泪顺着脸颊滑落,看上去可怜兮兮,甚是惹人心疼。 她看着季淮安气红了眼,心里也是一阵委屈。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她哭诉道,语气里全是无奈和悲伤。 这样的素芝,让季淮安一愣。 看着素芝悲伤不已的模样,季淮安心里的疑惑更加多了。 一时间,他脑海里准备好的问题全部忘的一干二净。 见状,素芝眼睛闪过一丝冷意。 轮到我了! 二百三十八.伤心男人 素芝看着季淮安,一脸的伤感无奈,她缓缓开口道:“是我下得药,可我真的不想这样做。” 她一边哭,一边看向季淮安。 那满眼的泪刺痛着季淮安,让他不由得心软起来。 他渐渐松开手,听着素芝的解释。 “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可是哥哥说了,要是我不这样做,你就会离开我!” 素芝瘫坐在地上,低着头,掩面哭泣着,不敢和季淮安对视。 “对不起,淮安。” 她的语气里是深深的落寞和后悔。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落入季淮安耳中,让他不由得有些难过。。 “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可你出身高贵,我自己知道配不上你……哥哥说了,要是你回到府里,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我只能这么做,对不起,对不起……” 此话一出,季淮安心里忽然高兴了一下。 原来素芝喜欢我! 她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做的! 她爱我这般深沉吗? 季淮安想着,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那你就给我下药吗?” 他质问着,蹲下身子,用手挑起素芝的下颚。 眼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愤怒。 “你知不知道,我方才犯病时有多难受?” 季淮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脖颈处的抓痕露出来。 那一道道的红色挠痕仿佛一个个罪证,在无声的控诉,指责着素芝。 “那种喉咙仿佛千千万万针扎的感觉,那种痛苦又无力反抗的感觉,你知道吗?” “对不起……对不起。” 素芝哭的不成样子,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些伤痕,脸上全是后悔。 “对不起有用吗?” 季淮安淡然一笑,拍开素芝的手,继续说道:“你既然觉对不起我,就该把解药交给我,让我重获健康。” 解药? 她可没有解药。 季淮安这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愚蠢吗? 居然问我要解药! 素芝心里嘲讽着季淮安的幼稚,脸上却依旧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我没有解药。” 素芝说着,一脸的亏欠。 “没有解药!” 季淮安方才压制下去的怒气又一次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素芝,希望她说的是假话。 然而,素芝眼里的真诚仿佛是一巴掌,打醒了季淮安的美好设想。 “怎么会没有解药!” 他喊着,歇斯底里的模样,活像一只疯狗。 “这药你是哪里来的?” “哥哥给的。从第一次我救了你,哥哥就和我说,你不像是普通人,便给了我这种药。” 面对愤怒的季淮安,素芝只能靠在墙角瑟瑟发抖。 “淮安,你相信我,这药不会对身体有伤害的,真的,哥哥说过的。” “够了!全是你哥哥说的,你就这么听他的话!我不想继续听你解释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季淮安恶狠狠地说着,然后走到小厨房,将锅里的紫玫果汤汁装入事先准备好的水囊里。 “哥哥说不定会有解药的,淮安,你原谅我好不好!” 素芝哭喊着,只是这一次,季淮安却无动于衷。 待装好汤汁,他厌恶地看了一眼素芝,“你真是伤透了我!” 说完,他便甩袖而去。 看着季淮安消失不见的身影,素芝从地上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衣服,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二百三十九.潜伏行动 今日是凌云回信的日子。 顾白送南宫偃月回府后,便急忙赶回了顾府。 缇桐居密室内。 “主子,凌云的信。” 辟无说着,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信。 顾白抬眸,接过信件,看着信封上完好无损的红蜡犹豫了片刻。 他的眼眸里透着难以言说的感情色彩,仿佛深夜的海洋,埋藏着太多秘密。 熟练的拆开信件,一张黑色的信纸映入顾白眼帘。 果然。 和预料之中的一样。 没有结果。 顾白想着,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 他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半垂着,这个人端坐在扶手椅上,在昏黄烛火的笼罩下,透着一股阴沉黑暗的色彩。 辟无静静地等着,一言未发。 黑色。 这令人绝望的颜色。 顾白沉默了将近一刻钟,才对着辟无缓缓开口,吩咐道:“继续查。” “是,主子。”辟无点点头。 “行动如何了?” 顾白问着,言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凌云来报,三千精锐都已经潜伏到鹿海城,静候指令。” 辟无说着,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瞟了一眼顾白的神色。 见他没有反应后,辟无便继续说道:“主子,这些日子北疆异常安静,恐怕在暗中密谋什么。而且代城关奉军大人还没回信……” 听着辟无的汇报,顾白的眼眸突然亮了一下。 安静吗?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 不安静就怪了。 恐怕季家私盐一事过后,北疆那边也在惆怅,一时间那里还顾得上前方战事,有点时间都用来招募新的合作对象了。 至于关大人,不回信才是正常的。 毕竟早些年认识关奉军时,自己便同他特意聊过,定下了一个规矩。 有什么需求便直言,回信则代表情况异常,取消计划。 信件越少,计划就会越安全。 顾白思索着,低声说道:“通知凌云,可以动手了。” “是。” 听着辟无应声而答,顾白有补充道:“这次指挥全全由关大人负责,一切听从他的命令,违令者,无一列外,军法处置!” 此话一出,不禁让辟无感到有些惊讶。 依照自家主子平日的性子,这军队的指挥权是绝对不会交给旁人的。 就算将军再忙,也会让直系将领指挥,比如凌云。 可这一次,怎么要靠关大人了呢? 顾白知道,辟无心里有疑惑,可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和他解释。 他只是一个属下,服从命令才是根本。 “下去。” 顾白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看着辟无转身离去的身影,顾白又一次抚摸上那张黑色的信纸。 凌云办事效率很高,但神巫一族下落着实神秘莫测,难以追踪。 这件事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有眉头。 顾白想着,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南宫偃月今日主动亲吻自己的可爱模样。 那应该算是她第一次认真地,亲吻自己。 顾白还也记得,她莞尔一笑,眼眸里闪着光,然后认认真真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白,我,南宫偃月,从今日起,接受你的好意,接受你的喜欢,同时赋予你保护我的权利,以你夫人的名义。” 看着她金色阳光下,明媚而灿烂的笑容,顾白便知道,那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二百四十.弟弟用功 南宫偃月回到长公主府,先去往华沁居沐浴,带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罢,她便快步走向书房。 熟练地打开书柜后面的暗格,南宫偃月将京都地形图取出来,打算进宫面见皇帝南宫炎珏。 去之前,她又仔仔细细地瞅了一眼地形图,忽然发现,除了自己标注的三个红圈外,多了两处蓝色印记。 虽然心有疑虑,但入宫要紧,她也不再多想,便坐上马车,朝着皇城出发。 步入皇宫御书房,南宫偃月就看见,弟弟南宫炎珏正端坐在龙椅上奋笔疾书。 他用功刻苦的模样让南宫偃月不由得笑了。 果然,弟弟长大了许多,都知道关心国事了。 她缓缓走到南宫炎珏身旁,莞尔一笑,柔声道:“好了,莫要太累了。先吃些点心休息片刻。” “皇姐,你怎么来了!” 南宫炎珏寻声而去,只见自家姐姐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便有些诧异地问道:“皇姐你怎么时候来的呀?来了多久了?朕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 面对弟弟一连串的问题,南宫偃月没有回答,只是打开食盒,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放入他口中,堵上他那喋喋不休的嘴。 看着他吃得高兴,南宫偃月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还和小时候一样,遇见好吃的就这般没出息。 她静静地看着南宫炎珏,眼里尽是宠溺。 “皇姐,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南宫炎珏咽下芙蓉桂花糕,眨着眼睛,问道。 “嗯,是有一事。” 南宫偃月说着,将京都地形图取出来,递给弟弟。 她指着地形图,对南宫炎珏继续说道:“浴兰节马上就要来临,我希望你那日出巡,可以走这条路。” “为什么?” “因为,我准备了一出好戏。”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眼眸深处含着一丝算计。 “这图上标红的地方,你必须派禁卫军驻守,而这些标蓝的,多加注意便可。” 南宫炎珏一边听着,一边仔仔细细观察着地形图,看着这被圈出来的几处地方,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皇姐,朕怎么觉得,这些地方甚是适合伏击刺杀呀!” 南宫炎珏说着,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抬头,脸上带着一丝期待,静静地等着南宫偃月的回答。 “知道就好。”南宫偃月淡淡回答着,又将另一种糕点放入他嘴中。 “我设计了一场戏,不过这戏可能有些危险,所以今日特意提醒你,让你在浴兰节那天,多多小心,注意安全。” 南宫偃月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弟弟,语重心长说道:“更何况,现在季家野心勃勃,万一利用这次出巡该刺杀你怎么办?” “皇姐说的太有道理了!” 南宫炎珏一边点头,一边称赞道:“还好朕有这么好一个皇姐,不然该操多少心呀!” “你呀你,瞧瞧你说的这话。” 南宫偃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睛尽是宠溺。 “罢了罢了,谁让我也就你这么一个亲弟弟呢?” 此话一出,南宫炎珏笑了起来。 是啊,谁让你就我这么一个亲弟弟啊! 他心里想着,眼里闪过一道阴沉。 二百四十一.知情人士 看着自家弟弟笑意盈盈的脸,南宫偃月心里是一阵感触。 炎珏,这一世,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姐姐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她看着,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那黝黑的眼瞳,仿佛被云雾遮盖下的一轮明月,带着些许淡淡的愁绪。 感受到南宫偃月眼里的悲伤,南宫炎珏也抬眸看向她。 “皇姐,你怎么了?” 他轻声问着,言语里透出一丝担忧。 “没什么。” 南宫偃月回过神来,见弟弟一双眸子里尽是担忧,便急忙笑了笑,道:“对了,我方才想起一件事。” 她话锋一转,继续问道:“炎珏,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穿着赤红色金丝罗裙的女人?” 炎珏和自己不同,从小便长在宫里,而且还可以自由在宫里玩耍,说不定他小时候就见过这个女人呢? 南宫偃月想着,看向弟弟的眼里多了一份期待。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女人一定在宫里,而且自己一定见过! 这问题一出,南宫炎珏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只剩下迷茫和纯净,像刚刚步入世间的孩童,从内而外透着一股子天真。 见弟弟有些疑惑不解,南宫偃月便继续补充道:“那罗裙上绣着凤凰涅盘图,凤眼处有一个月亮,好像和月谷有关。” 听她说得这么详细,南宫炎珏心里的波动更大了。 皇姐知道了什么? 他下意识猜测着,但表面还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皇姐,朕是个男人好不好!” 他装作无奈的说道:“女人家的罗裙,朕怎么会注意呢?” 南宫炎珏说着,不时叹了口气,“再说了,朕小时候光顾着和长孙他们在一起玩了,别说罗裙了,连女人都少见。” 南宫偃月听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越说越夸张。” 看着自家弟弟歪着身子,一手托着头,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放糕点的吃货模样,南宫偃月不由得摇了摇头。 “身旁伺候的宫女们不是女人吗?” 她眉眼带笑,打趣着南宫炎珏,“你呀你,尽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着自家姐姐笑了,南宫炎珏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将身子向前探去,把手里的糕点放回食盒,故意装作激动的模样,说道:“真的!” 南宫炎珏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家皇姐。 那天真无邪的眼眸里全是”相信我”三个字。 “皇姐,你若是问朕,这皇宫里有多少种蛐蛐儿,朕倒是能说的上来。” 他说着,还些着得意洋洋,让南宫偃月颇为好笑。 这小子,真是…… 算了算了,自己也是。 明知道他小时候贪玩,还问他这些做什么,这不是耽误时间嘛! 南宫偃月想着,摆摆手,开口道:“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 那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 见南宫偃月放弃询问,南宫炎珏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还好,皇姐知道的不多。 这个秘密,自己能守护多久呢? 看着疼爱自己的姐姐,南宫炎珏的心不由得微微发痛。 若是有一天,秘密被姐姐知道了。 那她还会像现在这般爱我吗? 二百四十二.暗地调查 事情都交代清楚,南宫偃月便打算起身回府了。 毕竟,自己同顾白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吃晚饭。 想起顾白,南宫偃月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甚是甜美,仿佛吃了蜜糖般,让人心生愉悦。 看着自家姐姐笑容灿烂的模样,南宫炎珏不禁感叹起来。 “皇姐,朕发现你的笑容变多了。” “有吗?” 南宫偃月反问着,眼眸里依旧是浓浓的笑意。 “我从前笑得不多吗?” “从前的笑虽然也是笑,不过总是少点感情色彩。带着一股子不尽人意的寒凉。” 南宫炎珏很是认真地说着,丝毫没注意自家姐姐微微变化的表情。 “现在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暖洋洋的。” “哦?” 南宫偃月凤眸微转,言语里多了几分威胁。 “皇上的意思是,本宫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咯?” 此话一出,南宫炎珏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立马换上一副笑意盈盈,讨好的嘴脸,冲着南宫偃月亲昵地说道:“皇姐,这是哪里的话?”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解释起来。 “朕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别多想……” “你看看你,我不过是吓唬你一下,你便慌成这样!” 南宫偃月叹了口气,微微蹙眉,“罢了罢了,我回府去了。” 南宫炎珏挠了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他坐回龙椅上,拿起批阅奏折的笔,朝着南宫偃月笑道:“皇姐慢走,朕要继续埋头苦干于奏章之中了!” “好,注意身体。” 南宫偃月说着,眼眸里尽是宠溺。 这小子,这般天真,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呢? 见南宫偃月的身影渐渐远处,南宫炎珏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 他端坐在龙椅上,轻轻转动了龙椅右侧扶手上的龙头,步入密室。 见主人一脸阴沉的模样,暗卫三号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静静等待着。 凤凰涅盘图! 多么熟悉的名字。 皇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她已经开始探查,当年母后死去的真相了吗? 她还知道些什么呢? 南宫炎珏想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阴翳。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令人心生恐惧。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查!将这几日接触皇姐的人全部查明,时间、地点、做了什么,一点都不许落下!” “是。” 暗卫急忙应声,随后便消失在昏黄的密室里,不见踪影。 密室里只剩下南宫炎珏一个人。 他打开密室角落里那个精致华美的箱子,取出一件罗裙。 他低着头,手指细细抚摸着这件老旧的罗裙,眼眸里染上一片怒意。 看着绣着凤凰涅盘图的罗裙,南宫炎珏的心情很是复杂。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真相都告诉我呢? 他在心里质问着。 然而,那个给他带来无数疑问的人,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化为一捧尘土。 那个一切恩怨故事的源头,那个被南宫炎珏尊敬了十七年的男人。 他布下的局,那个临死前透露的秘密,仿佛蜘蛛的网,死死缠绕着南宫炎珏,将他包裹起来,令他痛苦不堪! 二百四十三.不争气的 顾白处理好政事,便急急忙忙从缇桐居出来,打算赶回长公主府,陪自家夫人。 刚刚迈出房门,便看见大哥和二哥,手里拿着上好的桃花酿,快步来到自己面前。 “你这一天天,忙得都不见人影啊。” 大哥顾青笑眯眯地瞅着顾白,语气里尽是打趣。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二哥顾黎,也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会儿又要去哪儿?” “回府。”顾白说着,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回府?”顾青一听,不禁有些疑惑,“这不已经回来了吗?” “大哥,老三说的,是回长公主府。” 看着顾青一脸迷茫的模样,顾黎只好解释起来。 “这旁人娶妻都是回自己家住,老三不同寻常啊!”顾黎说着,脸上带着不满。 “也对,娶的不是寻常人,而是大都的长公主,自然是不能一样。” 他的语气虽然说不上酸气十足,但也绝不好听。 毕竟,南宫偃月在顾黎眼里,还是那个表里不一的恶公主。 他一直想不懂,老三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刁蛮无礼,满是算计的女人呢? “我就好奇了,京都那么多少温柔贤惠,娇小可爱的姑娘你不娶,怎么偏偏娶个她?就因为她是长公主吗?” 听着二哥带着满满不悦的言论,顾白不禁眉头微蹙。 但他想着南宫偃月说过的话,便将眉头舒展开来,保持一脸的平静。 “二哥知道就好,偃月是长公主,你说话最好注意点。今日的话,我便当作没听见,若有下次,可就是以下犯上之罪。” 顾白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这是自己的夫人,是自己选定的人,听不得别人讲半点坏话,哪怕是家人也不行。 “回来回来,陪大哥我喝点酒啊。” 见顾白快步离去,顾青一边追,一边喊道:“我好不容易回府里住上几天,你就陪我喝个酒呗!” 顾黎虽有不悦,但一想,方才确实是自己失礼,便低着头,默默地跟在顾青身后,等着顾白停下脚步。 见大哥二哥不依不饶的模样,顾白微微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道狡黠。 他先是一个侧身,躲开大哥伸过来的手,然后快步穿过两人中间的空隙。 “夫人还在府里等我呢。” 顾白说着,一个轻功便踏上房顶,撂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 看着顾白离去的背影,老太爷缓步走了出来。 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深邃的眼眸里尽是笑意。 还是老三有出息啊! 我抱孙子的愿望,目前就指望他了呀! 他想心里念叨着,一抬眼,便看见老大老二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顿时脸色大变。 “臭小子!”他拿起拐杖便向顾青打去。 “就知道喝酒!” “喝什么喝?” “能给老头子,喝出个儿媳妇吗?” 顾青一边躲,一边叫唤,模样甚是滑稽,忍得顾黎捧腹大笑。 “还有你,笑什么笑!” 顾亦白了一眼老二,言语里尽是嫌弃。 “说你大哥,没说你是。都给我家法处置,关禁闭一天!” “一个个的不争气!” 顾亦打累了,住着拐杖,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只剩下顾青和顾黎二人,相视一笑,很是无语地各自回房,接受家规处置了。 二百四十四.殿下发怒 顾白回到长公主府,已经是酉时,刚好赶上晚膳。 他步入绛榕居,只见南宫偃月半躺在贵妃椅上,双眼微闭,似乎在睡着,也不知等了多久。 顾白轻手轻脚地来到南宫偃月身旁,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轻声唤道:“夫人。” “我回来了。”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唤醒了这个沉睡中的美人。 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看见顾白那张熟悉的面容,莞尔一笑。 顾白拉起她的手,一同坐到饭桌旁。 “连枝。” 南宫偃月的声音响起,门外站着等待吩咐的丫鬟连枝,急忙步入房间。 “殿下。” 她毕恭毕敬地说着,眼神却一个劲儿往顾白身上瞟去。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南宫偃月看在眼里。 这种不知礼节的样子,让南宫偃月很是不喜。 “可以开始了。” 她缓缓说着,想将连枝支出去。 “是。” 连枝点头答应,转身向外面的普通丫头吩咐上菜。 说完,她便回到房间,在顾白身旁静静地站着,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等到饭菜上齐,连枝还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 她赤裸裸地看向顾白的眼神,让南宫偃月心里不爽。 “退下。” 她吩咐道,语气很是平静。 但那眸子里的敌意还是被顾白看到一清二楚。 “殿下,奴婢不累,奴婢在这里伺候就好。” 连枝一脸谄媚地说着,丝毫没有察觉,此刻诡异的气氛变化。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顾白。 看着他那坚毅的脸庞,妖孽般的眼眸,还有那完美的唇。 若是能嫁给将军就好了,就算是不被他喜欢,光看着这脸,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连枝想着,不由得傻笑起来。 这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显得十分突兀。 “退下。” 南宫偃月又一次说道,语气里带了些许不满。 连枝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听见南宫偃月的话。 见状,一股子怒气瞬间涌上心头。 “本宫叫你退下!” 她说着,面露愠色。 那双美丽动人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怒气,言语中也带着冷意,仿佛腊月深冬,尽显寒凉。 从未见过南宫偃月如此大声说话,连枝也是一惊。 她自觉方才行为不妥,急忙跪在地上,给南宫偃月磕头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想起了家中老母,一时失了神,还望殿下恕罪啊!” 她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那小家碧玉的脸上挂满泪水,看上出楚楚动人,甚是可怜。 若是叫让旁人看了,还以为南宫偃月怎么欺负了她,哭得这般不成样子。 南宫偃月本就心烦,再加上连枝哭哭啼啼的模样,心中便更加烦闷。 这时,顾白开口了。 “退下。” 他低沉地声音带着丝丝杀意,传入连枝耳中,让她不自觉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眸,看着这个身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男人,心里顿时恐惧起来。 她忘了,眼前这个人可不是寻常男人,而是大都的战神,一个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活生生的恶鬼! “是,是……” 她急忙低下头,转身便向门外走去,生怕惹得房里的两人生气。 连枝知道,这两个人,她都惹不起。 二百四十五.哄小孩子 连枝是退下了,南宫偃月的好心情也消失不见了。 好不容易克服自己的理智,打算和顾白在一起,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怎么就不如愿呢? 她想着,面露不悦,入嘴的饭菜都不香了。 看着自家夫人气呼呼的模样,顾白不由得笑了。 从未见过她对别人发这么大火,那小表情倒是颇有意思。 “好了,不要气了,再生气就不好看了。” 顾白说着,亲昵地捏了捏南宫偃月那柔软的脸蛋,语气里尽是宠溺。 “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生气?”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顾白。 那眼里的灵动,仿佛一只可爱的兔子。 “那你为什么生气?” 顾白眼眸带笑,顺着南宫偃月的心意问道:“嗯?” 看着他眼里的戏谑,南宫偃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别过头,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忘了。” “忘了便忘了。” 顾白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温柔地说道:“快吃饭,都快凉了。” 这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和方才那个杀气腾腾的男人简直就是两个人。 “张嘴,啊……” 他说着,架起菜就要给南宫偃月喂。 “不要。”南宫偃月见状,低着头,脸红着嘀咕道:“小孩子才要人喂呢。” “听话。” “啊。” 南宫偃月老老实实地张开嘴,接下饭菜,细细品尝起来。 虽然南宫偃月全程没有和顾白对视一眼,但是她发烫的耳根,早已经展示了她此时的羞涩。 “好吃吗?” 顾白问着,一双狐狸眼里尽是爱意。 “嗯,还不错。” 南宫偃月说着,也来了兴致,架起饭菜喂给顾白。 学着他的模样,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顾白。 “啊……” 顾白一口吃下,还没等南宫偃月询问好不好吃,便主动说道:“好吃,真好吃。” “我都没问你呢!” 南宫偃月鼓着嘴,娇嗔道。 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那一双黝黑的眸子,宛若夜空里闪亮的星河,看的人入迷。 “那你现在问。” “好吃吗?” “夫人喂的都好吃。” 顾白很是配合地说着,一脸笑意地看向南宫偃月,等着她的表扬。 “你尽贫嘴。” 南宫偃月捂嘴偷笑起来。 看着顾白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爱意,南宫偃月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今日南宫炎珏说的话。 南宫偃月细细想着,发现自从和顾白在一起,自己发自内心的笑容,的的确确多了不少。 这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呀! 她想着,眼眸里的笑意更浓了。 见南宫偃月打趣着自己,顾白急忙反驳道:“哪有?我说得这都是实话!” 他一脸诚恳,语气里全是坚定。 “那改日喂你吃辣椒好了?” 南宫偃月俏皮地说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夫人……这就不必了!” 顾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脑海里浮现出上一次被整的情形。 那真是惨不忍睹……胃都差点死了。 见顾白脸色没变,南宫偃月故作狐疑地反问道:“怎么,方才不是还说我喂的都是好吃的吗?” “夫人,饶了我!” 南宫偃月嬉笑着说道:“那看你表现咯!” 看着顾白脸上的疑惑,南宫偃月心里甚是愉悦。 二百四十六.白卉脸红 次日清晨,南宫偃月缓缓睁开眼,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她轻皱眉头,却听见白卉在门口唤着。 “殿下,该洗漱了。” “进来。”南宫偃月说着,从床上起来,刚要拿起外衫,便瞧着外衫上面放着一张纸。 晨起事急,晚归。 纸上的字寥寥可数,却让南宫偃月眉眼含笑。 还知道留信,不错不错。 她想着,白卉便推门而入。 “殿下,您今天心情很好。” 白卉放下手中的水盆,一脸八卦地看向自家主子。 那眼眸里的笑意宛若一汪泉水,都快要漫出来了。 面对白卉的打趣,南宫偃月将信压在枕头下面,缓步走到她身旁,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傻丫头,你这一脸笑意,瞧着可比本宫高兴多了。” 这语气里没有一丝不喜,满满是宠溺之情。 “嘿嘿。”白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边伺候南宫偃月,边说道:“那不是为您高兴嘛!” 这话一出,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浅笑滟滟。 的确,是该为自己感到高兴。 白卉扶着南宫偃月坐在梳妆台前,认认真真地为她梳着青丝。 “今个儿不用去练武吗?” 南宫偃月问着,眼里全是白卉那张笑脸。 “师父说了,以后晨起时分都不用去练武,下午练习就可以了。” “这是为何?”南宫偃月不禁有些疑惑。 按照性子,北霖有些古板,规定好的事情应当不会改变才是。 “好像是顾白将军吩咐的。”白卉一边老老实实地说着,一边将发梳好。 顾白吩咐的? 南宫偃月听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想来是因为,昨日连枝的举动惹着自己,顾白担心白卉不来伺候,就会轮到连枝伺候…… 这个傻子。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就涌起一股子暖流,感到暖暖的。 看着眼眸里尽是温柔的殿下,白卉就知道,她这是在想顾白将军了。 “殿下,今天带这只吗?” 白卉问着,拿起平日里殿下最喜欢的步摇就要戴在南宫偃月头上。 “等等。”南宫偃月说着,递过来一只珠钗。 “日后都带这只。” 看着手里的月季花珠钗,白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心里明了。 殿下的衣服饰品每一个自己都认识,这只珠钗却是头一次看着,想想就知道,一定是将军送的。 殿下和将军这般恩爱甜蜜,真叫人心里欢喜。 不知道自己的姻缘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我的意中人会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呢?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他会不会我太爱吃而嫌弃我呀? 白卉想着,小脸一阵白一阵青的。 “傻丫头,情情爱爱这种事情急不得。” 看出白卉心中所想,南宫偃月缓缓出声,安慰道:“目前有喜欢的人吗?本宫替你说媒去。” 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还记得上次顾白说木潼喜欢白卉,还特意带着她去买糕点,也不知道这个傻丫头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殿下,您都和将军学坏了,就知道打趣奴婢。” 白卉说着,那可爱的小脸瞬间红了起来。 脑海里浮现出那次失足,被师父抱着的画面。 她想着,便觉得害羞。 这算是喜欢吗? 二百四十七.小红告状 白卉越想脸越红,越想脸越烫。 北霖道人的脸仿佛刻在了她脑子里一样,挥散不去。 完了完了,这下子该怎么面对师父呀! 白卉不自觉挠了挠自己哦小脑袋。 就在她一脸惆怅时,南宫偃月开口了。 “白卉,红筱阁的衣服取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是比预计少了十几件。” 南宫偃月眼眸里闪过一丝疑虑,随即便消散了。 “饰品呢?” “一共是白银三千两。” “好,本宫知道了。” 看着白卉可爱的模样,南宫偃月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说道:“快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要练武,莫要太累了,当心身子要紧。” “知道了,殿下,您放心。” 白卉说着,向门外走去,刚探出头,便折了回来。 “殿下,丫头小红在门口候着,说是有事情向您汇报。” 南宫偃月摆摆手,随意地说道:“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红色短衫的小丫头就走了进来。 小红年幼被卖,喜红,故此得名。 “殿下千岁。”小红毕恭毕敬地说着,朝着南宫偃月欠身行礼。 “何事?” “回殿下,今日奴婢听白卉姐姐说新制成的衣服少了几件,忽然想起前几日,给各位夫人小姐捐献的衣服做分类时,连枝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拿了些东西回房间。” 小红说着,偷偷抬眸看向南宫偃月,观察着她的表情。 “你觉得是她私藏了,是吗?”南宫偃月的言语里没有一丝感情色彩,表情也甚是平静。 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宛若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波动。 “奴婢不知道,不过那日她的的确确撕毁了一件。” 小红说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 小红看不出南宫偃月的神情变化,也猜不到她心里所想,一时间对自己来告密这件事有些后悔。 万一殿下向着连枝,那我不是完蛋了! “好了,本宫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南宫偃月的声音一出,小红的心更加慌乱了。 殿下这态度,摆了明的不想管呀! 小红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说话也没了底气。 “殿下……奴婢,奴婢无事了……” 看着她神色紧张的模样,南宫偃月缓缓开口,柔声道:“不必担忧本宫偏向谁。你既然觉得连枝品行不端,那便要找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光是空话,可不能服人。” 此话一出,小红悬着的心可算是放在了肚子里。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觉得殿下是个公正的主子,肯定不会做出偏心的事儿! 小红想着,抬眼看向南宫偃月。 只见南宫偃月莞尔一笑,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肯定。 小红恍然大悟。 原来,殿下是叫我盯着连枝,找出证据定罪呀! 看样子连枝在殿下心里的地位,着实不高。 小红越想越开心,笑意盈盈地朝着南宫偃月说道:“殿下,奴婢明白了。” 南宫偃月点点头,缓缓道:“明白就好,退下。” 见小红离开的身影,南宫偃月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连枝呐,连枝,你真是辜负了本宫。 二百四十八.连枝威胁 小红一脸喜悦地从绛榕居离开,刚出小院便被人从背后捂着嘴,拉到了偏僻的角落。 小红一边拍打背后的人,一边支支吾吾地发着声音。 她眼瞳放大,看起来慌张极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背后之人才松开了手。 恢复了自由,小红弯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待她缓过劲而来,回头一瞧,顿时怒火中烧。 居然是连枝! “你这是做什么!” 小红指着连枝,愤怒地质问道:“你是想要在长公主府里谋杀我吗?” “就你,还不值得我动手。” 连枝一巴掌打掉小红的手,一脸凶恶地问道:“你今日去找殿下做什么了?” 那眼里的恶念,仿佛从地狱中逃跑出来的鬼,要将小红生吞活剥,带着无尽的寒意。 “我……” 小红被盯地后脊发凉,头皮麻发,眼神也躲闪起来。 她别过头,不敢看向这个女魔头,声音也小了下来。 “我什么都没说……” 一听这话,连枝便更来气了。 她一把抓住小红的衣襟,警告道:“你个臭丫头,我上次饶你一回,你倒好偷偷摸摸向殿下告状去了,如今还敢骗我?”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小红立马反驳道。 然而她眼里的躲闪已经出卖了自己,连枝的试探成功了。 “我亲眼瞅见,还能有假不成?” 连枝的话一出,小红便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连枝跟踪了! 那方才和殿下说的话,她岂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不对。 若是她知道我说的内容,就不会现在质问我了。 她在诓我! 小红马上便反应过来,说话也有了底气。 “你跟踪我!” 小红愤怒地说道。 看向连枝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恶意。 “跟踪?” 连枝说着,不由得大笑起来。 “笑话,我是殿下的随行丫鬟,殿下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犯得上跟踪你!” “是吗?” 一听这话,小红也乐了。 “府里谁不知道,你虽然是个随行丫头,但殿下就带你出去过一次,你见过哪个随行丫头就跟着主子出一趟门?” 看着连枝那嘚瑟的丑恶嘴角,小红眼里尽是讥讽。 那种言语里的嫌弃和讽刺,深深刺痛了连枝。 一时间,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将小红推倒在地。 小红小时候被人欺负,打架那是常有的事儿,时间长了,也就会那么几下,相比连枝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自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见连枝发狠,她也毫不客气起来,一把揪住连枝的头发,扯得她瞬间脸部狰狞。 连枝痛的哭爹喊娘,伸手使劲,想要扯上小红的头发。 小红见状,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了连枝的攻击。 见打不过小红,连枝便出言威胁道:“你快放手,不然殿下看见,我一定会说是你欺负我!” “你去说呀,当我怕你啊!” 小红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看着连枝吃痛不已的表情,她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叫你平日里仗势欺人?我今天不怎么打你也就算了,你还敢威胁我!” 小红恶狠狠地说着,言语里尽是怒气。 她生气的模样,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黑熊,看起来可怕极了。 看着连枝瞬间怂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模样,小红大笑三声,心里暗道。 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二百四十九.以身相许 柳莺莺穿着一身藕粉色莲花纹罗裙,头戴珠钗,眉眼带笑,缓步走向李济。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后的,第五次幽会。 看见等在亭子里的李济,柳莺莺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仿佛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李郎。” 她轻声唤道,言语里尽是娇羞。 李济熟练地揽上她纤细的腰肢,俯下身子,朝着她的脖颈处留下一抹嫣红。 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柳莺莺,眼眸里满满地柔情。 “你又迟到了。” 温柔暧昧的声音传入柳莺莺耳中,让她姣好的面容瞬间泛红起来。 “我也不想这样的。” 柳莺莺面带桃花,眼眸含春,言语带着小女人般的娇羞,轻声抱怨道:“昨日我被姐姐关在府里,一日不见你,我的心都要碎了。” 这话听的李济甚是满意。 他浅笑着,用手勾了一下柳莺莺小巧的鼻头。 “傻丫头,我又何尝不是呢?” 他说着,那双丹凤眼里含着宠溺和暧昧。 温柔似水般的语气让柳莺莺沉沦。 柳莺莺踮起脚尖,送给李济一个深情的吻。 一吻过后,李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你看这是什么。” 他一边笑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镯子。 镯子是上好的翡翠质地,透着光亮,看起来纯净美好。 “哇,好漂亮的镯子啊。” 柳莺莺感叹着,急忙将镯子戴在自己手上。 别说,还挺合适。 白皙的手腕配上透亮的镯子,看上去相得益彰。 见柳莺莺眼睛闪着光,脸上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李济也轻声笑道:“专门找师傅定制的,送给你。” 李济的话一出,柳莺莺顿时心里暖洋洋的,感动极了。 从前和季淮安在一起,三年多时间,也不见他送过这般好的东西。 而如今,自己和李济才认识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出手便如此大方。 柳莺莺一边抚摸着翡翠手镯,一边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面似冠玉,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男人,她心动了。 若是说原来,她将李济当作一个靠山,那么现在,她便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他。 “李郎,你对我太好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李济胸前,娇媚地说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见状,李济勾起一抹笑容。 “不如以身相许?” 他说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温热的鼻息扑洒在柳莺莺的脖颈处,让她心猿意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季淮安在一起这么久,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如今面对李济的宠爱,柳莺莺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若是被他发现了,那该如何是好呢? 他会不会就此厌恶我呢? 可我要是不答应,他会不会生气呢? 柳莺莺想着,不自觉眉头紧皱,面容惆怅。 “怎么了?”李济温柔地问着,看向她的眼睛满满的担忧。 “方才我说笑的,你放心,没有娶你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看着李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柳莺莺更加难过了。 若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她想着,鼻头一酸,泪便流了下来。 “哭什么,傻瓜。”李济说着,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李郎。”柳莺莺深情地说道:“我爱你,我愿意将自己交给你。” 若不是李济是装的,他还真要被这真情感动了呢! 二百五十.门外求见 在李济和柳莺莺你侬我侬一时,季淮安一个人在府里难受极了。 说来也是活该,昨日在素芝那里带来的紫玫果汤汁,他一时没忍住,全部喝光了。 现在药物发作,季淮安只能难受地在地上打滚。 脖颈处已经被他用手抓破,细微的伤口在冒血,在加上一片一片吓人的红痕,他脸部扭曲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狰狞恐惧。 身旁伺候的下人丫鬟都以为他是染了什么恶疾,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 季淮安越难受,心情便越烦躁。 他将自己的手缩在衣袖里,死死地压在身下,防止自己控制不住,继续挠破脖颈。 他一边翻滚着,一边嘶吼着,仿佛一只中了毒的大虫子,软乎乎地,在地上攀爬移动。 看着下人们唯恐不及的模样,季淮安心里一阵酸楚。 若是素芝在就好了。 她那么善良,一定不会躲开自己的。 他想着,又觉得自己贱得慌,居然惦记一个下毒害自己之人。 就在他挣扎翻滚到没有力气的时候,门卫突然来报。 “大公子,门外有人要见您,还带了东西。” 门卫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 “不见!” 季淮安怒吼着,伸出手还是没控制住,在原来的伤口上抓挠起来。 方才不流血的伤口瞬间涌出红来。 温热的血流好像能缓解喉咙的不适,让季淮安稍微平静一些。 然而,在短暂地平静过后,便是剧烈的疼痛。 “没看见本公子正难受着吗?” 季淮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着脖颈。 不知道得人看了,还以为他一松手,头就会掉下来似的。 “公子,那姑娘说了,您要是不见她,她便一直等下去。” 门卫继续说着,眼睛还带着一股子同情。 “那姑娘挺可怜的,哭哭啼啼地求了小的半天,让小的一定要将话给带到,要不……您就见她一面?” “混账东西!”季淮安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住门卫的衣襟,面容狰狞的仿佛恶鬼一般。 “叫她滚,都给我滚!” 他怒吼着,眼睛发红,看上去可怕极了。 吓得门卫急忙说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他说要,撒腿就要跑,生怕跑慢了,就会被季淮安吃掉。 见门卫打算离去,季淮安忽然反应过来。 姑娘? 会不会是素芝呢? “慢着!”季淮安想着,急忙出声道:“带她进来!” 一听这话,门卫不禁一愣。 但看着季淮安凶神恶煞的眼神,他脚下生风般,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季淮安拿起空无一物的水囊,将舌头伸进去,舔了一滴紫玫果汤汁。 那是最后一滴汤汁了。 希望来的人真的是素芝。 若是她来了,那自己就不用这般难受了。 季淮安想着,不多一会儿,便看见一个身着粗布短衫的姑娘。 她身上的衣服很是普通,但也很干净,手上还带着一个水囊,看上去鼓鼓的,像是装了不少水。 她急急忙忙地走着,一脸慌张。 似乎对这个地方甚是不习惯。 姑娘小心翼翼地左右瞧着,在看见季淮安的那一刻,露出了暖阳般的笑容。 二百五十一.素芝来府 姑娘脸上带着笑意,清纯可爱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动人。 “淮安。” 她唤着,一路小跑地来到季淮安身旁,瞅见他脖颈的伤痕,脸色瞬间凝重。 “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将水囊递给季淮安。 素芝眼里的担忧仿佛一剂猛药,安抚着季淮安孤独暴虐的心。 他拿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甜美的紫玫果汤汁。 随着爽口的汤汁涌入口中,喉咙处的骚痒终于止住了。 待喉咙舒畅,季淮安才低下头,注视起面前眼里含泪的素芝,缓缓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 但眼眸里闪过的喜悦还是被素芝看的一清二楚。 素芝眼眶发红,强忍泪水。她的小手攥着衣角,留下一片褶皱。 “昨日你走时带的太少,我担心你不够,便来了。” 她甜美地声音仿佛那爽口的紫玫果汤汁,让季淮安的心里,感到一阵欢喜。 季淮安一步步走向素芝,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看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怀疑。 “你不是从未入城吗?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问着,脸上神色凝重。 见季淮安不高兴了,素芝有些慌张。 她急忙解释道:“我这一路边走边问人,好在你是有名的人,大家都认识平南王府的位置,这才找得到。”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瞧着季淮安的脸色,一边伸出手,轻轻触碰他脖颈处的伤口。 “淮安,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这般难受……” 她声泪俱下,那黝黑的眸子带着晶莹,仿佛天上的星星,美丽动人。 “我没想到,哥哥给的药会是带来伤害……你原谅我好不好?” 素芝的哭诉声传入季淮安耳中,敲击着他的心,让他柔软,让他脆弱。 季淮安抬眸看向这个楚楚动人的女人,脑海里全是他们一起生活地点点滴滴。 季淮安不得不承认,虽然素芝对自己下药了,但她的的确确算得上,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乎自己身体好坏的人! 只有她,每一次看见自己受伤会难过到流泪。 她会心疼自己,会温柔地给自己上药。 会害怕自己因为药物发作难受,而一个人从郊外跑来这里,给自己送汤汁。 季淮安想着,心便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 季淮安说着,随意地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看在你今日有心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一听这话,素芝瞬间笑了起来。 “真的吗?” 她问着,只见季淮安点了点头。 素芝开心极了,也顾不上擦拭自己的泪水,便直直地扑向季淮安,双手紧紧地将他抱住。 “太好了!太好了!” 她激动地说着,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谢谢你,淮安,谢谢你原谅我!” 她的身上有浅浅的花香。 温热的体温同花香一起,刺激着季淮安的神经,让他的心仿佛被填满一样,顿时感到一阵幸福。 或许,素芝就是不一样。 即便她是一个村姑,她也是那个最善良,最可爱的村姑。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心里不禁感叹。 我真的爱上她了。 二百五十二.仙子下凡 季淮安和素芝和好了。 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南宫偃月的计划。 “淮安,你的伤口还未处理,快坐下,我帮你。” 素芝很是担忧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在房里翻起药箱来。 “在桌子左边的抽屉里。” 季淮安说着,看见素芝忙碌的身影,便仿佛回到了在小木屋的日子,心里不禁高兴起来。 他眉毛含笑,略带深情地注视着素芝。 “你瞅我做什么!”素芝不好意思地娇羞道:“我脸上又没有花。” “你比花还美。” 季淮安脱口而出,一把拉过素芝,想要一亲芳泽。 “别这样,淮安。” 素芝将手轻轻放在季淮安嘴上,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行为。 见季淮安眉头一皱,素芝急忙安抚道:“等哥哥回来了,让我嫁给你时,我便把自己都交给你。”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好像有魔力般,一下子便让季淮安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季淮安点点头,静静看着素芝给自己上药。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季淮安。 那小心翼翼的可爱模样,让季淮安心动不已。 果然,素芝是最在乎自己的。 他想着,忽然注意到素芝的衣服很是朴素。 “来人,将那件流仙裙拿来。”他朝着下人吩咐道。 不一会儿,一件华美的罗裙便出现在素芝眼前。 素芝一时看愣了,呆呆地站在季淮安身旁,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送你的,穿上。” 季淮安对素芝的表现很是满意,他轻声说着。 “这怎么好?”素芝推脱起来,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罗裙。 “去。” 季淮安说完,又冲着房里站着的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服侍素芝姑娘!” 话音刚落,丫鬟们便一拥而上,带着素芝去了内室。 大约两刻钟过后,素芝低着头,很是不好意地走了出来。 流动的裙摆,墨色的长发,配上她浅笑滟滟的模样,宛若误入尘世的仙子,看上去灵动脱俗。 季淮安不禁感叹,自己的眼光着实好! “美。太美了!” 季淮安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牵起素芝柔软的手。 “素芝,你真是太美了” “真的吗?” 素芝眨着眼睛,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继续说道:“多亏了淮安,不然我这辈子也没有福气,穿这样好的衣服呢!” 看着素芝那美丽动人的模样,季淮安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时候,去找李济和柳莺莺了! 他想着,眼眸里尽是愤恨。 “素芝,从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里,你哥哥的事情,我明天就去办。” 素芝一听,不禁有些吃惊。 “可你的病?” 她小声问着,言语中满是关心。 这样担忧的神情让季淮安心头一暖,更加相信了素芝的善良美好。 “无妨,你今日带来的应该够我喝两天了。再说了,等救出你哥哥,拿到解药不就好了吗?” “可是……” “就这么定了,来,我带你去府里转一转。” 见素芝还有些犹豫不决,季淮安直接揽上她的肩膀,带着她就往房外走去。 说是去逛府邸,实则,直直向李济的小院走去。 二百五十三.捉奸在床 平南王府的布局装饰和平南王本人并不相符,很是典雅。 出了季淮安小院,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园桃花。 粉粉嫩嫩的花色与红墙绿瓦交相呼应,湖面荡漾的波浪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耳边不时传来动听的鸟鸣声,在薄雾的笼罩下,一切都宛若仙境。 素芝边走边看,不由得眼冒金光。 季淮安对这些事物早已失了兴趣。 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向李济炫耀素芝的美丽。 他带着素芝,走得很急。 大约一刻钟过后,季淮安来到了李济的居所。 还没进门,便听得房里传来一阵暧昧旖旎的男女欢好之声。 这“嗯嗯啊啊”的声音,让素芝瞬间脸红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季淮安,只见他脸色铁青,双眸里尽是愤怒。 “淮安,你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轻轻拉扯着季淮安的衣袖。 季淮安将素芝的手放开,没说一句话,快步走到门前,然后一脚蹬了上去! 门被突然推开,房里的女子甚是惊慌地大叫起来。 那熟悉地声音传入季淮安耳中,让他的怒气仿佛火山爆发一般。 是柳莺莺! 这个荡妇! 居然爬上了李济的床! 季淮安想着,一双眼微微凸起,瞪的老大。 他一边指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人,一边破口大骂。 那架势,活像一个市井泼妇! “你们这对奸夫!” 季淮安的谩骂声,在李济听来颇为好笑。 他将光着身子的柳莺莺紧紧抱入怀中,朝着季淮安扬起一个善意的微笑,缓缓开口道:“原来是大哥呀。” 这样轻蔑地态度让季淮安更加不爽。 “混蛋!看我不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听着季淮安威胁的言论,柳莺莺将头埋在李济胸口,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故作恐慌地说道:“李郎,我害怕……” 她脸色绯红,眼波流转,白皙光滑的肩膀露在锦被外面,颇为诱惑。 “不怕,你是我的人,我看谁敢动你!” 李济一脸挑衅地看着季淮安,那模样,生怕季淮安不动手似的。 “嗯……好……” 当着自己的面还在这里搂搂抱抱,浓情蜜意! 季淮安的大脑里,现在全部都是愤怒。 他双眼冒着火光,恨不得将两人的喉咙咬破,饮干他们的鲜血。 他怒吼着冲向两人,仿佛一只疯狂的狗,露着獠牙,想要把敌人撕碎。 见状,素芝急忙拉住季淮安,柔声细语地安抚道:“淮安,不要这样,你刚压制好体内的毒素,现在不能动气的!” “素芝,你放开我!我要收拾这对贱人!” 季淮安将素芝的手扒开,朝着李济的脸挥舞拳头。 “不要啊,求求你了,淮安。”素芝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声泪俱下。 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惜。 “素芝,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他们!你放手。” “不,我不放手,我不能让你不顾自己的身体,做这些事情!我们走,求求你了。” 见素芝哭得不成样子,季淮安的心也软了下来,他脑海里的怒气消减大半。 “好,听你的,我们走。” 季淮安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样子。 他瞪了一眼李济,便带着素芝离开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李济的对手。 他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 二百五十四.恶人告状 本来想着威胁小红,没想到却被小红收拾一番,连枝是越想越来气。 忽然,她看着自己头发凌乱的模样,心生一计。 既然你欺负我,那就别怪我做恶人了! 正在书房研究计划的南宫偃月,忽然听得屋外一阵喧闹。 她抬眸看向一旁伺候的丫鬟,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殿下,似乎是连枝姐姐有事找您。” 说话的小丫鬟叫小平,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相处的姑娘。 “既然有事,便叫她进来。” 听的吩咐,小平便打开了门。 一个十分狼狈的身影,宛若猎鹰一般,飞入房间。 “殿下,殿下。小红今日居然打奴婢!” 连枝一进门便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 她一边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痕,一边说道:“还请殿下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小红打你?”南宫偃月看着一惊一乍的连枝,缓缓开口问道:“原因呢?”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她冲上来就扯奴婢头发!” 连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抱怨,她原本灵动的眼眸,在此刻尽是怨恨。 “您看,奴婢这头发都被拽掉好几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南宫偃月,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看着连枝额头的红肿,南宫偃月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这伤口,应当是自己撞的,不然不会在这个位置。 她想着,故作恼怒地问道:“小红现在人在何处?” 忽然的愤怒吓得连枝一哆嗦,让她立马想起了昨日顾白身上浓重的杀意。 “奴婢不知……”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 看着连枝心里没底的模样,南宫偃月吩咐道:“小平,你去找小红过来。” “是。”小平答应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连枝见状,急忙说道:“殿下,不必找她了……她好像出府了……” 连枝躲闪的眼神让南宫偃月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红不在,你这般说辞,本宫不能全信……”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枝,缓缓开口道:“你若是想找本宫作主,便去小红过来,当面对质,听完你们二人的说辞,本宫自会处理。” 不行,不能找小红,不然殿下就该知道是我先动的手了! 连枝想着,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南宫偃月面前,指着自己,大声哭诉。 “殿下……您看看我现在这模样,这分明就是受了欺负!您不信奴婢也就罢了!” “连枝,本宫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凡是要讲证据。空口无凭,你可懂得?” 她心里委屈,再加上南宫偃月过于平静的态度,她一时难以接受,一股脑,便将心中所怨说了出来。 “您就是偏心!若是白卉出了事儿,您才不会这样!” 她说完,便哭着跑了出去。 看着连枝离去的身影,南宫偃月不由得思索起来。 的确,若是白卉出了事儿,自己那里顾得上什么是非对错?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偏心了! 她想着,便朝小平吩咐道:“小平,去看着点她,莫要出了什么事儿。” 南宫偃月没有想到,今日的举动,会成为连枝心底一个难解的结。 二百五十五.吃醋大王 南宫偃月在书房忙碌着,一不留神,便过了酉时。 顾白从顾府回来,到膳厅不见南宫偃月,便心里明了,径直向书房走去。 他一边轻轻敲了敲房门,一边唤道:“夫人,是我。” “进。” 南宫偃月干净利落的话语传来,不由得让顾白失落了一小下。 他推开门,只见南宫偃月在书案上提笔写着什么,一脸认真。 她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微微张开的朱唇,在昏黄的烛火下,敷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看上去美丽动人。 “在写什么?” 顾白问着,快步走到书案旁,找了一个空地,将手里的食盒放下。 “信。” 南宫偃月头也不抬地说着,语气甚是平静。 这样略显敷衍的回答,不禁让顾白心里有些不爽。 “写信是给男,给女?” 他低声说着,语气里是满满的酸意。 “男的。” 南宫偃月回答着,还是没有停笔。 男的? 男的! 顾白想着,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来。 “给皇上吗?” 南宫偃月低着头,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声笑道:“不是。” 顾白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明显地暂停下来。 “长孙怀南?” 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 “太傅长孙瞿甫?” “不是。” “督察院右御史钱江海?” “不是。” “方荼?” “不是……” “叶凡,陈克,还是廖一?” “都不是……” 几个来回下来,顾白的心态都不好了。 从前怎么没发觉南宫偃月身边有这么多异性呢? 看来,自己对自家夫人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以后应当多多注意才是。 顾白想着,眼里透着一丝寒意。 “那是给谁写的?” 他又问道,一边问,一边故意拿起一块糕点,在南宫偃月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放入自己嘴中。 感觉到了顾白的不满,南宫偃月这才抬眸看向顾白,莞尔一笑。 “秘密。” 她轻声说着,停笔,将写好的信放在信鸽身上,然后开窗。 看向信鸽煽动翅膀离去,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秘密”二字,在顾白脑海里转悠着,再加上南宫偃月俏皮的模样,让他颇为好奇。 看着顾白脸色略微有点阴沉的模样,南宫偃月心里高兴极了。 她凑近顾白,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俏皮地眨着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 顾白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那……这样好点吗?” 南宫偃月说着,探着身子,朝着顾白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感受到脸上一扫而过的吻,顾白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一点点。” 他故作镇定地说着,眼眸里却闪着欢喜的光芒,仿佛夜空里的星星,令人沉迷不已。 见状,南宫偃月又亲了一下顾白。 “那现在呢?” “还差点……” “那算了,我不管了。”南宫偃月摆摆手,随意地说道。 那副不耐烦的小表情,仿佛在对顾白说,你太难伺候,本宫懒得理你。 见此,顾白缓缓走到南宫偃月身旁,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那可不行。”他轻轻开口,低沉暧昧的说道:“夫人,谁惹得谁来补偿。” 顾白说完,便揽上南宫偃月纤细的腰肢,朝着她红润的唇发起进攻。 二百五十六.落荒而逃 湿润灵活的舌相互触碰着,南宫偃月的脸上渐渐浮现红润。 她的呼吸急促,大脑空白,身子发软。 顾白温热的身体将她禁锢,让她一时失了神。 她仿佛一只甘愿沉沦的金丝雀,逃不出,这昏黄摇曳烛火下的,暧昧旖旎。 不行,还不到时候。 南宫偃月的理智在不断提醒自己,让她清醒起来。 她轻轻用手拍着顾白,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感受到南宫偃月的举动,顾白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里的人儿。 他转过身,不敢看向南宫偃月,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 好不容易,才让南宫偃月接受自己,他不能将这一切毁了。 顾白想着,朝着房门快步走去,想要找个地方,静一静,平复自己的情绪。 见他要离开,南宫偃月急忙问道:“你要去哪?” 她狐疑地看着顾白,小手不自觉攥在一起,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顾白犹豫了一会儿,思考着该怎么解释。 “我……我去透口气。” “为什么要透气?” 南宫偃月追问着,快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透气的话,带我一起。” 南宫偃月羞涩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让他本就不平静的心越发躁动难耐。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推开房门,让夜里清凉的风吹进来。 “我还是一个人静静比较好。” 感觉到顾白要躲避自己,南宫偃月的心情也有些不爽。 她松开手,直接站在顾白面前,直直地盯着他,与他四目相对。 “理由?” 听出南宫偃月言语里的不满,顾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自家夫人略微恼怒的模样真是可爱。 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美丽动人的双眸,柔软粉嫩的唇,顾白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夫人平日里聪明理智的,这么到了这种事情上,总是傻乎乎的呢! 该怎么给她解释呢? 顾白想着,终于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我想要你。”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一脸惊讶。 “什么?” 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感觉到南宫偃月似乎没有理解,顾白叹了口气,又说道:“我想要你,听懂了吗,夫人?” 要我? 嗯…… 要我! 南宫偃月不自觉瞪大了眼睛,身子向后退去。 看着南宫偃月急忙让开,仿佛受惊的小兔子模样,顾白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害怕就好。 顾白想着,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害怕还勾引我…… 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宫偃月不敢再直视顾白,只好低下头,小声问道:“那……那个,你透完气,晚上还回绛榕居吗?” 此刻,她能感觉到自己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方才顾白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让她慌张,也让她羞涩。 “夫人觉得呢?” 看着南宫偃月那娇羞不安的小模样,顾白又忍不住打趣起来。 “夫人让回我便回来。” “我……”南宫偃月抠着手,说话毫无底气。 “我什么?” 顾白坏笑地问道,眼眸里尽是戏谑。 “我……我……” “哎呀,你随便好了!我要回房了!” 看着南宫偃月落荒而逃的可爱模样,顾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百五十七.想要回礼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南宫偃月脸上,将这个睡梦中的人儿唤醒。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缓缓睁开眼,便看见顾白俊朗的面容,和他宛若星光的眸子。 昨夜自己慌慌张张地跑回房,还以为顾白那副模样,应该不会回来了,便脱的甚是清凉,没想到……这大早上就瞅见他了。 南宫偃月想着,偷偷看了看被子里的自己,又抬眸注视起顾白来。 他黝黑深邃的眼眸里,含着深情和温柔,仿佛一潭温暖的泉水,让南宫偃月深陷其中。 顾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朝着南宫偃月落下一吻,然后轻声唤道:“夫人,早。” 南宫偃月羞涩地将自己的脸蛋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瞧着这个满含爱意的男人。 瞅见她害羞的小模样,顾白不由得笑道:“夫人不该回个礼吗?” “不……不了。” 南宫偃月小声回应着,生怕顾白兴致一来,猛地掀开自己的被子。 顾白侧起身子,一手放在南宫偃月身上,眼里尽是狡黠。 “为何?” 他缓缓开口问着。 那语气里是满满的暧昧和戏谑,听的南宫偃月心跳加速,不由得脸红起来。 她犹豫片刻,才回答道:“怕你上头……” 这话一出,顿时让顾白忍俊不禁。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恨不得打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不然怎么尽说傻话。 看出顾白眼里的无奈,南宫偃月好奇地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也不能说不对。”顾白思索一下,回答道:“但是也不一定算对。” 顾白的话让南宫偃月更加云里雾里,迷糊得不行。 “那你昨夜为什么那样……” 她看向顾白,那黝黑的眸子里全是单纯善良,活像一个纯洁的孩子。 不得不说,在装傻这件事儿上,南宫家的人都是一绝。 看着南宫偃月天真的脸庞,顾白的恶趣味便涌上心头。 他贴近她微红的脸颊,轻轻用舌尖触碰她圆润小巧的耳垂,然后低声说道:“昨夜你勾引我。” 低沉暧昧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炸裂开的花,勾起人心里的欲望。 南宫偃月的耳根瞬间发热起来,她一害羞,便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头青丝。 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枕头成精了。 “夫人可以害羞了?”顾白轻声问道,眼眸里全是笑意。 “嗯。” 南宫偃月小小的声音传来,让顾白的心情更加美好。 他悄悄用手拽住南宫偃月的被子,然后打趣道:“夫人昨夜甚是胆大妄为,今日怎么就害羞了呢?” 感受到被子被拽动,南宫偃月急忙将头露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顾白修长漂亮的手。 看着一脸笑意的顾白,南宫偃月打算破罐子破摔,死犟。 “我哪有胆大妄为……都是你的错觉。” 她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那副逞强模样,在顾白眼里颇为可爱。 “嗯,就算是我的错觉好了。” 顾白说着,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南宫偃月的小脑袋,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可我现在想要一个回礼,你说,该怎么办呢?夫人?” 二百五十八.提上日程 顾白俊朗的面容逐渐贴近,吓得南宫偃月闭上了眼。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她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只见顾白正一脸坏笑地瞅着自己。 上当了! 南宫偃月下意识给了顾白一记白眼,又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 看着那颇为埋怨的眼神,顾白捧腹大笑起来。 “夫人,你出来,我不逗你了。” 顾白出声哄着,生怕她把自己闷坏了。 “不要。” “出来。方才是我不对。” “不要!” 南宫偃月态度坚决,双手死死地攥着被子,就是不出来。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逼夫人了。” 顾白言语里尽是戏谑,连丝毫歉意都没有。 听见顾白的说话声,门外的白卉便开口问道:“驸马爷,奴婢可以进来吗?” 顾白穿戴整齐,才缓缓开口道:“进来。” 白卉推门而入,左看右看,都没瞧见自家殿下,忍不住问道:“殿下呢?怎么不见殿下?” 顾白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悄悄指了指层层红帐包裹的黄花梨木床。 见状,白卉也笑了起来。 “夫人,我去顾府了,今日要晚些才能回来。” 顾白一边说,一边洗漱。 待洗漱完毕,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南宫偃月回话,便无奈地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房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南宫偃月这才将头伸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 “殿下,您可不能赖床了。” 见南宫偃月好久不下床,白卉不由得笑道:“这天都大亮了。” “这个丫头,都学会打趣本宫了。” 南宫偃月说着,言语里尽是宠溺,没有一丝埋怨意味。 “奴婢可不敢。” 白卉将帷帐绑好,扶着南宫偃月坐起身子,笑意盈盈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爱。 “你呀你,本宫觉得你什么都敢。” 南宫偃月伸手轻轻摸了摸白卉的脑袋,温柔似水地说道:“对了,你今日可有时间?” “师父让我下午好好练武,怕是没有时间陪殿下了。” 白卉略带歉意地说着,那双可爱的眸子里满是愧疚。 身为殿下的奴婢,居然不能陪在殿下左右,真是失职啊。 她想着,心里便忍不住难过起来。 白卉是一个心思极为单纯的姑娘,有什么情绪变化,都展示在那张清纯可爱的脸蛋上了。 “好好练武,不用担心本宫。” 看出白卉的忧虑,南宫偃月便出声安抚道:“本宫日后,可是要靠你保护的呢!” 听着南宫偃月给予的肯定,白卉立马恢复了状态。 “嗯,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努力的。” 她点点头,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全是坚定不移。 “师父说了,按照现在的练习强度,再过一两年,我就可以打过木潼了呢,到时候,我就能保护殿下了!” 看着白卉天真烂漫的模样,南宫偃月低头浅笑不语。 真是个傻丫头,再过一两年,本宫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着了。 她心里感叹,却还是扬起笑脸,朝着白卉温柔地说道:“本宫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我一定要加快速度,这样才能安心的看着你成婚论嫁啊。 她想着,眼里露出一抹杀意。 二百五十九.神秘掌柜 京都漯河边上的红筱阁布庄,今日可谓是人声沸鼎,热闹非凡。 城内颇有名气的几大布庄和布坊掌柜都聚集在这里,等着看那个神秘莫测的红筱阁掌柜。 老百姓们也是一个个好奇不已的模样,伸着头,眼睛睁得老大,生怕自己没瞅着,会错过一场有趣的热闹。 说起这红筱阁,它可算得上是京都布庄里,一个堪称奇迹般的存在。 它本来濒临灭亡,但却在一夜之间,火遍京都。 最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当家掌柜。 它身上的神秘感,无疑给百姓增添了很多乐趣和谈资。 因此,虽然京都第一布庄是耀通布庄,但是它的名气远远不如处在第二位的红筱阁。 红筱阁一楼大堂里,一个清婉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瞩目。 “在座的各位掌柜,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相互合作,共同促进京都布庄生意,达到互利共赢。” 说话的是一个芳龄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子。 她面若桃花,眼似杏仁,朱唇轻启,缓缓而道:“对了,忘了给大家自我介绍。” 她说着,低头浅笑滟滟,那眼波流转的模样,甚是美艳动人。 “我就是红筱阁的当家掌柜,庄红羽。” 声音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惊奇不已。 “这就是那个神秘的掌柜啊!”绣盎布坊的谷掌柜开口说着,脸上满是感叹。 相比之下,康烟布坊的王掌柜眼里就多了几分轻蔑。 他嘴一撇,吐出一句话来。 “没想到是个女人。” 看见王掌柜眼里懒得掩饰的敌视,一旁耀通布庄的刘掌柜笑了起来。 “王掌柜别有这么大敌意嘛,毕竟人家还是个美人儿。” “美人又如何,头发长见识短,不成大器。” 王掌柜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手掌心,伤口已经愈合,却还是能感觉到一阵疼痛。 庄红羽听着各位掌柜的谈论,眼底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起来。 果然,都是一群只顾着看热闹的蠢货,注意力全部放在女人做掌柜这件事情上了。 她在心里暗暗嫌弃着,面上却还是一副温柔美丽的模样。 “在座各位掌柜,从今日起,红筱阁将收购所有的流光月影布。” 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宛如丢在湖面上的一块巨石,惊起了一片涟漪。 自从锦绣缘的方荼掌柜在酒肆门前大哭一场,说是康烟布坊的王掌柜给骗了,对于最先知道的流光月影布大火的消息,大家伙心里都犯嘀咕。 “如今这流光月影布的价格一路下跌,日日破新低呀。” 耀通布庄的刘掌柜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禁在心底打量起庄红羽来。 和布庄掌柜比起来,布坊掌柜心里更为惊讶。 在这惊讶深处,还有着深深的激动。 谷掌柜不禁开口问道:“庄掌柜,您打算以什么价格收购流光月影布呢?” “是啊是啊。”其余掌柜都应声附和道。 见此,庄红羽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自信地说道:“高于市场价格一成。” 这话一出,康烟布坊的王掌柜本就不悦的脸上,瞬间眉头紧皱。 这样差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大量收购? 难不成,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 不行,要和王爷汇报一声。 王掌柜想着,看向庄红羽的眼里多了几分忌惮。 二百六十.付出行动 同漯河边上的热闹相比,平南王府便显得冷清多了。 季淮安躺在床上,被刺眼的阳光晃醒。 咽喉处的疼痛传来,让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一边轻轻抚摸着脖颈,一边缓缓坐起身子,刚要叫喊下人前来服侍,却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坐在地上,头倚着床,还在熟睡。 那是素芝。 她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憔悴,想来是守了一夜。 看着素芝,季淮安的心里不由得感动起来。 昨日被李济和柳莺莺气得不行,自己回到房里,病状便发作了。 素芝带来的紫玫果汤汁,一下子就被自己喝个精光。 然而,自己心里的怒气难消,根本不能平静,这汤汁喝完也没有多大作用。 整整一夜,自己都骚痒难忍。 直至困意席卷而来,支撑不住,才得以小憩一会儿。 摸着脖颈处崭新的绷带,季淮安轻轻揉了揉素芝的小脑袋。 素芝就这样看护了自己一夜。 她待自己睡着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房睡觉,而是给自己包扎伤口。 这样善良可爱的姑娘,天下少有啊。 “素芝,醒醒。” 季淮安想着,轻声唤着她。 经过一夜的摧残,季淮安的嗓子完完全全哑了。 那声音听起来,仿佛知天命的老头子,尽是沧桑的感觉。 “嗯?” 素芝睡眼朦胧地看着季淮安,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待大脑渐渐清醒,她的眸子才明亮起来,带上了担忧。 “淮安,你感觉怎么样了?” 她柔声问道,语气里是满满的在意和关心。 那温柔似水的声音,听得季淮安心里一阵酸楚。 旁人只在乎我的地位高不高,有没有用处,只有素芝,只有她,关心我痛不痛,疼不疼。 “我没事,你放心。” 季淮安说着,将坐在地上的素芝扶起来,拉到床边。 “淮安,你不要骗我好不好,你听听,你的声音都哑了,还说你没事。” 素芝埋怨道,嘟起嘴,脸颊鼓鼓囊囊的,颇为可爱。 见她这般模样,季淮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相比起柳莺莺这个贱人,素芝不知道好多少倍。 一想起柳莺莺,季淮安的眼里便投射出浓浓的恨意。 “淮安,你是不是又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素芝小心翼翼地问着,轻轻握住季淮安的手,继续安慰道:“你若是控制不住情绪,想生气,便看看我好了。人家都说,看美景会使人心情愉快。你不是说过,我比花还好看嘛!” 素芝俏皮可爱的话让季淮安心里的怒气平息了大半。 季淮安抬眸看向素芝,这才发现她的双眸里含着丝丝红色,心里不觉感到有些愧疚。 “素芝,这一夜都辛苦你了。” 季淮安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温暖。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该为素芝做些什么了。 “素芝,我想好了,今日便带你去救你哥哥。” 此话一出,素芝立马乐开了花。 “真的吗?太好了,淮安。” 她小巧美丽的脸上尽是喜悦,那双动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很是感激,想来哥哥看见了,定会同意你我的婚事。” 季淮安听着,不由得大笑道:“如此甚好。” 见他这般开心的模样,素芝也低头浅笑起来。 是啊,如此甚好。 二百六十一.心生欲望 季淮安下定决心,要为素芝将哥哥救出来。 于是,他在府里召集家仆,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去了红筱阁。 这时,红筱阁的热闹已经结束。 各大掌柜都离去了,只剩下庄红羽在一楼大堂里检查布料。 看着全是女子的红筱阁布庄,季淮安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瞅了一眼身旁的家仆。 家仆会意,立刻叫嚣道:“红筱阁的掌柜出来!我家公子有事要讲!” 这大嗓门让人听了很是反感。 见没有人回应,季淮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继续!” 他吩咐道,言语里尽是不满。 见主子不高兴,家仆马上又大喊起来。 他的声音十分响亮,仿佛古寺的钟声,穿透力极强。 这是来找茬的吗? 庄红羽想着,快步走了出来。 “不知这位公子找掌柜有何要事?” 她柔和地说着,看向季淮安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厌恶。 “自然是重要的事,你还是快快去通报的好。” 家仆不耐烦地摆摆手,生怕自己办事不力,惹到季淮安。 庄红羽瞟了一眼大嗓门的家仆,又看向穿着打扮华美精致的季淮安,缓缓开口,说道:“那还请公子直言,小女子便是这里的当家掌柜,庄红羽。” 此话一出,季淮安的瞳孔微微缩小一点。 “你就是?” 他不自觉说声问道,带着些许诧异和感叹。 没想到这红筱阁的掌柜,居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单单看这面容,这身姿,季淮安便觉得心中躁动难耐。 他想着,语气一下子温和下来,生怕给庄红羽留下坏印象。 “本公子要找这画像上的男子,前几日他来这里后,便失踪了,还请庄掌柜解释解释。” 庄红羽听着,眼眸微转,低头浅笑起来。 原来这就是主子说过的,为长公主必须要做的小事情。 “好说好说,还请公子到里面详谈。” 季淮安随着庄红羽步入布庄后院的房间里。 他端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品着茶。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庄红羽身上,打量着她的身段容颜。 若是说素芝是天山一朵莲,纯洁干净,那么庄红羽可算得上是一团火,惹得人身心躁动。 要是能将素芝和庄红羽,统统收为妾室,这日子该有多美好啊! 感受到背后炙热的视线,庄红羽忍着心里的恶心,浅笑滟滟道:“公子,您找得这人在布庄闹市,被关在柴房了。” 一听这话,一同跟来的素芝眉头一皱,拉了拉季淮安的衣袖。 感受到素芝的担忧,季淮安轻笑一声,很是随意地说道:“这人对本公子有用,还请庄掌柜开个价。” “一百两。”庄红羽毫不客气地说道,然后观察起季淮安的表情。 果不其然,季淮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正当季淮安打算讨价还价时,素芝的声音传入耳中。 “淮安,求求你了。” 看着素芝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季淮安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为了素芝,这一百两自己出了。 瞧见季淮安点点头,庄红羽莞尔一笑,朝着身后吩咐道:“来人,将人带上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个面容憔悴,身体消瘦的男人便出现在季淮安面前。 看着男人,素芝的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二百六十二.兄妹情深 看着饱受风霜的哥哥,素芝顿时难受起来。 “哥哥!” 她大喊着,扑向男人,一把将他抱住,痛哭起来。 那泪水宛若决堤一般,倾泻下来,看得人好生心疼。 “素芝,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没用!” 男人也哽咽起来,眼眶湿润,满脸歉意地说道:“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还让你来救哥哥!” 看着两人相拥而泣的模样,庄红羽不禁笑道:“好了,银两放下,这人,你们就可以带走了!” 季淮安伸手一挥,示意家仆回府取钱。 在等待的过程里,素芝便向哥哥介绍起了季淮安。 “哥哥,这位就是平南王的大公子,季淮安。” 她一手拉着季淮安的胳膊,一手扶着自己的哥哥,双眸微弯,成月牙状,一副笑颜如花的模样。 “淮安,这就是我哥哥。” 季淮安点点头,脸上挂着笑,心里对这个哥哥可没有一丝好感。 他没有忘了,自己如今一动气便喉咙骚痒难忍的样子,都是这个哥哥,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看在素芝的面子上,季淮安一定会将他活活打死,以消心头之恨。 “多谢季公子。”男人拱手说道,语气甚是平静。 他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激之情,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狡黠和算计。 像只注视猎物的鹰,盯得季淮安后背发凉。 这样略带轻蔑的态度,让季淮安心里更加不爽,对男人的敌意也渐渐明显起来。 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眼瞅着自家哥哥和季淮安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不对劲,素芝急忙笑道。 “哥哥,淮安对我特别好,我……我想嫁给他。” 素芝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 那娇羞可爱的模样被季淮安收入眼中,让他不自觉心跳加速。 还没等季淮安开口说话,男人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他脸色阴沉,语气里全是坚定。 季淮安一听,也不高兴起来。 在不高兴的同时,他还感到很奇怪。 为什么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敌意这般浓烈呢? 自己可是救了他的人呀! 他想着,越发不明白,便问道:“凭什么!” 男人冷笑一声,看向季淮安的眼里充满了嫌弃。 “素芝还有大事要做,而你,一个花拳绣腿的小白脸,只会耽误她!”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呀!” 素芝一脸疑惑地问着,言语里有些焦急,生怕季淮安会因此生气。 “妹妹,哥哥说的都是真的,等回家,哥哥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而他,真的配不上你!” 他毫不客气地说着事实,让季淮安气愤不已。 “你说什么!你个贱民!” 季淮安坐不住了,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恶狠狠地威胁道:“若不是看在素芝的面子上,方才一那些话,早就够死一百次了!” “哼!”男子打掉季淮安的手,嗤笑一声。 “你不过是没胆子而已,大可不必拿我妹妹找借口。” “好!那我便叫你看看,我敢不敢!” 季淮安说着,抽出身后家仆随身携带的短剑就要刺向男人。 就当剑要刺中男人时,素芝急忙抱住了季淮安的腰。 “不要啊,淮安,他是我哥哥呀!” 看着泪如雨下的素芝,季淮安叹息一口,狠狠将剑插在地上。 就当季淮安分神的时候,男人一溜烟跑掉了。 二百六十三.嫉妒开花 用过早膳,南宫偃月便在书房里忙碌起来。 她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信纸,提笔,开始书写起来。 小平站在一旁,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研磨。 安静大约维持了一刻钟,一个嘈杂的声音便传入南宫偃月耳中。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见此,小平急忙出了房门查看。 原来是连枝来了。 还未等小平通报,连枝便推门而入,跪在地上,一脸的诚恳地说道:“殿下,昨日是奴婢越矩了,还请殿下恕罪。” 南宫偃月听着,手里的笔依旧没有停下。 “无妨,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说出来也好。” 她的声音甚是柔和,仿佛春日和风,带着一股子温暖。 但是,那语气又太过平静,让人觉得生分,疏离。 听得南宫偃月的话,连枝紧忙解释起来。 “殿下,昨日奴婢是被打傻了,说话都是不过脑子……” 她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南宫偃月,发现她还是只顾着写信,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殿下定是生气了。 唉,我昨天怎么这么鲁莽呢! 这下好了,惹的殿下不开心,以后还能有我的好日子吗? 连枝想着,静静地等待南宫偃月的回答。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整个书房都安静极了。 连枝可以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还有那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她很慌张,尤其面对沉默不语的殿下。 就在连枝暗暗揣测南宫偃月的心思时,房里响起了小平的声音。 “殿下,时辰到了。” 她轻声说着,语气里满是恭敬。 此话一出,连枝才猛地想起,今天是殿下和各族夫人小姐约定,一同去贫民窟布施的日子。 “殿下,让奴婢陪您去。” 她开口说着,眼睛闪着一丝狡黠,想要抓住这个能在贵族世家眼前,抛头露面的机会。 “不必了。”南宫偃月将信收好,抬眸看向连枝,缓缓而道:“你额头上的伤还未好,留在府中休养。” “殿下,奴婢这伤不要紧的……”连枝急忙摆摆手说着。 说完,她又担心自己额头的伤丑,继续讲道:“奴婢用头发遮住就看不见了,不会给殿下丢人的。” 看着连枝耍小聪明的模样,南宫偃月瞬间严肃起来。 看样子,她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南宫偃月想着,厉声说道:“连枝,本宫不是在和你商量。” 她威严的声音传来,听得连枝顿时慌张起来。 我这张嘴,怎么又惹殿下生气了! 该死!真是该死! 连枝还在心里责怪自己,便听见南宫偃月继续说道:“小平,今日你陪本宫一同前去。” “是,奴婢知道了。” 小平低着头,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副乖巧懂事的嘴脸,让连枝心生嫉妒,愤恨不已。 看着南宫偃月带着小平离去的身影,连枝的心里顿时难受极了。 “凭什么!凭什么!” 她低声抱怨着,眼里满是恨意。 白卉也就算了,毕竟是跟随时间最久,殿下对她难免有些不同。 但小平怎么也能陪殿下出去? 她那么胆小怕事,怎么能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不行,不行! 先是小红,后是小平,难不成这府里的人都要压我一头! 不行,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要想个办法,让殿下觉得,我才是最忠心耿耿,最能陪在她左右的人! 连枝想着,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里尽是恶意。 二百六十四.布施善举 同各家各族的夫人小姐集合完毕,大家坐着马车一路向贫民窟行驶而去。 今日寅时,布施所需的棚子便已经建成了。 现在就等着这些名门望族的夫人小姐,前来发善心。 虽然南宫偃月早已嘱咐,让这些夫人小姐不要穿华丽的衣服,戴名贵的首饰。 不过,即便是最寻常的衣服首饰,和贫民窟百姓的衣服装饰相比,都显得太过名贵。 南宫偃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步入贫民窟,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种带着几分敌意和仇视的目光,不禁让人感到后脊发凉。 家世良好的夫人和小姐,看着这残破不堪的地上,看着一个个面容蜡黄的人们,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 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走着,双手提起衣裙,生怕弄脏自己美丽的服饰。 只有南宫偃月毫不忌讳地快步走着。 南宫偃月一边走,一边朝着每一个看向她的百姓投以微笑,直到她穿过这条有些泥泞肮脏的道路。 她素白色的裙摆已经变得有些污浊,然而她一点也不在乎。 南宫偃月站在粥棚前,一边舀粥,一边浅笑滟滟。 见长公主都不在意,关夫人带着关小姐也放下架子,快步走到南宫偃月身旁,帮着她一起布施。 随着越来越多的夫人和小姐参与进来,穷苦的百姓也越聚越多。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衣衫褴褛,脸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造成的。 他们很自觉地站成一排,等着接受布施。 “姐姐,我可以多要一个馒头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引得南宫偃月抬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颇为期待地瞅着南宫偃月,颤抖地将自己小小的手伸了出来。 见此,南宫偃月身旁的小平出声提醒道:“小姑娘,一个人只能拿一个馒头的。” “我……我不是给自己的,我弟弟病了,来不了,我想给他拿一个。”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摆摆手。 那脸上的纯净无辜,不禁让南宫偃月想起了从前的白卉。 第一次见到白卉时,她也是这般天真又善良。 听着小姑娘这么说,小平不由得犹豫起来。 她思考片刻,还是说道:“小姑娘,不好意思,这规矩就是一个一个。若是给你两个,旁人看见了,就不好说了。” 此话一出,小姑娘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 正当她失望地转身离开时,南宫偃月开口道:“小平,多给她一个。” “是,殿下。” 小平专门挑了一个,大个头的馒头,急忙放在小姑娘手中,朝着她笑道:“规矩是规矩,不过规矩是殿下定的,殿下说了算。” 小姑娘接过馒头喜极而泣,“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她朝着南宫偃月笑了笑,转身就跑向了贫民窟深处。 见状,南宫偃月挥了挥手,向侍卫吩咐道:“跟着她。” 南宫偃月的举动全部落在了季可歆眼中。 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一个贫民窟的小姑娘呢? 她想着,不禁心生疑惑。 这个南宫偃月,到底想干嘛? 二百六十五.子民受苦 接到南宫偃月的命令,侍卫立即跟了上去。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在小女孩身后,随着她来到一间破旧的瓦房前。 见小女孩着急忙慌地走进房里,侍卫躲在墙角,静静地观察起房里的状况。 瓦房的顶部露着光,门窗都是破损的,放眼望去,除了一张木板床,小房里空空如也。 床上铺着草席,草席上躺着个小男孩,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 他双眼紧闭,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冒着细汗。 他瘦弱的身躯时不时颤抖着,看得人心疼。 “姐姐,我疼……我疼……”男孩虚弱地说着,他双手扣着木板,留下一道道血痕。 “小天,姐姐给你拿了馒头过来,你快吃点,这样就不会疼了。”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床边,将馒头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缓缓放入男孩口中。 “小天,你吃点,吃点就会好起来了。” 她小声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姐姐,你也吃……” 男孩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小女孩,挤出了一个笑容。 “姐姐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极其微弱地声音传入小姑娘耳中,让她的眼泪更加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好,不哭,姐姐不哭。”小姑娘一边擦点泪水,一边给男孩喂馒头。 男孩微微动了动嘴,将馒头含进口中。 然而对于小男孩来说,这个馒头还是太大,让他难以下咽。 他只能用口水将馒头弄软,一点一点吞咽下去。 身上的病痛在折磨着他,他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痛苦地缩成一团,不再言语。 “小天,这馒头可香了,你多吃点。” 见小男孩没有动静,小姑娘不禁慌张起来。 她用手轻轻晃着男孩,焦急地喊道:“你动一动呀……小天,动一动啊,你别吓姐姐……” 她的脸上挂着泪,眼眶早已哭红,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见此情况,侍卫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他想着,急忙赶了回去,向南宫偃月禀报情况。 大约一刻钟,他便回到了布施所设立的粥棚处。 “殿下,那小姑娘说的句句属实,她的弟弟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侍卫低着头,小声说道:“若是再不治疗,恐怕活不过今夜。” 一听这话,南宫偃月不禁眉头微蹙。 这么小的孩子却受着这样的苦,这都是南宫家的错呀! 自己身为南宫家的人,定要竭尽全力,去帮助大都的子民! 南宫偃月想着,急忙朝着身旁的关夫人说道:“关夫人,本宫去看看那个孩子,劳烦你替上本宫的位置,多谢了。” 看着南宫偃月脸上略微担忧的神情,关夫人立马答应下来。 “殿下想做什么便去做,这里有妾身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挪到了南宫偃月原本的位置,继续向贫民窟的百姓发放粮食。 见粥棚有关夫人坐镇,南宫偃月也放心下来。 “快,带路。” 她朝着侍卫说道,眼里全是焦急。 南宫偃月快步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跟在了自己身后。 二百六十六.大方善心 贫民窟深处的破旧小房里,小女孩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听到姐姐的哭声,男孩的心也在抽痛,他努力控制自己的神志,想要自己保持清醒一点。 他微微动着嘴唇,小声安抚道:“姐姐,不要哭,不要哭……” 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额上尽是晶莹的汗珠。 身上单薄破旧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粘腻地贴在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然而这种不舒服同疼痛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房顶透进来的微光,声音颤抖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听着弟弟的傻话,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别瞎说,不会的,小天,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姑娘抱着他,言语里满是担忧和焦虑。 不要抛下我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想着,将弟弟抱得更紧了。 “可阿爹也是这么死的,阿娘也是……”小男孩虚弱地说着,看向光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 有谁能来救救我啊! 他在心里呼唤着,渐渐沉睡过去。 “不会的,不会的,小天,你会没事的。” 小姑娘的眼眶早已湿润,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弟弟,她的心里不免有些绝望了。 “小天,别睡,别睡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 她轻轻摇晃着男孩,希望将他唤醒。 然而,男孩一动不动,安静极了。 他就那么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看起来,像一只快要死掉的猫。 小女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男孩的鼻息。 还有呼吸。 还有呼吸! “姐姐这就去找人帮你,你等我,等我啊!” 小姑娘说着,急忙转身向门外跑去。 她一出门,恰好碰上刚刚来到房门前的南宫偃月。 这不是方才多给自己一个馒头的姐姐吗! 听别人讲,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有权有势的,她一定有能力救自己的弟弟…… 小姑娘想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位姐姐,求求您大方善心,救救我弟弟,求求您了!只要您能救我弟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一边哭诉,一边就要给南宫偃月磕头。 “求求您了,我一定会一辈子感激您,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快快起来。”南宫偃月伸手,急忙将姑娘扶了起来。 “先带本宫去看看。” 听得南宫偃月的话,小姑娘忍着泪水,立马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房里。 南宫偃月快步走到男孩床边,手轻轻搭在他瘦弱手腕上,感受着他的脉搏。 这是风寒之症,外加居住饮食条件太差,身上皮肤生疮。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瞅着小男孩虚弱不堪的可怜样子,南宫偃月急忙对侍卫下令,道:“快把这个孩子送去长公主府,把姜太医一并带去。” 她说完,缓缓蹲在小姑娘身边,轻轻将她抱住。 “放心,本宫一定会帮你的。” 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让洛星慌张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她抬眸,注视着这个美艳动人,出尘脱俗的女子,不由得感动起来。 若是真的救了弟弟,自己定会当牛做马报答她的。 二百六十七.殿下千岁 南宫偃月带着小姑娘回到粥棚,看着越聚越多的穷苦百姓,她思考片刻,开口说道:“本宫是大都的长公主,南宫偃月。” 她的声音很是温和,却又带着一股子天家威严,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见大都受苦受难的百姓如此之多,本宫甚是心痛。子民受苦,此乃天家过错,本宫在此给各位道歉了。” 她说着,对着人群缓缓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老百姓都傻眼了。 不光是百姓,各族夫人小姐也愣住了。 平日里都是自己拜天家人,那里见过天家人给自己行礼呢?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 关夫人忍不住出声说道,看向南宫偃月眼里的敬意更加多了。 南宫偃月轻轻握住关夫人的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说道:“本宫今日布粥施饭,明日送干净衣裳,这些都只能解决一时的温饱问题,不能解决根本。”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每一个人细小的表情变化。 “所以,本宫决定,先给大家治疗疾病,然后统一安排谋生道路,让大家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大家都沉默着,思索着。 世间万物都仿佛静止一般,在这一刻,全部安静下来。 就在极度安静时,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长公主殿下心地善良,简直天女下凡啊!”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感叹起南宫偃月的善举。 “是啊是啊,试问哪个有权有势的人,会像长公主殿下一样,关心我们这些底层老百姓呢!” “可不是嘛!殿下真是人美心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无一不在赞美南宫偃月的举动。 这时候,关夫人半跪下来,朝着南宫偃月大声说道:“殿下千岁!” 见关夫人这般做了,跟来的那些夫人小姐都半跪下来,高声喊道:“殿下千岁!” 被这种氛围感染到,所有的百姓也都半跪下来,为南宫偃月欢呼着。 “殿下千岁!” “殿下千岁!” “殿下千岁!” 一声声“殿下千岁”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看着密密麻麻地黑色,南宫偃月知道,这是对她的尊敬,这是对她的认可。 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她缓缓开口,温声道:“免礼平身!” 看着起身的众人,南宫偃月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布施又持续了大约两个时辰,在此过程中,南宫偃月记录下来了贫民窟所有百姓的基本信息。 有了这些信息,自己就方便安排事物了。 南宫偃月将信息收好,叫小平放入马车之中,然后又对她吩咐道:“小平,你去写个告示,贴在这里。” “是殿下。” 小平应下,接过笔,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她的字迹很是工整,让南宫偃月颇为满意。 写好告示,小平又对着还未离去的百姓念起告示。 “身体有重病者,可以今日到长公主府,会有太医为大家诊治。病情不严重者,请明日来此处诊治。” 看着小平如此细心的模样,南宫偃月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小平是个可用之人呐! 二百六十八.留府过夜 南宫偃月带着小姑娘一同回了长公主府。 还未步入大门,洛星便被眼前气派的场景吓到了。 南宫偃月是长公主,颇为受宠,因此府邸的规模极大,堪比皇帝规格。 长公主府的大门是五间三启门,顶上覆着琉璃瓦,屋脊处安着吻兽,数量足足有九只。 门前落着两只石狮子,一雌一雄,雕刻地栩栩如生,十分壮丽威严。 步入大门,往东走上大约一刻钟,一片粉白交织的桃花林便映入眼帘。 洛星虽然想停留下来,多看一会儿,但心里惦记弟弟,便跟紧步伐走在南宫偃月身旁。 又过了一刻钟,一个别致的小院出现在洛星眼前。 她小跑着来到门前,朝着屋里小心翼翼地看去,只见自家弟弟正躺在干净柔和的床上,熟睡着,脸上不带一丝痛苦的神情。 看着她探头探脑的模样,南宫偃月柔声道:“进去。” 洛星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里,看着弟弟安稳睡觉的脸,不由得鼻头一酸。 她转过身子,向对南宫偃月表示感谢,一抬头,便瞅见了满头白发的姜守承,下意识叫了一声,“爷爷。” 这一声“爷爷”,听得姜守承心脏瞬停了一下。 虽说自己是一头白发,但脸长的很年轻啊,怎么会被人叫爷爷呢! 难不成是最近太忙了,脸色不好? 姜守承想着,不由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刚想解释,又看见南宫偃月缓步而至,便开口请安,道:“殿下千岁。” “姜太医辛苦了。” 南宫偃月点点头,朝着姜守承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本宫给姜太医添麻烦了。” “殿下言重了,为殿下做事,是臣的福分。”姜守承客气地回答着,猛地发现南宫偃月的眼眸里流露出一股一坏笑。 那坏笑让他颇为熟悉。 姜守承隐隐约约记得,上一次看见南宫偃月这种笑容时,她让自己给现任皇上下了巴豆…… 好在皇上最后没有追究,不然这脑袋和身子,可能早就分家了! 姜守承想着,仔细又看了一眼。 完了,殿下定是有什么坏事要让我帮忙了。 还是快点走的好! 对,快走! 他收拾好东西,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耳边就传来了南宫偃月柔和的声音。 “姜太医客气,今日便在此住下。” 此话一出,姜守承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急忙说道:“臣万万不敢对殿下有非分之想,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看着姜守承慌张不安的模样,南宫偃月便知道,他是会错意了。 “姜太医快快请起,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嗯?” 姜守承略带疑惑地抬眸看向南宫偃月。 只见她浅笑滟滟,继续说道:“今日本宫在贫民窟贴了告示,让病重者来府里会诊,所以可能要麻烦姜太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姜守承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站起身来。 他熟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心里暗道。 还好是自己想错了,不然依照顾白将军的性子,自己可能就要…… 算了算了,不能细想,细想容易出事啊! 等等,怎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呢? 若是被顾白瞅见,自己好像也会倒霉啊! 二百六十九.神秘男人 季淮安回到府里,就将自己关了起来。 方才在红筱阁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气愤。 季淮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付出一百两银子换回来的人,居然还趾高气昂地骂自己! 真是可气! 太可气了! 若不是看在素芝的面子上,自己一定会一剑砍死这个贱民。 季淮安想着,便觉得咽喉处一阵不适。 果然,骚痒的感觉顺着喉咙不断上传,宛若猛烈的海啸,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季淮安的大脑。 骚痒难忍,季淮安在地上打起滚来。 随着这一阵阵的痛苦感觉,季淮安心里对素芝哥哥的怨恨越发强烈。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他蛊惑天真善良的素芝给自己下药,也是他今日故意刺激自己,让自己病症发作! 为什么! 季淮安不禁思考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这个不曾相识的男人,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正当他在地上翻滚抓挠之时,房间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了。 一道黑影袭来,房内的烛火瞬间熄灭。 “谁?” 季淮安忍不住惊呼起来。 他的瞳孔放大,脸上全是恐惧之色。 有了上一次被樊庞欺辱的经历,季淮安对黑暗着实感到害怕。 “谁!” 他又一次出声道。 他双手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极度紧绷的神经,让他忘记了咽喉处的骚痒。 他凭着自己的记忆,缓缓移动着。 今夜无月,失去了烛火的房间十分昏暗。 他想要走到门口,逃离这场黑暗。 然而,脚步方才迈出去,季淮安便被人从身后禁锢了。 “唔唔……” 他慌张地说着,但嘴上被人用手捂着,他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想要用手肘侧身击打背后的人,但自己的双手也被死死攥住。 那种熟悉又绝望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让季淮安恐惧不已。 见无力反抗,他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这时,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在季淮安耳边响起了。 “不要叫喊。” 季淮安点点头,很是识趣的样子。 见此,男人很满意地轻笑一声。 “很好。接下来我会把手松开,你要是敢大声嚎叫,我就杀了你。” 季淮安又点点头,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季淮安仔细琢磨着,一个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 是他! 素芝的哥哥! 想到这里,季淮安的恐惧一下子便被愤怒代替。 咽喉处的骚痒也像被放出笼子的怪物,张牙舞爪地跑了出来,直季淮安的大脑而去。 他难受不住,不由得痛苦地叫出声来。 “哼。” 男人冷笑一下,眼里露出寒光。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谁了呀!” 他低沉又带着威胁的声音传入季淮安耳中,让他的额头不自觉冒出冷汗。 难不成,今天就要死在他手里了吗? 不行,一定不行! 他想着,挣脱来男人的束缚,在黑暗中逛奔起来。 这本来就不小的房间,在黑暗的作用下,显得格外漫长。 季淮安一路跑着,突然,被脚下的桌腿拌了一跤,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滑了出去,头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墙上。 看着季淮安把自己撞昏,男人忍俊不禁。 “笑死我了!” 他说着,声音却很是年轻,与方才那低沉苍老的感觉,相差甚远。 二百七十.拉人入伙 男人将昏迷不醒的季淮安拖拽到床上,并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把他的四肢禁锢起来。 一切完成之后,男人点燃房里的烛火,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稍微等了一会儿。 然后看着双眼禁闭地季淮安,嘴角微扬,朝着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将季淮安从梦中惊醒。 他的双眼发昏,仿佛有很多小星星,在黑暗中闪着光,炫目又迷幻。 待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牢牢绑住了。 季淮安的眼里露出一丝惊恐,他慌张地挣扎起来。 双童瞪大,带着一丝威胁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看着他又气又恼的表情,男人不屑的笑了。 “不要试图威胁我。” 男人说着,眼里透露出一阵杀气,他用手重重地拍了拍季淮安的脸蛋,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长年习武的手很是粗糙,剌着季淮安细嫩的皮肤,让他有些刺痛。 “你想怎么样?” 季淮安问着,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敢生气,生怕自己的病症又一次发作。 那种喉咙处宛如百蚂攀爬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痛苦。 “季大公子请放心。看在我妹妹的份儿上,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男人说着,眼里露出了一丝皎洁。 他低沉的声音传出季淮安的耳中,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安慰。 相反,这更让他感到疑惑。 感受到了季淮安的不解,男人继续说道:“我是来找季大公子合作的,如果做成了这件事情,我就把妹妹嫁给你。” 此话一出,季淮安眼中的疑惑更甚。 “合作?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季淮安略带迷茫的说道。 “你不过是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他的言语里全是讥讽,听得人很是不爽。 没有理会季淮安的讽刺,男人冷哼一声,“咽喉处的瘙痒,大公子可还喜欢?” 一听这话,季淮安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问着,言语里透着一丝慌张。 男人无视掉季淮安的问题,咧嘴一笑,继续说道:“那是白蚁丸,专门为你准备的。发作时宛如白蚁抓心,骚痒难忍,痛不欲生。” 听这男人威胁的言论,季淮安气急败坏,心中的怒火宛如火山爆发般,全部喷涌出来。 随着愤怒涌上心头,咽喉处的瘙痒,像生长的爬山虎一样,慢慢爬了出来。 他难受的在床上挣扎着扭动起来,好似一条肥厚的蛆虫,不停地蠕动。 “认清现状,大公子,你现在可是我手上。”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男人勾起一抹笑容,放肆地说道:“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和我合作,二生不如死。” 男人说着,把手里的药丸塞入季淮安的嘴中,然后用手朝着他的下巴轻轻一拍,药丸便进入了他的咽喉。 看着眼露寒光,面容狰狞的男人,季淮安慌张地大声质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放心,大公子,这是缓解你喉咙骚痒的药。” 看得季淮安放松下来的神情,他嘴角勾起一抹阴险地笑容,“不过,它也是另一种毒药。” 季淮安听着,不由得思考起来。 看来自己只有一条路了。 二百七十一.隐藏身份 季淮安的大脑飞快的旋转,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该同意吗? 就这样跟他合作吗? 他想着,面露沉重。 男人就这么坐在床边,静静的等着季淮安的回复。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在烛火柔和的灯光下,他消瘦的脸看起来很是恐怖,仿佛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等待着机会,将季淮安一口吞下。 想了许久,季淮安才开口说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事情。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跟你合作。” “你只能选择合作与不合作。无论我要做什么事情!” 男人阴森的声音传入季淮安的耳中,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我和你合作。” 季淮安说着,抬眸看了看男人,带着一丝试探和打量。 原来在红筱阁时,自己只觉得这个男人瘦弱不堪,粗鄙无礼。 可今夜,他敢将自己绑在床上,威胁自己。 还计划着一个阴谋。 这个男人的身份,真的那么简单吗? 如果他的身份不简单,那素芝又是怎样的身份? 素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呢? 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季淮安还在思考着,男人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大公子,你也不要怪我对你下药。” 男人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丝无奈。 “实话和你讲,我姓沈,是三年前南宫偃月来禁卫军连夜屠杀的沈家人之一。” 此话一出,季淮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连同呼吸都放缓慢了。 “我叫沈勇,我妹妹素芝原名沈琼,我们都是那场大屠杀的幸存者,我们在京都郊外苟且偷生,已经忍了足足三年!三年之久,现在是时候,该我们复仇了,我要让南宫家血债血偿!” 沈勇说着,言语里尽是恨意。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季淮安忍不住出声问道,言语里尽是疑惑。 “藏在尸堆里。” 沈勇看了一眼季淮安,眼里含着满满地悲伤,仿佛在回忆三年前的那场屠杀。 那满眼的血,那满眼的红色,还有尸体堆积撒发出来的腥臭味,和血在身上的那种粘腻感觉。 “你们打算怎么做。” 季淮安问着,努力将自己心里的恶心忍住。 他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女人,而且还幻想着和她欢好。 真是太恶心了。 季淮安想着,抬眼看着沈勇,挪动着身子向后移了移,想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仿佛那种尸体上的腥臭味,还被沈勇带在身上,自己只要轻轻一嗅,便能闻到。 季淮安的小动作落入沈勇眼中,但他毫不在乎。 他贴近季淮安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然后开口说道:“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在浴兰节那天刺杀当今皇上和长公主!” “什么!” 季淮安忍不住惊呼出来,脸上尽是恐惧。 居然想着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自己可不能跟他们一块儿犯傻!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和担忧。沈勇轻轻拍了拍季淮安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们已经找好了埋伏的地点,这次刺杀一定会成功的。”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那为什么非要找我合作呢?” “你是我们计划的关键,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就好。不要想着告诉你父亲,不然你就等死。” 沈勇说着,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笑容。 二百七十二.一时轻敌 季淮安被要挟的同时,季可歆来到了父亲的房间。 她整理了一下衣装,深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父亲,是我,可歆。” “进来。” 季泽宫说着,将手里的小盒子藏到了床后的暗格里。 低沉苍老的声音传入季可歆耳中,听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她缓缓推开门,步入房间。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为难,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看着站在门口略微发愣的女儿,季泽宫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可歆,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季泽宫虽然算计了所有人,但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女儿是真心好。 那种好不同于对季淮安的包容,也不同于对李济的提拔之情。 那是真正的关心,真正的父女亲情。 看着父亲眼里温柔的目光,季可歆犹豫着,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父亲,二十九日,我可以一个人出府踏春吗?” 她试探地问着,语气很是轻柔。 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季泽宫怀疑起来。 “二十九?”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大变,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看着女儿眼睛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季泽宫又语重心长的解释起来。 “可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季家大业完成,为父保证,一定让你心想事成。” 他一边说,一边抬眸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想,那便去,注意些就好。” 此话一出,季可歆立马笑了起来。 “多谢父亲,女儿知道了。” 季可歆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父亲,还有一事。” “说。”季泽宫慈爱地看着她,也笑了。 “今日女儿随着长公主去了贫民窟布施,她不光施粥送衣,还要为所有贫民窟的百姓治病谋生。” 听到这里,季泽宫不由得轻笑一声。 “南宫家这个女孩子,还真是颇有心机啊。不光要借此机会坐实布料传言,还要收买人心,一箭双雕,不错,不错!” 季泽宫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 若是南宫偃月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啊! 不,应该是,儿子。 她若是自己的儿子,那么季家大业一定会提早实现。 季泽宫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思索。 忽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下午康烟布坊的王掌柜,找自己汇报的事情。 据他所言,如今红筱阁明目张胆地大量收购。 但南宫偃月却要将布料制成的衣服全部送给贫民窟的百姓,坐实布料低贱的消息。 如果说,红筱阁和南宫偃月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么,自己现在的计划还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不过…… 季泽宫转念一想,不由得脸色凝重起来。 要是红筱阁的所作所为,也是南宫偃月一手策划的呢? 她既然有能力坐实布料不火的消息,那也会有能力让布料大火起来。 季泽宫眉头紧皱,也顾不上女儿还在房里,一挥手便唤来暗卫。 “让康烟布坊和耀通布庄一起收购流光月影布,一定要赢过红筱阁!” 他吩咐完,身子一软,瘫坐在床上。 上当了!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连环计! 好个南宫偃月,这次是本王输了,不过下一次就会轮到你了! 二百七十三.立志为奴 因为答应了南宫偃月的请求,姜守承忙碌了整整一下午。 虽说有南宫偃月一同诊治,奈何人数众多,两人片刻不停,足足两个时辰,才将前来看病的人,全部安置好。 待两人忙完,已是深夜。 “姜太医,今日劳烦您了。本宫在此谢过了。” 南宫偃月说着,朝着姜守承轻轻欠身。 “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姜守承急忙拱手回礼,说道:“殿下这般一心为民,臣真是自愧不如。” “大人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快快休息。”南宫偃月低头浅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小平带他回房休息。 待小平和姜守承离去,南宫偃月看向身旁的洛星,缓缓开口道:“不必忙了,今日也辛苦你了。”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洛星一边摆摆手,一边继续说道:“殿下,我不辛苦的。” 看着洛星那瘦弱的身板,那忙碌的身影,南宫偃月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 “方才问诊,你也帮了不少忙了,快回房休息。” 南宫偃月轻轻拉住她的手,放下了她手里的布,柔声问道:“对了,本宫还不曾知道你的名字呢。” “殿下,我叫洛星,弟弟叫洛天。” 经过半天的相处,洛星对这个美如天仙的长公主,可谓是好感爆棚。 她看着南宫偃月细心照顾前来看病的人,为他们诊治,开药,安置住处。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语气也总是轻柔的,无时无刻不给人带来温暖。 这是像太阳般温暖的人啊! 洛星想着,看向南宫偃月眼里全是敬佩和向往。 “洛星,洛天,真是个好名字。” 南宫偃月看着干净可爱的洛星,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莞尔一笑,继续说道:“好了,你快去休息。本宫让小平和你一间房,这样有人陪着,你应该不会害怕。” 话毕,只见洛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是不是不认路?本宫真是大意了,来,本宫带你去。” 南宫偃月说着,拉起洛星的手就要出门。 还没走两步,便听见洛星问道:“殿下,我可以做您的奴婢吗?像小平姐姐那样?” 她仰着头,眼里尽是认真。 这样认真的神情让南宫偃月感到有些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要做奴婢?” 她轻声问着,言语里尽是温柔。 “因为,殿下救了弟弟,我说过了,只要能救弟弟,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洛星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来。 “求您,收下我!” 知道遵守承诺,有报恩之心,为人善良,倒是个好孩子。 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可爱的孩子,南宫偃月心里是一阵触动。 “快快起来。” 南宫偃月说着,蹲下身子,打算扶她起来。 “殿下答应我,我便起来。” 她低着头,等着南宫偃月的回答,却看见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伸在了自己眼前。 她下意识地抬眸瞅去,只见南宫偃月一张美艳动手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好,本宫收下你了。” 她的声音传入洛星耳中,仿佛春风拂过,尽是柔和。 “快起来,地上凉。” 洛星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伸出手,随着南宫偃月站起身子,一同走向房外。 殿下,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她想着,许下了人生中第一个承诺。 二百七十四.小平发怒 因为殿下没有带自己去布施,连枝心里着实憋屈,她一个人在房里躺了一天,直到小平回来,她才起身。 看着小平收拾东西,连枝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天随殿下出府,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连枝姐姐,你别生气。今日去的贫民窟,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平小声说着,语气却是里满满的喜悦。 她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哼着小曲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你个死丫头。” 连枝从床上下来,两三步来到小平身旁,恶狠狠地揪住她的耳朵,骂道:“你瞧瞧你那模样,乐得和一朵花似的,还骗我!” “疼,疼……” 小平放下手中的包裹,急忙用手拍打着连枝,示意她放手。 眼看小平的耳朵都红肿起来,连枝才松了手。 她一屁股坐在小平床上,翘着腿,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说,殿下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她说着,习惯性地将手伸出来来。 “老规矩,来。” 见连枝这般狂妄自大,得寸进尺的模样,小平脾气再好,也是忍不住了。 不给,我就不给。 自己辛苦得来的赏赐,凭什么交给你! 小平想着,没有搭理连枝,只是将收拾到一半的包裹从她身下拉了出来。 这一拉,连枝便从床上摔了下来。 看着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宛如一条睡着的小狗,小平捧腹大笑起来。 连枝急忙爬起来,看向小平的眼里尽是怒气。 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欺负到我头上了! 当真是给你脸了! 她想着,伸手就要打小平。 “啪”的一声,小平脸上便多了五个手指印。 “臭丫头,让你长长记性!” 连枝得意洋洋的骂着,转身就要走回自己的床边。 突然,一丝疼痛传来,连枝不由得眉头紧锁。 原来是小平,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你放手!” 连枝喊着,言语里全是威胁。 “不放,除非你给我道歉!”小平死死地攥着她的头发,一脸的坚定不移。 道歉? 凭什么! 连枝想着,脱口而出。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丫鬟,而我是殿下的随行丫鬟,打你一巴掌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级别高,就可以随意欺压我吗?” “自然!” “今日殿下提拔了我,我现在和你一样了。你该给我道歉。” 听着小平的话,连枝心里难受极了。 果然,自己就要被放弃了! 不行,就算是被顶替,也不能是被小平这个臭丫头! 自己不服! “我不道歉,你自己随便看着办!有本事,你一夜别睡觉,反正我今天是休息够了,有的是精力陪你耗着!” 连枝说着,死活不道歉。 见此,小平也生气了。 她用力拉扯了连枝的头发,生生拽下一缕,然后拿起自己收拾好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小平离开,连枝不由得笑了。 臭丫头,和我斗! “有本事别回房睡!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连枝一边大声吼着,一边揉了揉后脑勺。 臭丫头。 她心里暗暗咒骂着,打算从小平那里偷点首饰,以解心头之恨。 她熟练地走到小平藏首饰的地方,翻找起来。 什么都没有! 连枝不禁疑惑起来,忽然她想起了小平刚刚在收拾东西。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连枝心中。 自己被抛弃了! 二百七十五.教导洛星 小平拿着收拾好的衣服首饰,头也不回地走到洛星所在的房间。 她缓缓推开门,看见还在照顾弟弟的洛星,不由得感叹起来。 自己儿时,若是也有这么一个姐姐就好了。 听得动静,洛星放下手里的帕子,转过身看向小平,然后露出了一个甜美地笑容。 “小平姐姐。” 她唤着,快步跑到小平身旁,拉起她的手,向一旁空出来的床铺走去。 “小平姐姐,我现在也是殿下的奴婢了呢。” 洛星仰着头,眼眸里全是星光,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的人入迷。 “那真是太好了。”小平高兴地说道:“这样一来,你和你的弟弟就可以住在府里了,至少吃穿是不用发愁了。” 小平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 在她第一眼看见洛星时,小平就觉得,自己该为她做点什么,因为现在的洛星,就是没有来到长公主府的,从前的自己。 “是啊是啊,小平姐姐,你说,身为殿下的奴婢,应该为殿下做些什么呀?” 洛星亲昵地摇晃着小平的手,希望她能够指导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奴婢。 这样,自己也好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这就要看你是什么等级的奴婢了。” 小平说着,轻轻点了点洛星的鼻子,让她集中精神,认真听。 “普通丫鬟一般要打扫庭院,修剪花草……随行丫鬟就陪着殿下出行,总之,就一句话,听殿下吩咐,多做,少问。” 听着小平的话,洛星不由得琢磨起来。 忽然她发现自己根本不会修剪花草。 这下怎么办呢? 连一个普通丫鬟都当不好。 洛星低下头,小声嘀咕着,心里有些惆怅,但她转念一想,自己才来府上,自然是需要从头学习的。 “要不你教我好了,小平姐姐,我会努力学的。” 看着洛星坚定的眼神,小平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傻丫头,你有自己的本领,不要浪费时间学这些了。” 此话一出,洛星可爱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疑惑和不解。 “今日我见你在药库帮忙抓药,那动作很是熟练,这就是你的本领,你的优势。” 看着洛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平继续说道。 “虽说殿下生病时,会有专门的太医诊治,而且殿下自己也懂医术……但天有不测风云,万一那天殿下出远门时病倒昏迷了,一时还找不到郎中,身边又没个懂医术的人,那就麻烦大了。” 听到这里,洛星是完完全全明白了。 洛星不曾想到,儿时父亲教给自己的这些草药知识,现在能成为自己的优势。 “小平姐姐,我懂了。我会努力学习医术的,这样就能帮助和保护殿下了。” 她说着,言语里尽是坚定。 “嗯,这就好。” 小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星儿,你不知道,殿下自小身子就不好,这府里的药材原本都是给殿下备着的,可咱们殿下心善,都用来帮助穷苦百姓了。” 她轻声说着,言语中,无一不透露着对南宫偃月的尊敬和佩服。 听着小平的话,洛星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是啊,殿下这般心地善良的人不多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报答殿下恩惠! 二百七十六.小心连枝 洛星想着,抬头看向小平,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一片红印,急忙开口问道:“小平姐姐,你这脸上怎么红了呀?” “不提了,不提了,想来就生气。” 小平摆摆手,很是无奈地说着。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红肿的脸,想着连枝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叹了口气。 见状,洛星眼里闪过了一丝担忧。 “怎么了?小平姐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问着,言语里尽是关心。 洛星将帕子用凉水浸泡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敷在小平脸上,开口说道:“姐姐,殿下说了,若是受欺负了,便告诉她,她会为我们做主的。” 看着洛星天真烂漫的表情,小平不想打破她对长公主府美好的幻想,只能找借口说道:“星儿,你不知道,这府里事情很多,殿下每日都要忙到很晚才去休息。” 小平说着,不由得有些惆怅。 “我一不会武功,二没什么学识,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再给殿下增添负担了……” 听着小平的话,洛星也不免情绪低落下来。 是自己太天真了。 殿下这么忙,自己怎么还能给她添麻烦呢? 更何况,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纷争…… 原来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洛星想着,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小平姐姐,那你告诉我好了,我帮你出气去!” 她一边说,一边挺直身板,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原来在贫民窟住的时候,也有人欺负我弟弟,后来他们被我收拾了。而且,这个连枝不认识我,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连累到你。” 听着洛星的话,小平心里暖洋洋的。 她感激地看着小平,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然后低头笑道:“姐姐谢谢你有这份心意,不过……”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眸里尽是笑意。 “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有替我出气的功夫,不如多吃点饭。” “啊!小平姐姐,你笑话我!” 洛星说着,伸手就去挠小平的腰。 她的动作极为灵活,让小平笑地直流眼泪。 “哈哈哈……不……要挠了,星儿……” 小平在床上窜成一团,活像一只熟透的大虾。 看着小平挣扎扭动的模样,洛星也忍不住笑了。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撒娇地问道:“那你告诉我呗。” 小平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用衣袖擦掉自己方才笑出来的眼泪。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 她缓缓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洛星,脸色沉重地说道:“殿下的随行丫鬟里有一个叫连枝的,就是她打了我。” “那我明日便去收拾她!” 一听这话,小平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说道:“傻丫头,你可别去。她性子厉害着呢,当心伤着你。” 说完,她又特意嘱咐洛星,生怕她偷偷摸摸去找连枝。 “不光不要去,你以后还要注意点,躲着些连枝,千万别惹到她。” 看着小平脸色凝重的样子,洛星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而,在她心里,对这个名叫连枝的人,越发好奇了。 迟早有一天,自己要去会会她。 二百七十七.不走正道 南宫偃月送洛星回房后,便来到书房,分析起今日贫民窟百姓登记的信息。 她一边做分类,一边用笔记录着名字。 烛火摇曳,照在南宫偃月身上,留下一片黄晕。 经过长时间的久坐,她本就体虚的身子早已酸疼。 为了缓解疼痛,南宫偃月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敲一敲自己肩膀。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南宫偃月才完成了全部的分类记录。 正当她专心致志看着分类,思量日后安排时,窗边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接着便是“吱呀”一声,窗开了。 “谁!” 南宫偃月抬起头,警惕地看向窗口,并将手中的笔狠狠掷了出去。 这带着内力扔出的笔,宛若一枚暗器,直直朝着窗飞去。 “夫人,是我。”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根手指夹住毛笔。 手指夹住毛笔的位置有些微红,可以想象,方才南宫偃月的力道又多大。 顾白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南宫偃月原本紧张的心放松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顾白,带着一丝怨气。 而此时,顾白正探着身子,前脚刚迈入房间,后脚还留在窗外,像一个坐在窗户上的装饰品,看起来颇为滑稽。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顾白感叹着,把自己挪到房内。 他快步走到南宫偃月身旁,瞧着她脸上的无奈,轻轻将笔递给她。 “你这人,好端端的不走门,偏要走窗。” 南宫偃月一边接过笔,一边说着,眼里带着一丝埋怨。 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对顾白说这样的话了。 从前未成亲时,他便夜夜翻墙而至,如今结为夫妇,还是不走正门,选择翻窗而入。 白日也就罢了,可他非晚上做这些事情。 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被他吓出毛病。 听着南宫偃月那略带责怪的小语气,顾白紧忙讨好道:“夫人,我下次不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对用绣帕包裹的耳坠,小心翼翼地给南宫偃月带了上去。 看着南宫偃月白皙美艳的脸上出现一抹霞红,顾白嘴角勾起,贴近她圆润小巧的耳,亲昵地说道:“夫人,你又害羞了。” 他温柔又暧昧的语气,仿佛诱人的毒药,让南宫偃月沉迷不已。 她感觉自己耳垂在微微发烫,仿佛在火炉边烤着一样。 “你……你别转移话题。” 看着南宫偃月娇羞的模样,顾白轻轻亲上了她的脸颊。 他半弯着身子,温热的手,熟练地找到南宫偃月纤细的腰肢,然后将她一把抱起,打算回房就寝。 南宫偃月把头埋在顾白怀里,一双黝黑美丽的眸子里,全是羞涩。 还未等顾白走出房间,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便从窗飞了进来。 它的脚上绑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木制信筒,正站在书案上,咕咕地叫着。 听的声音,南宫偃月轻轻拍了拍顾白的胸膛,柔声说道:“放我下来。” 夫人的话自然要听。 顾白很是顺从地将南宫偃月缓缓放下,然后看着她一脸笑意地走到了鸽子身旁。 她白嫩的手轻轻取下信件,看着信,不由得笑出声来。 “恐怕你还要再等一会儿了。”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点了点头,然而,他一双狐狸眼,正怨气满满地瞅着那只鸽子。 那某明的敌意让鸽子一阵恶寒。 二百七十八.神经病呀 鸽子被盯得直往后退,它一摇一摆地走着,躲在了南宫偃月身旁。 感受不到顾白凶狠的目光,鸽子又探出头来,睁着那圆乎乎的小眼睛,很是好奇地看向他。 瞅着鸽子的小动作,顾白不禁感叹,这长公主府,不论是的人,还是动物,都随主子,一样的好奇心旺盛。 不过,他们和自家夫人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至少夫人会把控尺度。 顾白想着,不由得抬眸看向南宫偃月,嘴角微扬浅笑。 看着又开始写信的自家夫人,顾白缓步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瘦弱的肩上,给她按摩起来。 那刚刚好的力度,精确的穴位,温暖的体温,让南宫偃月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 她不由得停下笔,闭起眼睛,享受这美好舒适的按摩。 见南宫偃月嘴角微微一笑,顾白便像得到了赞赏的孩子一样,越发卖力起来。 “舒服吗?” 他问着,眼眸里尽是笑意。 “嗯。” 南宫偃月小声哼着。 脸上的表情在告诉顾白,自己颇为满意。 “你又在给谁写信呢?” 顾白瞅着细小纸条上的小字,好奇地问道:“还是上次那个人吗?” 他的语气里微微有一丝酸意,落在南宫偃月耳中,着实让她发笑。 “是呀,就是同一个人。” 她故意说着,睁开眼,注视着顾白俊美的脸庞,想看看他有何反应。 只见他轻声一笑,双眼微微眯起来,说了一声,“哦。” 他一双狐狸眼里尽是狡黠,似乎在计划什么坏事情,让人看了不得不疑惑起来。 “你没什么要问得吗?” 南宫偃月继续说着,像挑逗小猫咪一样,伸手摸了摸顾白的胡茬。 有些硬,有些棘手,不过还挺好玩。 她想着,便又伸出手。 看着白嫩光滑的小手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顾白猛地低下头。 嘴落在南宫偃月手上,他顺势轻轻舔了一下。 这一舔,吓得南宫偃月迅速将手抽回。 她一脸诧异地瞅着顾白,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睁着明媚的眸子,眼里尽是慌张不安。 “你……你这是什么癖好呀!” 她说着,结结巴巴的模样颇为可爱。 “我……我……我其实……” 顾白学着南宫偃月,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意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吃人呀!” “什么!” 南宫偃月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顾白的唇堵住了嘴巴。 他一会儿轻柔的吻着,一会儿又有些粗暴。 直到将南宫偃月粉嫩的唇瓣,弄的微微红肿起来,他才心满意足地停下,笑道:“味道不错。” “你个神经病!”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嘴。 她凤眸微瞪,脸红耳赤,身子瘫软在扶手椅上,警惕地看着顾白,生怕他再来一回。 南宫偃月又气又羞的模样,落在顾白眼里,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好。 “怎么,怕了?” 他问着,脸上笑意甚浓。 见南宫偃月不说话,顾白又轻声说道:“夫人放心我方才说笑的。” “那就好,不然我定把你押入大牢,明日午时问斩。” 听着自家夫人威胁满满的话语,顾白微微一笑,弯下身子。 “我只吃你……” 他说着,便将南宫偃月禁锢在椅子上,然后一手,轻轻拽上了她腰间的衣带。 二百七十九.谋杀亲夫 看着顾白眼眸里的玩味,南宫偃月的心仿佛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你不能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拽住自己衣带,生怕顾白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能那样?” 顾白慢慢将身子压下来,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南宫偃月的脸颊。 “这样吗?” 他暧昧地问着,从脸颊转移到脖颈处。 被顾白吻过的地方都仿佛火烧一样,发红发热, 他亲着,吻着,时不时轻轻啃噬着。 随着顾白的动作大胆起来,南宫偃月本就忐忑不安的心,越发慌张。 “别……别这样……” 南宫偃月慌乱地说着,伸手要将顾白推开。 她的身子被压在椅子上,再加上劳累了一天,力气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是这样吗?” 顾白继续说着,含住了南宫偃月突起的锁骨。 温热的感觉传入南宫偃月的大脑里,给她带来一阵眩晕。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清空自己的大脑,保持冷静和理智。 “顾白,你快住手!” 她又慌又气地说着,双手用力拍打着顾白。 见南宫偃月有些生气了,顾白想也不想,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舌灵活地游走在南宫偃月的口中,时不时同她的舌缠绕,时不时轻击她的贝齿。 随着顾白越发放肆的举动,南宫偃月的脸色是越来越差,终于,她生气了! 她调动气息,将内力汇聚在自己手心,对着顾白就是一掌。 这一掌可不像方才那宛如棉花般的拍打。 它带着凛冽的掌风,落在顾白身上,让他不由得松开了嘴,吃痛一声。 他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待他稳住步伐,抬头看向南宫偃月,只见她的脸色甚是凝重。 看着半露香肩的南宫偃月,她微肿的唇,还有那脖颈处的零星红斑,顾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一时间,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 该死! 真是该死! 自己怎么能失去把控呢? 还好没有继续做下去,不然伤到她,自己要后悔死。 顾白想着,便低下头来,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来自南宫偃月的处罚。 看着这样的顾白,南宫偃月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 算了,好在认错态度不错。 她想着,整理好自己的衣装,端坐正,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你可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错在对夫人行为粗鲁,而且没有及时停止。” 听着顾白脱口而出地回答,南宫偃月轻轻点了点头。 想来是好好反思了,孺子可教也。 “还有呢?” 南宫偃月继续问道,眼眸里闪过一丝期待。 还有? 还有什么呀? 顾白想着,不禁面露疑惑。 “还请夫人明示。” “你违背了誓言。” 南宫偃月说着,不禁有些难过。 “你原来答应我的,不会做这些事情。” 看着眼眸里渐渐露出晶莹的南宫偃月,顾白的心都在发痛。 自己真的错了! 自己简直是错大了! “夫人,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也不知道今日怎么就这般了……” 顾白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心里也不免疑惑起来。 的确,虽然平日里他就喜欢打趣自己,不过断不会做出这般过分之事。 南宫偃月想着,脑海里变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药! 二百八十.被下药了 堂堂八尺有余的大将军,此刻,正低着头,双手背后,站得笔直,温顺的像只猫咪。 南宫偃月朝着顾白轻轻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顾白抬头瞧着她,见她脸上怒气全无,眼里还带着一丝笑意,便放心下来,快步走到她身旁。 “手放在桌上。” 南宫偃月柔声说着,见顾白半蹲下来,乖巧地放好手,然后抬眸注视着自己。 他深邃黝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疑虑。 整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也不多问一句。 南宫偃月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放在顾白的手腕处,感受着他的脉搏。 不多时,她的眉头便微微蹙起。 果真是被下药了。 可依照顾白谨慎小心的性子,谁有能力给他下药呢? 她思考着,抬眸看向顾白,开口问道:“你今日可见了什么人?” “晨起见了白卉,然后回到顾府处理政务,大约酉时,长孙大人邀我进宫面见皇上,参加了臣宴。” 顾白一五一十地说着,没有半点隐瞒之意。 “臣宴结束后,辟无说父亲找我有事,便又回了趟顾府。”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一时半会儿也分析不出来,只好拉着他,轻声说道:“你随我去趟药库。” “好。” 顾白应下,随着南宫偃月出了房门。 夜深露重,空气里带着些许凉意。 想着南宫偃月向来身子虚弱,顾白习惯性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褪下,披在了她的肩上。 “夜里寒凉,还是注意点好。” 他温柔似水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不由得让她心头一暖。 她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之事,并非你的过错。” 瞧着顾白宛如星辰的,妖孽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南宫偃月停下来,踮起脚尖,轻轻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着。 “你被下药了。” 此话一出,顾白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被下药了? 自己居然被下药了! 是何人如此大胆? 比起谁下药,更让顾白担心的,是他如何下得药。 顾白想着,心里不禁有些忌惮。 “这药还不是寻常催情药,而是月谷的……” 南宫偃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顾白静静听着,只见南宫偃月朱唇轻启,吐出三字。 “玉珞散。” 玉珞散的名号,顾白心里很是清楚。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可催发人心灵深处的欲望,而且还有微弱的毒性,用多了会上瘾,若是大量服用,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此药多用于惩治细作,或是训练死侍,好达到唯命是从的目的。 顾白的脸色不禁深沉起来,那双平静如一滩死水般的眸子,也开始泛起波澜。 究竟是谁呢? 他给自己下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若是他的目标的确是自己,那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这一个个问题浮现在顾白的脑海里,让他忍不住思索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边隐藏着一股力量。 那股捉摸不透的神秘力量将自己当做一个玩具,然后控制自己的行为情绪。 看样子,自己不该在这般无作为下去了。 既然有人将爪子伸到了自己眼前,那自己定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顾白想着,眼底露出寒光。 二百八十一.熬药解毒 感受到顾白身上的寒意,南宫偃月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思量自己身旁是不是出现细作了。 “好了,先不要想了,解毒要紧。” 南宫偃月拉了拉顾白的衣角,柔声说着。 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一间硕大的药库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南宫偃月从怀里取出钥匙,插入雕刻精致桃花纹的锁中。 药库全本是不上锁的,但自从木潼未救顾白,来府中偷了一根千年人参后,南宫偃月便派人定做了一把寒铁雕花锁。 待锁被打开,南宫偃月缓缓推开药库房门,点上烛火,在药库里翻找起来,开始为顾白配药。 这里说是药库,实际上更像一个微型太医院。 不光药材齐全,连医书,医经都数不胜数。 顾白穿过放满药品的外室,步入内室,只见一个制作上好的药鼎放于房间中央。 那上面刻着顾白从未见过的神秘图文,在药鼎盖子顶端,刻着一轮弯月。 月谷吗? 南宫偃月同月谷有什么关系吗? 顾白不禁想着,脸上的疑虑是越发严重。 北疆有神巫,大都有月谷。 月谷是同神巫一样神秘莫测的一个族群。 但与之不同的是,月谷的组成不是依靠血缘,而是师徒传承,这一点又和临云峰有些相似。 相传,第一任月谷谷主是临云峰的创始人,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因,让月谷与临云峰成了死对头。 这两个组织,可以说,控制着大都的半壁江山,而皇家子弟必须入其中一派。 按道理说,南宫偃月已经拜入临云峰,不可能和月谷有关联才是。 可这一尊药鼎,着实让人费解。 顾白还未想明白,便听得南宫偃月轻声唤道:“出来喝药。” 他收起自己方才的疑虑,快步退回外室,接过了南宫偃月手中的药碗。 深褐色的汤汁在碗中散发着热气,带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顾白一饮而尽,苦涩在他嘴中爆炸开来,让他不禁微蹙眉头。 “感觉如何了?” 南宫偃月笑意盈盈地问着,眼眸里尽是狡黠。 那半弯的双眸仿佛夜色里明亮的星星,带着些许调皮和淘气。 “没什么感觉。” 顾白说着,突然头一阵眩晕,他的身子失去平衡,只听“咣当”一声,撞到了放药材的柜子上。 南宫偃月虽然伸手去抓顾白,但奈何他身子太沉,这一拉,连带着自己也倒了下去。 眼看就要倒地的一瞬间,顾白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南宫偃月白皙诱人的小脸结结实实,落向了顾白温热的胸膛。 这猛烈的撞击,让顾白不禁闷哼一声。 南宫偃月急忙起身,搀扶着顾白走向内室的榻上。 “你没事?”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言语里尽是关切。 她抬眸看向顾白,只见他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揽上自己的腰,脸上带笑,开口说道:“夫人,你是不是变胖了?” “你才胖了呢!” 南宫偃月一把挪开顾白的手,没好气地坐在他身旁,送了他一记白眼。 “夫人,我可是个病人,你该对我好些。” 顾白委屈巴巴地说着,看得南宫偃月一脸无奈。 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此刻正用睁着无辜的眼睛瞅着一个美艳消瘦,一脸黑线的姑娘。 这场面,真是十分搞笑。 二百八十二.仗病欺人 瞅着顾白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可怜模样,南宫偃月是又气又好笑。 算了算了,看在他被人下药的份儿上,自己今天让着他。 她想着,语气便柔和下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顾白见自家夫人理会自己了,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开口回答道:“感觉身子没那么燥热了,情绪也平静许多,就是……” 他说着,抬眼瞅着南宫偃月,那双黝黑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就是什么?” 南宫偃月问着,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顾白被下的玉珞散含量并不多,自己配的药刚刚合适,想来应该没事儿了才是。 难不成自己偷偷多加了一份黄连,导致药性大变吗? 若真是这样,早知道就不整蛊他了。 看着南宫偃月沉思的表情,顾白继续说道:“就是头有些疼,而且还有点晕。”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急忙走到顾白身旁,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是这里疼吗?” 她温柔有关切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让他心头瞬间甜蜜起来。 方才嘴里的苦味,在这一刻,全部消散地一干二净。 “是。” 他说着,顺势枕在南宫偃月腿上,静静地欣赏她美艳动人的面容。 脸不由得被他瞅得泛红。 南宫偃月轻轻别过头,假装顾白不在自己身上躺着。 原本梳好的,如墨般的长发顺着南宫偃月的肩头滑下,带着一丝不知名的药香,缓缓落在顾白脸上。 他伸手把玩起那一缕青丝,眼眸含笑地轻声说道:“夫人,这里不疼了。” 南宫偃月立马将手从顾白额头移开,刚想说什么,便见顾白坐起身来,吻上了自己的唇。 南宫偃月慌张地推开顾白,起身,一脸警惕地瞅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没好?” 见南宫偃月如此说了,顾白佯装难受,接话道:“夫人,头又开始疼了。” 方才还像只被狼惊吓到逃离的小兔子,又乖乖地回了狼窝。 “还是刚才的地方吗?” 听着自家夫人关心中带着几分担忧的话语,顾白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愧疚。 自己仗着病了便欺骗她,是不是有些不好? 若是被夫人发现的话…… 恐怕自己就没办法天天软香入怀了。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见顾白点了点头,南宫偃月只得坐了下来,轻轻按揉着他的穴位,想着为他缓解疼痛。 她脸上挂着满满的疑惑,大脑飞快运转,回忆着方才的药方和之前看过的药经。 一味黄连而已,和原本解药里需要的药材并不相克呀! 那怎么会头疼眼昏呢? 顾白会不会是装的呢? 可方才那猛烈的一摔,也不像是假的呀!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低头注视起顾白。 看着他颇为享受的表情,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管他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南宫偃月轻轻将手移动到顾白的头顶,摁压着他的百会穴,大约一刻钟过后,她缓缓开口问道:“还疼吗?” “疼。” 瞅着顾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说出口的谎话,南宫偃月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完美笑容。 好你个顾白,疼是? 接下来,我便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真的头疼! 二百八十三.敢不敢动 南宫偃月神情上的微弱变化,顾白是一点也没看见。 此刻,他正闭着眼,专心致志地享受着,来自夫人那双细白柔软的小手,带来的愉悦感觉。 “顾白,你先起来一下,我去拿些东西。” 南宫偃月温柔似水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他很是顺从地坐起身来。 不多一会儿,南宫偃月便回来了。 随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精致美观的药箱。 顾白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但奈何自己现在正在假装是个病人,不好多言,便将心里的疑虑压制下去。 南宫偃月坐回原位,拉着顾白让他躺在自己腿上,然后柔声说道:“闭眼,这样会舒服一些。” “好,都听夫人的。” 顾白笑着回应,感受着南宫偃月力道适中的按摩。 那仿佛雨滴般落在自己头顶的感觉,让顾白很是开心。 可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会儿,一阵轻微的疼痛便传入他的头脑里。 顾白想要睁开眼,耳边却响起南宫偃月略带歉意的声音。 “是不是摁疼你了?我方才失神了。” “没事,夫人的力道刚刚好,怎么会弄疼我呢?” 顾白急忙安慰着,心里却疑惑得很。 这感觉可不像是手传来的。 他闭着眼,不禁琢磨起来,随着一下又一下的轻微痛感传来,顾白恍然大悟。 的确不是手。 是针! 顾白想着,却不敢睁开双眸,因为他心里清楚,南宫偃月怕是看出自己假装头疼了…… 没办法,忍着。 谁让自己犯错再前呢? 感受到顾白的身子微微一颤,南宫偃月不禁嘴角上扬。 她拿起在烛火下闪着微光的细长银针,插入了顾白头顶穴位里。 不一会儿,他头上便有了数根可爱的小细棍。 虽然这银针位置和深度都准确无误,不会对顾白的身体造成伤害,不过略微疼痛还是会有的。 看着活像只刺猬的顾白,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她欢快如铜铃般的笑声传来,让顾白安心不少。 夫人笑了,那应当没事了。 顾白想着,慢慢睁开双眼,看向南宫偃月,轻声说道:“夫人,头不疼了。” “是吗?” 南宫偃月故作狐疑地瞟了一眼顾白,樱桃红唇轻启。 “还是多揉一会儿,不然我怕你留下病根。” 她说着,眼底尽是狡黠的笑意。 看着自家夫人微微一笑,顾白忽然觉得,自己这笑面罗刹的称号应该让给她。 “夫人,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房休息。” 顾白说着,身子却不敢动弹,生怕这一动,挪动了不该移动的银针,带来预料之外的后果。 见顾白身子僵硬,小心翼翼地模样,南宫偃月这才心满意足,将方才插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收了回来。 “好,走。” 她说着,拍了拍顾白的身子,示意没事了。 顾白立马站起身子,乖巧地递给南宫偃月一只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夫人,清。” 听着顾白十分诚恳的话语,南宫偃月心里暗道。 罢了,今日也算他吃了些苦头了,暂且原谅他好了。 “算你识趣。” 南宫偃月小声嘀咕着,将手放了上去。 温柔的大手包裹着白嫩的小手,一步一步向绛榕居走去。 二百八十四.相互拥抱 两人回到绛榕居,已经是亥时一刻。 夜色朦胧,万物静籁。 顾白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外,等着南宫偃月唤他进去。 他抬眸,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不自觉想到了在药库里看见的月谷印记,陷入了沉思。 除了对南宫偃月身份的疑惑,还有对下药一事的担忧。 他转过身子,看着房内那个消瘦纤细的身影,心不禁紧张起来。 给自己下药是小,若是伤到了偃月,那该怎么办呢? 他想着,朝着夜色伸手一挥。 一个黑影便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是顾白的暗卫,影流。 他快速移动至顾白身旁,低着头,等待着吩咐。 “告诉辟无,将臣宴上的所有人都调查一遍,若是发现可疑人员,先暗中观察,一旦确认,格杀勿论。” 顾白说着,他低沉又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仿佛一只从冬眠状态下唤醒的毒蛇。 那双妖孽般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寒意,围绕在身上的死亡气息在这一刻全部散发出来。 这个人看上去,活像地狱里的阎罗,带着阴沉的感觉,令人恐惧。 “是。” 影流干净利落地回应着,一个轻功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似乎听得门外有些动静,南宫偃月轻声唤道:“顾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白瞬间收敛起自己暴虐阴冷的情绪,换上一副温柔模样,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不过是只鸽子。” 鸽子? 南宫偃月一听,凤眸微转。 难不成他又来信了? 不对,不是他。 毕竟说好了,一日一次。 难道是小灰自己送信去了? 南宫偃月仔细琢磨,很快便否定了刚刚的想法。 自己方才在书房被顾白打断,还没来得及写完回信,小灰是不可能送信的。 正在她思索不停时,传来了顾白有些委屈的声音。 “夫人,我能进来吗?夜里着实有些凉。” 一听此话,南宫偃月马上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急忙说道:“进来。” 瞅着顾白身上单薄的模样,南宫偃月不禁有些自责。 都怪自己想事情太入迷,都忘了顾白还一个人在门外站着。 瞧着南宫偃月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愧疚之意,顾白快速褪去身上的衣物,钻入了被子里。 这平日里见顾白上床,南宫偃月倒是习惯了,不过钻被窝可是头一次看见。 更何况钻的还是自己的被子! 被夜里寒风吹着,顾白的身子也有些微凉。 他一只手放在南宫偃月的脖颈下方,一只手揽上她的腰。 身子亲密地贴在南宫偃月身上,带着一丝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脸已经红透,眼眸里还带着些许慌张。 “你这……这是做什么?” 她小声说着,因为地方狭小,她的双手只能放在胸前。 “快回你那边去。” 随着南宫偃月的话语,温热的鼻息扑洒到顾白怀里,让他不觉有些微痒。 “夫人,我冷。” 他说着,将南宫偃月抱得更紧了一些。 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正贪婪地渴望着温暖。 “我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听着顾白语气里的小心和试探,南宫偃月的心不觉软了下来。 算了,不过就一会儿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就一会儿哦。” 她说着,伸出手,也抱住顾白,回应着他的期待。 二百八十五.又下药了 感受着南宫偃月的举动,顾白颇为欢喜。 她美艳动人的容颜,温柔似水的声音,身上的温热,发间带着淡淡的药香,这一切都让顾白沉迷,让他燃起一股占有欲。 他想得到她。 不论是从心里,还是从身体上。 他都想要。 这个完完整整的南宫偃月,这个藏着许多秘密的南宫偃月,顾白都想要! 他想着,便在南宫偃月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那仿佛羽毛飘落的吻,让南宫偃月不禁抬眸,注视起眼前这个男人。 他深邃如星河般的眼眸里,此刻全是爱意。 像迅猛的湖水一样,将南宫偃月包裹起来,让她不自觉沉沦其中。 烛火摇曳,透过层层红纱帏账,落在两人身上,带来一片暧昧旖旎。 两人四目相对,心里的欲念瞬间被点燃。 顾白温柔似水般地吻上了,那不知吻过多少次的粉嫩薄唇,贪婪又入迷的感受着她嘴中的甘甜。 南宫偃月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的理智都被抛洒干净,仿佛只剩下一副美丽的皮囊。 看着夫人如此配合的模样,顾白也渐渐大胆起来。 他吻的热烈起来,慢慢向下移动着,到了南宫偃月的锁骨处。 没有被拒绝? 顾白想着,不禁有些疑惑。 忽然,一个念头涌入他的脑海里。 他睁开眼,瞅着脸色绯红的南宫偃月,看着她眼神迷离的样子,急忙停下了动作。 “偃月,偃月。” 顾白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畔响起,却宛若远在天边。 “该死!” 顾白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 没想到偃月也被下药了! 什么时候下的药呢?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扶起南宫偃月的发软无力的身子,开始给她运功排毒。 随着内力的不断传送,南宫偃月的额头渐渐冒出了细汗。 大约一刻钟过后,她瘫倒在顾白怀里,眼眸逐渐清明起来。 “怎么样了?” 顾白一脸担忧地问着,生怕是自己身上的玉珞散惹得错。 “无碍了……” 她虚弱无力地开口道:“你放心,这不是玉珞散,应当是普通催情药。” “催情药?”顾白一听,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方才自己在门外守着,偃月是怎么接触到催情药的呢? “难道是方才在药库给我配置解药时,还不小心配出来了催情药?” “这不可能。”南宫偃月坚定地说着,心里却好奇的厉害。 自己是怎么接触到催情药的呢? 今日也未曾接触过什么奇特东西呀! 她想着,忽然,记起了什么,拍了拍顾白,轻声说道:“耳饰,方才我把耳饰摘掉了。” 此话一出,顾白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他急忙下床,随意用梳妆台桌上的帕子将耳饰拿起,递给南宫偃月。 瞅着那碧海银丝耳饰,纹路处微微发红的痕迹,南宫偃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方才在书房,烛火昏暗,再加上自己不曾注意,没想到却中计了。 “这耳饰被浸泡在催情药里过。”南宫偃月说着,不禁抬眸看向顾白。 这耳饰,是顾白亲自为自己带上。 她想着,心里又不相信是此事和顾白有关。 二百八十六.听我解释 看着南宫偃月抬眸和自己对视,顾白的心忽然慌张起来。 耳饰是自己带来的,这药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下药之人,自己认识……还没办法说出口…… 若是偃月因为此事,觉得自己就是个阴险小人,再也不相信自己了,该怎么好呢? 他想着,便打算急忙解释起来,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南宫偃月温柔的声音传来。 “你这耳饰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对顾白的怀疑,甚至没有一点责备之意。 “偃月,从哪里来的我不能说,但我会让下药之人付出一定代价,此事就当过去了好吗?” 顾白有些无奈地说着,低着头,不敢看向南宫偃月。 听着顾白的话,原本不生气的南宫偃月心情瞬间不好了。 自家夫人被下药,居然还不让追究! 嘴上说着夫人最大,都听夫人的话,全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不能说?你在包庇他!” 南宫偃月的语气一下子便愤怒起来,看向顾白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火气。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你放心。” 看自家夫人生气了,顾白马上解释道:“只是这事,不能由你去做。” “为什么不能?”南宫偃月一边问,一边心里犯起嘀咕。 我乃堂堂大都长公主,还不能惩治一个下药的奸险之徒吗? 我到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 顾白将手帕包裹住耳饰,一同扔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南宫偃月那气呼呼的小脸,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你去做这事,实在是不合适。” “因为我是长公主吗?”南宫偃月抬眸问着,眼睛闪过一一丝狡黠,“若是因为我的公主身份,你大可不必担忧,我穿男装,做玉霖散人便好。” 看着偏偏要较劲的傻夫人,顾白不禁笑了起来。 “不是这个。” 他说着,上床将南宫偃月重新抱入怀里,轻声安抚道:“好了,不要想了,我会解决的,快睡。” “不行,我偏要去。” “当真?” 顾白故作狐疑地问着,眼眸却里尽是笑意。 “自然。” 南宫偃月斩钉截铁地回答让顾白颇为满意。 “那你去。”顾白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下药之人,是……父亲。”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脸色大变。 “什么!” 她不由得惊呼一声,眼眸里全是不可置信。 居然是老太爷顾亦! 这答案这是吓了南宫偃月一跳。 怪不得顾白说不出口。 这要是自己去处理,的的确确不合适。 不过,怎么可能是老太爷呢? 南宫偃月想着,看着一脸笑意的顾白,心里暗道。 不对,顾白一定在诓自己。 嗯嗯,对,一定是骗我的。 南宫偃月的小表情全部落入顾白眼里,看着她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的模样,顾白忍俊不禁。 “真的是父亲。” 他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南宫偃月的小脑袋,然后宠溺地说道:“请夫人放心,这老头子,为夫会自己收拾的。” “现在,我们就寝。” 他说完,便轻轻吻上南宫偃月的脸颊,然后抱着她,安然入睡。 二百八十七.擅自安排 清晨,阳光透过窗,穿越层层帷帐,变成无数细小斑点,落在顾白坚毅俊美的脸上。 温热的光,如同南宫偃月的体温,带着丝丝暖意。 顾白的嘴角不经意上扬,他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一双黝黑的眸子里全是南宫偃月安然的睡颜。 她仿佛一只乖巧的兔子,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顾白怀里,胸膛微微起伏着,睡得安稳极了。 与此同时,白卉站在门外已经等了许久。 她就那么候着,眼看着时辰已到,还是没听见自家主人唤她,便轻轻敲起门来。 “进。” 顾白说着,用手轻轻堵住南宫偃月的耳朵,生怕将睡梦中的美人儿吵醒。 听着顾白的声音,白卉大致猜到了情况,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悄悄站在床边,侧身背对帷帐,小声说道:“驸马爷,殿下该起来了,今日还要去贫民窟诊治百姓。” “殿下今日身体不适,去不成了。” 顾白眼眸一转,吐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继续说道:“姜太医不是在府里住着吗?叫他去。” 他的语气虽然很是平静,可那种威严的感觉,却让人不敢反驳。 白卉听着,心里觉得略有不妥,但还是应承下来,出了房门,去请姜太医帮忙了。 白卉刚走,小平便带着洛星来了。 “殿下,奴婢有事求见。” 声音又一次响起,让顾白不禁微蹙眉头,他低头瞅着怀里的南宫偃月,暗暗叹气一声。 这丫头,一天要处理多少事情啊! 照这个节奏,还未等两年期限,身子就被累垮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说道:“进来,轻点声。” 听着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小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变反应过来,这是驸马爷。 和小平一同的洛星则是一脸疑惑,但她也不敢多问什么,毕竟昨日小平姐姐专门教过她,凡事都要多做,少问。 两人轻手轻脚地步入房间,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层层帷帐背后的男人。 “说。” 顾白干净利落又不带一丝感情地声音传入小平耳中,让她不禁后脊发凉。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勇大将军,顾白。 连声音都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令人恐慌。 “驸马爷,今日去贫民窟可否带上洛星,她略懂一点医术,能帮得上忙。” 小平小心翼翼地说着,额上不自觉冒出汗来。 “殿下今日身子不爽,你们随姜太医一同前去即可,一切安排都听从姜太医吩咐。” 顾白说着,眼里露出几分狡黠和坏意。 “告诉姜太医,这是本将军吩咐的,还望他莫要让本将军失望。” 小平听着那言语中的威胁,急忙说道:“是,奴婢明白,奴婢先告退了。” 顾白吩咐完,又想起了什么,便补充道:“慢着,告诉管家,今日不得有人来到绛榕居,打扰殿下休息。” 小平应着,拉起洛星的手,急急忙忙地逃离了绛榕居。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顾白缓缓将手放下,宠溺地看着怀里,还在熟睡地南宫偃月,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今天,便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长觉。 二百八十八.手臂发麻 南宫偃月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一样,躺在顾白怀里睡了许久。 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蝴蝶轻舞翅膀。 她小声哼唧着,挪动自己的身体,在顾白胸口蹭了蹭。 这可爱的小模样,让顾白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待薄唇落下的那一刻,顾白突然有些后悔了。 怀里的人儿醒过来了。 南宫偃月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向顾白,眼眸里带着懵懂无知,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孩童,天真无邪,美好又纯粹。 “小懒虫。” 顾白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宠溺地瞅着怀里的小人,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精致的鼻头。 南宫偃月的身子是睡醒了,灵魂却还在天际神游。 她愣愣呆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将近午时。” 顾白说着,眼底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午时?现在吗?” 南宫偃月那迷糊的小模样,着实让顾白喜欢。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南宫偃月柔顺的青丝,心里暗道。 太可爱了。 像一只兔宝宝,感觉全身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攻击力,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对,现在。” 顾白温柔又带着欢喜的话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午时! 现在已经午时了! 瞅着自家夫人那惊讶又诧异的眼神,顾白柔声细语地说道:“放心,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安排什么?” 她问着,抬眸看向顾白,只见他眼底笑意浓浓,心里便越发好奇起来。 “贫民窟一事,替你安排了姜守承。”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挪动着自己放在南宫偃月脖颈处的手臂。 经过这一夜,手臂已经麻了。 “姜太医昨日劳累一天了,今日还要指派他去做事,太不合适了。” 她轻声说着,忽然感受到顾白轻微的动作。 南宫偃月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顾白怀里。 而且一躺就是一整夜。 不,不光一整夜。 还有一个上午。 她想着,脸不自觉泛起红晕。 “你不要老是吃醋,难为姜守承,他心地很好的,你别老是这么欺负他……” 南宫偃月小声说着,一点一点向被子里缩着,想从顾白手臂下方绕过去。 “夫人说得是,不过姜太医医术高明,看病问诊对于他来说,算是小事一桩,更何况他是太医,自己的身子自己会照顾好。” 顾白瞅着偷偷摸摸想要逃跑的南宫偃月,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 他随着南宫偃月向下移动,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不过,夫人的身子本来就差,需要精心呵护呢。” 躲在被子里本来就热,再加上顾白暧昧十足的言语,南宫偃月更加脸红耳赤起来。 眼瞅着继续挪动也不是个办法,南宫偃月便停下来,将盖住自己的头部被子掀开。 凉爽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一丝丝美好感觉。 瞅着南宫偃月粉嫩红润的脸颊,顾白一个侧身将她压在身下,轻轻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还有着自家夫人娇羞的温热。 他一边轻轻吻着,一边克制着自己,以免一发不可收拾。 二百八十九.坏水满满 光天化日之下,南宫偃月便被顾白这般暧昧旖旎的亲吻着,实在是让她害羞不已。 她闭着眼,不敢看向顾白,双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怀抱着自己的身子。 南宫偃月害羞又慌张的模样,让顾白兴致满满。 他故意挑逗着这个容易羞涩的人儿,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着甜言蜜语。 这一句句含着蜜的话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原本就泛红的脸颊越发明显起来。 瞅见她偷偷瞧着自己,顾白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那双狐狸眼里透着狡黠和戏谑,配着俊美妖气的脸,看起来,仿佛一尊玉雕,只不过带着一肚子坏水。 顾白的手悄咪咪地滑到南宫偃月的腰间,然后瞅着这只脸红耳赤的小猫咪,开始给她挠痒痒。 突如其来的触碰先让南宫偃月感到一惊,虽然便是滔天般的痒意。 “顾白,别这样……哈哈哈哈哈……我……” 她一边挪动身体,一边狂笑地说着。 “别怎么样呀?” 顾白眼里的戏谑更甚,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仿佛魔鬼的低语,带着极致的诱惑。 “别……挠……痒痒了,我受不了……” 南宫偃月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像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一样,藏好自己最柔弱的部分,抵抗天敌。 “那你亲我一下。”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挠痒痒。 他就像只观察猎物的狐狸,下好了套,静静等待着南宫偃月入网。 “那……那你……先停……” 此刻,南宫偃月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带着眼泪都冒了出来。 晶莹的珠子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在微微透射进来的阳光照射下,闪着光,颇为美丽动人。 瞧着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顾白这才停下手来。 “好了,我停了。” 他说着,一脸坏笑地等着南宫偃月亲吻自己。 南宫偃月缩成一团的身子,渐渐舒展开来,待直直躺着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她的呼吸才平稳下来。 她瞧着顾白伸出来的双手,急忙说道:“让我先……缓缓。” 她说着,下意识坐起身来,和顾白保持一定距离。 好家伙,再这么来一次,我怕是要被活活笑死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警惕地看向顾白,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夫人。” 顾白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瞅着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说道:“这时间差不多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 “那你闭上眼睛。” 南宫偃月说着。 那眼波流转的模样,甚是诱人。 顾白微微一笑,很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大约一弹指,却没有等来南宫偃月的吻落下,顾白心生疑虑,便睁开了眼睛。 只见南宫偃月小心翼翼地提着罗裙,蹑手蹑脚地向床边走去。 她的脚步极轻,此时,已经缓缓坐了下来,正要穿鞋。 “夫人,怎么还没亲?” 顾白半闭着眼,故意问道。 “你再等一会儿,我害羞嘛。”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去,见顾白保持原状,便放下心来,打算披上外衫,撒腿就跑。 二百九十.女人的嘴 脚方才抬起,还未落地,南宫偃月的腰间便出现一双大手。 那大手微微一用力,就把这个身子瘦弱的女人拖回了床上。 她仰躺在床上,一脸迷茫。 也不知道是被顾白迅猛的动作惊吓到了,还是躺下时不小心撞到了脑袋。 南宫偃月看着那张妖孽俊美的脸,眨了眨眼睛。 瞅着自家夫人又懵又可爱的小表情,顾白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夫人?你是要逃跑吗?” 他问着,双手便在她腰间放肆起来。 原本迷茫的南宫偃月瞬间清醒过来。 她一边胡乱拍打着顾白的手,一边想要站着身子,远离这个“坏人”。 见状,顾白停下动作,一把将南宫偃月抱回床上。 然后继续进行他的“恶行”。 “你快停……快停,我亲你还不行嘛!” 南宫偃月求饶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让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那你亲。” 他说着,手还是放在南宫偃月腰间,不过停下了挠痒痒的动作。 南宫偃月瞅着那双很有威胁力的大手,又抬眸,看了一眼一脸坏意的顾白,心里不禁暗道。 算你狠! 她想着,凑近顾白,轻轻触碰了他的薄唇。 温软的感觉还未来得及享受,顾白便看见,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渐渐远去。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像瞅着猎物的狐狸,不知道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然后呢?” 他开口问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戏谑的笑容。 “然后?” 南宫偃月默默地挪着身子,一边远离顾白,一边狐疑地问道:“还有什么然后?你不是说亲一下吗?” “那是你没逃跑之前。” 顾白动了动放在她腰间的手,继续说道:“你不应该再补偿我一个吗?” 手指时不时勾动着,传来丝丝痒意,让南宫偃月颇为难受。 看着那双狐狸眼里透出的戏谑,南宫偃月无奈地道了一声,“好。” 还要亲亲是,给你! 她想着,便将顾白一把推倒在床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放肆。 “闭眼。” 她吩咐着,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不可拒绝的威严感觉。 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正在临幸一个男宠。 顾白先是一愣,随即闭上了眼睛。 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不禁笑道。 原来夫人喜欢这样啊! 顾白想着,耳边又传来了南宫偃月的指令。 “双手背后。” 他一边将手放置背后,一边不放心地说道:“夫人,你若是再逃跑,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放心,我绝不逃跑,一定让你心想事成。” 看着十分配合的顾白,南宫偃月娇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她黝黑的眸子里尽是狡黠,看着顾白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 她将一旁的被子拿在手里,朝着静静等待的顾白,就要落下。 然而,还未等她动手,白卉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殿下,到午膳时间了。” 听见动静,顾白也睁开眼。 拿着被子的南宫偃月,还有她略显尴尬的小表情,全部落入顾白眼中。 让他不禁感叹,还好睁眼了,不然,自己怕是要没呀! 二百九十一.又睡觉了 眼看着被抓包,南宫偃月缓缓放下手中的锦被,一脸无辜的看着顾白,解释起来。 “我这是怕你冷。” 她的眸子里尽是诚恳,仿佛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颇有信服力。 然而这天真无邪的眼神,顾白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 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夫人,京都的气候还未这般寒凉,更何况,现在是将过午时,天正暖和。” 顾白说着,坐起身子,看着南宫偃月,等着她编出好理由来。 “我哪不是担心嘛。” 南宫偃月别过头,小声嘀咕着,尽是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言语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抱怨,听得顾白忍俊不禁。 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 自己真是说不过。 说不过呀! 顾白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现在亲我好了,方才就算了。” “好。” 南宫偃月一口答应下来。 这爽快的态度让顾白也是一惊。 没有鬼点子! 也没有拖延! 这还是自家夫人吗? 他想着,不自觉看向南宫偃月,好好瞧着,仔细打量起来。 生怕是那个妖魔鬼怪占据了这副美好的身子。 被顾白的举动搞的莫名奇妙,南宫偃月也不禁微蹙眉头,思考起来。 就在两人相互琢磨之时,白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了。 “殿下,您醒来没有?” 白卉说着,一边敲了敲自己的腿。 她可真是站累了。 声音传入房间,让南宫偃月瞬间回过神来。 她小鸡啄米一般地朝着顾白的脸颊落上一吻,然后便开口说道:“进来,本宫醒了。” 她的速度很快,让顾白连都没来得及感觉,就结束了。 见主子醒了,白卉推开房门,小步走了进来。 房间比起早上来说,略微混乱一些。 南宫偃月的外衫和顾白的衣衫随意地丢在地上,交织在一起,看起来颇为暧昧。 白卉不自觉抬眼瞧着层层帷帐包裹的床,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的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表情也是意味深长。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怕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她想着,便急忙低下头,生怕再发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然这一天都要惦记着,笑得合不拢嘴了,下午还怎么好好练武呢? 白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奴婢伺候您洗漱。” 她的言语里尽是喜悦,听得南宫偃月不禁扶额。 完了,这丫头,又不知道想了什么事了。 难不成练武太轻松? 要不在给她找个私塾先生? 毕竟上次她也说着,想去学堂上学。 南宫偃月想着,还也来得及回应白卉,耳边便传来了顾白的声音。 “白卉,你将东西放下就好,退下休息,殿下还有些不清醒。” 顾白说着,一下子便将南宫偃月扑倒在床,十分放肆地吻上了她的唇。 听着驸马爷的说法,白卉不禁有些疑惑。 方才殿下不是挺清醒的吗?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睡了? “殿下?” 她小声唤着,却没听见一点动静,只好带着疑惑离开了。 她哪里知道,自家殿下的嘴被堵上了,根本说不了话,也不敢发出声音…… 二百九十二.记仇大王 听得白卉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南宫偃月这才反抗起来。 她左腿微微弯曲,朝着顾白就是一脚。 “夫人!” 顾白大惊一声,侧身翻滚躲开攻击,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浓烈。 “你没打到。” 他颇为得意地说着。 那眼眸里闪过一丝轻视,看的南宫偃月很是不爽。 她想着,急忙坐起身子,随手拾起地上的轻薄外衫,然后双手紧握外衫,向顾白猛扑过去。 看着南宫偃月的身子朝着自己飞来,顾白便顺其自然,展开双臂,像一只等待猎物入网的蜘蛛。 随着美人入怀,顾白也重重地躺倒在床。 还为等他来得及抱住南宫偃月,自己的手就被捆住了。 南宫偃月打了一个绳结,一个地地道道的杀猪扣。 她的动作熟练又迅速,不禁让顾白猜想。 她到底做过多少次这种事情了? 一个尊贵地长公主,居然会市井屠夫的杀猪扣? 他思索着,眼底露出一丝疑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夫人,你这是打结的方法从哪里学的?” “临云峰。” 南宫偃月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临云峰可是个好地方,因为在那里,南宫偃月所发生任何事情,除了君泽圣人和白圣老祖之外,没人清楚,她想怎么说都可以。 听得此话,顾白的嘴角明显的抽动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临云峰上还教杀猪呢? 他正想着,南宫偃月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你不打算反抗吗?” 她问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温柔和暧昧。 那双明媚的眸子,微微流转着波光,仿佛动人的月色,皎洁又美丽。 这般引人遐想的氛围,让顾白一时入了迷。 “我都听夫人的。” 他说着,躺好,等着南宫偃月接下来的动作。 “好,如此便好。” 南宫偃月小声嘀咕着,眼眸深处尽是狡黠,她的脑袋里想了很多个点子,每一个都是用来整蛊顾白。 “你等我一会儿。” 她轻声安抚着顾白,快步走下床,从立柜的角落里,取出一根手指粗的绳子和一块纱巾。 看着顾白安安静静,很是顺从的模样,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放肆的笑容。 南宫偃月带着东西,又回到了床上。 她先是将顾白眼睛蒙住,后又用绳子将他的双脚和床架绑在一起。 看着四肢都被禁锢住顾白,南宫偃月心里的恶趣味宛如江水肆意般,全部涌现出来。 等了许久,等来的确实一顿捆绑,顾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心里忍不住思考起来。 南宫偃月爱记仇的本领,顾白可是领教过的。 不论是在顾府被使唤着当木匠,还是吃长公主府超辣的饭菜,没一个好受的…… 她这是要干嘛呢? 绑起来打吗? 顾白想着,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夫人,可否容我问一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语气很是柔和。 然而在这份温柔之中,还带着一丝丝试探。 “放心,不会打你的。” 看穿了顾白的心思,南宫偃月嘴角微扬,笑意盈盈地说着。 她细白的手轻轻抚摸着顾白的脸颊,好像无声的安抚,减轻他心中的担忧。 二百九十三.上当受骗 脸颊上的温热离去,让顾白有些不舍。 “你在等我一会儿,好不好呀?” 南宫偃月娇羞柔美的声音传来,让顾白毫无抵抗力。 他下意识道了一声“好”,随后便安静地等待起来。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夫人,你在做什么?” 顾白好奇地问着。 他心里仿佛住着一只小蚂蚁,它不断地攀爬着,想要冲破禁锢,看看外面的世界,感受那份美好。 “我吗?” 南宫偃月轻声笑道:“脱衣服呢。” 她这话音刚落,顾白脑海里便浮现出画面来。 她美艳动人的模样,纤细妖娆的身姿,如玉般光滑细腻的皮肤…… 顾白想着想着,不自觉喉结滚动。 “脱衣服做什么?” 他问着,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极力克制着情绪。 “秘密。” 南宫偃月一边俏皮地说着,一边从立柜中取出今日打算穿的衣裙。 昨夜因为催情散的缘故,原本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粘腻的贴在皮肤上,她可不想继续感受这份不舒服。 南宫偃月动作流利地穿上罗裙,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不慌不忙地打扮起来。 敷粉、描眉、涂口脂、贴花钿、染蔻驰,一个不落。 看着铜镜里眉若弯月,目似星辉的自己,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笑容。 打扮完自己,就要轮到顾白了。 她想着,拿着化妆用具,坐到了床边。 先敷粉,后描眉。 最后用红艳的口脂,在他脸上画了一朵花。 那花画的很是细致,半开半合,颇有欲语还休之意。 感觉到脸上有东西落下,顾白便出声问道:“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才我在敷粉呢,不小心就将粉掉到了你脸上,不过你放心,给你吹开了。” 南宫偃月偷笑着说道,眼眸里尽是狡黠。 敷粉? 顾白一听,更加疑惑不解。 方才还在脱衣服,现在就开始梳妆打扮了。 这不是想着逃跑吗? “夫人,你是打算跑吗?” 感受到顾白言语中的一丝威胁,南宫偃月急忙安抚。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一次就可以了。再说了,你那么聪明,是不会上同一个当两次的。” 顾白听着便沉默起来。 他心里虽然并不认同南宫偃月的话语,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辞用来反驳。 毕竟,他不能说自己傻,同一个坑掉两次。 见顾白没有反应,她将东西收好,提起裙子就向门口移动起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这出奇的安静,不禁让顾白疑惑起来。 “夫人。” 他出声唤着,却不见回应。 “夫人?” 两声“夫人”以后,顾白无奈地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又上当了。 而且这次还被定在了床上。 唉,算了算了。 谁让她是自家夫人,忍着呗。 顾白想着,双手用力一撑。 原本用来捆绑的外衫,便化作了大小不一的碎片,如同花瓣般,落在床上。 他坐起身子,摘下眼前的纱巾,看着双脚处手指般粗的绳子,不由得面露苦笑。 看样子,她是早有准备呀! 二百九十四.你没病吧 顾白将绳子解开,换好衣服,便向门外走去。 刚刚拐出绛榕居,迎面便遇上两个小丫鬟。 “驸马爷万安。” “嗯。” 顾白答应一声,继续快步走着。 他的双眼直视前方,脑子里想的全部是南宫偃月,丝毫没有注意那两个丫鬟的神情略有异常。 见驸马爷离去,其中的一个小丫鬟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驸马爷这脸……” 她说着,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尽是笑意。 “小花,别笑,别笑,忍住!” 一同走着的小莲见她笑得如此不成体统,急忙提醒道:“那可是驸马爷!” “你忘了,上次在绛榕居,驸马爷就说了一句话,吓得连枝那么嚣张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表演着连枝的恐慌样子。 这滑稽又搞笑的模样,逗得小花笑得更厉害了。 她笑到不行,捧腹蹲在墙角,直向小莲摆手。 “你……你别逗我了!你这么一学,我脑子里全是连枝……哈哈哈哈哈,不行,笑死我了!” 小莲急得直跺脚,脸上却笑容满面。 “哎呀!” 她娇嗔一声,拽起小花就要走。 刚刚拉起小花,小莲还为来得及迈开步子,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连枝。 她正一脸愤恨地盯着两人,双手紧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怒气。 昨日小平被提拔的怨气还未消散,今日又瞧见别人笑话自己。 连枝是越想越气。 什么时候,这种低等丫鬟也能踩在我头上了! 小莲瞅着一脸阴沉的连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拉着小花就走,想要赶快离开。 还未走两步,手就突然被拽住,小莲便知道,自己怕是跑不掉了。 无奈,她只好转过身子,和连枝正面交锋。 小花一见小莲停下,便也随着她停了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两人,等着连枝动起手来,自己好帮助小莲。 连枝看着小花停下,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减轻了些。 以一对二,可不是明智之选。 她想着,态度突然温和起来。 “好久不见啊,小莲。” 她摸了摸小莲的衣服,假意好奇地说道:“你这衣服真好看,哪里买的呀?” 听着连枝的话,小莲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疑惑。 她脑子是不是被撞傻了? 这衣服是府上统一发的呀! “你没病?” 小莲想着,便脱口而出。 她的言语里毫无讽刺之意,眼底甚至还透着一丝关心。 然而这话传入连枝耳中,变成了无尽的嘲讽。 “我……我当然没病!” 连枝说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听着两人的对话,小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爽朗又快乐的声音在连枝耳边不断响着,仿佛一个魔咒般,让她的内心更加抱怨和愤怒。 她在嘲笑自己! 她们都在笑话自己! 连枝想着,心里出现一个恶念。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然后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小莲,其实我是来告诉你,殿下要你去琉光水榭。” “真的?” 小莲狐疑地问着。 毕竟连枝的性子,自己还是了解的,她才不会有这么好心。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你直接去问殿下也行,不过是耽误些时间。” 连枝说的很是认真。 那眼眸里的真诚,让小莲心里的怀疑和不安渐渐消散。 “好。” 她说着,随着连枝一同往琉光水榭走去。 二百九十五.如花似玉 在连枝一行人走向琉光水榭的同时,顾白已经来到了膳厅。 见南宫偃月正在专心致志地用膳,顾白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他不说话,绕过用来遮挡的黄花梨木雕四季狩猎图屏风,来到了南宫偃月身后。 他就这般安安静静地站着,低头瞧着自家夫人,等着被她发现。 南宫偃月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微风吹过。 她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微微抬起头,瞅了一眼身旁伺候的丫鬟们。 见她们一个个皆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裙,脸上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南宫偃月心里便知,是顾白来了。 她想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顾白化的妆容,抿嘴偷笑起来。 发觉南宫偃月有些异常,顾白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缓缓开口,“夫人。” 手下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见状,顾白继续说道:“怎么不叫上为夫一同用膳呢?” 他的言语很是平静,可南宫偃月心里清楚,他话里有话。 “你现在不是来了吗?”南宫偃月将粥咽下,轻声说道:“坐下。” 顾白迈着步子,来到了桌旁,端坐在南宫偃月对面。 丫鬟将食具送来,顾白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瞧着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 为什么不看自己呢? 难不成方才将我留下,心里有愧? 他想着,忽然发现南宫偃月在偷笑。 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 “你们都退下。”顾白朝着丫鬟吩咐着。 见她们纷纷离去,顾白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了南宫偃月身旁。 “夫人,看着我。” 他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力量,但听起来依旧很是温柔。 南宫偃月不自觉抬眸看向顾白。 这一看,不由得捂嘴大笑起来。 自己的作品还是太震撼了! 那红艳艳的花瓣,白皙的脸颊,又粗又黑的两条眉毛…… 实在是太搞笑了! 她想着,忽然瞧见顾白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坏意,身子一颤,放下碗筷,起身便打算逃跑。 “做了坏事,还想跑到哪里去呢?” 顾白一把抱住南宫偃月,双手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我的好夫人,你可真是调皮呀。” 顾白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南宫偃月脖颈,让她感到一阵微痒。 然而,比起这份不舒服,腰间传来的痒意才是南宫偃月害怕的。 “你放手……快放手!” 南宫偃月急忙说着。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挣脱顾白的大手。 “你放手呀……” 顾白听着,但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南宫偃月小声求饶道:“求你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瞧着她颇为真诚的模样,又想想她撒谎也不眨眼睛地能力,顾白轻声笑道:“不行。夫人总说谎,我现在可不敢相信你了。” 戏谑的语气,眼眸中的笑意,让顾白在此刻像极了一个坏蛋。 “顾白……你等着!” 南宫偃月一边笑,一边说着。 她的脸上满是笑意,心里则默默给顾白划了很多道道。 铜铃般的笑声传到膳厅外的丫鬟们耳中,让她们颇为好奇。 二百九十六.下次努力 见南宫偃月笑到身子发软,无力反抗,顾白才停下手来。 他颇为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南宫偃月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华沁居走去。 娇小的南宫偃月时不时在顾白怀里拍打着,小声威胁着,但这些举动,都没能让这个男人停下脚步。 “你要带我去哪?”她警惕地看着面容滑稽的顾白,开口说道:“你可不要乱来!” 顾白嘴角微扬,眼眸直视前方,没有回答。 他脚尖点起,向下一踏,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他的身姿如同鬼魅般变化莫测,在房瓦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华沁居。 瞅着眼前“华沁居”三个大字,南宫偃月不自觉微微瞪大了双眸。 这大白天的……不会要一同沐浴! 她想着,试探性地看了一眼顾白,只见他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戏谑。 那仿佛注视猎物般的眼神,让南宫偃月不自觉慌张起来,在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怀里人儿的小表情全部落入顾白眼中,他不禁笑出了声。 “夫人,你猜猜一会儿我们要干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南宫偃月,步入华沁居的内室。 低沉又魅惑的声音传来,配上层层弥漫如云般的水雾,尽是一片旖旎之感。 “你……你想做什么?” 南宫偃月说着,那双明亮地眸子里带着些许惊恐。 顾白缓缓放下她,戏谑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一边用手揽着南宫偃月的肩,带着她不断靠近浴池,一边在她耳畔轻轻吹气。 那温热的水汽和顾白微凉的气息相互融合,让南宫偃月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缩小,所有细胞都在紧张,大脑里的每一个神经都在紧绷。 完了完了! 看来今日真的要对顾白动手了! 南宫偃月想着,将内力传入右手之中,偷偷蓄力,打算将顾白打昏。 “顾白,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略带威胁地说着,抬眸看向顾白花里胡哨的脸。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起来。 这脸也算是触目惊心呀! 看来我的画功有待提高。 见南宫偃月愣神起来,顾白忍不住问道:“好看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悦,相反还有那么一丝好奇。 顾白这么认真地问自己,南宫偃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顾白话音刚落,南宫偃月便脱口而出,道:“丑。” “那你还给我画?” 顾白问着,将南宫偃月抵在墙上。 看着他五彩斑斓的脸一点点靠近自己,南宫偃月吓得急忙用手捂住眼睛,很是委屈地解释道:“那……我不也是头一次吗?谁第一次就能画好呀!” 顾白听着,不禁笑道:“你还挺有理的。” 他温柔似水地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放松了警惕。 她将手指分开,透着小缝看向顾白,只见他一脸宠溺地瞧着自己傻笑,不由得脸红起来。 “下次我努力好不好呀?” 她轻声问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着微光,看起来无辜极了。 “好。” 顾白一口答应下来,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坏笑。 二百九十七.闭月羞花 顾白爽快的态度让南宫偃月感到颇为意外。 就这么简单吗? 没有一点点代价? 她抬眸仔细瞧着顾白,看见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坏意,都是诚恳的模样,不禁问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脚刚要出去,手就被顾白拉住了。 “等等。”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南宫偃月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不好,这家伙要反悔! 跑吗? 好像跑不过他…… 更何况自己穿着罗裙,跑起来太不雅观,有失身份。 她琢磨着,还是转过身来,对着顾白微微一笑,友好地问道:“怎么了?” “你不应该补偿一下我吗?”顾白问着,眼眸里尽是狡诈。 又要补偿啊! 这一天天的,亲的嘴都微肿了…… 南宫偃月想着,不禁低下头,有些不愿意。 见她这般,顾白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绝不做暧昧举动,只是需要你闭上眼睛,呆一会儿就好。” “真的?” 南宫偃月灵动的眸子微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自然。诚不欺你。” 见顾白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南宫偃月这才放心下来,闭上了眼睛。 “我先带你到地方。” 顾白说着,牵起南宫偃月白嫩的小手,缓缓走到了内室的梳妆台前。 “坐下。” 他温柔地说着,看着梳妆台上的一众工具,不禁微蹙眉头。 该先用那一个呢? 算了,随便好了。 他心里想着,拿起桌上的口脂瞧了瞧,用手指轻轻蘸取一些,然后对准南宫偃月美艳动人的脸庞,胡乱地画起来。 感受到顾白的手指触碰自己,南宫偃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知道了他的想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我这张脸,一会儿还能看吗? 南宫偃月心里忐忑不安着,顾白则玩的不亦乐乎。 他将口脂涂在了南宫偃月眉毛上,用螺子黛在脸颊上画了一个小猪图案,原本用至全脸的粉,如今只涂在了额头…… 看着颇有艺术气息的作品,顾白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让南宫偃月更为好奇不已。 难不成比我画的还丑? 不可能…… 顾白现在都已经丑出天际了呀! 她心里想着,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顾白正在挑选花钿样式。 那认认真真地模样,配上他不忍直视的脸,惹人发笑得很。 她向一旁轻轻移动着,想要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却见顾白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急忙闭上眼。 顾白拿着精心挑选的桃花样式,将它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南宫偃月右眼下方。 “好了,可以睁眼了。” 他说着,看着妆容完整的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太“漂亮”了! 简直是闭月羞花般的美貌啊! 他心里感叹着,将铜镜移到南宫偃月面前,让她好好端详一下自己的艺术作品。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铜镜,待看清妆容后,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愣住了。 “夫人,夫人?” 顾白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南宫偃月回过神来,刚要说什么,便瞅见顾白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忍住,互相大笑起来。 声音欢快极了。 回荡在这华沁居里,良久未停。 二百九十八.艺术设计 两人笑得不成样子, 许久过后,南宫偃月才努力收敛起笑容。 她是真的想笑,却也是真的不敢再笑了。 今日笑得过多,脸颊都有些发酸了。 “你这画的也太丑了些。” 她捂着肚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说道:“怎么能把口脂抹在眉头呢?” 她指着自己脸上丰富多彩的创作品,眼眸里全是认真。 “还有这黑乎乎的东西,若不是我知道你用了螺子黛,还以为你随手摸了一把墙灰。” “第一次不会用,下次我注意。”顾白顺势而说,眼眸里尽是笑意。 “还有这粉,看起来都有点像画里的寿星佬儿了。” 顾白老老实实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 自家夫人真是可爱。 关注点都不一样。 旁人被整蛊都是生气,她倒好,还指点起来了。 “夫人你看看我,觉得你画的如何?” 他问着,将脸凑近,希望南宫偃月看个清楚。 他的脸抹了粉,白的瘆人,不带一丝血色。 双眉黑粗,像极了两根烧火棍。 脸颊处红艳的花倒是挺好看,甚是细致。 南宫偃月瞅着,一手轻轻托起顾白的下巴,唇轻启,缓缓而道:“我画的自然好,就是你底子不好,可惜了我的创作和技术。” “是是是,夫人说的都对。” 顾白说着,眼底透着一丝精光。 那黝黑的眸子里尽是宠溺。 看向南宫偃月的时候,仿佛在看一片深邃又迷人的夜空。 那深情款款的模样,让南宫偃月的心不自觉如小鹿乱撞般跳动着。 最近是怎么了? 心跳总是莫名加速。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喜欢他了? 还是单纯的害羞呢? 南宫偃月想着,眼神不禁有些躲闪。 她将头微微侧转,看着铜镜,开始转移话题。 “不过这花钿贴的不错,还是倒置,有点设计,和本宫给你画的花有异曲同工之妙,颇有美感,不错,不错。” 南宫偃月说着,不由得嘴角微扬,欣赏起自己脸上,这一朵正红色的桃花来。 见她满意这一操作,顾白便开口,柔声说道:“既然夫人喜欢,那日后,都由为夫为你装扮如何?”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尴尬。 日后要是都由顾白装扮,自己这脸怕是要不得了。 南宫偃月想着,急忙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夫君?” “无妨,我不怕麻烦。” 顾白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口脂,手指微微触碰,然后点在了南宫偃月额间。 看着顾白颇有兴致的模样,南宫偃月的心可是略有不安。 “哎呀,每日你走之时,我还未起,怎么该我梳妆打扮?” “那我从明日起,给你打扮完再走。” 顾白说着,眼眸里都是坚定,好像给南宫偃月梳妆打扮已经成了他的任务一样。 一听这话,南宫偃月急忙摆摆手,朝着顾白说道:“大可不必。” 瞅着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顾白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自己的技术就真的那么差劲吗? 顾白想着,忍不住端详起自己的作品。 看着看着,他便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确实不怎么样…… 二百九十九.连枝杀人 连枝一行人在去往琉光水榭的小路上走着,走至一半,小花便突然肚子疼痛起来。 见状,小莲急忙搀扶着她,打算先回房休息。 看着两人就要离去的背影,连枝不免有些着急。 她们一走,自己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不行,不能走。 她想着,假装善意地提醒道:“小莲,殿下还在等着你呢,你不要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小莲的身子明显停顿了一下。 她看着身旁难受不已的小花,又想了想连枝的话,不由得犹豫起来。 “小莲,你快去,我没事儿的,我可能就是方才吃坏肚子了,去一趟茅厕就好。” 小花说着,轻轻松开了小莲的手,示意她快点去琉光水榭。 “那好。” 小莲无奈地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到了连枝身边,随着她一同走着。 看着小莲相信自己时,那傻兮兮的模样,连枝心里不禁冷笑起来。 蠢货。 方才还敢在背地里说我坏话,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两人穿过满是海棠树的庭院,一片清澈湖泊便出现在眼前。 阳光洒下,微风阵阵,水波轻舞,闪着一片莹光,宛若天色,又如同碧蓝色的宝石,美丽迷人。 小莲继续走着,看着不远处,空荡冷清的琉光水榭,不禁有些疑惑。 难不成只有殿下一人? 她想着,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连枝在说谎! 自己被骗了! 她停下脚步,抬头瞅着一脸笑意的连枝,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殿下根本没有找我,对不对!” 瞧着小莲眼底的怒气,连枝撤掉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当然没有!” 她趾高气昂地说着,言语里尽是不屑。 “你一个普通丫鬟,还想着殿下会记得你的名字吗?真是痴人做梦!” 连枝丑恶的嘴脸让小莲心里作呕,她一刻也不想待,转身就要离开。 见小莲无视自己,连枝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蹿了上来。 她一把抓住小莲的领子,拖着她就向湖里走去。 小莲挣扎着,但因为姿势过于奇怪,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仿佛一只小鸡仔,没有一丝抵抗力。 连枝走着,直到湖水没过胸膛。 她揪着小莲的头发,恶狠狠地将她往水里摁着。 “让你笑话我!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你不过是个低等丫头!” 她说着,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像充血一般,微微泛起了红。 “混蛋,都来欺负我!先是小红,后是小平,如今还来个你!真当我好欺负吗!” 小莲挣扎着。 水花四溅,蹦到了连枝脸上,让她本就暴虐的心更加疯狂起来。 她一边骂着,一边死死地摁着小莲的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枝解气了,便松开了手。 而此时,小莲已经不再挣扎。 她的双目瞪大,脸色发白,身体冰凉。 她就这么浮在湖面上,没了呼吸。 看着安静的小莲,连枝不禁有些慌张。 她伸手碰了碰小莲,只觉得寒意入骨,冷彻心扉。 我杀人了! 连枝惊慌地向后退去,脸上尽是恐惧。 该怎么办? 她想着,下意识抬眸看向四周,见没有人之后,她仓皇逃离了湖边。 然而,连枝并不知道,在草丛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 三百.洛星学医 姜守承带着一众郎中,奉命前往贫民窟进行诊治。 顶着大太阳,他已经忙碌了大约三个时辰。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滑过时不时滚动的喉结,落入衣襟里,带着一丝粘腻的感觉。 他白色的发高高束起,身子微弯,远远瞅去,就像一个老伯伯。 在他面前,排着一条长队,那是一个个前来看病的百姓。 黑色的点汇聚起来,宛若一条霸气威武的猛龙,给人十足的震撼感。 姜守承正专心致志地给人诊治。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听起来年近五十,和他一头白发甚是相配。 “姜太医,您的茶。” 一个甜甜地声音响起,姜守承寻声一看,原来是昨日,在长公主府药库里帮忙的小姑娘。 “放下。” 他说着,继续忙碌起来。 他在纸上写下药方,递给看病的百姓,嘱咐道:“切记,要每日饭后服用,一日三副,忌辣。” 洛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看着姜守承给百姓问诊。 她一边听,一边在嘴里小声嘀咕,重复姜守承的诊治过程。 “补气可用当归,熟地,首乌,皆为水煎,一日一副,连续五至七日……” 细弱蚊蝇般的声音落入姜守承耳中,让他不自觉多多关注起了这个小姑娘。 见她有心学习,姜守承便放慢了说话速度。 他将每一位病人的症状都分析的极为细致,生怕洛星跟不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热茶已凉,姜守承还是没顾得上喝一口。 他写药方的手已经微微酸痛,喉咙也干咳沙哑着,再加上日头越发红热,身体里的水分不断流失,他着实有些抗不住了。 姜守承的疲惫被洛星看在眼里。 她踮着脚,瞅着后面继续排队等待的,好像没有尽头的江水一般,源源不断的病人。 洛星忍不住出声说道:“姜太医,奴婢来帮您。” “你?” 姜守承狐疑一声,转头打量起眼前这个不大的姑娘。 虽然说她认识药材,也能知道药材基础功效,但这诊治病人,可不简单。 药与药之间相互影响,万一出了差错,会出人命的。 见姜守承眉头微蹙,低头思考着,洛星便明白了。 自己水平不够,没有资格帮忙。 她想着,不由得有些失落。 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就仿佛丢了魂般,空剩下一副皮囊。 不远处的小平瞅见洛星的变化,便走过来,提议道:“姜太医,洛星的父亲原来也是郎中,她可以帮您写方子和抓药,而且您辛苦已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听得此话,姜守承思考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同意小平的方法。 这的确是个办法。 况且他是真累了,问诊了这么久,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他将纸笔递给洛星,提醒道:“为了节省时间,药材的名字,我只说一个字,你若是没听懂,便问我,千万不能抓错药。” “嗯嗯,姜太医放心。”洛星信誓旦旦地答应着,微微扬起的小脸儿上尽是笑意。 这可是个学习医术的好机会,自己不能放过。 只有学好医术,自己才能报答殿下的恩典。 她想着,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 三百零一.天资聪颖 姜守承端起茶,润了润喉咙,又开始忙碌起来。 随着姜守承继续诊治病人,洛星急忙拿好笔,一边静静聆听,一边等候着药方。 见洛星准备好了,姜守承便开口说道:“关节有炎症,川、枸、红、杜、草、当、牛、党至于酒中,浸泡一个星期,口服,每日两次。” 洛星奋笔疾书地记着,记完转身在药柜里翻找起来。 这药柜她早已提前熟悉过。 每一种药材的存放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因此抓药的速度极快。 还未等姜守承诊治好下一位病人,她这药就配好了。 这效率,着实不错。 姜守承看着,默默点了点头,表示着对洛星的认同。 就这样,两人搭配着,分工明确,大约一个时辰,原本看不见头的队伍便少了一半。 洛星累得满头大汗起来,但她脸上挂着如同阳光般温暖明媚的笑,看起来高兴不已。 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 这些和自己弟弟一样受苦受难地人们就能得到救治了。 洛星想着,像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充满了能量。 和她不同,姜守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咽喉仿佛干枯的河床,稍微一动,便牵扯神经,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 看着眼前还在等待诊治的病人,他端起茶,忍着疼吞咽着,然后开口,想要继续问诊。 嘴微微动着,却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一时间,他竟然失了声。 正当姜守承焦灼时,洛星说话了。 “大伯,你这是肺郁痰火所致,所以才会不断地咳嗽。” 她甜甜地声音宛若春风一般,将温暖送入人心。 “这药每日早、晚各服一副。”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药。 看着洛星配的药材,姜守承不由得感叹万分。 一点错都没有。 真是难得呀。 一个年龄方才十四五的小姑娘,再看过自己诊治后,就能自己分析病情,配置药方了! 见姜守承一直盯着自己,洛星还以为自己说的有误,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姜太医,我是不是诊治错了呀?” 姜守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笑了起来。 他说不了话,只好用摇头来表示。 看着姜守承的表情,洛星长舒一口气,“没错就好,没错就好。” 她说着,将药递给老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在老伯身后,还剩下七个人。 姜守承看着,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诊治正确,可能是碰巧,若是都对了,才能算她有能力。 他想着,便起身,给洛星腾出了位置,并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话。 洛星拿着纸,不由得一惊。 这是要让她担当大任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姜守承。 只见他低头浅笑,眼眸里全是信任,洛星的心里也坚定起来。 洛星坐在椅子上,开始给后面的百姓诊治起来。 她分析病情,开药抓药,一套流程熟练又迅速,仿佛当郎中许久一样,不由得让姜守承惊叹。 不错不错。 诊治的情况一个都没错,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 简直就是天才。 姜守承看着洛星,眼眸里全是赞许。 这孩子若是得到专业的指导和教学,一定可以成为一代名医。 他想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收徒! 这么优秀的孩子,一定要成为自己的徒弟。 三百零二.大醋坛子 申时,贫民窟的百姓已经全部诊治完毕,姜守承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长公主府行去。 洛星和小平与姜守承坐在一辆马车里。 姜守承位处正中,洛星在其右侧,小平为其左侧。 姜守承闭着眼睛,静静休息着。 这一天太过忙碌,他的身子虽然好,但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脑海里是想着一件事。 收徒。 马车穿过贫民窟泥泞的小路,行驶在宽广大路上,大约一个时辰以后,长公主府的大门便在不远处出现了。 这一路上,洛星都好奇满满地瞅着马车外的景色。 虽然景色还是那片景色,但是因为心态变化,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马车缓缓停下,姜守承快步下了车,步入府邸大门。 此时已是酉时,姜守承心里思考片刻,便朝着膳厅行去。 如果没猜错,南宫偃月应当正在用膳。 姜守承想着,自己快点说完就好,这样就可以有个天资聪慧的徒弟,还可以回家,而且也不用被顾白明里暗里威胁。 一举三得,实在是妙。 他想着,不由得激动起来,步速也快了不少。 不过一刻钟,他便来到了膳厅。 他站在门口,朝着守门的丫鬟开口说道:“劳烦通报。” 他的声音极其微弱,若不是丫鬟耳朵好使,一定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姜守承在门口等了不过一弹指,丫鬟便笑意盈盈地回来了。 “姜太医,请。” 姜守承点头,迈着步子,进入膳厅。 南宫偃月正在用膳,在她的身旁,坐着顾白。 看到姜守承的那一刻,顾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抬眸瞅着脸色发白的姜守承,那双黝黑的狐狸眼里,透着一丝凉意。 虽然知道姜守承没有这般心思,可每次见着他,顾白的心里总是莫名不爽。 大概是嫉妒。 毕竟他对南宫偃月的了解远比自己多。 顾白想着,脸色略微阴沉起来。 瞅着身旁的醋罐子,南宫偃月低头浅笑,伸手偷偷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别这样。” 她朱唇轻启,言语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见夫人都这么说了,顾白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 然而那强挤出来的笑容,看起来仿佛狰狞的恶鬼,让姜守承原本就慌张的心更加不安。 他走到离南宫偃月大约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拱手说道:“殿下千岁。” 他的沙哑声音传来,让南宫偃月不禁微蹙眉头。 “姜太医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南宫偃月轻声说着,示意丫鬟去拿一副碗筷。 “今日劳烦你了,想来姜太医还未曾用膳,若是不嫌弃本宫这里的粗茶淡饭,就入座。” 南宫偃月的话一出,姜守承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这一天劳顿,要说他不饿,那一定是假的。 姜守承听着,刚想开口答应,却瞧见顾白似笑非笑地注视自己,那眼眸里的“善意”甚是明显,他心里一惊,急忙摆手拒绝。 看着姜守承如此识时务,顾白才收起了眼中的威胁。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强求了。” 南宫偃月轻轻拧着顾白手臂上的肉,一脸笑意地继续说道:“还未问姜太医,找本宫有何事?” “臣有一请求,还望殿下答应。”他拱手说着,一脸的恭敬。 “臣打算收洛星为徒。”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微光。 三百零三.洛星拜师 收徒! 还是洛星! 这个消息还真是让南宫偃月感到意外。 毕竟姜守承的医术甚是高明,在整个太医院里有许多人都想拜他为师,但他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如今才见过洛星两面,两人相处才一日而已,就要打算收徒了? 虽说姜守承为人中厚,待人和善,是个好师父,但是洛星是自己收下的孩子,自己要为她负责。 南宫偃月想着,开口问道:“姜太医可是认真的?” 她抬眼瞅着姜守承,黝黑的眸子里带着打量和试探。 “是,殿下放心,臣很认真。” 姜守承的语气里都是坚定,似乎对这件事情志在必得。 “洛星是个不可多得的学医天才,若是将她教给臣,臣定会倾囊相授,让她成为一代名医。” 听着姜守承信誓旦旦地保证,南宫偃月不由得嘴角微扬。 洛星这小丫头,还真是会给自己带来惊喜呀。 她想着,侧身朝身旁伺候的丫鬟轻声吩咐道:“将洛星带来。” 不一会儿功夫,洛星便来到了膳厅。 她瞅着在坐的各位尊贵人物,一脸迷茫。 小平姐姐说过,一般情况,殿下是不会特意去找人,除非她犯了错。 难不成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 可今天她都在治病救人呀! 她想着,明媚的眸子里不禁露出几分疑惑。 瞧着这丫头傻乎乎的模样,南宫偃月莞尔一笑,柔声道:“洛星,你过来。” 洛星乖巧地走到南宫偃月身旁,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殿下。” 南宫偃月牵起洛星的手,指着姜守承,缓缓开口问道:“姜太医打算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洛星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二字。 幸福来的太快,让这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呆住了。 她愣愣地站着,双眼直直地盯着姜守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以为洛星不愿意,姜守承急忙解释道:“你放心,我收你为徒只是不想可惜了你这么好的学医苗子,不会对你有何非分之举。” 看着姜守承这般焦灼的模样,南宫偃月感到有些忍俊不禁。 她拍了拍洛星的肩膀,轻笑道:“姜太医可是京都最好的太医。洛星,你觉得如何呢?” 南宫偃月的话传入洛星耳中,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洛星说着,双腿一弯,瞬间跪了下来。 她的语气里全是坚定,听得姜守承颇为开心。 “好徒弟,快快起来。” 姜守承急忙走上前去,扶起洛星,瞅着她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看着两人都很开心,南宫偃月忽的想起了什么,便开口提醒道:“洛星,日后姜太医便是你的师父,你要尊敬他,好好像他学习,莫要辜负了姜太医对你的一片希翼。” 看着洛星点点头,南宫偃月又对着姜守承嘱咐道:“姜太医,本宫希望你记着,洛星虽然是你的徒儿,但也是本宫府里的人,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差错,本宫定不会饶了你。” 她的语气里尽是温柔,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让人难以忽视,不由得臣服。 三百零四.秘密被知 长公主府的膳厅里一片祥和,充满了欢声笑语,不过,其他地方可就显得冷清多了。 尤其是连枝所在的绿莞缇。 自小平搬走以后,这小院里便只剩下连枝一人,空落落的,十分没有人气。 从午时三刻回到房内,连枝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她十分惶恐,脑海里挥之不去,皆是小莲死去的样貌。 她苍白的脸,微瞪的双眸,仿佛在无声地控诉自己的恶行。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连枝弱弱地念叨着,原本灵动的眼里尽是恐惧。 她蜷缩成一团,双臂环抱住自己,忽然她猛地睁大双眼,低下头,注视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手上似乎还有着小莲尸体的温度。 那刺骨地冷意,让她不禁颤抖起来。 她害怕极了,像疯了一样松开手,仿佛这双手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附着小莲死不瞑目的冤魂。 那种寒凉带来的微麻感顺着双臂一点一点攀爬着,传入连枝的大脑里,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根神经。 “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床上,朝着空气磕头认错。 忽儿一阵风吹过,窗吱呀吱呀地作响个不停。 安静到可怕的房里传来这种声音,更加加剧了连枝心里的恐慌。 她惊吓过度,大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小莲一脸警惕地看向窗边,注意着窗外的情况,哪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觉得是小莲回来索命。 “我一会儿一定给你多烧点纸钱,你放过我。” 她的话顺着缝隙,传入了门外的那双耳中,让门外的人听了,不禁诧异万分。 连枝杀人了! 还杀的是小莲。 怪不得今日没见她回房。 门外的人想着,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鬼魅地笑。 这事儿应当让主子知道,毕竟长公主府里可用的人不多。 她轻声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绿莞缇,朝着平南王府行去了。 就在门外之人离去不久之后,连枝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小莲的尸体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留在琉光水榭的湖里,这要是被人看见,禀报给殿下,依照殿下的性子,定会追查到底。 而小花知道,小莲是被自己带走的。 这样一来,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名声,自己的梦想,全部都要完蛋! 不行! 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连枝想着,方才还惊恐不已的脸上便露出一抹凶恶。 她急忙起身,穿上鞋,从房里走了出去,快步来到了中午杀害小莲的地方。 天色已晚,蓝灰色的天空笼罩在大地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觉。 而那片死过人的碧蓝湖泊,此刻就像一只不说话的猛兽一样,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进入。 她抑制着内心的恐惧,一点一点靠近这片幽暗的湖泊。 她四处张望着,仔细寻找小莲的尸体。 水面上空无一物,见状,她只能潜入湖中寻找。 毕竟,若是被别人发现小莲的尸体,自己可就解释不清了! 她想着,越发努力起来。 然而,无论她在岸边看着,还是湖底寻找,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具尸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三百零五.小红打人 看着眼前的场面,连枝不由得紧张起来。 尸体是不会凭空不见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我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连枝想着,不由得紧握双拳,她的身子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可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却透着深深的恶念。 是不是小花? 她知道小莲是随我走的,而且,她和小莲的关系一向要好。 可能她上完茅厕,肚子没事儿了,就跟在我身后,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若真是她,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殿下呢? 还偷偷处理尸体? 连枝的脑子里很乱,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尸体消失的原因。 算了,先去看看小花再说。 她想着,朝着小花的院落走去。 小花是普通丫鬟,住在长公主府的最西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连枝才来到小花房外。 房里灯火通明,连枝侧耳贴在窗边,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今天怎么就咋们两个在呀,小花和小平去哪里了?这么晚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了晚上丢骰子吗?” 连枝听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小花也不在? 她去哪里了? 没等她想明白,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连枝正狐疑,窗户便被人从里向外打开了。 小红双手叉腰,瞅着偷偷摸摸的连枝,气不打一出来。 好家伙,上次欺负我还不够,居然跑来偷听! 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心想着,撸起袖子,隔着窗框,便将连枝的衣襟抓住。 “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厉声质问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不悦,十分不客气。 “我……我就是路过,好奇来看看……” 连枝一边伸手掰扯着小红的手,一边胡乱说道。 因为刚从湖里上来,连枝地发和衣服都是湿乎乎的,看起来,仿佛是个水鬼。 再加上她手上的冰冷传来,让小红也忍不住向后退去。 她嫌恶地看着连枝,甩开她伸过来的手,不屑地说道:“这是我们的院子,你好奇什么?再说了,你不过才做了几天的随行丫鬟,现在就连自己原来什么模样都忘记了……” 小红话里带刺,每一句都扎到了连枝心里。 让她气氛不已。 “是啊,我才做了随行丫头没多长日子,你们呢?一天都没做过!” 连枝出口反驳着,看着同被气到的小红,不由得笑出声来。 见状,小红快步从房里出来,朝着连枝,就是一巴掌。 五个指头印在她白皙的小脸蛋上显得格外明显。 火辣辣地痛传来,一时间,连枝怒不可遏。 臭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她想着,便要伸手教训小红。 就在这时,小花回来了。 连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 她跑到小花身边,一脸讨好地问道:“小花,你肚子怎么样了?还疼吗?” 看着她这般奇怪的模样,小花不由得一愣。 “还好,下午回房休息了一会儿,便好了……” 听着这话,连枝又继续问道:“是上完茅厕就回房了吗?” “是……是啊……怎么了?” 连枝叹了口气,心里的喜悦之情全部彰显在脸上,看的小红越发生气。 小红一把拉走小花,快步回到房里,狠狠关上了房门。 三百零六.三千白银 平南王府里,季淮安在躺在床上,准备入眠。 昨夜被素芝他哥哥威胁着,今日整整一天,季淮安都魂不守舍的。 他在房里安安静静想了一天,双目直直的盯着窗,生怕再来一个心存歹念之徒。 然而,他就那么端坐了一天,素芝的哥哥,沈勇,都没有出现。 季淮安盯得眼睛都疼了,他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将昨夜的事情当做了一场略微真实的噩梦。 毕竟是犯病时出现的人,指不定是自己的错觉呢。 他想着,缓缓闭上眼睛,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儿,一只腿翘起,不时晃上两下,看起来还挺惬意。 就当他快要睡着之时,一阵风吹来,烛火灭尽。 原本通明的房子瞬间黑暗下来,季淮安的双眸也随着睁开了。 他急忙起身,缩在床上,看起来仿佛一只小狗,因为恐惧而蜷成一团。 他不敢出声,只是用眼睛观察着房间,感受着房里的风吹草动。 我是不是再做梦? 他不由得想着,伸手拧着自己手臂上的肉。 疼痛猛地袭来,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梦! 这不是梦! “来人!” 他朝着门口喊着,因为昨日的缘故,他特意派了人守夜。 “快来人!” 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房里响起,略微有些刺耳。 “大公子,可是在找我呀!”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季淮安耳中,让他的汗毛不禁耸立起来。 是他! 是他! 是沈勇! 他的大脑被这个声音刺激着,身子忍不住颤抖着。 “你……你……你不是梦!”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脸惊恐地看着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男人。 被季淮安的样子逗乐了,沈勇差点都露出了真实声音。 他定了定神,摸着自己的喉咙,轻轻咳嗽两下,然后对季淮安说道:“大公子,我今天来,是给您传达任务的,还望您配合。” 他的言语很是尊敬,然而语气里确是满满的威胁。 “三千两白银,明日夜间,放于马车上,我会派人来取。” 此话一出,季淮安的双眸顿时放大了。 “什么!” 他惊呼一声,脸上尽是诧异。 三千两白银,哪里是一天就可以办到的? 更何况,自己现在刚刚恢复身份,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三千两实在是太多了,一天期限太少,你这就是存心难为人!” 季淮安指着男人,愤恨不已。 他一愤怒,脖颈处就开始骚痒起来,百蚁攀爬,甚是难忍。 他捂着喉咙,尽力克制自己愤怒,省的让病症发作严重,自己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瞧着季淮安的举动,沈勇不屑地轻笑一声。 “大公子,你没钱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来通知一声。” 沈勇弯下身子,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尽是杀意。 “大公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明天看不见这三千两,我就杀了你。” “你……你这是欺人太甚!” 季淮安又气又怕,他向床角缩着,生怕被沈勇触碰到,仿佛他身上有致命的毒药,一碰便会死去。 没有理会季淮安,沈勇掏出随身的匕首,一边把玩,一边说道:“每缺一百两,我便剁你一根手指。” 他的眼底带着嗜血的兴奋感,瞅的季淮安心里发慌。 三百零七.细作四号 和季淮安一样为钱惆怅不已的,还有他的老父亲,堂堂平南王,季泽宫。 不过与他的蠢货儿子不同,季泽宫是因为康烟布坊和耀通布庄的生意而惆怅。 自从庄红羽大量收购流光月影布开始,季泽宫就意识到,这是南宫偃月设计好的一个圈套。 趁着南宫偃月去贫民窟送流光月影布制成的衣服,造成布料价格下降之际。 季泽宫让康烟布坊的王掌柜和庄红羽抢购布料的同时,还加快了制作流光月影布的速度。 希望将前段时间卖出去的布料补回来。 就当季泽宫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时,方荼的锦绣缘居然又开门了! 不光开门,还推出了一款新型布料,名字和流光月影布极为相似,叫映月鎏光。 这种布料轻薄舒适,很是适合京都的天气,最为关键的是,这种布料价格是流光月影布的一半而已! 南宫偃月,好你个南宫偃月! 居然暗地里研究新型布料! 本王真是大意了! 季泽宫想着,脸色阴沉地在房中踱步不止。 他深邃阴郁的眸子里尽是算计,仿佛一只注视猎物的老鹰,一旦时机合适,他就会猛扑过去,用利爪刺破猎物的身体,将它撕碎。 他伸手一挥,一个黑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主人。” 黑影半跪着,低着头,不敢直视季泽宫。 季泽宫坐在凳子上,瞅着面前的暗卫,吩咐道:“去查一下方荼进货的渠道,将映月鎏光的制作方法偷回来。” “是,主人。” 他低声应下,那双透着寒光的眸子微转,忽然记起了什么一样,朝着季泽宫继续说道:“主人,咋们派去长公主府的细作有动作了。” “哦?” 季泽宫眉毛微微抬动一下,对这个消息十分感兴趣。 “说。” 听着主人开口,暗卫才缓缓说道:“细作四号发现了南宫偃月的随行丫鬟杀人之举,若是利用好这点,这个随行丫鬟说不定可以为主人所用。” 季泽宫听着,不时点了点头。 的确,自己在长公主府的细作也就这么几个,而且都是边缘人物,若是将随行丫鬟拉拢过来,南宫偃月日后的小动作,自己就会知道的更快了。 他想着,不由得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容,仿佛这场和南宫偃月之间的战斗,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棋子取得胜利一样。 “让细作四号拉拢那个随行丫鬟,取得新型布料制作方法。” 季泽宫吩咐着,看着就要离去的暗卫身影,又出声补充道:“顺便查一下,南宫偃月,方荼,庄红羽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是,主人。” 暗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对于季泽宫这个命令似乎格外感兴趣。 随着暗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季泽宫一人。 他倒了一杯茶。 看着在杯盏中盘旋漂浮的上好茶叶,心里感叹万分。 这人生便如同这杯茶一样,出生好决定了味道好。 但泡茶的技艺,也可以改变一个粗制的茶。 自己便像着略微粗糙的茶一般,用尽一切代价,要变成南宫家的味道。 那是皇权的味道! 那是自己未来的味道! 三百零八.翩翩起舞 解决了姜守承的事情,南宫偃月便同顾白在府邸中散步起来。 两人手牵着手,缓步走在这偌大的长公主府里。 夜色正好,繁星缀在天际,闪着微光,新月朦胧,镀着一层温黄。 顾白掌中的温度传入南宫偃月手中,让这个略带寒凉的夜变得炙热起来。 两人一步一步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闲扯。 大约过了一刻钟,听音台出现在二人面前。 南宫偃月忽的来了兴致。 她松开顾白紧握的手,欢脱地跳上台阶,边走,边朝着顾白招手。 她眉目间的纯真如同一个孩子,黝黑的眸子里尽是灵动的光,看得顾白入了迷。 顾白嘴角微扬,轻笑一声,眼眸里尽是宠溺。 既然她想玩,那便陪她就好。 他想着,随着南宫偃月步上听音台。 待他跟上南宫偃月的步伐,来到楼中。 只见她端坐在一瑶琴旁,墨色的长发随意散落,披撒在身后,美丽动人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随着那葱白一般的纤细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阵悦耳之音便在听音台游转开来。 微风徐徐,吹动层层纱帐。 烛火摇曳,落下片片黄晕。 顾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愣了神。 素手扶瑶琴,美人何可亲? 他就这么静静听着,看着,赏着,不敢前进一步,生怕扰了这月下仙子。 一曲奏罢,南宫偃月抬眸看向顾白,莞尔一笑,朱唇轻启。 “夫君可会抚琴?” 她的言语里带着些许俏皮,落入顾白耳中,让他不觉浅笑起来。 “不如夫人,只是略懂一二。” 他说着,缓缓来到南宫偃月身旁,深邃地眼眸里尽是温柔。 听得他的话,南宫偃月柔声说道:“还请夫君为我奏上一曲。” 说完,她递出手,示意顾白扶自己起来。 南宫偃月起身后,顾白便落座于琴前。 他一双指节分明地大手轻轻置于琴上,随着手指轻轻拨动,一阵乐声缓缓而出。 听着顾白的琴声,南宫偃月摘下头上的饰品,脱掉鞋子,褪去略有些厚重外衫,站在了离琴大约五尺的位置。 她在月下舞动起来。 南宫偃月曼妙的身姿,配着一袭月白色罗裙,在朦胧黄晕下,仿佛误入凡尘的仙子一般,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赤脚轻舞,灵动又不失庄重。 长发随身飞动,尽显轻柔飘逸之感。 顾白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南宫偃月,瞧着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也不自觉开心起来。 顾白知道,这个瘦弱的女子承受了太多东西。 她的肩上扛着责任。 为国为民,为南宫家,为皇上,唯独不是为了她自己。 在人前,她是端庄优雅,处事圆滑,落落大方的长公主。 可顾白知道,她也是一个会难过,会伤心,会需要人保护的柔弱女子。 他想着,不禁感叹起来。 若南宫偃月不是大都的长公主,不是南宫家的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的话,这一生,应当会过的更开心快乐。 注视着翩翩起舞的南宫偃月,顾白知道,自己心里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出生不可改变,那她脸上的笑容,就由自己守护。 三百零九.鸽子小灰 琴音悠扬,仿佛在缓缓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南宫偃月跳累了,便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还在抚琴的顾白,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眸里全是爱意,那浓重又温柔的爱意,像洪水决堤一般向南宫偃月袭来,将她内心的防御全部击垮。 看着嘴角微扬,脸上带笑的顾白,南宫偃月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受控了。 从那次半夜登山观星开始,自己便不可自拔了。 又或许,是更早一些。 她想着,不觉低头浅笑滟滟。 “夫君。” 她轻声唤着,言语里尽是温柔。 “我累了,我们回房休息。” 听着自家夫人的话,顾白撩拨琴弦的手停了下来,他快速起身,来到南宫偃月身旁,柔情蜜意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了一字,“好。” 南宫偃月拿起方才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和首饰,刚要穿鞋,便瞧着顾白半蹲下了身子。 他一手托着南宫偃月的脚,一手拿着鞋,动作格外轻柔。 待两只脚都穿好后,他才起身,将南宫偃月一把横抱起来,向绛榕居走去。 南宫偃月羞红的脸,仿佛刚刚熟透的苹果,散发着诱人芳香。 她将头埋在顾白怀中,听着他的轻笑声,耳根便发热起来。 看着又害羞的夫人,顾白不禁有些无奈。 此刻就这般害羞,不敢面对自己,那以后该如何呢? 顾白想着,步速也快了起来。 走了大约两刻钟,绛榕居便出现在眼前。 顾白将南宫偃月缓缓放下,拉起她柔软的小手,正打算推开房门,一个声音便传来了。 “咕咕,咕咕……” 随着声音,顾白抬眸看去,是一只鸽子。 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它脚边绑着信筒,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 顾白瞧着,不禁有些无奈。 好了,这下夫人又要忙了。 顾白正想着,还未来得及告诉南宫偃月,她便注意到了这只鸽子的存在。 “小灰。” 她轻声笑道,朝着鸽子伸出手来。 鸽子乖巧地飞到了南宫偃月手上,还探头探脑地瞅了瞅顾白,仿佛他是什么好玩玩意儿一样。 这般嚣张又放肆的态度让顾白很是不爽。 顾白瞪着鸽子,露出了一抹略带狰狞的笑容,吓得鸽子瑟瑟发抖。 瞅着顾白幼稚鬼般的行为,南宫偃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这拍,鸽子开心了。 它嘚瑟地在南宫偃月手上走来走去,趾高气扬的模样,颇为得意。 好像在显呗,主人帮了自己,而不是帮了顾白。 瞅着鸽子贱嗖嗖的样子,顾白心里暗道。 它只是一个鸽子,我可不能和畜牲斗气,我忍。 南宫偃月解下鸽子身上的信筒,取出信纸,朝着鸽子轻声说道:“好了,小灰,快走。” 她点了点鸽子的小脑袋,不自觉看了一眼假装凶神恶煞的顾白,继续说道:“不然,他一会儿把你烤着吃了!” 她笑意盈盈地对鸽子说着十分具有威胁力的话,吓得鸽子瞬间扑腾起翅膀来。 一边飞,还一边看着顾白,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简直怕极了! 三百一十.府中细作 送走了小灰,南宫偃月轻轻拉扯着顾白的衣袖,脸上挂着笑,温柔地说道:“夫君,我们进去。” “嗯?” 此话一出,顾白不禁一愣。 今天不用去书房了吗? 他想着,未等自己问起,便听得南宫偃月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再说。” 她说着,拉着顾白便步入绛榕居。 回到房里,南宫偃月坐在桌前,倒了两杯清茶。 她一边小口品着茶,一边将信纸开打。 看着上面的话,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凝重起来。 瞅着南宫偃月脸色大变,顾白忍不住问道:“出了何事?” “府中出了细作,平南王府的细作。” 南宫偃月说着,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口气。 南宫偃月自认为,自己对所有人都公平对待,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主子。 本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府里,可现在看来,还是太真了。 细作在此时出手,一定是和布庄生意有关。 按照计划,方荼今天开始出售新型布料,因为布料材质不错,价格又便宜,卖的很是不错。 看来平南王有些心急了,这才会动用隐藏在自己府里的细作。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来偷取映月鎏光布的制作方法。 南宫偃月想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不由得露出一丝悲伤。 可以做这件事的人,定是同自己熟悉的。 目前来说,这个细作最可能是随性丫鬟,或是在书房伺候的丫鬟。 现在府里也不过几个丫鬟受自己重用,究竟,是哪个要背叛自己呢? 南宫偃月低头沉思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落入顾白眼中,让他心疼起来。 本以为今日她能够好好休息一天,不管这些琐碎事情,没想到,大晚上的,又要忙于算计,忙于布局。 看着眉头微蹙的自家夫人,顾白缓缓坐在她身旁,轻轻抚上她的眉尖,小心翼翼地问道:“消息可准确?” “还算准确。”南宫偃月说着,不禁轻笑一声。 这个消息,自己只能选择相信。 哪怕查出来是假的,伤了人心,现在也要相信。 毕竟万事小心谨慎,总比大意好。 而且,自己如今,不能走错一步。 听着南宫偃月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顾白心里便有了数。 “夫人,这个线人应当不是自己人。” “共同利益而已,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南宫偃月回答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算计。 她温柔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带着藏不住的霸气威武。 “现如今,能利用资源必须利用起来,不论是否有危险。” 看着正在思考的南宫偃月,顾白不禁在心里感叹起来。 自家夫人的性子,其实,还挺适合统揽大权的。 他想着,拉起南宫偃月微凉的手,开口安抚道:“夫人放心,这个消息,我会派辟无去查的,你先不要多想,一切照旧即可。” “嗯,我知道的。你也放心,我不是会被随意欺骗的人。” 南宫偃月朝着顾白浅浅笑着,她看起来很是平静,似乎一切都逃不出她的算计。 在那双黝黑的,宛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眸子深处,尽是杀意。 所有背叛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三百一十一.用心良苦 顾白拍了拍南宫偃月的肩膀,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低沉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畔响起,带着些许戏谑和轻浮,却一点也不惹人烦。 “夫人,你看,这夜已深,我们该就寝了。” 南宫偃月听着顾白的话语,不禁低头浅笑起来。 她知道,顾白这么说,是为了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一天都是如此。 无论是晨起时相互嬉闹,还是午间在脸上画花都是如此。 毕竟,顾白还没有傻到自己脸上有东西,还不自知。 他这一天,都在尽心尽力地逗自己开心,虽说有的笑是硬生生逼出来的,但也算颇为用心了。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不禁暖洋洋的。 “好,都听夫君的。” 她说着,言语里尽是娇羞。 那眼眸里的温柔和皎洁,仿佛迷人的月色,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看着她来到床边,开始轻轻褪去衣裳,顾白不由得一惊。 今日夫人怎么这般主动了? 他仔细瞧着南宫偃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啊?” 他小声说着,话音刚落,便被南宫偃月推出了房门。 夜里的风微凉,带着些许寒意,没有了南宫偃月在身旁,顾白都觉得有些冷了。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想着方才南宫偃月微微不悦的表情,不由得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笑来。 夫人对自己恼怒,至少说明,她不再思考政务了。 挺好。 挺好。 顾白想着,忽然感觉到身旁一阵风过。 “出来。” 他低声说着,眼眸里的笑意全无,伸手便是一掌。 “爷。” 影流躲闪不过,硬生生接下,额上瞬间痛出汗来。 他半跪下来,低着头,心里不禁感到恐惧。 若不是自己急忙出声,方才那一掌,自己就要废了。 本以为自己这些年苦练武功,虽然不敌主子,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今日这一下,影流便清清楚楚的知道了自己同顾白的差距。 他想着,额上的汗滑入衣领里。 看着影流强忍着疼痛的模样,顾白低声问道:“何事?” “臣宴一事,辟无已经查清,所有大臣皆无嫌疑。” 听着影流的话,顾白的眉头不自觉微蹙起来。 所有大臣皆无嫌疑。 那么,下药之人就是宫中之人了! 皇宫里的人,不用也想知道,同朝堂一样,有平南王的人,有太傅长孙瞿甫的人,也有皇上自己的人。 这么想来,顾白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无论是那派给自己下药,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想着,朝着影流下令道:“送几个人进宫,将当日臣宴上的婢女和太监全部监视起来。” “是。” 影流应着,却不敢起身离开。 他知道,方才自己突然出现的举动,其实已经犯错了。 不过,这个错误,能让自己清楚,在轻功方面,还有许多可以进步的空间,区区三鞭子,自己还是受的住的。 他想着,静静地等着顾白的责罚。 然而,顾白的声音没有传来,倒是听见了南宫偃月温柔的声音。 听着自家夫人在唤自己,顾白朝着影流随意摆了摆手,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看着如此行动迅速的主子,影流也默默地退下了。 三百一十二.夜里的猫 顾白三两步便来到房中,脱衣上床,行动十分迅速。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如墨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以看清的情绪,让南宫偃月感到有些奇怪。 再加上方才门外细小的动静,她不由得怀疑起来。 “你在门口等我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 她缓缓开口问着,带着一丝好奇。 她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顾白的胸膛,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敲击着,带着一丝凉意。 青丝洒下,配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子,看起来尽显诱惑。 顾白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两下。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逐渐上升,气息开始急促,看向南宫偃月的视线也变得火热起来。 这丫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想着,低下头,不和南宫偃月对视,借此来克制着心里的欲望。 看着眼神略微有些躲闪的顾白,南宫偃月心里的疑惑越发严重。 “怎不说话?可是心里有鬼?” 她小猫般地抓挠着顾白的胸膛,也抓挠着他跳动的心。 那颗火热的,不断加速的红色宝石,在顾白的胸膛里发出整齐激烈的响声,给他的大脑传来信号。 他的身子向一旁挪动着,双手也已经不自觉地紧握起来,生怕怀里的猫儿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看风景。” 顾白开口说道,声音带着些许特殊的沙哑感觉,说不出的暧昧不清。 “平日里都是看风景。” 他又说了一遍。 语气里的强调让南宫偃月的眉头微微蹙起。 说谎。 她想着,眯起了眼睛。 “那我怎么听得有动静?” 她小声问着,那双黝黑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狡黠和不悦,手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方才碰见一只猫,闲来无事,便同它聊了一会儿。” 顾白握住她不安分的白嫩小手,与她四目相对,缓缓说道:“那猫是白色的,眸子很亮,在夜里泛着微光,很是可爱。” “我在这府里这么多年,我怎么不记得府里养了一只白猫?难不成……” 南宫偃月说着,将脸凑了上去。 “是你编的?” 她眉眼如画,樱桃小口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顾白本就激烈的心越发波澜起伏。 “你平日里太忙,别说是一只猫了,连我,你都顾不上。” 听着顾白的低沉的嗓音,南宫偃月撇撇嘴,躺在了他的怀里。 “那你都和猫聊了什么呀?” 她带着些孩子气般的言论落入顾白耳中,让他不觉嘴角微扬。 他摸着南宫偃月柔软的发,缓缓说道:“聊你。” “我?” 南宫偃月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泛着微光,十分好奇。 “聊我什么了?快给我说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撒娇地拉扯着顾白的手臂。 瞧着自家夫人那可爱的小模样,顾白忍不住打趣起来。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南宫偃月,等着她的举动。 看着顾白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南宫偃月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想诓我? 我才不会上当呢! “不说就别和我睡一块。” 她说着,便将顾白蹬回了他自己的被子里。 看着闭起眼睛的南宫偃月,顾白一时间哭笑不得。 三百一十三.欲念之花 瞅着假装睡觉的南宫偃月,顾白侧起身子,轻声唤道:“夫人。” 顾白扒拉着南宫偃月,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着。 “夫人。” 他尽是欢乐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也不自觉嘴角勾起。 南宫偃月侧身背对顾白,将自己的头半裹在被子里,生怕被他发现,自己是装的。 她一边用小手捂着嘴,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定要忍住,不然一会儿该多尴尬呀。 “夫人,你再不理我,我可要动粗了。” 顾白威胁着说道。 他的大手正放在南宫偃月的被子上,手指时重时轻地在上面走着,带着些许试探。 敲击感顺着被子传到南宫偃月的皮肤上,再由皮肤传到她的大脑里。 他这是要干嘛? 她不禁想着,向里侧挪了挪。 见自家夫人还是不说话,顾白故意在她头顶叹了一口气,感觉很是无奈地样子。 “夫人,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感觉到腰间一阵温热,南宫偃月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这是要…… 她想着,熟悉的痒痒便传入她的大脑,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我错了,错了!” 她急忙求饶。 蜷缩的身子,她娇羞可爱的脸,眼眸里灵动的光,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小猫。 听得南宫偃月开口,顾白立马停了手。 他凑过去,将南宫偃月抱入怀中,一脸坏笑地说道:“这就认输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和放肆,让南宫偃月很是不爽。 认输? 我南宫偃月才不会认输! 她想着,轻轻拍打着顾白的大手,柔声细语地说道:“你先松开我,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那娇嗔的迷人模样,格外惹人心动。 “好。” 顾白应着,将手放开,等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他知道,这个女人才不会就这样结束战斗呢。 她骨子里带着南宫家的高傲,注定了是个不服输的人。 待休息片刻,南宫偃月缓过精神,她才转身面向顾白,露出了一抹灿烂如同阳光般的微笑。 瞅着突然笑起来的夫人,顾白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么笑,定是心里有了坏点子了。 他还在想着,便见南宫偃月双手摁在自己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她美艳动人的脸上挂着一丝邪魅,带着摄人心魂的力量,却又不让人觉得轻浮戏谑。 那种来自血统中的高贵,让她不论做什么,都如同神袛一般。 她嘴角挑起,红润的唇瓣微微轻启。 “夫君。” 她唤着,宛如夜莺轻鸣。 墨色的发滑落到顾白脸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嗅着,格外诱人。 顾白感觉自己方才平稳下来的心,又开始波动。 那双黝黑的狐狸眼又开始躲闪起来,他刚要张嘴说着什么,便被一抹温软堵住了。 南宫偃月甜美可口的味道,在顾白的大脑里炸裂开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系统,在此刻,都用来感受这个悠长暧昧的吻。 那带着些许挑逗,有含着几分情爱的吻,在顾白心里种下了一枚名叫欲念的种子,而现在,它开出了花。 三百一十四.你还有我 顾白不自觉地伸出双手,环抱住南宫偃月,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渐渐的,他变被动为主动,深情款款地吻着南宫偃月。 他小心翼翼着,动作极为轻柔,生怕吻久了,会弄疼怀里的宝贝,破坏了这份美好。 也不知吻了多久,两人缓缓才分开。 南宫偃月的脸早已泛红,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情欲的迷茫,看起来极为诱人。 躺在这样的人儿身旁,顾白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该悲。 按道理说,家有美妻,自当是开心的,不过…… 自家夫人,可不是寻常女人。 她若不让,自己也不敢做什么非分之举。 顾白想着,又看了看一脸娇羞的南宫偃月,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嘴微微动了动,声音还未发出来,便被南宫偃月打断了。 她轻轻用手堵在顾白嘴上,莞尔一笑,轻声道:“我累了,我们就寝。” 瞧着她眼底的笑意,顾白心里便清楚。 她是故意的。 算了,谁让她是自家夫人呢? 顾白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将身子挪回原位。 “你去哪?” 看着像一只小虫的顾白,南宫偃月忍不住捂嘴偷笑。 她眨着眼睛,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全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快乐。 “不是要就寝吗?” 顾白疑惑地问着,继续向自己的被子移动。 瞅着还在移动的顾白,南宫偃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嘀咕着。 “夜里寒凉,我怕冷。” 此话一出,顾白的大脑瞬间嗡嗡作响。 这是…… 这是! 他想着,瞬间钻回了南宫偃月的被子里。 他揽上南宫偃月消瘦的肩膀,眼眸里尽是宠溺。 “这样如何?” 他问着。 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耳根不自觉微红起来。 “还行。” 她略带倔强地说着,轻轻将头枕在了顾白的胸膛上。 他的胸膛很结实,带着热量,感觉像个小火炉。 南宫偃月侧耳听着,能听见那颗火热的心在一下一下的跳动,也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心。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来自顾白心脏的力量。 随着烛火熄灭,房便陷入黑暗里。 南宫偃月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她其实最怕黑了。 只是母后说过,身为南宫家的人,身为一国公主,她不能怕。 她什么也不能怕。 即使是怕,也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是天家的脸面,她不能软弱。 南宫偃月想着,鼻头一酸,泪便落了下来。 她想母后了。 想那个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女子,那个一直教育她端庄得体的女子。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去临云峰,或许,就能多和母后待一会儿了。 感受到南宫偃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顾白便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还有我呢。” 他轻声说着,却感觉此话一出,怀里的人儿哭得更加厉害了。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起从前父亲常说的话,忽然灵光乍现。 顾白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 他轻轻抚摸着南宫偃月的肩膀,像安抚一个孩子般,安抚着怀里的她。 三百一十五.逐渐清晰 在顾白一下又一下,如同哄孩子般轻柔的拍打下,南宫偃月缓缓进入了梦乡。 梦里,又是那个女子。 赤红色的凤凰涅盘图罗裙,凤眼处的月亮图案,还有怀中的婴儿…… 一切都仿佛那么熟悉。 熟悉到让南宫偃月竟然感到有一丝恐惧。 一定见过这个女人。 南宫偃月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段记忆。 一段好久远的记忆。 她想着,便向前走去,打算进一步探索这片模糊的记忆。 她迈出步子,还未走近女子,房里便升起团团白雾,一层又一层,将她包裹起来,隔绝她的视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了。 “偃月。”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真真切切地,唤着南宫偃月的名字。 那带着些许奇怪的语调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自觉微蹙眉头。 是谁? 谁在说话? 这个声音为什么有些耳熟呢? 她正想着,一抬眼,便瞅见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直直的盯着自己。 白雾尽散,房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个女人,依旧一身赤红色金丝罗裙,十分端庄地,站在一块印有月亮图案的红色毯子上。 那毯子的红很是妖娆,仿佛萃了毒一般,刚南宫偃月感到些许害怕。 南宫偃月想要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不能动弹。 她就这么定定地站着,等着女人接下来的举动。 女子的脸上带着一丝诧异,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惊讶的表情一瞬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美艳绝伦,平静到没有悲欢的脸。 南宫偃月看着这张逐渐清晰的脸,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 这张脸,自己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她偏偏又知道,这个女人,自己一定见过。 女人似乎感觉到了南宫偃月的疑惑,她缓缓开口,声音柔和妖媚,仿佛神话故事中的鲛人。 “偃月。” 她唤着南宫偃月的名字,朱唇轻启。 “这不过是一场梦。” 女子说着,伸出了白嫩修长的手。 她轻轻牵起南宫偃月的手,向远处走去。 南宫偃月可以感受到那双手上带来的微凉。 这种真实的感觉,让她有些分不清。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一边想,一边随着女人走着。 两人所到之处,白雾皆散。 一个碧蓝色的湖出现在南宫偃月面前,让她本就恐慌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那是赤水。 这里是大都皇宫。 南宫偃月的头忽然疼痛起来,那些模糊的记忆在咆哮着,向从脑海深处挣扎出来。 就在这时,女人停了下来。 她松开了牵着南宫偃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缓缓说道:“这只是一场梦。” 这只是一场梦? 她是在对何时的自己说呢? 南宫偃月琢磨着,还未等她想明白,女人便将她推下了湖。 冷。 刺骨的寒凉。 一点一点刺激着南宫偃月的神经。 她猛地惊醒,那双黝黑眸子里全是恐惧。 原来自己不是失足,是她将自己推下赤水的! 封存的记忆从这一刻,慢慢被揭开了。 而那些封在记忆里的秘密,有是多少人不顾一切去隐藏的呢? 三百一十六.真相初现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动静,顾白便睁开双眼,在黑暗中找寻她的身影。 只见她呆呆地坐直身子,后背出了细汗,已经有些粘腻。 她的瞳孔微张,眼眸里尽是惧色。 想来是做噩梦了。 顾白瞧着,也坐起来,从背后环抱住南宫偃月,轻声安抚道:“别怕,都过去了。” 她的身子很凉,仿佛掉入冬日的冰窟当中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气。 顾白抓着她柔软的小手,想要尽可能给予她温暖。 他紧紧贴着南宫偃月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那都是梦。” 他的声音很是柔和,同梦里那女子的温柔不同,不带有一丝敌意。 那都是梦。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顾白的话和女人的话相互重叠起来,让南宫偃月猛地回过神来。 她轻轻靠在顾白胸膛里,感受着他跳动的心脏,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说道:“顾白,我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苍凉,好似远古传来的钟声,空灵又悠长。 “想起什么?” 顾白问着,头抵在南宫偃月的脖颈处。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仿佛一颗定心丸,一下子便让她的慌张不安全部消散。 “当年落水的真相。” 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言语中有些落寞和可笑。 “我居然忘了,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落在顾白耳中,不由得让他心疼起来。 “是谁做的?” 顾白开口问着,那双黝黑精明的狐狸眼里全是戾气,仿佛地狱中的罗刹,带着阴森和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可还活着?” 他继续说道,抱得南宫偃月越发紧了一些。 “那人是明贵妃,她着一袭赤红色罗裙,上面绣着凤凰涅盘图。” 南宫偃月说着,暗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她记起来了。 那份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宛如画卷般,一点点向自己展开。 “洛璃殇,北疆郡主,大都的明贵妃,四皇子生母,这个女人还有多少秘密呢?” 她朱唇轻启,将这个梦境里穿着赤红色金丝罗裙的女子的身份一一道来。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也不由得一惊。 在他的记忆里,明贵妃,和先皇后长孙娉袅是同年逝世的。 据父亲所言,明贵妃受尽先皇南宫辰宠爱,在世时,权势堪比皇后。 按道理来说,她没有理由对南宫偃月下手。 虽说大都的皇位继承人并未强制规定男女之分,但四皇子子凭母贵,是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人。 就算是为了四皇子,受难的也应当是现任皇帝,南宫炎珏,不可能是南宫偃月。 顾白琢磨着,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起来。 同他一样不解的还有南宫偃月。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要对自己下如此毒手,更何况,那时候自己才五岁。 思来想去,南宫偃月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性。 自己无意中看到了她的秘密。 现如今,记忆已经一点点清晰起来。 南宫偃月知道,这破碎的秘密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复原。 真相,不远了。 三百一十七.秘密联系 南宫偃月暗暗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儿时发生事情的真相找到。 她想着,忽的记起顾白送给自己的木制机关盒,那上面雕刻的正是凤凰涅盘图,而且,凤眼处同样有一个月亮。 难道,明贵妃和月谷有关? 可她是北疆人啊! 她琢磨着,便开口问道:“顾白,你上次送我的盒子是何人所制?” “月谷机关师,公孙云。” 顾白说着,不由得看向南宫偃月,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了?” 他轻声问道。 “我怀疑明贵妃同月谷有关。” 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虽然是猜测,但她的言语却很是笃定。 看着她这般确定的模样,顾白不禁问道:“只因你梦中的她,穿着那件衣服上绣着相同的凤凰涅盘图吗?” 顾白语气里的狐疑,南宫偃月明白。 这关联略显牵强,说出来当真有些可笑。 她正想解释,便听得顾白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觉得有关,那便按照有关来查,公孙云那里,我会亲自去查探的。”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微笑。 说实话,她不光怀疑明贵妃和月谷的关系,还怀疑自己同月谷的关系。 当年师父说过。 凤隐,命多舛,虽陨,浴火则生。 那不正是凤凰涅盘吗? 上一世自己死时,利剑穿心,大殿上,血到之处,皆为嫣红,宛若烈火。 南宫偃月现在越发觉得,自己身上藏着太多秘密,那是来自上一代人遗留下来的疑问。 他们在用这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来掩盖真相。 只是这个疑虑,自己不能同顾白讲,只能自己琢磨。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顾白说,也不知道,这一说,会不会改变两人现在的关系。 南宫偃月知道,自己对顾白的在乎已经超越了一开始设定的界限。 她有点害怕失去他了。 她也不想失去他。 看着怀里忧虑的南宫偃月,顾白沉默着,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不要继续想了,再睡一会儿,这件事交给我去处理就好。” 他轻柔地蹭着南宫偃月的脖颈,仿佛撒娇的猫儿,带着一丝温暖。 “不。” 南宫偃月果断地拒绝了顾白的好意。 她微微侧头,朝着顾白落下一吻,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笑容,唇轻启,道:“这个秘密我要自己来。” 她的眸子里闪着光亮,含着几分冷漠和杀气,看得顾白入了迷。 他喜欢这样的南宫偃月。 无论被人威胁,被人算计,还是被人伤害,她都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绝不手软。 顾白想着,不自觉紧握了南宫偃月白嫩柔软的小手。 明明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偏偏性子生得这般强硬。 “夫妻本一体,你的事情就是我事情。” 瞅着她眼眸里深深的坚定,顾白又轻声说道:“还请夫人不要嫌麻烦,尽情吩咐我就好。” 听得顾白的话,南宫偃月心里不觉涌起一股暖意。 她眼眸微弯,带着发自心底的笑意,看向身旁的这个男人,轻声言语,“好。” 一个好字,道尽情愫。 三百一十八.林中仙子 躺在顾白的臂弯里,南宫偃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再一睁眼,便已到了寅时。 身旁空空荡荡,单留着一张信纸。 上面只有短短四字。 月谷,晚归。 瞅着字迹工整的信,南宫偃月嘴角不经意微微扬起。 顾白这是去找公孙云了。 她想着,房门声忽的响起,不觉峨眉微蹙。 “谁?” 她慵懒中带着些烦躁的声音传入门外的白卉耳中,让这个丫头很是诧异。 殿下今日怎么了? 刚醒来便被气着了? 难不成同驸马爷恼怒了? 白卉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情情爱爱,想的原因也自然是夫妻不合这种事儿。 她一边揣测,一边言语。 “殿下,是奴婢。” 一听是白卉,南宫偃月方才的不悦便全部消散不见。 “进来。” 她柔声说着,从床上下来,披上外衫,坐在桌旁,品了一口凉茶。 茶水凉爽,顺着咽喉流下,捋顺了南宫偃月杂乱的心绪。 白卉轻轻推开房门,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瞅着脸上微露愁容的自家殿下,小心翼翼地移步至她身旁,问道:“殿下,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本宫无碍。” 南宫偃月伸手摸了摸白卉可爱的小脑袋,言语里尽是温柔。 “别担心,只是昨夜未休息好。” 她解释着,生怕这丫头想多了,会自寻烦恼。 “这样啊。” 白卉恍然大悟的模样落入南宫偃月眼中,仿佛看着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兔子,尽是纯真,可爱极了。 “殿下,那您快去休息休息,现在还早呢。” 白卉说着,便要扶南宫偃月起身,打算让她上床再睡一会儿。 “傻丫头,都寅时了,不早了,伺候本宫洗漱。” 南宫偃月浅笑滟滟,继续说道:“本宫打算一会儿进宫。” 听得南宫偃月的话,白卉小声问道:“殿下,需要奴婢陪您吗?” “今日不需要习武吗?” 南宫偃月抬眸瞅着才白卉,眼里带着笑意和宠溺。 “师父瘾诊犯了,给奴婢放了一天假。” 白卉说着,不时傻笑起来,颇有一种做了亏心事儿的模样,瞅的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让她忍不住怀疑,白卉是不是给北霖下药了。 “好,那今日你陪本宫。” 南宫偃月柔声说着,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她换上一身天色罗裙,发挽起,额间一点嫣红,看上去清新淡雅,柔和可亲。 “殿下,今日还带驸马爷送的珠钗吗?” 白卉摆弄着梳妆台前各式各样华丽高贵的珠钗,步摇,还有簪子。 她一会儿拿起一支,放在南宫偃月发间比划着,又觉得不满意,换上另一个。 时间这么流逝着,也不知过了许久,白卉无奈的叹了口气。 “殿下,是不是奴婢手艺生疏了,怎么感觉都不相配呢?” 她鼓着嘴,仿佛一个胖头鱼,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放心,一如既往的好。” 南宫偃月轻声说着,语气极尽柔和。 “平日里穿着清雅配的都是那支碧玉簪子,最近找不见了,换只珍珠簪便好。” 听得南宫偃月的话,白卉点点头,拿起珍珠簪,轻轻插入发间。 发如黑墨,簪如白月,配上天色罗裙,清雅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林中仙子,美丽脱俗。 三百一十九.太监广禄 马车行驶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上,不一会儿,南宫偃月便入了宫。 白卉扶着她走下马车,缓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房瓦上一个身影在默默地注视着南宫偃月,见她朝着御书房行去,身影忽而移动,一瞬便消失不见。 耳边莫名其妙的风动,让南宫偃月不自觉警惕起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向前走着。 大约两刻钟后,御书房的大门出现在南宫偃月面前。 房门是禁闭的,一点动静也听不见,似乎并未有人。 门外当值的小太监一见到南宫偃月,急忙下跪请安。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偃月拂袖轻言:“起来,皇上可在房内?” 她问着,语气很是柔和,却带着说不出的天家威严。 “回殿下,皇上去怜美人宫中了。”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着,他低着头,不敢看向南宫偃月,却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偷偷抬眸瞧着她。 那美艳绝伦的容颜,端庄得体的言行,即便是身着一身清雅罗裙,也难以遮挡她身上的高贵气质。 这就是长公主殿下啊! 果真是美的不可言语。 小太监本想在心里暗暗感叹,不料一个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安安静静地院落里,突然响起一声“美”,显得极为突兀。 “大胆!” 白卉厉声喝道,脸上带着一丝愤怒,全然不是平日里乖巧可儿的小兔子模样。 在她心里,没有人可能对自家殿下不敬,就算是皇上也不行,更何况是一个小太监! 她想着,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怒意。 白卉这一声出来,吓得小太监急忙磕头谢罪。 “殿下,奴才错了,饶了奴才……” 瞅着小太监那慌张不安的模样,南宫偃月轻轻拉住白卉,柔声说道:“无妨。” 看着自家主子都不介意,白卉便收敛起脾气,对着小太监说道:“别磕了,殿下都原谅你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小太监继续说着,双膝依旧跪地,也不知是腿软了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就是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本宫记得,上次也是你在御书房当差。” 南宫偃月缓缓说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奴才……名广禄……” 广禄低着头,小声应着,言语里尽是不安和恐惧。 他没有想到,就见过一次,殿下便记住了自己。 “你是哪个公公管教的?” 南宫偃月继续问着,这一次,语气里多了几份责备。 “王……公公……是奴才师父。” 广禄的身子已经不自觉发颤起来,额上也开始出现汗珠。 他脸色泛白,撑着身子的双手在不停发抖,仿佛再多一点力量,他便会倒在地上。 上次犯错,师父便狠狠责罚了自己,若是这一次,再被师父知道,恐怕自己小命不保! 他想着,一脸惧色,急忙朝着南宫偃月说道:“殿下,求您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皇上,不然奴才就没命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又磕起头来。 瞅着慌张不已的广禄,南宫偃月朱唇轻启,缓缓而道。 “本宫可以不说,但你要为本宫做一件事。” 她说着,黝黑的眼眸尽是算计。 三百二十.广禄带路 南宫偃月身上散发着天家独有的威严,她黝黑又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微光,看上去仿佛满天繁星,无时无刻,不透着神秘和迷人的感觉。 广禄呆呆地跪在地上,脑海里全是南宫偃月方才的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 若是不答应,可能就要死在师父手里,不死也难逃长公主责罚。 他只能答应。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但他此刻,他没得选。 他想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任凭殿下吩咐,奴才定全力以赴。” 他坚定的言语中又带着几分悲凉,让人心里不禁感叹,这世道艰难,没有权势之人,只能任凭宰割。 南宫偃月朝着白卉招了招手,示意她给这个小太监一些打赏。 她朱唇轻启,缓缓说道:“你放心,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只要做好了本宫交代的事情,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 广禄看着白卉手中的银两,又抬起头,看了看笑意盈盈的长公主殿下。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接下银两,感受着那份重量和冰凉,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他进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收到主子的恩赐,而且,还未上交给师父王公公。 他看着阳光下泛着微光的银子,心里是着实高兴。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奴才定不辜负殿下厚望。” 广禄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南宫偃月磕了几个响头。 他的额间粘上了一层土,有些发灰,在他原本白净的小脸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起来。” 南宫偃月柔声说着,美艳动人的脸上甚是平静,仿佛一潭死水,惊不起一丝波澜。 “本宫不喜欢看人下跪磕头。” 她的声音轻缓,宛如春风微微拂过,除了柔和,还是柔和。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广禄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银两揣入怀中,弓着腰,低着头,等着吩咐。 “方才你说,皇上去了怜美人宫中?” 南宫偃月随意问着,手指轻轻抚摸着顾白送给自己的戒指。 白玉的质地很好,温润又不突兀,高贵又不俗气,再加上上面雕刻细致美观的月季花图案,很适合这个春季。 她一边把玩着戒指,一边心里想着广禄提到的怜美人。 上一世中,炎珏忙于政务,很少去后宫,除了假意宠幸宫女,堵上平南王送女儿的嘴之外,自己可从未听过他在哪个宫里留宿。 更别说,见过他喜欢谁了。 如今出来了位怜美人。 自己定要去会上一会,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剩的自家傻弟弟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南宫偃月想着,便命令道:“带本宫去瞧瞧这位怜美人。” 她妖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扬,很是期待。 广禄听令,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是。” 他乖巧地走在前方,依旧半弯着身子,毕恭毕敬地给南宫偃月带路。 想着怀里的银两,广禄就不自觉扬起笑脸来。 他不知道,今天说的话,将改变自己的一生。 他也不知道,像他这样一个身份地位微乎其微的人,日后会成为这场权利斗争中,改变战局的关键棋子之一。 三百二十一.皇姐生气 从御书房出来,左拐右拐,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间小巧精致的挽露宫才出现在南宫偃月眼前。 见事情办妥,南宫偃月便让广禄离去了。 自己则在白卉的陪伴下,缓缓步入挽露宫。 刚刚迈入大门,便听得一阵欢声笑语。 南宫偃月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上一次在御书房也便罢了,自己可以当作炎珏年少,男女之情也能谅解。 不过此刻,正是该处理政务的时间,却在宫中玩乐,实在是不应当。 她想着,脸色微变,身上不经意涌现出了一股子戾气。 门外的宫女看着南宫偃月来了,一时间,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纷纷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南宫偃月居高临下地瞧了一眼微微发抖的宫女,缓缓开口说道:“去禀报。”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让一旁的白卉也是一惊。 在白卉的印象里,自家殿下可从未对皇上生过气。 但现在,殿下居然生气了! 她想着,偷偷抬眸瞅向南宫偃月,只见她脸色阴沉,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狂风暴雨将至。 宫女踉跄地跑入房里,不一会儿功夫,方才那阵欢快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宫女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她的言语里带着慌张和不安,眼神微微躲闪,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 听着宫女的话,南宫偃月缓步踏入房门。 房内布置精美,一看便知道是炎珏设计的,因为肉眼所及,皆可看见月亮图案。 炎珏喜欢月亮,自小便喜欢。 儿时,他常常和自己抱怨,月亮那么美好,为什么他的名字里不带月。 那个调皮淘气,又天真烂漫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一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了。 南宫偃月想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管他太严了? 可如今局势劫难,不能不防。 炎珏啊,姐姐只能对你狠! 她感叹着,抬眼瞅向南宫炎珏。 只见他微微低着头,乖巧地站在床边,床上还放着杂乱的女子衣服…… 而他身旁,站着一个妖娆美艳的女子,想必便是怜美人了。 “皇姐。” 南宫炎珏轻声唤着,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言语里不带一丝底气。 “你……怎么来了呀?”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眼眸微转,身子却站着原地,一动不动。 “本宫不来,还不知道皇上日日沉迷女色,不理朝政!” 她厉声喝道,脸上带着南宫炎珏不曾熟悉的严厉和愤怒。 见南宫偃月这般说着,一旁的怜美人忍不住开口了。 “殿下,皇上是天子,您说话未免过分了些!” 她一边说,一边抬眸直视南宫偃月,那娇媚的脸上尽是笑意。 瞅着怜美人略微得意的模样,南宫偃月轻笑一声,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怜美人是?” 她缓缓念叨着,黝黑的眼眸里全是杀意。 “是。怎么了?” 怜美人回答着,一脸的无所畏惧。 她的回答很让南宫偃月满意。 南宫偃月缓缓走着,坐在了房里的香檀木扶手椅上。 她朱唇轻启,轻声说道:“白卉,掌嘴。” 三百二十二.妖孽美人 南宫偃月这话一出,怜美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 她大声问着,看着白卉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慌张不已地向后退去。 “皇上,皇上!” 她叫唤着,瞅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南宫炎珏,不禁落下泪来。 那晶莹剔透的珠子,顺着她妖媚的脸颊滑下,路过白皙的脖颈,藏到了精美的罗裙里。 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看得南宫偃月不禁嘴角微扬。 好一个怜美人! 当真是让人怜惜啊! 她想着,眼眸里的冷冽更重了些。 “白卉,不必了。” 她轻声言语,温柔地像只慵懒无害的猫咪。 她轻轻指了指方才门口的宫女,柔声道:“你去。” 宫女诧异了一下,但看着南宫偃月脸上平静的表情,便心里明了。 逃不掉了。 自己打主子,那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 她想着,步伐也沉重起来。 “子君!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主子!” 怜美人脸上又惊又怒,她指着逐渐靠近的宫女,那可怜模样,很是让人心疼。 “主子,奴婢也不想的,可您也听着了,殿下下令,奴婢不得不得听!” 她说着,抓住怜美人的手,一巴掌打了上去。 红色瞬间敷上了怜美人白皙可人的小脸蛋儿上,显得有些突兀。 这火辣辣地痛传来,让这个娇媚柔弱的女子,哭的更惨了。 而在整个全程里,南宫炎珏一字未发。 怜美人瘫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第拉扯着南宫炎珏的衣摆,哭得不成样子。 那似断未断的哭声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禁皱起眉头来。 “怜美人若是想哭,便出门哭去,莫要污了本宫的耳。” 她缓缓而道,语气温柔似水,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怜美人听着此话,心里怨气十足。 “凭什么让我出去!这可是我的宫!” 她小声抱怨着,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恶狠狠地瞅着南宫偃月。 她细微的声音传入白卉耳中,让她也不禁愤怒起来。 “以下犯上,掌嘴。” 白卉大声说着,朝着怜美人另一边白皙的脸颊就扇了过去。 “目无尊卑,掌嘴!” 她继续说着,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向怜美人,直到将她打晕,才停下手来,快步走回了南宫偃月身旁。 白卉静静地站着,低着头,瞧着一言不发的自家殿下。 只见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正在轻轻敲击着桌面,传来一阵“咚咚”声。 那富有节奏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带着一丝凉意,让南宫炎珏不禁汗毛微立。 他知道,皇姐这次是气极了! 南宫炎珏想着,招了招手,清退了房里的宫女,然后一步一步来到南宫偃月面前,小声言语。 “皇姐,我错了。” 他的语气里略显卑微,那灵动的琥珀色眸子泛着微光,看起来很是无辜。 “皇姐,你不要再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心便有些发软了起来。 可一想到这几日南宫炎珏做的荒唐事,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不行,不能心软! 今日定要好好教育他一番! 不然,等到自己死去时,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三百二十三.喜欢月亮 南宫偃月想着父亲的嘱托,又想想上一世炎珏死去时的惨状,心便坚定起来。 “气?” 她说着,不禁冷笑起来。 “我这是气吗?” 她抬眸看向站地端端正正的弟弟,脸上全是无奈。 “我这是伤心,你可懂得?” 此话一出,南宫炎珏愣住了。 皇姐是对我失望了吗? 可是……我不能说呀! 我若是说了,我便会失去你了。 南宫炎珏低着头,双手紧握。 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将心里的那份冲动压制下去。 他藏了太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只能他一个人来抗。 见南宫炎珏不说话,南宫偃月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可知现在时局动荡不安,北疆表面平静,背地里一直在边疆进行军事偷袭?”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看向眼前这个似乎还未长大的孩子,心里有些难过。 “那你可知道,如今平南王的军队逐渐扩大,他不断招兵买马,偷偷训练,就是为了等我们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和北疆联合,篡夺皇位,搞垮南宫家?” 南宫偃月缓缓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和悲伤。 那悲伤宛如江水一般,将她包裹起来,带着无尽的寒凉之意。 “炎珏,姐姐身子不好,陪不了你多久的。”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南宫炎珏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内心极为纠结。 他好像告诉南宫偃月,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现在很危险,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知道他们都在等着自己做出荒唐事,等着自己失去民心,等着取代自己…… 他也知道,姐姐为了自己做了多少事。 她身子不好,却日日为了稳固自己的皇权而奔波,去贫民窟为自己拉拢人心,甚至嫁给顾白,让自己获得顾家军队的控制权。 这一切,他都知道,他全部都看在眼里,记在脑中,刻在心上了呀! 可,他不能说! 他一句也不能说。 他只能装傻,只能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上。 只能在朝堂上听从太傅长孙瞿甫的意见,受着平南王的威胁,日日不务正业,看起来十分不懂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骗过那些在宫中的细作,降低平南王的戒心。 他才有机会,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让那座暗城里布满自己就优秀的士兵。 他有自己的计划,可这些他都不能说。 他不想让南宫偃月卷入这场斗争里,因为,他害怕自己保护不了她。 那是他心爱的姐姐啊。 他这一生,本不喜欢月亮,月亮寒凉,他怕冷,也怕独孤。 可十岁那年,有一个女孩来到了这繁华美丽又冰冷刺骨的皇宫里。 她长的很是好看,初次见面时,着了一身湖蓝色罗裙,墨色的长发飘然,整个人仿佛住在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 她来到自己身旁,声音柔和又美好。 她拉起自己的手,那手略有些凉,却让自己感受到了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温暖。 她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姐姐,她叫南宫偃月,母后不在了,从此以后便由她爱护自己。 也是从那时起,南宫炎珏便喜欢上了月亮。 因为。 他最喜欢姐姐了。 三百二十四.傻瓜弟弟 瞅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南宫炎珏,南宫偃月的心也很是复杂。 她思考片刻,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我便不计较了。我知道,你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演戏给宫里的细作看,不过你要记得,人,一旦入戏过深,便分不清真假了。” 说完,南宫偃月起身,轻轻抱住了呆呆站着的弟弟。 比起三年前登基时,他长高了不少,可他在自己心里,永远都是那个会因为丢了一块桂花糕哭泣的小男孩。 是那个,一犯错,便抓着自己衣角,低着头,沉默自责的傻弟弟。 “好了,不要多想了。” 她柔声安抚着,踮起脚,捏了捏南宫炎珏的脸蛋。 “笑一笑。” 她说着,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瞅见姐姐笑了,南宫炎珏这才嘴角勾起,伸手抱住了她。 他轻轻地抱着南宫偃月,仿佛在触碰一件珍贵到不行的宝贝,骨子里都透着一份小心翼翼。 他能感受到来自南宫偃月的心跳,还有她身上的温度,和那熟悉的,淡淡的,草药香味。 这浅浅的味道,让南宫炎珏莫名安心。 他知道,只要有姐姐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也知道,只有姐姐在,自己做的这一切才有意义。 “乖,没事的,有皇姐呢。” 南宫偃月轻轻抚摸着他微弓着的背,柔声细语地说着:“姐姐会帮你的。” 她温柔似水的声音传入南宫炎珏耳中,一点点抚平着他心底的伤痕。 “皇姐。” 南宫炎珏低声唤着,声音略带些颤抖,听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让南宫偃月心疼不已。 “怎么?” 她问着,和儿时一样,给他的发尾打上了一个结。 一个结便是一个错,让南宫炎珏记着,直到不犯同一个错误后,才能解开。 “若是有一天,我骗你了,你会不会生气?” 南宫炎珏能感觉到,说出口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都悬了起来。 那加速跳动的心脏,眼眸里的躲闪,无一不在展示自己的不安。 “那要看你为了什么,若是国家大事,我不光不会生气,还会很开心。” “那要是我为了私事骗你,你会生气吗?” 南宫炎珏急忙问着,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焦灼,让南宫偃月不禁有些疑惑。 这小子,怕是有事瞒着我呀。 真是个傻弟弟。 就算是骗了又能怎样呢? 还能打你不成吗? 都这么大的人了。 她想着,缓缓开口说道:“我保证不会生气,如何?” “那你会不会,有一天就不要我了?” 南宫炎珏抬眸瞅着,眼眸里只有温柔的自家姐姐,不放心地继续问着。 “自然不会。” 南宫偃月揉着南宫炎珏的脑袋,不自觉嘴角微扬。 “你可是我弟弟呀,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当真?” “当真。” 南宫偃月坚定不移地说道。 看着她微微发亮的眸子,那泛着坚定和爱意的光,南宫炎珏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傻瓜,不要多想了。” 南宫偃月缓缓说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温柔。 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你呀。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的傻弟弟。 三百二十五.证明想法 看着眼前的傻弟弟,南宫偃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那笑宛如春日和风,拂过身旁,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味,可以治愈心灵一般。 她轻轻拽了拽南宫炎珏打了结的发,语气里是满满的放肆和柔和。 “记着错,莫要再犯了,不然,我便取扇子打你。” 她眸子里的狡黠被南宫炎珏收入眼底,让他不由得笑了。 “好,皇姐。” 他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若是再犯,你便打我。” 看着弟弟略带欠揍的小表情,南宫偃月这才缓缓坐下,开口说起原本要问的话题。 “我今日来,其实是为了上次提到的凤凰涅盘图罗裙。” 她随意地拨弄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低着头,睫毛微垂,让人看不出神情。 “我都想起来了,穿着那衣服的人,是父亲的妃子,四皇子生母,明贵妃。” 南宫偃月淡漠地语气落入南宫炎珏耳中,让他方才安定下的心又一次紧张起来。 皇姐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但语气却很是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皇姐,你确定是她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儿时见过她?” 他嬉笑着问道,那藏着不安的笑,略有些强硬挂在脸上,带着些许突兀。 听着南宫炎珏语气里的疑惑,南宫偃月也只是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说实话,我并不是十分确定,那记忆太过遥远,虽然现在它在一点点清晰起来……” 她说着,抬眸看向南宫炎珏,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微光,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一切的秘密都吸收殆尽。 “为了证明我的想法,今日,我打算去见端太妃和慧太妃。” 她柔和又带着坚定的言语在南宫炎珏的脑子里不断盘旋,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让他紧张,让他慌乱,让他不安。 他害怕了。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开始发生了。 我该怎么办? 该找个借口阻止皇姐吗? 还是…… 直接杀掉那两个可能知情的女人! 他想着,纯洁如同初生孩儿般的眸子里,不由得染上了一股血色。 那份被他掩饰和隐藏了许久的杀意和暴虐,在这一刻,好像从破掉的袋子里泄露出来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皇姐,今日你还是不要去了。” 他双眸微弯,乖巧地坐在南宫偃月身旁,缓缓开口说道:“端太妃同咱们有仇,你贸然前去,未必能问到答案,而慧太妃,自从二皇子被杀,她就疯疯癫癫,一直到现在……” “这倒也是,是我太心急了。” 听着炎珏的言论,南宫偃月不禁点头感叹。 是啊,她们未必能帮自己。 现在神志清醒的也只有端太妃一人,可她一直认为,当年是母后下药,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虽然不会伤害自己,可对自己和炎珏,从来都只有冷漠。 而慧太妃,就更难说了。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有些惆怅。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实实在在地证明自己的想法吗? 她琢磨着,忽然记起了另一个人。 一个同自己亲近到不行的人。 自己的亲舅舅,太傅长孙瞿甫! 三百二十六.双面男人 看着自家姐姐莞尔一笑,那份胸有成竹的模样,南宫炎珏心里便知,她这是想到其他方法了。 “皇姐,你可是找到别的途径了?” 他故作好奇的问着,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南宫偃月的脸,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 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想知道,皇姐在那份遥远的记忆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他害怕,害怕那个秘密守不住,将要暴露在南宫偃月眼前。 因为,随着一个秘密一同暴露的,不光是上一代的恩怨,还有欺骗她许久的自己。 那个残暴的,冷酷的,毫无人情味,没有一丝良心的自己! 他不想让南宫偃月发现这样的自己,不想让她感到失望,更不想失去她。 他静静地等着,见南宫偃月朱唇轻启,便不自觉紧张起来。 “既然皇宫内没有办法,那我只有出宫去找。” 南宫偃月说着,黝黑的眸子里闪着一道精光。 她的语气很是随意,却带着难以掩盖的自信。 “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记着,莫要犯错!” 她轻轻揉了揉南宫炎珏的小脑袋,笑意盈盈地说着,然后缓缓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背影,南宫炎珏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一般,慌到难以言说。 他可以猜的到,皇姐定是要去找舅舅。 可自己能在宫中暗杀太妃,却不能在宫外杀害舅舅。 不光是因为他是自己的舅舅,是好兄弟长孙怀南的父亲,更是因为,他是爱着姐姐的人。 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能伤害和姐姐有关的一切。 她想要守护的,自己要同她一起守护。 她想要摧毁的,自己便同她一起摧毁。 南宫炎珏想着,身上的戾气便全部散发了出来。 他像一只暴躁到极点的凶兽,眸子里透着杀意。 “起来!” 他低声吼着,言语里尽是厌恶和冷漠。 方才被掌嘴到昏厥的怜美人,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错。 她是装的。 她一直都是装的。 从南宫偃月进宫开始,这场戏便开始了。 她要做的,不过是当一个长相美艳,头脑简单,魅惑君王的妖女而已。 这是南宫炎珏给她的任务,也是她保护自己妹妹的唯一出路。 听着南宫炎珏的声音,她急忙爬到他脚边,跪着,低头,等着吩咐。 她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不是南宫偃月。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一旦触犯到他的禁忌,自己可能会生不如死。 而今日一见,忘忧就清清楚楚的知道,南宫炎珏的逆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姐姐。 南宫偃月。 想想自己方才听见的言语,在偷偷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男人,忘忧真的很难将他们合为一体。 那个害怕又脆弱的皇帝,真的是现在这个杀伐果断的残酷主子吗? 她正思考着,头顶上方便响起了南宫炎珏的声音。 他漠然又随意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端太妃,杀了。” 短短五个字,便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这就是帝王。 这就是权利。 三百二十七.月谷非谷 在南宫偃月入宫之时,顾白也只身一人到了月谷。 月谷虽然带一“谷”字,但并非在寂静脱俗的郊外山谷之中。 与之相反,它坐落于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和皇城遥遥相望。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占星楼。 占星楼高九丈有余,通体木制,呈八角状,每一角都挂着一枚精致铜铃,共九层。 它的每一层,都有专人负责管理,一层共八个房间,住六人,两间空房,一生门,一死门,选对房门,才能进入下一层楼。 而且,层层如此。 若是想不选门,安全进入占星楼,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受到月谷邀请,可以出示带走月亮图案的特殊木制牌匾,领门人会带路,但你只能前往邀请人的房间。 二是如同顾白此刻,递上证明身份的信物,然后乖乖地等。 等着守门人将信物带入你要找的房间,看人家的选择。 倘若不见,那便明日再来,若是见,会有领门人带路。 当然,实际上,你若是不想安全进入,也可以硬闯。 月谷的人极为喜欢这种莽夫,因为无论他们是炼药制丹,还是制作机关,打造兵器,都需要实验品。 上一次来找月谷的机关师,顾白便是硬闯的。 机关师在第八层,他也刚刚好,直到了第八层。 第九层是月谷药师的住处,几乎没人见过。 经过了上一次的尝试,顾白今日,便老老实实地等候起来,毕竟,不是每一次,自己都有好运气,可以全身而退。 更何况,自己还是临云峰的人,两方势如水火,能少惹事儿,便少惹。 秉着这样的原则,顾白已经在占星楼外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从清晨站到午间,直到太阳高悬于头顶,洒下一片片刺眼夺目的光。 顾白不由得抬头看向天空,想起南宫偃月昨夜那落寞又悲伤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暗暗难过起来。 自己一定要帮她找出真相。 他想着,眼眸里尽是坚定。 见大门还未开启,顾白思索片刻,向前迈出一步。 正当他打算硬闯时,大门忽的开了。 厚重的木制门里出来了一个约有十岁的小男孩。 “顾将军,公孙大师有请。” 他低着头,朝着顾白伸出来一只手。 那手很是苍白,想来是许久不见阳光的缘故,看起来仿佛一个死人。 顾白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门便关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第一层,没有一扇窗,只能靠每个角落里,那一只一拳粗的白色蜡烛照明。 借着昏暗的烛光,炫目又阴沉的壁画渐渐显露出来。 那画上只有火。 各种各样的火,五颜六色,有的方才燃起,有的将近熄灭,对人有一种莫明的吸引力。 顾白看着,不由得入了迷。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上一次硬闯时看到的场景。 这不一样。 现在同上一次相比,不一样了! 短短几日,变化就这般巨大。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禁思考起来,伸出手摸向壁画。 “将军。” 身后忽然响起了小男孩的声音,顾白转身瞧去,见他的没有血色的苍白脸上,只有平静。 “请。” 男孩继续说道,给顾白指了一间房。 那是第一层的生门。 三百二十八.公孙大师 顾白步入房间,顺着木制楼梯走上第二层。 这一层格外明亮,在最中间的镂空匣子里,放着一个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辉散到楼层的每个角落,让顾白看得格外清楚。 方才的小男孩只是第一层的看门人,不能来到第二层。 这一层,是一位姑娘。 一位白布遮面,无法言语的瘦弱女子。 她同那男孩一样,脸色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她站在一间房门前,一动不动,静静等着顾白到来。 顾不上惊讶和感叹,顾白快步走到房间,然后继续上楼。 一层又一层,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但每个人都苍白的仿佛死尸。 直到第八层,领路人是肉眼可见的正常肤色。 “请。” 领路人说着,他的声音很是奇怪,低沉里透着一丝轻柔,沙哑却又让人觉得格外优美。 他带着顾白走着,双腿是木制的,发出“吱呀吱呀”地声音,在略微黑暗的楼层里,显得有些诡异。 他推开房门,低着头,朝着里面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孙大师,人已到。” “进来。” 房里的白胡子老头开口说着,语气很是慈爱,和整个楼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 “来了。” 他鼓弄着手里还未制好的机关木雀,头也不抬一下。 “来了,公孙大师。” 顾白在他对面坐下,将带着的木制机关盒放在了他的桌上。 “怎么,老夫做的东西,不合你心意吗?” 公孙云随意地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恼怒。 他长的很是和蔼可亲,白花花的胡子布满下巴,再加上他早已泛白的发,一身毛茸茸的纯白色服装,略微臃肿的身材,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团棉花。 若不是那双苍老有力的手还在不停动着,还真的难以发现,他是个人。 “怎么不说话?被老夫说中了?” 他反问着,抬眸瞅着眼前这个青年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见公孙云看向自己,顾白这才开口说道:“不敢。” 瞅着同自家父亲颇有渊源的公孙云,顾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指点。” 顾白这一笑,让公孙云立马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嘴角微微抽动,深邃又充满智慧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顾白,然后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警告道:“你小子,别和老夫说你要学机关术啊!” “当初和顾亦这个老东西说好了,让你来月谷,谁知道转头就把你送到临云峰去了!这个老混蛋!老骗子!死老头子!” 他撇撇嘴,很是不满的模样。 “时也命也,罢了罢了,老夫不争,不争了,哼……” 听着他碎碎念地抱怨着,顾白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这位月谷顶级的机关大师,公孙云老先生,居然同自家父亲一个模样,都是老顽童性子。 为了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顾白不得不用手再他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这木制机关盒。 “今日晚辈前来,只是想问问这盒子上的图案,大师可知道是什么来历?” “凤凰涅盘而已,神话故事。” 公孙云随意地说着,眼睛都懒得看向盒子。 “那大师可知道,大都明贵妃?” 顾白试探性地继续问道。 此话一出,他能明显看见到,公孙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光。 三百二十九.特殊关系 公孙云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顾白,沉默了许久,也没说一句话。 那因为岁月而布满沟壑的脸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师?” 顾白问着,心里也不禁嘀咕起来。 公孙云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明贵妃就算和他有关系,也绝不可能是父女。 不过,他那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哀伤和悲痛,太过真实,让顾白疑惑不解。 “公孙大师,您可认识明贵妃?” 他又一次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小心翼翼,生怕因为一时好奇,让这个老人再受折磨。 顾白的声音传来公孙云耳中,让他不由得想起那段陈旧的往事。 “认识。” 他轻笑一声,表情上带着些许落寞。 “怎么会不认识呢?” 他说着,默默捧起了木制机关盒,手指轻轻抚摸过那雕刻精美的凤凰涅盘图。 “她,可是我公孙云最出色的徒弟啊!” 此话一出,顾白低垂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徒弟! 明贵妃是月谷的人! 那明贵妃谋害南宫偃月,和月谷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着,下意识抬头注视起公孙云。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言语里尽是怨气和无奈,而在这深深的怨念里,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他乖乖开口,讲述起了明贵妃的故事。 洛璃殇,北疆郡主,从十一岁拜入月谷后,便一直随着公孙云生活在大都。 她天资聪颖,对机关制作有着极强的领悟能力,深的公孙云的喜爱和起重。 在她十七岁那年,她遇见了先帝,南宫辰。 从那时起,一段注定不平凡的孽缘便开始了。 她以和亲郡主的身份嫁给了南宫辰,而那时候,宫中已经有了三位妃子。 分别是先皇后长孙娉袅,慧妃沈思宁,端妃方留莹。 而且,那时候,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南宫偃月都已经出生了。 一场阴谋从洛璃殇入宫起,便展开了。 “若是当初我阻止她嫁给南宫辰,璃殇一定要活的好好的。” 公孙云说着,语气里满是自责和伤感。 他本就苍老的声音带着太多情绪,让人听得心里难受至极。 那是来自记忆里的伤痛,每多说一句,便会掀开一层疤,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 “多好的一个孩子呀!偏偏死在了那深宫里!”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道也重了起来。 刻好的凤凰图案生生在他手指硌出一个印记来。 “大师,您不必自责,是非因果,凡是皆有定数。” 顾白看着眼前有些崩溃的老人,心不由得软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感受,也明白这种感受。 在第一次看见南宫偃月犯病时,他便感觉到了。 那是来自心底的痛。 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剩下的只有恐慌和害怕。 听着顾白说话,公孙云便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的眸子藏着太多哀伤。 顾白知道,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说出口,而那些他隐藏的,才是真正重要的。 顾白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 因为,对于公孙云来说,明贵妃就是一个阳光般,美好到极点的女子,一个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呢? 公孙云想不通,也不会想通。 三百三十.乌鲁出楼 公孙云低着头,深邃的眼眸里尽是哀伤。 他的手不停的抚摸着那个机关盒上的图案,神情很是落寞。 “小子,你是替旁人问的?” 他轻声说着,抬眸看向顾白。 那略微带着些灰色的瞳孔里,闪着精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般,让顾白不自觉有些紧张。 “是。”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替我夫人问的。” 公孙云嘴角忽的勾起,笑容有些凉意。 夫人? 不就是南宫家的那个女儿吗? 好像叫…… 哦,对了,叫南宫偃月。 除了长的不错,似乎也没什么本领了。 哪里比得上自家徒弟! 公孙云想着,脑海里就浮现出明贵妃死去的场面,心里便如同刀割一般,痛的难以忍受。 他冷哼一声,说道:“南宫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小子还是不要太用心的好。” 因为明贵妃的事情,他对南宫家的怨念很深,言语里也全是嘲讽和厌恶之情。 他这话落入顾白耳中,让这个原本恭敬的男人,不由得有些不悦。 “大师,你们的恩怨是上一代的事情,同我们无关。” 顾白依旧很客气,但那黝黑的眸子里明显的带着敌意。 “偃月是我夫人,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不必劳烦大师替我担忧。” 顾白说着,从公孙云手中夺过机关盒,然后用衣袖擦拭一番,才站起身来,朝着他拱手。 “今日晚辈多有叨扰,还望大师多多包涵,晚辈告辞了。” 瞅着顾白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公孙云愣了愣,不由得笑了起来。 “臭小子,和你父亲一个德行,惧内!” 他小声嘀咕着,言语里尽是笑意。 若是顾白能当自己徒弟就好了,毕竟这小子,对机关术的使用和制造都算有天赋。 可惜啊,祖师爷定了规矩,月谷和临云峰不得互收徒弟。 他顾白入了临云峰,就再也不可能来到月谷了。 可惜,可惜。 怎么有点资质的孩子都跑临云峰去了呢? 不过就是个练武的破地方,有什么可去的? 哪里能和月谷相比吗? 破玩意! 公孙云心里暗暗骂道,那双老谋深算的眼里尽是算计。 “乌鲁。” 他朝着第八层的领门人吩咐道:“送去长公主府。” “是。” 乌鲁说着,接过公孙云递来的木牌,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准备好的木匣子里,然后消失于第八层的生门之中。 乌鲁换上一身长袍,将自己的两条木制双腿藏于其下,双手捧着盒子,便出了占星楼。 刚一出门,就瞅见站在楼外还未离去的顾白,一时间有些尴尬。 “顾将军。” 他毕恭毕敬地问候着,低着头,不和顾白对视。 瞧着领门人手中的盒子,顾白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道:“要去长公主府对。”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可那眼眸里暗藏杀机的笑意,不由得让乌鲁紧张起来。 “公孙大师的命令,无可奉告。” 他说着,便向前走去。 木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这略微紧张的气氛里,显得有些诡异。 见他这般,顾白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乌鲁身后,仿佛一个影子般。 三百三十一.影流受罚 顾白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双手背后,很是随意。 而在他前方的乌鲁可就没那么自在了。 他能感受到来自顾白的视线,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戾气,那好似地狱深处传来的阴暗气息。 乌鲁加快了速度,想要将身后的顾白甩掉,可无论他怎么走,用什么方法,顾白都和他保持一丈的距离。 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这般精准的距离控制,不由得让乌鲁感到惊讶。 不愧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闯到第八层的人。 实力当真强硬! 乌鲁想着,便停了下来,转成面对顾白,将手中的木匣子递给他。 “顾将军,既然您要一直跟着,那不如,就由您交给长公主殿下好了。” 见状,顾白毫不客气地接下了盒子。 看着手中的机关木匣子,他开口问道:“开启方法呢?” “不知。” 听着乌鲁的话,顾白的眉头不禁微蹙起来。 不知? 这是一份考验了。 顾白思索片刻,心里便明了了。 大概是想要夫人拜入月谷。 只是公孙云不知道,偃月早已是临云峰之人了。 若是夫人自己打开了匣子,那公孙云也会白高兴一场。 想到这里,顾白不由得笑了起来。 让他方才说自家夫人不好,活该! 他想着,一个轻功便回到了长公主府。 绛榕居里,南宫偃月还未回来。 顾白将木匣子放于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禁想起了昨日夫人给自己画的妆容。 当真好笑。 一想到南宫偃月,顾白的嘴角便下意识扬起,眼眸里也尽是温柔。 这才短短半日未见,自己便想她想的不行。 不如,去寻她好了。 念头一出,顾白朝着房外打了一个响指。 影流从暗处走了出来,低着头,恭敬万分地站在顾白面前。 未等顾白开口,他便说道:“爷,殿下入宫了。” 一听此话,顾白抬眸瞅了一眼影流。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阴沉,眸子没有一丝感情,仿佛死水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他薄唇微动,缓缓道:“我可有问你这些?” 他低沉平静的语气落入影流耳中,让他的后背不禁冒出细汗。 糟糕! 自己越矩了! 影流想着,急忙跪下。 “属下知错。” 他低着头,不敢看向顾白,心脏不断加速跳动着。 自己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该死! 他暗暗自责着,脑海里却浮现出辟无和木潼两人八卦的脸。 看来,不能和他俩多待了。 在这么下去,自己高级暗卫的头衔,迟早有一天会移交给凌云。 若是被凌云知道了,他定会捧腹大笑,一直嘲讽自己。 看着低头认错的影流,顾白的心里依旧没有一丝波动。 “莫要揣测我的心思。” 他的声音缓慢,仿佛地狱里低声细语的恶鬼,带着阵阵凉意。 “是,属下知道。” 影流应道,他的额上不禁有些晶莹,衣服贴在背上,全是粘腻的感觉。 那带着一丝寒意的粘腻感觉,仿佛鲜血一般,死死地将影流缠绕起来。 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影流,顾白开口道:“下去领罚。” 说完,他便回房,换上一身得体服装,打算前往皇宫。 三百三十二.连枝收信 经过了昨日的杀人事件,连枝仿佛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无时无刻不慌张害怕。 她实在是担心被南宫偃月发现,虽然昨夜去试探了小花,但难保她不是做戏给自己看。 连枝想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行,她要再去找小花问上一问。 她特意换上一身干净朴素的衣服,想借此减少小花的敌意,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向小花所在的院子走去。 刚刚迈出步子,还未出房门,连枝便听得小花的声音传来了。 “连枝,你的信!” 小花响亮的嗓音传遍了整个绿莞缇,那模样,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连枝收了一份信一样。 “小花!” 连枝急忙从房里出来,三两步走到小花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信,脸上带着些许不悦。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她剜了一眼小花,瞅着手里普普通通的信,不禁狐疑起来。 自己的父母早已过世,自己也没有相好,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她想着,开口问道:“谁给你的?” 小花见连枝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泛起嘀咕。 什么人呀,有人惦记还不乐意! 见小花不言语,反而还瞪着眼睛瞅自己,连枝本就不安慌张的心越发混乱起来。 小花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难道是她给我写的信? 她琢磨着,便背过身去,将信拆开,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信里只有短短七个字,却惊起连枝一身冷汗! 我知道你的秘密。 连枝瞅着这行字,心跳都仿佛瞬间停止一般。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莲死去的脸,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夜里突然消失的尸体,一切都在刺激着连枝的神经,让她恐惧不已。 被知道了! 被知道了! 我的秘密都被知道了! 她的脑子里全是这句话,就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反反复复的出现,挥之不去。 瞅着连枝似乎不太对劲的模样,小花忍不住问道:“喂,你怎么了?” 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连枝的肩膀,让这个有些神经兮兮的姑娘,马上癫狂起来。 连枝猛地转头看向小花,双眸里全是阴险和怨念。 她已经从心底认定,这信就是小花写的,因为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小莲是跟着自己才出的事。 一定是她! 对,没错! 一定是她! 连枝想着,便丢掉手中的信,恶狠狠地扑向小花。 “是你,是你给我写的信!” 那你去死,这样就没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连枝在心里暗暗说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小花的脖颈。 这猛地一扑一掐,让小花很是迷茫。 她在地上挣扎着,看着双眸里全是杀意的连枝,不由得有些慌张起来。 她这是要杀我啊! 她想着,一只手去扯连枝的头发,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摸着。 就在小花快要窒息时,她摸到了一块小石头。 小花急忙用石头狠狠地打在了连枝头上,只听一声大叫,连枝松手了。 小花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地朝着连枝责骂。 “什么我写的信,我连字都不识,这是侍卫收的信!” 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连枝,小花继续说道:“我好心好意给你送信,你还这样对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说完,还觉得气不过,踢了连枝一脚后,才转身离开了。 三百三十三.信中暗语 连枝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小花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里全是她方才说过的话。 小花是从侍卫那里取的信。 她说的是真话吗? 她会不会骗自己呢? 连枝的双眼依旧通红,杀意和疑惑交织在一起,让她本就迷茫的脸上更显愚笨。 她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发现自己杀人的事情。 也想不通是谁写的信。 她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里,掉入了一张旁人织好的大网里,她越是挣扎,就陷的越深。 而那双背地里注视着她的眼睛,正一步一步地,将她脆弱的心逼到崩溃! 连枝琢磨着,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仿佛此刻,在这个院子里,就有一双躲在黑暗里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样。 她警惕地抱住自己的双臂,一双黝黑的眸子瞪的老大,四处张望着。 她死死瞅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总觉得里面藏着人。 她越这么想,身子就抖的越厉害。 一阵风忽然刮来,惊得连枝瞬间抱头鼠窜。 她蹲在墙角,双眼直直地瞅着微微摆动的草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谁!” 她吼道,声音很大,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慌张和不安。 “出来!” 她又说着,猛地发现信不见了。 糟糕! 信呢? 这要是被人捡到那自己不就完了? 连枝想着,也顾不上害怕,急忙在院子里翻找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她便在草丛里找到了信。 原来是打斗时不小心踢到了草丛里,再加上刮风,吹得更里面了些,这才害的连枝没看见。 她拿着褶皱不堪的信,下意识将它展开,又看了一眼。 那信上字迹工整,笔力雄厚,不练习个几年,还真写不出来这样。 或许,和小花真的没有关系…… 毕竟方才自己钳住她脖颈,她挣脱后那气愤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有假。 算了,先把信烧了再说。 连枝思考着,快速起身,拿着信到了房内。 她将烛火的罩子打开,刚刚打算放信,却发现,信上被火烫过的地方,变黑了! 在那黑色之中,出现了些许白色的,类似划痕一般的东西。 连枝瞅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她急忙将信放于火上烤着,直到信纸全部泛黑,她才停下手来,认真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信里有暗语! 在黑乎乎的背景下,连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还有六个字。 子夜,湖边,尸体。 瞅着这六个字,连枝的心忽然平静起来。 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她在房里寻找起来,翻出了一根丝绸质地的纱巾,抚摸着这做工精美的丝巾,连枝的眼眸里透出阵阵杀意。 我到要看看,是谁怎么大胆,知道了我的秘密,还约我见面! 我要让你有来无回! 这样,我的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连枝想着,不禁开心地大笑起来,仿佛这件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神经的事情,已经被她解决了一样。 然而,她不知道,同她一样有所准备的,还有那在背地里,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眼睛的主人! 三百三十四.淮安发难 就在南宫偃月忙着找寻曾经的秘密时,平南王府里的季淮安也不闲着。 他从一睁眼开始,便惆怅不已,脑子里全是昨夜沈勇布置下的任务。 三千两白银! 三千两啊! 自己去哪里凑三千两啊! 他不由得感叹着,下意识注视起自己的双手。 少一百两,就没一根手指。 自己现在手头里也就一千两,难不成要把脚趾头和手指头都剁光吗? 他想着,便叹起气来。 “唉!” 那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和愁绪,听得人心里不自觉难受起来。 就在他为此犯愁时,一个窈窕美丽的身影浮现在了季淮安的脑海里。 素芝! 找素芝去求求情好了! 素芝这么喜欢自己,一定不会舍得自己成为一个废人的! 季淮安思索着,像是看到希望般,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他穿好衣服,朝着素芝所在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口,季淮安故意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然后用手掐着大腿上的肉,硬生生挤出泪来。 泪水滑过脸颊,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 见准备妥当,他才伸出手,缓缓敲响了素芝的房门。 一阵“咚咚”声传来,素芝开了门。 “淮安,你这是怎么了!” 瞅见季淮安双眼通红,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的模样,素芝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声音里全是担忧,这般发自内心的关爱,让季淮安心里不禁开心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可怜样子。 他微微叹了口气,双手死死地握紧,抬眸瞅了一眼素芝,面露难色,又觉不妥似的,转身便要离去。 “淮安!” 素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到他面前,堵住他要离开的道路,那灵动的眸子里全是爱意。 “到底怎么了?” 素芝问着,轻轻抚摸起季淮安的脸,替他整理着杂乱的头发。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季淮安一样,温柔的像一股清泉。 “你怎么了?” 她又问着,言语里都是担忧。 瞅着素芝关心在乎的表情,季淮安又叹了一口气。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啊!” 他无奈地摇摇头,略微沙哑地声音响起,带着满满的沧桑和苦楚。 “是不是犯病了,没有紫玫果汤汁了?我这就回去!” 素芝猜测着,回房拿起水囊便向外走去,打算回小木屋取汤汁。 她正要走,手便被季淮安拉住了。 “不是这个原因,素芝。” 季淮安落寞的声音落入素芝耳中,让她不自觉难过起来。 “我的病现在有药物抑制,你放心。” 季淮安轻声说着,将素芝抱入怀里,仿佛安抚一般,拂过她瘦弱的背。 “你放心,我没事儿的。” 他说着,言语里却尽是悲伤。 “真的没事儿吗?” 素芝柔声问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疑惑,似乎很不相信季淮安的言辞。 “真的,是你哥哥,沈勇给的。” 季淮安缓缓开口,那声音沧桑的仿佛老了十多岁一样。 沈勇给的? 素芝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急忙抬头看向季淮安,只见他眼眸暗淡,没有一丝光彩,她的心里,便瞬间清明起来。 计划开始了! 三百三十五.素芝要走 看着素芝脸上惊讶不已的表情,季淮安不由得暗暗高兴起来。 看来,素芝是知道了。 她也不是什么心思干净的人啊! 季淮安想着,继续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朝素芝轻柔地说道:“素芝,哦,不。我可以叫你沈琼吗?” 季淮安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素芝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她眼眸里的慌张不安,和脸上惭愧不已的表情,全部落入季淮安眼中,让他感叹万分。 果真,素芝什么都知道。 说不定,从一开始,自己入了他们的圈套! 他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故作深情地柔声唤道:“沈琼,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他的眼里带着温柔和爱意,丝毫没有一点怪罪的意味。 看着这样的季淮安,素芝心里不由得一暖。 “淮安,对不起。” 她怯弱地说着,低下头,不敢与季淮安对视。 “我不想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晶莹的泪溢出她的眼眶,宛若天上的星星一般,掉落下来,带着说不出的美感。 她柔柔弱弱地在季淮安怀里抽泣着。 看着她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季淮安刚刚狠下来的心,不由得晃动了。 素芝这么善良,或许她真的是被迫的呢? 毕竟一个人的本性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季淮安想着,脑海里便浮现出和素芝在小木屋生活的那段日子。 那日日夜夜的相伴,她对自己的体贴温柔,可不像是假的啊。 若是单纯地利用我,何必在我中毒以后,还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呢? 他琢磨着,刚想开口安慰素芝,便瞅见她抬眸看向自己。 那眼里的哀伤和悲痛,自责和愧疚,让他也不由得心里苦痛起来。 “淮安,对不起,哥哥一定难为你了。” 素芝说着,眼底是无尽的悔意。 “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我这就离开平南王府,也让哥哥走!” 听着素芝坚定不移的话语,季淮安刚想同意,又猛地记起沈勇给自己喂的药,不光是解药,还是另一种毒药。 这要是一走,那自己不就死翘翘了? 不行,这可不行! 自己还要活着复仇呢! 见素芝马上回房收拾起东西,季淮安急忙拉住了她白嫩的小手,说道:“别走!” “不,我一定要走!” 素芝说着,挣脱开了他的手,表情很是坚决。 “淮安,我爱你,可我不能再害你了。” 听得此话,季淮安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般,这个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起来。 她爱我! 素芝爱我! 季淮安紧紧地抱住素芝,语气里全是喜悦之情。 “素芝,我也爱你,别走,留下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不怕我会给你带来灾难吗?”素芝问着,眼眸里泛起了光芒。 “不怕,没有你的每一天,才是灾难!” 听着他哀伤又动人的语气,看着他温柔又充满爱意的眼眸,素芝方才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哭的不成样子。 然而,在这深情满满的眼中,藏着的,全是阴谋和算计。 谁都一样! 三百三十六.淮安诉苦 两人抱了也不知多久,才缓缓分开。 瞅着素芝眼眸里的柔情和哀伤,季淮安定了定神,开口道:“素芝,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是故意要欺瞒我的,你不要自责了。” “对不起,哥哥一心只想着复仇,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把你牵扯进来……” 素芝低着头,坐在床上,弱弱地说着。 她白嫩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裙,留下一道道丑陋的褶皱。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这事儿同你无关。” 季淮安轻声安抚着,坐在了素芝身边,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握住了她鼓弄衣服的手。 “不过,现在我已经算是你们的一份子了,你哥哥答应我,说是完成任务,就可以娶你。” 任务二字一出,素芝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抬眸瞅着季淮安,言语里尽是担忧。 “淮安,哥哥可是要刺杀当今皇上的呀!你不能去!我不要你死!” 素芝说着说着,眼眸又不自觉红了起来,像只兔子一样。 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现在全是不安,看的人心疼不已。 瞧着这样的素芝,季淮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素芝的确是个好姑娘,天真烂漫,善良可爱。 “没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更何况,我现在连第一关都办不到……” 他说着,不禁微微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昨夜,你哥哥让我拿出三千两白银,不然就剁了我的手。” “什么!” 素芝惊讶地大叫一声,下意识注视着那双握着自己的大手。 那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就这样没了,还真有些可惜啊! 她想着,不禁眉头微蹙。 素芝的表现让季淮安很是满意,他心里暗暗开心,觉得自己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 “素芝,你可不可以替我向你哥哥通融通融?” 他说着,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素芝的手,传来一阵微痒。 “毕竟,你也不希望,日后嫁给一个废人……” 听着季淮安的话,素芝不由得为难起来。 “淮安,对不起,哥哥要做的事情,我没有能力阻止……” 她低着头,泪眼落在了季淮安手背上,带着一丝温热,也滴在了他的心头。 “这样啊……” 季淮安落寞地说道,松开了握住素芝的手。 “那我自己想办法。” 他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淮安!” 素芝急忙拽住他的衣袖,一脸不舍地看着他,提议道:“虽然,我不能劝说哥哥,但是这钱我有办法凑够。” 此话一出,季淮安的眼里亮起精光。 “什么办法?” 他迫切地问着。 只见素芝起身,踮起脚尖,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李济哪里定有很多值钱宝贝,你不妨偷几个,去当铺卖掉就好。” 看着季淮安略微犹豫的表情,素芝又说道:“你放心,李济每日和柳莺莺待到晚上才回来,你是不会被发现的,更何况,偷他的东西,就当替你自己出气了!” 听得素芝的话,季淮安不由得笑出声来。 “好主意!” 季淮安说着,朝着素芝的脸上就亲了一口,然后开心地离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素芝眼里的嫌弃才表露出来。 真是个蠢笨如猪的人呐! 三百三十七.主母发狂 今日,李济并未和柳莺莺在一起玩乐。 因为方茹艺不知道从那里得来了消息,说柳莺莺和李济同床了,一时间,她怒不可遏,直接将柳莺莺关在了房里。 “你这个贱胚子,原来勾引平南王世子,现在又去勾引他弟弟,而且还敢和他上床!” 方茹艺一边骂,一边用棍子抽打着柳莺莺。 那一拳粗的棍子就这么落在瘦弱的柳莺莺身上,让她痛不欲生。 她想要逃离这个所谓的“家”,远离这个恶魔般的女人,可她没有办法。 她的双手被绳子绑住,一头系在了房内的床架上,活动范围不足半丈。 她在房里躲闪着,看着当家主母方茹艺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全是恐惧。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要啊! 我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啊! 柳莺莺想着脑海里全是李济的模样。 他眼底的温柔,身上的温暖,还有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在现在这种时刻,柳莺莺对李济的想念,可以说是达到了极点。 她奋力的躲避着攻击,一边捂着脸,一边跑着,生怕自己破了相,会影响到自己日后在李济眼里的美丽模样。 看着上窜下跳的柳莺莺,方茹艺的火气更大了。 她一把拉住绳子,用力一拉,柳莺莺便踉跄一下,摔到在地。 那看似注视猎物般的眼神落在柳莺莺身上,让她不由得害怕起来。 “小蹄子,再跑啊!” 方茹艺凶神恶煞地朝着柳莺莺吼道,一棍子便打在了她的腿上。 “啊!” 柳莺莺痛苦地嚎叫起来,捂着自己的腿,向桌子底下躲去。 方茹艺拽着绳子,生生将柳莺莺拖了出来。 她力气大的惊人,仿佛天生就是用来打人一样。 又一棍子就要落下了,柳莺莺急忙将自己缩一团,减少伤害。 就在柳莺莺慌张恐惧到不得了时,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把握住了方茹艺的手。 “夫人,当心累着。” 这人,正是柳家的当家人,柳浪。 他接过方茹艺手里的棍子,递给了身后的家仆,然后搀着她,缓缓坐下,全程都没有注视柳莺莺一下。 “让下人来。” 他说着,言语里却没有一丝温柔,脸上也是冷冰冰的,仿佛在执行任务一样。 身为父亲的柳浪,正在冷眼旁观着,仿佛受伤害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一个垃圾般无用的废物。 他的眼里没有一点感情,就像一个机器,只剩下了冷漠。 而站在他一旁,衣装得体,端庄大方的柳若云,则让柳莺莺更加绝望起来。 她看着家仆拿着棍子继续追赶柳莺莺,捂嘴偷笑,柔声细语地说道:“李济大人,今日向我提亲了。”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柳莺莺不自觉想到了李济同柳若云成亲圆房时的模样。 李济温柔似水的眼神,充满爱意的抚慰,在这一刻,全部都是柳若云的了!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快乐,都化作烟云,消散的一干二净! 笑话! 自己居然成了一个笑话! 柳莺莺想着,一时间,是又气又悲,又痛又恨。 她的双眼开始发昏,随即便向后仰去,倒地不起。 三百三十八.言听计从 看着柳莺莺昏死过去的模样,柳若云露出了一抹不屑。 她略显清纯的眸子里全是算计和得意,那微微张开的嘴,恨不得将心中去想的谩骂都说出口。 她伸出脚,轻轻踢了踢柳莺莺,故作同情地朝着自家父亲说道:“父亲,妹妹都昏过去了,这次便饶了她。” 她小鹿般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微光,手指时不时拨动着自己的衣裙,看起来善良又可爱。 柳浪看着这个装模作样颇有一套的女儿,依旧是面无表情。 “夫人觉得呢?” 他问着,眼睛却不曾看向方茹艺,冰冷的仿佛一个假人。 一旁的方茹艺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冷淡,她心里清楚,柳浪不爱自己。 他爱的只有那个贱人。 那个,叫雪荷的贱人! 即便她已经死去,却还是在柳浪心里有着一席之地。 因为她的关系,柳莺莺不论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活着。 方茹艺恨呐! 她恨极了这个抢走她夫君的女人,也恨极了长相与雪荷有三分相似的柳莺莺。 每一次看见柳莺莺,她就想看见雪荷一样。 往日的屈辱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她愤怒,让她失去理智! 方茹艺想着,下意识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柳莺莺,眼眸里全是狠毒。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追逐柳莺莺而有些凌乱的发,一双三角眼微垂,缓缓而道。 “既然若云替小贱人求情了,那便罚她三日不吃饭,关在柴房好好反省。” 她说完,起身便向外走去,不带有一丝留恋。 听着方茹艺的话,柳浪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朝着家仆挥了挥手,吩咐道:“都按照夫人说的做。” 此话一出,家仆纷纷行动起来。 他们一人将系在柳莺莺手上的绳子解开,一人抱着柳莺莺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柴房移动。 待柳莺莺被搬走,房里就只剩下了柳浪和柳若云父女两人。 柳若云乖巧懂事地来到柳浪身旁,一副小家碧玉的可爱模样。 她将手轻轻放在柳浪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给父亲按摩起来。 她知道,母亲同父亲一直以来都是表面夫妻,实际上一点点感情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母亲的娘家是京都大家,外公是方叶正,他定不会对母亲这般言听计从。 不过,这种日子还能过几天呢? 外公年纪已大,身子也越发差了起来,待到归去之日,母亲的地位一定一落千丈。 自己也定会跟着受牵连,所以还是要讨好父亲,免得日后出了事情,让柳莺莺这个小贱人逮着机会,爬到自己头上来。 她琢磨着,便柔声说道:“父亲,您日日操劳政务,实在是辛苦了,莫要和母亲置气,当心身子要紧。” 听着大女儿的话语,柳浪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若云呐,在这个家里,也就你最让父亲省心了。” 柳浪说着,眼眸却直视前方。 “你方才说,李济要娶你为妻,可是真的?” 此话一出,柳若云的手立马停了一下。 这话,自然是假。 只是该怎么同父亲说呢? 她思索着,忽然心生一计。 三百三十九.柳浪心思 柳若云停下手来,走到柳浪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眼眶微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父亲……女儿不敢骗您,方才的话是假的……” 她哭哭啼啼地说着,晶莹的泪划过脸颊,顺着脖颈落下,带着一丝丝凉意。 “父亲,女儿本来同李济大人有了婚约,可妹妹也喜欢李济大人,本来我们说好了,都不去争,以免伤了姐妹情谊……” 柳若云说着,言语里尽是对柳莺莺的在意和喜欢,然而,她眼眸里的厌恶和不屑,就像是明晃晃的太阳一般,难以掩盖。 “只是女儿不知道,她居然……同李济大人同床了……” 她掩面啼哭着,那不可置信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甚是惹人心疼。 只是这一切,在柳浪眼里,都太过作假了。 身为一家之主,虽说平日里不喜欢管后院之事,但多多少少也有了解,怎么会被这种小把戏给骗了呢? 依照方茹艺的性子,定会日日给柳若云传送这种不好的观念,让她厌恶和敌视柳莺莺,自己就是在不关注,心里也是明白的。 不过,既然女儿喜欢演戏,自己也没必要拆穿她。 柳浪看着跪地哭泣的柳若云,平静地问道:“依照你的说法,李济是要娶柳莺莺了吗?” 他威严又低沉的声音传入柳若云耳中,让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她下意识地抬眸瞅着自家父亲,只见他正闭目养神着,那没有一丝感情变化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 “父亲,女儿不知。”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过,女儿觉得,李济大人是不会放弃外公这种靠山的,所以……” “所以什么?” 柳浪睁开眼,注视起眼前这个女儿,嘴角微扬。 “所以,只要女儿想嫁给他,他就必须娶了女儿。” 柳若云说着,眼眸里露出一股子坚定。 她放肆又自信的话语落入柳浪耳中,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方茹艺。 那时候的她,也是如此。 自信又张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手中。 只要她想要,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自己当年,不就是为了方叶正的势力才娶了她。 如今这种事,又要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了吗? 虽然柳浪并不怎么喜欢柳若云,也不喜欢柳莺莺,更不喜欢方茹艺。 但再怎么说,她们都是柳家人。 她们的言行举止,都会关系到自己的脸面。 若是柳若云逼迫李济娶她,定会传出自己教导不好女儿,养出一个泼妇的流言。 而且,不光如此,李济娶了柳若云,就算是半个方家人,再加上他是平南王的私生子,比起自己更有利用价值。 这么一来,方叶正这个老东西手中积攒的势力,一定会提供给李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都会白费…… 时间一久,自己日后在官场上不光要被岳父压制,还会被女婿打压,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柳浪想着,眼眸里的阴沉就越发明显起来。 不行! 绝对不行! 李济绝不能娶柳若云! 三百四十.飞上枝头 柳浪想着,脸上便严肃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家女儿,大手猛地一拍桌面,厉声喝道:“你还想怎样!” 他突如其来的言语让柳若云不由得一惊,方才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红红的眼眶,微微颤抖的身子,黝黑眸子里的惧色,看起来让人心疼不已。 “父亲……” 她小声唤着,懵懂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女儿是做错什么了吗……” 她问着,小心翼翼地看向一脸阴沉的父亲,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父亲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自己可以为父亲拉拢到一个这么有实力的人。 毕竟外公都很看好李济呢。 看着依旧严厉的父亲,柳若云实在是想不明白。 “父亲,女儿愚笨,还请父亲明示。” 听着柳若云柔柔弱弱的话,柳浪这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故作慈父模样的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是柳家的嫡长女,你这种优秀的身份,怎么能下嫁给一个私生子呢?” 他说着,不禁叹了一口气,颇有惋惜的意味。 “就算是不论出身,单单说人品,他也配不上你呀!” “同你有婚约,还勾搭你的妹妹,行男女之事,这般不要脸的男人,我柳府容不下!” 柳浪脸上挂着作为父亲的不忍和气愤,他越说,言语便越发激烈起来,好似李济当真配不上柳若云一样。 听着柳浪的一番言论,柳若云当真是傻眼了。 她没有想到,在自己父亲眼中,自己的地位居然如此之高。 就连平南王的儿子都配不上自己,那在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配得上自己呢? 难不成,是皇上吗? 她想着,还未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便听见柳浪继续说道。 “女儿呀,你长相清秀可人,品行端正,为人处世还落落大方,很是得体……” 柳浪说着,不禁仔细观察起柳若云来。 那阴沉双眸里闪闪发亮的算计,在所谓爱意的笼罩下,仿佛敷上了一层灰般,被隐藏在了黝黑的瞳孔之中。 他定了定神,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看着她姣好的容颜,轻柔地说道:“以为父来看,你是该做皇妃的人呀!” 听着此话,柳若云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略带娇羞的笑容。 她美眸微微闪躲,脑海里却全是当今皇上略微模糊的模样。 而李济那俊秀的样貌,在此刻,已经完全不能满足柳若云的要求了。 “真的吗?父亲。” 她小声问着,眼眸里微光闪闪。 她要好的! 她要最好的! “自然,我的女儿,要配,就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听着柳浪坚定不移的言论,柳若云的心越发激动起来。 既然父亲都说自己可以配得上,那自己就一定行。 更何况,她身上留着方家人的血。 要知道,自己的姨母可是先皇的端妃,当今皇宫里的端太妃。 而且上次,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中,南宫偃月对自己似乎格外关注。 这么多夫人小姐里,只叫了自己同她讲话,想来在那个时候,自己可能就入了后妃之选了。 她越想越开心。 飞上枝头当凤凰,这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啊! 而自己,就要实现了! 三百四十一.李济请罪 柳若云为了皇上,将李济放弃了,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虽然李济并不在乎柳若云,但不得不说,她背后的方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上一次,同方叶正老先生见面时,李济便发现了他的身体问题,也看出来了老先生对自己的关注。 李济知道,在方叶正心里,柳浪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光人品不端,心思不正,谋略也差人一等。 若不是他长的还算不错,当年迷惑了方叶正的小女儿,害的方茹艺嫁入柳家,方叶正才不会帮助柳浪在朝中立足呢。 柳浪是依靠方家才初露头角,这一点,在朝中算是人尽皆知。 李济和柳莺莺同床一事,传入了柳家主母的耳中,自然也落入了方叶正耳中。 为了保住方家这棵大树,李济一大早便去了方府,打算亲自向方叶正请罪。 他站在方府门前等了许久。 从晨起站到午时,在由午时站到申时,直到平南王府的家仆过来寻他,方府的大门都没有打开。 李济依旧站的笔直,他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候着,十分有礼。 看着自家二公子没有一丝急切的模样,家仆反而着急了。 他默默地挪到李济身旁,低着头,小声说道:“二公子,王爷说了,让您去康烟布坊一趟。” 此话一出,李济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张俊美的脸上,平静的仿佛死水一般。 他沉默着,双眼直视方府大门,还是一动不动。 见状,家仆忍不住提醒道:“二公子,您还是快去,不然小的不好向王爷交代啊……” 家仆可怜兮兮的语气里,全是心酸和害怕。 他实在是担心自己会因为李济的不配合,而受到惩罚。 毕竟,依照平南王的性子,所谓的惩罚就是打断腿,然后离开王府。 “二公子,小的求您了!” 眼瞅着家仆就要下跪,李济这才开口道:“知道了,你回去复命。” 他说着,开始挪动自己早就站麻的双腿,来到方府大门的侍卫面前。 “麻烦禀告方老,晚辈今日有事,明日再来请罪,多谢。” 说完,他便坐上马车,朝着康烟布坊行驶而去。 就在李济离开不久后,方府的大门开了。 一个书生模样,一身儒雅装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站在他一旁的,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此人正是方叶正。 方叶正摸着胡子,朝着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问道:“魏楠,你觉得方才那年轻人怎么样?” 听得方叶正问话,魏楠一脸的毕恭毕敬。 他微微拱手,朝着方叶正缓缓而道:“回禀先生,此人面色平静,待人和善,颇懂礼数,小生认为,是个可塑之才。” 方叶正点了点头,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继续说道:“他与柳家大小姐有婚约,却勾引了柳家二小姐,这你如何看?” 魏楠的眉头微蹙,眼眸转了一转,低着头,回答道:“小生认为,此乃品行不端,若是日后改正,便可用,若是不改,无需在意……” 魏楠的话让方叶正颇为满意,他看着眼前这个教书育人的得意门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三百四十二.去看笑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李济便来到了康烟布坊门口。 他刚下马车,便瞅见王掌柜笑呵呵地向外走去。 未等李济开口,王掌柜就一眼看见了他,急忙上前问候起来。 “这不是李大人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这一来,小人这康烟布坊都蓬荜生辉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那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看样子活像一只肥猪,满面油光,甚是惹人生厌。 见李济并未理会自己,王掌柜又开口说道:“李大人,某不是您也听着了什么消息?” “打算和小人一起去红筱阁看热闹不成?” 王掌柜一边问着,一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左手。 尽管他左手掌心的肉瘤已经消失不见,但这习惯还是改不过来。 不论是高兴,还是紧张,甚至是伤心,他都喜欢在这手心里摸上一摸。 似乎一摸,坏事就会消失一般。 听着王掌柜的话,李济的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他的眼眸微转,但脸上却依旧是十分平静,仿佛什么都无法让他的心中,泛起波澜一样,像一尊石像,没有一丝感情。 “什么热闹。” 他缓缓问着语气低沉又清冷,好似天边一轮明月,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感觉。 “您不知道呀!” 王掌柜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 他眼睛眯成一道线,凑到李济身旁,正打算靠近他的耳边,就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自己眼前。 王掌柜讪讪一笑,自觉地向后退去,然后开口说道:“这不是最近流光月影布成了贫民窟百姓所喜欢的布料,一时间价格大降,红筱阁前几日打量收购的货,现在全部堆在手里,卖不出去了!” 他说着,言语便激动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 “我同耀通布庄的掌柜说好了,今天要去看看那所谓的天才女子怎么翻转局势!” 他的声音里尽是讥讽之味,配上他奸险狡诈的脸,油腻的身材,更加惹人厌恶。 李济听着王掌柜的话,又想了想平南王的吩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看着王掌柜这样子,似乎还不知道,红筱阁是一个圈套。 这么看来,父亲的暗卫应当是有问题的。 真是搞笑,一个身边重视已久的属下居然并不忠心于自己…… 若是季泽宫知道了,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吹胡子瞪眼? 还是气至昏厥? 李济想着,薄唇微动,缓缓而道:“既然王掌柜这么有兴致,那本官不妨也去看看。” 他说着,便坐上马车,打算和王掌柜一同前去红筱阁。 眼瞅着一直以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李济大人,此时居然要和自己同行,王掌柜不由得高兴起来。 他一边应声叫好,一边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摸着自己空空无一物的手心,心里暗道。 看来没了这宝贝肉瘤,日子照样可以过的不错。 如今连李济大人都对自己态度这般和善,那日后,自己岂不是要更加厉害? 他想着,不禁笑出声来,让他本就肥胖的脸,越发油腻起来。 三百四十三.大言不惭 两人坐上马车,大约一个时辰,便来到了京都漯河边上的红筱阁。 今日的红筱阁不同往常,十分冷清。 李济先行步入红筱阁。 他给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打算看戏。 他一动不动,也一言未发,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 若不是那身上的儒雅冷清气质太过明显,还真得以为他是个透明人。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红筱阁,被一抹红色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人正是红筱阁的掌柜,庄红羽。 她一身红衣,正坐在一楼大堂里,眉头微蹙,看起来很是忧愁。 她美艳的脸上带着丝丝焦虑,原本明媚的眸子,仿佛被敷上了一层薄纱般,显得暗淡无光。 她一手扶额,身子微微弯曲,双眸注视着眼前的账目,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厚重的账本上,放眼望去,都是红色,仿佛鲜红的血一般,刺眼得很。 庄红羽的愁容不光落入了李济眼中,还落入了王掌柜眼中,让这个小人得志的胖子,更加放肆得意起来。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庄红羽面前,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肥腻的脸上全是嚣张。 “呦呵!庄掌柜,最近这脸色不是很好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掌中,眼中尽是轻视。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故作糊涂地笑问道,伸出手,想要触碰庄红羽娇媚的面容。 “王掌柜。” 沉默许久的庄红羽一手挡住王掌柜的手,开口说道:“若是无事,还是请回!” 被庄红羽的带着敌意的态度刺激着,王掌柜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怨念。 他不由得心里暗道。 区区一个快要闭店的掌柜,有什么资格对我这般态度! 要知道,就连李济大人,都同自己交好呢! 他想着,瞟了一眼庄红羽的账目。 看着那通红的本子,王掌柜笑得更加放肆起来。 他心生一计,佯装和善的说道:“庄掌柜,其实我今日来,着实有事。我打算买下你的红筱阁,你出个价。” 王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在庄红羽对面坐下来。 他的脸上全是自信,好似这个提议,庄红羽一定会答应他一样。 瞅着他嘚瑟又得意洋洋的模样,庄红羽朱唇轻启,缓缓而道:“王掌柜是在开玩笑吗?” 她问着,声音也冷清了起来。 她将自己的账本合上,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胖子,眼眸里没有一丝波动。 “我可是很认真的。” 王掌柜搓了搓手,指了指桌面上的账本,嬉笑道:“依我看来,最近红筱阁亏损不少。” 粗矿又带着些许奸险的声音传遍整个红筱阁,引得众人瞩目。 见庄红羽不理会自己,王掌柜又继续说道:“我看你一个女人家,撑起一个店面着实不容易,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嘛!” 他一面说,一面抬眼瞅着庄红羽窈窕的身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不得不说,这女人,不光长的好看,身材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他看着,不禁眼露淫光。 “要不,你嫁给我当我第三个小妾,这红筱阁的亏损,我就帮你填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庄红羽靠近。 瞅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胖子,庄红羽轻笑一声,一巴掌便打了过去。 三百四十四.李济解围 这一巴掌下去,整个红筱阁都响起了“啪叽”声。 王掌柜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五个红手指印。 他油腻满面的脸上挂着一丝诧异,迷茫的双眼里头,露出了愤怒和怨恨。 “你居然敢打我!” 他说着,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带着自己肥重的身躯,向庄红羽奔去。 眼看着野猪朝自己奔来,庄红羽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的眼眸里全是不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庄红羽的身子轻轻向左移动,便避开了王掌柜的攻击。 她一边移动,一边用手拿起桌上账本,朝着王掌柜的后脑勺就是猛烈一击。 看着他两眼一昏,倒地不起,庄红羽眼眸里的凶恶才收敛起来,又变回了原本的平静和善。 瞅着庄红羽轻盈的身姿,临危不惧的表现,李济的眼眸里不禁流露出一分玩意。 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他想着,起身朝着庄红羽走了过去。 李济朝着庄红羽拱了拱手,颇为有礼的介绍起自己。 “庄掌柜,在下李济,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听着李济的话,在看着他儒雅的模样,庄红羽莞尔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李公子过誉了,小女子有今日,全凭大家照扶。” 她微微欠身,酥胸半露,颇为诱人。 美艳动人的面容,配上火辣性感的身子,当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然而这一切,在李济眼中,不过是俗物,并不吸引人。 他轻轻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王掌柜,见他没有一丝反应,便叫来下人,将他搬上马车,送回康烟布坊。 看着温文尔雅的李济同油头大耳的王掌柜相识,庄红羽不由得眉头微蹙,面露疑惑,对李济的好感也降了大半。 她刚想开口问道,便瞅见耀通布庄的刘掌柜来了。 同姓王的一样,刘掌柜也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看的人生厌。 庄红羽不想理会刘掌柜,转身便要走,却看见他突然面露惊愕,不由得好奇起来。 在看见李济的那一刻,刘掌柜便收敛起了自己的放肆。 他快步走到李济面前,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问候道:“李大人。” 李济点了点头,一脸的平静,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声“李大人”落入庄红羽耳中,让她抬眸注视起眼前的男子。 居然是个当官的。 而且看样子,这官职还不小。 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为主子打探些消息呢? 庄红羽想着,急忙朝着李济说道:“原来是李大人,方才便觉得大人气质非凡,虽然一字未说,也带着一股子天之骄子才有的气概……都怪小女子眼拙,竟不曾认出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庄红羽这变脸能力让刘掌柜颇为震惊,但落入李济眼中,却是平平无奇。 他点点头,薄唇轻启,言语里带着些许淡漠。 “庄掌柜无需在意,本官不常来这些地方,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李济说完,便愁了一眼刘掌柜,那冷清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感,让人不寒而栗。 刘掌柜也是个人精,就一眼,便明白了李济的用意。 他挠了挠头,好似想起什么大事一般,朝着庄红羽笑道:“庄掌柜,我今日出门太急,忘了带礼品,改日再来拜访……” 刘掌柜说完便溜走了,只留下李济和庄红羽二人,四目相对,浅笑不语。 三百四十五.一身衣服 李济的做法是摆了明的帮庄红羽解围,让她少受这些小人的讽刺和羞辱。 这种做法,着实让庄红羽对他的形象加深不少。 看着面如冠玉的李济,庄红羽莞尔一笑,轻声言语。 “多谢李大人,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送大人一件衣服,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庄掌柜无需客气,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济摆了摆手,一边拒绝,一边转身就走。 突然,衣袖被人扯住,他一回头,便瞅着庄红羽正眼眸含羞的瞧着自己。 她朱唇微动,缓缓而道:“大人,可是嫌弃小女子吗?” 她说着,美丽动人的眸子里就泛起晶莹,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见状,李济嘴角微扬,不由得笑了。 看来,自己不留下是不行了。 也好,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庄红羽掌柜。 他想着,便停下步伐,轻声说道:“既然庄掌柜执意如此,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大人,请移步至内室。” 庄红羽低头躬身,态度极为恭敬。 她说着,取来工具,亲自为李济测量起来。 她柔软白嫩的手略过李济的肩膀,身上淡淡的花香传入他的鼻中,让他莫名燃起一股子占有欲。 李济眉头微蹙,看向庄红羽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寒意。 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方才身上还没有这股味道,想来是取工具的时候,涂抹上的。 这是打算做什么? 色诱吗? 李济琢磨着,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十分短暂,可谓是转瞬即逝,在等人注意,便消失的一干二净,渺无踪影。 待庄红羽看向李济时,他又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平静模样。 看着没有被自己身上的花香所干扰的李济,庄红羽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她低下头,继续认认真真地为李济测量着。 李济的身材很好,标准的倒三角体型,肩宽腿长,穿什么都很好看。 庄红羽特意为他选了一身水青色的绸缎布料,配上上好的锦绣白鹤纹图案,看起来素雅清秀。 大致搭配好,她才面露笑容,看着李济,缓缓开口说道:“大人,这衣服可能要些时日才能做好,到时候,小女子亲自给您送去。” “好。” 李济说着,朝着庄红羽微微一笑,仿佛和风细雨般,很是温柔。 “庄掌柜将衣服送到平南王府便好。” 他故意说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里全是试探和算计。 “平南王府?” 庄红羽诧异地问道,脸上很是迷茫,似乎真的对李济一点了解都没有。 见她单纯美丽的脸上尽是疑惑不解,李济心里的猜忌却越发严重了起来。 他缓缓开口说道:“是,本官是平南王的私生子,现在住在平南王府里,你也可以称本官为二公子。” “不过,这个称呼,本官并不喜欢。” 李济毫不介意地说着,他的语气十分随意,仿佛话中的主人公并不是自己一般。 此话一出,庄红羽也是一惊。 她的脑子里全是“平南王”这三个字,一想到自家主子同平南王的恩怨,她平静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她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态度的男人,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三百四十六.称兄道弟 待庄红羽测量完,李济便坐上马车离去了。 将至亥时,李济才回到平南王府,还未进房门,便听得里面一阵响声。 他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小心翼翼地向房门内走去。 房间里是黑乎乎一片,趁着月色从窗边落入了些许光亮,李济可以看得出,这是个男子。 男人蹲在柜子处,摆弄着柜子上的花瓶,时不时嘴里嘟囔道:“不够,还是不够……” 这细小微弱的声音传入李济耳中,让他方才的疑惑全部消散不见。 看着男子忙碌的身影,李济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一双黝黑的眸子里尽是狡黠。 他缓缓落座,动作轻柔又小心,基本没发出一丝声响。 他就这么坐着,一条腿翘起,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字,安安静静地瞅着,仿佛看戏一般,颇有闲情逸致地,瞧着在自己房内偷东西的男人。 而那偷东西的男人,也不是旁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平南王大公子,季淮安。 听从了素芝的提议,他便来到李济房中偷取东西。 奈何他只有一双手,来来回回搬运了好几趟,一直忙到了晚上,还是差一点银两。 为了保住自己的手指,季淮安不得不继续翻找起来。 李济房内的大多数物件都已经空了,这些物件都是平南王当初随意放置于此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季淮安将东西搬走大半,还是差了五百两白银。 此刻也就剩些犄角旮旯里没有寻摸过,他想着,便趴在地上,伸手向缝隙里探了过去。 缝隙极为狭小,再加上房内漆黑,季淮安摸了半天,就找了一手灰。 累了将近一天,却还是没能完成任务,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气愤。 “什么破地方,一点值钱玩意都没有!还做官呢!做个鬼!” 季淮安一边骂着,一边将全部过错,都怪在了李济头上,对他的恨意越发明显起来。 他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子,转身抬脚便要离开,却猛地发现,桌子边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谁!” 他吓得大叫一声,叫完才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急忙捂住嘴巴,蹲下身子,希望没被那人看见。 瞅着季淮安滑稽又搞笑的举动,李济心里实在很想笑。 他故意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等着看季淮安接下来的表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淮安发现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才偷偷摸摸地抬头仰望过去。 借着月色,迷糊之中,季淮安可以看清这桌旁的是个人。 是个活人,没错! 不过他为何不制止自己呢? 难不成,这也是个贼! 他琢磨着,下意识观察起眼前的男人,见他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季淮安壮着胆子,站起身来,朝着他说道:“小兄弟,想来你是偷东西的。” 他说着,带着自己拿到的画卷,走到李济面前,那模样,可谓是相当嘚瑟。 “你来晚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拿的了,也就剩这幅画了,你若是不嫌弃,我便送你了,也算是交个朋友。” 季淮安说完,便把画放在了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 李济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郁,笑道:“既然是朋友,那不妨聊聊。” 三百四十七.蠕动的虫 李济的声音传入季淮安耳中,仿佛毒蛇吐着信子一般,带给他一身寒意。 季淮安感觉浑身冰冷,四肢也无法受控,他只呆呆地站在那里,头也不敢回。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后脊发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着他,身后的男人很危险。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他慌张了。 看着手足无措,呆若木鸡的季淮安,李济忽然笑了。 “怎么,害怕了?” 他轻声问着,言语里全是讥讽。 “看都不敢看向我吗?季淮安。” 他充满嘲讽的语气,宛如一根针,刺激着季淮安的神经。 一瞬间,他所有的慌张不安全部消散,通通被愤怒代替。 季淮安猛地转过头来,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盯着他。 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季淮安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当时谁,原来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已,在此叫嚣什么?” 他虽然说的很大声,但言语里却带着些许颤抖,明显是佯装不屑。 “是啊,我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已。不过,那又如何呢?至少我不曾沦落到偷东西。” 李济风轻云淡地说着,对于他的嘲讽丝毫不介意。 这种态度让季淮安更加愤怒,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般,充满了戾气。 然而,还没等季淮安发火,脖颈处的骚痒便涌了上来。 他脸色瞬间大变,急忙捂住自己的脖颈,努力克制起脾气。 瞅着季淮安有些奇怪的举动,李济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天知道,他就喜欢有秘密的人了。 这种让人想要不断探索的美妙感觉,是李济在这世上最渴望的东西。 因为他知道,只有掌握了旁人的秘密,才能利用他们,然后更好的掌握整个世界。 “被我说中了。” 李济故意刺激着季淮安,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现。 毕竟上一次,被季淮安撞见自己和柳莺莺同床时,他也是这样,怒不可遏,然后护着自己的脖颈,仿佛在克制什么东西。 他一边推搡着季淮安,一边轻蔑地说道:“没想到呀,堂堂平南王府的世子爷,先是被废,后变成大公子,如今还要靠偷东西度日……” “真是可笑啊!” 李济的声音宛如夜里的鬼魅,萦绕在季淮安耳边,让他愤怒,让他怨恨。 渐渐的,他的骚痒越发难忍,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疯一样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咽喉处,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红色血痕。 尽管这样,他的双眸里,还全是愤怒,他嘶吼着,朝着李济骂道:“你个私生子!私生子!” “出身卑贱的狗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扭动着身子,仿佛一只愤怒的虫子,整个人都充斥着暴虐。 “想来你母亲也是个卑微的下人,不然父亲为何会抛弃你们!你们都一样,一样的低贱!” “卑微?低贱?” 李济重复着季淮安说的话,冰冷的眸子里逐渐露出狠色。 他冷笑一声,看向季淮安的眼里全是杀意! 三百四十八.嘴贱不好 季淮安可以感受到来自李济身上的寒意,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块一般,带着冰冷刺骨的气息。 那种双眸子里的恨意和怒意,宛若从地狱中的爬出来的恶鬼,将季淮安团团围住。 李济嘴角微扬,一步一步向季淮安靠近,看着他略微有些慌张的模样,心底的玩味越发明显起来。 “你再说一遍?” 他薄唇轻启,声音落入季淮安耳中,仿佛阴冷潮湿的蛇,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带着冰冷的感觉,让他窒息。 “说……说什么!” 季淮安结结巴巴地问道,双眸瞪大。 他心里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恐惧,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脖颈处的骚痒,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逃! 看着他惊慌失措地急忙起身,李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和戏弄,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有些诡异神秘。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不要提起我的母亲?” 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季淮安。 那凶残的视线,仿佛要将季淮安撕碎一般,让他不寒而栗。 “提……提起了又怎样……我说的都是事实!” 季淮安回应着,虽然心里极为害怕,可他还是要保持自己应该有的大公子身份。 他同李济四目相对,后背却不自觉冒出冷汗来。 李济带给季淮安的感觉让他熟悉又陌生。 他忍不住回想起来,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看着季淮安没有一丝抱歉,李济嘴角勾起,冷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在平南王府不能对他动手,不然万一被季泽宫发现了,自己还要解释一番…… 现在正是计划的关键时刻,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季淮安,就害的自己暴露。 李济思索着,便在心底劝说起自己来。 算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再过一段时间。 季淮安,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的。 他想着,眼底的阴狠都收敛了起来。 他一把松开季淮安的衣襟,脸上带着些许自嘲。 见李济松手了,季淮安还以为他是怕了自己,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他恢复了自己居高临下般的模样,捡起地上的画卷,转身就要离去。 临走时,还不忘了再讽刺李济一句。 “骨子里的卑贱,可是改不掉的。” 此话一出,方才隐忍下来的李济,突然笑出了声。 以为李济正在嘲笑自己,季淮安忍不住,又低声骂道:“狗杂种!” 然而,未等他说完,李济便一脚蹬了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季淮安便脸着地,狠狠地倒了地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背部似乎有骨头断裂,身上各处都是钻心的疼痛。 他怨恨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李济,刚想开口骂道,却发现他平静的脸上挂着一丝阴冷的笑。 那笑容十分瘆人,不禁让季淮安感觉有些熟悉。 是的,十分熟悉。 看着这阴森森的笑容,季淮安想起来了。 同郊外森林里感受到的一样,也和从狗洞出来被樊鹏抓住的感觉一样。 那,是死亡的气息! 三百四十九.长孙太傅 就在平南王府里发生大事时,南宫偃月也正打算从长孙府离开。 自从早晨找过弟弟南宫炎珏后,南宫偃月就直奔长孙府而去。 她心里有太多疑问,有太多不知道的真相,而这一切,似乎在太傅长孙瞿甫身上,都能过得到解答。 带着白卉,大约一个时辰,她便到了长孙府。 侍卫都认识南宫偃月,没有通报,便请她步入堂厅等候。 太傅长孙瞿甫一听是自家孩子回来了,心里甚是高兴,丢下同自己一起探讨朝堂之事的儿子长孙怀南,便急急忙忙到来堂厅。 看着许久未见的南宫偃月,长孙瞿甫的眼里全是慈爱。 当年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呀。 他心里感叹着,快步走到南宫偃月面前,刚想说几句体己话,脑子里便想到了什么似的,拱手弯腰,说了一句,“殿下千岁。” “舅舅无需多礼。” 南宫偃月扶起长孙瞿甫,莞尔一笑,道:“舅舅,本宫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听得此话,长孙瞿甫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 “说说,你是不是又想要什么东西了?” 他的眼眸里全是温柔,看向南宫偃月的时候,宛如望向一轮明月,打心里带着爱意。 听着长孙瞿甫的话,南宫偃月不由得想起了,儿时的那些滑稽事情,也不禁笑了起来。 不过她眼眸微转,脸上的表情也很快收敛起来,变回了平静的模样。 “这次,不是要东西,而是要一段故事。” 她缓缓开口,看向长孙瞿甫的眸子带着些许期待。 只不过,在这份期待里还藏着几分试探。 “什么故事?” 长孙瞿甫笑道:“舅舅可比不上茶馆里面说书的先生……” 看着长孙瞿甫脸上的笑意,南宫偃月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该不该将舅舅牵扯进来呢? 这段尘封的记忆,想必也会让舅舅想起死去的母后。 她思索着,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舅舅,您可知道明贵妃?” “明贵妃”三个字一出,长孙瞿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不禁抬眸看向面前的南宫偃月,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然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心有疑惑,但长孙瞿甫并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他反问着,言语里带着一丝随意。 “五岁那年,落水之事,舅舅是清楚的,本宫怀疑,当年落水之事就是明贵妃所为,原因应该是这个……” 南宫偃月一边说,一边朝着白卉招了招手,示意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 画像上的是一个项圈,形状略微普通,不过在其中间,写着两个模糊的字。 这就是,那梦中婴儿脖颈上的项圈。 “舅舅可见过这个项圈?” 南宫偃月问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好奇。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长孙瞿甫,想知道,他看见这图画时的表情。 不出南宫偃月所料,在看见图像的那一刻,长孙瞿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定是知道些什么! 他一定知道! 三百五十.要向前看 看着长孙瞿甫的反应,南宫偃月急忙问道:“舅舅,这项圈,您见过的,对?” 南宫偃月能感觉到,自己之所以被明贵妃推入湖中,一定和自己看见的事情有关。 而在那场梦境般的记忆里,那个孩子就是唯一的关键! 她知道,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太过遥远,让人难以探究。 “舅舅,您知道那个孩子吗?那个孩子是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后的死是不是同这些事情有关?” 面对南宫偃月的一连串问题,长孙瞿甫脸上的平静再也保持不住了。 他的心里极为混乱,那些陈年往事宛如死而复生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抬眸瞅着眼前的南宫偃月,不禁感叹万分。 难不成,当年的种种事情就要浮出水面了吗? 若是偃月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她一定会崩溃的。 不行,不能这样。 自己答应好妹妹的,一定要保护好偃月,自己不能食言。 他想着,牵起南宫偃月的手,叹了一口气。 “偃月,有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舅舅老了,当年的那些事情,舅舅记不清了。” 长孙瞿甫说着,声音一下子苍老起来,带着无尽的哀伤。 看着舅舅眼眸里的悲哀和痛苦,南宫偃月的心也仿佛被人揪了起来一样,难受得很。 可相比与这些难过,不知道破碎记忆下的秘密更让她难受。 “舅舅,我需要知道真相。” 南宫偃月坚定不移地说道,声音里全是恳求。 “本宫十二岁那年,父皇说母后是郁郁而终,那是不是假话?母后因为明贵妃才会死去的,对吗?” 她将思考了许久的问题说出口,眼眶便不自觉红了起来。 曾经的南宫偃月一直觉得,倘若当初自己没有偷跑出去,就不会导致落水生病,被送去临云峰,这样,自己就可以陪在母后身边,母后也就不会因为孤独伤心而死了。 可现在,脑海里浮现出的记忆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再加上当年回宫后,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只看到了一口棺材。 本该停放几日,才会下葬的母后,在自己回来的第二天,就被下旨送入皇陵。 这一件件令人疑惑的事情,让她怎么能不多想,怎么能不去揣测?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舅舅,您说出来,求求您了。” 南宫偃月说着,便要向长孙瞿甫下跪。 她通红的双眸落入长孙瞿甫眼中,让他心疼不已。 他急忙扶住南宫偃月,声音里全是悲痛。 “偃月,放手,不要在追查下去了,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死去的人不会在回来了!” 长孙瞿甫苍老的脸上全是哀伤,那双历尽风霜的深邃眼瞳里,藏着看不见的秘密。 他将南宫偃月抱入怀里,听着她弱弱的抽泣声,心里不禁自责起来。 若是当年早一些发现他的阴谋,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偃月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他想着,轻声安抚道:“活着的人要向前看呐。” 是啊,要往前看呐。 三百五十一.不该多问 听着长孙瞿甫的话,南宫偃月的心越发难过起来。 她知道,舅舅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与此同时,他的话也侧面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母后的死,同明贵妃有关。 同那个孩子有关。 身为儿女,生前不能尽孝,难道死后还不能为其报仇吗? 她想着,情绪便不自觉激动起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母后的身影,她责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找到真相,为什么不让明贵妃付出代价! “母后……母后……” 她小声嘀咕着,细弱地声音传入长孙瞿甫耳中,让他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看着眼眸略微有些迷糊,额间不断冒出冷汗的南宫偃月,急忙唤道:“偃月,偃月!清醒一点……” 一旁站着的白卉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想到了太医姜守承。 “大人,殿下可能是毒素发作了。奴婢这就去请姜太医。” 她说着,急忙出府,刚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撞上了前来寻找南宫偃月的顾白。 “怎么了,这般着急?” 顾白扶住有些晃悠的白卉,眉头微微蹙起。 “驸马爷,殿下发作了!” 听着白卉的话,顾白急忙奔入府中。 堂厅里,南宫偃月正浑身发抖地躺在长孙瞿甫怀中,脸色苍白。 顾白二话不说,一把抢过南宫偃月,将她横抱起,一个轻功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方才什么都顾不上的顾白,长孙瞿甫心里不由得感叹起来。 看来,这一次,偃月是寻了一位好夫君啊。 娉袅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安心了。 他想着,对着一直在门外偷听的人,平静地说道:“进来。” 长孙怀南低着头,略有些不安地走了进来,站在自家父亲对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心里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着实不高,虽然是嫡长子,但同南宫偃月相比,自己仿佛就是个外人。 今日看着一向严肃的父亲居然抱着南宫偃月哭,长孙怀南心里也是颇为震惊。 不过在惊讶之余,他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父亲隐藏的秘密。 好奇南宫偃月说的话。 也好奇那张画像。 不过,他也就只能自己好奇好奇。 看着乖巧模样的儿子,长孙瞿甫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 眼眸里的哀伤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都听见了?” 他问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威严,落入长孙怀南耳中,让他不自觉紧张起来。 “是,父亲。” 他老老实实地答应着,手背至身后,扣了起来。 “想问什么吗?” 长孙瞿甫看着南宫偃月留下的画像,缓缓说着。 此话一出,长孙怀南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 他看着自家父亲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感情色彩,那沉稳的形象,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老谋深算。 该不该问呢? 若是问了,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岂不是很惨? 长孙怀南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不问。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往往没有不知道的好。 看着依旧沉默的长孙怀南,长孙瞿甫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看来自己儿子很清楚。 三百五十二.不想失去 顾白抱着南宫偃月,急急忙忙地向姜守承的住处奔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儿越发冰凉起来,她的身子很虚弱,脸色也很苍白,就像上一次一样。 若不是那微弱的心跳,她仿佛一具尸体。 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一日,自己就差点见不到她了! 顾白坚毅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焦灼,他的心一直悬着,慌张的不得了。 “偃月,偃月,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他克制着自己的不安,对南宫偃月柔声说着。 顾白的话落入南宫偃月耳中仿佛一根针一般,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种种事情,最后定格在了长孙娉袅送自己离开的那一刻。 “母后……不要……不要离开我……” 她呢喃着,声音中带着微弱的哭腔,听得人心里难受。 只有在毒素发作时,她才会将保护自己的那层坚硬外壳卸掉,露出被包裹的,那个真实的,脆弱的自己。 看着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儿,顾白不禁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纤细的手腕从衣袖中露了出来,那正红色的曼陀罗花图案处,黑色的细线正蠢蠢欲动着。 它在等。 等一个时机。 等南宫偃月失去意识。 瞅着微微波动的黑线,顾白的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 可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上一次的教训告诉顾白,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找到姜守承。 只有他才能帮助南宫偃月。 只有他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恢复生机。 快点,再快一点。 顾白不断和自己说着。 他的身影极快,仿佛一阵风般,在夜色中掠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顾白才到了癸文街。 抱着南宫偃月,顾白一两步便越过了墙瓦,来到了姜守承的院内。 “姜守承!” 他大声唤着姜太医的名字,脸上的焦虑越发明显起来。 听得有人喊叫,姜守承很是不悦地走了出来。 刚想张口问道,就看见满头大汗的顾白,还有他怀中虚弱不堪的南宫偃月。 姜守承急忙让顾白进屋,自己则取来药箱,替南宫偃月诊治起来。 “还好,殿下还有意识,黑线没有跑出来。” 他说着,拿出紫藤灰色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捏碎成粉,取一半量,放入水中,喂南宫偃月喝下。 然后,又将三根银针刺入她的头顶,待这一切完毕后,姜守承才舒了一口气。 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南宫偃月,顾白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多谢姜太医。”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姜守承深深鞠了一躬。 这番情景,让姜守承也是一愣。 “将军客气,这不过是臣的分内之事。” 姜守承说着,拱手回礼。 “今夜,恐怕要在此打扰了,府上可有空房?” 顾白问着,眼睛却一直看向南宫偃月。 “西厢房。” 姜守承说道,还未等自己给顾白指路,便瞅着他将南宫偃月抱起,大步走到了正确的房间。 顾白将她缓缓放下,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心里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 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她的感觉,自己不想再有一次了。 三百五十三.慌张不安 顾白将南宫偃月轻轻托起,然后揽入怀中,想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宝贝一般,小心谨慎的,不禁的令人感叹。 怀里的人儿轻的仿佛一片羽,抱起来没有一丝重量。 让顾白不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南宫偃月没有生病,也没有中毒,一切都是假象。 他想着,不由得低头瞅着躺在自己胸膛的南宫偃月,看着她略微发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这短短一个月内,南宫偃月便发作三次,顾白的心也就慌张了三次。 他不知道。 不知道南宫偃月是不是真的可以再活两年。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找到神巫一族,得到解药。 他不知道许多事情,尤其是对于南宫偃月。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仿佛被雾气包裹着,拨开一层,还有一层,无穷无尽,让人想要不断探究下去。 这种神秘感,就如同毒药一般,吸引着顾白。 让他不自觉沉沦,不自觉入迷,最后难以自拔。 顾白的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爱意和温柔,在那深邃的眸子里,还有着难以用言喻来形容的感情色彩。 那是焦灼,又像担忧,还带着些许悲伤。 他的脑海里此刻全都是南宫偃月的一颦一笑,她俏皮淘气的模样,自信张扬的模样,还有算计人时,那眸子里闪着的光。 他爱她。 真的爱她。 爱到无时无刻不念着她。 爱到每时每刻,脑海里都是她。 爱到她难过时,自己连呼吸都会痛苦。 爱到不敢去思考自己会失去她的结果。 顾白实在不敢想象。 他已经习惯身旁有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夫人了。 顾白想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南宫偃月的脸颊。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怀里的人儿忽的动了一下。 吓得顾白立马收回手,一脸小心地瞅着她。 还好,没醒。 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生怕南宫偃月发现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若是叫她看见了,她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顾白想着,不由得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略带温暖的笑容。 自上一次收信过后,凌云便没了消息。 这不禁让顾白有些惆怅。 他太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太清楚这件事情的难度之大。 本想着还有两年功夫,再怎么不济,也应该能发现神巫一族的下落。 可现在,看着因为身体毒素而昏迷的南宫偃月,他不确定了。 顾白害怕了。 他害怕南宫偃月等不到自己成功的那一天。 他害怕失去她。 那种来自心底的恐惧和担忧,仿佛野草一般,杂乱无章地肆意生长着,缠绕上顾白的那颗心脏,让他不安,令他惶恐。 顾白隐隐约约记得,当年母亲将要逝世时,父亲便是整日整日的焦躁不安,时怒时悲。 他陪在母亲身旁,一坐便是一整天。他对母亲的感情不是亲情,而是爱情。 而这种害怕的感觉,正是源自于爱。 一个人,会因为爱变得强大,同样也会因为爱变得软弱, 从前顾白不懂,可现在看着怀中的南宫偃月,他都明白了。 这就父亲所讲的爱情啊。 三百五十四.梦中之梦 梦。 又是那场梦。 穿着凤凰涅盘图罗裙的女人。 她怀中似乎在啼哭的孩子。 还有那个中间刻着两个字的金色项圈。 白雾一团一团的将南宫偃月包裹起来,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她伸手,一边驱散雾气,一边朝着女子走去。 现在,南宫偃月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女子的身份,只是对于她怀里的孩子,依旧没有头绪。 难道这是四皇子吗? 不过,他不是只比自己小三岁吗? 可那孩子,怎么看也就一岁多点,这个孩子是谁呢? 南宫偃月想着,不禁疑惑起来。 她快步接近明贵妃怀中的孩子,想尽力看清那项圈上的字。 就当她快要看清时,眼前的景象,却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南宫偃月忍不住大喊道。 不要! 不要! 告诉我真相啊! 她呐喊着,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有那焦急的表情,在表露她此刻的内心。 她疯狂地在雾气里摸索着,想要再一次回到那段尘封的记忆之中。 然而,不论她怎么寻找,怎么回想,梦里始终都是一片白雾。 那如同牛奶般带着些淡淡黄色的白,仿佛一道诅咒般,将南宫偃月隔绝在真相之外。 寻找了许久,南宫偃月实在是累了。 她瘫坐在满是白雾的地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难道自己错了吗? 真的要同舅舅讲的一样,该向前看吗? 受过苦难的人们,只有这一条路吗? 她思索着,忽然鼻腔里涌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南宫偃月眉头微微蹙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四周就变得通红起来。 血。 大殿。 还有无数双苍白冰冷的手。 那些带着寒意的手向南宫偃月袭来,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能听得见死去人们的呐喊声。 他们嘶吼着,叫嚣着,一个一个,都朝着南宫偃月奔跑而来,打算将她一同,拉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地狱之中。 “罪人!” “罪人!” “罪人!” 那一声声嘶哑又充满着鬼魅的言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身子不自觉无法动弹起来。 虽然那种无力感涌上南宫偃月心头,但她的脸上却很是平静,似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而且,就在下一秒,这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空落落的大殿。 正当南宫偃月觉得松了一口气时,令她最为害怕的事情出现了。 南宫炎珏一手握剑,正一脸笑容的看向自己,眼中满是悲哀。 南宫偃月可以看见他微微颤动的嘴,似乎想要说着什么似的。 她急忙移动到南宫炎珏身旁,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她成了一个残废。 和当初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一点点咽气。 那种从心里传来的痛苦刺激着南宫偃月,让她的眼眶湿润了。 随着南宫炎珏手臂舞动,血也喷洒而出。 不要! 不要啊! 她嘶吼着,可咽喉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她只能那么看着,看着弟弟的身子倒下,看着他死去。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血痕,原本干净的衣袍也都是血污,整个人如同没有灵魂的娃娃一般。 红色,一片片的红将他包裹着,就如同包裹南宫偃月一般,将他吞噬。 三百五十五.秘密初现 梦依旧持续着,一点一点的不断地恶化,越发靠近上一世的结局。 南宫偃月看着季淮安丑恶的嘴脸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的恨意便如同江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显出来。 耳边,都是季淮安和柳莺莺的讥笑声,他们在嘲讽,他们在嬉笑…… 就是因为他们,炎珏才会死的。 南宫偃月想要扑上去,将这两个人生吞活剥,可她的身子无法动弹,一如当年。 她只能看着,双眼瞪得老大,布满了血丝。 她恨呐! 她恨啊! 梦里的季淮安一边拿着剑,一边走到南宫炎珏的尸体旁边。 他将剑刺入尸体中,然后又拔出,又刺入,又拔出,反反复复,直到他的脸上全是南宫炎珏的鲜血,直到那毯子上全是红色。 不要! 不要伤害他! 炎珏! 南宫偃月歇斯底里地喊着,叫着,直到发出了声音为止。 “不要,不要……” 她细弱蚊蝇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让这个本就心中藏着担忧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瞅着怀里的人儿,见她额上冒出了细微地汗珠,眉头不禁微蹙。 是做噩梦了吗? 怎么又做噩梦了? 他想着,将南宫偃月抱得更紧了些。 “别怕,都是梦,都是假的。” 他轻声安抚着,言语里尽是温柔。 他能感受到南宫偃月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有她言语之中的悲伤。 那无尽的伤感,仿佛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一样,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眉头紧皱着,唇瓣微动,声音里全是难过。 “炎珏,不要死,不要丢下姐姐。” 听着她悲伤不已的话语,顾白也不禁难受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南宫偃月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婴儿般,安抚着她。 “那都是梦,偃月,皇上是不会死的,一切都是假象,别怕,别怕……有我呢。” 他轻柔地说着,眉头始终紧锁着。 他没有办法。 顾白多希望自己可以进入南宫偃月的梦境里,带着她,从那段令她恐惧不已的场景里逃离,可是,他不行。 他没有这种能力。 没有这种传说中妖魔才有的特殊能力。 他是能用自己略显笨拙的方法,轻声安慰着怀里微微颤抖的人儿。 “别怕,别怕……” 他不断说着,希望南宫偃月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而逃脱梦魇的控制。 他等着,候着,安安静静的。 然而,还未等到她挣脱噩梦,顾白却听见了一些奇怪的话语。 “不要伤害炎珏……”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错信小人,害的国破家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这一世我不会重沓覆辙了……” 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听起来莫名其妙,可却让顾白心里那颗早已种下的,名叫怀疑的种子,发了芽。 这一世? 这一世是指什么? 这个世界吗? 顾白想着,看向南宫偃月眼眸里不禁多了些许迷惑。 是时候,该问问清楚了。 她好似未卜先知的能力,时不时出现的噩梦,奇奇怪怪的话语,还有,那个找不到一丝痕迹的神秘线人…… 夫人呐,你到底在藏些什么秘密呢? 三百五十六.值不值得 顾白正在心里思索着,怀里的人儿却猛地挣扎起来。 “季淮安,我定要让你为炎珏陪葬!” 南宫偃月大声喊到,猛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顾白那双带着诧异的眸子。 她充满着悲伤和嗜血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不由得使他有些震惊。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些在心底的疑问全部堵在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可看着南宫偃月,那满是悲情的美丽眸子,顾白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只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顾白身上的温度传到南宫偃月身上,让她满是疮痍的心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她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豆大的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向下落着。 浸湿了南宫偃月的衣襟。 见心爱的人哭了,顾白急忙安抚道:“偃月不哭,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有我呢。” 他哄小孩子般地哄着南宫偃月,时不时还轻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他眼眸里尽是温柔和爱意,看向南宫偃月时,宛如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南宫偃月抬眸看着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心里涌起有千种滋味。 “顾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缓缓开口问道,言语里没有一丝自信。 “值得吗?” 她认真地注视着顾白,想看清他所有的反应,想探究他的心。 “值得。” 顾白坚定不移地脱口而出,不带半点含糊。 他太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懂得南宫偃月的小心翼翼。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失败情感,心的门就很难打开了。 可是顾白不急。 他可以等,等到南宫偃月自己愿意的那一天来临。 只要她还活着。 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顾白的回答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假装坚强镇定的女人,又一次愧疚了。 看着他那双妖孽的狐狸眼中,全是藏不住的情感。 南宫偃月的心不禁微微发痛起来。 她扪心自问,大脑飞速的思考。 自己应该将一切都告诉他吗? 自己有多信任他? 自己又有多爱他?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却没有答案。 也许爱。 可这份感情,没有那么深沉。 她只是知道,顾白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同旁人都不一样。 她希望,顾白不会像上一世一样。 她希望,他日后能有一个好结局。 少来美妻相作陪, 老时儿孙汇满堂。 戎马一生自得乐, 闲心雅致度秋山。 可南宫偃月知道,这个美妻注定不会是自己。 她想着,不禁问道:“万一我只能活……” 话还没说完,唇便被顾白封住了。 他轻轻吻着,时而热烈,时而温柔,最后又像是惩罚般,咬破了南宫偃月温软的粉嫩。 血腥味在嘴角蔓延开来,带着一丝铁锈的气味,让南宫偃月有些不适。 她轻轻拍打着顾白的胸膛,想让他停止。 然而,那宛如棉花般的柔荑细指,根本没有一丝威慑力。 顾白依旧吻着,吻的格外深情,又格外放肆。 他好讨厌南宫偃月方才没说完的话。 讨厌这个假设,讨厌这个万一。 他不要如果。 他只想要她。 三百五十七.泪是咸的 顾白炙热又猛烈的吻,让南宫偃月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却不舍得拒绝这个吻。 那带着浓浓爱意的吻,是顾白在表达自己克制已久的情欲。 南宫偃月明白的。 她什么都明白的。 她知道,面前这个深情吻着自己的男人,对自己的感情。 他爱自己。 他真的爱自己。 他每一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宛若画卷上的厚重墨色,全部都是温柔。 每当看着这样的顾白,南宫偃月便更加怨恨自己。 说实话,除了这个长公主的身份,自己能给顾白带来什么好处呢? 没有。 一点都没有。 自己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秘密。 那些记载着上一辈人的琐碎往事,那些牵连众多的爱恨恩怨,还有,那些像漫长黑夜般的担忧和焦虑。 对于顾白,南宫偃月除了愧疚,便是愧疚。 她有什么资格承认自己爱他呢? 她不能和他交心,不能与他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那些无法言语的秘密。 有的时候,南宫偃月会忍不住去想。 若是没有上一世的悲欢离合,自己直接同顾白在一起的话,那该有多好呢? 而现在,面对眼前的他,南宫偃月的心便不自觉抽痛起来。 温热的泪从宛若星辰的眸子里流出,滑过南宫偃月的脸颊,被顾白触碰着。 晶莹剔透的泪啊! 每一颗,都在诉说着南宫偃月的无奈。 诉说着,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诉说着,她对他的所有感情。 南宫偃月微微湿润的脸颊,让顾白心头一颤。 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他想着,便停下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 还未等顾白解释完,南宫偃月便主动敷上了他略薄的唇。 她亲的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唇边一样,仿佛一下子就会离开,轻柔的让人不自觉重视起来。 她眼角的泪依旧落着,带着丝丝凉意,落入两人嘴中。 那含着些许咸味的泪,如同藏在心里的秘密一般,令人难忘。 南宫偃月吻着,吻得极为认真,极为入情。 顾白。 对不起,这句话应当是我来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 我也知道,你一直不问我,是在等我自己说。 那请你再等等我好吗? 等到平南王的势力覆灭,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她想着,同顾白的唇分开,轻轻伸手探上他的胸膛,感受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情绪。 然后,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一般,躺在他的怀中。 她的脸上还挂着珍珠泪,那美丽的眸子里全是藏不住的难过和哀伤。 她侧耳听着。 听着那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自己的心。 她思索着,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一会儿又暗淡下去。 反反复复,她犹豫了许久。 “顾白。” 她唤道,抬头仰视他,脸上全是坚定不移的表情。 她微微起身,贴近顾白的耳边,朱唇轻启,缓缓开口。 “我们圆房。” 此话一出,顾白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起来。 他愣住了。 三百五十八.打算圆房 看着脸上还挂着泪水的南宫偃月,顾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南宫偃月的额头,脸上全是疑惑和诧异。 南宫偃月的温度很是正常,她的眼眸里也都是坚定和认真。 然而,顾白还是不敢相信。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言不发,南宫偃月又一次说道:“顾白,我们圆房。” “偃月,别闹。” 顾白下意识地回答着,眼眸带笑地瞅着她,仿佛再听什么玩笑话一样。 这丫头,难不成做噩梦梦傻了吗? 居然说出这种话! 真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做些有的没的吗? 他不由得想着,还以为南宫偃月心里又想了什么坏点子,说出这话还戏弄自己。 对于顾白的表现,南宫偃月不点也不感到意外。 她双手揽住顾白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凤眸里尽是肯定。 “我是认真的。” 她的话在顾白耳边响起。 宛如一束烟花炸裂开来,在顾白心里散发着绚烂夺目的光芒。 “你再说一遍?” 顾白问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试探。 “我是认真的。” “我们圆房。” 看着顾白的眸子,南宫偃月一字一句说着。 她略微沙哑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在这夜色下,带着无尽的诱人魔力。 “你不要后悔。” 顾白说着,手揽上了南宫偃月纤细的腰肢。 感受着顾白的温度,南宫偃月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 我已经后悔一次了。 这一生,有过一次悔意就够了。 她想着,缓缓开口,道:“绝不后悔。” 她说完,便轻轻触碰着顾白的唇。 那带着几分勾引意味的吻,将顾白压制许久的情绪,都放了出来。 他一个翻身便将南宫偃月压在身下,看着她忽然害羞的脸,嘴角勾起,眼眸里全是笑意。 顾白一边吻着,一边拨开她的外衫。 白皙诱人的肩膀露了出来,在空气里,还有些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吻着,时不时看向南宫偃月,却见她双手缩在胸前,眼睛紧闭。 那期待中还带着几分慌张的可爱模样,实在让顾白喜欢。 顾白将南宫偃月的外衫全部褪去,只留下罗裙样式的睡衣,然后将她揽入怀中,朝着她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夫人,今日不合适,改日圆房。” 他说着,言语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的确,今日不合适。 若是此刻,在绛榕居里,他定会继续下去。 可现在,不行。 一是因为,在姜守承家里。 二是因为,他实在拿不准南宫偃月的心思。 虽然她嘴上说着可以,但是,万一事后不悦,那自己岂不是要完蛋? 还是慢慢来。 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 顾白在心里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改日圆房。 “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睡。” 他温柔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原本闭眼等着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确定?” 她狐疑地问着,又一次告诉顾白,自己是认真的。 “确定。” 顾白笑着,又吻了一下南宫偃月。 “那我可睡了……” “嗯,睡。” 他柔声说着,眼眸里尽是爱意。 夫人,我们来日方长。 三百五十九.威胁连枝 子夜,连枝拿着信,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等着那个神秘的写信人。 她的手中,还带着一根丝绸质地的精美纱巾。 她背对湖面站着,双眸警惕地瞅着四周的变化,生怕写信的人是小莲的亲友,故意将自己骗出来,然后突然袭击杀害自己,为小莲报仇。 连枝时不时抬眸看看夜空,估算大致的时辰。 她已经站在湖边等了整整一刻钟,而在这一刻钟里,她是一点人声都没有听见。 难不成是故意耍我吗? 还是在诓我呢? 她想着,黝黑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狠意。 算了,不在这里等着了。 我在明,敌在暗,实在是不好。 连枝思考着,打算先离开湖边,藏到一旁的草丛里,观察情况。 然而,她刚刚抬脚,一个诡异又沙哑的声音便响起了。 “连枝……” 那声音唤着连枝的名讳,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极为奇怪神秘,让她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 她四周寻摸着,却未看见一个人影。 “谁!出来!” 她喊着,小心翼翼地朝着黑暗处走着。 夜里的风约莫有些寒凉,落在连枝身上,让她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说话啊!” 她一次又一次地说道,可那声音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耳畔,只有风声。 寂静的夜,在这一刻,忽然显得恐怖起来。 那些朦胧月色下的树影,仿佛一个个细长抽象的人手,在风的吹动下,朝着连枝缓缓而来。 难不成是鬼吗? 连枝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纱巾,额间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她的脸色发白,双腿略有些颤抖,可那言语中,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气质。 “出来,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算离开这瘆人的湖边。 “连枝……你杀人了!” 声音又一次响起了。 那声音分不清是男还是女,只能感受到无尽的诡异。 仿佛不属于人间的鬼怪,在夜里窃窃私语。 杀人! 连枝听着,脸色变得很是阴沉。 “你是谁!” 她问着,努力听着身边的动静,希望可以发现这个神秘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事,小莲的死。” 声音又一次传来,沙哑又奇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连枝故意假装着,想多听听那个声音,确定位置。 “不必假装,你杀害小莲时,我就在一旁看着,而且,那尸体是我藏起来的,如果你不一样小莲的死暴露,那就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南宫偃月藏有一份布料改良方法,你要偷出来,交给我。” “我要是不呢?” 她说着,握紧着手中的纱巾,眼眸里全是杀意,朝着自己确定的方向一点一点移动着。 小样,还打算让我背叛殿下? 就凭你? 等我抓到你,你就会变成下一个小莲。 我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 她长着,猛地跳入草丛,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正当她诧异万分时,脖颈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那是一把匕首。 在月下,闪着微光,带着无尽寒凉。 “连枝,你只有一个选择。” 三百六十.连枝思考 面对冰冷的匕首,连枝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她的双瞳瞪大,缩着下颚,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微微闪着光的利器。 “殿下的贵重物品不是我可以接近的……”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希望背后之人可以放自己一马。 “你……还是找别人……我不行……” 她颤颤巍巍的声音落入那人耳中,引得他不禁冷笑起来。 “你身为南宫偃月的随行丫鬟,居然说你不能接近她?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人冷冷地说着,手腕上轻轻用了些力气,便在连枝脖颈处划出了一道痕迹。 血丝丝冒着,带着痛感,传入连枝的大脑里,让她恐惧不已。 原本,她只是害怕自己,因为做不到要求会死。 可现在,她更害怕不答应这要求会死。 “殿下对我态度很差,虽然我想这么做,不过我真的无能为力,你饶了我,你去找小平好了,她得宠,她一定能……” 连枝一边说着,一边急忙伸手,朝着小平的住处指了指。 “她就在那里住着,而且,她可以随意进出书房,更容易偷到……偷你要的东西……” 连枝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方才那人的要求。 她的双腿不禁有些发软,手中的信和纱巾早已经惊得掉在地上,隐入草丛中。 “连枝,你不用给我耍心眼,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你记着,我今日是通知你。” 那人贴近连枝的耳边,低声说道:“若是明天午时,我未拿到布料改良方法,我便将小莲的尸体送到南宫偃月面前,让你被你忠心的殿下,亲手送去官府!” 他的声音时男时女,在夜色下显得极为诡异。 声音落入连枝耳中,还未等她开口,脖颈出的冰凉便消失不见。 见状,连枝急忙转身,想要看看那人的身影,可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若不是脖颈出的血痕,连枝感觉,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一样,缥缈又神秘。 没有一点真实感。 连枝摸着自己加速跳动的心,瘫坐在地上,额上尽是汗珠。 她的双腿发软,脸色傻白,衣服也是粘腻的,粘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那诡异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循环播放,令她恐惧又担忧。 自己背叛了殿下,若是有一日被她发现,那只有一个下场,死! 毕竟南宫偃月的厉害,连枝是见识过的。 不论是三年前带领禁卫军屠杀京都四家,还是一个多月前废除平南王府世子…… 她是个长公主,是皇家人,是天之骄女,自己怎么敢去背叛她呢? 自己还想着在长公主府中出人头地呢! 但连枝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不去做这件事,那自己杀人的秘密就会被殿下知道。 依照她的性格,定时要查出真相…… 那这样一来,自己还是个死! 连枝思考着,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种两难的事情都到了我头上呢?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算了算了,还是先不背叛殿下,毕竟小莲的尸体被发现了,自己也有说辞……” 连枝小声嘀咕着,下定了决心。 可这一切,都被威胁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三百六十一.夫人最大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瓦片上,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顾白缓缓睁开双眸,怀里的人儿还在熟睡之中。 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温热的鼻息,略微红润的小脸蛋,看起来格外可爱迷人。 顾白瞧着,赏着,嘴角便不自觉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样美好的时光,希望可以一直都在。 他想着,伸手替她捋起发丝。 似乎感受到了顾白轻柔的动作,南宫偃月的睫毛微微颤着。 灵动美丽的眸子露了出来,南宫偃月揉揉眼,看着脸上带笑的顾白,缓缓开口问道:“顾白,什么时辰了?” 她小声问着,软糯糯的声音仿佛可口的糕点,带着甜意。 她睡眼惺忪的模样,让顾白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申时了。” 顾白轻声说着,言语中是说不出的温柔似水。 “睡得好吗?” 南宫偃月点点头,眼睛成一道缝,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得格外灿烂。 她像只小猫般,在顾白的胸口轻轻蹭着,然后那不安分的白嫩小手,也时不时画着圈圈。 一阵微痒传来,连带着顾白的心头也痒痒的。 他深邃迷人的眼里全是南宫偃月,她牵起的模样,嘴角上扬的模样,还有她害羞的模样。 “夫人。” 他看着,便缓缓说道:“你再动,为夫可就不客气了……” 他一把握住那不听话的小手,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掌中,然后将它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唇。 南宫偃月侧起身子,好奇地瞧着,突然,指尖仿佛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你……你干嘛呢!” 她小声言语着,急忙抽出手来,脸红的不行。 顾白眼眸里尽是笑意。 他好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嘴角微扬,故意问道:“怎么,不行吗?” 顾白这么一问,南宫偃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大白天的……这种事儿……也太让人羞涩了! 她想着,脸便不自觉发红。 “白天……不合适……” 听着此话,顾白忍不住笑了。 他贴近南宫偃月的身子,缓缓开口道:“那夫人的意思是,晚上就合适吗?” 他低沉又诱惑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畔响起,那妖孽的眸子里尽是狡黠。 被他盯得脸颊发热,心跳加速,害羞不已。 南宫偃月拉起被子,便将自己的脸遮盖了起来。 “不……不行……” 她小声言语着,那熟悉的模样让顾白忍俊不禁。 “白天不行,晚上也不行,那中午可以吗?” “那更不行了……” “夫人说,何时可行?” “我说行便行时。” 南宫偃月说着,嘴角上扬,在被子里偷偷笑个不停。 听着自家夫人那颇为霸道的言论,顾白只好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算了,我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绝不反驳。” 他佯装失落地继续说道,可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全是爱意和快乐。 “当真?” 南宫偃月小心翼翼地露出头来,狐疑地瞅着顾白。 “自然。” 顾白坚定地说着,看着笑意盈盈的南宫偃月,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恶念”。 三百六十二.情欲之火 顾白的狐狸眼里闪烁着光芒,仿佛正在算计的猎手一般。 “夫人,你说的话我都要听,对吗?” 他侧身瞅着南宫偃月,开口问着,嘴角微扬。 “那不是你说的嘛。” 南宫偃月笑眸弯弯,略带得意洋洋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要做到呢。” 这回答一点也不出意外。 顾白听着,眼眸里的笑意更浓了。 “哦。” 他点点头,突然将南宫偃月压制身下,吓得她双眸睁得老大。 “你……你干嘛!” 她慌慌张张地说着,一脸诧异地瞅着顾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夫人昨夜说了,让为夫行圆房之事。” “既然我要听话,那现在补上好了。” 顾白说着,温热的大手便落在了南宫偃月的小腹处。 他眼眸里带着几分坏笑,又带着几分爱意。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南宫偃月,硬生生看着她的脸颊红的不成样子。 “夫人,我们圆房。” 顾白说着,开始轻吻南宫偃月的脸蛋。 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向下移动,滑过她宛若星辰的眸子,她小巧可爱的鼻尖,她饱满的脸颊,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轻柔地吻着,动情又沉迷。 灵活的舌在南宫偃月的舌和贝齿间来回触碰,带来丝丝甜蜜气息。 南宫偃月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变得空白起来,那种空荡荡的奇妙感觉,似乎……自己还有些喜欢。 这个念头一出,南宫偃月不由得吓了一跳。 自己在想什么? 哎呀! 这么害羞的事情,自己居然还挺享受? 见南宫偃月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味,顾白便越发肆意妄为起来。 他继续向下,落在南宫偃月的耳垂边,小心翼翼地轻轻舔舐着。 “夫人,喜欢吗?” 他问着,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充满了情欲之味。 那低沉诱人的言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再加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彻底忘记了一切。 她是谁? 她在哪里? 她要做什么? 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只有他。 南宫偃月想着,不自觉伸出双手,揽上顾白的脖颈,开始回应他的吻。 那深情又缠绵的吻,带着两人全部地情感,通过唇齿之间的相互触碰,一点一点,涌入心中。 顾白知道,南宫偃月对自己的情感。 同样,南宫偃月也明白顾白的情感。 他们越吻越激动,越吻越入迷。 情爱之欲,在这一刻,仿佛被点燃了一样,火热的念想,流过两人全身。 就当二人准备继续深入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了。 南宫偃月一下子睁开双眼,将顾白轻轻推开,羞涩的不行。 瞅着眼前又开始害羞的夫人,再听着门外的动静,顾白的眼眸里全是无奈。 算了,今日怕是没戏了…… 还是在府里好。 至少无人打扰。 等等……似乎也不是没人打扰…… 每日晨起,白卉姑娘就在门外候着了。 而且,时不时还会发生些事情,让自家夫人处理…… 这么看来,想要不被打扰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自己该盖一座房子,将夫人藏起来! 嗯,就这么办! 三百六十三.招架不住 顾白想着,清了清嗓子,朝着门外,冷冷地说道:“何事?”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落入洛星耳中,让她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她定了定神,想着晨起时,师父跑去长公主府里找自己说的话,便开口说道。 “驸马爷,殿下可是醒了?师父……哦,不,姜太医有事禀报。” 甜美却不矫情的声音传来,南宫偃月的脸上不禁有些许疑惑。 洛星? 是洛星吗? 南宫偃月想着,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并不是绛榕居。 “顾白,这是哪里?” 她拽了拽顾白的衣袖,诧异地问道。 “姜守承家。” 顾白说着,向洛星吩咐道:“知道了,等一会儿,殿下醒来再说,退下。”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不由得更加惊讶了。 姜守承? 姜守承! 在他家,自己还差点同顾白圆房…… 自己没注意也就罢了,顾白怎么也不说明白…… 这个坏蛋! 昨夜不该说的…… 南宫偃月越想越害羞,脸颊红的不成样子。 瞅着身旁羞涩不已的小女人,顾白不由得又笑了。 “怎么,害羞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昨夜没住在府里呀。” 她小声抱怨着,瞟了一眼顾白,手指不停拨弄着被子,那埋怨的小模样,颇为滑稽可爱。 “我说了。” 顾白说着,握住了她的小手。 “说了,昨夜圆房,不合适。” 他的话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唤醒了她略微迷糊的记忆。 好像是说了。 不过,谁知道,他这不合适,是这个意思呀! 见南宫偃月突然沉默,眼神飘忽,抿嘴不语,顾白又继续说道:“好了,没事的,别害羞了。” 他说着,言语里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哎呀……我……我……” 南宫偃月结结巴巴地,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平日里遇事颇为镇定的南宫偃月,此刻慌张不安的小模样,顾白不由得感叹起来。 “现在是挺害羞的,也不知道,昨夜是谁先说了那些虎狼之词……” “还说了三遍!”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瞅着南宫偃月的表情,笑意甚浓。 “若不是,为夫自控能力好,你现在可就不是这副懊恼模样了。” “你自控能力那里好了?” 南宫偃月不服气地说着,忍不住白了一眼他。 “若是自控能力好,那方才干嘛做……做那些……” 她羞涩的声音,配上那不服气的神情,别有一番滋味。 就像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子,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错,还一个劲嘴硬。 这女人,真是…… 唉…… 算了。 自家夫人,除了宠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顾白想着,便敷上她的唇,狠狠吻着。 南宫偃月拍着顾白的身子,见他没有反应,心一横,用力捏了捏他胸前的肉。 顾白吃痛一声,急忙松开南宫偃月,眼眸里却没有一丝不悦。 “夫人,这,我可是会讨回来的。” 顾白威胁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瞅着他眼眸里的精光,南宫偃月立马转移话题,道:“我饿了,我们去用膳。” 她说着,便起身开始穿衣服,将自己包裹严实。 生怕他再来一下,做什么奇奇怪怪,羞羞涩涩的事情来,自己可招架不住。 三百六十四.谜团重重 南宫偃月一边穿衣服,一边偷偷瞧着顾白,每一次回头,都能同他的双眸对视起来。 这家伙,干嘛这么盯着自己…… 南宫偃月想着,脸就开始泛红。 瞅着她这般模样,顾白嘴角勾起,忍不住笑道:“夫人,你又害羞了。” “我……我才没有。” 她说着,急急忙忙地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自己面容有些憔悴,眉目却依旧光亮。 柔软的唇上带着红,是顾白昨夜咬破的。 南宫偃月轻轻抚摸着唇瓣,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点点滴滴。 这么一想,脸便越发红了。 顾白穿戴整齐,看着镜子前的南宫偃月,眼眸里尽是温柔。 他快步走至她身旁,弯下腰,双手从背后环抱住她,然后对着那红润的脸颊落下一吻。 “夫人。” 他轻声唤着,宛如星河的眼中都是爱意。 “今日让我为你梳妆可好?” 南宫偃月看着镜子里映射出的顾白,那脸上暖洋洋的笑容,和眼眸里的柔润,不自觉浅笑起来,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顾白就开始为南宫偃月梳妆。 他一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一手托起南宫偃月的长发,轻轻地梳开那如瀑布般的千万青丝。 看着顾白认认真真的模样,轻柔的动作,还有他脸上的浅浅笑意。 南宫偃月忽然想起了成亲那日。 那日,为自己梳头的是端太妃。 虽说她并不喜欢自己,但毕竟同算皇家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端太妃梳头时,对自己说着祝福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如今,自己倒是真与顾白举案齐眉,永结同心了。 或许,自己还应该感谢她一下。 南宫偃月想着,脑海里又不由得记起了那个诡异的梦境,还有舅舅长孙瞿甫对自己说的话。 明贵妃同母后的恩怨到底是从何而起呢? 依照母亲的性子,即便是父皇后来变心,她也不会有何反应。 母后不追究这些,也不在意这些,那明贵妃有什么理由去伤害母后呢? 难不成是为了辅佐四皇子登基称帝吗? 可若是如此,那她为何在母后死去的那年,突然暴毙呢? 再加上舅舅的态度。 那极力劝阻自己查明真相的模样。 他落寞的眼神里藏着的一丝担忧,他在担心什么呢? 为了谁而担心呢? 为了我吗? 可这世上,除了平南王和北疆,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堂堂一位公主呢? 舅舅说,让自己向前看,不要为母后报仇。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舅舅对母后的情谊之深,不该如此呀! 南宫偃月想不明白。 这些疑问就像梦里消散不去的白雾一样,一层一层将南宫偃月团团围住。 看着忽然沉默不语的南宫偃月,顾白眼眸微转,便出声问道:“怎么了?” 他柔和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向脸上带着些许担忧的顾白,像逗小猫般,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颚。 “晚上告诉你。” 她说着,朝着顾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三百六十五. 烟雨蒙蒙 两人梳洗完毕,便一同出了门,到了堂厅。 屋外细雨朦胧,连带着天都昏昏沉沉的,空气里潮湿又阴冷,让南宫偃月很是不喜。 她一时忍不住,身子便打了个寒颤。 感受到南宫偃月的不适,顾白急忙脱下外衫,伺候着,给她穿好。 “顾白,这样会不会很奇怪呀。” 南宫偃月一边瞅着顾白,一边问道。 顾白比南宫偃月高出许多。 原本刚刚好的外衫,穿在南宫偃月身上,便拖地了。 再说南宫偃月身子纤细消瘦,更加撑不起顾白衣服,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偷穿了大人服饰的孩子,莫名有些滑稽。 “不奇怪。” 顾白说着,将南宫偃月一把横抱起来,省的她一会儿走路,会弄脏了衣裙。 看着怀里睁着小鹿般灵动双眸的南宫偃月,顾白不由得笑了。 听得他温柔又带笑的声音,南宫偃月眉头微蹙,略带狐疑地瞧着他。 “你笑什么?” 她问着,忽的记起昨夜毒素发作,此刻定是气色不好。 “今天没有打扮,是不是很丑。” 此话一出,顾白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满眼的温柔。 “说什么傻话呢?” 他低沉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别有一番滋味。 “夫人最好看了。” 他黝黑的眸子里尽是爱意,那深邃的眼神仿佛潮水一般,向南宫偃月袭来,将她团团围住,带给她无尽的快乐和安心。 “你……你就知道哄我……” 南宫偃月说着,脸又开始发红。 她一双白嫩小手紧紧抓着顾白胸前的衣服,宛如一只单纯的兔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嗯,对,我就知道哄你。谁让你是我夫人呢?” 顾白说着,眼底全是笑意。 见顾白这般打趣自己,南宫偃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我们快走,姜太医还等着呢。” “好,那劳烦夫人撑伞了。” 顾白说着,快步走了起来。 雨落在伞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很有节奏,仿佛乐章一般,又带着一丝清新感觉,动听极了。 两人走着,说着,笑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堂厅。 快到门口,南宫偃月便拍着顾白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然后,二人手牵着手,颇为甜蜜恩爱地一同步入房门。 姜守承已在此恭候多时,见南宫偃月到来,急忙起身迎接。 “殿下千岁。”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南宫偃月的状态,丝毫没有注意一旁的顾白。 这般直勾勾的视线,让顾白很是不爽,但一想他可能是在看病,顾白也就忍了。 姜守承瞧着南宫偃月,见她面色略微泛红,眉目有神,步伐轻盈飘然。 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事了。 “殿下,您的身子弱,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听着姜守承的声音,南宫偃月朝着他温柔地一笑。 “多谢姜太医关心,本宫会注意的。” 南宫偃月说着,缓缓入座,脸上带着些许歉意。 “本宫昨夜多有叨扰,姜太医受累了。” “殿下客气,此乃臣的本分。” “姜太医,本宫记得你上次说缺一只百年灵芝入药,一会儿本宫回府,让丫鬟给你送过来。” “那真是多谢殿下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很开心,可一旁的顾白,脸色却越发不悦起来。 三百六十六.我害怕了 顾白瞧着南宫偃月同姜守承聊的热火朝天,心里的醋坛子便被打翻了。 那股子滔天醋意,一时间遍布全身,让顾白忍不住对姜守承冷眼相待。 “夫人,我们回府。” 他说着,声音里面是满满的不开心。 脸上的阴沉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房外的天色,就差下雨了。 感受到了身旁那位的不悦,南宫偃月就将手放在了顾白的手上。 “我还有事要问姜太医,你等我一会儿可好?” 她轻声说道,语气温柔似水,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顾白眼眸里的冰冷。 “好。都听夫人的。” 顾白答应着,老老实实地待着,再也没说一句话。 那乖巧懂事的模样,落入姜守承眼里,让他不由得一惊。 想想平日里说一不二的顾大将军,此刻居然听话的像一只小猫咪一般,安安静静的,实在是让他有感叹不已。 殿下的魅力就是大,将顾白拿捏的死死地。 不愧是现如今,大都第一美人啊。 御夫有术。 御夫有术啊! 姜守承想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自家夫人的模样。 长欢呀,若是你还在的话,我们会不会同他们一样幸福快乐呢? 姜守承默默念叨着长欢的名字,心便如针扎刀割一般,痛的难以形容。 他心爱的女人呐。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自己三年了。 这三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再想念,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也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同意长欢的建议,坚持不让她去顶替南宫偃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看着姜守承眼眸里的哀伤,南宫偃月心里便知道,他这是想起长欢了。 她轻轻在顾白手中写了几个字,然后松开他的手,朝着姜守承柔声说道:“姜太医,本宫想知道,那药还剩多少了。” 南宫偃月的声音响起,让姜守承猛地回过神来。 他收起自己的悲伤,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回答着南宫偃月的问题。 “回禀殿下,君泽圣人所制成的药并不多了,保守估计,只够四次。” 听得此话,南宫偃月的眉头不禁蹙起。 四次。 这么少了吗? 这段时间过于操劳,再加上心事太重,身子是越发不行了。 看来,自己出发前往临云峰的计划要加快了。 或许,等不到浴兰节就要行动了。 南宫偃月想着,便继续说道:“一并给本宫,等过一段时间,本宫便前往临云峰修养,顺便炼药。” “好,殿下,臣这就去取。” 姜守承点点头,离开了堂厅,朝着自己的药方走去。 堂厅里便剩下南宫偃月和顾白二人。 想着方才夫人说的话,顾白轻轻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 “别皱眉。小心变丑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害怕了……” 南宫偃月说着,不由得面露哀色。 我还不想死啊。 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 还没有替炎珏稳定好大都江山。 还没有同顾白白首相依啊…… “别怕,有我呢。北疆那边,我会加快速度的。” 他说着,摸了摸南宫偃月的头,眼眸里尽是坚定不移。 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绝对不会! 三百六十七.洛星搬家 姜守承将药瓶取来,交给南宫偃月,忽得记起今日将洛星叫来学医一事,便朝着南宫偃月说道:“殿下,洛星可否住在我府里?”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眼里不禁闪过了一丝狡黠。 她没有言语,而是静静看着姜守承,打量起姜守承的心思来。 “殿下,您可同意?” 姜守承说着,又觉得这事儿听起来略微有些不对劲,便继续解释道:“殿下,我只是为了让她多点时间学习,毕竟长公主府离这里有些远,来来回回,会耽误不少功夫。” “再加上,洛星这孩子虽然天资聪颖,但实践操作过少,正是缺乏的时候。” 他滔滔不绝说了许久,明里暗里想让洛星留在府中,那眼眸里的急切模样,让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若不是了解姜守承,南宫偃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洛星这个小丫头了。 “洛星是何意思?” 南宫偃月缓缓说着,语气里尽是平静,让人听不出情绪。 “洛星同意了。” 姜守承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脸上是诚诚恳恳,没有半点作假的意味。 听见洛星同意了,南宫偃月便点点头,也同意了。 “那便住下。”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继续道:“只不过,洛星的弟弟还在府中,你一并接来住下,省得她惦记弟弟,学医分心。” “好,臣这就去办。” 姜守承说着,便要打伞出府。 看着他这般模样,南宫偃月不由得笑了。 “这雨天,你要怎么搬运病人呢?还是等雨停了再说。” “殿下说得是,臣唐突了。” 姜守承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脑海里都是洛星学医时那天才般的模样。 她真是一个学医的好料子。 自己太想让她成才了。 等过段时日,自己或许就该带洛星去月谷拜见师父了。 见事情都问完了,南宫偃月同姜守承告别后,看了看身旁的顾白,缓缓起身,轻声细语地说道:“夫君,我们回府。” 她眼眸里的笑意颇为暖软,仿佛阳光一般,驱散了这世界的所有阴霾。 听得夫人说话了,顾白的脸上不自觉便露出了笑容。 他急忙起身,伸手揽上南宫偃月的肩膀,抬脚就要离开姜府。 还未出发,就被南宫偃月拽住了。 顾白不禁有些狐疑,却还是乖乖停了下来。 “伞。” 南宫偃月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带着一丝笑意。 “伞没拿。” 顾白一看,还真是如此。 太想回府了,居然忘记了拿伞。 倒是让夫人看笑话了。 “夫人,还是你撑伞吗?” 顾白问着,将伞拿起,眼眸里尽是温柔。 南宫偃月伸手感受着房外的细雨,美丽动人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浅笑。 她将顾白的外衫褪下,递给他,然后缓缓开口,道:“夫君不必抱我了。” “为何?” “夫君不觉得,你我二人,雨中漫步,不是更好吗?” 顾白一听,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好是好,不过你要将衣服穿上。” 顾白说着,还是将外衫披在了南宫偃月身上。 “天冷,当心凉着,毕竟,夫人可是说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的。” 看着顾白眼眸里的坚定,南宫偃月低头浅笑,柔声道了一字,“好。” 三百六十八.一塌糊涂 漯河边上,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雨中,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街边的房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之声。 天色朦胧,落下丝丝细线,配上着红墙绿瓦的京都,看起来颇有一番美感。 空气里带着潮湿,略微寒凉的气息,让南宫偃月的身子不自觉颤起。 她的手微凉,即便被顾白紧紧的握住掌中,但还是无法暖和起来。 顾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略有些凉,再看了看她微微粉红的鼻尖,心里闪过一个念想。 “夫人,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可好?” 他说着,语气里尽是柔和。 “好。”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自家夫人同意了,顾白拉着南宫偃月的手,便快步走了起来。 二人停在了漯河边上的一家店铺面前。 南宫偃月抬头一瞧,匾额上面正写着三个大字。 红筱阁。 看到这里,她不禁笑了笑,明白了,顾白的用意。 说什么见人,怕是觉得自己冷了,来买衣服才是。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便升起一股暖意,连带着身体都似乎暖了一些。 二人步入大堂,立刻吸引了店内伙计的目光。 “这好像是顾将军。” “是啊是啊,身旁那位美艳动人的,一定是长公主殿下了。” 伙计们相互窃窃私语着,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南宫偃月和顾白。 站在二楼的庄红羽见到这一幕,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番激动。 是主子! 她想着急忙从楼上下来,带着一幅完美的笑容,跑到顾白面前。 “将军好。” 她说着,言语里带着一丝娇媚,听得南宫偃月有些不悦。 南宫偃月下意识看了看这个女人,心里不由得感叹起来。 她一袭红衣衬得肤白胜雪,如墨的发,肆意地倾洒在背后,配上完美的妆容,眉间的一颗红,看上去宛如冬日寒梅,美不胜收。 面若桃花,眉目如画,窈窕身姿,柔美声线,真不愧是一个美人。 这恐怕就是顾白所说的那个暗卫。 放着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在身旁,南宫偃月还真有些不放心。 一旁的庄红羽,也注意到了南宫偃月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打量起她来。 虽然南宫偃月面容微白,而且未施粉黛,身着素雅,但从她的神情举止,身姿气质,一看就知道此人定是位高贵典雅的女子。 她黝黑的凤眸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只要看一眼,便深深的沉沦下去,不可自拔。 见这两个女人相互观察欣赏,顾白下意识揽上南宫偃月纤细的腰肢,对着她轻声说道:“夫人,这位是红筱阁的掌柜,庄红羽。”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一听夫人二字,庄红羽立刻明白了。 她急忙半跪下来,对南宫偃月请安问好。 “殿下千岁,民女不知殿下到来,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平身。” 南宫偃月淡淡地说着,亲昵的拉起顾白的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件珊瑚色罗裙。 “夫人可是喜欢?” 顾白轻声问着,眼眸里尽是爱意。 这充满温柔的眼神落入庄红羽眼中,让她的心不禁有些酸楚。 那种眼神,她从未见过。 从这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输了。 而且,输的一塌糊涂。 三百六十九.良家妇女 顾白默默地跟在南宫琰越深厚,安安静静的看她挑选衣服。 他的眼眸里全是深深的爱意,仿佛在看一副美丽的画卷。 自家夫人果然好看。 怎么看都好看。 什么模样都好看。 顾白瞅着,脑海里便浮现出,方才南宫偃月忽然主动的模样,嘴角就不自觉微微扬起。 本想着带她在这里买衣服,顺便看一下自己的暗卫,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商战计划。 没想到庄红羽还有另一层作用,让自家夫人吃醋了。 平日里都是自己为她吃醋,今儿个忽然反过来,还真是难得。 或许自己应该多带她来这里坐坐,说不定还能促进一下夫妻感情。 顾白想着眼眸里面都是笑。 南宫偃月在前面挑选衣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顾白的表情变化。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了。 购物这种事情,果然让人快乐。 她一边走着,一边挑着,将选好的衣服都递给了顾白。 不一会儿功夫,顾白就变成了个大胖子。 他两手各拿一堆,看上去有些臃肿,配上他略显无奈的脸,十分滑稽可笑。 顾白看着依旧还在沉迷购物的南宫偃月,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日后还是少来这里。 就算腰包不空,腰也受不了呀! 他想着忍不住出声道:“夫人,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卑微,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禁转过身来,同他四目相对。 瞅着顾白的模样,南宫偃月忍不住笑了。 着实滑稽。 若是有一件巨大的衣袍可以将顾白包裹起来,那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头小身子大的,圆滚滚的胖子。 南宫偃月在脑海里面想着这个画面,忽然觉得顾白这样还挺可爱。 改天有时间,一定要给他这么打扮一次,再配上自己给他精心绘制的妆容,那简直完美极了。 “夫人,你还笑?” 顾白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可那深邃黝黑的眸子里,却依旧是深情满满。 “为夫快要累死了。” 听着他略带抱怨的言语,南宫偃月的眼眸里尽是笑意。 “不是你带我来这里买衣服的吗?还抱怨什么?又不是我的主意。” “我没曾想你拿这么多衣服……” 顾白弱弱地说着,看上去可怜兮兮。 看着委屈巴巴的顾白,南宫偃月眨了眨眼睛,很是俏皮的说道:“我拿这么多衣服,不是随了你的愿吗?” “省的你老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天冷还不知道加衣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戳了戳顾白的肚子。 趁着他现在双手腾不出空,南宫偃月玩味大发。 他的腹部有些硬,可以明显的摸出腹肌的形状和数量。 头一次上手,南宫偃月还有点喜欢这种触感。 她时不时捏一捏,时不时摸一摸,玩的不亦乐乎。 扛着衣服的重量,忍着自家夫人的调戏,还要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顾白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夫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如此调戏我,当真好吗?” 他问着,颇有一种良家妇女的模样,惹的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南宫偃月踮起脚尖,眉头一挑,佯装出一股子浪荡公子哥的模。 “你给爷笑一个,爷就饶了你。” 她说着,言语里尽是暧昧。 三百七十.北帝密录 南宫偃月此话一出,让顾白颇为诧异。 顾白从未见过她说出这种话。 平日里一本正经,端庄得体的夫人,今日怕是被绑架了。 他想着,却还是顺从下来,朝着南宫偃月笑了笑。 “真乖。” 南宫偃月颇为满意地说着,像逗小猫般,摸了摸他的下颚。 顾白看着眼眸中带着狡黠的自家夫人,感受着她的小手在自己下颚处不断的把玩,心里是又无奈又好笑。 这个女人,真是,太调皮了。 看我今夜如何讨回来! 顾白一边计划着晚上的活动,一边随着南宫影月上到二楼,踏入最深处的一间房中。 南宫偃月轻车熟路的找到房内的机关,打开暗门,朝着顾白微微一笑,缓缓道:“将衣裙放进来。” 顾白乖巧地听从南宫偃月的指令,迈入暗门,看着眼前的布置装饰,不由得一惊。 暗门内的房间很大,可以堪比绛榕居。 房内除了黄花梨雕花床,紫檀木梳妆台,刻凤纹立柜外,还有一张长案。 长案上面,密密麻麻的堆积着各种书籍。 其中一本名为《北帝密录》的书籍吸引了顾白的注意。 他将衣裙随意地放置床上,然后拿起那本书籍,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直接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北疆族谱。 第二页写着两个字。 神巫! 顾白的眼眸不禁亮了一下,拿着书的手都有些微颤。 他激动了。 这本书就是父亲曾经提到过的,记载着北疆发展历程的书籍呀。 最为关键的是,这本书和北疆的王室卷宗同属一处,都记录了神巫一族的下落。 顾白看着此书,不由得朝着南宫偃月问道:“偃月,这本书你可曾看过?” “什么书?” 南宫偃月掀开床帘,探出头来,瞅着一脸诧异的顾白,带着一丝疑惑不解。 “北帝密录。” 顾白说着,拿着书,走到了南宫偃月身旁。 “这里面很记载了神巫一族的下落,只是不太详细,若是和北疆王室卷宗加在一起,可能就完整了。” 听着顾白的话,南宫偃月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精光。 她接过书,瞅着这古老的书本,心里很是震惊。 “这房里的书籍都是母后留下的,我还不曾看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书籍,停在记载神巫一族的页面上。 古有形似鬼魅者,凡人不可亲,唤之为巫,居神域。 红沼之地,白雾之门,通则入其境,破则化为骨。 南宫偃月可以看懂的,只有这些。 剩下的文字,既不是大都的文字,也不是北疆的文字,像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可让人找不到丝毫联系。 看样子,母后早就知道自己体内的蛊毒是来自北疆,这本书应该就是特意为自己留下的。 照这么想,母后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体内的另一种毒呢? 所以当年才会同意父皇将自己送去临云峰,拜师君泽圣人,用他的内力压制自己的蛊毒。 若是母后,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一切,那神巫之地,她就探究了十二年。 母后十二年都没有找到的地方,自己只有短短两年时间,自己能成功吗? 南宫偃月想着,不禁有些慌张不安。 三百七十一.诚不欺你 顾白可以感受到南宫偃月内心的低落,他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也知道她在思考什么。 因为他也一样。 身为一国之母的长孙娉袅,拥有巨大的人脉和资源,可她寻找了很久,都不曾找到神域。 而自己和偃月只有不到两年时间…… 他们可以成功吗? 他们可以打破这命运吗? 可以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吗? 顾白不知道。 他的内心也十分慌张不安,可在这份慌张和不安上,又多了一份希望。 万一呢? 万一自己就真的找到了呢? 万一长孙娉袅不曾破解的奇怪文字,自己就破解了呢? 毕竟现在多了一份资料,神域不再这般模糊不清,也算是一件好事。 “放心,我们可以的。” 他一边柔声安抚着,一边便握紧了南宫偃月的手。 这话,不光是对南宫偃月说的,更是对顾白自己说的。 他们太需要信心了。 尤其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刻,这份源于自己心底的坚定,更为重要。 “嗯,我们可以的。”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顾白,轻轻点了点头。 她黝黑的眸子里尽是温柔,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宛如春风的笑容。 “顾白,若是到了最后,我们无力改变什么,你一定要记得,我不怪你,不怨你。” “怎么又说傻话。” 顾白伸手,想要堵住南宫偃月的唇,却被她制止了。 她莞尔一笑,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我很感激你,谢谢你陪我渡过了这么一段美好的时光,有你的每一天,我都能快乐。” 南宫偃月说着,朝着顾白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轻很轻,却带着重重的情谊。 “我爱你。” 她在顾白耳边说着,那声音极为微弱,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方才说什么!” 他问着,心跳不自觉加速。 南宫偃月看着他的双眸,伸手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温软粉嫩的唇轻启,缓缓而道。 “我爱你。” “你再说一遍……” 顾白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传来一阵微痛。 不是梦。 是真的。 “我爱你。” 南宫偃月继续说着,语气很是温柔。 看着眼眸带笑的南宫偃月,顾白却始终不敢相信。 “你没有说笑吗?你可是认真的?” 他问着,言语之中没有一丝自信。 “我爱你,诚不欺你。” 她爱我! 顾白的心头不由得一颤,喜悦之前溢于言表。 这是南宫偃月头一次对自己表明心意。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顾白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 他抱起南宫偃月,激动有快乐的模样,让她不禁嘴角微扬。 珊瑚色的罗裙转成一个圈,飘飘扬扬的,很是好看。 南宫偃月披撒下来的发随之舞动着,配上她宛如星辰的双眸,嘴角明显的笑意,看上去清纯又可爱,美丽脱俗的,仿佛落入人间的仙子。 她目光柔和的看着顾白,看着这个只有在她面前,才会不自信的男人。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同自己一样,都习惯将脆弱和不安藏起来。 习惯了不说,就仿佛自己感受不到痛。 可不同的是,他将一切温柔和爱,都给了自己。 他成为了自己的盔甲,成为了自己的守护神。 而从此以后,自己也想要成为他的守护神。 三百七十二.圆房太难 暗门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顾白爽朗又肆意的笑声,让南宫偃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看着这个像孩子般开心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眼眸里尽是温柔。 “顾白,将我放下来,再转下去,头都要晕了。” 她柔声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都听夫人的。” 顾白开口说道,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喜悦之情。 他能感受到南宫偃月对自己的情意,从那句坚定不移的我爱你开始,他便清清楚楚地知道了。 他的双眸注视她,忽然觉得南宫偃月同平时有些不一样。 她更美了。 那种美不像平时带着一丝锋芒,美的耀眼,美的直入人心。 他一边看着,一边伸手将她的发丝挽在耳后。 他的双眸里头全是爱,那滔滔不绝的爱,如绵绵江水一般,源源不断。 “我爱你。” 顾白说着。 同样的坚定不移,同样的认真严肃。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嘴角不经意微扬起来。 她黝黑的眸子里,全是这个男人。 “我知道。”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轻点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极尽缠绵,有温柔的吻,让顾白爱不释手。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欲望,正在被南宫偃月一点点地点燃。 那克制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顾白将南宫偃月一把抱起,放在床上,随意地扔掉床上堆积的衣物,然后轻柔地吻着她。 他一边吻着,一边褪去自己的衣裳,直到露出结实的胸膛。 看着那诱人的身躯,南宫偃月不禁脸红了。 她小鹿般灵动的眸子,有些躲闪,手不自觉放在胸前,紧握着。 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丝紧张。 “顾白,门没关呢……” 她小声说着,便觉得害羞不已。 她软糯的声音传入顾白耳中,让这个男人的心情更加激动起来。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我去关。” 他说着就下床,刚打算关闭暗室的房门,便听得房外传来庄红羽的声音。 “将军,殿下,民女有事禀报。” 庄红羽娇媚又略显尖锐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眉头不自觉微蹙起来。 南宫偃月缓缓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没有一丝表情变化的顾白,默默地穿好了外衣。 圆房这事,今日怕是办不成了。 一个早晨被打断两次,想想也是没谁了。 看着自家夫人已经穿戴整齐,顾白只好也开始穿衣服。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还挂着浅浅的失望,那双黝黑的狐狸眼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得出有一抹无奈。 瞅着他这般模样,南宫偃月轻声安抚道:“好啦,又不急的。” 她一边说,一边捂嘴笑着,眼眸里尽是皎洁。 “不急,不急。” 顾白重复着,轻轻叹了口气,又不服输的朝着南宫偃月的脸上,唧亲了一口。 仿佛在宣示主权一般,这幼稚鬼的行径让南宫偃月忍俊不禁。 两人整理好衣装,拿着那本书籍,出了暗室。 待南宫偃月在美人榻上端坐好,顾白才对着门外等候的多时庄红羽说道:“进。” 房门被缓缓推开,只见庄红羽拿着账本步入房间。 三百七十三.自知之明 她依旧是一抹红衣,身姿摇曳,眉目带情,看向顾白的眼中全是满满的敬佩。 她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同顾白在一起,可她还是想在他心里留下一点印记。 哪怕就是多年以后提起时,顾白能记得,有过她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她跪在顾白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主子,账目。” “从现在起,殿下,才是你的主子。” 顾白十分平静地吩咐着,似乎在说一件随意的事情。 庄红羽听着,朝着南宫影月请安,然后双手捧上账本。 “殿下,这是近期以来红筱阁的账目。” 顾白替南宫偃月接过账本,坐在她身旁,为她一页一页的翻着。 他的动作轻柔,又小心。 一双黝黑的眸子里尽是南宫偃月,至始至终,都是她。 看着这满篇红色的账目,南宫偃月却满不在乎地笑了。 还好,亏损并不是很多。 这笔钱,同方荼的锦绣缘获利的钱,相比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近期来,红筱阁收购流光月影布亏损,那平南王的康烟布坊随波逐流收购布料,自然也会亏损。 总体来说,这场仗,自己开头就赢了。 这么想来,能不让南宫偃月开心吗? 庄红羽看着嘴角勾起笑容的南宫偃月,心里一惊,脸上尽是疑惑。 谁见过自家店铺亏了这么多钱,还笑的? 虽说自己只是一个暗卫,不懂生意,但挣钱与否,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难不成南宫偃月不懂吗? 她思考着下意识,又看向顾白。 只见自家主子一脸平静,那深邃的眼眸里,宛如一滩死水般,毫无一丝波澜。 这么一瞧,庄红羽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殿下,接下来,红筱阁该如何行事呢?”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接下了南宫偃月递过的账目。 “流光月影布还有多少库存?” 南宫偃月柔声问着,语气很是亲和。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暗卫看向顾白的眼神,但对她的存在,自己也并不在乎。 若是顾白会因为庄红羽长的好看,就喜欢她,在自己未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在一起了。 这么长时间的陪伴,没有换来一个男人的心,一切便都不言而喻。 “收购回来的布匹基本没卖出去过,库存依旧是满的。” 听着庄红羽的话,南宫偃月微微点点头,道:“自收购以来,每夜向郊外运输布匹的量可以增加了。” 瞅着沉默不语的庄红羽,她继续说道:“等再过几日,本宫会给你飞鸽传书,你收到消息,就将运输路线改为白日,并且也不用收购流光月影布。” “是,殿下。” 庄红羽应着,脸上却闪过了一丝诧异。 南宫偃月怎么会知道自家主子的计划? 难道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便是由她发起的! 她想着,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不禁多了几分敬佩。 怪不得主子会喜欢她呢。 谁不喜欢一个美艳动人又聪明伶俐的女人呢? 感受到庄红羽眼里的变化,南宫偃月不禁莞尔一笑。 她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傻,相反,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想要就能拿到的。 她也知道,有些东西她碰不得。 三百七十四.是好主子 听着庄红羽的回答,南宫偃月很是满意。 她伸手,缓缓扶起面前的女人,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起来,本宫不喜欢人跪着。” 她的声音亲和又温柔,仿佛春风一般拂过人的脸颊,带着一丝温暖。 庄红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 她注视着面前端庄得体的南宫偃月,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庄红羽不傻,她知道,南宫偃月心里也明白,自己喜欢顾白。 面对一个情敌,她居然还能如此和颜悦色,柔声细语,当真让人难以琢磨。 她想着,一时间竟忘了尊卑,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南宫偃月。 瞅着她这般举动,南宫偃月非但不恼,反而笑了。 “怎么?本宫脸上可有花看?” 她略微带打趣地说着,一双黝黑的凤眸里,尽是柔和。 一听此话,庄红羽便回过神来。 “殿下长得宛若天仙,民女一时看的入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南宫偃月微微欠身,以表歉意。 “庄掌柜,也生的貌美动人呢。” 南宫偃月毫不吝啬地回应着她的夸赞,并轻柔的牵起了她的手。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她诚恳又带着温柔的语气落入庄红羽耳中,让这个女人的心不经乱了起来。 她又一次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她宛若星辰的眸子,脸上浅浅的笑意,平易近人的面容,头一次对南宫偃月产生了好感。 她是一位好主子。 从那一句辛苦了,庄红羽便清楚的知道。 见南宫偃月笑着,庄红羽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的明媚动人,这一笑宛如阳光一般,灿烂又夺目。 “多谢殿下关心,民女不辛苦,这都是职责所在。” 她毕恭毕敬的说着,突然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便开口道:“民女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 “昨日,康烟布坊的王掌柜前来嘲讽,并意图收购红筱阁,被有一位叫李济大人拦下来。民女打算接近他,套取平南王府的情报,殿下觉得可好?” 庄红羽一五一十地说着,仔细将昨日与李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禀报的清清楚楚。 一听“李济”二字,南宫偃月的眼眸里不禁闪过了一丝笑意。 “去做,小心便是。” 她柔柔地说着,语气很是随意。 事情都禀报完了,庄红羽便退下,去准备马车了。 想着方才南宫偃月听见,李济名字时嘴角的笑意,沉默许久的顾白,这才开口问道:“夫人,你可是同李济认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醋味,倒是南宫偃月熟悉的模样。 “你觉得呢?” 南宫偃月没有回答,反而问起顾白来。 “你觉得我同他相识吗?若是相识,我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顾白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 “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二人相识,而且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顾白虽然这么说着,但从心里,并不希望南宫偃月同李济有什么关系。 他认真地注视着南宫偃月,希望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只见她朱唇轻启,缓缓而道:“你说的对。” 三百七十五.找了个爹 南宫偃月此话一出,让顾白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尽力平复自己内心的诧异和惊讶,缓缓问道:“怎么认识的?” 看着顾白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担忧的模样,南宫偃月轻笑一声。 “你可记得,季淮安当官被废的事情?”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眸里全是笑意。 “那次事件是由我一手操作的,我在酒楼宴请了四位大臣,其中一个叫吴讷的人,并非可用之才,我安排他保住季淮安。” “他和李济相识,便将计划告诉了李济,从那时起,我就同他相识了。” 听着南宫偃月娓娓道来,顾白脸上的醋意和担忧这才消散干净。 原来是利用啊! 还好还好。 自家夫人长得如此美若天仙,气质又出尘脱俗,自己真是担心呀。 看着顾白松了一口气,南宫偃月的眼眸里尽是笑意。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便故意问道:“你原来不是想知道,日日与我通信的人是谁吗?” “嗯,谁?” 顾白问着,一脸期待地等着南宫偃月的回答。 “李济。” 她轻柔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仿佛一颗小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了一片涟漪。 顾白方才平复好的心情,瞬间又乱了。 怎么是他呢? 先不说他为人奸险狡诈,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再者说,他好歹也是平南王的私生子,与他通信,岂不是很危险? 顾白思考着,不禁问道:“他就是你在平南王府的眼线?” “是,也不是。” 瞧着他脸上的诧异,还有眼眸里深深的担忧,南宫偃月柔声安抚,道:“眼线不止他一个,而且还安排了监视他的眼线,所以,你不必担心。” “那你如何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呢?万一他现在与你交好,只是平南王的一个计策呢?他们父子二人唱出大戏,把我们都蒙在鼓里怎么办?” 顾白认真严肃的态度让南宫偃月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她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早知道便不说了。” “不说?” 顾白听了,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你还打算,将此事一直瞒着我吗?”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 面对顾白的质问和指责,南宫偃月的头是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她扣着手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不语。 然而在她心里,顾白说的话她都懂的。 她知道,顾白是担心自己,害怕自己被骗。 不过他这模样,就忍不住让南宫偃月吐槽了。 这带一丝无奈又含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像极了当年训斥自己的父皇。 这哪里是找了个夫君呀? 分明是找了个爹呀! 南宫偃月想着,耳边却依旧是顾白的声音。 她拉扯着顾白的衣袖,认错态度极好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同你讲嘛。” 看着南宫偃月撒娇无赖的样子,顾白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真拿你没办法。” 他说着,不禁在心里感叹。 是啊,真拿你没办法。 事已致此,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自己注意呗。 三百七十六.放松警惕 两人坐上庄红羽备好的马车,便向着长公主府行去。 一路上,南宫偃月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看着自家夫人安安静静的模样,顾白心里略有些内疚和自责。 是不是方才说的太重了? 不该怎么说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与她相关的问题,自己就控制不住情绪。 顾白想着,忍不住侧身看向她。 如墨的发披散着,遮挡住了她半张脸,再加上低着头,睫毛半垂着,让人看不出神情。 一时间他也难以分清,南宫偃月现在是什么表情。 “夫人。” 他小声唤着,语气轻柔又温和。 “嗯,怎么了?” 南宫偃月听到声音,便抬眸看向他。 那双黝黑的凤眸里头,平静的宛如一滩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上去有些许冷淡。 “你可是生气了?” 顾白小心翼翼的问着,手不自觉握紧了。 “没有。” 听到此话,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事情。” 是的,她只是在想事情。 她轻声的安抚着,生怕这个男人会多想。 顾白方才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让她无法忽视。 因为她知道,顾白说的对。 虽然说自己有过上一世的经历,直到后来的历史发展,不过难保,这一世的某些结果,会因为现在的举措而改变。 上一世中,李济帮衬了平南王,这一世因为利益关系,成了自己的暗线。 很难说,他是真心臣服,所以,顾白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些,自己有些掉以轻心了。 再加上从前那些模糊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浮现出来,调查母后的死因,占据了自己的绝大部分时间,自己都没有精力去分辨人心了。 或许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放一放,等到解决完平南王,再来处理母后的事情也来得及。 就算自己已经时日不多,那不是还有弟弟吗。 炎珏会替自己处理好的。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的石头便落了下来,表情也轻松了一些。 她轻轻握住顾白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然后依靠在他身上,安安静静地休息。 看着靠在自己胸膛南宫偃月,顾白自觉的揽上了她消瘦的肩膀。 昨夜折腾到半夜,再加上今日起的早,她可是一点都没休息好呀。 顾白想着,便柔声问道:“可是困了?” “有些。” 南宫偃月说着,言语之中都带着些许疲惫。 这几日真是休息的很差。 白日处理的事情很多,到了夜里又是无休止的梦境,再加上身上的毒素时不时发作,南宫偃月的精神真是差极了。 顾白微微挪动着身子,示意南宫偃月躺在自己腿上,然后轻柔地说道:“睡一会儿,到府里了我叫你。” 南宫偃月莞尔一笑,柔声应道:“好。”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放松身子,躺在顾白腿上,不一会儿便熟睡了。 顾白看着,这宛若小猫般熟睡的自家夫人,细心地为她披上了衣服。 面对疲惫的南宫偃月,他的心里有些自责。 自己为她做的太少了。 若是自己能多为她分担一些,她也不至于什么累。 三百七十七.一轮明月 大约一个时辰,马车便行驶到了长公主府门前。 看着腿上熟睡的人儿,她平稳的呼吸,像小猫般安稳的面容,顾白一点也不忍心叫醒她。 他动作极其轻柔的抱起南宫偃月,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步入长公主府大门,顾白便瞅见一个衣着打扮简单的丫头,撑着伞静静地站在一旁。 伞拿的很低,遮住了她的脸,一时间顾白没有认出她是白卉。 待他走近,才瞅见脸色憔悴的白卉,正满眼喜悦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南宫偃月,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殿下。” 她小声唤着,眼眶一下子便湿润。 那晶莹的泪,如同雨滴一般,一颗一颗地向下落着,划过脸颊,顺着脖颈,落入衣襟,带着一丝凉意。 看着白卉眼眸里的焦虑和担心,顾白轻声说道:“不必担忧,她昨夜未曾睡好,你也去休息。” “是,驸马爷,奴婢这就去。” 白卉说着,却依旧站在原地,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南宫偃月。 原来自昨日,顾白抱着南宫偃月奔去姜府时,白卉就回了长公主府,替南宫偃月收拾好了去往临云峰的行礼,以备不时之需。 她知道,殿下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临云峰一行,可能要尽快提上日程。 她收拾好行李,便呆坐在绛榕居里,一坐就是一宿。 这一宿不见南宫偃月回来,白卉的心是乱极了。 天还未亮,她便急急忙忙出了绛榕居,撑着伞守在门口,等着南宫偃月回来。 细雨淅淅,未曾停歇。 一滴一滴的雨,落在伞上,敲击着,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白卉的心,就如同这叮叮咚咚一样,上下起伏着。 她的双眼尽是焦灼,带着一丝微红,是彻夜不眠留下的。 她的手上,留着几道深深的指甲印,那是因为她的不安和慌张。 她忧心忡忡,生怕昨夜那一面,便是自己同南宫偃月的最后一面。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许多事情。 同南宫偃月在一起的时光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里放映着。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清清楚楚的记得她第一次分别的时候,也记得她第一次哭泣的时候。 她记得清南宫偃月所有的小动作,记得她的一撇一笑,所代表的所有情绪,记得清她所有的爱好,也记得清楚她所有的病痛。 白卉知道自家殿下偶尔也是脆弱的,她也知道殿下为自己扛起了多大的一片天。 白卉还懂得她想要保护的一切。 虽然自三月十五日以来,自那次醒来,白卉知道,南宫偃月和以往不同了。 可她还是自己的主子,是自己的殿下,是那个会为了出气的人,是给予自己关爱和保护的人。 她虽然变了,可她也从没变过。 白卉喜欢这样的南宫偃月,自信果敢。 也喜欢同顾白在一起的南宫偃月,那么快乐开心。 她希望殿下,可以和将军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白卉想参与她人生的种种,希望她能活得很好,希望她一辈子长命百岁,健康安乐。 因为白卉这一生,最在乎的只有她。 只有南宫偃月。 那是她天上的一轮明月。 三百七十八.发热不止 顾白快步走到绛榕居,将南宫偃月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便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守着她。 不知是淋了雨,还是体内的毒素又一次发作起来,南宫偃月的脸色看着有些发白。 顾白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有些微微的烫。 难不成要再去姜守承? 虽然自己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他医术确实精湛。 只不过,昨夜打扰了姜守承一宿,方才从姜府离开,又去请他来长公主府,未免有些过分了。 顾白想着,眉头不禁微皱起来。 罢了,得罪也是我得罪。 他起身就要往外走,突然手被人拉住了。 顾白回头一看,南宫偃月已经睁开了眼睛。 “别走。” 她的唇微微动着,声音细若蚊蝇。 “不要走。” 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落在了枕头上,也落在了顾白心上。 “我去请太医,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白轻声安抚着,揉了揉南宫偃月的头。 他的眼眸里竟是爱意和温柔,那幽黑的眸子,让人不禁沉沦。 “不要走,顾白。” 南宫偃月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体温逐渐上升,四肢也没了力气,可她的手还是尽力握着顾白,不想让他离开。 她害怕自己睡着。 害怕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他。 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害怕醒来还是上一世的红色。 无休止的,充满着无数苍白双手的,令她窒息的红。 她的精神极度脆弱,一闭眼就是那场噩梦。 “别走,我害怕……” 她弱弱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这是南宫偃月头一次,对自己说害怕。 “好,我不走。” 顾白又坐回床边,拉着南宫偃月细嫩白皙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睡,有我呢,不要怕。”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一颗定心丸,带着强烈的安抚作用,平复着南宫偃月慌乱的心。 “你能给我哼首歌吗?” 南宫偃月说着,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就那首大都的童谣。” 她还记得儿时睡不着时,母后就会给自己哼一首歌。 “好。” 顾白嘴角微扬,带着暖洋洋的笑容,开始哼起歌来。 悠扬缓慢的节奏,仿佛催人入睡的安眠曲,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缓缓闭上了眼。 见她熟睡,顾白打了一个响指,唤来了影流。 “主子。” 影流跪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等着顾白的指令。 “通知凌云,战事加快进程,一定要牵制住前方战局,趁着北疆没有心思顾及王室卷宗之际,将它偷出来。” “另外,让辟无注意着点李济的行踪。” 顾白说着,言语里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那明显的感情让影流都是一惊。 “是,主子。” 影流说着,忽得想起了一事,便开口禀报道:“主子,长公主府里丢了一个丫鬟,叫小莲。” “不是什么大事,先不必在意。” 顾白听着,黝黑的眸子微微一转,继续说道:“你去姜府,告诉姜守承,殿下发热不止,让他开一副药来。” 见影流离开,顾白摸着逐渐发热的南宫偃月,不由得担忧起来。 三百七十九.二号任务 在南宫偃月生病之际,前驸马爷季淮安也过的很是艰难。 昨日偷偷摸摸在李济房中偷了许多东西,凑的白银还差三百两不说,还被李济打了一顿。 好在素芝为自己求情,留下了三根手指头。 此刻,季淮安正趴在床上,双眼无神,像一只死狗一般。 他不敢动弹,因为一动身子便像散架了一般,传来剧烈的疼痛,每一点疼痛,都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针扎一样,让他难以忍受。 不光身子疼,他的心也很疼。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三千两白银就这样给了沈勇,季淮安心里便难受得很。 三千两! 三千两啊! 有了这笔钱,自己能找多少个像素芝这样美貌可人的姑娘呀! 有了这笔钱,自己甚至可以买凶,把李济弄死。 可惜,可惜啊! 没了,都没了! 正当季淮安为这三千两心痛不已时,窗被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过窗户来到了房内,走到了他的床边。 “季大公子,休息的可好啊?” 沈勇的声音传入季淮安耳中,让他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想要扭头看向沈勇,但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合适,便低着头,不做理会。 “怎么,不欢迎我?” 沈勇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小药丸,在季淮安眼前晃了晃。 “我可是好心为你送药来的。” 他略带嗤笑地说着,眼眸里全是讥讽。 听到这话,季淮安忍不住冷笑一声。 “什么药?新款毒药吗?真当我傻吗?每一次的解药就是新种的毒药!未等刺杀行动开始,我这身子恐怕就千疮百孔了!” 他说着,情绪便激动起来。 咽喉处的瘙痒,宛如藤蔓一般,悄悄的蔓延上来。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希望能将这股怒火压制下去,然而他做不到。 他既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也难以忍受这脖颈处的瘙痒。 好在他被李济打了一顿,身子不敢动弹,也腾不出手去挠痒痒。 他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瓣,双眼已经通红。 “季大公子可真是聪明呀!不过,这药你若是不吃的话,今晚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你可喜欢这种死法?” 沈勇说着,转到了他面前,蹲在身子,将要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黝黑的瞳孔,仿佛是深渊,看着季淮安发慌。 他阴冷的笑声围绕在自己耳边,仿佛在大脑里循环播放,无论怎样也消散不去。 季淮安思考着,琢磨着,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张开嘴,等着沈勇将药放入自己口中。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双目瞪的通红,恶狠狠地瞅着眼前这个面容带笑的男人,厉声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勇轻轻地将药放在了他的正前方,缓缓开口道:“我是来给你派任务的。” “你父亲的兵符,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办不成,那你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一条毒蛇,在夜幕中吐着信子,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他说完便离开了,就如同自己从未出现一样。 只留下那一颗微微泛红的药丸,带着血腥的气味,让季淮安思考着。 三百八十.不死就好 “你回来!回来!” 季淮安咆哮着,双眼里尽是诧异和愤怒。 他没有想到,这次的任务居然是偷兵符! 兵符啊! 那可是自己父亲的兵符! 单单不说这件事的难度系数有多大,就万一自己一不小心,被父亲发现,那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该怎么办呢? 若是不去偷兵符,三日后就是死期,偷了兵符,可能当场就要死…… 季淮安思考着,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该怎么逃脱这场斗争。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答应素芝,救出她的哥哥。 后悔遇见素芝,被她下药。 甚至后悔自己生在平南王府,后悔自己是季泽宫的儿子。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平常人,那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了。 自己不用每天每夜的考虑所谓的季家大业,也不用为了担心自己失去利用价值被父亲抛弃,更不用害怕自己在三日后死去。 季淮安恨呐! 恨自己生在这么一个人家。 恨自己单纯,错看了人。 “为什么这种不幸事情,都要发生在我身上!” 季淮安低声念叨着,言语中全是悲哀。 “为什么!我季淮安一生也不曾伤害过谁呀!” “老天呐,你为何这般对待我!” 他嘶吼着,呐喊着,情绪越发激动和愤怒。 他的双眸已经黯淡无光,身子安安静静地放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就仿佛一条死鱼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他时而抱怨,时而沉默,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像极了一个疯子。 他能感受到沈勇的笑声,似乎还在自己的耳边。 那带着丝丝嘲讽的,威胁的,肆意妄为的笑声,让季淮安的心为之颤动着。 他看着那透着几份红色的药丸,脑海里全是沈勇丑恶的嘴脸。 “混蛋!都是混蛋!” 他骂着,咬牙切齿地。 他只能通过这一种方式发泄自己的所有坏情绪。 他越想越恨,越想越愤怒。 大脑仿佛被愤恨包裹着,所有美好的情绪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一片,一层一层,挥散不如的怨。 他黝黑的双眸里满是红色,就如同那透着微微红光的药丸一样,带着血气。 季淮安持续着现在的状态,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有些不对劲。 那种感觉和平日里生气时的骚痒不同,还带着几分微微的痛感。 不过一刻钟时间,这种微弱的痛感,便被无限放大,仿佛数万根银针刺入咽喉一般,让他痛不欲生。 季淮安挣扎着想要捂住自己的脖颈,然而,那被李济殴打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的脸部肌肉皱缩起来,所有的五官都变得奇怪又狰狞,一看就知道,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药! 快吃药! 季淮安想着,看着离自己只差一丝距离的药丸,努力伸长脖子。 他每一次探头,身体便发痛不断,可他却只有这一个方法。 快了,就快够到了。 他伸出舌头,像一只狗般,一点一点探着,终于,将那颗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药丸卷入了自己口中。 苦涩和血腥味在他嘴里炸裂开来,然而,季淮安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 至少,不会死了。 不死就好。 不死,就好啊! 三百八十一.拒之门外 和季淮安在家中躺了一天不同,李济是站了一天。 昨日去方府,方老爷子不曾开门见自己,于是乎,李济今日一大早,便又来到了方家门口。 依旧是熟悉的地方,李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老爷子的接见。 他身子站的笔直,头正对着大门,脸上全是平静。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尽是算计和猜测。 他知道,依照方老爷子的性格,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更何况,现在的自己,还有一个平南王府二公子的身份。 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区区一个柳莺莺,并不耽误事情。 而且,自己连着两日来到方府候着,认错的态度也是明了。 于情于理,方叶正都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他之所以不开门,只是为了考验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是否是一个为成大事可以放弃其他事情的人。 李济想着,便朝着方府门前的侍卫拱手道:“劳烦通报一声,晚辈李济求见。” 他的言语之中没有一丝怨气和不屑,满满的都是尊敬之意。 看着李济这般有礼,侍卫不由得有些为难。 李济大人已经来了两天了,而且,每天都站在门口等着,态度也很好…… 可是自家老太爷又吩咐了,绝对不能给他开门。 这……还怎么办啊? 老是这么拒绝李济大人,他会不会以公报私,那天处理自己呢? 可若是开了门,老太爷责罚下来,也不是轻松的事情。 侍卫琢磨着,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拒绝李济的请求。 他很是抱歉地说道:“李济大人,不是小的不给您通报,只是老太爷说了,不让您入府。” 听得侍卫的话,李济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不出自己意料之外,今日,这门怕是也不会开了。 无妨,不开便不开。 他方叶正既然想难为我,那我就让他尽兴。 李济想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略带冷意的笑。 “不必抱歉,既然老太爷吩咐了,你照做就是了。” 李济对着侍卫说完,又看向方府高墙,缓缓而道:“晚辈是来请罪的,等着都是应该的。”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卑微亏欠,可让人听起来却颇为舒服。 方府内,方叶正正同魏楠品茶。 两人品着茶,安安静静地,沉默不语。 李济的声音传入府中,打破了这场寂静的品茶宴。 他不卑不亢,却十分有礼的言语落入方叶正耳中,让这个经历风霜的老人家,不禁笑了起来。 他捋着自己的胡子,抬眸看向魏楠,缓缓开口问道:“今日看来,你觉得,李济如何啊?” “若是不说话,到还可以,一说话,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浮了。” 魏楠一边喝茶,一边说道:“此话,说的太过明显,一听便知道,是专门说给您的。” “那你可曾想过,他为何这般说?” 方叶正问着,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尽是狡黠。 一听此话,魏楠下意识便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猜错了。 看着愣住的魏楠,方叶正缓缓说道:“你该去准备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举起茶杯,品了一口,看着茶杯里漂浮旋转的淡绿,笑得意味深长。 也不知道,他是在笑李济,还是在笑魏楠。 三百八十二.封锁五感 酉时一刻,南宫偃月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可她依旧闭着眼,安安静静地睡着。 她已经睡了足足四个时辰。 未吃一点东西,也未喝一滴水。 看着还在熟睡的南宫偃月,顾白的心不由得慌张起来。 他时不时伸手探探她的鼻息,手更是放在她的腕处,不曾离开。 他害怕,害怕自己一不注意,南宫偃月就这么离开了。 他太害怕了。 尤其是,今日,听见她说爱自己以后。 他就更怕了。 顾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般慌张不安。 这是比在战场上厮杀带来的死亡感更加恐惧的东西,这就是在乎。 因为爱,所以在意。 因为在意,所以恐慌。 “偃月,你可不能再睡了呀。” 他轻声唤着,伸手抚摸着南宫偃月黝黑的发丝。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一点一点漫入顾白的鼻腔之中,传入他的大脑,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担忧。 “醒醒,你若是再不睁眼,我可要走了。” 顾白的声音温和又轻柔,还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哄小孩一般,哄着南宫偃月。 然而,这一切声音,南宫偃月都听不见。 她被困在那无休止的梦境里,被层层白雾包裹着,挣扎不掉。 她能看见自己落水的场景,还有弟弟死去的画面,甚至还能看到自己母后的那口棺。 那些悲伤难过的记忆,仿佛江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让南宫偃月的心颤抖着。 她感觉胸口仿佛被撕裂一样,有太多的情感再向外逃窜。 可这些感情,一旦被外放,对她就是致命的打击。 她不敢。 不敢面对这些悲痛。 因为心会难过。 而那种难过,她承受不来。 梦里,她漂浮着,化作雾气,与白色融为一体。 白雾。 一层一层。 消散不去的白雾啊。 它们将南宫偃月包围起来,从头到脚,一点一点,侵染着她的意识。 她的大脑渐渐没了思想,整个人就仿佛一只漂亮美丽,却没有灵魂的,空洞娃娃。 她不想去琢磨,不想去思索。 不想去在乎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她太累了。 为了整个南宫家,为了大都,为了弟弟。 她真的累了。 她好想睡一觉。 好好的,不想任何事情的,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南宫偃月在现实中闭着眼,在梦里,也同样闭上了眼。 她将所有的感官都封锁起来,让一切都同自己无关。 她想要休息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她想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微笑。 关闭五感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带着一丝潮湿气息的白雾,缠绕在自己身上。 没有嘶吼咆哮的呐喊声,萦绕在自己耳边。 也没有浓重的铁锈腥味,涌入自己的鼻腔。 连同那一片一片,夺目刺眼的红,也消散了。 一切都变得干净透亮。 仿佛光落下来的地方。 除了温暖,只有温暖。 就在这片温暖之中,一个念头猛地出现在南宫偃月脑海里。 并不是因为明贵妃,自己的记忆才会被封锁。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是自己。 是那个害怕受伤的自己,将南宫偃月封印在了这场逃脱不出来的梦境之中。 三百八十三.水墨画卷 这个念头一出,南宫偃月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浓密的睫毛微微动着,露出了黝黑明亮的眸子。 见心心念念的人儿醒来,顾白急忙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可还难受?” 他克制着自己的不安和担忧,嘴角微扬着,露出一抹微笑。 听着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似乎又清醒了些。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长时间的干涸,加上体虚,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见她的唇瓣微微裂开,顾白马上起身,到了一杯清茶过来。 他扶着她缓缓坐起,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茶。 每喝一口,顾白都要吹上一会儿,生怕将怀中的宝贝烫着。 温热的触感,清新的茶香,还有眼前明亮的烛火光影,一切都在呼唤着,叫醒南宫偃月的感官世界。 一杯茶下肚,南宫偃月的咽喉方才觉得好了一点。 “顾白,我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缓缓说着,朝着顾白灿然一笑。 那笑容十分美好,如同阳光般,带着温暖,感染着顾白的情绪,让他不自觉也开心起来。 “那就好。” 他偷偷舒了一口气,然后朝着南宫偃月轻声细语地问道:“可想吃些什么?这都一天了,也不曾进食。” 见她没有反应,顾白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吃粥可好?” 南宫偃月方才醒来,本没有胃口,但看着顾白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担心,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夫人等等,我这就去做。” 顾白说完,便出了房门,丝毫没听见南宫偃月弱弱笑声。 想着这个为了自己煮粥的男人,南宫偃月的心里是暖洋洋的。 从一点一滴的作为之中,她能感受到顾白对自己的爱。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顾白就端着粥回来了。 他的衣服上沾了些许灰黑色,脸上也带着几道,想必是在灶台上蹭的。 “夫人,还有些烫,等一会儿就好了。” 顾白将粥放在桌上,朝着南宫偃月微微一笑,柔声说着。 他的额上的发落在眼前,遮挡了视线。 为了不耽误自己看夫人,顾白下意识伸手拨弄了一下。 这一弄,原本掌上的黑到了脸上。 俊秀的脸庞,变得黑一块,白一块,宛如一副糟糕的水墨画,看上去,略微有些滑稽可笑。 瞅着顾白的脸,南宫偃月忍不住笑了。 “顾白,你过来。” 她轻声唤着,一双凤眸里尽是温柔。 听见自家夫人的声音,顾白很是乖巧的来到床边。 他弯着身子,站在一旁,目光注视着南宫偃月,脸上挂着柔情。 “怎么了?” 他问着,又用手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留下了一抹再明显不过的黑。 南宫偃月轻轻拉起顾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大约一盏茶时间,她松开了手,朝着顾白挥了挥自己小手,缓缓说道:“你看。” 白嫩的小手中间,赫然是一片浅浅的灰黑色。 瞅着南宫偃月的手,顾白心里便明白了起来,不禁也笑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相互看着彼此的手掌,看着那一抹黑色,浅浅地笑着。 三百八十四.清甜白粥 看着南宫偃月掌中的黑色,又看了看她白皙的小脸蛋,顾白不由得想到了一个怀念头。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在南宫偃月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白色与黑色配在一起,仿佛一副山水墨宝。 大抵是睡久了,南宫偃月的脑子还不太清醒,被顾白这么摸着,尽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黝黑美丽的双眸里全是温柔,看不出半分不悦和恼怒之意。 瞅着这般平静的自家夫人,顾白反倒是慌张了。 该不会睡傻了? 他想着,急忙开口唤道:“夫人?” 南宫偃月没有反应,只是那片星辰般的眸子里微微亮了一下。 “夫人?你不会又睡了?”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却带着一股子强烈的不可置信,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比如,睁着眼睛睡觉。 话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小花脸的女人心里着实想笑。 她故意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等着顾白接下来的动作。 见南宫偃月依旧没有反应,顾白便轻轻坐下,动作极为轻柔,伸出手打算替她盖好被子。 这一双骨节分明的黑手在自己眼底下晃悠着,不禁让南宫偃月紧张起来。 可千万别碰被子! 她在心里默念着,眼眸里也流露出一丝嫌弃。 南宫偃月看着,瞧着,注视着。 瞅着顾白的手马上接触到被子,她的唇不禁微微动了。 然而,声音还未出来,便看见顾白侧头看向自己,笑了。 “夫人,这么快就醒了呀?” 他含笑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装了半天样子的幼稚鬼,不由得脸颊微红。 原来,他都知道啊…… 那还不说出了…… 故意吓唬我! “讨厌鬼。” 她忍不住扣着手指,低着头,小声抱怨道:“讨厌鬼,讨厌鬼……” 瞅着她这孩童性子,顾白笑得更大声了。 不过,笑是笑,正事可不能忘了。 “夫人,讨厌鬼去给您端粥去。” 他一边打趣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粥端到南宫偃月面前,开始喂她。 “张嘴,啊。” 他的眼眸里尽是温柔,看向南宫偃月的样子,仿佛在注视一件珍贵可爱的宝贝。 听着顾白说话,南宫偃月老老实实地开张了嘴。 清清淡淡的粥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小菜香,味道倒是不错,就是…… 就是带着些许糊味…… 软糯的白粥驱散着南宫偃月口中的苦涩味道,让她的味觉一点点觉醒过来。 看着南宫偃月这般喜欢的模样,顾白心里很是满意。 看样子,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嘛。 今日同白卉才学了一次,自己便掌握了精髓。 顾白一边喂着南宫偃月,一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好吃吗?” 他轻声问道,言语里充满了自信。 这般突如其来的自豪感,让南宫偃月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 她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顾白耳畔,让他也是一懵。 难不成很难吃? 他瞅着,见南宫偃月捂嘴偷笑,不说一字,便给自己喂了一口。 清香的白粥。 嗯,不错。 顾白品着,细品,一点一点的品。 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糊味。 看着他的表情由喜变愁,南宫偃月心里乐开了花。 三百八十五.认错太难 顾白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又一次喝了一口白粥,结果还是如此。 糊味。 消散不去的糊味。 自己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顾白琢磨着,不禁眉头微蹙。 瞅着他脸上的神情,持续不断的动作,南宫偃月急忙说声打断道:“你别喝了,这是给我做的好不好?” “太难喝了,我还是让小厨房做新的。” 顾白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就这碗便好。” 南宫偃月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夺。 “不行,不行,再做一份。” 她伸手去够,顾白侧身去躲。 再加上白净的小瓷碗上有些滑,这一来二去,随着两人的争夺,啪叽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看着白花花的粥掉在了地上,两人忽然都沉默了。 顾白偷偷抬眸瞅着南宫偃月,见她一脸不悦,心里就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这一不小心,又惹夫人生气了。 他想着,便开口说道:“夫人,我错了。” 那语气是相当诚恳。 “错了?” 南宫偃月抬眸与顾白对视,眼眸平静的宛若一汪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哪里错了?” 她缓缓开口问着,言语中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 南宫偃月这么一问,顾白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那里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若不是见南宫偃月脸色变化,他连错了都不清楚。 “这……这……” 顾白站在原地,低下头,琢磨半天,才开口道:“哪里都错了……” 顾白话音未落,南宫偃月便顺势问道:“那你具体说说。” 她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兴致,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而这场戏的名字叫独角戏,主人公就是顾白。 这一个问题方才想出来,下一个问题便接踵而至。 顾白是真没想到,认错只是第一步。 顾白愁。 真愁。 长这么大,谁也没教过自己该怎么哄自家夫人啊! 更何况,自家夫人和旁人家的性子也不同呀! 他想着,思索着,琢磨着,在脑海里检索曾经父亲说过的话。 然而,没有一句有用的。 看着愁容满面的顾白,南宫偃月眼眸微转,继续问道:“怎么不说话?可是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此话一出,顾白急忙说道:“嗯,还请夫人明示。” 他说着,自以为到这一步就结束了。 谁能想到,这才是高潮。 他瞅着南宫偃月轻声冷笑一声,缓缓下了床,然后走到自己的身旁,狠狠地踩了自己一脚。 还未等自己开口质疑这个举动,便听得南宫偃月轻柔又带着些许不悦的声音。 “不知道自己错了,还说自己错了,你这是存心骗我咯?” “我……我……我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顾白急忙反驳,“错在惹夫人生气。” “还有呢?” 南宫偃月问着,双眸紧紧地盯着顾白,倒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还有……还有错在同夫人争夺……” “嗯,不错,继续。” 南宫偃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等着。 还有? 还有吗? 似乎没了…… 顾白眉头紧锁,大脑飞快旋转,死活是相处出来了。 太难了。 同自家夫人认错实在是太难了。 比算计,布局,朝堂阴谋都难! 三百八十六.吃药与否 等了许久,也不见顾白开口,南宫偃月便清楚,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了。 这么一想,方才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又涌了上来。 “想不到便算了,不必费心劳神的。” 南宫偃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拿起一旁微厚的外衫,头也不回地就向外走去。 还未走出两步,整个人便被顾白牢牢抱住了。 “偃月,我错了,虽然不知道具体错哪里了,可错了就是错了,任你处置,就是别不理我……” 顾白将头抵在南宫偃月脖颈处,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她身上,让她的脸快速的泛红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她说着,声音也不由得弱了些。 “不要。” 顾白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感觉,听得南宫偃月身子不由得一颤。 “快放开……” “不要。” 顾白说着,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南宫偃月,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她的淡淡药香味,仿佛一副狗皮膏药。 见他这般模样,南宫偃月不禁露出一丝无奈,也学着他继续说道:“放开。” 不同与顾白,南宫偃月的声音轻柔又娇媚,这随便一说,就撩动了他的心绪。 顾白听着,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薄唇轻启,缓缓而道:“夫人,你的声音真好听。” 这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猛地出来,让南宫偃月的小脸越发红了。 这家伙,怎么这般无厘头。 这么一说,我…… 我都忘了方才为什么生气了。 南宫偃月一羞,小手的动作也就多了起来。 看着自家夫人又开始扣手,顾白心里便明白了。 他眼眸里尽是笑意,轻轻一侧头,就朝着南宫偃月的脸颊,唧亲了一口。 安安静静的房里,忽的响起一声,还有些突兀。 “你……你这是干嘛……” 南宫偃月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热,可手又是脏的,让她不敢触摸自己。 她的眼神躲闪着,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光,仿佛朦胧夜色中的点点繁星,美得令人心动。 见自家夫人那如同小兔般的模样,顾白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亲完,他还不忘了感叹一番。 “夫人的脸就是软。” “夫人身上的味道就是好闻。” “夫人长的就是漂亮。” “夫人……” 他的嘴不停念叨着,声音还不小。 原本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配上这越带羞涩的言语,还颇有一番风味,让人不知该发笑,还是该发慎。 听着他的声音,南宫偃月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顾白,你别动。” 她说着,将顾白的手掰开,转身面向他,然后伸出自己带着黑色的柔软小手,轻轻敷上了他的额头。 不烧啊? 她故作狐疑地瞅着顾白,双眸里尽是无辜单纯之色。 “你今日吃药了吗?” 她缓缓问着,看起来一本正经的。 这一问,把顾白问糊涂了。 自己又没病,为何吃药呢? 他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南宫偃月,道:“没吃。” 话音刚落,便瞅见南宫偃月恍然大悟般感叹一声。 “怪不得,不吃药,这脑子都不正常了!” 三百八十七.不同往日 南宫偃月边说边笑,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做了坏事。 是的。 自然是做了坏事。 扶额的时候,她将手上的灰都一并蹭了上去。 现在,看着顾白那额间的一片灰黑色,还有脸上的几道印迹,南宫偃月是忍俊不禁。 太好笑了。 这模样,堪比上次画的妆容,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着自家夫人笑得如此开怀,即便是听出来了她话中的意思,顾白也没有其它作为,只是随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顾白才开口问道:“夫人,气可消了?” “一般般。” 南宫偃月故作高深莫测地随意说道,双眸里全是狡黠。 “何为一般般?” “就是还行。” “还行就是不生气了呗?” 顾白下意识说道,看着她笑弯的双眸,心里早已有数。 “你说是便是。” 南宫偃月嬉笑一声,用手指给方才的作品又添了几笔。 “那夫人还要走吗?” 顾白柔声问道,默默地将南宫偃月的小手包裹在掌中。 她身子本就虚,手也带的有些凉意,握在掌中,仿佛拿了一块冰,透着一股子寒气。 顾白弱弱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抬眸瞅着他,不禁耳根发热。 这么一看,顾白长的倒也不错嘛。 她瞧着,一时失了神。 待回过神来,就发现顾白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和羞涩,南宫偃月急忙说道:“走。” 此话一出,顾白的眸子明显的暗淡下去。 看他有些失落,南宫偃月又出声说道:“不过,你要陪我去。” 她俏皮的说着,看向顾白的模样,仿佛在欣赏一个美丽的玫瑰。 这玫瑰虽然漂亮,但它带刺。 “去哪里?” 顾白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一边问着,一边将南宫偃月横抱起来。 “为夫准备好了。” 听得这话,南宫偃月轻轻叹了口气,眼眸里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去云泉,我要沐浴。” 她粉嫩的唇瓣微动,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云泉在太谷居里,在钟熠阁背后。” 云泉这名字,顾白倒是头一次听说。 旁日里南宫偃月沐浴,都是在华沁居,这一次,怎么改到太谷居了呢? 未等他想明白,南宫偃月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们走,我给你指路。” 顾白听得自家夫人指令,乖巧地抱好南宫偃月,朝着太谷居走去。 虽说自影流来府,就带自己熟悉了长公主府中所有房间和路径,但顾白还是认认真真地,跟着南宫偃月的指示行走。 屋外细雨已停,两人这么走着,时不时拌嘴打趣,让顾白不由得想起了,成婚前自己来到长公主府,不料看见南宫偃月沐浴那日。 那一日,南宫偃月还不是自己的夫人,只是一个让自己好奇不已,充满着神秘色彩的女人。 那一日,自己同夫人相互威胁。 自己还结结实实挨了自家夫人一掌,夫人还因此崴了脚。 指路时,自己还被骂了笨,如今想想,倒也颇为有趣。 同样熟悉的路,同样熟悉的人。 只是人的心境不同从前。 因为,现在,她是自己夫人了。 而且她,爱上了自己。 三百八十八.陪我可好 虽然下过雨,路面有些湿滑,但顾白依旧走的很快。 他抱着南宫偃月,时不时低头看看她的模样,见她脸色正常,心也就放松下来。 可不能再让她生病了。 他想着,不由得有加快了脚步。 感受到顾白的急切,南宫偃月的脸不自觉红了起来。 她的小脑袋一个劲转着,头脑里出现了许多不该出现的画面。 顾白走这么快做什么? 难不成急着同自己沐浴吗? 呀,不行…… 我怎么可以想这当子事情呢…… 多害羞啊! 南宫偃月将头转过去,随便伸手把自己的脸捂了起来,省的被顾白发现自己羞涩的模样,又打趣自己。 怀中的人儿突然一动,立刻吸引了顾白的注意力。 他看着埋头于自己胸前的夫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太谷居,心里便明了起来。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夫人,到了。” 他轻声言语着,抬脚蹬开房门,将南宫偃月放在了塌上。 太谷居不同华沁居,是南宫偃月专门泡药浴的地方,每当心神不宁之时,她便会来此。 听得顾白说话,南宫偃月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抬眸看向他。 他坚毅俊美的脸庞上,依旧挂着黑色,一双黝黑深邃的狐狸眼里尽是满满的笑意。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南宫偃月,瞅得她的心,如同小鹿乱撞般,跳的不停。 “你别这样看我呀。” 南宫偃月小声说道,轻轻推开居高临下的顾白,起身,朝着云泉走去。 她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娇羞,声音软糯甜蜜,落入顾白耳中,在落入他的心中。 “好,都挺夫人的。” 他轻笑一声,随着南宫偃月一同走去。 云泉位处太谷居内室,通体白玉制成,水取自离京都大约三十里地的落云泉。 南宫偃月站在云泉旁,看着乳白色的泉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水虽然好,但加了药材,就有些刺激了。 南宫偃月还记得,每次在云泉泡药浴时,那如同千千万万根银针刺体的感觉。 疼,那是真的疼。 若是身上再有上什么小而微的伤口,这痛感就要被放大足足三倍不止了。 见南宫偃月眉头微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顾白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又在想什么呢?” 他的手轻轻扶上南宫偃月纤细瘦弱的肩膀,带着一丝热度。 “顾白。”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他,眼眸微转,像是思索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微微含光的双眸看的人心疼。 “怎么陪你?” 顾白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问道。 “你就坐在云泉旁边,不下水,背对着我,陪我说说话就好。” 南宫偃月一本正经地说着,还伸手指了指给顾白选好的位置。 “坐在那里就好。” 看着自家夫人那颇为认真的模样,顾白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你确定吗?” 他问道,言语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南宫偃月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向他,双眸里全是肯定。 她丝毫没有注意,顾白那双狐狸眼中笑意下的小心思。 三百八十九.把控不住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心里可谓是乱的很。 先不说自己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算自己是个女人,也不能不下水,光坐着呀! 那多无聊啊! 再说了,自家夫人沐浴,自己在一旁听声音? 这画面……啧啧啧…… 想不得,想不得…… 顾白琢磨着,思考着,看着南宫偃月可爱迷人的小脸蛋,还有她闪闪发亮的美丽双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依照你的意思,那就是你在水中,我在岸上,你赤裸身子,我衣装整齐,你看着我,我看着墙,对吗?” “嗯,对啊。” 南宫偃月应声道,还是没想到顾白为何说这话。 见自家夫人一脸懵懂的模样,顾白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缓缓开口道:“夫人,我定力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言语中也透着一丝无奈。 他的喉结微微涌动着,仿佛一只小虫,在南宫偃月掌中攀爬,带着丝丝痒意。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脑子便嗡的一下,瞬间反应过来。 触碰顾白的手指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瞅着自家夫人羞涩不已的小模样,顾白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又开口说道:“怎样?夫人,还需要我陪同吗?” “你……你这人,我认真严肃的话题,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道?” 南宫偃月的眼神不由得躲闪起来,小手又一次缠绕在一起。 “我也是很认真严肃的。” 他低沉有带着些许沙哑的音调,配上这水雾漫漫的房,颇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夫人,我真的,不一定能够把持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揽上南宫偃月的腰肢,轻吻她的脸颊。 是的,他已经把持不住了。 眼前的人儿太过诱人。 仿佛香甜可口的糖果,让顾白爱不释手。 他想要占据她的一切,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温软。 他轻柔又不可控制地吻着南宫偃月,动作缓慢却富有爱意。 被他吻过的地方都如同火掠过般,发烫不已。 南宫偃月的身子已经开始发软了。 她的头脑是一片空白,耳畔全是顾白的那句“把控不住”。 那带着暧昧旖旎的言语,仿佛一道魔咒,缠绕在她的心房,一时间挥散不去。 顾白吻着,手也不自觉抚摸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勾起南宫偃月的青丝,像收画卷一般,轻柔地转动着。 发丝微凉,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心里熊熊燃烧的欲念。 随着顾白的举动一点点大胆起来,南宫偃月的心跳也一点点加速起来。 就在这时,雨又开始下了。 与早晨不同,这雨来的十分迅猛,落下的声音也格外的响亮。 顾白的吻就如同这雨一般,强烈又明显。 听着雨声,感受着顾白的动作,南宫偃月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自己可是来休养的,怎么能做这些事情! 她双眸睁开,伸手拍打起顾白,脸上挂着红晕。 “顾白……别这样……” 她出声说着,声音却极为娇媚,为这暧昧的氛围,更加增了一把火。 “停不下来了,夫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顾白言语着,双眸里尽是欲望。 三百九十.现在不行 顾白的深邃眼眸的双眸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让南宫偃月不自觉沉沦其中。 可理智还是在她脑海里提醒着她,不行。 现在不行。 “别这样,好不好?” 她一边轻声细语地问着,一边默默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尽量顾白保持距离。 一步,两步,三步…… 瞅着自家夫人那小心翼翼,有带着些许鬼鬼祟祟的小模样,顾白摇了摇头,笑了。 算了。 我忍。 他想着,瞬间盘腿而坐,开始运功打坐。 见他这般,南宫偃月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还好还好。 说什么定力不好,我看还不错嘛…… 她想着,下意识瞅着顾白,见他双眼禁闭,面无表情,就彻底放心了。 她嘴角微扬,开始为自己准备药浴。 云泉一旁就是药柜。 南宫偃月轻手轻脚地拿出药材,放入云泉之中,然后跑到顾白背后,开始脱去衣裳。 她一面脱,一面盯着顾白,生怕他猛地一回头,瞧着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 待褪去衣服,南宫偃月缓缓入了水中。 药材方才放入,还未有效果,水落在身上,便没有一丝痛感。 南宫偃月也同样闭眼泡着,时不时拨弄一下乳白色的水。 雨声,水声,呼吸声,三个声音在顾白耳中无限放大,让他难以平复心情。 他没有想到,方才的警告,竟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夫人呐,夫人……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他的心里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压制不住的欲火。 他不敢睁眼,生怕看见肌肤如玉的南宫偃月,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她不喜欢的事情。 他也不敢走。 因为南宫偃月说了,让自己陪着。 然而,尽管顾白未曾睁眼,他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南宫偃月沐浴的画面。 那白玉一般的手臂,葱白的纤纤玉指,圆润的肩膀,天鹅一般的脖颈,如瀑般的墨色长发。 她身上的药香,同这云泉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丝丝缕缕,源源不断的香味,在房里游荡,落在顾白身上,跑进他的鼻腔,粘在他不停跳动的心脏上。 顾白头一次觉得,这个味道,太过磨人。 他虽然坐着发作,可体内的气息乱的不行,头脑也十分不清醒。 顾白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住,一定要忍住。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闭眼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似乎适应了这种折磨,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顾白这边是好了,南宫偃月倒是不行了。 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那如同千千万万细针入体的痛苦感觉,让她的额上不自觉冒出汗来。 豆大的晶莹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滑过她的脖颈,落入水中,发出微弱的一声响。 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让他习惯性地睁开眼,查探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方才压制下去的念想,瞬间又涌了上来。 吓得顾白,急忙起身向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夫人,我在屋外站一会儿便回来,你一个人不要怕。” 说完,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偌大的云泉之中,只剩下南宫偃月一人,双眸禁闭,扛着这必须承受的痛苦。 三百九十一.某明恨意 南宫偃月的额上出着晶莹,背上也是同样。 刺痛感越发强烈起来,让她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她将自己紧紧抱住,双手用力的抓住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赫然醒目的红色。 尽管这样,南宫偃月还是咬着嘴唇坚持着,愣是没吭一声。 她知道,只要抗过去就好了。 抗过去,自己的身子便能多坚持几天。 而且,云泉的药浴同临云峰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 若是现在连这点疼痛都人受不住,到时候去了临云峰,自己恐怕是要疼死。 事实上,南宫偃月已经许久没有泡过药浴了。 上一世,自白卉死去,她双腿残废之后,她便再也不曾来过太谷居。 这么想想,南宫偃月恐怕是有些年头不曾泡药浴了,她甚至都忘记了。 忘记了这有多么痛苦。 忘记了她曾经受过多少苦痛。 和顾白在一起的时光太过美好,美好到一时让自己忘记了曾经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被血染红的城,那尸横遍野的场景,还有那血腥的味道。 南宫偃月想着,双眸便缓缓睁开。 那双黝黑美丽的凤眸之中,尽是凛冽的寒光。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看着水雾,仿佛看着梦里那一片片的白雾,和血色。 “季淮安,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南宫偃月小声念叨着,眸子里全是狠辣。 这般充满恨意和凶狠的眸子,一不小心,便落入了顾白眼中。 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顾白平复下来,便急忙回到太谷居。 他动作很轻,再加上南宫偃月方才的全部精神都在用来克制自己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发现,顾白站在了自己身旁。 看着南宫偃月双眸里强烈的恨意,顾白曾经有过的疑惑,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次,终于打算自己问出口。 “偃月,你为什么这么恨季淮安?” 他的声音突然传来,让南宫偃月也是一惊。 她下意识拉扯岸上的衣物,裹住自己的半露的肩膀,一脸诧异地看向顾白。 “不要和我说,是因为他负了你,我知道,不是。”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注视着南宫偃月。 他知道,依照南宫偃月的性子,这么强烈的恨意,定不是来自于寻常的情情爱爱。 她不是这样的人。 季淮安一定是动了不该动的,不然,不会让她这般怨恨。 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布置刺杀行动,也要让他落入圈套。 可顾白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同他成婚三年,偃月除了感情受伤,似乎也没有失去其他东西了。 他想着,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那份强烈恨意的出处,也不明白她一直在隐瞒什么,又为什么隐瞒。 她是不信任自己吗? 可她都打算将自己交出来了,那能是不信任自己吗? 他琢磨着,安安静静地等着南宫偃月的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着,南宫偃月也沉默着。 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半垂,让人看不出神情。 南宫偃月也在思考,思考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不会暴露自己重生事实的解释。 想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因为师父的话。” 她抬眸,直直看向顾白。 “因为我的命运。” 三百九十二.神话故事 南宫偃月的话听得顾白是云里雾里的,很是糊涂。 命运? 这一生方才开始,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呢? 虽然君泽圣人精通占卜之术,但他的话也未必可以全信。 因为一直以来,顾白只相信一句话。 人定胜天。 看着他略带疑惑的面容,南宫偃月轻声叹了口气,缓缓而道。 “凤隐,命多舛,虽陨,浴火则生。这是师父遇见我那日所说的,而季淮安导致这则警告成为了现实。” “我不能不恨他,他曾经负了我,也伤害了我所在乎的一切,这些,必须由他来偿还!” 她一边说,一边抬眸注视着顾白。 看着他深邃黝黑的双眸,南宫偃月小心翼翼地问道:“顾白,你可相信,这世上有凤凰涅盘一事?” 再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的心不自觉的悬了起来。 她害怕,害怕将重生的故事告诉顾白,也害怕他觉得自己再骗他,更害怕他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毕竟,哪有什么人,是可以重活一世的呢? 那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她的眼眸里泛着微光,担忧的深处藏着满满的不安。 南宫偃月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话语听起来,带着一丝玩笑。 “夫人相信吗?” 顾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南宫偃月。 他认真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感受着她的不安和慌张。 他不懂。 不懂南宫偃月为什么慌乱。 也不懂她在慌乱什么。 “神话故事中的凤凰涅盘,夫人自己相信吗?” 他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似乎唤起了她多年前的记忆。 “我相信,因为凤凰,我见过。” 她柔软的唇瓣微微动着,对顾白开口道:“母后曾说,在我出生那日,天象异常,院中的梧桐树上落了一只凤凰。” “既然有凤凰,那凤凰涅盘,也未必不存在。” 她缓缓说着,声音柔和又温润,仿佛这泉水一般,带着一股子软糯。 瞅着南宫偃月眼中的坚定严肃,顾白便开口说道:“可我,并不相信。” “你如何确定那就是凤凰?” “神话终究是神话,凤凰不曾有人见过,先皇后那日所见也未必就是凤凰,说不定,只是某些不曾看过的美丽鸟儿。” 顾白的话语落在南宫偃月耳中,也落在了她的心上。 她觉得有一丝沉重,但也有一丝轻松。 沉重是因为,这个秘密,自己怕是要带进坟墓了。 轻松是因为,好在方才没有告诉顾白。 看着南宫偃月脸上难以言表的模样,顾白则继续问道:“夫人想用凤凰涅盘说些什么?” 他轻轻敷上南宫偃月纤细瘦弱的肩膀,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难不成……” 他猜测着南宫偃月可能暗喻的一切,再结合着她种种行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尖。 “你就是那只涅盘的凤凰!”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顾白,一双宛若星辰的眸子里尽是惊愕。 三百九十三.难以言表 南宫偃月的神情一丝不落的被顾白看在眼里,让他的心也是一颤。 难不成自己说对了? 南宫偃月当真是只凤凰吗? 转世投胎一说,难不成真的存在? 顾白想着,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身子也向后靠去。 看着顾白脸上的诧异,南宫偃月的心莫名发痛起来。 他害怕了。 果然,自己是个怪物了呢。 南宫偃月的双手依旧紧握着,死死地抓住裹在身上的外衫,仿佛在捏着自己那颗抽痛不已的心。 她轻声一笑,脸上滑过一丝落寞和自嘲。 她低着头,不再看向顾白,缓缓说道:“你走。” 此话一出,顾白心里便清楚了。 南宫偃月这是默认了。 顾白承认,他是有些害怕了。 他不曾想过,同自己夜夜同眠的人,居然是只凤凰。 而且,还是涅盘的凤凰。 可看着南宫偃月脸上的哀伤,听着她冷漠里带着一丝悲凉的话语,顾白的身子便无法动弹。 他不能走。 他也不想走。 他爱眼前这个女人。 爱她的一切。 自然,也会接受她的一切。 哪怕她是只凤凰,哪怕她是妖物。 顾白定了定神,从背后,将南宫偃月一把抱住。 “我不会走的。” 他在南宫偃月耳畔轻声说着,语气里全是坚定。 “就算你是只凤凰,我也爱你。” 顾白温柔又深情的言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心不由得涌起一股子暖意。 她刚打算开口说着什么,脑子却突然清醒起来。 等等! 什么? 凤凰?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 想到这里,南宫偃月不禁笑了。 这个傻子。 她转过身来,面对顾白,看着他满眼的深情和爱意,放肆又张扬地说道:“顾白,我饿的时候,会在晚上变成凤凰,飞出府去吃人……你打算怎么办。” “吃人?” 顾白重复着,眉头一皱,认真思考片刻,回答道:“什么人都吃吗?” “只吃坏人。” 南宫偃月一本正经地说着,白嫩的小手勾起顾白的发,随意绕着圈。 “那我便将这些坏人一并抓起来,这样你饿了就不用飞出去找食物。” 瞧着顾白认认真真的模样,南宫偃月是忍俊不禁。 “那……那你敢和一只凤凰圆房吗?” 她好奇不已地问着,黝黑美丽的凤眸里全是狡黠和笑意。 此话一出,顾白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尴尬。 这个问题…… 自己还真没有考虑。 话说,和凤凰做那些事情,可以生出孩子来吗? 若是不能,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父亲那里就要费点功夫了。 毕竟他一早就盼着抱孙子…… 不过,同凤凰生出来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 满脸毛吗? 会长翅膀吗? 会飞吗? 神话中,有些凤凰还会喷火,那自己孩子以后也会吗? 顾白琢磨着,眼前便浮现出了一个全身七彩长毛的孩子。 他的背后还长着一对翅膀,一说话,便会喷出火焰,在满院追着自己,喊父亲。 这么一想,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瞅着顾白眉头紧皱,一脸难以言表的样子,南宫偃月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百九十四.恶魔低语 听着南宫偃月悦耳动听的笑声,顾白的脑海里却全是那个长了毛的孩子。 他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夫人,这……同凤凰生下的孩子,不会浑身长毛……” 他问得小心翼翼地,语气里是满满的认真和担忧。 看着他眼眸里的忧虑,南宫偃月收敛起笑容,换上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嘴角微扬,缓缓说道:“不知道呢。” “毕竟我又不是凤凰。” “什么!” 南宫偃月俏皮中带着一丝无所谓的话语落入顾白耳中,让他的大脑瞬间嗡得一声,懵了。 “不是?” 他仔仔细细地琢磨着方才的话,再品着先前的动作,一时间难以接受。 “那你方才这般激动是为什么?” 他问着,言语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泡久了,随意动了动而已,谁叫你这么大反应?” 看着南宫偃月眼眸里的狡黠,微微抿嘴时的坏笑,顾白颇为无奈。 好家伙,被夫人下套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自己担心未来孩子的模样…… 他安慰着自己,不由得回想起方才说过的话,嘴角就勾起一抹微笑。 自己真是大意了。 他深邃黝黑的眸子里仿佛被薄雾笼罩,带着一股子朦胧感,在昏黄的烛火光晕下,显得格外迷人好看。 南宫偃月瞧着,不由得出了神。 真好看。 这双眸子,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充满着神秘和诱人的感觉。 若是同顾白有了孩子,那定是个长漂亮的。 看着南宫偃月愣神的模样,顾白伸手朝着她轻轻挥了挥。 “夫人……醒醒。” 顾白说着,不禁打趣道:“为夫自知长的还算不错,不过夫人也不能总这么瞅着为夫,略显痴状了。” 他低沉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还在幻想日后美好生活的女人,立马清醒过来。 她小脸一红,娇嗔道:“自恋狂,谁……谁看你了……” “我那是愣神呢好不好?” 她说着,便习惯性伸手去拍顾白。 这手一松,外衫便开始滑落,露出了她白皙圆润的肩膀和那宛如艺术品般的精致锁骨。 顾白瞅着,喉咙便不自觉吞咽起来。 见衣衫半露,南宫偃月急忙转过身去,把自己重新包裹起来。 好在云泉的水是乳白色的,除了水面上方的肌肤有些暴露外,其他一律都看不见。 尽管这样,南宫偃月还是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发烫。 她的耳根和脸颊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她低着头,咬着自己嘴唇,心跳得极快。 那扑通扑通的声音放大着,仿佛心脏在她耳中一样。 顾白也是一样。 心跳的飞快,像是要蹦出胸膛一般。 方才美好诱人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那墨色的长发,南宫偃月娇羞的脸颊,朦胧的水汽,还有她半遮半掩露出的白皙肌肤,甚至,连她如玉般肌肤上面的每一颗晶莹水珠,都在顾白的脑海里。 它们一点点清晰,一点点靠近顾白,在他脑海里鼓动着,仿佛恶魔在低语。 这房里的一切,都成为了诱惑他犯错的致命毒药。 三百九十五.月下公子 顾白的身子越发燥热,让他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却没有减少他内心的狂躁。 他瞅着背对自己的南宫偃月,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她黝黑柔顺的青丝,心里的念头便得格外明显。 他想着,温暖的大手轻轻敷上了她光洁的背部。 手下的人儿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那肌肤接触的地方,瞬间传来一片酥麻之感。 这种感觉,顺着他的手指缓缓而来,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激活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此刻,眼里和心里,都只剩下了南宫偃月。 只剩下她美丽动人的模样。 感受到顾白的举动,南宫偃月快速地向远处挪动了一下。 她的脸上全是娇羞,被触碰的地方,同样是一阵酥麻。 见自家夫人躲闪起来,顾白的神志似乎也回来了一些。 不行! 偃月身子还未好……自己可不能做这些。 再说了,这地方……也不合适…… 自己不能急,不能急。 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好饭不怕晚。 嗯,对……不能着急。 忍! 我忍! 他想着,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可这些道理在此刻没有一丝作用。 见暗示没用,顾白只好夺门而出。 太谷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屋外的雨声,还有南宫偃月砰砰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那颗激动的心,脑海里全是顾白的面容。 他黝黑又美丽的双眸,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微薄温软的唇,还有他低沉又迷人的声音。 一切都萦绕在南宫偃月心头,让她娇羞不已。 她摇了摇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想将这份羞涩慌乱的情绪平稳下来。 然而,这样没有一丝作用。 她的心里依旧是顾白。 全部都是顾白。 云泉里的药效已经逐渐衰退,乳白色的池水之中,是南宫偃月小鹿乱撞的心。 不行。 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 哎呀…… 早知道,今日不让他陪自己来了…… 这一出出事情,搞的自己慌乱不已。 南宫偃月在心里念叨着,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身后。 背后已经空无一人,瞧着满是水汽的房间,她的心忽然之间有一丝失落。 什么时候离开的? 怎么也不同自己说一声呢…… 南宫偃月轻轻叹息一声,趁着顾白不在,便急忙从水中出来,擦干身子,换好得体的衣服。 她穿了一身柔软轻薄的白色罗裙,外面披了一件月白色外衫。 她赤脚走到外室,轻轻推开房门,只见顾白站的笔直,正在注视着月亮。 今夜云雾颇多,月色被笼罩在云层之中,只露出一丝丝光亮。 他坚毅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温润了不少,若不是脸上的那几道黑色,颇有仙风道骨的神灵模样。 看着顾白出神地望着月亮,南宫偃月也安安静静地望着,没说一字。 风迢迢,雨淅淅。 素衣佳人,月下公子。 好一副美景画卷。 两人就这么瞧着,望着,赏着,心里的欲念一点点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有对彼此,深深的爱意。 三百九十六.出人命啦 两人回了绛榕居,相拥而眠。 这一夜,南宫偃月都睡的格外安稳。 清晨,初阳微黄的光落入房间,照到南宫偃月宛如皎洁月色般的面容上,唤醒了这个睡梦中的人儿。 她眉毛微微颤动着,像蝴蝶缓慢煽动翅膀。 一双明亮的凤眸缓缓露出,瞅着身旁的顾白,笑了。 南宫偃月朝着顾白的方向挪了挪,将头枕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一片温热。 那是安心。 有他在,便觉得安心。 靠着他,南宫偃月打算懒一会儿床,她刚刚闭上眼睛,门外便传来了白卉急促的声音。 “殿下,殿下,不好了。” 白卉着急地在门外喊到,小手伸出又收回,收回又伸出,反反复复。 她不敢推门而入,只能唤着,希望殿下可以听见。 “殿下,府里出人命了啊!” 白卉焦灼不安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眉头不禁一皱。 出人命了? 出人命了! 是谁呢? 她想着,定了定神,十分镇定地说道:“召集所有人到大院,本宫一会儿便来。” 白卉听得吩咐便急忙离去了。 绛榕居里,顾白同南宫偃月一起梳洗完毕,快步朝着堂厅走去。 大约两刻钟,二人便步入了院中。 院里整整齐齐站着府中的丫鬟和仆人。 白卉,小平和连枝一同站在一侧,等着南宫偃月的指令。 南宫偃月缓缓坐在,白卉准备好的黄花梨雕花扶手椅上,一脸平静地打量起面前的人。 虽然府中的人很多,但只要是南宫偃月见过的,心里都有印象。 光这么一眼瞧去,她便知道,少了个,常与小平和小红聚在一起的小丫鬟。 她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开口吩咐道:“白卉,死者是谁?又是何人发现的尸体?” “回殿下,死去的是丫鬟小莲,发现人是与其同院居住的小花。” 白卉的声音一出,人群里的小花一瞬间慌张不已。 她急急忙忙站出来跪在南宫偃月面前,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殿下……小莲已经连着足足两天不见踪影了,奴婢……日日去寻,没想到……”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言语里全是惊恐。 在这份惊讶之中,还带着深深的悲伤和痛苦。 “没想到今日,就……就在琉光水榭的湖里看见了……她漂在水面上……” 小莲的惨状似乎就在她眼前,挥散不去,让她慌张,令她恐惧,更使她感到伤心。 那是她的好朋友,小莲呀! 谁能想到,前几日也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人,现在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想着,眼眶就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滑过脸颊,淋湿了衣襟。 看着小花哭的不成样子,南宫偃月轻轻挥了挥手,对一旁的小平吩咐道:“小平,将小花带回房间休养。待她情绪稳定,了解清楚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还有小莲最后出现的时间。” “是,殿下。” 小平一边应着,一边扶起身子瘫软的小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瞅着小花离去,连枝悬着的心算是放松了一些。 还好,还好小花没有直接说出来当日的事情,自己还有机会。 若是小花死了,就没人知道真相了! 她琢磨着,眼神逐渐发狠起来。 三百九十七.连枝晕倒 待小花走后,方才一直未出现的管家王伯,从长公主府的大门走了回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侍卫。 看见南宫偃月在此,王伯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小莲的尸体已经送到官府,尸检是由裴旭云仵作执行,大致今夜晚间就能出来初步结果。” 王伯不愧是府中的老人,不光会揣测主子的意思,做事也相当妥当。 听着王伯的话,南宫偃月轻轻点了点头。 “府中还有谁在两日之前见过小莲?” 南宫偃月一边问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突然一个丫鬟慌张不安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丫头不是旁人,而是与小莲,小花同住一屋的小红。 小红之所以慌张,倒不是因为杀人案件和自己有关,而是她想起了那日连枝急急忙忙的跑来自己的住所,寻找小花的模样。 连枝肯定与此事有关。 若小莲真的是她杀的,那她的心思之狠毒,手段之残忍,着实让小红害怕。 这段日子里,自己为了证明连枝偷了慈善所用的衣服,尽可能的跟踪和监视她。 若是让连枝发现自己跟了她这么久,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看见了他杀人的过程? 为了灭口,而意图杀害自己呢? 小红一边想着一边抬眸,注视着对面的连枝。 看着她的眼里露出一丝狠色,吓得小红瞬间低了头。 然而,这样的举动却引起了南宫偃月的察觉。 因为面对着众人,南宫偃月不曾注意身旁人的举动,自然没有看见,连枝的神色变化。 不过小红的表情变化,却一丝不落的进入她的眼中。 想着上一次和小红见面的时候,她虽有些莽撞,但人心并不坏,也不是能做出这般残忍之事的人。 更何况她同小莲,小平一起在府中生活,感情还算要好,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去杀害小莲。 她在害怕什么呢? 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南宫偃月琢磨着,向白卉招了招手,冲着她的耳畔轻声说着些什么。 白卉一边听着,一边脸露惊讶。 两人的小举动落入连枝眼中,让她方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她的手卷着衣袖,留下一道道褶皱。 她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了,尤其是在这大院之中,在众多人面前,南宫偃月面前。 她感觉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他们那充满好奇,充满探知欲望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她害怕被南宫偃月发现自己的秘密。 害怕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忽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盗取布料改良图。” 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办法了。 若是自己成功了,自己杀害小莲的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被这个神秘人摆平。 看来今天晚上自己就应该动手了。 不能再拖了。 多拖延一分,一秒,自己的事情就有可能暴露。 连枝神经便极度紧张起来,心也跳的飞快。 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趁着所有人都在大院,书房便没有人守着。 连枝想着,嘴角便勾起了一丝笑意,她故作双腿发软的模样,两眼一昏,晕倒了。 三百九十八.掉以轻心 随着连枝晕倒,好些个胆小的丫鬟也晕了过去。 这接二连三的晕倒事件,让众人本就担惊受怕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难不成有什么疾病吗? 不然怎么会一个一个的晕倒呢? 大家想着,时不时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眼看着现在问话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南宫偃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本宫会与官府一起,查个水落石出。在此期间,若是有人要离开府中,必须向本宫请示。” 她轻柔却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威严,让所有人都不敢反抗。 看着大家默默点头,南宫偃月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随着南宫偃月一同离开的,还有顾白,白卉和管家三人。 四人相伴着来到书房,只见一道身影,忽然从一旁的草丛里蹿了出去。 那身影是淡绿色的,同方才晕倒的连枝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顾白见状,抬脚便要去捉,手却被南宫偃月拉住了。 她瞧着那一道淡绿色的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从堂厅大院走向书房的途中,白卉和管家便将发现小莲尸体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个明白。 根据管家王伯推断,小莲的尸体不像是在水中泡了两天两夜。 应当是被人抛尸与湖中。 这么看来,就杀人凶手定是府中之人。 虽然人心隔肚皮,难以捉摸,但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旁,南宫偃月还是有些感概万千。 趁着这次机会,也该好好清一清府里,那些不干不净,心思龌蹉之人了! 四人步入书房,南宫偃月便开始指挥起来。 “王伯,府里的侍从,家仆,还有丫鬟,从现在起,每一个的身世背景都要调查清楚,顺便将这几天的行踪轨迹统计好。” 她说着,转头看向白卉。 白卉为人天真,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因此很得府中丫鬟和仆人的喜欢,在他们之中,有很大的影响力。 这丫头的眼睛有些红润,想来是为小莲哭了。 南宫偃月瞅着,不由心疼起来。 她轻轻握住白卉的手,柔声安抚道:“不要太难过了,早日为小莲找到凶手,才是最重要的。” 听得南宫偃月的话,白卉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眸里全是坚定。 “今日本宫瞧着,小红,小花这两个丫头,表情略有不对,白卉,你私下去打探一下。” “另外,方才在大院中交代的事情,也不要忘了。” “是,殿下,奴婢明白。” 白卉说完,便同管家一起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南宫偃月和顾白二人。 瞧着自家夫人眉头微蹙的模样,顾白缓缓开口道:“不要劳心费神了。这件事情,官府会办好的。” 听着他的话,南宫偃月却轻轻摇了摇头。 “人是长公主府中的,自然要我来负责。” “不光要替她找出真凶,还要用这件事情,拔掉府里的祸害。” 她说着,黝黑的眼眸里全是坚毅和肯定。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机太过巧合了一些,若是被平南王利用,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论,很有可能会影响接下来自己布庄生意。 这场自己准备多时的商战,此刻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了。 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三百九十九.新的计划 南宫偃月计划着接下来的打算,忽然想起了方才在书房门前见到的那一抹身影,眼眸里不禁流露出一丝阴沉。 她动作熟练的打开书房暗格,取出写着布料改良方法的信件,看着完好无缺的信件,嘴角勾起,冷笑一声。 看来是想要偷这个呀。 不过那人当真是连枝吗? 她为何要背叛自己呢? 若真的是她,那恐怕就是受了,平南王的指示。 南宫偃月想着,又看了看信件,不由得心生一计。 看自家夫人那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顾白心里是明白的很,她定是想了坏主意。 见南宫偃月拿起笔,打算书写什么,顾白快步走至书案旁,挽了挽袖子,开始为她磨墨。 南宫偃月的字迹很是清秀,但偏偏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换了一种书写方法。 字体飘逸,宛若游龙,颇为霸气。 猛地一瞧,还以为是某个男子写的。 粗犷又豪放。 顾白瞧着,不禁笑问道:“既然要改变字样,为何不让我写呢?”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像是这样,没错。 自己为什么不让顾白写呢? 还劳心费神的, 生怕别人认出自己字迹…… “我忘记了……” 南宫偃月略显尴尬的微微一笑,看起来呆萌至极。 听着顾白的笑声,她双眸一转,反过来质问道:“你为何不早提醒我?非要等我写了一半才说?” 看着自家夫人佯装微怒,顾白急忙点头认错。 “是为夫大意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 看着他眼眸里的爱意,南宫偃月莞尔一笑,俏皮地问他:“那你怎么补偿我呀?” 她黝黑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顾白,小巧精致的鼻子下面,粉嫩柔软的唇微微扬起,看上去颇为迷人。 “夫人想要什么?” 顾白开口问着,心里却盘算起来。 听得此话,南宫偃月眼眸中的笑意更甚。 “你想给什么?” 她浓密睫毛下的美丽凤眸,仿佛遥远迷人的星空一样,无时无刻不透着勾人的气息。 “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 顾白信誓旦旦地说着,深邃的眼眸里全是南宫偃月笑眼盈盈的模样。 “你确定?” “确定。” 顾白坚定不移的声音传来,让南宫偃月笑得更肆意了。 “顾将军,我的胃口可是相当大哦。” 她俏皮可爱的话语落入顾白耳中,让这个男人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可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见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犹豫,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将方才的想法收了起来。 算了,还不到时候。 她想着,轻声言语道:“这次先不找你要了,你且欠着,等到时候我来收。” 南宫偃月说完,便将写好的信件收起,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将写着改良方子的信,放在烛火中,一点点燃烧掉。 看着明亮的火光,逐渐吞噬着雪白的宣纸,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敢策反自己府里的人,还真是大胆呢。 看来,是时候,让平南王吃一点苦头了。 只不过这所谓的“一点”,是由南宫偃月来定量。 四百.南宫炼药 听着南宫偃月略带嚣张的话语,看着她嘴角一抹玩意的笑容,顾白不自觉低头,浅笑一声。 既然偃月已经想好了,那就随她去。 她若是想要,会来找自己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地将砚台放置在一旁,顺下袖子,伸出手递向南宫偃月。 “夫人,若是无事,我们去用膳可好?” 听得顾白此话,南宫偃月下意识在心里念叨起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知道睡,跟猪似的。 我有没事的时候吗? 我忙完这个还要忙那个…… 昨日有雨,方梓日郊游活动推迟到了今天,等自己忙完手头的工作,还要去看他呢。 她心里抱怨着,却不敢张扬出来,生怕有损自己的皇家气质。 她朝着顾白轻轻摆了摆手,随意说道:“你若饿了,你边去,我还要去药库一趟。” 南宫偃月说着,起身便向外走去。 她刚出房门,未走两步,便听见顾白的脚步声。 不用看也知道,他在跟着自己。 南宫偃月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药库走去。 她偶尔抬头,看一眼现在的时辰,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一丝惆怅。 这么快便已经是午时了。 她推开药库的门,从衣袖里取出小瓷瓶,看着其中寥寥无几的药丸,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师父留下来的药就不够了。 还记得上山时,师父交给了自己炼药之术。 如今,只能凭借着所剩无几的药,尝试着配制了。 她想着,凭借每一次吞药时的感觉,还有药丸的功效与气味,打开药柜,寻出了十几味药材。 应当大致就是这些了。 当年师父在山上炼药,似乎用的也是这些。 只不过其中的用量,就要看自己造化了。 南宫偃月拿着药材向内室走去。 她的动作极为轻柔,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药材研成粉末,存入一个个空的小瓷瓶中,然后写上名字。 她走到内室中间,缓缓抚摸着这樽药鼎,划过它盖子上的弯月印记。 她将自己的五个手指放在元月印记旁边的五个洞中,运用内力,向左一旋,只听得轰隆一声,盖子开了。 顾白站在她身后,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里,不经意闪过一丝诧异。 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又多了一份好奇。 自家夫人本事还真是多呀。 不光内力高深,轻功不错,现在居然还会炼药! 怪不得凌云峰上传言,玉霖散人比武功高强白圣老祖,和制药大师玉衡散人还厉害。 她将这些本领都汇合一体,真是深得君泽圣人的传承啊! 自己是一不小心娶了个宝贝呀! 顾白在心里感叹的时候,南宫偃月已经将药材,按照一定顺序和用量,放置于药鼎之中。 这药鼎来自于月谷,出自炼药师和机关师之手,自然不能用普通的点火办法。 只见南宫偃月双手合十,在胸前划出了一轮弯月,随后单手,朝着药鼎注气。 大约一刻钟,药鼎发出了红色的火光。 那耀眼的红橙色光芒,将药鼎上的图案衬得红亮,显得更为神秘莫测。 看着南宫偃月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顾白知道,炼药开始了。 四百零一.忧心忡忡 启动药鼎消耗了内力,再加上南宫偃月的身子本就有些虚弱,不过一刻钟,她便有些站不住了。 她的身子轻微晃悠了两下,顾白见状,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小心。” “怎么不让我来做这些事情?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可还受得住?” 他轻声说着,言语很是温柔,可还是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责备之情。 “我没想到会这么虚弱……” 南宫偃月弱弱的说道,声音仿佛一块棉花一样,软糯糯的,却透着一丝心虚。 是的,她是真没想到。 她没有想到,以自己深厚的内力,现在启动一个药鼎,居然都这般费力。 照这么下去,自己该怎么去临云峰呢? 虽然快马加鞭,临云峰到京都不过短短日而已,但上山就不能骑马了。 而且,临云峰向来规矩森严,除非白圣老祖这个级别的人有口谕在前,旁人来了,都不得进入。 就自己的轻功水平,上山都要足足三个时辰。 再加上最近体虚,恐怕是没到山门前,就累了个半死,还那里有能力去承受临云峰的药浴呢? 总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坐着轿子,让人抬上山…… 那时候自己五岁,如今二十二岁,白圣这个老头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被他笑话死…… 若是休养几天,再去泡药浴,那后面的计划就要耽搁了。 自己的时日本就不多了,而且平南王似乎已有察觉,不能这样浪费时间。 南宫偃月想着想着,便觉得头大了好几圈。 看着自家夫人脸色苍白,额间冒汗,眉头紧皱的模样,顾白不由得心疼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动作极为轻柔的,替南宫偃月拭去汗水。 这方帕上绣着偃月二字,是两人初次亲密接触时,南宫琰月落在竹林里的。 同方帕一起丢下的,还有那支碧玉簪子。 顾白扶着南宫偃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略带忧虑的眼神,轻声开口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看着他深情款款的模样,眼眸里含着的担忧,南宫偃月莞尔一笑,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没事,别担心。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她轻声说着,不想让顾白替自己烦心。 她知道,若是顾白知道了自己去往临云峰的准确时日,他定会陪自己的。 可她不能说。 因为这么一说,时局马上就要变了。 上一世,这一年的五月份,顾白打了平生唯二的败仗。 虽然北疆是偷袭,而且军队数量是大都的一倍不止,他们赢的不光彩,但战争,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光不光,也无关光彩…… 而且,也是在这时候,晚娘出现了,北疆的细作开始一点点渗透进大都京都。 若是他陪同自己去了临云峰,无法在战局前赶回前线,那么,这场战争,可能会更加残忍。 大都的兵马会损失的更加严重。 这么一来,北疆和平南王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加快实施。 自己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绝对不能! 这大都的天,即便是要变,也要死死落在南宫家! 四百零二.神秘信件 就在南宫偃月炼药的同时,假装昏迷的连枝在府里,急急忙忙地寻找神秘人。 她要寻求他的帮助,让他拖延小莲死亡事件的调查进度。 她知道,这个神秘人一定在暗处看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所以,在那夜她打算保持自己对南宫偃月的忠诚,拒绝帮助神秘人后,小莲的尸体便出现。 可能在自己窃窃私语,小声念叨的时候,神秘人就在她身旁,根本不曾离开。 从小莲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刻起,连枝将所谓的忠诚,全部抛在了脑后。 她害怕了。 她不能当一个杀人犯。 她还希望自己以后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呢。 穿漂亮的衣服,带名贵的首饰,住豪华的房子。 身旁围绕着众多丫鬟家仆。 不论去哪里,都可以坐马车或轿子。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用担心别人异样的眼光,那透露着讥笑的,讽刺的目光。 这是她的梦想。 她必须要实现。 因为她已经回不去了。 物质生活的美好,太有吸引力了。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一旦踩入,便难以逃出。 更何况,她对着金钱的魔力深深着迷。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谓的忠诚善良,正直果敢,自己都可以不要。 连枝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帮助神秘人,拿到所谓的布料改良方法,然后从长公主府出来,成为一个身世背景干净的姑娘。 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她,只是个奴籍,她是个贱民。 她也可以,享受爱情。 说不定,等有了金钱和权利,顾白将军就会喜欢上自己呢…… 连枝想着,眼眸里全是贪婪。 她就像一只看到肥肉的,鸡肠辘辘的恶犬,眼睛都冒着绿光。 她来到了上一次跟神秘人约好的地点,躲在草丛里,安安静静的等着。 此时,已经是午时三刻。 日头正热,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烦闷。 她就那么蹲着,等着,一言不发。 她也不敢说话。 毕竟背叛这种事情,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能进行的。 不过连枝现在太着急了,必须冒险,在白天见到神秘人。 她要将自己今日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连枝等了许久,却没见到一个人,没听见一点动静。 她的身边,除了有些温热的风,其他再无一物。 她越等越暴躁,越等越烦闷,越等越焦虑,越等越担心…… 自己必须要在今天夜间之前,找到神秘人,凭借他神出鬼没的能力,在管家拿到小莲尸检报告之前,伪造一份。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啃起了自己的手指。 指尖啃多了,渐渐泛出白色,再继续,就露出了一抹红。 她时不时左右张望着,瞳孔瞪大,面容憔悴,神经兮兮的模样,在草里呆着,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恶鬼。 眼看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连枝有些等不住了。 “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她出声说着,却又不敢太大声,语气里全是焦灼和急躁。 她的神经紧绷着,已经快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从她的头顶上方,落下了一封信。 四百零三.构建布局 信轻飘飘的,仿佛一根羽毛般,落在了连枝头上。 突然出现的坠落物,让连枝猛地一惊,吓的差点大叫出来。 待她定了定神,才缓缓发现,这是一封信。 她探出头,警惕地左右瞧了瞧,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她将信件揣进自己怀里,从草丛出来,快走向了自己的庭院。 一路上,她都胆战心惊,生怕碰见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急速地跑回了院里,进了自己房间,将门窗都反锁好。 随后整个人缩在床上的某一角,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又出了一个小洞,趁着那透过小洞的一丝丝光亮,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信。 她缓缓将信拆开,上面是熟悉的字体,是神秘人的信。 看着信,连枝有一丝高兴,也有一丝恐惧。 高兴的是,神秘人现在知道自己的态度了,恐惧的是,他真的无处不在,就像是鬼魂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后开始看信。 信上没有多写什么,不过是短短两句话。 改良方法,一日。 尸检报告,已造。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连枝真的很好奇,这个神秘人的身份。 自己随意说的一小句话,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既然有如此神通广大的能力,为何不自己偷取布料改良的方子呢? 难不成,他对书房不熟悉? 也是,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殿下一般很少让人来。 就算是伺候,也是让几个老实的大丫头,在门口守着。 到书案前,顶多是添杯茶而已,机会少的很。 这么推算,神秘人要不是一个普通丫鬟,或者是家仆和侍卫。 而在这三个身份当中,侍卫能接近书房的可能性最小。 难不成要挟我的是一个侍卫? 连枝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可笑,真是可笑。 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自己真是的…… 信件中明确规定,自己偷取改良布料的方子,只有一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到明日子夜之前,自己必须成功。 今日早晨称自己晕倒,背家仆其他扛到院落以后,自己就偷偷摸摸跑去书房,摸索了一番。 不过可惜的是,时间太短,什么也没翻到。 依照南宫偃月稳妥的性格,连枝一想便知道,书房里肯定有暗格。 而改良布料的方子很重要,定藏在暗格中。 所以,只要找到暗格,就能找到方子。 可是,书房这么大,有那么多摆设,还有那么多书籍,所谓的暗格会在哪里? 连枝想着,不禁回忆起自己每次进入书房时的场景。 她在脑海里构建着书房的布局,尽可能将一切细节都完美还原。 然后在她构建好的书房之中,寻找那些突兀,不自然的地方。 书柜上的书籍,全部是按照种类和大小摆放的,相当规矩,没有一丝异样。 书房中的花草摆设,也很美观大方,并无不对之处。 突然,连枝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地方,一个最常见,却最容易让人疏忽的地方。 书案。 是它,一定是它! 它就是安装暗格最好的地方啊! 连枝想着,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副笑容。 她知道,这个想法,只要自己晚间偷偷去一趟就可以证明了! 四百零四.郊游活动 京都郊外,孩童们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玩笑打闹,好不快活。 这是学堂举办的郊游活动。 在这些聚集成一个个小谷堆似的孩子身旁,坐着他们各自的家人。 而在不远处,是停放整齐的马车。 坐席和水果点心等物,都是由家长带来的。 孩子们背诵诗歌,表演才艺,逗的大人满面笑容。 与其说是一场郊游,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攀比现场。 和其他孩子不同,方梓日身旁就显得冷清多了。 父亲方荼正在忙着锦绣缘的生意,好朋友傅杰也有姨母陪着,只有他,是自己一个人。 他半蹲在角落里,没有坐席,没有精致美味的点心,也没有温柔的娘亲。 他与这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方梓日抬头看着这蓝色的天空,看着随风而动的云,看着明媚的太阳,不自觉伸出手来。 阳光落在手中,仿佛抓住了温暖一样,让这个年幼的孩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太渴望温暖了。 一想到温暖,方梓日心里便浮现出一个美丽优雅的面容。 那是南宫偃月,是大都的长公主殿下,也是自己的义母。 方梓日念着,看着日头,估摸着时辰,不由得有些许失落。 原本定在昨日的春郊因为下雨,推迟到了今日,自己特意写了信解释,让父亲送去了长公主府,也不知道义母有没有看见…… 若是没看见的话,今日便见不到义母了。 若是看见了,为何现在还不来呢? 当日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方梓日思索着,一双黝黑灵动的眸子里不禁,流露出一丝难过。 站在不远处的傅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不开心的模样,便快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梓日,你可是在为没人陪同而难过?” 他小声问着,脸上挂着一丝感同身受的哀伤。 若不是姨母今日得空,恐怕自己同方梓日是一样的结果。 都是没有娘的孩子。 都是不受待见的孩子。 而这一切,又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也不一样自己没有娘亲啊! 也不想像没有庇护的小草一般,任人践踏! 可在其他孩子眼中,没有娘就成了他们的原罪。 傅杰看着沉默不语的方梓日,又看了看还在原地不动的自家姨母,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姨母带了点心,我们一起吃。” 听得傅杰的话,方梓日底下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他刚想开口拒绝,就看见三个平日里欺负他的孩子,走了过来。 “呦!这不是方梓日嘛!怎么,不是说今天你娘亲会来吗?说大话呢!”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穆瑞哥的男孩。 他的父亲,是督察院左御史穆乐山,官大的很。 “是啊,瑞哥说得对!方梓日就是个没娘的孩子!” 随后说话的,是穆瑞哥的小跟班勒斯念,他的父亲是穆乐山的手下,家里很是富裕。 “不光如此,还是个骗子!” 第三个孩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方梓日,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这些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阴冷,仿佛冰凉的寒风般,落入方梓日耳中,刺的他心疼。 四百零五.仗势欺人 方梓日听着这些如同江水般,源源不绝的讥讽话语,心里抽痛不已。 可他那张小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平静的像个死人。 他不气吗? 他不怨吗? 不,他气!他怨! 可他也清楚,这个世界,有钱有权,就是能随意伤人。 他不像穆瑞哥一样,有个做大官的父亲,也不像勒斯念一样家中富裕。 他只是一个平民,无权无势也无钱。 虽然家里的布庄生意现在很好,但方梓日心里明白。 那都是义母的东西,而不是父亲方荼的,更不是他方梓日的。 他不敢去挑衅穆瑞哥,不敢去反驳他,也不敢去发怒打他。 他太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 祖母生病已久,一直瘫痪在床,父亲每日起早贪黑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碌,自己不能给他们制造麻烦。 自己不能! 他知道,现在的他只有忍。 忍到自己有能力了,忍到让人见了自己,都会露出一抹惧色时,他才有资格反抗。 方梓日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要冷静,然后努力保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听着穆瑞哥等人讥讽的话语,傅杰倒是不爽了。 他嫌弃地白了一眼穆瑞哥,拉起方梓日就往一旁走去。 然而,这样无视的眼神和举动,让穆瑞哥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他小手一挥,身旁的两个小跟班就明白了意思。 他们三人手拉着手,将方梓日和傅杰围到中间,愣是不让他们离开。 若不是学堂的孩子们心里都明白,旁人看见了,还不知道在玩什么新鲜游戏呢。 见自己牵连了傅杰,方梓日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快去你姨母那边,不要管我。” 听得此话,傅杰却更加坚定了自己在这里呆着的心思。 他的脸上毫无惧色,朝着相对瘦弱的勒斯念就是一脚。 趁着他摔倒,留出空隙之际,傅杰拉着方梓日就跑。 看着自己儿子摔了个屁墩儿,远处一直观看的勒夫人可是坐不住了。 她急忙起身,朝着身旁的丫鬟吩咐道:“还不快去将公子扶起来!” 说完,又伸手招呼了一下府中的车夫。 “把刚刚那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抓过来!” 车夫听令,快速朝着方梓日二人奔跑而去。 瘦弱的孩子那里能跑的过大人?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被车夫追赶上了。 傅杰因为有姨母帮忙,车夫不敢动手,于是,只抓了方梓日一人。 看着方梓日被带走,傅杰不禁焦急起来,他看了看死死拉着自己的姨母,恳求道:“姨母,您快去帮帮方梓日,方才是我动的手,同他无关!” “傅杰,你动手这件事,姨母会帮你保密,不过你不能替刚刚那个孩子出头了。” 姨母缓缓说着,手里却始终不曾松开。 “你也清楚,对面是什么身份的人,这事儿若是被你外公知道了,回去定会罚你。” 听着姨母的话,傅杰是又急又气。 他挣扎着,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方梓日的身影,看着他被车夫带到勒夫人面前,自己的心也不禁揪了起来。 “可那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他说着,咬了自家姨母的手,趁她吃痛松手之际,朝着方梓日狂奔而去。 四百零六.暴力行为 方梓日被车夫狠狠地扔在地上,但他依旧没吭一声。 他疼。 但他要忍着。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自己都惹不起。 他默默地爬起来,拍了拍带着泥土的衣服,站的端端正正,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勒夫人看着这个孩子冷漠的模样,心里更加愤怒起来。 “臭小子,你有什么资格欺负我家宝贝!” 她大声谩骂着,引得众人瞩目。 可大家都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这场言语上的暴力行为。 “还不快给我儿子跪下,磕头道歉!” 方梓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十分奢靡的贵夫人,又看了看一旁冷笑的勒斯念,双拳不禁紧握了起来。 见方梓日没有动,穆瑞哥轻笑一声,冲着勒斯念的耳畔,悄悄说道:“呦,勒斯念,你母亲这威严不行啊,你看,方梓日都不在乎……” 这么一说,勒斯念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方梓日,目光仿佛一团火一样,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 他一把抓住自家母亲的胳膊,指着方梓日,生气地说道:“母亲,你看他!气死我了!” 勒夫人抚摸着自家宝贝儿子的脸,急忙开口哄道:“宝贝不气不气哈,犯不上为这种低贱的东西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蹬了一眼车夫。 车夫立马明白了意思,朝着方梓日瘦弱的身板就是一脚。 方梓日下意识用双臂抱住头部,缩成一团,抗下车夫的攻击。 傅杰挣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却见方梓日被踹倒在地。 他一把扶起方梓日,将他牢牢地在身后,双眸里尽是坚定。 一看又是一个小屁孩儿,车夫也不当回事儿,抬脚就要继续。 眼看脚要落在傅杰身上,方梓日抱住傅杰,一个翻身,便将他护在身下。 脚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背上,看着傅杰愧疚不已。 “母亲,傅杰是傅大人家的外孙。” 勒斯念看着两人互帮互助的感人模样,朝着自家母亲轻声说道:“就打这个方梓日就好。” “傅大人?” 勒夫人疑惑地重复一句,随即想起了什么惊人的事情,急忙对车夫吩咐道:“把这方梓日,拖到一旁去打,可千万别伤着这个孩子。” “是的,夫人。”车夫应声说道,眼里露出一抹凶色。 他一把抓起方梓日,那动作,那表情,就像提溜小鸡仔一样。 他前脚将方梓日抓住,后脚傅杰的姨母便来了。 “勒夫人,凡是莫要太过分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扶起傅杰,检查他是否受伤。 “我不过是打了这个小子,可不曾欺负傅大人的外孙!” 勒夫人指着方梓日,一脸不屑地说着。 眼看无用,傅杰的姨母便不再多说什么,拉起傅杰就要离开。 “不要,我不走!” 傅杰一边喊着,一边反抗。 而与此同时,方梓日又车夫被扔在地上,等着新一轮的暴行。 车夫抬起手来,冲着方梓日的脸蛋就是一巴掌。 一下,两下。 血便顺着方梓日的嘴角流出。 就当车夫又一次抬起手时,一声威严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 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只见一水蓝色长袍的男人,正扶着一美艳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四百零七.慌张夫人 这一男一女不是旁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神勇大将军,顾白,和京都最高贵的长公主殿下,南宫偃月。 殿下来了! 同顾白将军一起! 这寻常的郊游活动,怎么会来这么大派头的人啊! 看着南宫偃月和顾白二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吃惊。 他们不明白,也想不通。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会让他们更加惊慌失措! 看着自己认下的孩子受人欺负,南宫偃月的眼眸里尽是杀意。 她快步走到方梓日身旁,不顾旁人惊讶诧异的目光,将他抱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对不起,本宫来晚了。” 被谩骂了这么久,殴打了这么久,都没有吭一声的方梓日,在这一刻,哭了。 他温热的泪水蹭在南宫偃月华美紧致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斑点。 他小声抽泣着,连同身子都在颤抖。 看着方梓日嘴角的血迹,南宫偃月扶着他缓缓起身,厉声喝道:“谁指示的!” 她的语气里全是愤怒,带着天家的威严和力度,听得人不禁发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开口求饶。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他们一边喊着,一边偷偷瞧着南宫偃月和那个受欺负的孩子。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衣着简单,没有背景,没有娘亲的孩子,背后的人,居然是堂堂长公主殿下! 这京都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公主说什么,皇上便信什么,可谓是权势滔天啊! 在这些求饶声中,勒夫人的声音是格外大。 她慌了。 她怕了。 她现在恨不得打死身旁这个儿子,让他胡说八道。 若是害的自家夫君仕途受损,自己这当家主母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这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落入南宫偃月耳中,却让她更为烦躁。 看出来自家夫人脸上的不悦,顾白大手一挥,朝着方才动手车夫就是一掌。 未等旁人看清动作,车夫便被震出了三尺之外,狠狠地撞在了树上。 只听哐当一声,众人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殿下方才问了,这件事是谁指示的?不要再让本将军问一遍,本将军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清冷的声音传来,宛如地狱的阎罗,带着无尽杀意。 众人都慌张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官职比勒夫人夫君低的,自然是不敢说话,官职高的,也不屑于掺和这种事情,省的招人讨厌。 毕竟,谁都知道,平南王和长公主不和,而朝堂上,向来是这两股势力在斗争。 万一说错话,可是会引起误会的。 就在所有人都不敢开口时,一个声音传来了。 “回……回殿下,是……是勒夫人。” 跪在地上的穆夫人开口说着,言语里尽是紧张,只不过,这模样,都是她装出来的,天知道,她现在多高兴。 勒夫人这模样,穆夫人是早就看不惯的,没头没脑,跟在自己身后,都嫌丢人。 若不是家里有钱,买了个官,她的身份,那里配的上成为自己聚会姐妹的一员? 她一边想着,一边死死拽着一旁的穆瑞哥,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还好自己儿子没犯傻,让勒家这个蠢货动的手。 今日,就让自己借长公主之手,废了这个所为的官员夫人! 四百零八.指认暴行 穆夫人的话一出,就仿佛置于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片涟漪。 很多低官职人家的夫人一看穆夫人都开口了,便也纷纷开口附和起来,指认勒夫人的罪行。 她们一方面是趁此机会,巴结讨好南宫偃月,另一方面则是讨好穆夫人,希望穆大人可以适当提携一下她们的夫君。 一见旁人都指责起自己,勒夫人可是坐不住了。 她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心里慌张的很,心脏就像受了刺激一样,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看着众人的表现,南宫偃月的脸上平静的宛若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动。 这种事情,身为一国公主,她可是见了大多,自然见怪不怪。 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民,瞅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勒夫人?” 她缓缓开口,黝黑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冷漠。 “本宫怎么不曾听过,还有一个勒夫人呢?” 南宫偃月的语气十分冷淡,那种冷气之中,还带着一股子强烈的轻视。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勒夫人方才还只是慌张不安的面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尴尬极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夫君的官职,在南宫偃月眼中,甚至不值一提,连号都排不上。 她低着头,不自觉咬着嘴唇,偷偷左右看着,感觉周围的所有孩子和各位夫人,都在嘲讽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若是此刻出来认错,南宫偃月会放过她吗? 若是说话,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 殿下,妾就是勒夫人? 此话一出,还不被他们笑话死? 若是搬出自家夫君的职位,恐怕会更惨,说不好还会被发现夫君买官这件事情…… 该怎么办呀! 勒夫人着急不已,放在地上的双手都紧张到开始扣土,原本白皙的指甲里面,全是污渍,看上去脏兮兮的,甚是不美观。 瞅着勒夫人不说话,南宫偃月轻轻朝着方梓日问道:“梓日,告诉本宫,谁欺负的你?指出来。” 她的声音轻和又温柔,仿佛春风般,带着一股子暖意,同方才那个冷冰冰的人简直不是一个。 听着南宫偃月的声音,方梓日犹豫了。 他看着欺负自己的人现在都跪在地上,害怕的不成样子,又想了想自己的父亲,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指认了。 若是指认,定是可以出气。 但是没有殿下保护的时候呢? 他们会不会变本加厉伤害自己呢? 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到父亲呢? 他不知道。 尽管他是一个相对成熟的孩子,但他如今也不过六岁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害怕。 似乎感觉到了方梓日的担忧,顾白也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怕,有义父在。”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里虽然没有一丝温柔可言,但那眸子里的在意,还是让南宫偃月看的清清楚楚。 她与顾白对视一眼,继续开口道:“梓日,说,义母会替你做主的,你是本宫认下的孩子,旁人欺负不得!” 她一面说,一面朝着身后的家仆招了招手,眼眸里尽是杀意。 四百零九.相互殴打 眼瞅着义母和义父都这般说着,方梓日的心也定了下来。 他直勾勾地瞅着离自己最近的贵妇人,伸出了自己的手,坚定不移地开口说道:“就是她!” 方梓日这话一出,勒夫人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她的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翘着面前的这个贫穷孩子,又看着他两侧地位高贵的南宫偃月和顾白,额头上全是汗水。 “殿下,殿下恕罪啊!” 她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声喊着,声音里已经全然不见,方才打骂方梓日时的霸气和放肆。 “殿下,妾不知这个孩子……哦,不,是这位小公子,不知道他是您的义子,多有得罪,还望殿下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饶了妾。” 她的话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冰冷的女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知者无罪? 可真是笑话啊! 她黝黑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辣,朱唇轻启,缓缓而道:“照这么说,若是今日,方梓日不是本宫的义子,就可以任你打骂处置咯?” 她一面说,一面轻笑着。 “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京都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能耐大的很呐!” 她轻轻的言论落在勒夫人头上,就像是一块巨石一样,让她的身子和灵魂都动弹不得。 “殿下……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小声说着,没有一丝抱歉的意味,有的只是恐惧而已。 见勒夫人这般模样,南宫偃月扭头看向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穆夫人。 穆夫人,南宫偃月是认识的。 比较穆乐山的官职不小,平日里的宴会之中,也有穆夫人的存在。 “穆夫人,本宫看你同这勒夫人相识,便由你说说,她的来头。” “毕竟,在天子脚下都可以肆意妄为,这么厉害的人,本宫还是该认识一下的。” 南宫偃月淡漠地话语传来,吓得穆夫人也是一惊。 她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禀殿下,妾同这勒夫人并不熟悉,不过是妾的夫君同她夫君都为都察院官员,这才有些交集……” 穆夫人说着,悄咪咪又看了看勒夫人,见她脸上浮现出恨意,心里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落井下石。 “不过,妾听闻,这勒夫人夫君的官职,似乎是买来的呢……” 她故意假装差异,可那双眼睛里的得意还是被南宫偃月看的清楚。 瞅着穆夫人将自己夫君的事情揭发出来,勒夫人一时间疯狂了。 “你胡说什么!” 她大声说着,一把拉扯住穆夫人的头发,将她摁倒在地,对着她的脸就要打去。 眼看着自己要挨打,穆夫人也不是忍着的主儿,回手就是一巴掌。 这力气之大,扇的勒夫人当场就懵了,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混账东西,殿下就在眼前,居然还敢这般放肆!” 穆夫人一边打,一边说着,眼里尽是狠辣。 “殿下,可否让妾替您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尊卑贵贱之分的女人?” 瞅着穆夫人怒气冲冲地模样,南宫偃月莞尔一笑,温柔吐出两字,“自然。” 四百一十.仇必须报 穆夫人叫来家丁,对着勒夫人就是一顿操作,让这个方才还打扮华贵的女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捡破烂的一样,狼狈不堪。 勒夫人心里恨呀! 可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忍着。 忍着,让南宫偃月把气消了,或许还能保住自己夫君的官职。 她深深的清楚,要是官职没了,自己的惨痛生活才要刚刚开始。 勒斯念看着自己的母亲收人打骂,心里很是难受,可他不敢去阻止。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小孩,怎么可以掺和大人之间的事情呢? 他不断地暗示自己,接受了自己无能为力改变现状的想法。 而事实上,他不过是胆小,怕疼罢了。 他没有勇气。 他是个懦夫。 看着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儿子,对自己被打的事情一脸茫然,勒夫人的心是真的疼啊! 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教育出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她看了看勒斯念,又瞧了瞧方梓日,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愧疚之色。 看见这一幕,南宫偃月才缓缓开口,制止了这一出闹剧。 不过,她为勒夫人准备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她轻轻拉住方梓日的手,一步一步靠近勒夫人,柔声说道:“梓日,打回去。” 她这随意的语气,仿佛在教一个孩子学习走路一样,平静之中又带着一份无所谓。 经过了刚刚的学习,方梓日的心态已经同一开始不一样了。 他不再害怕被打击报复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被保护。 他伸出手,看着这个原来居高临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女人,伸出手来,朝着她的脸打去。 只不过,在手接触脸的一瞬间,他停下了。 他收回了手,低着头,仿佛做错事一样,弱弱地对南宫偃月说道:“义母,对不起,我……下不去手。” “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是为了自己儿子才这样对我的……” 方梓日此话一出,勒夫人落泪了。 她没有想到,替自己说话的,居然会是这个孩子。 这个被自己打骂的孩子! 这个被自己孩子欺负的孩子! 相比之下,自己的孩子简直就是一个不孝子啊! 这一刻,她哭了。 她哭的很大声,哭的泪流满脸,知道视线模糊。 听着她哭,方梓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她擦着眼泪。 “勒夫人,不要哭了,我原谅你了。” 他稚嫩又诚恳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让这些看戏的孩子和夫人,都惭愧不已。 这是什么样的胸襟啊! 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勒夫人抱着方梓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什么也无法让方才的事情消失,自己能做的,只有道歉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方梓日的举动,又看着被方梓日感动到的勒夫人,南宫偃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 她的提议,本就是用来测试方梓日的,虽然收了义子,不过品行方面还是不能马虎。 仇必须报,但人不能落井下石。 对于方梓日的行为,她是颇为满意。 自己选的孩子,果然是对的。 四百一十一.都有惩罚 看着自己母亲抱着自己最讨厌的人,还哭的不成样子,勒斯念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他不明白,方才还替自己打骂方梓日的母亲,此时,为什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他这样好? 她对自己都不曾这样过…… 勒斯念的心里很是不平衡,对方梓日的怨恨变得越大严重起来。 可是,方梓日现在是长公主的义子,勒斯念不傻,他知道,自己不能动他,于是,他将怒火全部撒在了勒夫人身上。 他一把走过去,扯住自己母亲的手臂,眼神狠狠地看着她,开口说道:“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此话一出,方才温馨的画面瞬间被打破了。 勒夫人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在这份震惊之后,还有着伤心。 原本以为自家儿子不过是懦弱,不敢替自己出头罢了,现在看来,他是自私自利到无可救药! 面对生他养他的娘亲,他做的居然是数落! 数落,埋怨,甚至还有愤恨…… 看着这一幕,南宫偃月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虽说长辈欺负孩子是错,但孩子不尊敬长辈,也是错。 而错,不分大小。 错了便是错了。 错了就该罚! “梓日,可是他最先开始欺负的你?” 南宫偃月问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这种不孝不仁不义的孩子,留着干嘛? 专门恶心人吗? 方梓日没有回答,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南宫偃月,她说的没错。 “勒夫人,本宫见你有认错之心,便不罚你,不过,勒公子做错了,依旧该罚。” 南宫偃月说着,特意停顿了一下,声音也放的柔和了起来。 “本宫希望,你可以承担起这个责任,日日鞭打教育他,直到他诚心悔过,本宫会派管教嬷嬷去勒府看着,若是你一日未做到,你夫君的官职,也就不必留着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了。 所谓杀人诛心,南宫偃月这一招,可是真狠呐! 让包庇孩子的母亲,自己亲手教育孩子,这勒夫人的心该多痛啊! 无视掉众人惊恐诧异的眼光,南宫偃月朝着方梓日轻声问道:“对了,方才可就这一个车夫动手打了你?” “是。” 方梓日点点头,不自觉摸了一下破掉的嘴角。 “用什么打你了?” “手和脚。”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模样乖巧的很。 看着他这般懂事听话的的样子,南宫偃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随后,她轻轻招了招手,对着随行的家仆吩咐道:“杀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股子寒意,让人感觉,凛冬将至…… 说完,她便拉着方梓日,同顾白一起,朝着来时的马车走去。 看着南宫偃月渐渐离去,这是这一众人,头一次感觉到了她的可怕之处。 旁日里,不过是听闻长公主原来的事迹。 譬如一夜屠杀京都之中四个家族…… 殿下开口,皇帝都不敢不听…… 朝中大臣,每个人听见南宫偃月的名号,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这些就如同神话故事一样,离他们太过遥远,再加上南宫偃月后来同季淮安成亲之后,仿佛消失一样。 而现在,看着面前这个说着杀人,还能保持着浅浅微笑的女人,他们,都害怕了! 四百一十二.礼轻情重 见方梓日离开,一旁拉扯傅杰的姨母这才送开了手。 她的唇刚刚张开,还未说出一字,便见傅杰一路小跑,朝着自家马车的方向而去。 她快步跟上,却见这孩子拿了东西,就往远处跑去。 她定睛一看,好家伙,这是去追赶方梓日了呀。 若是平时,傅杰这般作为也就罢了。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方梓日的身旁是南宫偃月。 是哪个出了名杀人不眨眼的长公主殿下。 而且,她的身边,该跟着顾白大将军。 这两个人,那一个不是心思深沉,细腻的主儿? 若是傅杰一会儿在交谈之中,说错了什么话,又或是招惹到了南宫偃月,那自己该如何向父亲交代呢? 傅杰姨母思索着,眼眸里流露出一抹焦虑。 她朝着傅杰的身影,也快步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傅杰已经跑出去了很远。 南宫偃月的马车停在郊外城门附近,距离这次郊游活动也算是有一定距离。 傅杰一边跑一边喊着,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楚。 “梓日……梓日……”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方梓日猛地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好朋友,正一脸喜悦地朝着自己奔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义母,义父,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朋友来了,我,我想同他说会儿话……” 他抬眸看着南宫偃月,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这孩子瞳孔宛如天上的星星一样,在放着光亮。 南宫偃月瞅着,心都软了起来。 她下意识伸手揉了揉方梓日的头,柔声说道:“去。” 她的眼中是淡淡的慈爱,在这份慈爱之中,更多的是对于方梓日本人的认同和好感。 “谢谢义母。” 方梓日听着话,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脸上的笑配上方才受伤留下的伤疤,看上去格外让人心疼。 他快速转身,朝着傅杰奔跑而去。 “傅杰!” 他一边跑,一边同傅杰一样,大喊着。 两个孩子,奔跑着,呼唤着,心里眼里都满是彼此。 终于,在跑了大约一刻钟不到时,两人相遇了。 “梓日,给……” 傅杰弯下腰,扶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喘气不已。 他缓了缓,然后朝着方梓日扬起一个如同阳光般明亮的笑容,开口说道:“这是姨母今日带来的点心,本来想着和你一起吃的,现在你要回家了,那便带回去吃。” 傅杰说着,将手里的包裹,十分郑重地交到了方梓日手中。 点心不多,放在手中,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方梓日接下礼物,学着大人之间的礼仪,朝着傅杰拱手道谢。 傅杰也随着方梓日,一共拱手回礼。 两人相视一笑,灵动清明的眸子里全是快乐和喜悦之情。 “好了,梓日,我东西送到了,便回去了。” 傅杰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见状,方梓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忙说道:“傅杰,谢谢你今天帮我。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回报给你……不过……” 方梓日话还未完,便被傅杰打断了。 “你是我的好朋友,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此话一出,方梓日不好意思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是坚定的目光。 这份情,自己一定要报答。 四百一十三.考虑自己 南宫偃月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那单纯干净的友情,脸上挂满了笑意。 这是多么纯粹的感情啊。 不带一丝利益关系,不带一丝假意,不带一丝虚情。 在这个宛如泥潭般,含着恶臭和污渍的社会之中,这种简简单单的情感,是越长大,越难得。 真希望,这些孩子,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友谊,相伴一生。 那该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啊。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不由得想起来白卉。 虽然白卉和自己是主仆关系,但说实话,从心里来讲,南宫偃月从不将她当成一个仆人,一个奴婢,一个比她低等的人。 在南宫偃月看来,白卉是她的朋友,更是家人,同自己的亲弟弟南宫炎珏一样的,至亲家人。 白卉如今与自己同岁,也是时候,该为她找个好人家了。 不然若是,自己活不过两年,这丫头没人照顾,该怎么办呢? 南宫偃月不放心啊! 她是真的不放心。 白卉性子单纯,她是真的担心,她会被骗。 南宫偃月思索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顾白看着自家夫人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略微瘦弱的肩膀。 “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 他低头瞅着南宫偃月,小声问道,言语之中尽是温柔。 听见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便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过是看着这两个孩子之间真挚的感情,想到白卉了。” “这丫头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谈婚论嫁了。” 南宫偃月说着,似乎便看见了白卉身着大红嫁衣的美丽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浅笑。 这话一出,顾白心里就明了了。 “夫人,可是有人选了?” 他问着,见微风徐徐,带着一丝凉意,就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南宫偃月身上。 “有倒是有。” 南宫偃月黝黑明亮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仿佛夜里的猫瞳,含着一股子机敏。 她的唇缓缓而动,开口说道:“只不过,我还不清楚这两人的心意,万一这红线牵错了,那就罪过大了。” “错了便错了,先试试再说。不试怎么知道这两人合不合适呢?”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自家夫人。 “你看,我们不就是先婚后爱吗?” 他直勾勾地目光落在南宫偃月娇媚的容颜上,脑海里不禁想入非非。 他瞅着,便朝着南宫偃月的脸上偷偷亲了一下,随后,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旁边,轻声问道:“夫人,你先不要想旁人,你想想我们,什么时候圆房呀?”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畔萦绕着,仿佛带着刺一般,让她所有的神经都有所感觉,一阵酥酥麻麻。 南宫偃月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顾白继续说道:“夫人,你觉得今夜可好?” 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着肆意妄为的话,让南宫偃月好生无奈。 “你……这人,好没正形!” 她的脸不禁微红起来,双眸却看着方梓日的方向,生怕自己这副模样,被小孩子瞅见,让他们学坏了。 四百一十四.是热的啊 就在顾白调侃打趣南宫偃月之时,方梓日带着傅杰过来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穿着华美的妇人,那正是傅杰的姨母,傅明雨。 她追来时,傅杰已经答应了方梓日,同他一起去拜见长公主殿下。 既然傅杰去了,自己定是不能不去。 一是于礼不合。 二是担心傅杰。 她看着前面快快乐乐,感情想当深厚的孩子,又抬眸注视着不远处那一对恩爱十足的夫妻,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瞅着孩子们过来了,南宫偃月轻轻拍了一下顾白,恢复了端庄优雅,处事不惊,落落大方的长公主做派。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明雨带着傅杰,朝着南宫偃月请安问好,言语之中尽是恭敬之情。 看着眼前这个华美妇人,南宫偃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上一世的故事。 傅明雨是傅家嫡长女,嫁于前兵部侍郎为妻。 本来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可惜其夫君后有恶疾,不治而亡。 如今守寡一年有余,长居傅府,照顾傅杰生活,使其为己出。 上一世中,傅家虽然一直是中立派,但这傅明雨和平南王三小姐季可歆交好,是妥妥的平南王一方。 傅家老太爷现在已经告老还乡,不问朝中是是非非,可他在朝中的地位,就如同方家的方叶正老爷子,和顾白的父亲,顾亦一样,是朝中老臣,影响力很大。 现如今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是出自这几位老臣的教导之下。 就例如礼部尚书柯路,就是傅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若是可以得到傅老爷子的支持和帮助,那么,这朝堂上平南王的派系的人员定会大幅度减少。 一但朝中力量薄弱,其他地方的力量就都会下降。 看着傅明雨,又看了看傅杰,南宫偃月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傅明雨和季可歆交好,傅杰和方梓日为朋友,那么对自己来说,只需要挑拨离间她们之间的关系,顺势提高傅杰对自己的好感就可以了。 毕竟,傅杰可是傅老爷子的宝贝孙子,他说的话,要比傅明雨管用的多。 南宫偃月想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缓缓向前,亲自扶起二人,笑意盈盈地开口说道:“既然是梓日的朋友,见本宫也无需多礼。” “多谢殿下。” 傅明雨淡淡地回应着,可一旁的傅杰就显得活跃多了。 他好奇满满地睁着眼睛,瞅着南宫偃月,仔仔细细地看着,眼眸弯成一道月牙,看上去十分可爱。 见他瞧得认真,南宫偃月也不禁好奇起来。 “你在看什么?” 她蹲下身子,与傅杰视线平齐,然后看着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尽是温柔。 “看殿下。” 傅杰笑嘻嘻地回应着,忽的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殿下,我……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南宫偃月还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傅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南宫偃月的脸颊。 “是热的。” 他一触碰了一下,眼里居然带着一丝疑惑。 “殿下是热的,不是他们说的冷血啊!” 他小声嘀咕着。 此话一出,一旁的傅明雨可真的是吓坏了。 四百一十五.上当受骗 傅明雨一把拉住傅杰的肩膀,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然后急忙跪在地上,朝着南宫偃月认错。 “殿下息怒,傅杰还小,不懂事,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看着傅明雨那仿佛护着小鸡仔一样的神情,南宫偃月眼眸微转,忽的笑了。 恐怕京都之中,有关自己的坏话,就是这样被坐实的。 听得南宫偃月一声浅笑,傅明雨是更加害怕了。 方才杀人之前,她似乎也是这般笑了一笑。 傅明雨刚刚想开口继续说话,头顶上方,便传来了南宫偃月的声音。 那声音相当温柔,没有一丝攻击力。 “本宫可曾说过,要怪罪傅杰了?” 此话一出,傅明雨愣了。 而在她身后被护着的傅杰,恍然大悟一般,开口说道:“殿下没有生气,自然不会怪罪我。而且,我是梓日的朋友,于情于理,都不该当着梓日的面处罚我。姨母,是你想多了……” 傅杰直率地性子让南宫偃月颇为喜欢。 这样直言不讳的能力,若是用的好,还真是一把不错的刀。 毕竟,言语,杀人于无形。 傅明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看向南宫偃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快起来,本宫不喜欢人跪着。” 南宫偃月朝着傅明雨说完,便看着傅杰,缓缓而道:“傅杰,可有谁说过,本宫冷血呢?” 傅杰思索片刻,朝着南宫偃月摇了摇头,很是抱歉地回答道:“对不起,殿下,我不能告诉你。” “你可是担心,本宫会报复他们?” 傅杰听着,点了点头。 见状,南宫偃月轻轻拉过一旁的方梓日,柔声问道:“梓日,你可还记得,上次在家里,你曾说过,有些大人就喜欢看人下跪磕头,你能不能告诉义母呢?” “能。” 方梓日点了点头,小脑瓜开始快速转动,就像背诗经一样,将一众大臣的名字,都念了出来。 听他说完,南宫偃月莞尔一笑,继续说道:“好,本宫记住了,本宫会提醒这些大臣的。” 见自己的好朋友都说了,而且南宫偃月的态度也很好,没有一点传言之中的易怒暴躁,傅杰的心,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他的小手一握,在心里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口。 “殿下,我告诉你。” 他定了定神,也不顾自家姨母那惊讶的表情,小嘴一动,名字便吐了出来。 “这么说的,有学堂里穆瑞哥的母亲穆夫人,柳府的柳莺莺小姐,还有平南王的三小姐……旁人,我就不知道了。” 这一串名字,相当于半个朝堂啊! 他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 “殿下,我姨母只是听闻了,所以才会觉得殿下不好,这并不是她本来的想法。” “嗯,好,本宫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本宫这些。” 南宫偃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平南王在朝中的人,该真是不少呀。 如此尽心尽力地给本宫传坏话,那本宫该如何报答你们呢? 四百一十六.刚正不阿 南宫偃月同孩子们随意闲聊几句之后,便急急忙忙带着方梓日回长公主府查看伤势情况了。 郊外,看着这朱红色的马车渐渐离去,傅明雨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的额头上还挂着明显的细汗,手不自觉放在胸前,感受着那胸膛里,跳动不安的心脏。 她不知道,南宫偃月为什么要问傅杰有关讲坏话的问题,比较,这些传言出现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南宫偃月对傅杰的态度这般和蔼可亲,好似对待方梓日一样。 不过,傅明雨知道。 南宫偃月对傅杰,定是有什么打算。 她是知道什么吗? 傅明雨向着,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南宫偃月看向傅杰和自己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很温柔的目光,可在这份温柔之中,隐隐约约的,透着一股子疏离。 看着自家姨母一直没有动弹,反而站在原地愣着神,傅杰便开口唤道:“姨母,姨母。” “我们也回府。” 傅明雨被这一声“姨母”吸引回来,低下头,看了看乖巧懂事的傅杰。 “好。” 她轻声说着,脸上的忧思却依旧没有褪去。 傅杰自小就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对傅明雨的感情非同寻常。 而且他是个敏感又极为正直的孩子,光这么短短的一个“好”字,他便听出来了不对劲。 他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傅明雨,小脑袋飞快的转了一转,随后开口说道:“姨母,您可是在为傅杰方才同长公主殿下说旁人不好,而生气呢?” “怎么这么说?” 傅明雨轻轻摸了摸傅杰的头,目光里尽是温柔。 “因为,背地里说旁人坏话,是不好的行为。我这么做,有违外公的教诲,会让外公不高兴。” 傅杰的小嘴动着,声音是孩童般的,带着一丝软糯。 “外公不高兴了,姨母也会不开心的。” 他一边说,一边拉扯着傅明雨的衣袖,朝着她一本正经地保证起来。 “姨母,您放心。我日后不会这般作为了。因为我也碰不见长公主殿下。” 此话一出,傅明雨不禁无奈的笑了一笑。 这孩子,还是太小啊。 你是碰不上南宫偃月。 可架不住南宫偃月想来找你呀! 她堂堂一国公主,想找在身旁出现过的孩子,还不容易吗? “若是她来找你,继续让你说旁人的秘密呢?” 傅明雨问着,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傅杰,想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只见傅杰先是一愣,思考了起来,随后便目光坚定地说道:“说。” “外公教了,为子敬父母,为官重百姓,为民尊君王。长公主是君,我是民,自然要说。” 听着傅杰奶声奶气地说着这些为人做法,傅明雨忽然有些埋怨起来自己的父亲。 为何要将傅杰教的如此之好呢? 虽然这样是对得起君王,将来做官从政,定是优秀的,但是,这样未免过于正直,在大是大非面前,很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家的呀! 傅明雨这般想着,心里就担心起来。 傅杰若是将什么都说出口,那南宫偃月就等于在傅家安插了一个永久性的细作。 自己隐藏多年前的秘密,可千万不能被南宫偃月发现了。 不然,整个傅家,都会遭受重大打击,甚至会经历灭门之灾。 四百一十七.养的畜牲 与此同时,马车上,南宫偃月看着鼻青脸肿的方梓日,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方梓日。 那一双黝黑明亮的双眸之中,全是担心和心疼。 这孩子,今日在众多夫人面前都会被人欺负,若是在学堂,在没有人看的见的地方,又会遭遇什么呢! “梓日,你告诉义母,在学堂,平日里有谁欺负你?” “义母,我没事儿的,今日不过是勒夫人出面,派人打的我,平时在学堂,我不会受伤的。” 听着方梓日反过来安慰自己的话语,南宫偃月的心里是更为过意不去了。 若不是今日去药库炼药,消耗了内力,让自己的身子太虚,休息了片刻才从府里出发。 早些让他们这些欺软怕硬的人知道方梓日是自己的义子,这孩子,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是自己,是自己的错。 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南宫偃月必须替方梓日,将这些威胁他生命安全的人,通通教育一顿。 她定了定神,柔声说道:“梓日,你今日不告诉义母,义母如何替你做主呢?” “你不用担心会牵连到义母,以义母的身份地位,这些不过是小事而已,伤不到什么。” 她的声音宛如四月初春时,柳条抽枝时的那一抹嫩绿,带着一股子柔和又不刺眼的情感,让人听了,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看着南宫偃月坚定柔和的目光,听着她缓缓道来的声音,方梓日将心里的不好意思收了起来,这才打算开口说话。 “义母,学堂之中,为首的是穆瑞哥,他是穆乐山的儿子,大家都顾忌他的身份,在学堂里没有人敢不听他的。” “今日欺负我的是他的小弟,勒斯念。还有一个男孩,也是穆瑞哥的跟班,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他除了和他们一起讽刺我之外,就没做过其它事情,我就没注意。” “好,义母知道了。” 南宫偃月说着,看着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些故事的方梓日,担心他被人打击报复,便开口说道:“梓日,从明日起,义母会派人在学堂陪你,保护你的安全,你可愿意?” “义母,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我若是连这些事情都不能独立处理,日后,又怎能担当大任,为国为民呢?”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更何况,如今他们都知道了您是我的义母,也不会太过为难我,旁日里发生的讽刺什么,我不理会就好。” 听着方梓日坚定不移的话,南宫偃月轻轻点了点头,还是放弃了刚刚的想法。 不过,在她心里,有个名字可是深深的种在了那里。 想起这个名字,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便不自觉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杀意。 这人,便是欺负方梓日的穆瑞哥的父亲,穆乐山。 好呀。 穆乐山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真真是随了他的性子。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 对于穆乐山这个人,南宫偃月可谓是颇有不喜。 一是因为,他为人本就不行。 二是因为,在上一世中,他可是平南王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 看来这一世,自己也该好好收拾收拾平南王养的这些畜牲了! 总不能让畜牲咬了自己的人! 四百一十八.爱屋及乌 方梓日在长公主府里涂抹好了药膏,待脸上的伤痕不明显了,才被南宫偃月派人送回家去。 临走前,南宫偃月给他带了许许多多的糕点,还特意嘱咐了他药膏的涂抹时间。 看见方梓日要离开,一直以来,都不曾说话的顾白,伸手递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匕首是金黄色的,上面刻着华美的纹路,很是看好。 “拿着,若是有人欺负你,便用匕首杀了就行,剩下的事情,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可那眼眸里的关心,还是被南宫偃月看的一清二楚。 顾白其实还是在意这个义子的,只是他记仇,不说罢了。 方梓日接过匕首,看着冷冷的,宛如万年寒冰的顾白,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走向顾白,轻轻抱了一下他,然后,说了一句,“谢谢义父。” “嗯。” 顾白的身子明显的抖动了一下,略显嫌弃地,将方梓日赶上马车,转身向府里走去。 看着他这般模样,南宫偃月轻轻笑了一笑,默默地跟着他。 顾白的脑子里现在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孩子表现出,所谓的关心。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多年来的杀戮生涯,和朝堂上的阴谋诡计,让他不得不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变得十分不明显,除了生死之外,他几乎很少很少暴露自己的情感。 即便是面对自家父亲和哥哥,他也不过是心里明白,但嘴上,却从未不说。 唯一特殊的,怕只有对待南宫偃月一个人了。 因为他爱她,爱的格外小心翼翼,想将自己的一切感情都告诉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思,懂得自己的感受。 因为,他害怕失去她。 所以,他努力的表达自己。 而现在,这个小孩子,居然也让自己产生了保护他的念头。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惨吗? 可比他惨的还有许多人,自己怎么不在乎呢? 顾白想着,想着,忽的发现方才忘记了拉住自家夫人一同进门。 他猛地回头一看,只见南宫偃月站在桃树下,望着一朵朵粉色,笑意盈盈。 她宛如墨色的黝黑发丝,随着微风缓缓飘着。 那灿如星河的眸子里,含着光亮,看的人挪不开眼睛。 南宫偃月似乎注意到顾白在看她,便转过头来,莞尔一笑。 那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的不成样子。 看着桃树下美艳动人的自家夫人,看着那目光柔和的那一双凤眸,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的浅浅笑意。 那一刻,顾白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了。 对方梓日的这份与众不同,不过是因为南宫偃月而已。 因为夫人喜欢她,因为夫人想要照顾他,因为夫人在意。 所以,他才会不自觉也在意起来。 爱屋及乌。 因为他爱南宫偃月。 他太爱南宫偃月了。 他想要看见南宫偃月快乐开心的模样,想替她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不论是,人,物,还是秘密。 只要是有关她的,只要是她在乎的。 顾白,都愿意付出一切,去保护。 四百一十九.不太方便 瞅着顾白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南宫偃月便轻声招呼道:“过来同我一起可好?” 她笑颜迷人,比这一朵朵粉嫩桃花,还要吸引顾白。 一阵微风忽起,吹落了片片桃花。 粉雨之中,南宫偃月翩翩起舞。 让顾白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在听音台南宫偃月为自己跳舞。 她一袭月白色罗裙,在朦胧月色下,轻盈灵动,宛如月下仙子一般,美的让人感叹。 那一刻,顾白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守护她。 守护好那一份笑容。 南宫偃月一舞跳罢,一片桃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小巧紧致的鼻尖上,衬得她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份粉萌。 看起来可爱极了。 顾白轻轻摘下那一抹粉嫩,顺势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夫人。” 他温柔地呼唤着,声音低沉又富有魅力,如同这个春日一样,听着令人欣喜。 “怎么?” 南宫偃月轻声应道,眼眸里是满满的皎洁。 她一面说,一面贴近顾白,白皙滑嫩的小手略过他结实的胸膛,点燃着他心里的烟花。 “你又调皮了。” 顾白握住她的小手,嘴角微微勾起,笑道:“你再这样,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 南宫偃月重复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略带挑衅的,在顾白耳畔轻言道:“那……便不必控制了……” 她温柔娇媚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让他的身子不自觉的产生了某些反应。 他定了定神,看着兴致忽来的南宫偃月,不知道她脑子里又想了什么坏点子或是恶趣味。 他想着,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猜想问了出来。 “偃月,你是打算……圆房吗?”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家夫人美艳动人的脸蛋,见那上面浮现出一抹粉红,心里便明了了。 看样子,今日在郊外同她讲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着实考虑了一下。 “这个时辰,是不是太早了?” 顾白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继续说道:“如今,不过是酉时,不如,我们先去用膳。” 南宫偃月听着顾白的一言一语,心脏仿佛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其实呢。 她也没有多想圆房。 只不过今日看见顾白对方梓日这般好,心里忽的觉得,他定是一位好父亲。 由此想到了自己同顾白以后的孩子。 顺势到了圆房一事。 南宫偃月觉得,若是自己两年之后就将死去,那么,顾白现如今这般爱自己,定会十分难受。 倒不如,早些圆房,留下一个孩子,好歹是个念想。 虽然这孩子可能没有母亲的陪伴,不过她是自己的孩子,地位也非同寻常,弟弟和舅舅等人,都会替自己照顾好她。 南宫偃月想着,抬眸看向顾白,轻声言语道:“我今日不想吃晚膳,我们回房好不好?我有事想同你讲,这里不太方便。” 她的声音弱弱的,甜甜的,还含着一丝请求的意味,落入顾白耳中,刺激着他的神经。 “好。” 顾白看着南宫偃月眼眸里的娇羞,答应着,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脚尖轻点,朝着绛榕居飞去。 四百二十.进行圆房 顾白的速度十分快,身形矫健,就像夜色中的一阵风般,未等人注意,便到达了目的地。 他推开绛榕居那扇刻着海棠花的黄花梨大门,走至床榻边,轻轻将怀里的人儿放下。 他看着脸色微红,仿佛春天桃色般的南宫偃月,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夫人。” 他轻声言语着,身子渐渐降低,离南宫偃月越来越近,直到将她压倒在床上。 绣着鸳鸯的红色被褥衬着她娇羞不安的小脸,黝黑发亮的眸子里带着些许躲闪,嘴角微微扬起,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整个人看上去欲拒还迎,颇为诱惑。 顾白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明显的喉结滚动着,彰显着他心里的欲望。 他的手轻轻敷上南宫偃月纤细柔弱的肩膀,双眸紧紧注视着她,薄凉的唇落了上去。 “偃月。” 他在南宫偃月耳边呢喃着,轻声细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含着无尽的爱惜。 被这低沉诱人的声音蛊惑,南宫偃月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方才想要同他讲些什么。 她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着,随着顾白的动作,所有的感觉,都在无限放大。 她不自觉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沉浸在顾白深情又温柔的吻中。 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渴望。 同样,也能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渴望。 不如,今日,就圆房算了。 反正,这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南宫偃月想着,便开始回应起顾白的举动。 感受到身下的人儿略带挑逗的小手,正在自己胸膛胡乱摸着,顾白眼眸里的笑意是更加浓了。 他随手将床上的纱帐放下,褪去了自己的外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亵衣。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将大片结实的胸膛暴露在外,然后充满诱惑地看向南宫偃月,将她本就不安分的小手,放在了他的心脏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南宫偃月可以感受到,在那触感十分不错的胸膛里,他强健有力的心脏,正在不断跳动着。 南宫偃月看着,瞧着,脸便红透了。 不得不说,顾白的身材是真好呀。 那胸肌,那腹肌,啧啧啧。 手感极佳。 她想继续摸着,却又觉得有些过于轻浮,便将手缓缓的收了回来。 那恋恋不舍的模样,着实叫顾白觉得好笑。 他一把抓住自家夫人逃离的小爪子,嚣张又霸道地说道:“摸了我,就要负责!你想跑哪去?” 他说着,还未等南宫偃月开口解释,就吻上了她柔软粉嫩的唇。 他吻着,吻着,吻的很轻,很柔,却带着一丝强烈的占有欲。 他想要她。 嗯,十分想要。 特别想要。 顾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同南宫偃月在一起恩恩爱爱,缠绵不休。 感受着顾白的感情,南宫偃月也下意识地,将双手揽上了他的脖颈。 他们相互吻着,在这层层红帐之中,染升起一股子暧昧旖旎之意。 正当两人格外投入,极为深情入迷之时,绛榕居的房门被敲响了。 好端端的圆房,又一次被打断了。 四百二十一.热泪盈眶 听着敲门声,南宫偃月的双眸猛地一下子便睁开了。 那黝黑美丽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无奈和俏皮。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有些不想停下的顾白,缓缓开口说道:“来人了。” “我知道。” 顾白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那是他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他看着脸上带笑的南宫偃月,见她眸子里的玩意,还是选择了顺从。 他起身,将衣服穿好,整理好后,坐在床榻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小怨妇。 “好了,我们晚上……” 南宫偃月轻柔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让这个有些委屈的男人抬起了头。 “当真?” 他问着,平日里看起来深邃又黝黑,带着无数阴谋算计的狐狸眼,在这一刻,看起来,单纯无害,就像家里养的小狗一样。 看着这样的他,南宫偃月莞尔一笑,朝着他的唇轻轻点了一下,然后颇为郑重地答应道:“当真。” 两人约定完,便打开了房门。 房外站着等候的不是旁人,而是府中的管家,王伯。 他手里拿着一份书信,年老的身子略微弯着,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看见南宫偃月出来了,他毕恭毕敬地递上书信,说道:“殿下,这是仵作的尸检结果,还望您过目。” 南宫偃月点点头,看着写个服侍和照顾自己半辈子的老人,脑海里浮现出了上一世,关于王伯的点点滴滴。 王伯是从长公主府建成时,就陪着自己的老人了。 这些年来,他不光是自己的管家,更是自己的亲人。 上一世中,自己被季淮安所欺骗,伤害,下毒武功尽失,双腿残废之时,是白卉和王伯,细心认真的照顾自己,没有因为自己没有实权而抛弃自己。 只不过,上一世中,王伯死去的太早了。 多年的劳碌和忧虑,让这个老人家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尤其是,后来白卉死去,整个府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操心琐碎事务。 南宫偃月记得,在上一世中,王伯是因为偶然得了风寒死去的。 若是平日里休息修养生息,一个小小的风寒,又怎能要了他的命呢? 她想着,便心里愧疚起来,看着写个老人,更加心疼。 “王伯,早些休息去。不要太过劳累了,这府中上下都是由您操持,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可拖着,及时诊治才行。本宫还指望着您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伤,眼眸里的晶莹仿佛夜色下的点点繁星,看的人挪不开眼睛。 “本宫希望,日后本宫有了孩子,还是您陪着他长大,就像,您陪着我一样。” 南宫偃月的话语落入王伯耳中,让这个历尽风霜的老人家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他压制住自己心里的万千感概,身子半弯,朝着南宫偃月深深鞠了一躬。 “老奴定不负殿下所愿。” 他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离开时,那因为岁月而留下痕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热泪。 那一行泪里,包涵了太多感情。 四百二十二.两个目的 南宫偃月看着王伯渐渐离去的背影,拿着信,收拾好了心情,缓步回了房间。 她坐在桌子旁,借着烛火的光芒,将信拆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顾白也坐在她身旁,陪着她一同看着。 他心里清楚,自家夫人是个重情义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对谁都一样好,其实在她心里,对每个人的感情等级都分的一清二楚。 死掉的丫鬟虽然不是随身丫头,并不相熟,但怎么说,也是她府中的人,是一条生命,她自然会尽心尽力,找出真凶。 尸检报告写的极为详细。 小莲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两日前,尸体是溺水窒息而亡。 看着信件,南宫偃月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 先在湖中杀人收拾好尸体,然后在两天之后又抛尸于湖中? 这两个步骤简直就是相互矛盾。 能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是两个人。 两个人的目的不同,所以操作不同。 杀人的会为了不暴露自己,而选择将尸体藏起来。 不过,后者是为了什么呢? 南宫偃月一边想着,一边在嘴角小声嘀咕起来。 “为什么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听着自家夫人自言自语的声音,顾白也不禁思索起来。 两人沉默着,都在思考此案之中的疑点。 想着,想着,南宫偃月忽然问道:“顾白,如果你杀了人,会怎么处理尸体?” “放火烧了,然后弃尸荒野。” “在府里,这种行为太过引人注目,不行。” 南宫偃月摇了摇头,又继续开口道:“只能藏尸,不可毁尸。” 听着此话,顾白回应道:“藏尸两日,在偌大的长公主府中,还是较为容易的。只要保持寒冷环境,让尸体减慢腐烂速度,这样就不会产生太多异味。” 顾白的话让南宫偃月颇有启发。 府里确实有许多地方是相对寒冷的,因为将至夏季,存冰是必不可少的。 那么,这个尸体,会放在府里存放冰块的地方吗? 目前为止,一共有三个冰库。 一个是在大门附近,一个是在华沁居一旁,最后一个,则是在连枝居住的绿莞缇。 南宫偃月琢磨着,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连枝! 如果是连枝的话,那么,后者的操作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连枝虽然算不上什么心地极为善良之人,但她也算是一个有着明确想法的人。 南宫偃月知道,她一心想要成为自己最得力的丫鬟,所以才会总和白卉比较,看见旁人成了随行丫头,她心里便不高兴。 让她去背叛自己,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杀人,就是再大不过的事情了! 连枝今日去了书房,似乎想要盗取布料改良方法。 若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杀人,被平南王在府中的细作威胁,那么,后来尸体出现一说,也就可以说的过去了。 南宫偃月在心里暗暗定了注意,想着用这次的事情,将这些细作和凶手,通通一网打尽。 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黝黑的眸子里仿佛夜色一般,深不见底,藏着看不见的杀机和算计。 四百二十三.圆房太难 看着南宫偃月脸上的浅笑,顾白便猜到,她是想通了。 既然想通了,那两人就能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事情了。 顾白想着,伸手绕上了南宫偃月纤细的腰肢。 “夫人,你的疑惑解开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 顾白还未说完,便被南宫偃月打断道:“等等,我忽的记起一事。” “什么事?” 顾白问着,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失落。 完了,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事情一讨论,恐怕今夜的圆房任务又要拖延下去了。 顾白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聆听南宫偃月的话语。 “今日去郊外见方梓日时,我好像还看见了平南王府上的三小姐,季可歆。” 南宫偃月缓缓开口说着,一边说,一边回忆着那时的情形。 她隐隐约约记得,在自己为方梓日出头,惩罚勒夫人和勒斯念时,在不远处的树后,站在一抹浅绿色的身影。 若是没有记错,季可歆恰好有这么一件绣着绒花纹路的罗裙。 不过,她为何来郊外呢? 是因为什么? 只是路过吗? 若是单纯的路过,那她为何不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而躲在树后,偷偷摸摸地观望呢? 她在看什么? 她又在注意什么? 是平南王派她来的吗? 还是这只是她自己的意思。 在南宫偃月两世的印象里,季可歆都是一个不爱出门,甚至于几乎不出门的女人。 她性子略微有些冷淡,总是在平南王府的小院里住着。 上一世中,自己曾在平南王府住过几日,却从未见过她出门。 季可歆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怎么会在选秀消息传出后,只身一人,来到郊外呢? 要知道,平南王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 他不止一次想让季可歆入宫为妃,如今大选消息一出,他定会嘱咐季可歆,让她在家中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这么想来,今日之事,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念头。 这样一来,可就有意思了。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府小姐,为什么会来到孩子们郊游的地方呢? 她是来见谁的呢? 南宫偃月想着,抬眸看向顾白,轻声问道:“你在平南王府可有眼线?” “有,不过,这条暗线还未启动。” 顾白回答道。 “我觉得,季可歆身上有秘密,而我,想要知道这个秘密。” “一个秘密而已,启动暗线的话,实属有些浪费。” 顾白客观分析道,双眸注视着南宫偃月,生怕她因为自己的话语而生气。 “我感觉,这个秘密关系到平南王。”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语,顾白不禁笑了起来。 “哦?怎么感觉到的?” 他轻声问着,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嬉笑。 “女人的第六感。” 南宫偃月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般毫无依据的话,看的顾白是一脸的无奈。 他刚刚想拒绝,便瞅着南宫偃月那双白嫩小手,自觉地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随机而来的,便是她软糯甜美的撒娇声。 “你帮我去查好不好?” 看着眼前像小猫般乖巧可爱又迷人的自家夫人,顾白心一软,便妥协了。 四百二十四.没有下次 听见顾白答应了,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灿然一笑。 “你最好了。” 南宫偃月一边说一边眨着眼睛,那明媚的眸子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微弱的光,看起来十分美丽动人。 “哎呀,我怎么有个这么好的夫君呀。” “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能力也棒。” 听着南宫偃月的夸赞,顾白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若是赶上旁人夸赞,可能还是能接受的,可这话一到了自家夫人嘴里,怎么感觉就变了味道? 顾白想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动作来得突然,让南宫偃月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 “你这是干嘛?” 她轻声问着,明亮的眸子里含着一丝狐疑。 顾白刚想开口解释,却见她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原来是方才的动作,让南宫偃月记起了自己今日没有吃药。 虽说身子骨弱是难以一时间变好,但风寒还是要吃药的。 南宫偃月想着便起身来到门外,刚想要吩咐院外的丫鬟,便瞧见白卉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来了。 瞅见自家主子在门口等着自己,白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 “殿下,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快回屋。” 她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步伐,朝着南宫偃月走去。 瞅着自家殿下,她心里便喜悦,脚下也如同生风一般。 听见白卉这么说着,南宫偃月只是倚靠在门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的脑海里尽是早晨同顾白讲的话。 应当撮合一下白卉同北霖了,即便是不成功,也要试试再说。 万一就成了一段佳话呢? 就最近几日自己的感觉来说,这丫头的心里定是有北霖的。 每次自己提到他,白卉总是脸上浮现出一抹粉红。 不过北霖道人这个榆木脑袋是怎么想的,自己就不知道了。 要不自己明日去试探一番。 南宫偃月正想着,忽然看见白卉的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子,便急忙出声说道:“小心前面!” 听着南宫偃月的声音,白卉先是一愣,但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好好巧不巧,不偏不倚的恰恰到了这枚石子上,她脚一斜,身子一歪,惊呼一声,便要向后倒去。 见状,南宫偃月脚尖轻启,一个轻功便过去,揽上了白卉的腰。 “怎么不小心一点,你这丫头,真是……”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白卉放下,眼眸里尽是担忧。 “殿下,奴婢知道了,奴婢下次会小心的,一定小心。” “还有下次?” 南宫偃月的言语之中带着满满的责备,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一下白卉的小脑袋。 “没有下次了,没有……” 白卉答应着,心虚地低下头来,不敢去看自家殿下。 早在南宫偃月去接白卉的同时,顾白就施展轻功,接下了飞出去的药碗。 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顾白手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 药是刚刚煎好的,十分烫人,触碰到的地方,带着明显的灼烧感觉。 看着自家夫人正在关心白卉,顾白便默默将自己的手背后,拿着已经空了的药碗,快步去了药库。 四百二十五.单刀直入 看着白卉低头,沉默的模样,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其他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也知道错了,下次应该会注意了。 这丫头,要是我不在了,该怎么办呀? 南宫偃月想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那哀伤,仿佛四月初刚刚出现的,黄嫩新枝一般,隐藏在枯木之中。 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白卉猛地想起,手里的药没了。 她的脸上,瞬间露出惊讶之色,急忙在地上找起药碗来。 方才也没听见响声啊! 难不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啊! 这府中又不会闹鬼? 瞅着白卉探头探脑的模样,南宫偃月出声问道:“怎么了?在找什么?” “殿下,煎好的药不见了!” “不必担心,方才顾白拿走了,你这一摔,想必要也摔没了,他应当是去药库煎药了。”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语气又恢复了柔和。 一想到顾白,她的眼眸里,便尽是温柔。 既然顾白去炼药了,那自己就趁着现在有时间询问一下白卉对北霖道人的心意。 她拉着白卉的手,走去屋内的桌旁,开口说道:“白卉,本宫问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仿佛春风一般,带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一听这话,白卉的脸便不自觉红了起来。 “殿下,你瞎说什么呢?” 她先是反驳,随后便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奴婢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呀?” 瞅着她那灵动的小眼睛不停躲闪,南宫偃月便心里有数了。 她莞尔一笑,朱唇轻启,继续说道:“你觉得,你师父北霖道人如何呀?” 她黝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坏意,直勾勾地注视着白卉,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师父……师父,很好。” “嗯,很好。” 白卉回答着,脸颊红的发烫。 她不自觉伸手敷上自己的脸,下意识地深深呼了一口气。 冷静,冷静。 那可是师父呀,自己不能动邪念。 白卉在心里暗暗说着,可那砰砰砰一直乱跳不停的心,却在出卖她的感情。 看着她害羞的小动作,南宫偃月单刀直入,直接的问道:“既然很好,那你可喜欢他?” “什么?” “喜欢?” “不行,我不能喜欢师父的。” 白卉急忙摆摆手,朝着南宫偃月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慌张,可那潮红的脸,似乎就在说。 对的,我就是喜欢他。 “为何不能?” 南宫偃月继续说道,势必要将这件事情问个清楚。 她能看出来白卉对北霖道人的感情,虽然这份喜欢不算太深,但也是与旁人不同的。 既然喜欢,那便去说,畏手畏脚的又是作何打算? 白卉听着南宫偃月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北霖道人的模样。 他给自己讲故事的样子,陪自己练武的样子,还有给自己时不时带点心回府的样子。 师父是很好。 特别特别好,只是,自己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他。 他武艺高超,现在殿下还有心让他进军队,他前途似锦,未来定是一位大将,而自己,只不过是奴婢罢了。 这份心意,还是藏在心里好了。 四百二十六.胡思乱想 看着白卉支支吾吾半天不言语,南宫偃月的心里是又急又焦。 这丫头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想着,便伸手摸了摸白卉的小脑袋,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白卉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是啊,我在害怕什么呢? 我害怕的好多呀! 害怕自己配不上师父,也怕自己真的同师父在一起了。 最重要的,还是害怕离开你啊,殿下! 我最在乎,最心疼,最爱的殿下啊!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 她眼眶中的晶莹一颗一颗地向下落着,宛如断线的珠子,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光亮,美丽的如同宝石一样。 一看见她哭,南宫偃月的心也微微抽痛起来,十分不好受。 她,最见不得白卉哭了。 从小便是如此,大了依旧如此。 她每次落泪,自己的心就被牵动起来,也忍不住难过。 尤其是重生以后,每每看见她落泪,自己就能回忆起她当时死去的模样。 她疼得眼睛里都是泪,却依旧笑着跟自己说,没事。 这丫头,多怕疼啊。 可却为了自己,坚持了那么久。 “傻瓜,哭什么呀。” 南宫偃月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擦着泪珠。 那一颗颗温热的泪,落在衣袖上,淋湿着它,贴在皮肤上,带着一丝冰凉。 “不想说,便不必说了。” 她柔声安慰着眼前泪流不止的人儿,将她揽入怀中,像哄小孩子一样,缓缓地拍打她的背部。 听着自家殿下柔柔的声音,白卉就更想哭了。 她忍了好久好久,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殿下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今日问这些恐怕也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而已。 可她不想要后路呀! 她只想要殿下。 “殿下……不要赶我走……不要……奴婢只想同殿下一起……”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声音里尽是委屈和恳求,听得人心痛不已。 她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鼻头也不禁一酸。 本宫哪里舍得赶你走啊? 傻丫头。 可是让你嫁人这件事,本宫不得不打算了呀。 她沉默了一会儿,定了定神缓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不赶你走,不赶你走。” “本宫是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好人家。本宫看着北霖为人不错,便想问问你的意思,哪里是要赶你呀!” 听着南宫偃月的解释着,白卉的哭声才小了起来。 “可……结了婚,不就不能和殿下一起生活了吗?” 她委屈巴巴的说着,灵动的眸子里还闪着泪花,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受了好大委屈的小兔子。 “奴婢还想伺候殿下一辈子呢。” 白卉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聪慧精明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这个让自己担忧的丫头,嘴唇微动,开口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快回房休息,这眼睛都红成这样了。” 白卉乖巧地点点头,快速起身退下了,离去时,还不忘了回头看看南宫偃月。 见着她离开,南宫偃月便轻笑一声。 罢了。 这件事情,自己一手操持就好了。 不必告诉白卉,让她徒增愁绪和烦恼了。 毕竟这丫头,心思细腻,又爱胡思乱想。 四百二十七.不要瞒我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顾白煎好药,端着药便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明显的感觉到,房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他抬眸看向坐在桌旁,安安静静,好似在沉思什么的自家夫人,还走了过去,将药放在桌上。 “夫人,喝药。” 听到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那黑乎乎的药,刚要喝,却猛地瞥见顾白手上的一抹红色。 “你这手是怎么了?” 她问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心。 “没什么,刚才接药碗的时候被药烫到了,小伤而已,不要紧的。”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她身旁,拿起勺子,打算给她喂药。 看着他风轻云淡,满不在乎的模样,南宫偃月心里一下子便不开心起来。 她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顾白那只被烫伤的手,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来。 手背处泛着红,还带着细微的小泡。 在白卉走后,她想了许多事情,本就心里难受,想哭,一直忍着,在看见顾白这般模样,心里压制的情绪全部涌了出来。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泪珠,让顾白心里一惊。 他急忙伸出手拭去泪珠,轻声安抚道:“我没事的,不疼,真的不疼的,偃月不要哭了好不好?” “那能不疼吗?都起泡了。” 她嘟嘟囔囔地说着,声音里尽是责备之情。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说呢?你们都将心里的事情藏着,什么都不告诉我。” “父亲是如此,母后是如此,舅舅是如此,白卉也是如此,现在,连你也是这样?” “我的心没有那么脆弱,不必发生什么事情,都瞒着不告诉我,以为这样就不会让我担心了吗?那等我发现以后,不是更加难过吗?” 她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抬眸注视着顾白。 那眼眶里的水光,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灵动的波纹,仿佛朦胧月色下的湖面,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悲凉。 听着她的言语,顾白轻轻抱住了她。 “是我不好,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绝不瞒你。” 他低沉缓慢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像定心丸一般,安抚着她的心。 “一言为定?” 她开口说道,黝黑的眸子里全是试探的目光。 “一言为定。” 顾白坚定不移地回答着,然后轻轻吻上了南宫偃月的唇。 他知道,这个女人心里的压力太大了。 太多的阴谋和算计,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必须担忧,她必须思虑,因为她是大都的长公主,她是南宫家的人,她肩负着责任。 她每日每日生活在欺骗和算计之中,一睁眼便要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如何消灭敌人,怎样才能是国家稳定…… 而且,她的身上还有着太多秘密。 那被无数人阻挠,不让她发现真相的巨大秘密。 她总是以一己之力来对抗这个世界。 她也是一个弱女子啊! 她也有累的时候。 她也会疼,会痛,会焦虑不安,会慌张…… 顾白是打心里心疼南宫偃月。 他不想让这个瘦弱的女子承受这么多。 他想要替她分担,想要帮助她,守护她。 将她想做的事情一并做成。 然后爱她。 一辈子。 四百二十八.早已准备 南宫偃月喝完药便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今日是原定于去贫民窟的日子,穿着的衣服早已经准备好了,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 南宫偃月起身穿好衣服,梳妆打扮完毕,便缓缓出了房门。 还未走出绛榕居的小院,就看见顾白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过来。 “夫人。” 顾白轻声,唤着眼角带笑。 “先用早膳。” 说着,他便轻轻牵起南宫偃月的手,回到了房内。 这清粥是顾白煮的。 这是他第二次煮粥,技术已经娴熟了许多,并未有苦味。 他看着自家夫人一勺一勺的吃着,那双如墨般的眸子里尽是爱意。 “多吃点。昨夜就没有吃饭,不要饿坏了身体。” 顾白缓缓开口说着,伸出手来替她将额头的发丝挽在耳后。 她小巧精致的耳上,戴着一对翠玉耳环,配着她一身浅绿色的罗群,还是有春天的味道。 南宫偃月吃了小半碗,便放下了勺子,柔声细语地说道:“刚才醒来,不怎么想吃,就这般。” 看着她黑色眼眸里,那一抹透露出的抗拒,顾白点了点,同意了。 “一会儿我要去贫民窟,若是一切稳妥,可能是下午回来,你莫要担心我,我这身子还没有那么差,可以自保。”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朝着顾白轻轻落下一吻。 她喜欢回到府中时,有人等待的感觉。 那是家的味道。 是她一直渴望的,普通家庭的感觉。 听着南宫偃月的声音,顾白开口道:“今日我无事,陪你可好?” 一听此话,南宫偃月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诧异和惊讶。 在这份惊喜之中,还含着一丝尴尬。 有人陪固然好,不过今日去贫民窟,可是有着很大的目的性的。 她是为了推广新款布料,顺便安排人员工作。若是顾白同自己穿的不一样,那这宣传效果就会降低了。 这么以来,就会影响方荼的生意,钱就少了。 南宫偃月想着,露出了一抹浅笑,开口说道:“我没有为你准备一身合适的衣服,所以,还是算了。” 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为难,顾白走到黄花犁雕花立柜前,取出了一身衣服。 那颜色为水青色,布料的材质恰恰是新兴的映月鎏光布料。 “这身衣服如何?” 他说着,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里尽是笑意。 南宫偃月快步上前,伸手抚摸着着衣服的料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这家伙,准备好了,便准备好了呗,非要整这么一出。害的我刚刚还愧疚了一下。” 听着自家夫人带笑的打趣,顾白得意的张扬起来。 “那不应该是为夫有心吗?夫人就不该夸夸我吗?” 他亲昵地揽起她的胳膊,感觉像一只撒娇的小狗,颇为滑稽和可爱。 见他这般模样,南宫偃月只好笑一笑,柔声说道:“是是是,夫君有心啦!” “那有什么奖励吗?” 顾白下意识问道,一双狐狸眼中尽显狡诈。 他一步步逼近眼前的美人,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颚,对着她柔软粉嫩的唇,狠狠的亲了下去。 四百二十九.罐子脑袋 顾白快速的换好衣服,牵起南宫偃月的手,就张着门外走去。 马车早已备好。 随行的丫头小平按照南宫偃月原来的指示,将整理出来的人员分类册从书房取出来,然后来到在大门口等着。 她等了大约一刻钟,就看见恩爱甜蜜的殿下同驸马爷一起来了。 三人坐上马车,便朝着贫民窟行驶而去。 见他们离开,一旁蹲在树后的连枝,露出了一抹笑容。 府里,白卉正在练武,管家王伯在自己房里查看人员名册,现在的书房,可谓是最容易进入的时候。 昨夜,连枝就已经潜入书房,找到了机关的位置,不过,因为夜色,她并没有成功打开暗格。 如今是早晨,房内通明,不用点灯,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再好的时机不过了。 连枝想着,便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她走了大约一刻钟,就来到了书房门口。 来得路上,她特意去小厨房端了一盘糕点,省得被人发现时没有借口。 她站在门口开口说道:“殿下,奴婢来给您送糕点了。” 她故意将声音拉长,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着,在屋内没有一丝动静,周围好像也无人的情况下,才抬脚进入了房间。 进入书房后,她快速地反手闭住了房门,然后将糕点放在书案上,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机关。 那是书案上的一个小凸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突起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凤凰图案,似乎表示着它的主人是南宫偃月。 连枝看着这凸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旁日里听别人说,机关不过是往左往右旋转一下就可以打开,可这手指般大小的凸起,又该怎么旋转呢? 在自己好像也旋转它了,但是也没有听到别的动静呀? 难不成是摁下? 会这么简单吗? 连枝想着,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凸起上,然后手指用力摁压下去。 她的神经高度紧绷,目光直直地盯着这个书案,想看看它有什么反应。 而随着手指摁下,书案上没有任何变化。 毫无变化的书案,连枝懵了。 这……难不成……自己错了? 不应该呀。 若是错了,又怎么可以摁得动呢? 她一边想。一边抬起手来,认认真真的打量这个凸起。 如果是一个单纯的机关,为什么要刻一个凤凰图案呢? 不是会显得它更明显吗? 除非…… 这是放钥匙地地方! 这个念头一出,连枝的眼睛都放出了光芒。 对,一定是这样!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又一次看起这个图案。 凤凰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呀? 是在哪里呢? 怎么到关键时刻这脑子就不好使了呢?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啧了两声。 每在这里多待一刻,连枝的心就多一份慌张。 而现在,她自己在这里呆了足足半个时辰! “该死!该死,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她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灼。 快想! 快想啊! 她猛烈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好像自己是个存东西的罐子,只要用力拍一拍,脑子里的东西就能倒出来一样。 四百三十.被发现了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连枝用力的拍打,她居然真的想到了。 这莫名眼熟的凤凰图案是一只簪子,而且,南宫偃月今天并没有带它。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簪子应该还在绛榕居的梳妆台上。 连枝想着,高兴得差点大叫起来。 她的脸上布满了快乐和喜悦,仿佛这一刻,她已经成功的拿到了布料改良方子,并且从神秘人那里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样。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内心的激动收敛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窗,偷偷朝着外面张望了一下。 见没人路过,连枝这才快步从书房跑了出来,朝着绛榕居奔去。 这一路上,她都跑得很快很快,生怕自己去慢了,会赶上其它丫鬟去绛榕居收拾房间,打理庭院。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就到了绛榕居。 她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微凉的风落在身上,驱散着她身上的疲惫。 她先是蹲在绛榕居庭院里的一处草丛之中,目光四处游荡,耳朵竖起,感受着身旁微小的动静。 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才蹑手蹑脚地从草丛中出来,推开绛榕居的房门,走了进去。 她来到梳妆台前,看着这么多华美精致的簪子玉钗,戒指项链,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贪婪。 若是这些东西,都是她的,那该有多好啊! 她想着,不自觉伸出手来,挑了几支自己钟意的发誓,对着铜镜,朝着自己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看好。 真好看呐! 她一边感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副自恋不已的模样。 她陷入了这种快乐之中,甚至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面前的所有饰品,挨个试遍。 每一个她都要感叹一番。 就这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当试完最后一个饰品时,连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没有一支是带着凤凰图案的!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该死! 我该怎办! 她又一次焦急起来,胡乱地在梳妆台上翻动着。 突然,她发现在铜镜后面有一个凹陷,而那凹陷之中,正是那个簪子! 连枝这才松了一口气,快速将手里的簪子收入怀中。 正当她大功告成,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出现在绛榕居的白卉,连枝当场就呆住了。 要知道,若是旁人,连枝还有能力威胁她,不让她将所见所闻说出去。 可白卉就不一样了。 她是南宫偃月最信任的人,她说的话,就是真相。 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啊! 连枝在这一刻已经慌张不安到了极点,她甚至预想到了自己被南宫偃月质问,发现自己背叛她,还杀了小莲,最后被她放弃,送去官府的场景。 甚至那阴暗的牢房,凶神恶煞的狱卒,还有那冰冷的空气,她都能感受到。 不行。 不能这样! 我还没有享受人生呢,我不能就这么失败了。 快点快点,想一个借口。 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连枝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然后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点子。 四百三十一.反守为攻 面对白卉狐疑地眼神,警惕的目光,连枝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白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率先开口问道,来了一出反守为攻。 听着此话,白卉先是一愣,随即开口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落入连枝耳中,让她听得是清清楚楚。 “我是来找殿下的。我本来是在门外等着的,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动静。” 她一边说,一边抬眼瞅着白卉,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诈。 “我放心不下,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情,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连枝解释着,那嘴中的说辞是一套接着一套,不给人半点插嘴打断的机会。 “小莲这一死呀,我现在心里可不好受了,总觉得府中哪哪都不安全,再加上我一个人在绿莞缇住着,实在是害怕,所以想向殿下请求,让我同旁人一起住。” 听着连枝诚恳的声音,还有那脸上的害怕和恐惧,白卉眼眸里的疑惑这才消失不见。 “是这样啊,我知道。” 白卉缓缓说着,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连枝的肩膀。 “殿下今日有事,出门去了,这事儿等下殿下回来,我会讲的,你放心好了。” 此话一出,连枝浅浅一笑,原本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慌张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这样真是多谢白卉姐姐了。” 她说着,转身便要离去,突然,被白卉拉住了衣袖。 她刚刚平复下的心情,又一次波动起来,就像是被扔入石子的湖泊一样,泛起一片片涟漪。 “白卉姐姐?” 她小声说着,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藏了簪子的地方,重要的很。 “呀,我吓到你了?” 白卉不好意思地说道,急忙松来了手。 “我是想提醒你,你耳坠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个珍珠耳环,递给了连枝。 “你不要太害怕了,殿下那么有本事一定能抓到凶手的,我们身为殿下的奴婢,就要信任殿下呀。” 白卉温和的话语落入连枝耳中,却让她的心跳的更快了。 难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吗? 南宫偃月知道了什么? 神秘人不是说好了替自己解决的吗? 他到底可不可靠? 该死!什么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 连枝想着脑子里便混乱起来,看着目光单纯的白卉,她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真的吗?白卉姐姐。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呀?现在已经有什么线索了吗?” 连枝急忙问着,神情里都是紧张。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殿下今日的状态,似乎是心里有了数呢。” 看着连枝有些苍白的脸,白卉又说道:“你看你这脸色,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你不要太担心,这种事有殿下呢,你现在快快回去休息就好!” 她一面说,一面推着连枝向外走去,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瞅着自己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连枝便也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身影,白卉笑了。 四百三十二.暗格开启 怀里揣着簪子,连枝这一路走的很着急,她的心里实在是乱极了,尤其是听了白卉的话,她便更加担心自己被南宫偃月发现。 还是早点结束这一切。 等拿到了布料改良的方子,自己就要一大笔钱,然后逃离长公主府。 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城市,重新开始。 连枝想着,脚下的速度便又加快了些。 她还是保持着警惕,时不时左右瞧着,生怕身后有人跟着。 又一次来到了书房门口,连枝依旧假装地开口说道:“殿下,奴婢过来收拾一下。” 她故意等了一会儿,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里还保留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 她走到书案旁,从怀中掏出簪子,和那小凸起上的凤凰图案比对了一下。 果然一模一样。 她拿着簪子又看着凸起,思考起来。 该怎么样把这个簪子当成钥匙用呢? 这凸起上除了凤凰图案之外,再无其他的小孔,而这簪子底部带着明显的齿痕状,一看就是要插入某个地方。 难不成这凸起上还另有玄机? 这么一想,连枝似乎看见这凸起的侧面上还有一道小痕。 那小痕极其细微,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见。 连枝伸手抚摸起这道小痕,猛然发现就是可以推动的。 她面露喜色,推开着层薄薄的木片,看见了藏在下方的锁眼。 太好了,自己就要成功了! 她急忙拿起凤凰簪子,朝着锁孔插曲,她向左旋了旋,发现卡住了,便又向右旋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书案下方的暗格打开了。 连枝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和喜悦,她看着那不大不小的暗格,急忙在里面中翻找起来。 暗格里放着很多书信,而且都没有标注,这让连枝不由得思考起来。 该如何在不破坏信纸的情况下知道里面的内容? 或许,可以将这些都拿走! 反正偷一个也是偷,偷一堆也是偷! 不过这一堆书信拿起来,着实有些不方便。 要不便都拆了? 既然是都要拿走的,损坏了应该也没事。 她看着这十一封信件,定了定神,下了狠手。 每一封信件都拆开,并仔细的阅读起来。 前十封信件的笔迹一样,都出自同一个人。 而最后一个信纸上,字体大气磅礴。 连枝拿着这最后一个信,定睛一看,果然是布料的改良方子! 太好了! 她将方子收好,放入了自己怀中,然后看着这一堆似乎是告密的信件,随意拿了两份,其余都用烛火烧掉了。 她把要拿的东西收好,将暗格推回去,还原书案上的一切,然后,端着一开始带过来的糕点,推开门,朝着绛榕居走去。 现在就差最后两步了。 将凤凰钗子放回原位,然后将方子交给神秘人。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连枝的脸上也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知道,等把方子交出去,自己的事情就可以结束了。 小莲的死也会被压下去。 那自己还是殿下最忠心的随心丫头! 等过几天,一切都恢复原状,自己就偷偷消失,然后去过自己希望的生活。 四百三十三.飞行翅膀 就在连枝成功盗取布料改良方子时,南宫偃月等人已经来到了平民窟,开始给大家分配工作。 大家按照叫到的名字,各自分类,总共分成了三个大类。 会种地的农民,家中落魄的手艺人,还有会些武术基本功夫的人。 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国家立足的基础,军,农,商。 南宫偃月在十二岁回宫,被封为孝和端瑞公主时,便被先皇南宫辰赏了一块封地,是京都附近的萝逸城。 后来南宫辰驾崩,南宫炎珏年纪还小,朝堂动荡不稳,她为了方便照顾和督促自家弟弟,便一直就在京都的长公主府上,未曾离开。 这么一呆,就是三年。 封地自有官员,一般也无事发生,南宫偃月也没有多上心。 而现在,因为这些在京都贫民窟里流离失所的百姓,这块封地恰好派上了用场。 她在整理好人员名册后,就派人到萝逸城,安排这些人的住所和工作,今日,不过是带他们过去罢了。 车马已经备好,等他们拿好自己的东西,便可以启程去往萝逸城,开始新的生活。 南宫偃月坐在扶手椅上,看着百姓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眼神中含着希望,那种亮度仿佛耀眼的阳光一样,含着温暖。 真好。 自己总算是为了这些百姓做了一些事情。 上一世的自己因为所谓的情爱,忘记了太多事情。 这一世,自己要努力弥补啊。 那些所谓的责任并不是枷锁,而是助力飞行的翅膀。 南宫偃月想着,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坐在她一旁的顾白,看到这一幕,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夫人,你做的很好。” 他低沉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眼眸里的笑意更加浓了些。 若是父皇在世,是不是也会这样夸赞自己呢? 父皇这一生为人谨慎,对待儿女的教育上更是如此。 自己虽然十二岁才回宫,对他的印象是少之又少。 但她知道父皇是爱她的,也是极为信任她的。 不然他也不会将可以等同于皇帝玉玺的凤凰玉玺交给自己,也不会把可以鞭打皇帝大臣的白玉骨扇交给自己。 只是,自己上一世,辜负了父亲的信任。 不过,这一世,不会如此了。 从今天开始,布局将近一个月的计划,终于要启动了! 平南王,马上就要迎来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真希望他的身子骨还能挺得住,毕竟自己可是安排了许多节目,要送给他看呢! 她想着,便轻声笑道:“我知道。”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份自信,脸上挂着运筹帷幄的表情。 看着自家夫人这般好心情,顾白也不由得开心起来。 昨夜南宫偃月入睡以后,他便回了一趟顾府,安排了一下下个月的行程事宜。 他知道,南宫偃月的身子现在很差,去往临云峰的日子也快要到了,自己必须提前布置和准备好一切,不然怎么陪她呢? 这女人,向来不喜欢给旁人添麻烦,自然不会开口让自己陪同,不过,她是自己的夫人,是自己的爱人,哪里有爱人治病,不陪同的道理? 反正顾家的家教,是不容许发生这种事情的! 四百三十四.没头没脑 见一切处理妥当,南宫偃月抬头看了看天色,大致计算了起来。 照这个时间,连枝应当完成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要是这丫头笨到连机关都不会开,没办法只能耽误些时辰呢? 算了算了,还是去别的地方随意逛逛,浪费些时间。 南宫偃月想着,朝着顾白轻声问道:“你可想去听书喝茶呢?”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黝黑美丽的眸子里尽是皎洁,仿佛夜色下朦胧的月亮,闪着微亮的光,看的人挪不开眼。 “夫人想去吗?夫人若是想去,我便想去。” 顾白一本正经的说着没羞没臊的话,不由得让她脸红起来。 “你这人,惯会说着甜言蜜语,油嘴滑舌不着调。” 南宫偃月虽然这般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告诉顾白,这话她很受用。 毕竟谁不爱听甜蜜的话语呢? 尤其是,从自己爱人口里说出来的。 那就更爱听了。 两人手拉着手坐上马车,朝着京都繁华的街市行驶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聚贤酒楼。 两人缓缓走下马车,步入酒楼。 因为身上衣服的布料很是便宜,穿在两人身上,从背后瞧去,显得与这家酒楼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聚贤酒楼是长孙家的,来此吃饭喝酒的人非富即贵。 南宫偃月和顾白在前面走着,熟练的步上二楼,引得众人瞩目。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猜测着这两人的身份。 耀通布庄的刘掌柜率先开口说道:“你看方才那一男一女,虽说气质脱俗,举止言谈优雅得体,但从衣装打扮来看,着实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呀!” “可不是嘛。就是没瞧见正脸儿,不然还真想知道是谁呢?” 王掌柜也附和起来,言语之中尽是好奇。 身旁的俊祥慧的罗掌柜也开口说道:“这可是长孙怀南大人开的酒楼,没点身份的人都进不去二楼,你看两人动作娴熟,一看就是常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胡乱猜测着。 就在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济忽然开口了。 “听闻今日长公主去贫民窟布施,说不定方才那人正是殿下。” 他这话一出,仿佛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了一片涟漪。 “李大人,此话可是真的?” 同他一起喝酒的王掌柜开口问道,脸上写满了诧异和吃惊。 “不会,堂堂一国的长公主居然穿得如此朴素,可以说是简陋!” 刘掌柜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份讥讽,仿佛他的穿着打扮,比南宫偃月高贵了许多一样。 听着没头没脑的两人,嘴中的话语,李济不由得轻笑一声,不在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起酒来。 毕竟同这样头脑愚笨的人,解释过多也是浪费口舌。 就他们这种目光浅短,只知道眼前利益,有了钱便奢靡腐败的人,怎么能看得懂南宫偃月的心思呢? 她是个多么会阴谋算计的人呐!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如何让平南王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自己,可真是期待啊! 南宫偃月,你一定不能输! 四百三十五.知无不言 和那两个没头没脑的王掌柜与刘掌柜不同,聚贤酒楼的伙计们,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两位的身份。 毕竟,殿下可是常来的。 二楼最里侧的房间里,南宫偃月正细细品味着上好的碧螺春。 她知道,再过一会儿长孙怀南就要来了。 虽说是同顾白一起喝茶用膳,但是能顺便知道一下弟弟在宫里的情况,也是很好的。 美味可口的饭菜,不一会儿功夫,就被伙计端了上来。 饭菜一起的,还有身后脸色不太好的长孙怀南。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南宫偃月来了。 还是同顾白一起。 他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见到顾白的时候,他一脸阴沉的模样,仿佛地狱里的恶鬼,恨不得将自己的父亲撕碎。 顾白身上的杀气与重重的戾气,都是一具具血肉堆积出来的,是浓重的杀戮才可以形成的。 而现在,这个堪比死亡的男人,正满眼温柔的给南宫偃月夹着菜。 这场景的冲击,仿佛是曾经看到一位凶神恶煞的地狱阎罗,忽然变成了一位温润如玉的神仙公子。 反差极大,令人难以接受。 瞅见长孙怀南那张十分尴尬不安的脸,南宫偃月轻声说道:“长孙大人,可用过膳了?” 此话一出,长孙怀南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见顾白太过惊讶,以至于忘记了给南宫偃月请安。 他急忙拱手道:“殿下千岁,臣吃过了,多谢殿下关心。” “既然大人吃过了,那边安心做下,本宫有些事情要问你。” 南宫偃月轻柔温和的声音传入长孙怀南耳中,却让他感觉后脊一阵凉意。 仿佛这声音里藏着无数利刃,一刀一刀割开了他的皮肤,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他知道,南宫偃月定是有什么计谋在等着自己。 她想要从自己口中套话,若是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回去面对的就是皇上的责备。 若是自己什么也没说出来,恐怕一会儿就要在这里一直坐着,走不掉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说自己有事赶紧离开。 毕竟打不过,就要躲。 能力不足,千万不要逞强。 这是长孙怀南在面对自家父亲时,学到的第一个技能。 他想着,便微微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拒绝,却猛地发现顾白看向自己时,那眼神中的冷漠。 长孙怀南的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便不由自主地乖乖坐下了。 “怀南呐,你不必慌张,本宫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姐,是不会刁难你的,不过呢……”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你不听话,本宫可就不能保证了,本宫记得,这白玉骨扇似乎很久没有沾血了。” 南宫偃月一边说,一边看向长孙怀南,眼眸里全是笑意。 那仿佛盯着猎物般的黝黑眸子,让长孙怀南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似乎可以看见自己不听话的下场。 那冰凉的骨扇落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的模样。 甚至,还有南宫偃月朝着父亲告状,然后自己被父亲收拾的惨痛场景。 陛下,算我对不住你了! 他想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殿下有什么想知道的,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百三十六.坚持几日 就在南宫偃月打发时间的同时,平南王府里可是热闹极了。 今日听得府中家仆闲聊,平南王季泽宫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季淮安,将外面的野丫头带回了府中。 此刻,他正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全是愤怒。 那波涛汹涌般的不悦之感围绕在他身上,让这个本就看起来十分不和善的男人,更加凶神恶煞起来。 在他的正前方,跪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分别是他的“好儿子”季淮安,和不知名的野丫头素芝。 他阴森森地注视这两人,仿佛一只恶龙,吐着粗气,释放着来着内心的暴躁。 他实在是想破口大骂季淮安。 他没有想到,自己亲自养大的这个儿子,居然这么愚蠢! 前段时间季淮安从外面回来,自己还以为他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了外面的人都是利用他的。 谁曾想到,他不但没有悔改,还将人接到了府中! 这不就是给敌人帮忙,在府里安插一个细作吗? 季淮安啊!季淮安! 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季泽宫在心里感叹着,双手紧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生生将它捏碎了。 听到木头碎裂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季淮安更加害怕了。 他是一动不敢动,低着头,缩着身子,活像一只王八。 他的身子还未好全,今日方才可以下地走路,没想到就被父亲发现了素芝入府一事,在这大堂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他的双膝有些发痛,双腿也有些没了知觉,他想要站起来休息一会儿。 可看着沉默不语地父亲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便将心里的话都收了起来,不敢多言什么。 就这么,季淮安静静地跪着,等着自家父亲开口问话。 相比起季淮安,素芝的恐惧就放在了表面上。 她虽然心里也有些慌张,但装出来的害怕更多了些。 她纤细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时不时偷偷抬眸看一眼这个老头,然后又急忙低下头来。 她的小手不自觉紧握起来,额上也冒着细汗。 她轻轻咬着嘴唇,心跳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般,慌乱不已。 素芝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要会同平南王季泽宫面对面相处。 面对这个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人,这个将阴谋诡计玩弄于掌心之中的人,这个连南宫偃月都忌惮的人,素芝是有些慌张不安了。 她开始担心了。 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更担心自己会让南宫偃月的计划失败。 殿下对自己这么好,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自己可一定不能让她失望啊! 素芝这么想着,便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论平南王怎样对待自己,自己都不会出卖殿下的! 殿下是自己的光,所有一切会伤害到这束光的东西,自己都会让他消失! 素芝知道,是时候通知沐潼,让殿下的布置已久的行动开始收网了。 等在过几日,等到浴兰节那天,就是平南王府的灾难之日! 自己只要再坚持几日就好。 就几日便好。 四百三十七.该怎么活 季泽宫打量着微微颤抖的素芝,看着她娇媚的容颜,眸子里的恶意更浓了些。 就是这种姿色的女人,让季淮安连季家大业都抛在了脑后! 他想着,朝着身旁的随从开口吩咐道:“将这贱民拖出去,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季淮安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脸上是诧异和茫然,他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狠,居然连问都不问,就要将人处死! 他看着家仆将素芝的双臂禁锢,带着她就要向外走去。 看着素芝不啃一声,脸上落下的泪水,季淮安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疼得难以忍受。 “住手!” 他大喊着,忍着身上的伤痛,朝着家仆扑去。 “都给我放开她!”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丝悲伤和歇斯底里。 看着这样当堂反抗自己的儿子,季泽宫气的不成样子。 他一掌拍断了太师椅上的扶手,怒不可喝地对季淮安说道:“混账东西!当真是反了你了!” 见父亲生气,季淮安瞬间又怂了起来。 他一面拉扯这素芝的衣服,不让家仆将她带走,一面朝着季泽宫磕头认错。 “父亲,求求您,饶了素芝。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您若是担心她是个细作,将她轰走就好了,不必伤她性命啊!” 季淮安一动,便浑身疼痛起来。 这种剧烈的痛,让他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再加上通红的双眼,看上去仿佛是地狱里的恶鬼。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语气里全是满满的恳求和卑微。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对素芝是真心喜欢的吗? 不,当然不是。 季淮安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之所以向季泽宫请求饶恕素芝性命,只是因为,他自己的体内,还有素芝哥哥下的毒。 若是素芝死了,沈勇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自己可不能因为素芝丢了性命。 自己的命,贵的很呐! 季淮安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急迫了些。 然而,这一切,在平南王季泽宫眼中,就变了味道。 他可不知道季淮安苦苦哀求自己留下素芝的原因是因为他中了毒。 季泽宫觉得,他就是被这丫头鬼迷了心窍。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更留不得她了! 素芝必须死! 季泽宫眼眸闪过一丝杀意,身上全是戾气。 他看着季淮安,又看着素芝,大手一挥,开口说道:“立即处死!” 此话一出,季淮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若是和父亲说实情,让他知道自己中毒,他会不会直接放弃自己呢? 如今李济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是一天比一天高,交给他的任务也是越来越重,自己之所以被留在府里,可能也就是为了保留一位棋子,等到出事的时候,有人顶替。 可要是父亲知道没了素芝,自己也会时日不多,那自己就连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没有价值的人,在平南王府里只有一个下场。 死! 这么看来,自己死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自己该怎么办呢?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四百三十八.一脸懵圈 看着一时间沉默不语的季淮安,素芝的心里不禁冷笑起来。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恩恩爱爱的时候,总告诉你,你是心里的宝贝,是最最重要的东西,不能让旁人伤了你。 只要出了事情,什么宝贝,什么重要,都成了假话,都成了空话。 素芝想着,抬头直勾勾地看向平南王季泽宫,忽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让季泽宫也是一愣。 “等等!” 他立马开口,让家仆停下动作,起身,走到了素芝身旁。 他死死盯着这个女人,看着她脸上的一抹讥笑,心里泛起了一阵不悦。 “你是谁派来的细作?” 他开口问道,语气里尽是威胁。 那仿佛毒蛇般的目光落在素芝身上,让她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定了定神,咬了咬牙,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状,季泽宫伸出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颚,继续开口问道:“谁派来的?” 他的力气一点点的加重,让素芝痛的忍不住流出泪来。 想着方才他一用力便能让黄花梨断裂的能力,素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能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殿下计划成功那日,自己是看不到了。 素芝在心里感叹着,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南宫偃月同自己交心时,特意嘱咐过自己,若是有一日身份暴露,便拿北疆当作挡箭牌。 她想着,便艰难地动了动嘴。 见她打算说些什么,季泽宫便松开了手。 “北疆。” 素芝的声音传来,落入季泽宫耳中,也落入了季淮安耳中。 这短短的两个字,一时间,让这两个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北疆? 季泽宫想着,看着眯成了一道缝。 他不知道素芝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了。 北疆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了,自从季淮安和柳莺莺不在一起以后,北疆那边的消息都消失了。 如果这个丫头,真的是北疆派来的细作,那么自己还真是杀不得。 毕竟,要想成功拿下大都,让它成为季家的天下,自己必须要借助北疆的力量。 而一个细作,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她会是一种态度。 更何况,自己并不清楚,北疆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在府里安插别的细作。 季泽宫思索着,正要开口吩咐家仆,就看见李济走了过来。 他从聚贤酒楼已经回来了,方才的话,他在门口,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他拱了拱手,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浅笑,淡淡地说道:“父亲,此人不如交给儿子来处置,儿子会问个清楚。” “若是她当真是细作,便留在身旁,让她传递假消息,若是证明了她是假的,再杀死也不迟。” 看着李济信誓旦旦地模样,再看着素芝一件平静的样子,季泽宫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这一切,季淮安看的是一脸懵。 他的大脑乱的很,就像一团浆糊,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着自称是北疆细作的素芝,又想了想平日里威胁自己的所谓沈家后人沈勇,不由得陷入了迷茫之中。 四百三十九.丢失东西 南宫偃月和顾白在聚贤酒楼吃饱喝足后,便坐上马车,朝着长公主府行去。 达到府里已经是申时。 就算是连枝速度在慢,这方子她也应当是成功偷出来了。 南宫偃月想着,随着顾白缓缓下了马车,朝着绛榕居走去。 刚刚步入小院,还未进房,便看见白卉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笑容。 “殿下,您回来了呀,奴婢还想着去接您呢。” 那是计划一切顺利时,才会露出的满意笑容。 见状,南宫偃月心里便有了数。 她将自己方才的好心情收起来,在顾白耳边低声呢喃几句,然后便快步走到房中的梳妆台前,露出怒色。 “白卉!” 南宫偃月故意大声说着,声音里都是愤怒。 “本宫的房里,可是进过旁人?” 这声音落入白卉耳中,让她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旁的丫鬟见状,也都诧异不已。 她们在心里纷纷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温文尔雅的殿下,对白卉姐姐发了火。 南宫偃月走出房门,脸上是满满的阴沉和不悦。 她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白卉,继续开口说道:“平日里怎么嘱咐你的?房里的贵重东西很多,除了你不能进人,就算是有丫鬟要打扫,也要有你看管才是。” “殿下,奴婢今日去练武,一时间忘记了……” 白卉说着,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委屈。 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的人着实心疼。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是本宫凶你,如今房里丢了东西,你没有看管好,那就成了你的责任,若是本宫不处置你,该怎么服众?” 她一边说些,一边打量着身旁站在的小丫鬟。 丫鬟小芳也注意到了南宫偃月的视线,急忙跪地说道:“殿下,殿下,不是奴婢偷得,奴婢当值的时候,白卉姐姐都在呢。” 听着此话,白卉猛地开口说道:“殿下,奴婢忽然想起,今日在绛榕居碰见了连枝,可她并不是绛榕居的当值丫鬟。” “哦?” 南宫偃月凤眸微转,嘴角微微扬起,朝着一旁的小芳冷言道:“把连枝带来!” 她的语气里全是戾气,配上她美艳绝伦的容颜,仿佛九霄玄女发怒,带着无尽寒气。 小芳急急忙忙就朝着外面跑去,一路上,只要是看着人,就让他们帮忙寻找连枝。 而此时,连枝正在琉光水榭的湖边草丛中,和神秘人讲价还价。 她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已经没了回头路,她必须一直走下去。 哪怕这是一条错路。 她将偷到成功的布料改良方子,双手背后地递给神秘人,然后开口说道:“我手上还有一条消息,是南宫偃月同一个人的信件往来。” “什么人?” 神秘人开口说道,语气依旧是阴森森的,仿佛鬼魅。 “和布庄有关,你若是想知道,那便帮我将小莲这件事情处理好,另外,我还要一百两银子。” 听着连枝坚定不移的语气,神秘人痴痴地笑了下,道了一声“好”,就消失不见了。 连枝刚想再说什么,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急急忙忙的小芳。 四百四十.全都完了 小芳也看见了刚刚从草丛里冒出头的连枝,小脚一迈,便朝着她快步走了过去。 “连枝姐姐,殿下正忙着找你呢,你快同我一起去绛榕居见殿下。” 小芳甜甜弱弱的声音传来,让连枝的心突然慌张起来。 怎么忽然之间要找我了呢? 难不成殿下发现我偷了布料改良方子吗? 连枝想着,看着天真烂漫的小芳,定了定神,缓缓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开口问道:“小芳啊,殿下找我有何事呀?”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和善。 瞅着这样的连枝,小芳倒是忍不住退后几步。 这长公主府里,谁不知道她连枝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呀! 那可是强悍无理,仗势欺人的代表人物。 她这么一笑,小芳便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若是旁日里,连枝这么问自己,小芳一定会老老实实地说,不过现在,连枝的地位不比从前。 自从小平姐姐当上随行丫鬟,殿下几乎就不曾让连枝做过什么重要事情,再加上今日这么一出偷盗事件,连枝恐怕是要被放弃了。 自己可不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要是被府里其它人看见自己和她说说笑笑,等她倒台以后,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小芳在心里琢磨着,便敷衍般地朝着连枝回笑,也不想同她多讲什么,只是催促她,莫要让殿下等急了。 看见冷漠的小芳,连枝下意识翻了一记白眼。 她好想像从前一样,把小芳老老实实收拾一顿,让她再轻视自己,可是经历过小莲一事以后,连枝便不敢了。 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少生事端为好。 她想着,便默默地跟在了小芳身后,不在表露自己的不悦。 两人快步走着,不过两刻钟就来到了绛榕居。 绛榕居里,白卉正低着头,一脸可怜模样的站在南宫偃月身旁,一看就知道,是被狠狠训斥了一番。 南宫偃月坐在小院的石桌旁,纤纤细手端着茶盏,缓缓品着。 同她一起回来的顾白,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见了踪影。 “殿下,连枝带到。” 小芳毕恭毕敬地说道,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连枝看着认认真真喝茶,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南宫偃月,心不由得上下波动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移步到南宫偃月面前,开口问道:“殿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呀?” 她故作镇定,可语气里的一丝微弱的颤音,还是被南宫偃月听得一清二楚。 她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茶盏中那抹绿色,嘴角微扬,浅笑一声。 “白卉,告诉她。” 她的声音十分冷淡,仿佛腊月一般,让连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抬眸看向一旁沉默的白卉,见她眼中露出一分狠色,随即而来的,就是她霸气的言语。 “大胆连枝!你盗取殿下贵重物品,还不快快认罪!” 白卉此话一出,连枝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自己,真的被发现了! 完了。 全都完了! 她想着,双腿一软,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四百四十一.成了笑话 连枝这么一跪,也是惊到了白卉。 想来她当真是出卖殿下,偷了不该偷得东西了。 不然不会这样慌张不安,连问都不问,就认罪了。 白卉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脑子里闪过自家殿下嘱咐的话语。 她故作怒气冲冲地朝连枝说道:“殿下对你也算是不错,你为何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连枝听着此话,颤颤巍巍地爬到南宫偃月脚边,伸手拉扯她的衣裙,嘴里不停地念叨。 “殿下,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再加上受人胁迫,不然奴婢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呀!这一切,都不是奴婢的本意。” “殿下,看在奴婢也算是尽心尽力伺候过您的份儿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不会再犯了!” 连枝苦苦求饶着,可这些表面功夫落入南宫偃月眼中,不能让她产生半点同情和原谅。 这一切,都是连枝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看着沉默不语,甚至带着一丝冷漠的南宫偃月,连枝心里的愧疚全部都成了怨恨。 她觉得,自己在南宫偃月心里,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没有一丝地位可言。 若是这事是白卉做的,她的脸上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平静地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波动。 这样的冷淡和漠然,让连枝觉得自己错负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当初不来这长公主府,也不会遇到南宫偃月,更不会因为嫉妒她和白卉之间的感情而变得极端。 也不会失手杀害小莲,不会落人把柄,遭人威胁,最后被南宫偃月发现,失去所有。 她恨呐! 她真的恨呐! 连枝想着,方才还紧抓着南宫偃月衣裙的手突然便松开了。 她冷笑一声,收起了脸上的慌张不安,也收起了那份恳求和愧疚。 她自觉地站起身子,随意拍了拍刚刚蹭上的土,开口说道:“你想怎么处置我,便怎么处置,反正在你心里,我从来都比不上白卉,不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的语气里全是放肆和不屑,对南宫偃月没有一丝的尊重可言。 见连枝这个样子,白卉和小芳都不由得呆住了。 头一次见着,自己犯了错,还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当真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脸皮够厚,可闯天涯! 相比起丫鬟们的吃惊和差异,身为主子的南宫偃月就显得平静多了。 毕竟,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轻轻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这个充满愤恨的女孩身上,朱唇轻启,缓缓而道:“本宫做事,向来公平,你方才这话,可是对本宫有怨?” “本宫知道,你觉得本宫待白卉与你不同,可白卉是自小跟着本宫,陪伴本宫度过了多少岁月,经历了多少是是非非,你觉得,本宫不该对她不同吗?” 她冷冷淡淡地话语落入连枝耳中,那眸子里射出的视线,就如同尖针一般,直直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一时间,连枝愣住了。 她不知道了。 是的,她不知道。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语,那颇有道理的言论,连枝内心的怨恨,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成了笑话。 同她自己一样,成了一个笑话。 四百四十二.愚不可及 见连枝脸上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南宫偃月便继续说道:“本宫曾经便问过你可是有什么不满,你不说,就将自己认为的委屈藏在心里,如今借着这份委屈做出偷盗之事,本宫不该罚你吗?”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冷漠,变回了一如既往的温和。 只是哪黝黑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是不带一丝感情,寒冷的仿佛腊月下的天地,只剩下一片冰凉。 “连枝,本宫不能再对你放任不管了,你若是现在诚心诚意认错,本宫还是可以顾忌主仆情谊,不重罚你。” 连枝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重新找借口。 她想要骗过自己,想要告诉自己,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因为想做恶才做恶的人。 不是因为自己委屈,自己不甘心才做出杀人和背叛的事情。 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这不是自己的错。 全是他们的错。 都是那些轻视自己,讽刺自己,还有冷言冷语嘲笑自己的人的错。 不是自己的错。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她咆哮着大喊起来,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双目瞪大,歇斯底里。 她就像失心疯一般,自己捂着耳朵,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看着此情此景,南宫偃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高估了她的心里撑受能力。 她要是就这么疯掉,自己该怎么靠她,挖出在府中的平南王细作呢? 不行。 她不能疯。 南宫偃月想着,手指轻轻夹住放在茶盏一旁的盘子里的一颗葡萄,朝着连枝便扔了过去。 随着软软的葡萄砸到连枝身上,她两眼一昏,身子就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小芳,你带人将连枝关在自己房中,让她好好反省自己偷簪子这件错事。” 南宫偃月轻声吩咐道,便让白卉扶她回了房。 小院里的小芳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连枝,脸上的嫌弃之情是更加明显了起来。 她找来休息的侍卫,同他一起,带着连枝回了绿莞缇。 两人将连枝搬到床上,随后便各自离去。 就在小芳彻底离开以后,方才的侍卫又绕了回来,偷偷打开了打房门。 看着沉睡不醒的连枝,侍卫面露狠色,伸手就打了下去。 啪叽一声过后。 连枝猛地睁开了眼睛。 脸上火辣辣地痛感传来,让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待她缓过来,看着面前阴狠的侍卫,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诧异和慌乱。 “你……你要做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衣装整洁的身子。 看着她这般模样,侍卫冷笑起来,眼中尽是不屑。 他的嘴微微动着,鬼魅般的声音便传入连枝耳中,让她的身子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连枝,你可真是愚不可及。南宫偃月根本没有发现你偷取改良方子一事,她是觉得你偷了一支碧玉簪子,你倒好,问都不问,便自己承认了!” 这话一出,连枝的大脑瞬间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卫,见他手中拿出来一把眼熟的匕首,心忽然之间,慌了。 原来,侍卫梁离就是神秘人! 四百四十三.没皮没脸 南宫偃月同白卉商量了一下后面的计划,便去了药库,查看中午的丹药。 药鼎的火光依旧,散发出淡淡红黄,让整个药鼎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小太阳。 药鼎上面的特殊图案,在火光的照射下,变成了紫色。 南宫偃月看着这泛着光芒的神秘图案,忽的记起了母后留给自己的《北帝密录》一书中,似乎也有类似图形。 她从药柜一旁的书桌上翻找出纸笔,然后看着那些图案,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临摹起来。 这些图案猛地一瞧就像是舞动的小人儿,没有丝毫联系可言,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它们似乎是被打乱了顺序而已。 南宫偃月先是将全部图案临摹下来,然后寻找它们的关系,将自己觉得有联系的图案用不同的几号标出。 待一切完毕,她拿着临摹的宣纸,快步走回了绛榕居。 顾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后,也往回走着,恰恰碰上了急急忙忙的南宫偃月。 “夫人。” 他开口唤道,眼眸不经意便布满了笑意。 听得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停了下来。 她看着顾白朝自己走来,便也向他走去,纤细的手顺势跨上了他的胳膊。 “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可能和北疆有关。” 她轻柔甜美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触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就这么短短一个时辰不见,他便想南宫偃月,想的不得了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顾白看着南宫偃月浅笑晏晏的模样,心就有些不老实起来。 他也没顾上仔细听她讲什么,只是一个侧身,就将南宫偃月抱入怀里,吻了上去。 甜美又柔软的唇,还有自家夫人那带着点惊慌失措的,胡乱拍打的小手。 真好。 顾白想着,不由得吻的更入迷了些。 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到,南宫偃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这轻吻着实美妙,但是,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下人们瞅见,又要多一份谈资了。 趁着换气的功夫,南宫偃月刚想说话,嘴才张开,就看见顾白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又凑了过来。 “顾……唔……” 她支支吾吾起来,想说的话全被顾白封到嘴中。 顾白轻吻着,手也开始移动起来。 掠过南宫偃月那如瀑般的青丝,滑向她天鹅一般美丽的脖颈,最后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在她的腰窝处,轻轻挠了一下。 南宫偃月猛地挺直身子,整个人都仿佛碰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自觉僵硬起来。 她的手开始用力,想要逃脱顾白的禁锢,省的他再来一下子,自己可能会叫出声来。 “你别这样,叫府里的下人看见了,有损我的形象。” 听见南宫偃月这般说着,顾白的兴致更甚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坏笑,眼眸里全是皎洁和戏谑。 “没事夫人,不用怕,为夫一会儿用嘴帮你堵着,这样一来,你就不会不雅观了。” 听着顾白这没皮没脸的话,南宫偃月一时间,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四百四十四.不理不睬 看着顾白脸上露出来的坏笑,那似乎要有些不良举动的大手,南宫偃月下意识退后几步,然后抬眸微微看向顾白身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父亲!您怎么来了。” 她轻声说道,言语之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听得“父亲”二字,顾白的身子猛地就猝了一下。 他慢慢转身,拱手作揖,刚要开口请安,就觉得身旁一阵风过。 顾白一抬头,恍然大悟。 自己被骗了…… 那里来得什么父亲? 不过是南宫偃月不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挑逗她罢了。 这女人……真是…… 顾白轻笑一声,看着南宫偃月跑回房里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眼眸之中尽是宠溺。 “淘气。” 他说着,便抬脚也回了绛榕居。 此刻,南宫偃月正从床板的暗格之中,取出《北帝密录》,坐在桌旁,与方才临摹的图纸比对了起来。 她刚翻开书籍,腰间就缠上了一双手。 随着这双手敷上,顾白的头也轻轻抵在了南宫偃月的头上。 “夫人。”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南宫偃月耳中,带着一丝丝温热的气息,十分诱惑。 “我们圆房好不好?”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身子明显的僵了起来。 “你……怎么这般……”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注视着书籍,可脑子却渐渐空白一片。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泛红,被顾白触碰的地方,都是一阵酥酥麻麻。 看着自家夫人害羞起来的小模样,顾白就更加放肆了。 “这般什么?” 他说着,故意将身子同南宫偃月贴近,顺势暧昧地舔了一下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透过单薄的衣服,他身上的温度传到南宫偃月身上,让她本就不能安静的心越发乱起来。 “流氓。” 她下意识轻声嘀咕一句,伸手推开了在自己肩头的顾白那张俊美的脸。 瞅着南宫偃月着实不想搭理自己,顾白也就老实下来。 他不再动手动脚,也收敛起来自己心里的种种非分之想,只是坐在她身旁。 那模样乖巧至极,看起来活像一只可怜兮兮,委屈巴巴,想了许久却没有吃到肉骨头的小狗。 南宫偃月刻意不去看顾白,剩的被他这样子逗笑,耽误自己研究图案的进度。 她认认真真地翻书,时不时停下来比对一下,眉头微蹙。 她越看越入迷,被这些奇怪又神秘莫测的图案吸引着。 这些图案,和书中的着实相似,看来当真是同北疆有关。 上一世中,自己双腿被废后,无意间从管家王伯口中得道,这药鼎是母后留下来的。 也是那时候,知道了母后被送去月谷学习炼药,而且天赋异禀,也算是一代炼药奇才。 自己身上的两种毒素,一种是娘胎里带的,另一种是出生后不久被下毒所致。 母后将药鼎和《北帝密录》都留给自己,是不是已经算到,有一天自己会用上这一切呢? 母后到底默默地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啊!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一直等不到自家夫人的关注,顾白是又无奈,又委屈。 他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便从桌子旁离开了。 四百四十五.胡思乱想 南宫偃月将书中已经有过标注意思的图案和临摹的图案相对应起来,拼出了一句的话语。 北神在东,梦中雾。 短短七个字,让南宫偃月看得不由得一愣。 若是和神巫联系,那这句话的下半句,很能揭晓出神巫一族下落。 不过,这本《北帝密录》之中,仅仅可以翻译出一半的图案,剩下的七个图案,完全没有出现过。 这么一想,恐怕下一半应该是在北疆王室卷宗之中了。 南宫偃月琢磨好,将破译出来的信息用烛火燃烧殆尽,然后开口问道:“顾白,王室卷宗如何了?” 这房里,并没有一句回应,安安静静地,显得有些冷。 “顾白?” 南宫偃月轻声唤道,一边说,一边整理桌面。 待她回头一瞧,才发现,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顾白早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南宫偃月将东西放回暗格之中,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已经渐渐发黑的天空,心里忽然有些落寞。 人呐,一旦闲下来,心便会不自主的想东想西。 南宫偃月便是如此。 此刻,她就有些胡思乱想了。 顾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方才不曾理会他就生气了呢? 等一会儿他回来,自己应不应该妥协一下? 要不然,就随了他的心意,今夜便圆房好了? 她想着,耳边似乎还存在着顾白戏谑的话语,他身上的温热,和淡淡的草香…… 这一切,都让南宫偃月喜欢不已。 说实在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习惯了身旁有他的存在。 即便是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有顾白在,就是觉得莫明安心。 可是现在,顾白离开了。 这房里都显得寒冷了起来。 南宫偃月可以感受到自己心里的不悦和失落,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 真实的,明明是自己忙碌起来,不顾及他的感受,伤了人家的心。 如今发现他离开,心里居然会觉得有点难过。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 自从上一世,自己双腿被废,季淮安带着柳莺莺在府中耀武扬威,恩恩爱爱,恶心人的时候,自己的心,便开始不在乎了。 可现在,自己喜欢上了顾白,这种感觉,便又一次回来了。 真是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若是顾白像季淮安一样,以后会负了自己,那自己一定会疯狂。 会比报复季淮安,更加心狠手辣地对待顾白。 南宫偃月想着,不由得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白玉戒指。 这是顾白正式表明心意地那夜,在山顶看风景时送给自己的。 看着全体通透的戒指,她的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日的点点滴滴来。 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认真,对自己的在乎和付出,南宫偃月其实都知道。 可她还是好怕。 还是担心。 还是忧虑。 这种过于在乎导致的小心翼翼,让她难受,也让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对顾白的感情。 她想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说道。 顾白啊。 你可不要让我伤心啊。 千万不要。 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四百四十六.粘人猫咪 南宫偃月正在房中思虑,忽的听见屋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不觉有些疑惑。 要知道,若是自己在府中,这绛榕居是不许普通下人随便进入的地方。 她想着,便起身看去。 只见一个个丫鬟手中端着饭菜,整整齐齐地朝着房门走来。 “殿下,驸马爷吩咐奴婢给您送吃食。” 丫鬟毕恭毕敬地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方才忧思不已的心一下子喜悦起来。 原来他去小厨房了。 南宫偃月想着,缓缓道了一声“好”。 她的脸上已经不自觉露出笑容,眼眸之中尽是暖意。 方才还觉得这房子冷冷清清,好生寒意。 如今,便觉得温暖如春。 丫鬟们将饭菜摆放整齐,就退下来。 看着精致的吃食,南宫偃月这才发现,顾白不知什么时候,便知道了自己的喜好,这一桌子上,全是自己爱吃的。 正当她感到心中暖洋洋时,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夫人。” 顾白一边开口唤着,脚步却十分缓慢。 南宫偃月寻声看去,只见他手里端着药,脸上挂着笑,正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走来。 “小心点。” 她瞅着,也走上前去,同顾白一起。 看着他脸上蹭上的黑色,傻兮兮地笑容,南宫偃月的眼眶便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这人,方才是忙着亲自煎药去了。 自己居然还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好。 当真是没有良心。 南宫偃月此刻,是又惭愧,又感动,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同顾白说些什么好。 看着发愣的自家夫人,顾白将药放好,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眼睛怎么还红了?” 他的言语之中尽是温柔,那仿佛春风般的暖意,让南宫偃月的鼻头一酸,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顾白……” 南宫偃月带着哭腔地呢喃着,轻轻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身上,全然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不哭不哭。” 顾白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这样的南宫偃月,他还是头一次见着。 平日里虽然也会撒娇,也会无助,但这么软萌的夫人,还真是让他喜欢不已。 “你下次离开,可不可以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南宫偃月说着,抬眸看向顾白。 那黝黑眸子里带着晶莹,在烛火的照射下,闪着微光,看上去就像繁星点点,颇为美丽,让人入迷。 听着她言语之中的在乎,顾白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没有想到,南宫偃月这么在乎自己。 虽然她同自己一样,表达了感情。 也说过爱你这句话。 可她时不时冷漠一下,让顾白有的时候觉得那些喜欢,都是错觉。 可现在,瞅着粘人猫咪般的南宫偃月,他清楚了。 顾白重重地点了点头,朝着南宫偃月的脸蛋上落下一吻,然后坚定地说道:“好,我下次一定和你说。” “现在,我们用膳,一会儿还要吃药呢。” 顾白轻柔地哄着南宫偃月,深邃的眸子里全是满满的爱意。 看着怀中的小宝贝乖巧懂事的坐下,开始动筷吃饭,他笑得像个满足的老父亲一样。 四百四十七.可怕男人 平南王府里,素芝被关押在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里。 屋子里黑乎乎的,没有窗,也没有烛火,有的只有风吹过的吱呀声,和无尽的黑暗。 素芝缩在墙角,目光注视着前方,心里有些慌乱。 因为一句“北疆”,她成功的活了下来。 不过,也因为这句话,她落到了李济手中。 虽然对李济并不熟悉,但是从季淮安每次提起他时,那表情里的深恶痛绝和恐惧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自己是脱离虎口,又进了狼窝呀! 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沐潼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踪,有没有加快殿下布置的计划? 自己能活多久呢? 可以坚持到计划结束,成功脱身吗? 素芝想着,忽然发现,屋子里透进来了一丝光亮。 在一看,便是一个面容儒雅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那人正是李济。 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冷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素芝,那双黝黑的眸子之中,全是算计和阴谋。 “说。你是谁派来的?” 他冷漠地声音落入素芝耳中,仿佛毒蛇吐着信子,带着几分阴险和寒冷。 素芝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北疆。” 她重复着和白天一样的话语,语气里全是坚定。 这话一出,迎来的却是李济不屑的笑声。 他蹲下身子,看着被捆绑住双手双脚的素芝,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轻声说道:“我可不想季泽宫一样忌惮北疆,你若是再说一句同北疆有关的假话,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棉花一样,不带一丝伤害力。 可那口中说出的言语,却是刀子一般,令人心生恐惧。 “先是舌头,随后是双手,双脚,眼睛……” 素芝的额头已经不自觉冒出来冷汗,她的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更加慌张和不安的情感。 素芝见过的男人不少,有钱有势的也不少,视人命如草芥的也不少,可没有一个人,向李济一样,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阴气。 眼前这个男人,比平南王季泽宫,可怕多了。 素芝知道,若是她再说一次北疆,一定会生不如死。 可不说北疆,自己该说什么呢? 出卖殿下吗? 不,不行,绝不可以…… 她一边颤抖着想要逃离,一边飞快地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季淮安的身影也出现了。 他拖着病体,看着李济和素芝此时有些暧昧的姿势,快步走了过去。 “放开她!” 他大声喊着,眼睛通红,全是怒气。 “她是我的女人!” 他咆哮着说道,全然忘记了自己在白天面对季泽宫时,是多么的软弱无能。 看见季淮安,素芝便心生一计,眼眶瞬间湿润,哭了起来。 “淮安,你不要管我,我刚刚被他碰了……我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里全是愧疚,听得季淮安心里一阵微痛。 看着梨花带雨的素芝,又瞅着玩世不恭,颇为得意的李济,季淮安的愤怒至极。 他一把揪住李济的衣襟,伸手就想要给他一拳。 四百四十八.废人一个 看着季淮安脸上愤怒不已的表情,那伸过来略带颤抖的手,李济的眼里尽是嘲讽和不屑。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个废人了。 不论是在平南王心里,还是在现实中,他都已经没有丝毫用处。 甚至,季淮安自己也明白,不然出手时,也不会感到害怕,不会觉得犹豫。 李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双诱人的桃花眼里,带着深深的阴翳。 他一把握住季淮安挥来的拳头,用力捏着,开口说道:“不要忙着替人出头,你有这时间,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落入季淮安耳中,却让他觉得十分阴森。 他知道,李济这话可不是关心自己的死活,而是在笑话自己。 可季淮安也知道,他说得对。 从今日父亲愤怒到漠不关心的眼神之中,季淮安就清楚的明白了。 自己已经没用了。 至少,在季泽宫眼中,失去了价值。 他一直以来担心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自己该怎么办呢? 前有沈勇给自己下毒。逼迫自己偷去父亲的兵符。 后有李济在府中给自己下绊子,让自己在父亲心里没了用处和地位。 自己该如何改变这一局面? 如何自救呢? 季淮安想着,忽然心生一计,看向李济的眼中也没了愤怒之色。 他收敛起自己的个人怨念,朝着李济笑道:“弟弟说的是,我该考虑考虑自己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弟弟做事了,告辞。” 他说着,便将手从李济手中死死拽了出来,然后故作高深姿态地离开了。 看着季淮安离开,素芝脸上的泪水变得有些可笑起来。 果然,这个男人的心里,是不会有任何人的。 他在乎的只是自己。 永远如此。 素芝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这次任务一开始,便被南宫偃月明确告知了有关季淮安的种种不良行为,自己对他本就没有一丝半点的喜欢。 不然,若是自己当真爱了他,如今又该有多伤心呢? 就像殿下一样。 爱错了人,也错负了人。 恐怕会后悔难过一辈子的。 自己和季淮安接触也不过短短一个月左右,而殿下同他成亲生活三年,其中的辛苦和痛苦,当真是难以想象。 素芝在心里感慨,耳边又传来了李济的声音。 “看见这一幕是何感受?” 他缓缓问着,言语之中全是笑意。 他宛如造物主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墙角的素芝,温和的声音之中,没有一丝怜悯可言。 听着他的话语,素芝不由得冷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厌恶。 “季淮安吗?他不过是个废人,要什么感觉?难不成你以为我当真喜欢他吗?真是可笑。” 此话一出,李济的眼中居然露出了一抹满意。 “如此便好。” 他继续说着,像注视猎物一样,盯着素芝,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哪怕是仅仅有半点情绪波动,他都能够完美捕捉。 他伸手轻轻勾起素芝下颚,欣赏着她姣好的容颜,缓缓凑近,将头靠在她的耳畔,轻言。 “既然不喜欢他,那不如……成为我的人。” 四百四十九.利用价值 李济的言语一出,素芝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敢细想,总觉得李济身上藏着太多看不见的秘密,而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被自己发现,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刻意保持自己的镇定,故意装出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抬眸看向李济,轻笑一声。 “成为你的人,有什么好处吗?” “你想要什么?”李济问着,黝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是深不见底的阴谋诡计。 “你能给什么?” “给什么?那要看你值不值这个价钱。若是值,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若是不值……” 李济随意地把弄着素芝的一缕青丝,嘴角自始至终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下场你自己清楚。” 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阴森的气质,在这不透光亮的小屋之中,更加突出起来。 听着李济好似玩笑一般的话语,素芝忽然觉得,这也是一个生机。 毕竟,先活下去才是关键。 只要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过几日,沐潼发现自己的情况不妙,一定会告诉殿下,而殿下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素芝相信南宫偃月。 从心底里相信她。 这个能给已经带来光明的女人,会再一次给自己带来希望的。 素芝想着,不由得坚定了起来。 她粉嫩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了一抹略带满意的笑容。 “好,我答应你。” 她说着,明媚的眸子里闪着微光,看起来仿佛天上星星,颇为美丽。 “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听着去素芝甜美之中带着些许诱惑的声音,李济却依旧是一件平静。 对于来自漂亮女人身上的诱惑,李济可是见了太多太多。 素芝这点小伎俩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李济正在思虑,如何利用好眼前这个还算貌美机智的女子。 见李济沉默不语,素芝的心里不禁到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方才的话语,不过是骗自己的? 这当真是玩笑而已吗? 她正琢磨,便听见那透着些许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等过几日的浴兰节上,南宫偃月会陪同皇上在京都游行,你去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将你带回长公主府即可。” “就这一件事情吗?” 素芝问着,不由得在心里盘算起来。 李济这人,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他到底是在利用自己,日后通过自己得到有关殿下的消息…… 还是…… 他已经看出来什么,故意在试探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济,想要通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发现出什么。 然而,在李济这张儒雅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他镇定自若的叫人觉得冷漠。 看着素芝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和不解,李济缓缓站起身子,朝着门口看守的家仆吩咐起来。 “从此刻起,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入这里,哪怕是季淮安都不可以。这个女人,必须照顾好了,若是出了问题……” 听着李济的话,家仆急忙点头哈腰,应声道:“是是是,小的明白。” 李济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素芝,未说一句,便离开了。 四百五十.最重要的 入夜。 南宫偃月喝了药便觉得昏昏沉沉,在顾白的柔声细语之下,很快就进去了梦乡。 看着自家夫人安详的睡脸,顾白的眼中尽是柔情。 他不自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皮肤,薄唇微动,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午收到影流汇报,急急忙忙就赶回顾府,这才得知,前方战局不稳,可谓艰难。 虽然前段时间安排凌云带兵同代城将军关奉军一起,暗中埋伏北疆军队,让他们损失惨重。 但奈何北疆人数众多,军队人数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又开始一次次连夜偷袭边城驻地。 照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南宫偃月去临云峰修养治病,自己就要赶回前线了。 最多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自己必须回到战场。 顾白的心里有些许多事情。 不光光是为了前方战局担忧,更多的是因为南宫偃月。 她的身子着实是越来越差了。 她不说,可顾白看得出来。 她每日清醒的时间正在一点点减少,体内的气息也时常混乱着。 就连同那道黑线,也开始涌动着,等待着时机成熟,便冲出禁锢,在南宫偃月的身子里肆意妄为。 这样的她,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顾白怕了。 他害怕自己离去,就也再见不到南宫偃月。 就再感受不到属于她的温热,看不见她美艳动人的脸庞,也闻不到萦绕在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味。 凌云的消息一次又一次从北疆传来,也是一次有一次的黑色信纸。 若是说从前,顾白还觉得没什么,不过是时间问题,久了总会找到神巫,总会找到办法医治南宫偃月。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知道,南宫偃月可能已经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别说是两年,就是一年,顾白都觉得有些困难。 她的身体状态真是差。 差极了。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当拒绝入宫,拒绝父亲和先皇定下的亲事,这样一来,南宫偃月和自己的感情就会顺风顺水。 她也不会因为爱错了人,苦苦忍了三年之久。 也不会让季淮安借助她的声势地位,帮助平南王控制朝堂。 这样,现在铲除平南王就不会这么困难。 不用让她费尽心机,不用让她劳心劳力,身子也就不会累垮了。 顾白其实很想替她去做这些事情,可是不得不说,他做不到。 南宫偃月身上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她总是可以提前知道某些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通过影流在府中,在她身边暗暗观察一个月来说,所谓的神秘线人,可是从来不曾出现过。 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府中人,而南宫偃月身边,亲近的除了白卉和自己,还有皇帝以外,几乎与旁人没什么交集。 可她的消息又比别人灵通的很,这实在是让顾白感到奇怪。 不过,这一切谜团,顾白都不打算问了。 毕竟,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南宫偃月活下来。 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哪怕是她从一开始就骗了自己,利用自己,日后会伤害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 在顾白心里,只有她活着,才重要。 四百五十一.新布大火 南宫偃月穿着新出的映月鎏光布匹,制成的衣服的消息,从昨日下午开始,就流传了起来。 大家纷纷议论着,从旁佐证,确定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毕竟,有许多人不光是看见南宫偃月穿着,还看着她穿着那衣服,去了最有名气的聚贤酒楼。 这么一来,整个京都,瞬间燃起了一阵新潮流。 什么名贵布料,什么传说中大火的流光月影布,都不如现在的映月鎏光。 毕竟,南宫偃月都穿了这种料子。 那可是出了名美艳动人的长公主殿下啊! 她都喜欢,可见这布料有多好了。 而这京都所有的布庄布坊之中,只有锦绣缘才出售这种布匹。 得知了布料出售的地点,大家成群地聚在一起,好不快活地跑去锦绣缘等着。 今日按照计划,方荼起了一个大早,不到寅时就朝着店铺走去,打算开门做生意。 虽然殿下吩咐的一切事情,都已经办妥,但是方荼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成功的可能性。 殿下的号召力能有这么大吗 一件衣服而已,可以带来多少财富? 他就这么想着,抱着自己的疑惑到了锦绣缘。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锦绣缘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 就那么一刹那,方荼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牌匾,确定了一下上面的名字。 没错。 是自己的店铺。 他看完,又忍不住伸手数了数门口的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自己从来不曾觉得,京都有这么多女人…… 就算是一个人买一匹布,今日所挣的钱,也可以填补上原来将近一个月的亏损了。 正当他感叹不已时,门口等候多时的各位女人,可不高兴了。 她们一个个开口,催促着方荼,让他快点开门营业,省的耽误她们选购布料。 毕竟,谁都想成为同南宫偃月一样美艳动人的女人。 方荼一边抱歉,一边急急忙忙开业,做起生意来。 大家一窝蜂般地涌入店铺,欢天喜地地挑选自己喜欢的映月鎏光布料颜色。 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比划几下,顺便询问一下同行人的意见。 她们选好了便开始结账付款,听着价钱,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干脆利落,爽快得很。 方荼瞅着这些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女人们,会因为看中同一个颜色的互不想让而甩脸子。 也看见她们会因为抢到了自己喜欢的颜色而高兴不已。 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女人的快乐好简单! 随着时间推移,店铺里的映月鎏光布匹很快就空了。 方荼和两个小伙计忙着从库房搬运,虽然大家累的脸上,背上都是汗水,但是无一人不感到开心快乐。 这就是幸福啊! 挣到钱的幸福。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锦绣缘,方荼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殿下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而且,自己有了钱,就可以给儿子买一身新衣服了。 母亲的药也可以继续保持下去,不用担心没钱续命了。 真好,一切都像殿下当初说过的那样,都会好起来的。 这日子啊。 越过越好! 四百五十二.出言反击 店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一批又一批,看起来,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江水,汇入锦绣缘这个尽端。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还有不少名门望族的丫鬟婢女。 她们奉了自家主子的命令,特意来此地购买映月鎏光布料。 毕竟,南宫偃月的影响力还是极大的。 这些参加过南宫偃月宴会的夫人小姐们,无一不羡慕她的美貌。 单凡是南宫偃月穿过的衣服,不论是从布料,还是款式,她们都会争相模仿。 万一那天被南宫偃月瞅见,因为同样的审美而多说了几句话,让她注意到了自己背后的家人,给他们升个官,或是封个妃,很可能就会改变她们的一生。 因此,这些官家女眷们也早早派了人来,购买布料,打算在家中研究一番,制成衣服,好在拜见南宫偃月的时候穿出去。 而另一方面,这风气已经开始了,身为在京都之中美艳绝伦领头人物,一旁出现的名门望族,她们自然也不能不跟风,省的落于人后,叫平头百姓笑话了去。 就这小小的两个原因,方荼的生意是火到不行。 虽然映月鎏光布料的售价比流光月影还要在低一些,但架不住它买的数量多啊。 这数量一多,再加上成本低,利润就来了。 钱好似长了翅膀一样,从各各年龄段的女人的怀里飞了出来,直勾勾的落入了方荼的腰包之中。 他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嘴角挂着的笑容,甚至让他的双颊发酸。 然而,就在他高兴之时,门口的一抹肥胖身影的出现,瞬间打断了他的好心情。 那胖乎乎的不速之客,不是旁人,而是曾经故意断货,让锦绣缘陷入危机的康烟布防的王掌柜。 而在王掌柜身旁站着的,是耀通布庄的刘掌柜。 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方荼看着就忍不住来气。 他收敛起自己对待顾客们的热情,换上一副冷脸子,朝着王掌柜快步走了过去。 “王掌柜来锦绣缘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冷言冷语地问这,语气里没有一丝尊重和好感。 平日里习惯性弯着的腰身,在这一次,也挺得直直的。 “呦呵!” 王掌柜肥腻的笑了一笑,不自觉的抚摸着它掌心的伤疤,眼里全是不屑。 “看看,看看,这赚上钱了就是不一般呐。” 听着王掌柜的话,刘掌柜也开始阴阳怪气地讥讽起来。 “王掌柜可别这么说,人家方掌柜没见过这么多人,激动一点也是极为正常不过的事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全是排侃方荼没见过世面。 见这两人来了就是为了讽刺自己,方荼也懒得继续看下去,便出言反击起来。 “二位说的有礼,我这店面小,不曾来过这么多客人,我心里着实激动,就不同两位闲聊了,我还是回去忙碌,毕竟走开一会儿,店里的伙计就招呼不过来了。” 方荼缓缓说着,一边说,一边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他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在门口嫉妒不已的胖瘦二人组。 四百五十三.发财之路 瞅着方掌柜得意洋洋离开的模样,王掌柜的心里,是又气又急。 对于现在锦绣缘的状况,他实在是眼红,他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开店的经历。 若是当年自己开办康烟布坊时,也同方荼一样,运气这么好,自己现在得富贵成什么样子呀! 哪里至于成为平南王的手下? 听从他的意见,平日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了王爷的厌烦,就断了自己的财路。 这样唯唯诺诺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再说了,如今锦绣缘的生意这般好,整个京都之中,没有一家布料生意的店铺不羡慕嫉妒它。 若是自己不能找些法子,让它的生意完蛋,这布料界的排行可能就要重新来过了。 自己辛辛苦苦隐忍这么久才换来的地位,可不能让方荼这老小子这么轻易得到。 王掌柜想着,那肥腻的脸上全是贪婪。 就在他观察锦绣缘布局,打算晚上偷取他们布料改良方子时,平南王府的家仆出现了。 “王掌柜,这是王爷派我教给您的。” 家仆轻声说着,言语之中却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 就连他的面容看起来都很是陌生。 王掌柜看着他,眉头一皱,本就肥胖的脸上更是挤出很多褶子。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一听这话,一旁的刘掌柜也不禁打量起来眼前这个家仆。 虽然说刘掌柜不如王掌柜与平南王接触多,但是,这平南王府还是去过不少次的。 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平南王,对这些手下的教育。 仆人就是仆人,奴才就是奴才。 骨子里就是卑贱的。 因此,府里的下人都是弯着身子,低着头,言语之中也全是恭敬的。 像这么挺直腰板的家仆,他也确实是头一次见到。 见眼前的胖瘦二人组怀疑自己,装成家仆的暗卫不由得轻笑一声。 “王掌柜好眼力。” 他淡淡的说着,目光之中尽是冷意。 “我的确不是家仆,不过这东西确实是王爷交给你的,你还是快回康烟布坊忙碌起来,莫要误了王爷的大事。” “若是耽搁了,下次来见你之时,便是你的死期了。” 他说完,就把怀中的信件放入了王掌柜的胖手之中,随即一个轻功便消失不见。 仅仅那一刹那,眼前的人就像从未来过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口中冷冷的话语,似乎还萦绕在王掌柜耳边,挥之不去,像寒冬腊月一般透着凉意。 王掌柜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件,看着里面开头处的几个大字,脸上的担忧之色立即变成了喜悦。 这是…… 这是! 看着王掌柜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让一旁的刘掌柜见状也很是诧异。 “王掌柜怎么了?这信里写了什么?” 王掌柜回头看向刘掌柜,宽厚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刘老弟呀,咱们就等着发财!” 他说完便坐上马车,急急忙忙向自己的康烟布坊行驶而去。 锦绣缘门口只留下了刘掌柜一人,回想着王掌柜方才云里雾里的话语,一脸懵圈。 四百五十四.真是有心 就在方荼忙着照顾锦绣缘生意之时,红筱阁的掌柜庄红羽带着制作精美的衣服来到了平南王府。 这衣服是为了报答前几日李济对自己的帮助特意做的,上面还用金线绣了梅花。 庄红羽小心翼翼的捧着衣服,站在门口等候着。 门卫已经赶去府里汇报了,想必不多一时,自己便可以见到李济。 一会开口该说些什么呢? 自己怎么做才能让他觉得不像是往上凑呢? 不如送完衣服便走,不要过分拉扯,给他留下一副自己颇为懂事,不想惹人非议的好印象。 庄红羽想着,嘴角不禁勾起笑容。 她娇媚的脸上尽是春色,和开在树上的朵朵桃花一样,粉嫩迷人,就透着股清新。 看着如此美人浅笑晏晏,怕是谁看了都要心动不已。 李济也是如此。 虽然说见过了太多女人,也见过了太多漂亮女人,更见过了太多会勾引人的漂亮女人,但是漂亮的东西还是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庄红羽是美的。 的确。 “庄掌柜。” 李济轻声的唤道,缓缓从大门走了出来,来到她身旁。 他儒雅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的笑容,一双诱人的桃花眼之中,尽是情谊,好似一潭春水,温润又轻柔。 “本想着今日派人去红筱阁取衣服,没想到这时间没有把握好,还是让庄掌柜劳烦一趟。” 他客客气气的说着,声音里尽是柔和,听的人不由得开心起来。 “大人哪里的话?本就是小女子为报答大人才做的衣服,怎好意思让大人再跑一趟呢?” 庄红羽欠身行礼,缓缓而道:“大人还是先看看满不满意,若是做的哪里不好,尽管告诉小女子,回去改便是。” 李济听言,道了一声好,就接过衣服,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料子极为柔软,是上好的锦缎制成。 单看颜色就知道染坊的技术含量极高。 上面的梅花刺绣用了金线,在光下透着微亮,闪闪动人。 不论是从面料,工艺,还是刺绣来说,这衣服绝对都是上品。 “庄掌柜的手艺果然很好,这次我是领略到了,看来日后我要多多光临红筱阁。” 李济说着,一边忍不住细细抚摸上那朵朵梅花。 母亲是极爱梅花的。 若是母亲已经还在世,自己定要为她做一身绣梅的衣服。 让母亲也高兴高兴。 看着李济中突然流露出的一抹深情,庄红羽的眼瞳微转,柔声说道:“这刺绣的梅花图案是我根据大人随身携带的这款梅花玉佩而制成,也不知大人可否喜欢?” 听得此话,李济不禁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女人。 这块玉佩是母亲所留下的,自己随身携带,从未离身。 庄红羽和自己才见过一面,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还真是有心呀! 这个女人,看来并不简单,也知道跟她接触久了,会生出什么乐子来。 “我很喜欢,庄掌柜真是有心了。” 他儒雅地说道,嘴角上扬带着温暖的笑容。 “日后也不必叫我大人,直接唤名字就好。” 见李济的态度极好,庄红羽也浅笑起来,柔柔地说道:“红羽明白。” 四百五十五.爱到深处 两人随意在门口闲聊着,脸上都挂着笑容,佳人才子,貌美郎君,看起来极为和谐。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和谐美丽的画面,落入某个人眼中,却变得格外刺眼。 那人就是柳莺莺。 自上回被家中主母鞭打,然后又被长姐侮辱,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 四天里,柳莺莺是一点关于李济的消息都没有听过。 她根本不知道,李济跑去方家找方老爷子一站就是两天,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四天里头,又出现了一个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名叫庄红羽。 她被关在自己房中,苦苦煎熬着,每日每夜都想的是李济俊秀儒雅的脸庞,他温文尔雅的声音,柔情似雨的话语,还有给自己许下的深情不已的承诺。 即便是柳若云告诉柳莺莺,李济向她上门提亲的消息,可在她心里,她是不相信的。 她就想让李济亲口告诉她。 亲口告诉她,他根本不爱自己,这一切就是一场游戏。 亲口告诉她,像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庶出,根本配不上颇为有前途的他。 为了这一句话,柳莺莺偷偷从柳府跑了出来,冒着被发现就要挨打的份,来到了平南王府门口,没想到却见到了这样扎心的一幕。 感觉自己的心口在滴血,像是有某种怪物在心脏中嘶吼着,拉扯着,想从里面跑出来。 狠狠的,想要撕裂她的心。 她躲在树后看着,瞧着,在心底里咒骂着。 虽然她想问个清楚,但是她又不敢出现。 现在的她,实在是太丑了。 不光是身上还有鞭痕,脸上也很憔悴。 苍白的脸色,血红的眼睛,再加上有些微乱的头发,和粗制简陋的衣装,她实在,不想让李济看见自己这般模样。 尤其是,在他身旁,还有个如此美丽魅惑的女人时。 她只能这么默默的,偷偷的瞧着。 一个人在心里痛苦。 想要嘶吼,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咬着嘴唇,抠着手指,恨的连同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李济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他们认识多久了? 他们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方? 柳莺莺想知道许多事情,可她又害怕这些答案。 她害怕她知道了,李济对她的真实想法,害怕一切都如同柳若云所说,都是骗她的。 这是她头一个,认认真真爱上的男人呀! 是她真心想要付出,和他过一辈子的男人呀! 她是真的心疼了。 这种感觉,和季淮安分开时不一样,她不是愤怒,有的只是伤心而已。 在柳莺莺心里,甚至有一点幻想,她希望李济是因为家世问题,只能娶柳若云,并不是不爱自己。 那么这样,自己愿意为了他而主动离开。 她希望他可以过得更好。 哪怕是在别人的帮助下。 哪怕娶的不是自己。 哪怕日后见了她都要冷眼相待。 她是真的爱上李济了。 爱到这一刻,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忘记了自己的私心,忘记了自己的贪婪,一心一意,只想要他好。 她,柳莺莺。 真的,爱惨了李济。 四百五十六.计划行动 柳莺莺继续躲在树后偷偷看着李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配上她深情又伤心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怜。 她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来见李济,可她忍不住想他。 这种想念就像野草一般,烧尽了又会复燃,一点一点的,肆意的生长着,将她自己包裹起来。 她睁开眼是李济的脸,闭上眼依旧是他。 柳莺莺知道,自己要失去他了。 不论是李济娶柳若云,还是同现在这个美艳女子在一起,自己都不会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了。 既然如此,那便让自己多看两眼! 让自己牢牢记住他的模样,深深的刻在心底,然后怀念他。 柳莺莺这么想着,身子便不自觉向前挪动着。 她想要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一点。 她希望不光是记住他的脸,连同他温柔的声音,身上的气息也一并记住。 日后那些艰苦寒冷孤独的岁月,她只能靠这些来度过了。 她从一棵树后挪动到另一颗树后,依旧深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李济,我爱你啊。” 她嘴唇微动,缓缓而道。 那声音不似原来甜美,还带着无尽的伤感。 在门口同庄红羽闲聊的李济,早就发现了柳莺莺的身影。 同样的,身为暗卫多年的庄红羽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背后的树后,藏着一个女人。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提。 就当作这个女人不存在一般,在她的注视下,继续有说有笑着。 微微一阵风过,吹落了树上的粉红。 粉嫩轻薄的花瓣,一不小心便落到了庄红羽的头上,落在了她的青丝之间。 李济看着,便伸出手,替她轻轻拿了下来。 看着这一片粉红,他薄唇微动,浅笑道:“桃夭灼华,粉嫩佳人兮,动四方。” 他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配上他如玉般墨色的眸子,看的人不禁入了迷。 庄红羽听着,不由得脸红起来。 “红羽可是害羞了?” 李济又轻声开口问道,宽厚的大手拉住她白皙的小手,将那抹粉色留在了她手上。 两人暧昧至极的举动,丝毫不落的落入柳莺莺眼中,让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伤心不已。 她的双手死死的扣着树干,硬生生将手指弄破,留下一丝丝红色。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同他也是这般美好。 他也曾为自己说出这些话来。 可现在不过四日未见,这些话的对象就换了人。 一时间,柳莺莺有些接受不了。 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是不是对谁都一样。 自己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可自己偏傻傻的动了真情。 柳莺莺想着,那份深情便默默的被压了下去,转而上来的是一份怨念。 她再次看向暧昧不清的两人,眼眸里尽是恨意。 爱之深,恨之切。 你不该骗我的。 你不该伤我的。 李济啊!我爱你! 我不能伤了你,但我能伤害其他人。 柳莺莺在心底想着,开始谋划一场血腥暴力的复仇行动。 这行动的对象,不是李济,而是这美艳动人的女子。 可她不知道,庄红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四百五十七.兵符图纸 平南王府外面忙着,里面也不安生。 素芝被抓,季淮安的心一直处于担忧之中,慌张不已。 他现在极其害怕沈勇的到来,害怕他发现他的妹妹被抓,将怒火迁丢到自己身上。 他这柔弱的小身板,可禁不起折腾了。 今日他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按照吩咐,去偷取父亲的兵符,为自己争取一两日的期限。 毕竟先活下来比较重要。 趁着今日早朝时间,他便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潜入了书房,肆意翻找起来。 书房很大,东西也很多,暗格也很多。 季淮安像无头苍蝇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只能凭借自己儿时的记忆,回想自己见过兵符的最后位置。 好巧不巧的是,通过他的苦思冥想,他居然真的记起来一些印象。 他借着朦胧的记忆,来到书柜旁,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机关来。 他将每一本书册都拿出来,忽然发现有一本扯不动。 他立即意识到这就是机关所在。 他慢慢的寻找着合适的角度,将书册放倒。 只听得轰隆一阵响声,书柜整个向后嵌入,随即,一个暗道渐渐露了出来。 他看着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下意识吞了吞吐沫,然后准备好一个点燃的烛台,极为小心慎重地走了进去。 暗道很长,也不知走了多久,季淮安看见了一张古朴的书案。 书案上干干净净,除了一个不曾点燃过的烛台外,空无一物。 凡事存在必有道理。 这烛台在这里,但没有点燃过,想来就是机关。 季淮安想着,便转动烛台。 果然不出他所料。 书柜下方弹出了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七窍玲珑木制机关盒。 他拿着这个机关盒,脑海里边浮现出妹妹曾经的举动。 说实话,从小妹妹季可歆就比自己受父亲喜爱,哪怕她做过哪样严重的错事,如今还是父亲的心头宝贝。 季淮安对于这个妹妹是怨恨的。 可现在,他不得不靠着有关妹妹的记忆,莫明有些讽刺。 他一遍遍的尝试,大约过了快一个时辰,才将机关盒打开。 看着这安安静静,仿佛婴儿般躺在盒子里的兵符,季淮安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快速跑回书房,从里面拿出纸笔,小心翼翼的将兵符拓印好,然后将一切归回原位,像自己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季淮安虽然有时候单纯容易上当受骗,但是他也并不傻。 他清楚地知道,拿走了兵符自己一定是死路一条。 可这图纸就不一样了,即能应付沈勇,又不会让父亲发现。 而且通过昨日李济的话,季淮安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一个一举两得的好计划。 他要去通知樊庞,让他今夜在自己的小院中埋伏好,等沈勇拿到图纸给了自己解药离开房间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季淮安觉得樊庞和沈勇一样,都是习武之人,能力也应当差不多。 若是樊庞赢了,自己只需要付出点钱财,若是沈勇赢了,自己也少了一个可以敲诈勒索自己的人。 最好的结局,就是两半俱伤,都半死不活。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同时解决两个麻烦。 季淮安想着,眼里尽是兴奋的光芒。 他忽然有些期待夜晚的降临了。 月黑风高,杀人之夜! 四百五十八.留个印记 睡至将近午时才醒来的南宫偃月,一睁眼便瞅见了顾白俊美的面容。 他一双黝黑深邃的狐狸眼,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南宫偃月,瞅得她不禁脸红了起来。 “怎么这般盯着我?” 她柔声问着,将脑袋向被子里缩了缩,言语之中尽是笑意。 刚睡醒的南宫偃月就像一只小猫一般,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灵动的眼睛,时不时左右看着,可爱极了。 顾白瞧着,忍不住凑近她,轻轻吻了上去。 “夫人真美。” 他诚恳之中,又带着些许戏虐的话语落入她耳中,让她的脸不禁更红了。 虽然这般赞美之词听得也算是很多,但从顾白嘴中说出来,就颇有一番别样滋味。 “你这人油嘴滑舌,惯会打趣我。” 南宫偃月故作嫌弃的推开他,一双宛若星空的眸子里尽是皎洁的笑意。 “我哪里油嘴滑舌了?我这说的分明都是实话呀!”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抱住南宫偃月纤细的腰肢。 瞅着他眼眸里闪过的一丝威胁,又感受着来自他大手的温度,南宫偃月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急忙开口应道:“嗯嗯嗯,夫君说的是。” 一声夫君传来,让顾白颇为喜欢。 “再叫一声。” 他轻声言语着,手略微动了一下。 “夫君。” 南宫偃月笑意盈盈地说着,但这声夫君,明显是从牙齿缝之中挤出来的。 “没感觉。” 顾白说着,又动了两下。 这似有似无的接触,带来微弱的痒意,顺着南宫偃月的腰部传到她的大脑之中,让她整个身子都不禁微颤起来。 “夫君,不要闹了。” 南宫偃月样装妥协,撒娇道。 甜美的声音传来,让顾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好。那你亲我一下。” 他说着,便将脸凑了过去。 看着这般得寸进尺的顾白,南宫偃月眼眸微转,心里的恶趣味也被触发出来。 她轻轻用手抚摸上顾白的脸颊,像触碰宝贝一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游走着。 没有搞懂南宫偃月的举动,顾白忍不住出声问道:“夫人,你这是……” “不是亲你吗?我呀,要找一个好地方。” 她浅笑晏晏,眼波之中全是狡黠。 终于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手停了下来。 看着这一片位于苹果肌附近的肌肤,南宫偃月慢慢靠近,然后张开嘴,带着一点惩罚意味地咬了下去。 一阵微疼传来,顾白下意识抱住南宫偃月,一个侧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动作来的太快,南宫偃月的大脑都是嗡的一声。 她看着居高临下,看向自己的顾白,瞅着他眼眸之中的一丝戏虐,不由得慌张起来。 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不断加快。 也可以听到顾白的心跳,同她的一样,剧烈的跳动着。 “夫人,你可真是调皮啊!” 顾白轻声言语着,宽大的手一把就握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 “既然夫人给我留了个印记,那不如……”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身子靠近,朝着南宫偃月白皙的脖颈就落了下去。 四百五十九.难以圆房 顾白狠狠的亲吻着,从脖颈到开始,最后在南宫偃月小巧美丽的锁骨处,留下了一片红色。 他掠过的地方都是火热的,让南宫偃月的忍不住面红耳赤。 她想要推开他,可双手却被禁锢着,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就像一块美味的糕点一样,任顾白品尝。 看着眸子如同小鹿般清纯灵动的自家夫人,顾白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但他又怕这么做了,南宫偃月会不高兴,便小心翼翼的试探起来。 “夫人,我们能不能……” 他轻声问道,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眼眸之中的深情和欲望,被南宫偃月看的一清二楚。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该说可以吗? 但现在是大白天呀! 府里突然有什么事情,猛地来人打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是说不能呢…… 自己又怕他失望。 思来想去,南宫偃月只好说道:“晚上好不好?” 听得此话,顾白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晚上喝完药就要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禁锢这南宫偃月的手,默默的躺在了一旁。 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着实是又好笑又心疼。 当然,更多的还是好笑。 “那……这个……要不然我今夜不喝药了?” 南宫偃月出声说着,言语之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本想忍着不笑,可实在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听着自家夫人笑话自己,顾白真的是想当场就和她“恩爱”一番。 可是不能。 他不能这么做。 单单不说这样做,南宫偃月可能会不喜欢。 再说了,顾白自己也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人。 “算了,还是等你身体好些!” 他想着,又叹了一口气,起身开始穿衣服。 反正在床上躺着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起来。 这个时间,也该用膳了。 看着顾白干脆利落的动作,南宫偃月忍不住将头埋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说实话,她真的有点心疼顾白,但是同时,她又觉得这是真的好笑。 想一想,这已经是多少次他们俩打算圆房,但是不成功了? 三次? 五次? 还是更多? 南宫偃月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但凡是有点情绪时,不是在白天,就是来人打断。 这么看来,这圆房之事要拖到多久以后呢? 浴兰节过后,自己便要去往临云峰,而顾白,不出意外就该去前线。 就算是自己在临云峰将身子治的差不多,也不能跑到军营里和他做这种事情呀! 这么估摸一算少说,也有三个月不可行房。 南宫偃月想着,忽然觉得顾白有些可怜。 谁家成亲这么久还不曾圆房? 再这么下去,恐怕又该有传言,说谁身子有问题了…… 南宫偃月想着,也不禁轻声叹气起来。 看着自家夫人忽然落寞的表情,顾白刚想开口询问,房外便响起了白卉的声音。 “殿下,皇上宣您入宫,说是端太妃薨逝了。”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这好端端的,端太妃,怎么就薨世了呢? 四百六十.一如既往 也顾不上多想什么,南宫偃月赶忙穿好衣服,梳妆打扮完毕,同顾白坐上马车,急急忙忙便向皇宫行驶而去。 这一路上,她的心都,莫名的慌张和不安。 她总觉得端太妃的死亡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被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毕竟她身体好的很,向来也是健康又注意保养的人。 若是身子不适死掉,还真是有些奇怪。 南宫偃月隐隐约约觉得,端太妃的死亡同自己有关。 因为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妙。 自己寻找记忆里的秘密,想要入宫询问端太妃,也不过前几日的事情。 话还没问到,人便薨逝了。 这不是明显的杀人灭口吗? 如此想来,自己儿时,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看到了怎样的秘密呢? 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连累这么多人。 就连舅舅,听见以后,脸上也都是惊恐之色。 难道自己真的不该查明真相? 可偏偏自己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更何况这真相不单单是关于自己,更关于母后。 小时候她就难以明白母后为何突然逝世。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就要这么放弃吗? 不可能,绝对不能! 既然有人阻挠他查明真相,那自己就暗中查,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一直以来,深爱自己的弟弟和舅舅。 南宫偃月在心里暗暗发誓,目光也随之坚定了许多。 看着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南宫偃月,顾白还以为她是因为端太妃薨逝而感到难过,便伸出手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他心里知道,皇家的事情,他不该问,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陪着南宫偃月。 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同她一起分担。 马车行驶的很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皇城内。 今日出府南宫偃月不曾带丫鬟,除了顾白,身边就剩下了一个车夫而已。 顾白先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生怕她方才忧虑过度,导致身子虚弱,精神不足,昏厥晕倒。 两人相伴走着,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可两人并不觉得尴尬。 因为这时候,安静的陪伴感,远比门东问西的关心更为重要。 南宫偃月走着,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虽然端太妃一直不待见自己和弟弟,但自己清楚,她是个好人。 想来这么多年,她也从未暗地里使过绊子,身为方家的女儿,她对于这些算计阴谋向来是不屑的。 南宫偃月清楚的记得,在十二岁回宫那年,端太妃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那是她对自己有过的唯一一次关怀,印象很是深刻。 当年自己送母后离去,如今又要送她离去了。 这朱红色的墙,明亮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整个皇宫都是死气沉沉的,一如既往的阴冷。 从五岁离开以后,自己对这座皇城的感觉就只剩下冷漠了。 因为自己所爱的人,和深爱自己的人,已经一个个的离开了。 剩下的,自己还能留多久呢? 她想着,不由得轻笑一声,眼眸之中,尽是哀色。 或许早走也是一件好事,省的那么难过。 四百六十一.小心眼儿 两人走着,依旧沉默不语。 只不过,这一路上,顾白都紧紧的握着南宫偃月略微冰冷的手,让她感受着来自自己的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个宫女。 她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就是为了南宫偃月领路。 为首的女孩,南宫偃月见过。 是养心殿的大宫女,唤名阮芜。 看着南宫偃月来了,阮芜急忙上前,欠身行礼。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驸马爷万安。” “带路。” 南宫偃月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沧桑之感,听的人心里莫明难过起来。 随着阮芜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白色的灵堂便映入眼帘。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灵堂装扮,南宫偃月不自觉冷漠的笑了。 不得不说,这事情办的还真是快呀。 人还未见一面,便已经入了棺了。 就像是为了掩盖真相,急急忙忙的,同当年母后逝世一样。 不知该夸还是该罚。 瞅见自家姐姐眼中的寒冷,南宫炎珏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他知道,姐姐向来聪慧过人,若是看见遗体,必会发现端太妃是被人杀害。 而姐姐只和自己说过此事,难免她不会怀疑自己。 不过,哪怕是被怀疑,也总比秘密被发现要好得多。 毕竟被怀疑了,自己还能掩饰过去,可真相若是出来,自己就要真的失去她了。 他想着,便主动走到南宫偃月身旁,伸出手来,打算轻轻拉住她的另一只,不被顾白牵着的手。 他酝酿着心里的话语,还未等开口说道,便见顾白拱手行礼。 “微臣见过皇上……”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带着南宫偃月向后退了两步。 看着自己眼前的手忽然之间远去,南宫炎珏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好家伙,自己原来怎么没发现,顾白是这么一个小心眼儿的家伙! 他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爽,笑了笑,开口道:“顾将军也来了呀,朕要同皇姐说着家事,顾卿还是回避一下。” 依旧是如此傻白甜的感觉,不带有一丝攻击力的温暖笑容。 可这话,落入顾白耳中,却让他明显的感到了一丝威胁,和一分得意。 但他是臣,而南宫炎珏是君,臣必听君。 更何况,南宫家的家事,自己真的不能听。 顾白虽这么想着,但紧紧握着的手,却没有半点要松开的迹象。 他的目光一直住停留在南宫偃月的身上,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一直沉默的她,等着她的反应。 而此时,南宫偃月整个人早已经游离到了九霄云外,根本没有注意身旁这两个,同样深爱她的男人之间的,小小的敌意。 她将手顾白的手中缩了出来,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那口棺材。 看着她抽出手的动作,顾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南宫炎珏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张望了。 他刚想拉住自家姐姐,同她讲一些话语,不料南宫偃月径直朝着棺材走了过去。 这下,南宫炎珏脸上的笑,也凝固了,停在半空的手都觉得有些尴尬。 一看自家夫人谁都没理,顾白抬眸同皇帝对视一眼,尽是得意。 四百六十二.幼稚弟弟 看着来自顾白眼眸之中的放肆又收敛的笑意,南宫炎珏嘴角微扬,露出了颇为“和善”的笑容。 这笑容好像在对顾白说。 你笑什么? 姐姐也没搭理你呀! 面对南宫炎珏的笑容,顾白却快步走到了南宫偃月身旁,温温柔柔地唤了一声,“夫人。” 顾白的声音猛地传来,让南宫偃月瞬间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向这个脸上藏着笑意的男人,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了?” 她轻声问道,声音是无尽的柔和。 “皇上方才说,有家事同你商讨。” 顾白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揽上南宫偃月的腰肢,然后看向南宫炎珏。 那面容上得意的模样,太过明显,让南宫炎珏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顾白的放肆。 好。 很好。 不就是得瑟姐姐搭理你吗! 谁没有过似的! 要不是朕给你指婚,你能同姐姐这般恩恩爱爱吗? 还敢在这里显呗给朕看! 过分! 着实过分!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姐姐嫁给你! 反正,姐姐有我就行了。 我会陪姐姐一辈子的。 南宫炎珏想着,快步走了上去,一把就从顾白手中拉过了南宫偃月。 他也顾不上什么天子气度。 反正平日里也是假装天真不懂事,既然如此,不如今日借着这份随便放肆,就好好气一气顾白。 只不过,他这么突然的举动,着实让南宫偃月一惊。 她下意识伸手敷上南宫炎珏的额头,见不热,才放下心来,缓缓开口问道:“要说什么事情?” 她的眼眸之中全是温柔,仿佛春风一般,带着无尽的暖意。 这般富有爱意的眼神,看的顾白不由得酸了。 怎么从来不见自家夫人这般瞧着自己呢? 顾白在心里感叹着,一抬眼便同南宫炎珏对视起来。 只见他明亮的眸子里尽是得意洋洋,天真无邪地开口说道:“皇姐,我们去旁处说,这里人多口杂。” 南宫炎珏说着,在人多口杂,这四个字上格外加重。 明里暗里都在挤兑顾白是个外人。 听着自家弟弟撒娇般的话语,又看了看自家夫君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南宫偃月轻轻拍了拍南宫炎珏的手,朱唇轻启,缓缓而道。 “一会儿再说可好?如今重要的是端太妃的丧事。” 她巧妙地将问题回避过去,随后躲开两人,又接近了那口棺材。 这棺材不一般。 上面的花纹图案让南宫偃月觉得格外熟悉。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上去,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奇怪曲调的声音响起了。 “凤凰图上凤凰陨,凤凰花上凤凰骨,凤凰血中凤凰飞……” 说话的不是旁人,而是早已疯傻的慧太妃。 早些年,二皇子不曾反叛被杀,她也没有疯傻之时,便是极爱听曲的。 现如今傻了,疯了,人也老了,凡事都忘的差不多了,偏偏这心爱的曲子还记着。 只不过记住的也都是调子,词都是胡口乱邹的。 她一边手舞足蹈的跳着,一边来到棺材跟前,嘴里念叨的都是那句。 “凤凰图上凤凰陨,凤凰花上凤凰骨,凤凰血中凤凰飞……”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南宫偃月,脸上满是笑。 四百六十三.可怕殿下 南宫偃月看着曾经那个常常争风吃醋的女人,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这皇城啊,困死了多少人呀! 哪一个,是真心真意的为自己而活呢? 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快乐呢? 大家都是这座城中的鸟儿,唯一不同的,无非也就是呆的年月长短。 南宫偃月感叹不已,宛若星辰的眸子里尽是悲凉之色。 似乎是看懂了她的不悦,疯傻的慧太妃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消失了。 “不难过,不难过。” 她说着,伸出手要想触碰南宫偃月。 就在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丫头跑了过来,一把握住了慧太妃的手。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嘴里嘀咕着,一副厌烦不已的模样。 想来太妃乱跑这事情,不是一两次了。 阻止了慧太妃以后,宫女马上朝着南宫炎珏跪下请罪。 “奴婢见过陛下,是奴婢失职,一时间没有看住太妃,还望陛下恕罪!” 她毕恭毕敬地说着,言语之中带着诚恳,和她方才的神情简直就是两个人。 南宫炎珏可不在乎这个宫女的两面三刀,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家姐姐身上,生怕她发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里是端太妃的灵堂,还不快快将慧太妃带回去,莫要生出什么乱子。” 他随口说着,来到南宫偃月身旁,看向了姐姐一直注视着的那口棺材。 他瞧着,却没有发现一丝不妥。 听得皇上的命令,宫女急急忙忙起身,拉着慧太妃就要离去。 然而,慧太妃见她过来,脸色瞬间苍白起来,目光里全是恐惧。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在整个灵堂里乱跑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一开始的歌谣。 看着她这样胡来,宫女更加生气了。 这小宫女本来长的就不错,入宫为奴,不过是听闻皇上有宠幸母爱的行为。 没想到以来就分配了这么个去处,连皇上都见不着,日日还要受这疯子的折磨,心里本就有怨。 再加上她如今在灵堂上大闹不听话,小宫女便忍不住了。 她步便抓住了慧太妃的胳膊,恶狠狠地拧了一下。 受了疼的慧太妃马上大喊起来,她目光看向的不是旁人,而是南宫偃月。 “凤凰,救我,凤凰!” 她说着,喊着,泪便向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而此时,小宫女自认为这小动作没有人会注意,正强行带慧太妃离开。 可这一切,都被南宫偃月看在了眼里。 “放肆!” 南宫偃月开口而道,语气里全是怒意。 她一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态度,威严霸气,尽显皇家气质。 “这是堂堂慧太妃,她是主子,尔等是奴,本宫许久不来宫中,不料奴才都能骑到主子头上了!” 她的话语在这灵堂之上响起,带着冷漠,仿佛寒风一般,听的人寒冷刺骨。 她的声音一出,这灵堂之上的所有宫女太监都跪倒在地,不敢动弹。 因为,他们都知道。 比起平日里天真烂漫,时常发火却也好哄的皇上,他们更害怕的是这个表面上温柔端庄,实际上雷厉风行的长公主殿下。 毕竟,她杀过的人,可多了去了。 四百六十四.惩罚宫女 听着南宫偃月温柔之中带着无尽冷意的话语,方才那小宫女也吓得急忙跪在地上,慌张的不得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是一时着急……这才失了分寸啊!” 她颤颤巍巍地说着,声音之中都是恐慌。 她不了解南宫偃月,但对于这个长公主殿下的种种事迹,还是听了不少的。 什么连夜屠杀京都四大家族! 一句话就废掉某个大臣的官职! 在她心里,南宫偃月就是一个会在自己不高兴的时候,随便杀人的掌权者。 现在,自己便遇上了这坏时候。 她想着,见自己的解释并没有引来南宫偃月的原谅和容忍,便又开口说道:“殿下,奴婢不敢了,不会再有下次了,还请殿下饶奴婢一命!” 她一面说,一面磕头认错。 直到那青春可爱的脸上留下了一块淤青,南宫偃月才缓缓开口说道:“抬起头来。”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小宫女,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冷漠地像一个凡世之外,断情绝爱的九天神女。 “长的倒是可人,叫什么?” 听着南宫偃月夸赞自己,小宫女慌张的心一下子就被喜悦而代替。 她感觉自己有出头之日了,忍不住露出笑来,极为乖巧地回答道:“回禀殿下,奴婢唤名杏儿。” 杏儿的俏模样落入南宫偃月眼中,让她瞬间明白了她来宫中的目的。 凭着这张脸,想成为皇上的人,但不料派去伺候太妃,见不到皇上,没了希望,所以将怨气都撒在太妃身上。 很好。 真是不错。 南宫偃月的声音逐渐柔和起来,可那骨子里的凌冽威严还是一丝都不曾减少。 “既然叫杏儿,那便去打扫宫中的君庭苑。” 此话一出,杏儿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君庭苑是最为偏僻阴冷的地方。 不要说皇上从来不去,就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也都极为不愿意踏入那里半步。 平日里没办法,非要路过君庭苑时,那些宫女都会提前烧纸祭拜一番。 因为,这君庭苑可是出了名的。 闹鬼啊! 原来进入君庭苑的打扫宫女,后来都一个个离奇失踪,再也没有出来过。 现在这君庭苑,已经十几年不曾来过活人了。 虽然种着杏树,但这树几乎都已经死去。 远远看去,就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模样,白天都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感觉,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杏儿被这个惩罚惊呆了。 这不是摆明了送自己去死嘛! 不过是打了一下傻子,就要让自己去这种地方? 凭什么? 为什么? 她不懂。 因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从来没有诚心诚意想过要悔改。 她心里对于慧太妃的怨气更浓重起来。 她偷偷瞧着这个藏在南宫偃月身后依旧疯疯傻傻的太妃,眼眸之中尽是恶意。 都是因为这个傻子! 若不是她乱跑,今天自己怎么会被处罚! 怎么会被调去那种地方! 杏儿眼中的恨意落入慧太妃眼中,让这个疯疯傻傻,却又极为敏感的女人身上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四百六十五.凤凰歌谣 慧太妃不自觉的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会乖的……不要打我啊……” 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大的仿佛雨声一般,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看着她忽如其来的奇怪反应,南宫偃月轻轻蹲在她身旁,出声安抚起来:“不怕,不怕,有本宫在,不会有人欺负您的。” 她看向慧太妃的眼神之中全是怜惜,语气也是温温柔柔。 慧太妃是个可怜人。 从她被送进皇宫,成为自己父亲妃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悲惨的命运。 她前半生都在为了争宠而奋斗,却始终不得人心。 因为父亲的心在明贵妃那里,后宫的权利大任在母后那里。 她挣了抢了半辈子,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不像端太妃,少时没了孩子后,就专心礼佛,懒得掺和凡事种种。 她真的用了心去爱了,也真的用了心去付出了。 即便是二皇子当年叛乱,她也是站在父皇立场上考虑的事情,甚至鼓励自己带兵去镇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夜,二皇子被平南王先行捉住,并杀害了。 听得消息后,慧太妃也疯了。 她是个值得人尊重的女子,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南宫偃月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就像她当年鼓励自己一样。 这样一个在大是大非面前,分的清轻重缓急的女子,现如今成了个任人欺压的傻子,想着便让人感慨不已。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南宫偃月的关爱,方才还大吵大闹的慧太妃一下子乖巧了起来。 她那布满岁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三岁的孩童,透着一股子天真傻气。 她轻轻抱住南宫偃月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身上,然后又唱起了那首曲子。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小的只能让南宫偃月听见,可每一个都说的极为清晰。 “凤凰图上凤凰陨,凤凰花上凤凰骨,凤凰血中凤凰飞……” 她一面唱,一面笑,看起来高兴极了。 看着她依旧疯疯傻傻的模样,身为皇上的南宫炎珏,心里的疑惑不禁减少了一些。 端太妃死了。 这世上,可能知道那个秘密的宫中老人,就剩下慧太妃了。 虽然她这样子又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南宫炎珏总感觉她是在假装。 若不是,宫中一下子死去两位太妃太过引人注目,这慧太妃也活不成。 南宫炎珏仔细观察着,见自家姐姐对她格外在意,便打算做做样子,假装自己平日里对这太妃也不错,省的引起姐姐对自己的怀疑。 因为他心里清楚,依照姐姐的性子,恐怕早就在心里暗暗怀疑自己了。 他想着,便开口吩咐道:“还在等什么,没听见长公主的命令吗?快将这贱奴扔到君庭苑去!” “陛下,殿下,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杏儿凄惨的声音在灵堂上萦绕着,久久不能散去。 让这个灵堂,显得更加阴冷起来。 南宫炎珏帮着自家姐姐,缓缓将慧太妃搀扶起来,却听见她嘴角微动,念叨了一句,“凤凰。” 四百六十六.病症显现 南宫炎珏忍住心里的疑虑,派阮芜将慧太妃带了下去,然后开口,安抚起自己那个善良的好姐姐。 “皇姐,放心,日后朕会多多注意慧太妃的,断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听着弟弟诚恳的话语,南宫偃月默默地点了点头。 “炎珏,她们虽然同我们不是一体,但也是尽心尽力侍奉过父皇的人,对我们也有过恩惠和帮助,不该落得这般下场的,你可懂得?” 看着南宫偃月眸子里透出的哀伤和悲悯,南宫炎珏的心里不自觉咯噔一下。 他懂得。 他也明白。 只是有些时候,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在他心里,在乎的人,只有南宫偃月。 只有她一个。 为了姐姐,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不论这些事情,是多么的没有人道。 只要可以保护姐姐,一切都是小事。 南宫炎珏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全部收好,放在心底埋藏起来,然后换上那副天真烂漫的面容,对着南宫偃月撒娇道。 “知道了,皇姐,现在先将注意力放在端太妃身上。” “好。” 南宫偃月应着,对着端太妃的棺材缓缓跪拜了一下。 随后,便是按照礼仪规矩,开始的琐碎仪式。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南宫偃月和南宫炎珏才闲了下来。 顾白轻轻扶着南宫偃月,看着她略微发白的小脸,一时间担心不已。 今日出门着急,不曾吃药,恐怕这身子,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想着,刻意将身子贴近南宫偃月,走的很慢很慢,让她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坚持着站立。 顾白本打算一把抱起她,便回府去。 但是他清楚,南宫偃月是不会愿意的。 她这样一个在乎名声的人,定是不会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出这种情情爱爱的举动。 就连像现在这样贴近身子的扶着她,她都是有些不喜的。 南宫偃月的虚弱,南宫炎珏也看的是一清二楚。 虽然从小便知道自家姐姐身子不好,但他一直不知道,姐姐的身体里有毒。 若不是前段时间,姐姐同自己讲了凤凰涅盘图,自己派人去监视顾白,后来发现姐姐昏迷,被送去姜守承那里,自己还真不知道,姐姐就快要死去了。 可这医药之事,自己是一窍不通,着急了半天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姐姐不让姜守承同自己说,自己就要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自己不能再让她担忧了。 所以,就算是现在,他心里清楚,可还是要装傻。 “皇姐,你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啊,脸色怎么不好呀。” 他问着,话语是假的,可眼眸里的担心是真的。 “前几日偶然得了风寒,休息一会儿便好。” 南宫偃月温温柔地说着,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她的心里其实慌张的很,生怕弟弟发现自己的病症。 这孩子那么傻,那么极端,若是知道自己身子差到快要死了,会多难过啊。 “哦,这样啊。那皇姐快去养心殿偏殿休息,等用过晚膳再回府。” 看着南宫炎珏恍然大悟般的模样,南宫偃月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百六十七.舍不得走 顾白陪着南宫偃月到了偏殿,一入院门,便将她横抱起来,向着房门走去。 看着这般举动的顾白,南宫偃月轻声说道:“就这两步路而已,我坚持的住。” 她虽然说着,但是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顾白身上,将头靠近他的胸膛,听着他节奏分明的心跳声。 她着实累了。 顾白也清楚。 自家夫人就是喜欢一个人扛着,可是这个习惯,在顾白看来,并不是很好。 他希望南宫偃月可以多多依靠自己一些,这样,自己还能体会到在她身边存在的价值。 他想带给她温暖和爱,带给她关心和依靠,让她安心,让她快乐。 他黝黑深邃地眸子里全是爱意,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落入南宫偃月耳中,仿佛不论说些什么,都会变成动听的情话。 “几步而已,抱着又不累人。” 顾白说着,抱着她入了房间,轻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然后,动作极为快速地给她脱下鞋袜,替她捏起脚来。 纤细白嫩的玉足,被顾白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摁揉着,驱散着南宫偃月身上的疲惫。 她看着这个男人,宛若星辰的眸子里尽是不舍。 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坚持,现在看来,恐怕要早点启程去往临云峰了。 自己还能和顾白呆多久呢? 她想着,便伸手抚摸上了顾白俊美的脸颊,眼眶也不自觉微微红了起来。 这个男人。 自己又能拥有多久呢? 若是自己死去了,他会多难过啊。 可是没办法了。 自己已经逃不出去这段感情了。 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并且沉迷其中。 感受到来自南宫偃月的抚摸,顾白抬头看向她,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怎么,才一会儿功夫没有说话,夫人便想我了吗?” 他戏谑里带着无尽温柔的话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也不禁露出了笑来。 这是那笑容的背后,藏着看不见的伤感。 “嗯,想你了。” 她轻声言语着,黝黑的眼眸之中全是爱意。 “很想你。” 她又小声嘀咕道,伸出手来揽住顾白的脖颈,朝着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这吻很轻柔,就像羽毛一般,飘落到了顾白头上。 可那吻中的情谊,却如山海般壮阔汹涌。 “特别想你。” 南宫偃月又一次开口说道。 她粉嫩的唇微微动着,似乎还想要说些这什么,可看着顾白认认真真按摩的表情,她便忍了下来。 算了,没必要让他徒增烦恼。 就算是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她想着,便也认认真真地注视起顾白来。 一想到要去临云峰,南宫偃月便忍不住的思念顾白。 她贪恋顾白对自己的温柔,贪恋他的笑容,贪恋他的每个举动,贪恋他的温度,贪恋他身上的淡淡草香。 贪恋他的的一切。 她不敢想象日后没有他的日子,因为现在的她,活的很快乐。 即便是没有解决掉威胁南宫家地位的平南王,没有治好自己的病,没有解开当年母后死亡的谜题,她依旧很快乐。 因为她知道,在她身后,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为她尽可能的遮风挡雨,成了她的后盾。 四百六十八.记忆和梦 瞅着顾白细心的动作,南宫偃月的心里是暖洋洋的一片,就像是漆黑的世界里照进来了一束光,带着亮度的同时,也带来了生机。 南宫偃月好想,好想同他在一起一辈子啊。 可她的身子坚持不住了。 就例如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已经明显的不足。 似乎所有的细胞都在告诉自己,该休息了。 睡一觉。 你该休息了。 她瞅着顾白,直到自己控制不住,困倦到默默合上双眼,才妥协下来,开口说道。 “顾白,我累了,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听着自家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顾白抬眸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好,都听夫人的。” 他的眼眸之中尽是爱意和温柔,那似水般的柔情满满,将南宫偃月略微不安的心包裹的严严实实。 顾白不知道南宫偃月在忧虑什么,可他明白,此刻,他能做的,就是陪伴,只是陪伴而已。 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像哄小孩一般,嘴里念叨着儿时听过的故事。 听他讲着讲着,南宫偃月便睡着了。 梦。 又是一场梦。 南宫偃月在雾气之中摸索着,小声的呼唤着,却没有出现一个人。 这场梦,不比从前,寂静独孤的让人难过。 她目光所及,全是那白茫茫的雾气,一层又一层,无穷无尽一般,将她围绕在中心。 脚下是雾,身旁是雾,前方也是雾。 这样空洞的场景,像极了死后的世界。 是的。 在南宫偃月重活过来之前,她的灵魂就是在这样一片白雾之中游荡。 只是她不记得了。 因为那段记忆太过模糊,比儿时的记忆还要遥远,还要不切实际。 她就在这片虚无的白雾之中游荡着,一直走,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光亮逐渐放大,变成了一团,明晃晃的,让南宫偃月睁不开眼睛。 她眯着眼,手也不自觉放在了眼睛上,趁着指间缝隙,她隐隐约约发现,那是灵堂。 还是母后的灵堂。 南宫偃月心里一惊,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她急急忙忙,来到灵堂里,看着那口放置自己母后的棺材,眼眶便红了起来。 母后。 母后! 你看看孩儿啊。 孩儿是偃月。 孩儿,好想你…… 她一如从前般,跪在棺材前,哭的不成样子。 泪水,就像决堤的水坝一般,止不住的向外流淌着,汹涌澎湃,带着无尽的思念之情。 南宫偃月一边哭,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口棺材。 那金丝楠木的质感传来,带着微微凉意,让她的身子忍不住打颤起来。 她如葱般白嫩纤细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拂过棺材,直到,落到一处凹陷处。 南宫偃月心里狐疑一下,定睛一瞧,不由得吃惊不已。 那…… 那是?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呢? 南宫偃月的脸上还挂着泪痕,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疑惑和惊讶。 正当她想要仔仔细细看个清楚之时,耳边响起了顾白低沉温润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一片的白雾,又一次席卷这个梦中的世界。 四百六十九.担心不已 等等! 不要! 不要就这么消失! 让我看清楚啊! 那是和母后有关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了! 南宫偃月疯狂地拨弄着眼前的白雾,可却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那雾,就仿佛千斤重的石头一般,不曾移动半点。 她拼命一样的向前跑去,奔进这场梦雾之中,想要留下方才看到的一切。 因为,那是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东西了。 那是记忆。 她一点一滴,被唤醒的记忆。 那是藏着曾经秘密的记忆啊! 她努力地想要拨散这场雾,想要找回那记忆中的场景。 可不论她怎么挣扎,白雾还是死死停留着,将她包裹起来。 很快,南宫偃月的思想就从梦里离开,渐渐来到了现实。 她浓密的睫毛微动,额上的细汗滑了下来,就像她梦中的泪水一般,落在了脸颊,滚到了脖颈之中,湿润了衣襟。 “偃月,偃月?” 一旁,顾白看着眉头微蹙的自己夫人,心里焦急的已经不成样子。 南宫偃月已经很久不曾做恶梦了。 本以为她这梦魇的病症是好了,没想到今日又一次出现。 而且,出现的,还如此严重。 整个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液浸湿,脸色也是煞白,嘴里微微动着,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可那神情之中,是明明白白的不安。 顾白瞧着她这模样,心都要碎了。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顶替南宫偃月,承受这一切,替她受苦,替她担忧,替她思虑。 可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替的。 顾白就是顾白,南宫偃月就是南宫偃月。 谁也替不了谁。 因为,每个人存在的意义都不相同。 顾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知道,自己能做的,除了陪伴,再无他物。 他只能更用心的去爱南宫偃月,来降低他心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顾白想着,轻轻地将南宫偃月抱在怀里,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在她耳畔低语。 “偃月,醒来。” 是啊,醒来,这场梦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你在不醒来,我就要想东想西,担心死了。 顾白在心里嘀咕着,嘴唇微动,也开口轻言道:“醒来,偃月。” “我想你了。” 他的语气里全是温柔和爱意,落入南宫偃月耳中,一点一点,牵动着她跳动的心。 南宫偃月微动的睫毛渐渐睁开,露出了那双透着星光般美丽动人的眸子。 她看着顾白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便缓缓地伸出手来,扶上他的脸颊。 “我醒了。” “我也想你了。” 她说着,嘴角朝微微扬起,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声音略有一丝沙哑,但那言语之中,却都是温柔。 整个人温润的像一滩水。 一下子就滋润了顾白,那因为担忧而干涸的心。 顾白看着南宫偃月,紧紧地将她抱住,感受着来自她身上的温度。 他真的担忧。 真的害怕。 现在南宫偃月每一次睡着之时,顾白的心就慌张不安到了极点。 他好怕这么一睡,就失去了自己心里最宝贵的女人。 他受不了这份苦痛。 他也不想承受。 四百七十.湖蓝罗裙 两人相拥,也相吻着。 唇齿之间,皆是不舍。 就这样吻了许久,顾白才缓缓放开怀中的人儿。 看着顾白深邃眼眸之中闪动的光亮,就如同梦里的那片白光一样,晃着南宫偃月的眼,也扯动着她的心。 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顾白,泪便不自觉从那框子里流了出来。 一滴一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看着心爱的人儿哭泣,顾白急忙出声问道:“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为她拭去眼边的晶莹。 南宫偃月轻轻握住顾白宽厚的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顾白,我好害怕啊。 好怕再也看不到你。 更怕你会因为我而伤心难过。 南宫偃月的唇被吻的有些微肿,那明亮动人的眸子里全是温柔,配上她的笑容,和还未干去的泪,看的人不由自觉的心疼起来。 “傻瓜,我不是在你身旁吗?” 顾白出言哄着,鼻头也是一酸。 他知道,南宫偃月是担心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 可他们都一样,一样不可说。 因为一个人担忧,总好过两个人忧思。 说出来,所有的害怕就变成了双份,大家的压力也会增加。 这个道理,顾白知道,南宫偃月也知道。 她努力克制自己心里的惶恐不安,将一切不良情绪都收敛起来,藏在她那温温柔柔的,一片浅浅笑容之中。 “我知道。” 她缓缓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看着自家夫人眼中的笑,顾白也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先把衣服换了,当心凉着。” 他这话一出,南宫偃月方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淋湿,贴在皮肤上,带着一丝粘腻感,很是不适。 可是,这养心殿偏殿,那里有合适自己的衣服呢? 还未等南宫偃月开口询问顾白,只见他起身,从一旁的立柜之中,取出了一身湖蓝色罗裙。 罗裙的下摆上面,绣着细小精致的绒花,远远看去,仿佛朵朵白浪,飘逸又灵动。 这衣服,同十二岁那年,南宫偃月回宫之日所穿甚为相似。 看着这衣服,南宫偃月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顾白,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我看你梦魇出了一身冷汗,找养心殿的大宫女说了一声,由她送来的。” “阮芜?” 南宫偃月小声念叨着,眉头却微微蹙着。 今日还真是巧。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操控一切,想要自己记起当年母后逝世的场景。 不论是今日灵堂的布局,还是这身衣服,甚至是早已经疯疯傻傻的慧太妃…… 南宫偃月接过衣服,一边换着,一边思索。 梦里的那口棺材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想着,推开门,对着等在房外的顾白说道:“顾白,我要再去一趟灵堂。” 她的目光之中,尽是坚定。 像布满繁星的天空一样,闪着微光,颇为迷人。 而那影影约约之中,被无数人隐藏的秘密,也同这星空一样,在黑夜里亮着,吸引着南宫偃月。 四百七十一.楠木棺材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顾白点点头,便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朝着那白色的灵堂走去。 端太妃虽然是位太妃,地位高贵,但是现如今的皇上是南宫炎珏,同她没有什么关系。 而宫中的人,是最能揣测圣心的,平日里不过是面上过得去就好,实际上,又有几个人会为她伤心难过呢? 这不,就算是在宫中停灵,也没人为她守着。 南宫偃月缓缓来到灵堂,走到这棺材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来。 她的手,轻轻抚摸上那略微冰冷的金丝楠木棺材,脸上的神情极为专注。 顾白在一旁为她拿着烛台,安安静静地看着,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扰了她。 南宫偃月下意识地像梦中一样摸着,很快,一个凹陷就映入眼帘。 果然。 这口棺材…… 是母后的! 怎么会这样呢? 母后十二年前就已经安葬在皇陵,这棺材是怎么出来的? 再说了,棺材在这里,那母后的尸体呢? 南宫偃月想着,心里的疑惑变得更加多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母后有关。 她更害怕,这一切,都是母后一手控制。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的手猛地从棺材上离开,身子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到撞在了顾白身上。 顾白一把扶住脸色大变的自家夫人,开口说道:“当心。” 他可以感觉到来自南宫偃月的微弱颤抖,可他不明白,一口棺材而已,怎么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 “你发现什么了?” 听着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这才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 “我还不能确定,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南宫偃月不自觉握紧了自己的手,为了保持情绪平静,她还咬破了自己的唇。 血腥味在嘴中散开,带着南宫偃月最为厌烦的味道,却让她的思路清晰起来。 她定了定神,看向顾白,极为郑重地开口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开馆。” 此话一出,顾白的眸子里也不禁露出一丝诧异。 对于刚刚死去的人,这可是大不敬。 可看着自家夫人那眸子里的坚定,不带丝毫玩笑的语气,顾白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太过引人注目。 两人想着,一同商量,最后决定,等棺材送往皇陵之时,在动手。 南宫偃月想好,便朝着养心殿走去,等着不多时南宫炎珏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家宴。 她将自己的思虑藏好,省的一会儿被自己弟弟发现不对劲,让他也牵扯进来。 她知道,这种危险的事情,她一个人去做就好。 弟弟那么天真,知道多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更何况,方才自己所担心的,不过都只是猜测,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就是对的。 一切,都要等开棺才能知道。 等。 反正停灵也就三日而已。 自己等得起。 南宫偃月想着,便加快了步伐。 然而,她不知道,在这夜色笼罩的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收入眼中。 四百七十二.各有心思 宴会上,歌舞升平,似乎大家都已经忘记了今日聚在一起的原因。 金樽美酒,窈窕佳人。 芊芊影飘逸,昏昏烛斑驳。 好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 然而,这宴上人儿却各有心思。 南宫炎珏面上是一副笑意盈盈,可心里头却十分担忧。 方才看见南宫偃月的头一眼,那一袭湖蓝色的罗裙,就深深的震撼着他的心。 这衣服,他太过熟悉了。 他还记得,那是自己头一次感受到所谓的温暖。 十年前,南宫偃月就是穿着这样一抹蓝来到了自己的生命之中,从此给予自己温暖和爱。 南宫炎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心爱的姐姐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虽然她美艳动人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温情之色,但是那黝黑眸子里闪过的浅浅忧思,还是被南宫炎珏看在眼中。 这份忧虑,带着伤感和诧异,让他难以理解。 南宫炎珏想着,眼眸不禁直勾勾地注视着南宫偃月,瞧着她同顾白恩恩爱爱,情意绵绵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忽然间抽痛起来。 按道理说,姐姐快乐,自己也应当高兴才是。 可方才暗卫来报,告诉他,南宫偃月带着顾白又一次去往灵堂一事,他便慌张起来。 他不知道南宫偃月为什么又一次去往灵堂。 是她发现什么了吗? 对端太妃的死产生了疑惑吗? 若是被她发现是自己下的毒手,那姐姐还会喜欢自己吗? 他不知道。 所以他好怕。 怕皇姐追查出真相,知道那个自己守护的秘密,然后,会对自己失望,从此离开自己。 因为,在皇姐身旁已经有一个守护他的人了。 皇姐可能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自己给皇姐带来的,除了秘密就是秘密。 而这不是皇姐喜欢的,他心里清楚。 可顾白不一样,他给姐姐的是自己给不了的。 南宫炎珏心里难受着,南宫偃月也是同样如此。 她的脑海里依旧是方才出现的那个赫人的想法。 她时不时看向南宫炎珏,看着他天真无邪的面容,在想着自己揣测的事情真相,心里就不自觉微痛起来。 若是自己想的都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是母后设计的,那得知真相的弟弟,该有多么难过呢? 他没有母亲的生活,整整持续了十年,在此期间,父皇还是那样一副冷脸子。 虽然南宫偃月知道,父皇只是为了更好的让弟弟和自己明白生活的残酷,这是爱,但是同样的,这样的爱让人感到寒冷和可怕。 他们这一双父母,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主儿,谁的身上都背负着巨大的阴谋和秘密。 可这些巨大算计的承担者,却是自己同弟弟。 着实不公平啊! 若是不生在皇家,不要这份高贵头衔,自己和弟弟,应该可以活的更加纯粹快乐。 不必每日担忧朝堂之事,也不用争夺权利,算计和伤害旁人…… 可人是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一切都是定数,改变不得。 能做的,不过就是借着自己积极的态度,努力的活下去罢了。 四百七十三.商讨家事 南宫偃月心里暗暗想着,不经意抬眸看向南宫炎珏,与他四目相对。 她明亮的眸子里略过一丝慌张,很快就恢复正常,剩下的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这佯装出来的冷静,可以持续多久呢? 谁也不知道。 南宫偃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和善温柔的笑容,一如往常,缓缓开口问道。 “这几日,朝堂之上,可还安稳?” 喝了不少酒,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虚,仿佛是遥远天边飘来的一朵云,温软又甜糯,可偏偏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本来不想问这些事情,毕竟也不重要。 但同自家弟弟对视一眼后,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起来,随口而出的便是这句话。 好在她喝了酒,声音本就不太正常,也让南宫炎珏听不出她心里的慌张。 见皇姐问话,南宫炎珏大手一挥,撤了宴上的歌舞美姬,缓缓从坐席上起来,走向南宫偃月,眼眸却一直注视着她一旁的顾白。 “顾将军,还请回避一下,朕要同皇姐聊些家事。” 他颇为有礼地说着,可那声“家事”,还是加重了一下。 顾白刚想要拒绝,就感受到自家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心里颤动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起身,朝着南宫炎珏拱手开口:“偃月身子不适,皇上多担待些,臣告退。” 他的声音是冷冰冰的,可看向南宫偃月的眸子里全是温柔和不舍。 这份关心被南宫炎珏看的是一清二楚,也让他更为不悦起来。 他承认,他就是不喜欢顾白。 尤其是知道,自家姐姐在乎他的那一刻,他就更为不喜了。 看着顾白离开,南宫炎珏才落座在南宫偃月身上,开口说道:“朝堂一切如旧,不过后宫细作猖獗。” 听着此话,南宫偃月的眼眸魏东,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带戏谑的笑。 “哦?” 她开口说着,带着酒意,也带着一丝放肆和嚣张。 “是吗?” 她黝黑的凤眸之中尽是阴谋算计,在烛火下闪着的微光,都透着一股子狡黠。 这样毫不收敛的她,已经很久不被南宫炎珏看见过了。 自三年前同季淮安成婚以后,自己的姐姐就变成了原来母后期望的那样,端庄得体,落落大方。 可实际上,南宫炎珏知道,姐姐是闲云野鹤般的性子,生来就是自信又嚣张,张扬又跋扈。 可不论是什么样的姐姐,他都喜欢。 南宫炎珏瞧着,不自觉也笑了起来。 “是啊,皇姐,这宫里着实该好好整顿一番了。不然他们都忘了,谁才是主子。” “不急,再过三日,计划就要开始了。” 南宫偃月一杯酒下肚,瞅着泛着亮的金樽,眼眸中全是恨意。 她朱唇轻启,带着一份胸有成竹的自信。 “你发现了谁家的细作?若是平南王的,那便杀了。” “我知道,皇姐。不过这细作的身份还未确定,只是端太妃薨逝之前,朕去拜访她时,碰巧见着那细作,后来……” 南宫炎珏没有将话说完,可这其中意思,南宫偃月已经明了。 四百七十四.就醉一场 南宫炎珏的话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不自觉产生了一份疑惑。 难不成平南王和曾经的宫中旧事也有关联? 不然为何会和端太妃有关系? 若是那细作不是平南王府的,又会是什么势力呢? 北疆吗? 还是来自长孙家呢? 等自己从临云峰修养回来以后,舅舅那边还是要去上一趟的。 看着南宫偃月眉头微蹙,一言不发的模样,南宫炎珏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 “皇姐,那日拜访时,端太妃同我讲了些故事。” “什么故事?”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他,等着他的话语。 “端太妃说,那年你落水之日,她也在现场,她看见明贵妃推你下水,她全都看见了,不过她没有救你。” “她说她恨我们,可没想到,那次之事你没有死成……” 南宫炎珏的声音里可以明显的听出来带着一丝气愤,但他眼眸里的小心谨慎却与嘴中的话,格格不入。 “就这些吗?” 南宫偃月一直低着头,眼睛注视着金樽之中的美酒。 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那脸上都泛起微红,她才抬眸看向南宫炎珏。 “炎珏,你答应姐姐,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去掺和了。” “为什么?” “因为姐姐也不想去查了,太累了。” 南宫偃月故作随意地说着,语气里全是笑意。 是啊,她太累了。 可是她必须查下去。 只是南宫炎珏不能。 所以这个谎要说。 这一生,自己骗过南宫炎珏许多次。 不论是儿时欺负他,还是大了瞒着他自己的生病中毒一事,都不如现在这个谎言,让她更为过意不去。 身为父皇和母后的孩子,南宫炎珏是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的。 可是自己不能让他知道。 因为一旦知道了,就注定了会受伤。 弟弟是自己最在乎的亲人了。 他不能受伤。 哪怕是一点伤,南宫偃月都不容许。 她想着,继续开口说道:“你也不许去,若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查,我就拿白玉骨扇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她威胁满满的话语落入南宫炎珏耳中,带着无尽的玩笑意味。 只是那眸子里暗淡的样子,还是触动着南宫炎珏的心。 让他忍不住心疼起来。 “皇姐,你不要再喝酒了。” 南宫炎珏看着略微落寞的自家姐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因为自己,姐姐的线索又断了。 可是,没办法,自己只能这么做。 只能借着平南王的名义,将这些可能知道当年真相的人,统统解决。 他想着,一把夺过南宫偃月手上的酒杯,眼里带着担忧,那份担忧的深处,藏着深深的自责。 “别喝了,你醉了。”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忽而笑了。 醉吗? 什么才是醉呢? 古人言,一醉解千愁。 怎么自己都醉了,这愁还在呢? 怕是不够。 脑子里的这些事情,压的南宫偃月喘不过起来。 她不能同南宫炎珏讲,也不能和顾白说,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秘密的背后的伤害又多么大。 她不能让他们牵扯进来。 她只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醉一场。 等醉了,睡一场。 然后,重新开始。 四百七十五.醉解千愁 感觉自己忘不掉,南宫偃月便拿起身旁顾白的酒樽,一杯一杯地继续起来。 酒微凉,明明是甜美之味,可落入南宫偃月嘴中,却让她觉得苦涩不已。 只怕是心中苦涩,便觉得什么都苦。 什么都难。 什么都绝望。 南宫偃月这势头极猛,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味。 看着自家姐姐不顾身子的饮酒,南宫炎珏又一次抢了她手中的金樽。 “皇姐,你别喝了,真的,你身子不好,不要再这样了。” 他的神情很是焦灼担心,差一点将他知道南宫偃月中毒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在顾白离开之时,特意嘱咐了南宫偃月身子不好这件事,不然当真要露馅了。 “你先答应我。” “我答应你,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掺和了。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你说的,我都听。” 看着自家弟弟目光坚定的样子,南宫偃月莞尔一笑,道了一声,“好。” 随后,她便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依旧喝起了酒。 那黝黑眸子里决绝的目光,颇有一心醉酒,解千愁的模样。 看这样子,南宫炎珏便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似乎从小便是如此,姐姐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不论是当年连夜屠杀京都四大家族,还是三年前固执己见的嫁给季淮安…… 她都是只听自己的心。 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也不能让姐姐一直这样喝下去。 自己管不住,便换个人来。 他想着,默默起身,推开门,看着站在门前的顾白,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顾白快步入了房,看着一直喝酒的南宫偃月,一下子便愤怒起来。 他一把抢过酒樽,厉声喝道:“你不知道自己身子是什么情况吗?居然还喝这么多!南宫偃月,你若是想早死,就同我直言!” 他冷冰冰的脸上全是愠怒,深邃眼眸之中尽是心痛。 听见他生气不已的声音,南宫偃月的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 她缓缓抬眸,看向顾白,嘴唇微动。 “顾白,你说,我都醉了,为什么还会记着这些琐碎的秘密呢?” 她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那温热的泪划过脸颊,顺着她白皙的玉颈,滑至胸口,也落在顾白心上。 他的怒气在那一刻全部消散,剩下的,只有心痛和自责。 他走上前,轻轻地抱住南宫偃月,感受着她身子微微的颤动,安抚道:“忘不掉就忘不掉,不要理会它就好了。” 南宫偃月将头靠在他肩上,无声地抽泣着。 泪落下,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浸透了衣服,带着一股子凉意。 哭着哭着,困意便席卷而来。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身子真的乏了,不一会儿功夫,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似乎感受到了怀里人儿的疲惫,顾白伸手,揉了揉她的温软的发,缓缓说道:“不哭了,我们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拦腰将她抱起,便朝着宫门走去,丝毫不惧旁人的目光。 四百七十六.计划开始 子夜以至,天使一片乌黑。 今夜的风甚是喧哗。 月被满天的云遮盖着,透不出一丝光亮。 星星也是如此。 夜黑风高,正是阴谋诡计实行的时候。 季淮安一如往常般躺在床上,闭眼睡着。 只不过今日,他是假睡。 而且他的大脑也极为活跃和兴奋。 收到他的指示,樊庞已经在屋外藏匿好,静等沈勇出现。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季淮安想着,嘴角不经意扬起,露出一抹诡异又颇为自信的笑容。 正当他沉浸于自己的聪慧之中时,窗被推开了。 屋外的风声在这一刻显得极为吵闹,就像是早间热闹非凡的集市一样,透着一股子人与人之间和善闲聊的喜悦之情。 沈勇一个侧身,灵活地从窗外到了进来,快步来到了床边,将冰凉匕首抵在了季淮安脖颈处。 “季大公子,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呀?” 他阴冷地眸子里透着寒光,仿佛在草丛中注视猎物的毒蛇一般,浑身上下都带些一种阴森感。 他冷漠之中有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落入季淮安耳中,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来了! 他在脑海里快速回想自己白日里,计划好的回答,然后故作恐慌地开口说道:“这个任务……太难了……所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丝微痛。 他假意的恐惧一下子变成了真。 “兵,兵符…我没有偷出来,但是我画了图纸,就在你身后的书柜里。” 他急忙说着,语气里都带着一丝慌张,结结巴巴的样子,让沈勇颇为满意。 他收起那把小匕首,熟练的走到书柜旁,开始翻找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来自季淮安的阴冷笑容。 看沈勇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季淮安便起身下来,帮忙翻找起来。 他将烛火点燃,照亮了半个屋子。 沈勇瘦弱无害的脸,映入他的眼中,可季淮安心里知道,这个男人很是危险。 他假意帮忙,脸上带着慌张和讨好,黝黑的眸子之中,却都是阴险狡诈。 这烛火可不是为了让沈勇方便找到兵符图纸,而是为了告诉藏在屋外的樊庞,计划就要开始了。 在烛火的照应下,沈勇很快就找到了兵符图纸。 他拿着图纸,脸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果然,一切都和殿下说的一样。 兵符是不可能拿到的,最多也就是图纸。 不过呢…… 要用的就是图纸! 看着沈勇颇为满意的表情,季淮安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可以……可以给我解药吗?” 此话一出,沈勇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还好意思要解药?” 他的言语之中尽是冷意,配着屋外喧闹的风,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我妹妹都被你父亲关押起来了,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说着,方才收起来的匕首又拿了出来,在光下闪着亮,透着寒意。 季淮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身子也向后退了退。 他摆摆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沈勇摁在了墙上。 “你记着,若是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活不了!” 四百七十七.刺杀沈勇 沈勇的话一出,仿佛一阵寒风略过季淮安的脸颊,冻的他下牙床子疼。 “记着记着,你放心,素芝被保下了,只不过我现在没办法救她出来而已。” 季淮安急忙说着,眼眸之中都是惶恐。 “记着就好。” 沈勇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拿出一颗药丸,塞入了季淮安口中。 这动作流利迅速,让季淮安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感觉到嘴中一阵腥味传来,仿佛吃了谁的血一样,让他颇为恶心。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这是什么?你喂……喂我吃了什么!” 听着季淮安的惊慌失措地话语,沈勇露出一抹阴冷地笑容,开口说道:“解药而已,怎么你害怕了?” 季淮安眼神之中尽是狐疑,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沈勇的话。 见状,沈勇的脸上依旧是一副阴森模样。 “你放心,你还有用处,我会留下你的。” 他伸出手,拍了拍季淮安的肩头,颇为用力,让他本就没好的伤口更加疼痛起来。 看着季淮安脸上露出的痛苦之色,沈勇眼眸里的笑意就更加浓了。 “记着,浴兰节那日,你一定要当心。” 沈勇这话来的突然,说的季淮安云里雾里,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晕晕乎乎没有想法。 他好似嘱咐性地说完,转身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窗外乌黑到不见五指的天空,草丛里的那一抹微亮,季淮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喜悦又充满诡异的笑容。 他知道,沈勇就要消失了。 自己马上就要脱离他的控制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就在季淮安沉浸于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时,草丛里的樊庞可没那么快乐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魁梧地身材,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一丝威慑力,甚至还带着几分可笑。 他的背此刻贴着地,双手虽然拿着小刀,但是却连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可不得不说他确实输了。 在他遇见沈勇的那一刻起,他就输的彻彻底底。 现在他的冷汗已经淋湿了身上的粗布衣服,被风一吹,甚是寒冷。 他的脖颈处挨着一抹微凉。 那是沈勇的匕首。 小巧但是锋利。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樊庞小声说着,目光之中尽是惊慌。 这是他当土匪这多年来,头一次感觉到来自生命的威胁。 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若是不说些什么,自己就只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他从心里是怨恨季淮安的,怨他没有告诉自己,要对付的是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人。 两人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听着樊庞的慌张不已的声音,沈勇没有说一句话。 季淮安居然叫这么一个废物你刺杀自己,也真是搞笑。 真以为自己不动手,就是好欺负的吗? 不过这样一来,殿下的计划似乎就可以更好的实现了! 沈勇想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微凉的笑容,看的樊庞心里更加害怕起来。 阴谋诡计,就在这片乌黑的夜里,像藤蔓一般,慢慢缠绕上京都的每一个大人物。 四百七十八.有喜有忧 三日后,五月初五,浴兰节。 这一天的京都可以格外的热闹,大家都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之中,欢乐非凡。 然而,更为热闹的地方,还是属方荼的小店,锦绣缘。 经过三天的不断宣传,锦绣缘生意的火爆程度,又上了一个新的阶层。 见状,红筱阁的掌柜庄红羽瞬间做出决定,加入锦绣缘,成为了方荼的合作伙伴。 两家店铺,一个负责出售映月鎏光布料,一个用它负责改良其他服装,既保证了实用性,也保证了时装美感,基本就拿下了整个京都的布料生意。 方荼每日都早早起来,开门营业,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日赚斗金的快乐,果然是不同寻常。 可这生意一事,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方荼和庄红羽是快乐了,他们的死对头,康烟布防的王掌柜,和耀通布庄的刘掌柜可就哭惨了。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三天前在锦绣缘门口收到的,那份写着映月鎏光布料的制作方法。 居然是错的! 这三天来,他们为了做出了锦绣缘一样的布料,不光从锦绣缘购买了许多,还花费了大量钱财反复实验。 然而,好不容易等实验成功,研制出来了和映月鎏光差不多的布料,却抵不过锦绣缘的价格低廉。 这场商战,他们是输的好惨好惨。 家底没了不说,平南王知道了亏本这个消息,立马派人将他们抓了起来。 王掌柜养的那些美娇娘,在听到风声的那一刻,就收拾好了家中所有的细软金银,跑得一干二净。 甚至她的妻子,也写下一封和离书,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现如今的王掌柜,是没了钱,也没了美人,还要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被平南王府的一群家仆,押送到了平南王面前。 看着阴沉着脸的季泽宫,他肥胖的身子一瞬间就冷汗直出。 恐惧,深深的恐惧。 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人。 王掌柜觉得,那他自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依照平南王的性子,不论说什么,他都活不了。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剩下他的死法不同了。 和他一起被带过来的,还有刘掌柜。 刘掌柜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就是贪点小便宜,想着从王掌柜这里拿点好处,没想到牵扯上了这样的大问题。 此刻,他真是恨自己不小心,没有听从自家夫人的告诫,同王掌柜混在一起。 他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向平南王季泽宫,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逃过一劫。 就在王掌柜和刘掌柜一言不发,等着惩罚之时,一个儒雅的男人,手拿账本,缓缓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和两人一起喝酒吃饭,好不友好的李济。 看见李济来了,王掌柜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光亮。 “李大人,李大人……小的拿到的方子,当真是府中暗卫送来的呀!” 他急急忙忙地说着,肥胖的身子向前挪动着,要想去够李济的脚。 那模样,活像一只大虫。 令人恶心不已。 四百七十九.趋利避害 李济一脸平静地径直走了过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冷漠的样子落入王掌柜眼中,让他原本燃起一点希望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凉透了。 完了。 都完了。 就连李大人都不理会自己了…… 王掌柜想着,便低下了头。 而此时,李济已经将手中账目交到了季泽宫手中。 季泽宫随意地翻开看了几页,原本就怒气冲冲地脸上,越发泛起了厌恶之情。 这账目里的红色让人心烦。 看着就像是血一般,刺的人眼疼。 本以为只是小失误,没想到居然会亏损到这种程度。 不光是没有挣钱,就连前几年攒下的老本就赔了个精光。 这场商战,自己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居然还输了! 季泽宫难以忍受自己的失败。 因为在他看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全在算计之内,结果不该是这样的。 他一个堂堂平南王,在朝堂之上翻转阴云多少载,多少人被他的阴谋诡计害的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处算计当中? 他这样颇有“名望”的人,怎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不能! 他不能! 他的自尊和自傲不允许他输! 他在心里暗暗气着,目光之中尽是寒气,他的手不自觉用力,让这账目变得褶皱无比。 看着季泽宫这般模样,李济已经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保持着自己表面的恭敬,朝着季泽宫开口说道:“父亲,康烟布坊的布料方子,和您派暗卫给去的方子,完全不相关。” “就是没有布料制作工艺的人摸着料子,都可以清楚的知道两者的不同,可王掌柜一个从事布坊生意多年的人,居然没有发现其中古怪,甚至还大量制造假的映月鎏光布料,其心必异!” 他平淡地话语一出,让原本就安静到可怕的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王掌柜的脸上此刻已经全是汗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反反复复地重复那一句话。 “这布料方子,小的不曾偷偷改过,就是由府中暗卫送来的啊!” 他一边说,忽的记起收到方子那日,刘掌柜也在自己身旁,便拉着他的衣袖,急忙说道:“刘老弟,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快给我证明一下啊!” 他可谓歇斯底里地喊着,声音在堂厅中响起,就仿佛杀猪一般。 他太希望可以活下去了。 所以迫切地抓住了刘掌柜这根救命稻草。 可他忘记了人的天性。 趋利避害。 现在的刘掌柜,可是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刘掌柜摇摇头,一脸的无辜天真。 “王爷,这事儿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只不过是听他的吩咐,卖了布料而已,没想到也亏损了这么多……小的也是难啊!” 他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王掌柜身上,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听着刘掌柜的话语,王掌柜露出了诧异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嘴唇微微动着,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拖了下去。 再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就是那凄惨的嚎叫声。 王掌柜死了。 四百八十.皇帝出巡 就在平南王府被血气笼罩的同时,京都的浴兰节,迎来了这一天里最让人激动非凡的活动。 皇帝出巡。 这是一年一度之中,在皇宫之外,唯一一次,可以明目张胆地看见皇上的活动。 在出巡的时辰还没有来到前,京都的各大家族的人就已经占领好了优势位置,等着活动开始,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而那些平头百姓也是如此。 虽然没有抢占先机,但是人多阵仗大,自然也可以吸引到皇上的注意力。 大家都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有的举着画像,有的吹着笛子,想尽办法获得南宫炎珏的目光。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一次的浴兰节和原来不同。 不光光是能让大家一睹圣上风采,还是可以让当今圣上发现美姬佳人的好时机。 在等两个月,就要迎来南宫炎珏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了! 多少女孩子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有多少女孩子,会在今天努力打扮自己。 这一个个妙龄女子,无一不希望能够得到南宫炎珏的注意,然后仿佛鲤鱼一般越过龙门,成为半个天家人。 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大家闺秀,甚至是名门贵族之中的女子,在这一天,她们都有着同一个目的。 得到注意,吸引皇上! 若是被皇上看中了,或许都不用等到两个月后的选秀,就可以直接入宫为妃,帮助整个家庭,享受荣华富贵。 为此,姑娘们都穿着打扮的格外美丽迷人。 放眼望去,似乎所有露出脸的女子,都是绝世佳人。 大家都在翘首等待着,等着时辰,等着那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队,等着一年才露一面的当今皇上,南宫炎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象征着天家的朱红色仪仗进入了大家的眼中。 身为皇上的南宫炎珏正穿着一袭朱红色金丝龙袍,居高临下地看着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 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同样颜色的女子。 她面容白皙,墨色的发挽起,看起来落落大方,端庄典雅。 这美颜动人的女子,正是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长公主殿下,南宫偃月。 她黝黑的眸子宛如星辰一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浅笑容,配上她温文尔雅的和善眼神,美的人挪不开眼睛。 两人相伴而行,俊男美女,颇为养眼,不由得让众人暗暗感叹先皇南宫辰的审美高度。 是什么样绝色天香的母亲,才能生出这样容貌极佳的孩子呢? 大家想着,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南宫偃月身上。 在她面前,这一众女子努力妆扮过后的脸,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的美是透着光的,同她的名字一样。 就仿佛一轮皎洁的明月,让人入迷不已。 南宫偃月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瞧着一个个女子们花枝招展的模样,不自觉轻笑一声。 果然,弟弟身为皇上的魅力还是大的,不然怎么引得一众佳人这般举动。 她想着,美艳动人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略带阴冷的笑意。 人多也好,这样事情也会变得好办起来。 四百八十一.后悔不已 南宫偃月的一举一动,都别具美感,让人忍不住欣赏起来。 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单单有羡慕,更多的是嫉妒。 那些费时费力,打扮了许久的女孩子,瞅着天生貌美的南宫偃月,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开心。 尤其是看见她们一心想要接近的皇上,目光全部都在南宫偃月身上时,她们就更加不爽了。 有她这样一个姐姐,皇上的眼光会多高啊! 自己还能吸引到皇上的注意吗? 大家都不禁这么思索起来,而在这一众女子当中,柳若云思考的极为多。 听了父亲柳浪的说辞之后,柳若云觉得,自己就是应该入宫成为妃子的女人。 但是昨日,自己姨母端太妃薨逝的消息传来,让这个长相只能算是小家碧玉的女人,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单单凭长相,自己肯定不能在后宫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柳若云一开始就计划和端太妃交好,获得一个得力助手。 虽然说端太妃同自己母亲从小不和,性子也是大不相同,但再也么说,她也是方家人,不会不顾及方老爷子的脸面,将家族利益抛之脑后。 她计划的很好,只不过没有想到,一向身子骨不错的姨母,还没等到自己入宫为妃,就突然薨逝了。 最有可能帮助自己在后宫立足的人就这么死了。 柳若云的心,就像是被泼了水的火炭,瞬间凉了半截。 眼瞅着自己的梦想还没开始,就快要结束了,她便果断的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放弃入宫后,她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李济儒雅随和的模样,不由得心动了起来。 不能当妃子,成个大臣的夫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李济是外公看好的人,日后的发展一定差不了。 柳若云心里头这么琢磨着,就打算去平南王府,想要接受李济的提亲。 昨日她便去了,没想到,不去看不知道,一去看吓一跳。 李济在平南王府之中的地位,甚至比原来的世子季淮安还要高。 而且听下人们议论,他似乎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 好家伙,这一不小心,自己是丢了一个多大的宝贝啊! 然而,正当她想要同李济说些甜言蜜语,让他接受自己之时,她就看见了另一个美颜诱人的女子。 红筱阁的庄红羽。 庄红羽虽然只是一商贾之女,但奈何人家长的漂亮,还聪明,又有能力。 柳若云自知比不过,就回了家。 没想到,自己偷偷去找李济的事情,被柳莺莺告诉了父亲柳浪。 父亲是大发雷霆,让自己发毒誓,一定要入宫为妃,为柳家争光。 于是乎,今日一早,她便被打扮好,带到了出巡必须经过的地方,苦苦地等着。 可看着身旁那些比自己好看的女子,都没有吸引来皇上的注意,柳若云的心里就更没底了。 她现在是后悔不已。 一点也没明白自己当初要放弃李济的原因。 她哪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父亲柳浪为了保住自己脸面,而动用的小心机。 现如今,她就像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四百八十二.舍身救主 随着时间流逝,南宫炎珏一行人便来到了极为容易实行刺杀计划的地点。 上一世里,季淮安身为驸马爷,与南宫炎珏同行,所以才成功挡住了刺客的攻击,顺便获得了南宫偃月的信任。 可这一世里,他早早被废,现如今连南宫炎珏身旁都不能接近,更不要提舍身救主之事了。 不过,今日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早早躲到了一旁,等着时机,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昨夜季淮安的好父亲,平南王将他叫到跟前,特意嘱咐了他。 他告诉季淮安,在南宫炎珏出巡时,会发生一次刺杀事件,他季淮安,要努力冲到皇家仪仗队前面,替南宫炎珏挡刀。 好父亲季泽宫还说了,只要是今日一事成功,他一定会求皇上,回复季淮安的世子身份,这平南王的王位日后还是他的。 季家大业的执行人还是他。 他依旧是父亲看重的好儿子! 想着昨夜有樊庞解决掉了沈勇,那刺杀的人马一定是自己父亲安排的,季淮安略微有些不安的心,便放松下来。 为了夺回李济从自己这里抢走的关注,重新成为人上人,季淮安可算是豁出去了。 他蹲在被破旧篓筐堵住的拐角处,目光直直地盯着父亲说过的刺客出来的地点,然后,翘着脚尖,静静地等候着。 虽然他的身子还未好全,但是他提早知道情况,就可以更好的实现计划。 季淮安自己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表演的节目。 扑倒南宫炎珏,然后上演忠心救主。 等一会儿看见自己舍身的场景,想必南宫炎珏一定会感动不已,瞬间赏自己点甜点。 若是封个大官,就更好不过了! 季淮安这么想着,时间也一分一秒的流逝。 渐渐快要到了计划中的时辰。 他的神经也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季淮安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紧张,额头上的汗水也多了起来,喉咙也有些干涸,让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耳边,人群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让季淮安明白,南宫炎珏就要来了。 他的眼时不时看向街道,又快速转过来,盯着那个会冲出刺客的阴暗地方。 一定,一定要看住了! 不然就都白费了! 他想着,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注视着暗处。 心跳,在不断加快。 一下一下,强烈又用力的节拍传入季淮安耳中,让他更加紧绷起来。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一道黑影从暗处飞了出来。 那速度之快,仿佛箭在弦上,一射而出。 随着黑影,季淮安的身子也飞了出来。 他奋力扑了上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语,就听得身旁响起了一阵嘲讽笑声。 季淮安睁开双眼,定睛一瞧,自己正抱住一个男人,一脸的讨好模样。 而南宫炎珏等人早已经离开,去往了下一个地点。 所谓的那道黑影,也不过是一只黑猫而已。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季淮安身上。 他们脸上挂着笑,三三两两地捂嘴,偷偷聊着什么。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四百八十三.刺杀行动 就在季淮安傻乎乎地看错刺客之时,南宫炎珏一行人又到了下一处容易藏匿刺客的地方。 同样,是热闹非凡的场景。 也是同样的阴暗角落。 不过这一次,当真冲出来了一个刺客。 “护驾!” 随着一声令下,人群四散开来,生怕一会儿会有什么重大的冲突,误伤自己。 不过这种担心,可谓是多虑了。 因为刺客的速度虽然快,但是快不过禁卫军的剑。 还未等他接近南宫炎珏,便被拿下了。 而这时候,人们也不过向后撤了两三步而已。 见刺客被抓,人们有向前挪动起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好奇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看着这一情况,南宫偃月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微光。 她朱唇轻启,开口说道:“谁派你来的?” 她的声音虽然温温柔柔,但那语气里的寒意,就如同冬天的风一般,带着刺骨的冰冷。 听得南宫偃月说话,刺客抬头看了看她,依旧是一言不发。 南宫偃月挥了挥手。 禁卫军便一把将这刺客的面罩摘掉了。 这黑色面罩下方的脸,让南宫偃月感到陌生,可她的表情却依旧极为平淡。 “你说了,本宫还可以放你一马,不说,便只有死路一条。本宫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利弊你自己考虑。” 南宫偃月说完,便缓缓数了起来。 “一。” “二。” “三……” 三的声音还未落下,刺客就急急忙忙开口说话了。 “殿下,皇上,小的也不想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奈何小的的家人被绑架了,他们威胁小的,小的是不得不做啊!”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南宫偃月和南宫炎珏磕头认错。 那脸上挂着的泪水,为他的话语,增加了不少信服度。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也热闹起来。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这场刺杀行动背后的策划者。 “和皇上有仇的,是不是敌对国北疆那边呀!” “我看未必,我家夫君说了,朝中势力复杂,说不定就是某个逆臣呢……” 大家一言一语,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相互告知,讨论的颇为欢乐。 根本没有人思考,这场刺杀所带来的后果。 君主的生死,在百姓眼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皇上死去,还会有下一个,下一个死了,还会有下下个。 不论发生什么,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生活,可不是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不继续的。 这个世界上,谁却了谁都可以。 这点道理,老百姓们明白。 南宫偃月明白。 南宫炎珏也同样明白。 身为帝王,你不好,百姓会骂你,你好,百姓会尊重你。 可不论你多努力的去做,当你死去以后,大家就都不会记得你了。 那所谓的偶尔怀念感叹,也不过是图一时嘴快罢了。 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南宫炎珏看着这些肆意妄为,低语闲聊的人,琥珀色的眸子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还好,这些人,他都不在乎。 不在乎的人,就不会引起自己的情绪波动。 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四百八十四.美丽魔头 南宫炎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阴翳并没有被自家姐姐注意到,因为她的目光,正放在这面生的刺客之上。 按照原计划,来刺杀的人应当是沐潼假扮的沈勇才是,可眼前这人,南宫偃月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不成就在自己忙着策划偷盗端太妃尸体一事时,刺杀行动出了些许变化? 她虽然心里头有些疑惑,可面上却依旧是镇定自若。 “你说是有人逼你,把你亲友抓住,你现在将幕后之人说出来,本宫便带着禁卫军,直接救人。” 她威严霸气地声音响起,打断了人们琐碎的议论声。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了南宫偃月身上。 大家看着这个宛如上天仙子般的女人,听着她温柔又不失天家气质的话语,不由得在心里期待起来,这个故事的后续。 刺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觉,他抬起头,朝着人群左右看了看,忽的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神色瞬间大变。 他急急忙忙低下头,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也不知道是在说,不能说…… 还是在说,不能睡…… 瞅着他突然反常的模样,南宫偃月黝黑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寒意。 看样子,幕后之人是在这人群之中了! 她想着,转身,朝着刺客方才看向的方向瞅了过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正是刚刚赶来的季淮安! 他身上的华贵衣服沾了许多土,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脸上还有几道血痕,看起来,像是被猫抓的。 他的神情有些紧张,行动有点不协调,整个人透着一份狼狈。 看着季淮安,再看看刺客,南宫偃月的心里恍然开朗起来。 既然认识季淮安,那么这人应该是沐潼找来的,按照原计划实施,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出了问题,自己也可以杀人灭口。 毕竟,他犯罪了。 而且还是罪大恶极之罪。 南宫偃月想着,蹲下身子,对着刺客轻声言语道:“是季淮安吗?” 此话一出,刺客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那眼眸之中的诧异和惊愕,更加确定了南宫偃月的想法。 “你现在指认,本宫可以救出你的家人,还可以饶你不死。”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容,朱唇轻启,缓缓而道:“不过……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本宫现在就可以将你砍头示众,头颅挂在城门口三天三夜,并且等你死后,每各三日就鞭尸一次,让你不得安生。” 看着刺客微微颤抖的身子,她又补充道:“你在乎的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 南宫偃月说的很慢很慢,就像是涓涓细流一般,温润之中不带有一丝攻击力。 她嘴角微微的笑容,配着她美丽眼眸之中的浓重杀意,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漠和高贵气质,带着点矛盾又让人觉得莫明和谐。 这一切都在清清楚楚的提醒着刺客。 这人惹不得。 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是比那夜的男人,更加可怕的存在。 这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四百八十五.季家之人 看着南宫偃月那张绝色天香,又极富有邪魅感觉的脸,刺客终于妥协了。 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抬起头,看向人群,然后吞咽口水,深呼一口气,大声喊了出来。 “是平南王的大公子季淮安!” “就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咋开了锅。 方才来到这里想看看热闹的季淮安,瞬间被众人围了起来。 “陛下,季淮安就在这里!” 柳若云指着狼狈不堪的季淮安,一脸地讨好模样。 她没有想到,本来就是想让南宫炎珏多多注意到自己,所以才一路跟随,没想到碰上这种事情。 更加巧合的是,季淮安恰恰站到了自己身旁。 柳若云觉得,这可能就是上天给她的提醒。 它在暗示自己,自己注定要与南宫炎珏有着不同寻常的关联。 随着柳若云的声音传来,南宫炎珏也转身,看向了一脸迷茫的季淮安。 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露出一丝冷漠,朱红色的龙袍穿在身上,衬得他的脸更加俊美阴柔起来。 这美和南宫偃月的端庄美艳不同。 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被天真烂漫的笑容隐藏着。 但他和南宫偃月一样,都是南宫家的人,都有着杀伐决断的个性。 只是他平日里不显露出来。 南宫炎珏轻轻一伸手,身旁的禁卫军就明白了意思,立刻将季淮安抓了起来。 这速度之快,都没来的及让季淮安开口解释什么。 他跪在地上,心里全是怒气,可是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因为现在人多口杂,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端。 他想着,还是决定安安静静地听着,分析现在的情况。 不得不说,季淮安想的倒是挺好。 不过,他身旁的刺客,可不会让他沉下心思。 他瞅着依旧一脸平静的南宫偃月和南宫炎珏,一边磕头,一边开口说道:“陛下,殿下,还求您救救我的家人,我该说的都说了,求求你们了!” 这声音响起,季淮安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瞅向刺客,原本还黯淡无光,又充斥着迷茫的双眸之中,瞬间被惊讶填满。 怎会是他? 这刺客…… 居然是樊庞! 他的大脑在此刻可谓是一片空白,耳边全都是一阵嗡嗡声。 似乎感受到了季淮安的诧异,南宫偃月看向樊庞,缓缓问道:“你可知道你的家人被关在了何处?”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关爱弱小的善良女子。 听着南宫偃月的话,樊庞思索片刻,开口言语。 “回禀殿下,小的只是远远瞅见过,那是一个湖边的小木屋,不过因为看守的人太多,小的没有办法和能力自己救出家人,这才妥协,听了他的话!” 他说着,像是记起了什么,又补充道:“那湖边似乎种着梨树,还是好大一片。” 这一个个线索展现出来,让众人不由得思索起来。 有人看守的湖边。 梨树。 小木屋。 这地方不就是在平南王府附近吗? 熟悉京都的人都知道。 这可是季家地盘啊! 四百八十六.幕后主使 听得此话,众人是明白了,季淮安也明白了。 好家伙,自己忽然之间,就成为了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了? 不过是想着未完成父亲的任务,看着这里人多,过来蹭蹭热闹,顺便好找个借口回去交差罢了,谁能想到摊上这么个事情? 季淮安觉得自己命苦极了。 好像什么坏事情都跑到了自己身上! 就说这次刺杀行动,自己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点也没有掺和,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幕后主使者了…… 他想着,琢磨着,越想越气,越琢磨越无奈,不由得转头看向同样跪着的樊庞。 这个在夜里欺压自己,威胁自己提供钱财的男人,现在正低眉顺眼地跪在自己身旁,乖巧懂事的模样,那里还像个凶恶霸气的山贼? 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光敢出来刺杀当今圣上,还敢污蔑季家!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厉害吗? 他这么说,即便是皇上饶了他,父亲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呀! 真是蠢货! 早知道他武艺不行,就不让他去暗中埋伏沈勇了…… 季淮安在心里头默默吐槽着,却忘记了自己也和樊庞没什么区别。 都是愚蠢之人。 瞅着季淮安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嫌弃和厌恶,南宫偃月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她抬手一挥,禁卫军便分为两队。 一队留在南宫炎珏身旁保护,另一队气势汹汹地朝着季家湖边行去。 浴兰节依旧进行着,原来没看到热闹的人,也被自己认识的人通知过来,大家纷纷聚在这里,等着一会儿的结局。 季家的湖边木屋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来回一个时辰就够了。 为了等到阵仗,大家自觉地挪步到阴凉处,搬出了小板凳。 和百姓一样,南宫炎珏等人也坐上了步辇,等着禁卫军带人质回来。 五月一到,京都的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再加上这正午时分,日头破红,跪在地上的娇贵公子季淮安,很快就热的出了水。 他额头的汗水一点一点冒出来,聚集成豆大的晶莹珠子,一个一个地划过他的脸颊,顺着脖颈,落入衣襟之中。 他大病未愈,本就苍白的脸,加上着汗水,配上他狼狈的模样,看得还真让人心疼。 不过,这所谓的心疼,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嘲讽。 毕竟,季淮安可是出了名的坏东西! 百姓们看着他,又看了看步辇之中的南宫偃月。 不由得替她感到不值。 “你们瞧瞧,季淮安像一坨烂泥一样,怎么配得上天仙模样的殿下呢!” “是啊,好在长公主殿下现在同顾白将军成婚了,不然再和季淮安在一起,指不定遇上什么破事儿呢!” “谁说不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那目光之中对季淮安嫌弃之情,可谓是发挥到了极点。 比看见偷吃粮食的老鼠,还要多几分嘲讽。 就在大家沉浸在吃瓜闲聊的乐趣之中时,禁卫军回来了! 四百八十七.一言一语 在禁卫军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人都低着头,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看样子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陛下,殿下,人已经救出。” 禁卫军首领闫飞拱手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跪着不语的樊庞抬头大声喊了起来。 “小妹!小妹,你没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他的情绪很是激动,多次想要起身跑去那女子身旁。 听见自家哥哥的声音,张小娘的泪是绷不住了。 她一边哭,一边奔向樊庞。 “哥哥!”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看的人好不感动。 “你还好吗?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事,我没事了,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人胁迫……” 听着樊庞和张小娘的言语,一同被绑架的男人,张二麻子,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同他们抱在一起。 “大哥啊,我没用啊,没有照顾好夫人,还害你出了事!” 三人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渐渐平复下来,一同跪在地上,朝着南宫炎珏和南宫偃月说道:“陛下,殿下,还请您为民做主啊!” 此话一出,大家便知道,重头戏来了! 手中的小零食,都更加香甜可口了起来。 先行开口的是刺客樊庞的好妹妹,张小娘。 她的眼眶还是红色的,泪痕未干,一脸的委屈。 她一手指着季淮安,一边开口说道:“这季淮安,早些日子他扮成乞丐辱骂我,被我扔了些烂掉的菜叶子,就记恨在心,派人将我和夫君绑了起来,借着这次浴兰节,威胁我哥哥,让他刺杀陛下,好让他上演一番忠心救主的好戏!” 她话音刚落,张二麻子就开始演说。 “本来我夫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季淮安的,可因为小的在平南王府里当差,夫人来看我之时,好巧不巧就被他瞅见过……” “想来这个计划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他早早就盯上了我们一家。” 张二麻子说着说着,便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的不得了。 他停了半晌,缓了缓,才继续说道:“因为大哥学过武,功夫还算可以……” 还没说两句,他就猛烈地咳嗽起来,看起来不知道病了多久,身子很是虚弱。 樊庞见他体力不支,渐渐喘起起来,便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三天前,他就声称大哥和我偷了他的钱财宝物,让我们在晚上到他府中住所一聚,说什么提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谁能想到……唉!” 这一家三口人,一个个叹气不已,脸上都是无奈和愤恨之意,让人看着颇为同情。 在他们口中,季淮安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成为了一切计划的幕后之人。 然而,他可是真的懵啊! 这三人话语中的故事,他是一个也不记得。 他好想开口解释,可喉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干涸无比,连话都说不出来。 难不成是三天前沈勇给的药里含毒! 他想着,大脑瞬间停止了转动。 四百八十八.在乎自己 季淮安猜的其实没错,这药里确实有毒。 不过,他也猜的有错,因为这药的毒是慢性的,根本同嗓子没有关系。 他之所以讲不出话来,都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一时失语罢了。 他跪在地上,顶着红日,耳边还尽是悉悉索索的声讨之音。 不论是樊庞一家人,还是围观的百姓们,嘴上似乎没有片刻闲工夫。 在一连串的攻击之下,季淮安的情绪终于是控制不住了。 他好委屈,好愤怒,好无奈。 只听得“哇”的一声,季淮安哭了。 他,一个堂堂平南王大公子,一个健全的大男人,一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坏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哭了。 而且,这哭还不是默默地流泪。 是号啕大哭! 泪水和鼻涕一起流下,季淮安想伸手擦,但双手早就被绑在背后,动弹不得。 他没有办法,只能尽力低着头,用脑袋蹭着肩头。 为了够到,他不得不扭动身子,活像一只大虫。 本就哭哭啼啼,再加上这一奇奇怪怪的举动,看的人还以为季淮安脑子有问题。 就连在他身边一同跪着的樊庞看了,都不由得向一旁挪了挪,生怕染上什么恶疾,让好端端一个人变成痴呆傻儿。 季淮安感觉鼻涕擦的差不多了,才停止扭动,继续委屈巴巴地哭着。 他哭着哭着,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脸上不由得惊讶起来。 “我……我……” 他小声试了一下,发现说话也似乎没了问题,便定了定神,开口言语。 “陛下圣明,千万不要被这些贱民的虚妄之言所欺骗啊!他们说的这些事情,我是全然不知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配着狼狈不堪的模样,还以为是受了旁人多大的欺负。 然而,他这样做作的表演根本引不起一丝同情和怜悯。 因为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哦?” 南宫炎珏听着他的声音,不由得咧嘴轻笑起来。 “季公子的意思是,朕和皇姐都冤枉你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目光留在南宫偃月身上,有些期待自家姐姐的反应。 他心里清楚,这次计划都是姐姐自己操纵的,不过她到底对他有多恨呢? 又为什么这么恨呢? 南宫炎珏这心里还真是好奇呀。 他风轻云淡般的话语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嘴角微微扬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哭鼻子的季淮安,朱唇微动,缓缓而道:“既然季公子说自己全然不知,那不如当众解释一番。” 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感情,不带嘲讽,也不带爱意,有的只是平静,像死水一般的,波澜不惊。 温温柔柔的话语,仿佛羽毛般落下,却重重地砸在季淮安的心里。 在这一刻,他忽然之间觉得,南宫偃月对自己还是在乎的。 她可能还是爱着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替自己说话,给自己机会解释。 季淮安想的很美,可他不知道,这个他认为爱着自己的南宫偃月。 正是设计这一切的女人。 她才是他人生里,最恐怖的灾难。 四百八十九.愚蠢不已 季淮安越长越激动,越想越感动。 他抬起头,看向南宫偃月,瞅着她美艳动人的容貌,她窈窕的身姿,高贵典雅的气质,心里后悔不已。 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啊! 自己可真傻。 曾经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季淮安头一次在心里产生了愧疚之情,不过,这份愧疚可以保持多久,谁都拿不准。 他小狗般的可怜目光落入南宫偃月眼中,让她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恶心。 若是没有猜错,这个男人,一定是觉得自己对他还有情谊了。 真是可笑。 南宫偃月别过头,朝着后方退了几步,坐在了步辇之中。 “说,机会只有一次。” 一听此话,季淮安的大脑瞬间快速转动起来。 “首先,这女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更不要说什么绑架她,威胁她哥哥刺杀圣上。” “其次,我没有叫这两个男人来到我的住所……” 季淮安一条一条的列举着,看似颇有道理。 不过,他的略微躲闪的表情还是被南宫偃月看出了端倪。 她纤纤玉指冲着张小娘点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也听着季公子的话了,你可还有其他证人?” “有。和我同街居住的李婶儿。” 张小娘这话一出,本来还在树底下坐着小板凳看戏吃瓜的李婶儿,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放下手中的小零嘴,略带尴尬地笑了笑,缓缓起身,撵着小碎步跑到南宫偃月面前。 “陛下万岁,殿下千岁,老婆子我是见着季公子朝着张小娘大吼大叫,引得她扔了些菜叶子。” 她一面说,一面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季淮安,只见他的目光之中全是凶恶,吓得她不由得躲远了些。 “殿下,就是这种眼神,像个恶鬼一样,看的人哟……心里头害怕极了。” 她脸上带着几分嫌弃,言语之中却都是诚恳。 李婶儿的话,大家一向是半信半疑,因为她老是夸大其词,而且还八卦。 不过这一次,大家瞅着她被吓到身子颤抖的模样,不知不觉地就相信了。 更何况,现在是在当今圣上和长公主殿下面前说话,她可没胆子造假。 有了证人,张小娘之前的话语也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相比而言,季淮安话中的真实度就自动降低不少。 他心里头着急,忽然看向樊庞,又开口说道:“她哥哥是山贼,一个山贼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他都不是个好人,那他家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这话听得南宫偃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的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过他季淮安,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东西呢? 他仗着自己平南王大公子的身份,欺压百姓这么久,难不成还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吗? 看着蠢货一般的季淮安,南宫偃月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真是被猪油遮了眼。 当对手变得愚蠢起来时,一切精心设计的报复,都显得没了意思。 所以,南宫偃月觉得,处理完季淮安,她要换一个报复对象了。 四百九十.反转人生 季淮安的话音刚落,好久没有开口的樊庞,可是忍不了了。 虽然他无恶不作,当山贼还因为不守规矩被赶了出来,但是他略微有着暴脾气的小妹可是个好人。 一不偷二不抢的,平日里还总帮着邻居阿婆做点活儿,这么好的妹妹,哪里能被季淮安这般污蔑。 不行! 绝对不行! 樊庞想着,便开口大声喊到:“殿下,小的还有一事未说。” “讲。” “其实,小的同季淮安早就认识。他还和小的结拜为异性兄弟,给过小的一件宝贝当作信物。” 樊庞说着,不由得好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自责的表情。 “而且,这已经不是他派小的第一次杀人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愣了。 好家伙。 这瓜是真香。 不一会儿功夫,这几个人的关系就变化了这么多。 樊庞从被威胁的受害人,变成了拿钱办事的听话手下。 季淮安从幕后主使变为不认识刺客的干净公子,又成了一开始就心思险恶,杀人买命的坏东西。 瞅见樊庞要将事情全盘托出,季淮安也不由得慌了起来。 尤其是,他发现,人群之中似乎出现了平南王府的家仆。 该死。 这么一来,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一切都会被父亲发现的。 若是樊庞把兵符,沈勇这些都说了出来,那自己可真是完了。 该怎么办呢? 季淮安想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素芝的面容。 他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邪恶,嘴角微微扬起,开口说道:“我说实话!” 他大声喊着,打断了樊庞的演讲。 他抬起头,露出那张带着狼狈的脸,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事实上,我也是受人胁迫。” 这话一出,吼,引得众人纷纷竖耳。 好家伙,这又要反转啊! 大家拿起凳子,十分自觉地向前挪了挪,生怕听不清楚细节故事,在线吃瓜都比旁人慢一拍。 “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二皇子暴乱那夜,长公主带着禁卫军屠杀了京都之中的四个大家族。” “威胁我的人,就是当年的沈家余孽。他们给我喂了药,说不合作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我本来是坚持的,可那毒素发作的时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季淮安回想着那时的痛苦,面容都不自觉扭曲起来。 “我能感觉自己的喉咙处,就像是有数万只蚂蚁爬过,奇痒难忍……” 他的双眸之中尽是恐惧之色,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看起来是受了不少苦,让人感觉颇为真实。 “陛下,我说的句句属实,还望陛下念在我季家为大都做了不少事情的份儿上,饶我一命。” 他一面说,一面磕头认错,态度是极为诚恳。 “真正想要刺杀陛下的人,是沈家余孽,沈氏兄妹,沈勇,沈琼啊!” 见季淮安终于说了沈家,南宫偃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她走近季淮安,缓缓蹲在他身旁,伸出手扶上他的脸,颇为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声言语。 “沈琼?不应该叫素芝吗?” 耳边那一阵柔风吹过,却让季淮安冷到打起了寒颤。 四百九十一.脾气不好 季淮安的瞳孔逐渐变大,本来可怜兮兮的脸上露出了诧异和震惊。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全是颤抖,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包裹着他,让他慌张不已。 “你都知道什么!” 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要伸手抓住南宫偃月,想要问了清楚,却没有办法。 因为现在的他,不过是个犯人而已。 双手被绑,双膝跪地,任人宰割。 季淮安的表情十分让南宫偃月感到满意,她缓缓起身,又回南宫炎珏身旁,然后静静地看着前方,沉默不语。 因为,接下来要轮到自家弟弟上场了。 南宫炎珏看出姐姐的目的,开口问道:“沈家余孽的住所你可知道?他们还有何阴谋诡计?” 听着皇上的问题,季淮安压制着自己心里的不安的念头,下意识告诉自己,南宫偃月只是瞎说,或是她原来不小心见过素芝而已。 他只能这样麻痹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太害怕了。 若是这一切都是南宫偃月的阴谋,那自己真是一点点希望也没有了。 她方才抚摸自己的那一下,就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带着无尽凉意。 她一定是恨自己的。 什么爱,什么温柔,都是这个恶毒女人的假面具。 自己绝对不能落到她手里啊! 哪怕是出卖素芝,出卖父亲,出卖所有人,自己也不能死! 他想着,便急急忙忙说道:“回禀陛下,城外郊区有一个小木屋,那里是沈家兄妹一开始的居住地,而且,沈勇还曾经在红筱阁呆过一段时间,我觉得,那里的掌柜庄红羽也脱不了干系!” “庄红羽和李济交好,说不定……” 他将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甚至拉上了李济当作垫背的。 听到李济二字,混在人群之中的平南王府家仆,可是呆不住了。 他知道,现在正是邀功的好时机。 季淮安一看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现如今府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爷更加在意李济,而不是季淮安,他拉李济下水,王爷定会保李济。 自己现在将消息一五一十地传回去,肯定能巴结好李济,日后定有好日子过! 他想着,撒腿就跑,一溜烟地向平南王府赶去。 家仆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他们的心,此刻都落在了季淮安身上。 季淮安的话语里确实让人感觉很真实,不过介于他已经改变了两次说法,大家也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而这场刺杀引起的闹剧,已经持续了许久,现在已快至未时。 见自家姐姐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南宫炎珏便开口命令道:“闫飞,将季淮安收监,顺便请姜太医来给他看病。另一队,立即搜查郊外,将沈家余孽找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里尽是天子威严,那浑身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一点也不输给南宫偃月。 看的众人也是一惊。 原来,这个表面上天真烂漫的皇上,也是会生气的。 而且,脾气不比他姐姐南宫偃月差多少。 四百九十二.人心渐散 家仆吕摩一路小跑,急急忙忙地赶回到平南王府,打算将消息告知李济和王爷。 方一进门,便看到地上一堆血迹。 红晃晃的一片,在光下泛着亮,看的人好不刺眼。 好在这种场景,他已经见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了许多。 他定了定神,朝着一旁打扫血迹的仆人问道:“老蔡啊,王爷在哪个屋啊?” 听见他的声音,被唤老蔡的男人抬起头来,他向四周张望一下,然后偷偷摸摸的凑近吕摩,小声言语起来。 “哟,你啥事儿要找王爷说啊,要是坏事儿,现在可别千万去,王爷正气的不行,那黑着脸的模样,看起来就像要吃人似的。” 他一面说一面比划,十分生动形象。 “我就早上去看了个热闹的功夫,能出什么事,把王爷气成这样?” “唉,你可知道那个康烟布坊的王掌柜?近几日红筱阁和锦绣缘的生意火爆,让康烟布坊生意不好,亏损太大,本都赔光了。王爷一听,这不……” 老蔡说着,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红,叹了口气。 “命没了。” “啥!” 吕摩听得不由得惊讶起来。 要知道,这王掌柜可是跟了王爷许久的人啊,而且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前前后后替王府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如今因为一次失误,就把他搞死……这实在是让人…… 唉! 不过这也没办法。 这就是王府的规矩呀! 只有有价值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吕摩少时就被卖入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跟府中之人学来的,早就懂得了世界的残酷道理。 优胜略汰! 为了活下去,自己只能选择跟随最强的人。 他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好,拍了拍老蔡,轻声安慰了一下,随后又问道:“李济大人在哪里?” “应该是在自己房里!” 老蔡挠头想着,眼神斜瞅,姿势古怪,看起来到有些滑稽。 “王掌柜日后,耀通布庄的刘掌柜命是保住了,不过被吓得失了禁。李大人看事情解决了,就回自己房里去了。不过现在也过了挺久,若是换了地方,我也不知道。” “得,我知道了。” 看着老蔡那难受模样,吕摩下意识给他捶了捶背,继续说道:“你年龄大了,如果是累了,就歇会儿,我忙完了,我就过来帮你。” “好好好。” 老蔡笑着应道,瞅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孩子,从小就被自己捡回平南王府中,跟着自己一起吃,一起住,学了不少人情世故,也看淡了许多是是非非。 如今这府中啊,就快要变天了。 平南王虽然老谋深算,但奈何生出个傻儿子季淮安,整的府中出现破败之势。 还有那个私生子李济。 面相看起来温温雅雅,毫无危险,实际上,他才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自己要不要也学学方荼,趁早离开。 话说自从他离开之后,这生活水平直线上涨,相识一场,自己可是真羡慕。 这主子呀,还是要找好的呀! 不然哪天犯了点什么小错,下场就会像今天的王掌柜一样。 四百九十三.墙头小草 吕摩快步走到李济房门前,向里面探头探脑的瞟了一眼,看见了一抹水青色。 “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 他喊着,低着头,不敢同李济对视。 他知道,李济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么儒雅随和。 他就是一条藏在草丛中的毒蛇,静静地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然后看准时机,发动攻击,置人于死地。 至于吕摩是如何知道的? 那就是后话了。 “说。” 李济冷漠的声音,轻悠悠地从房里飘了出来,落在吕摩耳中,带着一丝寒意。 “季淮安被禁卫军抓了,罪名是谋害当今圣上!” 此话一出,房中的李济停下手中的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黝黑的桃花眼之中,尽是算计。 那一抹狡黠的光亮,一闪而过,就像是天空划过的流星一样,让人无迹可寻。 “进来说。” 他冰冷的命令道,将自己那一份心中的喜悦收敛了起来。 吕摩听得指令,小步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站在他面前,开口说道:“有一个刺客冲出来刺杀皇上,他自称家人被绑在了季家湖边小屋之中,受季淮安胁迫的,才刺杀皇上。长公主殿下派禁卫军去搜查,证实了他的话语。” “季淮安百口莫辩,后来又提出来一个新的幕后主使,沈家兄妹。说沈家的兄长与红筱阁庄掌柜有关,而庄掌柜要与您交好。” 他将这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济,却见他没有丝毫气氛和慌张。 果然李济和季淮安不同,不是一个喜形于色之人。 按老蔡的话来说,这种人定是个狠角色。 跟着他绝对没错! 吕摩自己想着,便开口说道:“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对小的吩咐,小的愿意为您效劳。” 这话一出,方才一直沉默不言的李济,终于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好像刚刚说的一切,都没办法牵动他的心,带不起一丝波澜。 “小的吕摩。” 李济抬眸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不大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 他的话音刚落,吕摩便跪地谢恩,这动作熟练又快速,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起来,将你方才说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告诉王爷。此时,他应当在书房。” 李济命令道,抬起笔,在信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见李济又开始无视自己,吕摩缓缓起身,想着老蔡同自己的忠告,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大人,小的……小的一个人去吗?” “若是不敢,便算了。” 李济云淡风轻的声音飘来,那甚是无所谓的语气,让吕摩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一次试炼。 这是体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若是活着从书房回来,自己就可以真正的加入李济这方。 吕摩明白后,一点犹豫都没有,直直地,就朝着书房走去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李济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容。 墙头草很多,可有用的太少了。 不知道这一棵草,能不能受的住风雨。 四百九十四.不速之客 这场刺杀闹剧终于告一段落,南宫炎珏的出巡活动也就此结束了。 与此同时,一上午都不曾出现的顾白,回到了长公主府里。 一回府,他便急急忙忙朝着绛榕居赶去,心里头念叨的都是自家夫人,南宫偃月。 今日,他被夫人派去偷棺材了。 想必这种事情,也就南宫偃月开口,他才会去做。 若是旁人,定要遭受顾白的一阵冷言冷语。 自三日前从皇宫回来以后,顾白便连夜安排好了伏击计划,就等浴兰节这日实行。 说实话,端太妃下葬有些匆匆忙忙,运送棺材的人马也不多,使得计划进行的格外顺利。 顾白截下棺材,换好假尸之后,便施展轻功,连忙回来告诉南宫偃月。 他推开绛榕居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夫人,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娇媚之语。 顾白的眸子里的温柔忽的消失不见,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漠和不喜。 “出去!” 他冷冷地命令道,浑身上下都是寒气。 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美则美矣,但不近人情。 听得声音,女人从帷账之后缓步移出,明艳动人的眸子里尽是笑意。 粉面桃花印相红, 眼波似水满柔情。 窈窕婀娜身多姿, 粉嫩朱唇蜜言轻。 然而,这样绝色天香的女子,在顾白这里感受到的,却只有冷淡。 “许久未见,这么凶做什么……” 她芊芊玉指拨弄着自己鬓边的青丝,浓密的睫毛下上微动,带着一分娇羞,又带着一分戏谑。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姐啊。” 她忽的脚下一动,身子就快要贴在了顾白身上。 看着他下意识向后退去,她好生无趣的甩袖出了房门。 “无聊。” “你个木头呆子!” 她一面吐槽,一面坐在小院里的石桌旁,等着顾白伺候自己。 “还以为成婚以后,人会变得有趣点呢,真是……连笑都不给我笑一下!” 她的手指随意地敲打着,发出咚咚的声音,节奏混乱五章,听的人心烦意乱。 她坐着等了一会儿,见顾白似乎没有动弹,便不耐烦地开口说道:“还不快送茶来?临云峰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此话一出,不过一弹指功夫,顾白的手上便多了一壶茶。 他将茶放在石桌上,一句话未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女人一把拉住顾白的衣袖,好奇满满地问道:“你要去哪里?好不好玩?带上我呗?” 顾白本来直视前方的目光,落在了那白皙的手上,眸子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不悦。 “放手。” 他说着,声音里都是冷冰冰的,那语气之中,也是明显的不高兴。 “老是摆臭脸!就你这样子,你夫人会喜欢你吗?” “听说她是大都的长公主,有我好看吗?” 女人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语气里尽是挑衅。 “喝完便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你不回答,那她长的一定不如我。不会……是个丑八怪!” 此话一出,女人感觉到空气都凉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收起手,抬眸看向顾白,只见他眸子里全是阴翳。 “洛子卿,你莫要过分了。” 四百九十五.反常举动 顾白的话语一出,洛子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起来。 “凶什么凶,就知道凶我,一天天的,山门里凶我,现在还凶我!” “都多久没见了,不想我就算了,还凶我!” “再也么说我也是你师姐啊,没大没小,不知尊卑……” 这一串碎碎念,听得顾白脑袋疼。 看着比自己小上四岁的洛子卿,顾白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茶色清明,茶香飘逸。 淡淡的味道传入洛子卿鼻腔之中,让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转头看向白白净净的茶盏,小声哼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还差不多。” 她捧起茶,小口抿着,像只猫一样。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顾白脚尖轻启,一个轻功便跃上房瓦。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抹朱红色的身影朝着绛榕居走了过来。 顾白不用想都知道,是南宫偃月回来了。 他先是心喜一下,毕竟一上午没见着自家夫人,还是颇为想念的。 不过,这份心喜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他忽然之间意识到,这院里,还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若是被南宫偃月看见其它女人在自家院里,悠闲的喝茶,那自己…… 不能细想。 顾白咽了一下口水,朝着南宫偃月的方向就飞了过去。 南宫偃月正在路上走着,同被李济放出来的素芝说着话。 “紫荷,既然回来了,那就不必掩饰自己了,本宫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住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早些去休息。” 她这话音未落,就瞅着眼前出现了一团黑,定睛一瞧,顾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紫荷见状,颇为识趣的离开了,只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还有点滑稽可爱。 两人相视许久,南宫偃月先没忍住,便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不在房里等我?” “想你了。” 顾白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眼眸之中全是爱意。 “就知道说这些。” 南宫偃月轻轻拍了一下顾白的胸膛,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放在了心口。 “真的,你摸。” 顾白一本正经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的模样,让南宫偃月又无奈又好笑。 而这份矛盾的感觉之中,更多的是来自心中小小的欢喜。 不得不说,南宫偃月还挺喜欢的。 “嗯感受到了。” 她低头浅笑,温温柔柔的声音从那朱红的唇中飘了出来,对顾白颇为诱惑。 “我也想你了。” 听着自家夫人的话,顾白轻轻用力,便将她揽入怀中,朝着她微红娇羞的脸就吻了上去。 感受到顾白炙热的情感,南宫偃月的耳根,都不自觉红了起来。 “回房,这里……怪不好意思的……” 她小声言语着,拉着顾白就要往绛榕居移动。 见状,顾白急忙说道:“夫人,我们去书房可好?我想同你商量点事情。” 他略微有点反常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南宫偃月的注意,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问道,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小院中传了出来。 四百九十六.来者不善 “顾白,我想喝酒!” 洛子卿拿着空空如也的茶壶,趴在石桌上喊着。 她知道,只要是她在这里,顾白一定没走远。 毕竟她临云峰混世大魔王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 “顾白,顾白,顾白……” 她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一手支愣起头,双目无神地打量着布局雅致的小院,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审美,一点也不大气磅礴。” 她小声嘟囔着,见还顾白还没回来,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绛榕居院门外面,顾白正一脸尴尬地瞅着微微不悦的自家夫人,傻傻地站着。 “怎么不说话了?” 南宫偃月嫌弃地抽出自己的手,云淡风轻地开口说着。 “方才不是挺会讲的吗?” 那温温柔柔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讽刺和调侃。 “那是我师姐,今日突然来的,我也不知情。” 顾白一面解释,一面将自己的手凑近南宫偃月的纤纤玉手。 只见她目光飘过,轻声哼了一下,吓得顾白瞬间收回了手。 还想牵我手! 想什么美事儿呢。 南宫偃月暗暗想着,转身便要往书房走去,然而,就在此时,洛子卿出来了。 她瞅着顾白,心情都好了起来,急急忙忙就跑到他身旁,十分亲密地抓上了他的衣袖。 “我就知道你没走,不放心我一个人。” “放手。” 顾白一边说,一边抽出衣袖,朝着南宫偃月的位置挪动两下,看起来就像被当场抓包后,急急忙忙偏清关系一样。 原本还想离开的南宫偃月,忽然之间,心里就燃起了一股子怒意。 金屋藏娇也就罢了。 如今还在自己面前得瑟起来了? 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看着顾白,又看了看洛子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十分和善的笑容。 “不给本宫介绍一下吗,夫君?” 她的声音一出,那两个着重的“夫君”二字,让顾白的心不由得一颤。 顾白知道,自家夫人生气了! 他不自觉吞咽着口水,头一直低着,乖乖巧巧的模样,像极了认识到自己错误,被罚站的孩子。 “这是师姐……” 还未等顾白说完,洛子卿便开口打断道:“本郡主叫洛子卿,很高兴认识你啊,大都的长公主,南宫偃月。” 她脸上挂着笑,眼眸微弯,看起来倒是挺有礼,但那淡黄色的双眸之中,却尽是敌意。 此话一出,在配上洛子卿的不合大都风范的衣装,南宫偃月心里便知道,她是北疆之人。 有趣。 真是有趣。 临云峰居然也收了北疆的人。 白圣这老头子,真是忘了师父说过的话了。 看着南宫偃月没什么反应,洛子卿捂着嘴,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我突然到来,会不会麻烦你呀。” 那略显做作的模样,落入南宫偃月眼中,让她颇为反感。 真是许久都没有遇见这么讨厌的人了。 忍。 端庄。 本宫不能和她计较。 南宫偃月暗暗劝说着自己, “不麻烦。” 她十分冷淡地回话,美艳动人的脸上虽然笑着,但不带一丝感情。 四百九十七.高看一眼 南宫偃月的声音从她红色的唇中,缓缓飘了出来。 那淡漠的语气,满不在意的神情,让洛子卿十分不爽。 这个女人,到底喜不喜欢顾白呀! 若是喜欢,怎么见着他身旁出现女人,都不吃醋,生气呢? 若是不喜欢,那……自己是不是有希望! 洛子卿想着,不由得打量起南宫偃月。 南宫偃月长得很美。 她自身带着一股子端庄典雅,可那张绝色的脸,却十分带有攻击性。 她黝黑的凤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就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藏着无尽神秘。 洛子卿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不像她表面这般温柔和善。 顾白知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洛子卿还在入神地想着,便听得顾白开口说道:“既然自己都觉得麻烦,那便回临云峰去。” 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让洛子卿不禁感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再也么说,自己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青梅竹马,这态度就不能好点? 没礼貌。 她小手一握,瞧着顾白,不客气地说道:“若是在临云峰,你还敢这么和我说话吗?” “罚跪去。” 她摆摆手,动作极为熟练,也不知原来惩罚过顾白多少次。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罚跪? 我自己都没舍得罚他,你那里来得资格? 她一把跨上顾白的胳膊,看着洛子卿,缓缓而道:“洛郡主,这里可不是临云峰。” 顾白一见自家夫人居然护着自己,心里颇为,方才那一份忐忑不安,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喜悦。 他轻轻拍了拍南宫偃月的手,温声地安慰道:“夫人放心,就算是在临云峰,为夫也不会听她的。” “毕竟,临云峰还有一条规矩,若是不服,可以打一架,胜者为尊。” 他温润如水的声音响起,让洛子卿不禁心里头难受了一下。 原来他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不是对我。 她能感受到自己低落不已的情绪,那眼眶之中,微微波动的晶莹。 不能哭。 我才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哭呢! 我可是北疆郡主,不能丢脸! 她的双手背后,狠狠地掐着手心中的肉,想让疼痛压制住这份心里的委屈和难过。 “我是你师姐!你不知礼数,等我回去告诉师父,让他打死你!” 洛子卿气呼呼地说着,那模样,就是一个得不到心爱东西,找长辈告状的臭屁小孩。 看着她这般,南宫偃月忽然觉得先前是自己好看她了。 这人,一点点威胁都没有。 就是一个长的好看的绣花枕头。 脑子里都是草。 瞅着洛子卿强忍眼泪的可怜样子,南宫偃月都不忍心亮出自己的身份,欺负她了。 好家伙,白圣是收了个什么奇葩徒弟呀! 这徒弟收的,是越来越没水准了。 培养几个像顾白,北霖这样的多好。 要不平平无奇的也行。 至少不要和洛子卿一样,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哭包。 啧啧啧。 等自己回到临云峰,定要把这事儿提出来,笑话死这个老头子! 四百九十八.自诩深情 瞧着洛子卿怒气之中,带着些许委屈不悦的模样,南宫偃月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白卉的可爱样子。 她还记得,上一世白卉受柳莺莺欺负后,怕自己难受,不告诉自己事情经过时,她就是这样。 受了委屈不说,还强忍着泪水,但是自己又控制不住。 小嘴死死抿着,低着头,手不自觉搓起。 那一团团的晶莹在眼眶中转着圈,在光下泛着亮,好似被石子击中的水面,波澜起伏,惊起一片涟漪。 但凡一开口,便是哽咽之声。 这丫头,等自己去临云峰时,让她和紫荷一起玩。 两人天性都很单纯,想必会合得来的。 南宫偃月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了一抹颇为慈爱的笑容。 这对待孩子才有的温柔一笑,落在洛子卿眼中,就像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不光不理会自己也就罢了。 如今也可怜自己! 自己可是郡主,向来都是自己可怜别人。 父王说的话在洛子卿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让这个年仅十八的姑娘,目光之中尽是敌意。 只有弱者,才值得被可怜。 而自己,注定要做强者! “你笑什么!我是顾白的师姐,你是他的夫人,按道理来说,你也比我低。还不快一同向我道歉。” 她说着,白皙的手指指向南宫偃月,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 此话一出,顾白的表情瞬间就不好了。 “洛子卿,你莫要过分了。” 他阴沉着脸,浑身散发出一中杀气,那是浓重的杀戮才会形成的气场。 那双魅惑十分的桃花眼中,布满了阴翳。 洛子卿见顾白这般模样,不由得心里一惊,眉头紧紧皱起。 从前自己欺负过顾白那么多次,他顶多也就是凶凶自己。 可今日,为了一个刚刚成亲不过一个多月的女人,他居然想要伤害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南宫偃月她有什么好,自己又哪里比不上她? 若是说因为身份,自己也是高贵如月的北疆郡主,而且深受宠爱。 若是说相貌,自己长的也不差。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北疆人,而他和南宫偃月都是大都人吗? 可自己父王这一派,是出了名的随和温婉,倡导和平啊! 不然,自己也不会从小背井离乡,来到临云峰拜师学艺。 也不会被玉衡散人收为关门弟子。 更何况,在临云峰的日子里,一直是自己陪伴着他,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 这么多年来,自己对顾白的心意那么明显。 临云峰上上下下,又有多少人喜欢自己,自己都不曾同意。 洛子卿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她觉得自己同南宫偃月并无差别,所以她输了,她难受。 可是事实上,洛子卿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和爱。 她对于顾白的感情,更像是主人对自己心爱玩具的感情。 不过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不能被人抢走。 但是要是具体问她,为什么不能失去顾白,她也说不清楚。 就像他父王,北疆三王之一的洛温戮曾经问过的。 喜欢顾白的理由,她说不上来。 四百九十九.报复顾白 洛子卿攥紧拳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白,忍受着他身上那强烈的杀意。 “我是师姐!顾白,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大声说着,看起来气势凌人,但南宫偃月知道,她心里也是慌张不已。 不然,那双白嫩的小手,也不会握的这般紧,紧到手背上的青筋明显,指甲都要扎到肉中。 顾白的手臂动了一下,却被南宫偃月拦住了。 她颇为和善友好的看向洛子卿,朱唇轻启,缓缓而道:“你确定要同顾白比身份吗?” 南宫偃月淡淡地问着,一双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皎洁,好似明月般透亮。 见她开口,洛子卿忽然觉得背后一凉,也不知为什么,身子不自觉退后两步。 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道了一句,“确定。” 她看着南宫偃月,想着在临云峰的这些年。 自己可不曾见过南宫偃月,而顾白注定是自己师弟,这是跑不了的事实。 她倒要看看,南宫偃月打算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紧紧盯着南宫偃月,忽而见她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不似春风般柔和,也不如涓涓细流般温润,带着一股子嘲讽和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正当洛子卿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什么圈套之中时,南宫偃月的声音缓缓而至。 “顾白,他是你师叔母。” 此话一出,洛子卿不由得愣住了。 随后,她便发出了,一长串爽朗的笑声。 “你是在说笑吗?不了解就不要瞎说,临云峰与我师父同辈的,只有白圣老祖和玉霖散人。” “你这话出来,莫不是在说顾白嫁给了老头子。” 她笑得前仰后合,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南宫偃月脸上挂着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宫偃月没有说话,倒由着洛子卿笑了许久,笑到顾白的脸越发乌黑,就像是乌云遮住阳光一般,浑身只剩下凉意。 洛子卿累了,才停下笑来,倚着墙站着,看向顾白,表情十分有趣。 说实话,她现在,已经在脑海之中,幻想出顾白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头顶凤冠,嫁给山上老头子的滑稽模样了。 完了完了,日后怕是不能直视他这张俊美的脸了。 见洛子卿这般反应,顾白心里便明白了南宫偃月的意图。 这那里是为了给自己撑腰啊。 这就是为了让自己名声扫地…… 省的到处沾花惹草。 若是自己“嫁人”的消息传回临云峰,自己的脸也不必要了。 平日里八卦的那些师兄们,没了北霖的镇压,还不得在背地里笑话死自己。 顾白想着,不禁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和可怜的瞅着自家夫人,希望她解释清楚。 然而,他刚一扭头,就碰上了南宫偃月“凶狠”的眼神,整个人瞬间怂了。 算了算了,嫁人就嫁人。 反正嫁的是自己夫人。 更何况,只要夫人高兴,一切都好说。 若是到了临云峰,发现有人笑话自己,打一顿就好了嘛。 反正,自己基本都能打的过。 而打不过的那几个师兄,都下山忙碌去了。 山上,属自己厉害。 五百.震惊不已 无视掉顾白宛如小狗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南宫偃月看向洛子卿,缓缓而道。 “按照临云峰的规矩,晚辈见了长辈要行礼问候,那你开始。”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听起来还带着几分笑意。 那双明媚眸子里闪着的微光,好似泛起波澜的湖面,碧光粼粼,美不尽已。 南宫偃月说的一本正经,看的洛子卿不禁怀疑起这话语的真实度。 难不成,顾白真的嫁给了山上的某个老头子? 和南宫偃月只是假成亲? 他拒绝我这么多次,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 洛子卿琢磨着,眼眸慢慢上移,忽然觉得顾白那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份阴柔。 感受到洛子卿意味深长的眼神,顾白叹了口气,指了指身旁的南宫偃月。 “此乃临云峰玉霖散人。” 此话一句,洛子卿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话到嘴边犹豫了许久,但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此刻感受到的震惊和诧异,一点也不亚于当初的顾白。 “你……你说什么?” 她不死心地又问一遍,生怕自己耳朵不好使,幻听错了。 “你师叔,玉霖散人。” 顾白又一次说道,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好笑和得意。 洛子卿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也想起了这一个月和南宫偃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得不说,自家夫人是真的有魅力啊。 不然,怎么短短一个月不到,自己就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听着顾白的话,看着他们两人脸上镇定自若的模样,洛子卿更加无法接受了。 怎么会呢? 山上如同老怪物一般的玉霖散人,怎么会是大都长公主南宫偃月呢? 她不光要抢走顾白,还要从辈分上压我一头? 不行。 不能…… 这一定是假话。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着,眼神之中都是诧异。 洛子卿的话语和行为举止,完完全全都在南宫偃月的意料之中。 毕竟,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先是顾白,后是北霖,再是她。 三个人虽然表现的程度不一样,但那份深深的惊愕,还是差不多的。 南宫偃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颇为“慈祥和蔼”的笑容,看着怀疑人生的洛子卿,缓缓开口。 “乖师侄,见了长辈就要听话,快快行礼,莫要不知礼数。” 她的声音极为柔和温润,就像是春日将来,刚刚化开的冰河,在温暖的光下泛着亮,却藏着一股子凉意。 见她美艳之中,又透着一丝虚弱的绝色容颜,洛子卿的眼眸微眯,透出了强烈的不悦。 她放在背后的手,渐渐转动着,全身的气流都聚集在掌心之中。 然后,她换上一副乖巧有礼貌的模样,和和气气地朝着南宫偃月缓缓靠近。 她慢慢地弯腰,低下自己的头,眼眸却死死盯着南南宫偃月的腹部,露出了一抹狠辣之色。 “师叔在上,晚辈这厢有礼了。” 洛子卿说着,手猛地向南宫偃月袭击而去。 那速度之快,来势之凶,明显就是带着杀机。 五百零一.不自量力 顾白见状,脸色一沉,左手立即挥出。 然而,在他出手的同时,南宫偃月也出手了。 只是一瞬间,洛子卿的手便被她握在掌中,动弹不得。 强大高深的内力,让洛子卿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铁钳衔住。 每一寸肌肤都带着剧烈的痛感,传到她的大脑之中,令她的神经感到颤抖。 洛子卿忍着自己的惊讶和疼痛,抬眸看向南宫偃月。 只见她黝黑深邃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鬼魅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缓缓而道:“师侄就是这般行礼的吗?” 那双直勾勾瞅向她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穴,透着阴森和寒冷,也带着无尽的神秘和黑暗。 洛子卿瞧着,不由得身子一凉,大脑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逃! 这是来自猎物的第六感,面对危险时的第一反应。 洛子卿在这一刻,忽然懂得了被狩猎的感觉。 那种透着寒意的阴冷,遍布全身,让她忍不住恐惧起来。 这个女人。 实在是太危险了! 洛子卿暗暗感慨着,努力想将自己的手从南宫偃月掌中抽出。 然而,她这点力气。 这些与南宫偃月相比微不足道的内力。 要逃离,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洛子卿挣扎了一会儿,眼看没有半点作用,心一横,打算破罐子破摔。 她的左手被控,于是便用右手朝着南宫偃月发起第二次攻击。 这一次,她用尽全力,一点也不收敛自己的力量。 见状,南宫偃月莞尔一笑,放开了她的手,但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却露出了一丝杀意。 与此同时,顾白已经明白南宫偃月的想法,便自觉地退到一旁,不在阻止。 说实话,他也十分好奇南宫偃月的武功到底有多强。 毕竟自己与她交手,也不过两次,只是简简单单的可以评价出她的内力很高。 但是论起其他,顾白心里也不清楚。 趁着洛子卿挑衅的这一次机会,了解一下也好。 省的自己去前线时,会担忧南宫偃月不能保护好自己。 于是乎,他站在墙边,十分认真地观看起来。 洛子卿拜师玉衡散人,属身法最为出类拔萃。 只见她脚下宛如水波轻舞,一下子就绕到南宫偃月身后,朝着她的肩胛骨就是一掌。 虽然许久不曾动粗,但南宫偃月也不是吃素的。 好说她也是君泽圣人的徒弟,就算是输,也不能输给一个晚辈。 南宫偃月闭着眼,左脚微微抬起,在原地点了一下,随后,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踏叶而行,生生让洛子卿扑了个空。 见状,洛子卿也借力而起,追上她,继续攻击。 她的战术十分简单。 在她看来,持续不断的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方式。 然而,与洛子卿的全力进攻不同,南宫偃月选择了攻守兼备。 毕竟,她现在的身子还是虚弱,长时间使用内力很有可能会让蛊虫苏醒,不如运用轻功,边退边攻。 南宫偃月的身法十分轻盈灵动,就像是空中的云,让人捉摸不透她游走的方向。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那透着些许嘲讽的眼神,落在洛子卿眼中,激发了她的斗志。 五百零二.师叔在上 洛子卿加快了攻击的频率和速度,仿佛一个高速运行的机器般,直冲冲地朝着南宫偃月袭来。 她的一掌一式都颇有力量,若不是脸上的表情还在控制,用凶神恶煞来形容,就最合适不过了。 长时间的追逐和攻击,让她的额上渐渐冒出细微的晶莹,在阳光下发着光,与她淡黄色的瞳孔交相呼应。 眼看洛子卿越逼越紧,每一步都似乎想要让南宫偃月受到伤害,顾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担忧和自责。 自己方才,就不该放任南宫偃月的想法。 若是直接拦下她也不会消耗多过内力,导致身子虚弱。 顾白可以看见,自家夫人的脸色已经不似先前般红润,而是透着一股子惨白。 他脚尖轻点,打算出手制止二人。 在房上打的正好的南宫偃月一看顾白朝着自己过来了,一改退让的作战方式。 她随手摘下一片桃叶,目光中的漫不经心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认真。 她脚下飘渺,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瞬间就来到了洛子卿身后。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南宫偃月便一把握住她的右臂,向左一旋,顺势将她禁锢住。 “你输了。” 她缓缓说着,语气里依旧是温温柔柔,却不带一丝感情。 仿佛九天玄女,高贵的不可亲近。 “区区一片叶子,你也敢用它威胁我?” 洛子卿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听着她的话,南宫偃月忽的轻笑一声,手上的叶子微微靠近了她白皙的脖颈。 “哦,是吗?” 她的指尖微寒。 带着桃叶划过洛子卿脖颈时,带着一股子透心凉意。 短短一弹指功夫,一道艳红便从方才接触桃叶的位置,流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疼痛。 那种细微的痛,就像纸张划破手指时的痛感,不强烈,可是存在。 这一刻,洛子卿正儿八经的意识到,是自己输了。 她有能力用一片叶子就割破自己的皮肤,自然也有能力让这片叶子划断自己的脖颈。 不过,既然她一开始就可以制服自己,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么多时间? 是为了戏弄自己吗? 洛子卿琢磨着,不由得回想起方才打斗的点点滴滴。 每一次自己接近南宫偃月时,她总是身子微微一转,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攻击。 朝着自己袭来的招式,也都是软绵绵的,不带一丝攻击力。 见洛子卿愣神不语,南宫偃月松开禁锢着她的手,嘴角微微扬起,缓缓而道:“输了,便行礼。”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好像发生的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这种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洛子卿甚是讨厌。 “师叔好。” 她弯腰拱手行礼问好,脸上却是满满的不乐意。 见南宫偃月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洛子卿便不服气地运用轻功,从房瓦上飞了下去。 走之前,还不忘记撞一下南宫偃月。 然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撞,南宫偃月的身子就像是不受控制般,脚下踉跄,整个人向后倾移过去。 五百零三.你过分了 眼瞅着南宫偃月就要摔下,顾白急忙飞了过去,抱住了她纤细瘦弱的身子。 “怎么样?” 他问着,眼眸之中尽是担忧和在意,那语气之中的温柔,就像是冬日的阳光一般,带着无尽的暖意。 “没事,就是费了些许内力,身子虚了些。” 南宫偃月轻轻摇了摇头,朝着顾白莞尔一笑。 “你放心,我可是保留了压制毒素的内力。” 听得此话,顾白脸上的忧虑才消失了一些。 他瞅着在自己怀里十分乖巧的南宫偃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靠近她的头,轻声言语。 “下次你再这样淘气,我就直接把你……” 耳边的小风呼呼,南宫偃月脸颊红红。 她下意识将头转过去,埋在顾白怀中,用手拍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 看见自家夫人这般模样,顾白知道,她害羞了。 他忍不住轻声笑着,抱着南宫偃月回到了绛榕居的小院之中。 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洛子卿觉得自己就像看久了太阳,刺眼极了。 这样的顾白,实在是让洛子卿感到讨厌。 她觉得,若是顾白一直都冷冰冰的,对谁都一样,自己还可以接受。 至少,她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顾白天性如此。 可是,南宫偃月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她就像是一面镜子,深深地映出了自己的可怜。 “不就是撞了一下吗?至于装柔弱装可怜吗?这传说中的玉霖散人也不过如此嘛!” 她没好气地说着,双眼却直勾勾地看向顾白,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顾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他怀中的人儿身上。 听得洛子卿说话,顾白毫不客气开口说道:“方才那一场打斗,偃月顶多用了三成功力。” “更何况她是你师叔,你若是在这样目无尊长,不知礼数,别怪我替玉衡散人教育你。” 他的语气里都是认真,听得洛子卿不由得心里一颤。 “你……好你个顾白!” 洛子卿指着他,顿时觉得自己委屈巴巴。 再一看这场景,瞬间又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然而,虽然知道自己多余,但她偏偏就是想呆在顾白身旁。 哪怕是刺眼也要呆着,哪怕是不开心也要呆着,哪怕是心痛也要呆着。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会打扰顾白和南宫偃月。 她就不信了,她天天来,天天找顾白,久而久之,南宫偃月还不起疑心,还不怀疑顾白的人品和心意? 自己定是要拆散他们! 自己看中的一切,不论是东西,还是人,自己都要。 若是自己得不到。 那旁人也别想得到! 洛子卿这般想着,见顾白想要带着南宫偃月回房休息,便快步移动到他面前。 她的眼眸之中带着坚决和不悦,双臂展开,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般。 没有一丝威慑力,就是碍眼。 “让开。” “不让。” 她倔强地说着,仰着头看向顾白,倒要看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她想着,若是顾白敢碰她,她敢让他负责。 大不了,让父皇派兵加入前线的战斗。 反正,自己就是要得到他! 五百零四.被喂狗粮 瞅着她过分的举动,顾白冷冷地说道:“我最后再说一次,让开。” 若是平时,洛子卿就怂了,可今天南宫偃月在这里,她就是不想退让。 “我就不!有本事你打我呀!” 洛子卿这副模样落在顾白眼中,更增加了他的反感之心。 可是,的确,他不能对她动手。 一是因为她是自己师姐,按照临云峰的规矩,除了正式挑战,平时不得越级。 二是因为她是北疆郡主。 若是自己动手,她性子一来,惹出乱子,加剧两国战局就不好了。 所以,顾白只能忍着脾气。 感受到顾白的不悦,南宫偃月便轻声说道:“放我下来,我休息的差不多了。” 她温温柔柔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让他暴躁压抑的情绪瞬间平稳下来。 “好。” 他应声道,缓缓将怀里的宝贝放下。 全程都没有多看洛子卿一眼,就仿佛,她根本不在这里。 和他一样,南宫偃月也选择了自动无视。 她像往常一般,十分亲密地将手揽上顾白脖颈,随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落上一吻。 亲完,她便笑了。 那笑容很甜很美,就像可口的软糯糕点,看的人心情愉悦。 瞧着自己夫人灿如阳光的笑,那美艳动人的脸镀着光,黝黑的眸子里尽是明媚,顾白忍不住,朝着她粉嫩的唇吻了上去。 他吻的很轻柔,就像触碰一团软软的棉花一样,带着一点点小心,又带着一点点试探。 顾白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让南宫偃月感到一惊。 她承认,自己方才主动,有一大半是因为想要气一气洛子卿,可现在……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逐渐发热,心跳也不快变快,扑通扑通的,一声又一声。 然而,此刻的南宫偃月,又不能阻止顾白。 要是伸手推开他,顾白面子上一定过不去。 而且洛子卿也会觉得自己同他感情不好,更加想要插一脚。 不行。 哪怕是自己害羞,也要让她知难而退。 南宫偃月想着,在心里给自己暗暗鼓劲,然后十分配合的回吻着顾白。 若不是顾白太了解自家夫人,那极起不爱服输的性子,他还真要以为,南宫偃月发热烧坏了脑袋。 这一点点贴近自己的举动,身上传来的温热,她淡淡的药香,白里透红的脸颊,那一个都让顾白想要冲动。 顾白吻着吻着,便感觉自己的体内燥热起来。 不行。 南宫偃月在这样下去,自己该控制不住了。 他想着,急忙停下动作,一手揽上南宫偃月的腰,施展轻功,带着她便朝着华沁居走去。 洛子卿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甜蜜恩爱的两人,忽的一下消失不见,顿时暴躁起来。 好家伙。 就是给自己喂狗粮呗! 还喂完就跑! 她气的双手叉腰,嘴里不停嘀咕。 “什么人呀!” “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还长公主呢,也不知道她哪里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脚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 那小模样,远远看去,像极了街上胡乱打闹撒泼,却没有人搭理的小孩子。 五百零五.无路可退 在南宫偃月这边忙着恩爱甜蜜时,刚刚从家仆那里得知消息的平南王季泽宫,带着李济,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关押季淮安的大牢之中。 季淮安犯了大罪。 而这个罪名一旦成真,会连累整个季家。 季泽宫动用了许多关系,欠下许多人情,才见到季淮安。 看守打开牢门,十分懂事地退到门外候着。 季泽宫迈入门中,看着大牢之中狼狈不已的季淮安,他感受到不是心疼,而且气愤。 这个蠢货,办什么都不行,闯祸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真是,上辈子自己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这么一个儿子折磨自己! 他气愤,又怨恨,可他必须保持理智,不然这件事情会让谋划已久的季家大业,功亏一篑。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季泽宫想着,定了定神,压抑着自己情绪,看着季淮安,缓缓开口。 “你背着我都计划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说。” 他尽量伪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可那语气之中的满满厌恶,还是被季淮安敏感的心,感受的一清二楚。 在角落里环抱住自己的季淮安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里忽的有些伤感。 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还真是微不足道啊。 问的第一句话不是你现在怎么样了,而是背着他计划了什么。 真是可笑啊。 长这么大,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季家,可自己换来了什么? 抛弃和厌恶。 这个家,这个所谓的家,对自己连一点点关心都不存在。 一点点在乎都没有。 可最恨的是,现如今自己只能依靠他。 季淮安好恨啊!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怨念和愤恨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恶鬼,整个人都凶狠得很。 他哭过以后的双眸带着血色,一张泛白的脸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阴郁又邪恶。 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干涸的嘴巴微微动弹,吐出一句话。 “父亲,你会救我吗?”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听得季泽宫不由得难受起来。 然而,一份难受并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听得费力罢了。 “你老老实实交代出来,不然我也没有办法。” 他不耐烦地回应着,别开头,不想看季淮安。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此刻的季淮安,居然让季泽宫觉得有一丝丝可怕。 或许是自己要放弃他了。 而他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从小被自己看着长大。 多多少少,会心有不安。 不过,这良心存在的时间极其短暂,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心里头只有他的季家大业。 “你快些讲清楚,命可以保下。” 此话一出,季淮安的心颤动了一下。 算了,说。 如今自己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自己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这个父亲会对自己存有一丝愧疚之心,会努力保护自己。 季淮安想着,定了定神,开口道:“素芝是沈家余孽,这一切,都是她和她的哥哥沈勇计划的。郊外木屋里存着证据,当初他们给我下药,逼迫我给应了三百两白银,就送到了木屋里。” 五百零六.被放弃了 此话一出,季泽宫的表情管理瞬间崩盘。 “你再说一遍!是谁!” 他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眸之中尽是诧异和惊讶。 季泽宫这样激烈的情绪,季淮安还是头一次看见,一时间他不由得感觉心慌起来。 “沈……沈家。”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自觉吞咽口水,身子朝后缩了一下。 “蠢货!你真是个蠢货!” 季泽宫气得不行,快步走到季淮安身旁,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现如今除了皇宫里的傻子慧太妃是沈家人,其他的人,早在三年前就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 季淮安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拉住自己父亲的脚,强忍着骨头断裂的疼痛,开口说着:“素芝哥哥,沈勇说了,他们是当年偷偷活下来的,藏在了尸堆里……” “你可真是条好狗!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说好话!” 季泽宫深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只要他一低头,看见季淮安那张写满了愚蠢的脸,他就难以忍受,气愤到觉得胸口疼。 “沈家上上下下,重来没有一个男丁叫沈勇!”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蹬开季淮安,朝着牢门,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那一抹果断决绝,那一份厌恶和嫌弃。 季淮安知道。 自己完了。 他不会救自己的。 一定不会。 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 自己就要死了。 这么想着,季淮安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瘫坐在地上,背紧紧地贴着墙,双眼无神地看着昏暗不已的大牢,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极为诡异,就像是被鬼附身一样,带着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笑声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怪,直到他的声音沙哑到不行,喉咙又泛起阵阵疼痛。 他认命了。 就在他安静下来时,李济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 其实,他是同季泽宫一起来的,只不过,方才他一直站在拐角处。 他缓缓走到季淮安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现在可谓是惨不忍睹的他,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观赏着,像欣赏一个好看的杂技表演一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只不过,那黝黑的桃花眼之中,却是深深的阴谋和算计。 季淮安看见李济,也没了心情斗嘴和搭理,便缓缓躺倒,将身子缩成一团,忍着身上的疼痛,打算闭眼睡觉。 他这样的举动,只能体现出一点。 那就是,他放弃了。 瞧着这样的季淮安,李济却开口了。 “他不会救你的,你心里清楚。”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没有一丝感情,却说的季淮安心里一阵抽痛。 是啊。 他不会的。 自己知道。 可自己还是忍不住难受。 季淮安用手将耳朵堵住,不想再听李济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见状,李济忽的来了兴致。 他蹲下身子,在季淮安耳畔轻声言语道:“我将素芝,哦不,是沈琼,放了。” “话说,你应该不知道,其实,素芝才是阴谋的计划者。沈勇不过是个执行人而已。” 他这话一出,季淮安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五百零七.报复开始 季淮安紧紧捂着耳朵。 其实他是不想听的,可那耳边的声音就像是会寻找缝隙的虫子一样,拼了命地往耳中钻。 瞅着他不断挣扎的样子,李济就觉得开心。 曾经高高在上的平南王世子季淮安,如今也会落得这般下场啊。 真是令人愉悦。 若是母亲看见了,一定也会开心的。 想当年,要不是季淮安的母亲将自己母亲赶出王府,母亲也不会流落街头,孤苦度日。 自己也不会受人白眼,造人欺压。 那些数不尽的痛苦和悲伤,自己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悉数奉还! 而这场报复,先由季淮安开始。 李济的眼神逐渐阴冷起来,看向季淮安的样子,就像一条注视猎物的毒蛇。 不过,他并不着急置季淮安于死地。 因为,他深深的明白,活着远远要比死去更痛苦! 他要让季淮安感受到背叛,抛弃,崩溃,最后悲惨的死去。 李济想着,便伸手扯开了季淮安堵住自己耳朵的手。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他缓缓说着,声音里都是笑意。 那抹带着些许嘲讽和凶恶的笑容,在这昏暗房间之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他俯下身子,贴近季淮安的耳旁,小声说着什么,随后便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牢房之中,只剩下季淮安一个人。 他蜷缩在角落,将头尽力埋在自己的双腿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受到危险时,自我保护的刺猬。 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双眼却瞪的老大。 李济的话,就像一根根毒针一样,戳破了季淮安的一切美好幻想。 一方面而言,他不敢相信李济的话,可在另一方面,他知道,李济说的是对的。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素芝美丽的容颜。 她天真又美好的笑容,单纯无害的行为,还有看见自己受伤时,那担忧的眼神。 那段同素芝在一起生活的时光,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季淮安脑海之中,就像是不断表演的戏曲,一幕幕看的他心碎不已。 素芝。 你真的欺骗了我吗? 他缓缓在心里问着自己,原本就通红的眼眶,又一次湿润起来。 说真的,季淮安认为,自己是真的全心全意喜欢过素芝的。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认为,素芝就是他生命之中的光。 虽然她不能给自己地位,不能给自己带来金钱,但是她温柔,她善良,她纯真。 她的出现,就像嘛不见天日的黑夜里,忽然来了一束阳光。 即便是微弱的,看似毫不醒人注目的光,却也极为温暖。 可如今,李济却告诉季淮安,他所受到的这一切苦难,都是源自于素芝。 他不能接受。 他真的不能接受。 可他自己也清楚,这的确很有可能。 他想着,心便不自觉的抽痛起来。 好似千千万万根针在不停地向他扎来,刺破他的皮肤,深入他的内脏,折磨他的神经。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都在难受,都在哭喊。 可季淮安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闭眼忍着,假装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梦醒了,就都好了。 五百零八.细作暴露 季泽宫气愤不已地从大牢回到府中,等着属下禀报在郊外得到的消息。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前几日收到的北疆王书信,脸上愁的不行。 按照原计划,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通过布庄生意得到一大笔流动资金,可以壮大自己的军队。 可现在,不光光是没钱,家里头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若是季淮安被定罪为叛国,那整个季家都有危险,被灭九族都有可能。 季泽宫想着,不由得闭起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件件不好的事情席卷而来,真是令人感到烦躁啊。 正当他努力平复自己心情之时,暗卫出现了。 “主子,长公主府那边的细作出事了。” 此话一出,季泽宫方才闭上的双眸,猛地一下睁开了。 “说。” 他单吐一字,语气之中全是紧迫感。 “连枝杀人的事情暴露,被南宫偃月送往官府公办,同她联系的侍卫梁离被抓,在严刑逼供之下,又说出了一个丫鬟小花。通过入府名册上的时间,这两人的细作身份被证实。” “他们可还说什么了?可有提到本王?” 季泽宫冷冷地问道,那原本就苍老的脸上,多了一份阴翳之感,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死去的妖孽,正想办法危祸国家,拖所有人下水。 “主子放心,属下已经将他们二人处置,有关王爷的一切消息都销毁完毕。” 暗卫一直低着头,颇为毕恭毕敬地说着,没有一丝神情和语气,仿佛一个木头人,不带一点人类情感。 听得此话,季泽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 还好,还好。 若是这两个细作提到本王,再加上蠢货儿子季淮安的叛乱行为,这季家可能就要真的陷入危机之中了。 这是天不亡我啊! 季泽宫想着,不由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张了张嘴,缓缓说道:“通知剩下的细作,告诉他们近期不要有什么举动,也不要联系任何人。” “是。” 暗卫应声道:“主子,连枝此人可还要用?若是不用的话……” 他伸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微微抬眸看向季泽宫。 那黝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就仿佛两颗乌色的宝石。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大牢之中,不过似乎证据并不是十分充足,因为她杀人时被细作小花看见,而如今,小花和梁离都已经死去,没了人证。再加上尸体两次被水浸泡,物证方面也不充分。” 暗卫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保持着自己对季泽宫的尊敬。 “最重要的是,此人并不知道她同王府的联系,若是被救出,后期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暗卫的话语一点一点落入季泽宫耳中,让他不禁思考起来。 的确,连枝是一个曾经在长公主府生活的人,而且她还是南宫偃月的随行丫鬟,知道的事情比一般下人要多。 若是自己动用一点力量,将她救出,让她同剩下的两个细作合作,获得情报,日后在谋划大业时,定会轻松不少。 季泽宫想着,便开口说道:“救下。” 五百零九.都是谎言 听到季泽宫的指令,暗卫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书房之中。 这房里忽然之间安静下来,安静到季泽宫可以听得见,自己此时的心跳声。 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一会儿,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进。” 他缓缓说着,目光却一直放在书案上的书信上。 来者是家仆吕摩,这个有点机灵可用的男子。 他被季泽宫派去打探关于郊外小木屋的所有信息,现在正是他要汇报的时候。 他低着头,不敢看向季泽宫,缓缓开口说道:“王爷,小的经过多方打听,实地探查,可以确定,郊外的小木屋根本不存在。”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着。 他还记得,上次见到平南王,告知他季淮安被抓一事时,他怒不可遏的模样。 那就像只发狂的野兽一样,红着眼,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可怕的很。 吕摩屏气凝神,一边恐慌,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然而,他的想法还是被证实了。 听到他的消息,方才还心情不错的季泽宫,一下子便来了火气。 “混账东西!” 他大骂一声,顺手将书案上的砚台朝着吕摩狠狠地扔了过去。 “居然敢骗我!” 他这话是对季淮安说的,只不过他现在身处大牢之中,没办法承受来自自家父亲的惩罚和厌恶。 季泽宫便通通对着吕摩发泄了。 不过,他这举动,吕摩可是不懂。 他一见平南王生气,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小的不敢欺瞒王爷,就是借小的三百六十个胆子,小的也是万万不敢啊。” 他的额头被砚台砸中,还流着鲜血。 一道道红顺着流下,遮住了他的眼睛,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圈。 他不停地磕头,生怕自己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死。 自己还没有做出什么有成就的大事呢。 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死去! 然而,吕摩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季泽宫压根就懒得理会。 此刻的他,只是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季淮安这个儿子,他是绝对不会留下的。 毕竟他季泽宫,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若不是当年季淮安的母亲是京都之中,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娘家势力很大,自己也不会娶她。 也不会生下这么一个愚蠢如猪的儿子。 当年榨干他母亲的利用价值时,就应当把季淮安一同杀死。 让李济他们留在府中,这样一来,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季泽宫这么想着,忽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既然一开始就不该存在,那现在只要实现这个想法就好了。 正当他极为满意自己的方法时,李济缓缓步入书房,开口说道:“父亲,王公公来了。” 听得此话,季泽宫明白,恐怕是圣旨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换上一副平静如死水般的面容,双眸之间尽是阴谋和算计,随后快步离开了书房,朝着堂厅移动而去。 而一边的李济,看着还在不停磕头认错的吕摩,轻轻踢了他一脚,也去了堂厅。 五百一十.狸猫太子 随着季泽宫来到堂厅,王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阴柔又老气的脸上带着不悦,语气也充满了讽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爷还慢悠悠地来,真是不着急啊。” 阴阳怪气的话语落入平南王耳中,虽然听着不爽,但也只好忍着。 毕竟王公公是监视当今皇上,南宫炎珏的人选,季泽宫还要用他。 对于有用之人,哪怕是恶心自己,也要忍着他,顺着他。 等哪天他失去作用,一并清算也来得及。 他这么想着,脸上便挂出了十分和善的笑容。 “王公公,这是哪里的话?本王同那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又无关系,和来着急一说呢?” 此话已出,王公公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老东西,出了事情,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不要。 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会牵扯到整个季家和平南王府,结果还是不错的。 王公公想着,方才那副冷脸模样,瞬间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满脸笑意。 “咱家只是担心王爷而已,毕竟,谁也不想让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他缓缓说着,语气里都是温顺,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季泽宫好一样。 “公公的好意,本王自然明白。” 季泽宫也同他笑意盈盈地说着。 两个老狐狸,彼此作着表面功夫,实际上都不过是在相互利用,没有半点感情基础。 若是有朝一日,一方若是倒台了,另外一方决不会雪中送炭,定是要撇清关系,顺势落井下石。 在两人客套之际,李济也来到了堂厅之中。 “王公公。” 他冷清之中带着顺从的声音响起,仿佛春日吹来的一阵花香,颇为令人愉悦。 王公公的注意力,瞬间便被这可谓是玉树临风的男子吸引住了。 “原来是李济大人。” 他摸摸自己并未长胡子的下颚,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李济,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意味深长。 相比起季淮安,王公公心里对李济是有些好感的。 同为被平南王利用的人,但他不似那蠢货,只知道惹是生非。 更何况,他长的也算是附和自己的审美。 若是李济是个女子,自己定要将他送入宫中,辅助他成为一代名妃! 王公公眼中的欣赏之情,一点不少的都被平南王季泽宫收入眼中。 他知道,此刻,是提出计划的最佳时间。 “王公公,本王还不曾给你介绍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李济的肩膀,缓缓而道:“这是本王的亲生儿子,李济。” 季泽宫特意加重了亲生儿子这四个字,再加上之前他嘴中对季淮安的那般态度。 王公公便清楚的知道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浓了。 “李济大人处事稳妥,心思缜密,在朝中也是小有名气,原来是王爷您的孩子,咱家还真是有眼不识珠啊。” 他客套地回应几句,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李济。 “不过,既然是王爷的孩子,是不是也该告诉皇上一声呢?” 五百一十一.静候好戏 看着王公公脸上堆积的笑容,季泽宫也放肆地笑了起来。 “正有此意。” “公公请。” 他说着,便伸手示意。 “王爷请。” 随着两人话音落下,李济早些时候派人准备的马车,也好了。 于是乎,三人坐上两辆不同等级规格的马车,径直地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而此时,身为皇上的南宫炎珏,正在地下暗城里巡视军队的训练情况。 通过一场新兴布料的火爆销售,南宫偃月获得了大量财富,而这笔数目不小的银两,她全部给了自己的弟弟,南宫炎珏。 她知道,只有军权才可以巩固皇权,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为了保护南宫炎珏,保护整个大都不落到上一世的下场,她要奋力拼搏,多多挣钱,多多存钱,顺道在多多整治那些贪官污吏。 通过上一次去方梓日的春郊活动,她就已经选好了目标。 不过这些,都是等她从临云峰回来以后的故事了。 现在,得到自家姐姐财力支持的南宫炎珏,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暗城中的壮阔场景。 看着日益壮大的军队,他能感觉到来自心底的喜悦,嘴角也不由自主第微微扬起。 利用这笔资金,南宫炎珏购买了军需物资,如今暗城之中,装备完善的军队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万多。 再加上训练的强度和速度相对普通军营要大一些,这三万士兵的攻击力,可以抵得上普通军营的五万士兵。 不过,距离他十万大军的目标,还差许多。 而再过两个月,宫中就要进行选秀大殿,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要开启。 勾心斗角的算计,会像源源不断的河水一般,朝着南宫炎珏席卷而来。 他想着,不禁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一定要稳重,要能忍。 毕竟,光一个帽子是不够的,现在还不是收拾季家的最好时机。 等把军队控制在自己手中之时,才是季泽宫毁灭之日。 如今按照姐姐的计划,活捉了季淮安。 郊外那边的一切证据,早这三天之中,就被全部清理干净。 现在,就等着老狐狸季泽宫,接下来的做法了。 南宫炎珏清楚地知道,季泽宫一定不会毁在一个小小的废物身上。 不然,他也不会在朝堂上风云这么长一段时间。 正当他想着,季泽宫会想出什么计策来逃避这场纷争,身旁便出现了暗卫。 “主子,平南王已入宫,此刻正朝着御书房而来,身旁跟着王公公和李济,大约两刻钟,可到达。” 听得此话,南宫炎珏那看似天真烂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好啊。 来的真是时候啊。 就让朕看看,你有什么说辞。 他想着,便吩咐道:“加强训练,通知怜美人到御书房候着。” 他冷漠地说着,从暗道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让它显得随意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方才在行不轨之事一样。 然后,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略微侧躺在龙椅上,静静地等着。 五百一十二.暧昧举动 南宫炎珏等着等着,便传来了敲门声。 随着不缓不急的敲门声,还有一个娇滴滴地女声。 “皇上……” 这一声音一出,南宫炎珏便直到,是怜美人来了。 “进。” 他冷冷地说道,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怜美人忘忧,推开门,扭动着纤细地腰肢,一步一步地来到南宫炎珏身旁,脸上全是献媚的笑。 可随着房门一关,她那妖媚做作的样子便全部消失不见。 “主子。” 她换上一副毕恭毕敬地模样,和先前仿佛不是一人。 听着她的声音,南宫炎珏略微坐直,琥珀色的眼眸扫视一番,微薄的唇轻启。 “过来,坐在朕的腿上。” 他的话语之中没有半点暧昧和玩笑意味,只是单纯又冷漠地命令着。 听着南宫炎珏的指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忘忧,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双手紧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靠近南宫炎珏。 忘忧有些磨磨唧唧地举动,落在南宫炎珏眼中,激起了这个男人的一丝不悦。 他一把抓住忘忧的手腕,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 本打算坐在腿上,此刻成了躺在腿上。 南宫炎珏居高临下地看着忘忧,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而看着那一双琥珀色的明亮双眸,忘忧的心跳速度却不由得加快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那耳根和脸颊逐渐发烫的热度。 她知道,她一定是脸红了。 她这般想着,越发觉得羞涩不已,便一边急忙遮住自己的脸,一边想要起身。 可方才动弹一下,忘忧就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逃不出去。 她的一只手腕还被南宫炎珏紧紧地握在掌中,另一只手也被他用胳膊压制着。 在这样的动作之下,想要起身,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眼看没办法反抗,她便开口言语道:“主……主子……属下可不可以起……” 未等她将一句话说完,南宫炎珏便打断道:“别动。”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却带着一种天然存在的王者霸气,一出声,便吓得忘忧老实起来。 见她不再挣扎,南宫炎珏便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他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的人,视线停留在她娇嫩粉色的华美衣装上。 他骨节分明地手指划过衣服,轻轻一挑,便将穿在忘忧身上的轻薄外杉剥落。 白皙如玉的皮肤裸露出来,接触着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忘忧的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南宫炎珏,可她一点反抗的举动都不敢有。 她害怕极了。 害怕眼前这个面容俊美非凡的男人,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她更害怕自己反抗之后,会连累到身子不好的妹妹。 自己是下属,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忘忧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闭起眼睛,不敢再与那双眸子对视。 南宫炎珏一点也不在乎忘忧的情绪,他将脱下的外衣随意地扔在地上,开始摘她发间的步摇和珠钗。 一个又一个,直到她的发如瀑布般散开。 五百一十三.好奇忘忧 忘忧感觉到被南宫炎珏触碰过的东方,都有着一丝滚烫。 这暧昧不清的举动,让她不由得在心里头胡乱猜想起来。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一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嘴里的话便吞了进去,大脑变的一片空白。 那澄清明亮的眼眸,就像是天上的明月一样,散发出柔和的光,也带着些许冷清。 这个男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忘忧不禁好奇起来。 她可以感觉出来,南宫炎珏的心里藏着许多秘密。 而这一切的秘密,都被他压制在,那双看似天真无邪,实则阴谋算计交错横生的眼睛里。 就在忘忧目不转睛地认真看向南宫炎珏俊美的容颜时,他忽然说话了。 “吻我。” 他的声音依旧是冷冰的,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的温柔可言。 可落入忘忧耳中,还是让她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她一脸诧异地盯着南宫炎珏,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瞅着她这般模样,南宫炎珏的眼眸之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厌恶。 “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他脸上露出一抹阴翳,就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一样,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 整个人都是黑暗的。 那种身上沉重有阴森的气息朝着忘忧扑面而来,让她瞬间紧张起来。 自己在犹豫什么? 自己哪里有犹豫的权利啊!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普通贵族子弟,是自己的主人啊!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阴狠主子。 忘忧想着,便急忙伸手揽住南宫炎珏的脖颈,微微起身,朝着他微薄的唇吻了上去。 就这轻轻的一下。 随着温软的唇相互触碰,忘忧便失去了所有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忽的被推开了。 平南王季泽宫带着李济走了进来。 看着坐在龙椅之上,行男女之事的皇上,季泽宫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早就听王公公说,这宫中来了一位怜美人,样貌身姿皆为上品,勾的皇上一心一意都在后宫,如今一见,果然属实。 据说因为这个女人,南宫偃月还将南宫炎珏教训了一番。 如此看来,这教训还是不够,不然也不至于依旧这般不务正业。 不过呢。 南宫炎珏不理朝政,沉迷女色,恰恰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啊。 若是等两个月后的选秀大典,自己将女儿送入宫中,再加上其他大臣的女儿,这南宫炎珏还不得日夜笙歌,荒淫无度? 等他昏君的名声坐实,自己替天行道,当上新任皇上,也是大义所致啊! 季泽宫这么想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全是贪婪和自信。 而在他身旁沉默不语地李济,就显得随意的多。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江山是谁家的。 他清楚的知道,不论它是姓南宫,还是姓季,其实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即便他是季泽宫现在看好的人,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接班人,但只要他坐上皇帝,自己的下场只有死。 因为,没有一个野心家,会把另一个野心家留在身边。 哪怕,是亲生儿子。 五百一十四.互相作戏 听见动静,南宫炎珏的眼眸却依旧注视着忘忧。 他知道,平南王来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方式才可以减少他的怀疑。 这场戏,就要开始了。 南宫炎珏想着,手便自动地向下移动,直到揽上了忘忧的芊芊细腰。 随着他掌心的温热传来,忘忧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硬了。 她下意识将自己的唇和方才那片柔软分开,可才产生一丝缝隙,又被那抹粉色追了上来。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变得空空荡荡。 南宫炎珏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着,朝着她白净的脖颈亲吻起来。 他一边亲,一边低语。 “妩媚一点。” 他的声音极其细小,就像是蚊虫在耳边叮咛一样。 听得此话,忘忧忽的明白了。 她立马收敛起自己的害羞和不适,换上一副妖媚状态。 “皇上,您讨厌……好痒啊……” 她一面笑说着,一面侧身躲避。 那声音之中尽是娇羞浪荡之感,娇媚的脸上全是诱惑。 一双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光亮,就像是落在黑色的幕布上的,细碎的宝石一样。 随着忘忧挪动身姿,她也看见了站在书房之中的两个男人。 “哎呀!” 她急忙惊呼一声,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瞪大了双眸。 “大胆!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听得此话,一直莫不作声的平南王这才缓缓开口。 “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之而来的,是李济的请安。 待这两人通通请安完毕,南宫炎珏才露出脸,居高临下地瞅着他们。 那阴沉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他坐直身子,朝着忘忧伸出手来。 “美人别怕,这都是朕的忠臣。” 他一边安慰着受惊的忘忧,一边看着她美好的身材,似乎丝毫不在乎平南王的到来。 不过,出于礼貌问题,他还是开口询问道:“平南王来朕这里有何事啊。若是为了那个刺杀朕的幕后主使季淮安,大可不必浪费功夫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美人,嘴角微微扬起,很是享受。 “还请陛下恕罪,都是臣教子无方,这才让这逆子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 季泽宫一边说,一边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看起来十分可怜。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伪装而已。 季泽宫心里清楚,李济心里清楚,南宫炎珏也同样清楚。 “平南王快快请起,你可是大都的老臣了,为江山社稷付出了多少辛苦,当年父皇在世时,就特别看重你,欣赏你,朕也是如此。” “你放心,这季淮安犯错,一定不是你教唆的。” 南宫炎珏随意地言语落入季泽宫耳中,让这个老头子瞬间感觉到了一份对自己的恶意。 不过,这样才对。 若是连南宫炎珏都开始掩饰对自己厌恶和恨意,那才是真正可怕的时候。 季泽宫想着,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 他继续装作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陛下圣明,这件事情,老臣确确实实是一点也不知道。” 五百一十五.亲情大戏 听着这虚情假意的话语,南宫炎珏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他朝着季泽宫随意地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就这点事情,来来回回说了这么久,朕都听烦了。平南王若是无事,就快回府去,等三司会审季淮安后,朕会下旨处理的。” 他那毫不在乎的语气,颇为真实,让李济听了,都不由得感叹这个年轻皇帝,情绪管理水平之低,程度之差。 若是没有南宫偃月这样一个处事稳重的姐姐帮扶,也没有朝堂之中忠心耿耿的顾家和长孙家,南宫炎珏这个皇帝,能坐多久呢? 恐怕三年前的登基都难以实现。 就在李济思索之际,平南王又说话了。 “老臣明白陛下的宽厚仁心,但是,老臣还是犯了一个大罪,请求陛下饶恕啊。” 季泽宫说着,抬眸看向南宫炎珏。 见他简单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季泽宫的心里便更加高兴了。 “什么罪还能比季淮安刺杀朕严重?” 南宫炎珏缓缓开口问道,顺便推开了坐在他腿上的忘忧。 “你回宫去。” 忘忧见状,故意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捡起地上的外杉和珠钗等物品,扭动着腰肢,走了下来。 她这一步步,走的那叫一个妖娆妩媚,好像一个活妖精,会摄人心魄。 走到平南王身旁时,她还不忘跺脚,冷哼一声。 眼看怜美人气呼呼地离开了,御书房之中,就剩下了这君臣三人。 季泽宫这才继续说道:“回禀陛下,老臣也是最近几日才发现,这季淮安原来并不是臣的亲生儿子。” 此话一出,南宫炎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哦,说来听听。” 他好奇满满地注视着季泽宫,等着他那满嘴的胡话。 “事情是这样的,臣年少时有些风流韵事,府中也有过不少女眷,不过自从娶了正妻以后,这些女子都被她赶出家门。” 季泽宫说着,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也显得惆怅许多。 “当年看在她怀孕,臣也没有多管,便都依了她,没想到啊,她当年生下的孩子是个死胎,她为了保住自己的王妃头衔,居然……” 说到这里,季泽宫的脸上又透出了一丝怨恨。 “她居然随便买了一个孩子!” “苦了我辛辛苦苦养他季淮安这么多年,还害的我的亲生孩子李济受了这么多苦。” 季泽宫一边说,一边抱着身旁的李济,哭的不成样子。 “儿啊,父亲对不住你啊,如今才叫你认祖归宗!” 而李济也十分配合,两人双双沉醉于亲情之中,不能自拔。 瞅着这场父慈子孝的戏,南宫炎珏恨不得用烫水洗眼睛。 好家伙,死老头子,真是什么都敢瞎说啊! 季淮安不是你儿子,谁是? 从小养到大的亲生儿子,你都可以抛弃,你可真是个狠人啊! 本想着你也就是哭哭可怜一下,拿出军队权利压制朕,让朕迫不得已,不得不服软,然后不追究季家和平南王府的责任。 你倒好,直接整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吗! 朕还真是小瞧你了。 这故事皇姐听了,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啊。 五百一十六.毫无下限 季泽宫这种毫无下限的操作,可谓是让南宫炎珏大开眼界。 他瞅着抱作一团,哭哭啼啼的两人,不禁扶额叹气起来。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他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 那份不喜之中,还带了些许恶心,仿佛吃了死苍蝇一样。 看着南宫炎珏的表情和举动,季泽宫知道,听着自己方才的话语,南宫炎珏虽然觉得难受想吐,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了。 如此一来,下面的事情就显得好办多了。 他伸手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向前挪了两步,继续开口说道:“臣这是犯了欺君大罪,还望陛下恕罪啊!” “知道了知道了,朕不追究。” 南宫炎珏的声音里,依旧是满满的不情愿和满满的厌恶。 那双透着光亮的琥珀色眼眸紧紧闭着,似乎十分不想看见,季泽宫那张做作又恶心的脸。 “若是无事,就退下,这些小事儿也拿来说,朕听得头都疼了。” “多谢陛下饶命。” 季泽宫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顺便习惯性地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又恢复了平日里做王爷的霸气和威严,仿佛刚刚那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老头子,不是他一样。 “陛下,既然季淮安不是臣的儿子,就不必动用三司会审了,这种逆臣贼子,还是直接处死的好!” 这话一出,南宫炎珏的脸上又变了神情。 “此话当真?” 他问着,言语之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再怎么说,季淮安也是你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更何况,如今证据并不是十分充足,虽然他口中的郊外小木屋不存在,但是也不能证明他的行动是自己决定,而非受人指示。” “依朕看,还是三司会审比较稳妥。” “陛下,此人从小便生性险恶,无恶不作,还经常仗着老臣的名义为非作歹,这样的人,留在世间也没什么用处,只能祸害人间。倒不如杀死,以平民怨。” 看着季泽宫坚定不移的目光,南宫炎珏知道,他是心意已决了。 这个控制朝堂半边天的老头,果然可怕。 虽然季泽宫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堵住季淮安的嘴,让他没有机会倒戈,但是这么急迫的杀意用在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骨肉上,还是太过冷血无情了些。 不过呢,他这么担心,忽然让南宫炎珏犹豫起来要不要留下季淮安一命了。 这件事情,还是和皇姐商量一下为好。 南宫炎珏想着,便无所谓的开口问道:“依王爷看来,何时行刑较为合适啊。” “不如,就今日。” 季泽宫的声音响起,让一旁的李济也吃了一惊,但依照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和李济同样吃惊的还有南宫炎珏。 他没有想到,这老家伙真是一点下限也没有啊。 南宫炎珏咳嗽两声,定了定神,缓缓说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午时抓人,晚上就杀,王爷不觉得,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吗?还是五日后。” “陛下,还是明日。” “三日后,就这么定了,退下,朕乏了。” 南宫炎珏大手一挥,将平南王和李济轰了出去。 五百一十七.说一个字 夜悄然而至,一转的功夫便已经到了亥时。 从华沁居沐浴完毕的南宫偃月,正端坐在书房之中,忙忙碌碌地提笔写着什么。 明日,她就要独自一人,去往临云峰了。 有些事情虽然在这三天里反反复复地嘱咐过白卉,但南宫偃月还是担心这傻丫头会被人欺骗。 所以,她打算将嘱咐全部写下,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样一来,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若是将细节全部写下,不小心被旁人偷了,那所有的计划就都会功亏一篑。 为此,南宫偃月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用暗语。 这种语言,是她十二岁回宫找到白卉以后,两人用来沟通彼此小秘密时创造出来的,原本取自府中的一本名叫百草素录的书。 选好了暗语,南宫偃月便一边翻书,一边书写起来。 这不一会儿功夫,就写满了好几张信纸。 在她的身旁,顾白正安安静静地,贴心地为她研磨。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南宫偃月身上,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尽是温柔。 他已经陷入这美色之中,难以自拔。 南宫偃月写着写着,肩膀便酸痛起来,不由得放下动作,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臂膀。 这个动作落入顾白眼中,他立刻停下研磨,走到她身后,十分懂事按摩起来。 “休息一会儿,你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他柔声说着,眼眸里全是爱意。 那仿佛泉水一般,带着温度的暖意,透着他宽厚的手掌传来,让南宫偃月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今日的事情,着实是多。 先是浴兰节刺杀一事,后是顾白师姐一事,现在,还要忙着布置后两个月的计划。 南宫偃月是真的有些乏了。 她想着,便听话地应道:“好,就休息一会儿。” 说罢,她便靠在扶手椅子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享受背后之人的专业按摩。 顾白的手艺十分不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南宫偃月曾好奇地问过他许多次,都被他左右言之的糊弄了过去。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南宫偃月更为好奇不已。 她一边享受,一边注视着顾白,瞅着他俊美的容颜,心里忽的有一些悲伤。 过了今日,自己便要同他分开了。 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她想着,那黝黑的眸子里不禁泛起了一丝晶莹。 瞅着自家夫人好像要哭,顾白急忙问道:“可是太用力,疼了?”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自责。 那满是心疼的目光落入南宫偃月眼中,让她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 “嗯。” 南宫偃月小声嘟囔一声,泪水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一颗一颗的宝石落在衣襟上,染出了一片圆。 “不哭了不哭了,我轻点。” 顾白连忙哄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泪水。 “嗯。” 南宫偃月又哼唧了一声,湿润的睫毛下上微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刚刚受了委屈的兔子,可爱极了。 她不敢多说,深怕方才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便只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抱。” 她小嘴一动,将手伸了出来。 五百一十八.撒娇夫人 南宫偃月软糯的声音传来,让顾白的心头不忍的一颤。 前几日二哥还嘴贱说:“做女人要有女人味,懂得服软撒娇才好,南宫偃月这种端着公主架子的女人,不是最适合你的。” 不料今日,自家夫人便卖萌撒娇起来了。 看着她还挂着晶莹泪珠的美丽眼眸,那微微抿起的粉嫩唇瓣,顾白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当真是受不了啊。 太可爱了。 顾白正瞅得发呆时,那软绵绵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了。 “抱。” 南宫偃月眨巴眼睛,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萌的不要不要的。 “好,抱。” 顾白宠溺地应道,展开双臂,伸出手,将坐在扶手椅上的小可爱拥入怀中。 他身上淡淡的草香飘入南宫偃月鼻腔之中,一点一点的,驱散着她心底的悲伤和难过。 她静静地把头依靠在顾白肩头,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略带温热的泪划过她娇媚的容颜,重重地落在顾白身上。 “傻瓜,怎么又哭了?” 他轻声言语,缓缓拍打着南宫偃月纤细瘦弱的背部,语气里都是心疼。 “我想你了。” 南宫偃月嘟囔一声,细弱蚊蝇。 “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我知道。” 她紧紧抱住顾白的脖颈,不安分的小手玩弄起他如墨的发,将它缠绕在指尖,一圈一圈。 “可我还是想你。” 她的声音极为微弱,就像是在心中的低语一样,让人听的很不真切。 然而,在顾白这里,她的一切都是那样清晰。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里这个小人儿身上。 他一面安抚着,一面说道:“我也想你了。” “很想很想。” 他的语气里尽是温柔,好像盛夏的湖水一样,带着阳光的温度,让南宫偃月觉得十分舒适。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许久,久到南宫偃月都有些发困。 不过一想到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打点完善,南宫偃月便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拿起笔,重新工作起来。 她一面翻书,一面写着,实在累了,就让顾白念出来。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笔,听着顾白温润如水的声音,眼皮不由得发沉起来。 她的小脑袋时不时向桌面贴近,困意已经向滔滔江水一般,将她包裹起来。 瞅着几乎禁闭双目的自家夫人,顾白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如回房,你看你,都困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面说,一面亲密地点了点南宫偃月小巧可爱的鼻尖,眼眸微弯,尽是笑意。 “我还差一点就好了。” “明日再写。” 顾白的话落入南宫偃月耳中,让她的困意瞬间消散干净。 她抬起头,瞅着一脸温柔的顾白,心便抽痛起来。 “顾白。” 她轻声唤到,犹豫了许久,还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我要去临云峰了。” “什么时候?” “明日。” “这么快啊。” 顾白感叹一声,忽然明白了先前南宫偃月那有些异常的举动。 怪不得她眼眸之中,带着一丝悲伤和难过。 怪不得她今日又要抱,又要亲的。 这个傻瓜,是打算不告而别啊! 五百一十九.顾白生气 顾白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在南宫偃月眼中,让这个心有亏欠的女人,越发紧张起来。 “你可是生气了?” 她缓缓张口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 “是。” 顾白十分老实地承认了。 “你不该瞒我的。” 他说着,声音之中尽是无奈。 “我知道。” “那你还这样做?” 顾白忽然提高声音的质问让南宫偃月吓了一跳。 她不由得抬眸看向眼前这个男人,见他脸上阴沉,便抿嘴不语。 南宫偃月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白,一直以来,他面对自己总是温柔的,欢乐的,或是带着几分流氓气息。 不论自己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曾是今日这个可怕的模样。 南宫偃月知道,顾白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而且,很气。 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大脑中浮现出种种缓解事情的解决办法,可她的嘴,就像是被封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都埋在心中。 南宫偃月的沉默让顾白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他没有想到,说好了一起面对世间种种的爱人,转头就忘记了誓言,选择了隐瞒。 可看着低头不语的她,顾白却连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的语气明显温柔了下来,可还是强装出这副不高兴的模样,想让南宫偃月长长记性。 听得此话,南宫偃月这才应道:“好。” 只不过,她依旧是低着头,带着一丝伤感。 顾白弯下身子,用手抬起南宫偃月的下颚,让她注视着自己。 随后,他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戏谑地说道:“来,给爷笑一个。” 南宫偃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浅浅的一笑。 她笑地很温柔,就像是夜色中朦胧的月,撒下的一片皎白。 只是那笑里头藏着太多不知名的悲伤,连带着她黝黑眼眸里的璀璨星空,都暗淡了起来, 瞅着这样的南宫偃月,顾白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吻的很重,很重,像是在发泄他的不满和气愤。 突如其来的进攻让南宫偃月毫无反抗之力,她宛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只是睁大眼睛,感受着来自顾白的“暴行”。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顾白是不悦的。 那么,这一个强烈的吻,就当作是补偿好了。 只要他开心了,自己也会开心。 南宫偃月正这般想着,大脑便收到信号,让嘴产生了一丝微痛。 唇,被咬破了。 血从中流了出来。 一点一点的,汇聚在口中,带着淡淡的锈味。 随着血味传入顾白嘴中,他的吻也变得轻柔起来。 轻柔到仿佛在亲吻一片雪花,小心翼翼,满是心疼。 这样极大反差的吻,让南宫偃月知道,顾白已经消气了。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他便放开了南宫偃月,恢复了方才的站姿。 “明日几时离开?” 他问着,语气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只是那双桃花眼里,依旧是温柔和爱意。 “寅时。” 顾白点点头,转而威胁道“日后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 “把我什么?” 顾白贴近南宫偃月耳畔,低语两字,只见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泛红。 五百二十.恶从心生 “夫人,不如我们早些洗洗睡。” “你看,这天色甚晚。” 瞅着南宫偃月如熟透苹果的饱满脸颊,顾白不禁心生“恶念”,出言挑逗起来。 “反正你明日也要走,不如趁今日这好时机,我们将洞房花烛夜未行之事补上。” 他一边说,一边贴近南宫偃月,亲吻着她白皙的玉颈,留下点点草莓色的痕迹。 “好不好?”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南宫偃月耳畔响起,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见自家夫人傻乎乎的一言不发,顾白的举动越发大胆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剥开南宫偃月腰间的丝带,好似玩弄般,拉扯着,在指尖缠绕。 那双妖孽般的桃花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欲望,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娇美的容颜,嘴角勾起,整个人显得随意又轻佻。 “夫人不说话,为夫就当你是认同了。” 顾白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瞬间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一手握住自己腰间的丝带,一手拉住略微滑落至手臂的外杉,一脸警惕地看着顾白,嘴唇微动。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嘴就被顾白用唇封的严严实实。 “唔~” 她挣扎两下,手不自觉拍打上顾白的肩膀。 只不过这一举动,更加激起了顾白的好胜心。 他一面吻着,一手握住南宫偃月的双手,一手用力扯着丝带。 带子终是松了。 包裹着贴身罗裙的轻薄外杉,就这么脱落下来,滑到南宫偃月纤细的腰间。 白皙光滑的肌肤裸露在外,与空气亲密接触。 凉意就这么传入南宫偃月的身体,来到她的大脑,刺激着她的每一个神经和细胞。 顾白松开了紧握的手,弯下身子,将南宫偃月禁锢在小小的黄花梨雕花扶手椅上,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自己的佳作。 他的目光十分炙热,好似滚烫的火,能将一切都灼伤。 为了躲避他的双眸,南宫偃月只好伸手将它遮住。 这一次,顾白并没有阻止她,反而笑意盈盈地接受了。 “夫人原来喜欢为夫蒙眼睛啊。” 他玩笑般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温柔和戏谑,感觉既相互矛盾,又相互和谐,就像禁果一般,透着一股子迷人。 “你……你……” 此刻,南宫偃月的姿势极为奇怪不适。 她是又着急,又慌张,一时间脑子混沌一片,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顾白。 “我怎么了?难不成说错了?那夫人把手松开好了。” 顾白顺势而言,一面说,一面将不安分的手,放在了南宫偃月的肩头。 也不知为什么,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就像是冬日里握过暖炉一般,尽是热意。 他的手时不时在她的肩头轻轻敲击着,脸上依旧是放肆又张扬的笑容。 顾白这是拿住了南宫偃月不敢松手。 不过,的确如此。 虽然说两人共床共枕了一个多月,但每次都是深夜,一片漆黑时。 如今这书房之中,烛火通明,南宫偃月本就害羞的脸早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哪里还敢放手,让他直视自己呢? 五百二十一.一人一鸽 正刚两人僵持时,小灰舞动着翅膀,从窗飞了进来。 它落在书案上,抬起头,探头探脑地瞅着眼前,保持着奇怪动作的两人,一时之间,好奇不已。 它咕咕咕地叫了两声,想要吸引自家主人的注意。 然而,未等南宫偃月开口说话,顾白犀利的目光就直射过来。 他一扭头,躲开自家夫人白皙柔软的小手,嘴角勾起了,露出一抹颇为狰狞的笑容。 小灰吓得立马装死,身子一僵,朝着后面倒去。 倒下后,还不忘记蹬了蹬细小的腿,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不过,顾白可没有心情笑话这只讨人厌的鸟儿,此刻的他,只想好好收拾小灰一顿。 每次同自家夫人有点暧昧旖旎的优秀氛围,这小东西就来了。 好家伙,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它总是捣乱,让顾白不禁怀疑这只鸽子的真正意图。 它莫不是季淮安留在府中的宠物,尽做这些和他类似的讨厌事情。 顾白想着,朝着那具“尸体”伸出了邪恶的爪子。 小灰虽然装死,但眼睛又没闭上。 看着突如其来的大手,它先是一惊,随即起身,朝着后方退两步,一个助跑冲向顾白,上去就是一下。 不得不说,这鸽子啄人,还真有点疼…… 顾白吃痛一声,脸色更为阴沉,看向小灰的目光之中,狠劲加剧。 他随即抓起书案上的笔,朝着小灰直直掇去。 小灰见状,也不害怕,小翅膀呼扇呼扇,飞到空中,不紧不慢地躲避起来。 这一人,一鸽,相互挑衅,相互躲避,相互攻击,颇有一番乐趣。 远远看去,还以为在进行什么友好交流一样。 时不时贴近。 笔随着不断地舞动,上面还未干掉的墨汁,便也随意落下。 就像是在书房之中,下了一场不大的黑雨,目光所及,皆是细碎的小点。 见顾白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不速之客小灰身上,南宫偃月这才有了喘气的机会,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整理妥当。 不过,她还未幸灾乐祸多久,黑色的雨便落在了朱红色的锦袍上。 这可是上好的绸缎料子啊! 她不由得心疼起来,感叹一番。 然而,这场战斗还在持续,甚至颇有愈演愈烈之风。 看着停不下来,正在兴头的幼稚男人,南宫偃月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大事。 信! 她想着,急忙将自己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的信抱入怀中,一边朝着房外走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检查信件。 随着她翻过的信纸越发多起来,她的脸色也越发沉重起来。 果不其然,上方的信都染了墨滴,浸湿了足足六层。 她深呼一口气,转身看向玩的不亦乐乎的顾白。 “顾白!” 她喊道,那声音可谓是咬牙切齿,火气是压抑的不能再压抑了。 此声一出,顾白瞬间停下了动作,呆愣愣地瞅着自家夫人,一动也不敢动。 他那表情上写满了抱歉和委屈,让南宫偃月不禁又深呼吸起来。 然而,就在顾白沉默不语,检讨自己错误之时,小灰看准时机,朝着他的脸,直直冲了过去。 五百二十二.一掌拍死 小灰带着一阵风袭来,然而,顾白也不是吃素的主儿。 他等了不过一弹指不到,伸出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好家伙,那叫一个狠呐。 小灰顿时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身子不受控制。 是眼冒金星,双脚无力,摇头晃脑,咣叽一声,倒在了书案上。 灰白相间的毛蹭上墨滴,远远一瞧,不知道的还以为,南宫偃月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煤球。 看着小灰落败的模样,顾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得意的笑容。 那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夫人,是它先动的手。” 他不光笑着,还将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推给了小灰。 仗着它不会说人话,就欺负人家…… 他灿若阳光的笑容落入南宫偃月眼中,让她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奈。 “你赢了还挺高兴啊。” 她缓缓言语,拿着染了墨滴的信在顾白眼前晃了一晃。 “都白费了。” “现在还高兴吗?” 她的声音依旧是温柔和善,不过那眼眸之中的三分怨气,还是被顾白捕捉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夫人这是生气了。 而且气的不下。 “不高兴,不高兴。” 他急忙扶住南宫偃月纤细的手臂,十分讨好的说道:“夫人都不高兴,为夫哪里敢高兴……” 这么没皮没脸的话,恐怕也就顾白敢说出来了。 “你说怎么办。” 南宫偃月被搀扶着回到座位上,看着书案上一片狼藉的样子,不禁扶额叹气起来。 好家伙,这让他们放肆的呀! 一人一鸽还能玩到一起去…… 当真是自己小看男人这个物种了。 幼稚。 不管几岁了都会幼稚。 她脸上的愁容落入顾白眼中,让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急忙拿过被染了墨滴的信纸,用衣袖擦干净书案上的墨汁,小心翼翼地拿起笔,依靠自己的记忆,重新写了六张。 看着顾白着手补救的样子,方才那股子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大约一刻钟时间,顾白就完成了。 看着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内容。南宫偃月不禁嘴角微微扬起,笑了。 “夫人不生气了。” “嗯,原谅你了。” “那就好,那就好。” 顾白笑意盈盈地瞅着南宫偃月,将她的每一点神情都记录在眼中。 自家夫人,怎么看都好看。 而且,越看越喜欢。 顾白傻乎乎地直勾勾盯着南宫偃月,那双桃花眼中时满满的喜爱和笑意。 在他的注视之下,南宫偃月将信折好,放在事先准备的锦囊之中,锁在机关盒里,等着白卉明日来取。 待这一切都准备妥当。 顾白知道,他们终于可以回绛榕居休息了。 然而,就在这时,被打懵的小灰恢复了精神,从书案上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 它晃晃悠悠地来到南宫偃月面前,咕咕咕地叫了两声,低下头,看了看脚上绑着的信筒。 好家伙,打了一架,倒是记起自己的职责是送信了。 这信一来,夫人不是又要忙碌了? 顾白想着,方才还布满欢乐的眼眸,瞬间变得阴森可怕。 早知道,刚刚一巴掌拍死它算了…… 五百二十三.和谐友善 顾白的眼神和小心思,都南宫偃月盯得是紧紧的。 眼看他还未动手,南宫偃月便急忙伸手,让小灰飞到自己掌中。 她一边取下信筒中的信件,一边看着机灵聪慧的小灰,缓缓开口。 “顾白,小灰是我养的,你日后莫要再欺负它了。” “你看它现在这模样,晃头晃脑的,还左右摇摆,都被打傻了。” 她十分宠溺地声音落入顾白耳中,就像是扔到湖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伤害力不大,但是也会激起一片涟漪。 “夫人,你这是赤果果地偏心啊!我不服!” 顾白说着,语气之中尽是委屈。 “我要申请一视同仁!” 顾白那透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南宫偃月,让她的后背不禁感到一凉。 南宫偃月是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给自己夫君和自家宠物调节关系…… 旁人都是婆媳矛盾,或是姐夫与小舅子之间…… 那里会想她一样,是自家夫君和一只鸽子。 做人真难。 做女人特别难。 做成婚的女人更难。 做既有宠物,又有丈夫的女人,那是难上加难。 啧啧啧。 太难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无奈全部收敛起来,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缓缓而道。 “小灰,你听着,这男人是本宫的夫君,也是你的主子,你不能总对他无礼,这样是不对的。” 南宫偃月抚摸着小灰的毛,柔柔弱弱地说着:“日后要是再打闹,本宫就不要你了。听见没有?” 小灰点点头,咕咕咕地叫了两声,看起来颇通人意。 看着乖巧的小灰,又看了一眼十分听话的顾白,南宫偃月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既然如此,你们握手言和。” 此话一出,一人一鸽同时呆住了。 握手言和? 怎么握? 它身为一只鸽子,也不会抬腿啊! 顾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看着自家夫人那颇为期待的目光,他还是朝着小灰伸出那只“友谊”之手。 一旁的小灰见状,犹豫了一会儿,舞动翅膀,飞到了他的掌中。 然而,就在这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完美之时,小灰好巧不巧的排泄了…… 这青白色的软绵绵,就像是一个无声的炸弹,瞬间点燃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新战争。 顾白的脸色一沉,手顺势握紧,想将小灰教训一番。 然而,小灰也是极为机敏,在感受到顾白手掌波动之时,便挥动翅膀,朝着窗外飞去。 方才的和谐友善,好似天边的云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一人一鸽,再次对峙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两者都没有动用墨水武器。 毕竟他们都清楚,要是再让南宫偃月生气了,不论是人,还是各自,都没好日子过。 见顾白气势汹汹地叫嚣着,小灰不甘示弱地咕咕咕回应着,扶手椅上的南宫偃月再一次扶额叹气起来。 真是想不通,两个物种都不想通,居然还热火朝天的交流上了。 这事儿……怕是没完了。 还好自己明日就要去临云峰了,不然这一天天的,还不要被这两个家伙折腾死! 五百二十四.小白鸽子 就在两方持续对峙之时,一道白色从窗户飞了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书案上为数不多的干净角落。 这是南宫偃月和弟弟通信的专用信鸽,名叫小白。 小白通体全白,干净漂亮的仿佛一阵月光。 小白落脚,抬头瞅着南宫偃月,咕咕叫了一声。 此声一出,方才还专心与顾白斗争的小灰,瞬间没有斗志,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白身上。 那目光之中的热切和喜欢,让顾白颇有感受。 好家伙,原来还是只色鸽子。 然而,这般炙热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引起优秀白鸽的注意力。 它两三下飞到南宫偃月手中,等着她取下信件,乖乖巧巧地飞到一旁,静静等着。 南宫偃月打开信件,里面的内容与方才小灰带来的消息并无不同。 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来信的目的不一样。 信中明确告知了平南王季泽宫想要三日之后,公开处死季淮安的计划。 还有李济已经顶替季淮安,成为嫡长子的事情。 瞅着信,南宫偃月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颇为嘲讽的笑容。 季泽宫这个好家伙,心可是真够狠的。 自己父亲当年就算是再老谋深算,也不会算计孩子。 而他,不光利用,甚至用完就杀。 这虎毒不食子,他可谓是真禽兽啊! 不过,南宫偃月转念一想,这样一来,深受他信任的李济是自己的同伙,接下来的计划,似乎会相对顺利一些。 李济写信,怕也是为了告诉自己,他现在的立场。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顺着他们。 敌不动我不动。 南宫偃月思索完毕,提笔写了几个小字,放入小白身上绑着的信筒之中。 待着些事情做完,她不自觉抬头瞅了一眼顾白。 见他依旧乐此不彼的同小灰斗争,心里一烦,不想再理会这档子破事儿,便起身,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宫偃月这一走,小白也舞动翅膀飞走了。 这一片狼藉的书房里,只剩下顾白和小灰。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完了,这怕不是要丢媳妇的节奏啊! 顾白想着,那里还顾得上同小灰打闹,急急忙忙出了房门,一个轻功便朝着绛榕居飞去。 夜色撩人,朦胧的月挂在天空,散发出一片淡黄。 南宫偃月换好就寝的衣装,站在房里,从窗口赏月。 清冷的光落在她纤细瘦弱的身子上,显得那抹倩影越发落寞悲伤起来。 她的心里有许多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同平南王的斗争问题。 目前已经得到了他的兵符图纸,接下来,就该要派北霖去卧底了。 等军营被渗透,军心不稳之时,平南王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想着,不自觉望向远处,瞅着那逐渐变大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那是顾白。 她知道。 今夜,怕就是最后一夜两人同住了。 也不知道,这一世,因为自己的改变,会不会影响到他去往前线的故事。 若是有影响,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呢? 他能不能平安回来? 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一定能平安回来。 五百二十五.如有来世 同夜色一样昏暗的,还有关押着季淮安的大牢。 阴冷黑暗的气息笼罩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 和下午的那个稍微有些光亮的地方不同,这间牢房,像一个全封闭的盒子。 没有窗,透不进一丝温暖。 这是死牢。 是注定要死亡的人,才会进的牢房。 季淮安还记得,自己曾经帮助父亲做事时,也害的不少人进过这里。 如今怕是报应来了。 一一返还到了他的身上。 季淮安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眸黯淡无光,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他的耳边,还有脑海之中,全部都是李济和南宫炎珏的声音。 两个不同的语气交错着,杂乱着,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吵闹。 李济嘲讽的话语。 南宫炎珏怜悯的声音。 都不要说了! 停下! 停下啊! 他狂躁般捂住自己的耳,希望能将这些细碎的声音隔绝。 然而,他忘了。 这一切的声音,都是由他的大脑发出的。 是他自己,将自己关在了这满是嘲讽和可怜的声音之中。 季淮安的脑海之中渐渐浮现出南宫炎珏的模样,他冰冷之中带着戏谑的笑容,还有那一直以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目光。 “季淮安呐,季淮安,你可知道,今日季泽宫同朕讲了什么?” “一个十分有趣的孩子的故事,这孩子是被买来的,从小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过的十分放肆无礼,直到有一天,孩子犯了个错事,他的家人不打算继续要他了,于是,他就恢复了原来可怜蛋儿的身份。” “想必你也猜到了,这个孩子,是你。” 南宫炎珏先是笑意盈盈地讲着故事,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为同情的目光。 “万万没有想到啊,平南王居然要求今日就将你处死,不过你放心,朕宽厚仁心,许你多活两日。” 他的语气十分怜悯,就像在可怜季淮安一样,可那嘴角微扬的模样,却让人不由得多想些什么。 “毕竟,你摊上这么个父亲,也是实属可怜呐。” 一想到这句话,一想到当时南宫炎珏嘴边的笑容,那肆无忌惮地假意同情和冷漠,季淮安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的恨意宛如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涌向那颗,因为人事纷纷而破碎不已的,心脏。 他恨呐! 他恨一切。 不论是南宫炎珏,还是南宫偃月。 不论是素芝还是沈勇。 不论是李济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季泽宫。 他都恨! 他的恨一视同仁,他怨的是这个世界。 “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让我来承担!” “老天呐!” “你好不公平!” 他仰天长啸,本想大声发泄一番。 可那许久未吃饭的身子,哪里还有力气咆哮? 他嘶吼半天,只能发出宛如瘦弱病猫般的凄厉叫声。 听着回到自己耳中的声音,季淮安愣住了。 自己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想来这一生,最错误的事实,就是生在季家。 如果有来生,自己一定不要在生活在王家贵族,哪怕是贫苦一些,也总比阴谋诡计要好的多。 毕竟,平平安安才是福啊! 五百二十六.一直陪你 初晨,温暖的光透过窗,落在南宫偃月姣好的容颜上,唤醒了这个睡梦中的美人。 昨夜等顾白回房,两人各怀心思,便共饮了一壶桃花酿。 一觉醒来,就过了本来准备好出发的时辰。 南宫偃月睁开眼,瞟了一眼窗,估摸了一下时辰,瞅见身旁无人,脸色都不好了起来。 都要走了,不陪我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不想着送送我? 当真是没爱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本宫就是上了你的狗当! 她一面想,一面洗漱穿戴完毕,快步出了房门,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刚刚迈出大门,便瞅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顾白。 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南宫偃月心里的不满瞬间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娇羞。 这个家伙。 真是的…… 她低头浅笑一声,故作不乐意的模样,问道:“怎么,见我起晚了很开心吗?” 听得此话,顾白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浓了,他没有回答南宫偃月的问题,反而柔声言语说。 “昨夜睡得好吗?” 他的声音极为轻柔,就像是空中飞舞的柳絮一样,毛茸茸的,轻飘飘的,坠落之际,还带着些许美感。 “一般般。” 南宫偃月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马车的帘子,查看准备的物品。 这去往临云峰的路不远不近。 千里马七日左右,马车若是快些走,半月也就到了。 一路上少不了车马颠簸,风餐露宿,衣服,药品,兵器都要拿些,省的出了意外。 南宫偃月仔细清点完毕,便踏入马车,端坐好。 她恋恋不舍地透过窗看了一眼顾白,将自己心里的所有难过和担忧都收敛起来。 自己要走了。 顾白,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等我。 她这般想着,放下帘子,缓缓而道:“出发。” 她的声音极为平静和轻柔,听的人不由得心里舒坦。 可这样淡淡的语气,只有南宫偃月自己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而,还未听得赶车的声音,顾白便一步迈入马车,一脸笑意地坐在了南宫偃月身旁。 自己舍不得的人一下子便到了眼前,南宫偃月不由得吃惊起来。 “你……” 她心里的疑问还未说出口,便看见那张俊美的脸朝着自己贴近。 他诱人的桃花眼,嘴角的笑意,还有那身上的淡淡草香。 下一秒,便是他柔软的唇。 所有的感觉,都在此刻变得巨大化,一点一点的,充斥进南宫偃月的内心。 方才收拾起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温热的泪,顺着脸颊就落入了口中,带着些许咸味。 “傻瓜,哭什么,我不是在呢?” 顾白温柔的声音落入南宫偃月耳中,激化着她复杂的心绪。 “你一会儿就走了。” 她带着哭腔小声嘟囔,泪止不住地滑落,留下了一道道泪痕。 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自家夫人,顾白忽的自责起来。 不该开玩笑的,应该直接说清楚,这样也不会害的她难过。 他想着,一把将南宫偃月揽入怀中,深情款款地说道:“我不走了,我陪你去。” 五百二十七.新的开始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环绕在南宫偃月耳畔,那一字一句,都是爱意,让她觉得好像身处梦中。 是昨夜的酒喝的太多吗? 不然怎么会梦见顾白说出这些言语? 他一个大将军,哪里会有时间陪自己去临云峰呢? 南宫偃月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不热。 没病。 她又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感传来,让她猛地一颤。 不是梦! 她吃惊地抬眸瞅着顾白,看着那熟悉的脸庞,一时间哽咽不语。 是真的。 他是真的。 话也是真的。 “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其实从你那日在长孙府突然生病开始,我就已经有想法陪你一起去临云峰了。” 顾白温柔地解释着,如墨的眸子里都是自责。 “这几日忙前忙后,终于将前方战局布置的差不多,陪你待上几日,还是可以的。” 他一面说,一面轻轻拍了拍南宫偃月微微颤抖的背,语气温温柔柔,小心翼翼。 “你确实该早些告诉我的。” 南宫偃月嘀咕着,声音还是带着些许的哭腔。 毕竟方才哭的太狠,一时间,难以收敛情绪。 “以后不论为夫做什么样的决定,一定统统提早告知给夫人,好不好?” “嗯好。” 南宫偃月弱弱地答应着,忽的发觉,自己有些太过依赖顾白了。 这种感情,是她不曾有过的。 哪怕是对父皇,母后,甚至是自己的弟弟炎珏和一同长大的白卉等人,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这就是爱情吗? 她想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有关顾白的种种事迹。 还好,这一世,自己爱上的是他。 南宫偃月在心里暗暗感叹一番,嘴角便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瞅着自家夫人高兴起来,顾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夫人,我们出发。” “好。” 顾白听着,便点点头,朝着车夫一声令下。 “出发。” 马车开始行驶了,从宽广的大路开始,移动到城门,最后步入那条不宽不窄的郊外小路。 马车的行驶路线,都都远在皇城的南宫炎珏注意着。 他只身一人,站在皇城的观景台上,看着渐渐变小的那一个点,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他知道,皇姐走了。 她这一走,少说要有一个月才能回来。 如此一来,平南王肯定会趁此机会,扩大商业和军队力量,弥补这段时间的亏损。 只要保持他不盈利,自己就是这场战争准备赛中的赢家。 而自己,准定要成为胜利者。 因为,自己是南宫炎珏。 因为,他是南宫偃月的弟弟! 或许,是时候,动用隐藏的那一股力量了。 南宫炎珏想着,琥珀色的眼眸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和霸气。 若是这一幕被平南王季泽宫看见,可能他也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身上这种气质,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一个在南宫辰在世时,可谓一手遮天的女人。 这一切阴谋诡计,都随着这个女人的离世而被埋藏,也因为她的孩子,这些秘密,将在不久之后被重新翻开。 谁会成为那场阴谋的受益者? 没人说的清楚。 五百二十八.白卉打人 两日后,少了南宫偃月的长公主府,显得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虽说有她在的时候,下人丫鬟还是很少看见,但是白卉总能瞅着。 如今这一走,小可爱白卉可是难过极了。 因为,走的不单单是自家主子,还有自己的师父北霖道人。 关系好的都差不多离开了,关系差的连枝,倒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大牢之中回来了。 她一出现,让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心里都觉得隔应不少。 毕竟,谁都不想同一个杀人嫌疑犯生活在一起,即便没有定她的罪,但是在人们心中,她就是杀害小莲的罪魁祸首! 按照南宫偃月留下的指示,连枝一回来就被贬为普通丫头,继续她从前打理庭院的工作。 不过住处依旧是绿莞缇。 因为没有人愿意同她一起住。 王伯和白卉,小平三人商量半天,决定还是给她单独一间房,反正府里大,也用不上绿莞缇。 这几日来,连枝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不招人待见。 所有人见了她,都当做没看到。 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打饭的从不给她分,她只能捡大家剩下的饭菜,勉强度日。 虽然这种排挤行为不好,但是因为人数众多,白卉也不好管教他们,只能放任自流。 偶尔自己偷偷去小厨房拿着吃的,给连枝送去,还不敢被她发现。 毕竟她这个人就是要面子。 若是不送饭,连枝早晚都要被饿死,但是府里不能在出人命了。 这几个月,殿下的名声方才好起来,可不能让她给毁了。 白卉想着,便将今天的饭菜偷偷摸摸地放在绿莞缇中,快步离开了。 她一个人来到绛榕居的小院,坐在平日里南宫偃月常坐的石凳上,双眼无神地盯着一旁长势茂盛的树。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着实不少,可即便是忙,白卉还是觉得自己有功夫难过。 她看着那绿意盎然的树,听着叽叽喳喳地鸟鸣声,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在马车上连夜赶路,身子会不会吃不消啊? 虽然有驸马爷陪着,但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呢? 天高皇帝远,殿下长公主的身份能派上用场,保护自己吗? 白卉心里有太多的担心和想法,她既怕这些事情发生,又怕自己想的不全面,听到坏消息时,会惊慌失措。 她想要成为殿下最靠谱的后备力量,所以,她一定要坚强。 “加油加油!你可以的!” 她开口小声说着,给自己打气。 “殿下交代的事情,你都会做到的!” 那声音温温柔柔,细弱蚊蝇,可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坚定。 正当她专心致志地打气时,沐潼一个轻功,猛地出现在了院子里,不由得吓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在白卉背后响起,白卉下意识就是一拳。 出拳的速度不快,但是果断的很,也让沐潼感到一惊。 他身子朝后退去,一边躲,一边说道:“白卉,是我,是我,沐潼啊。” 这话一出,白卉迷茫的脸上才恢复正常。 五百二十九.我担心你 “啊,对不起,我……我没注意。” 白卉极为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全是愧疚。 那傻乎乎的模样,和方才果断出拳的人简直就是两个人。 没想到,她才同北霖道人学了短短一个多月,就有如此进步…… 真是。 在这么下去,自己不会连白卉都打不过了…… 这事儿要是被自家主子知道,还不嫌弃死自己。 他这么想着,再一瞧白卉,忽然觉得她天资聪颖,是个练武奇才,对她的喜欢之情,更加多了起来。 “没事没事,没伤着我。” 沐潼嘴角微微扬起,强忍住自己心里的震惊,一边摆手,一边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听得此话,白卉担忧的心才放了下来。 “那就好。” 她甜美的声音一出,就像是和风暖阳一般,带着温度和舒适,让人心生欢喜。 此刻,已经将近正午,日头正红。 阳光落在白卉身上,包裹着她小巧的身子,带着细微的闪亮,仿佛初落凡尘的仙女,透着一股子单纯美好。 瞅着瞅着,沐潼便不禁愣了。 真好看。 虽然整个大都之中,长公主南宫偃月算是最美艳绝伦的女人,但是在沐潼眼中,白卉这样可爱天真的姑娘,也一点不比她差。 他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白卉的时候,她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 还有她见了好吃的时,灵动的双眸之中露出的精光。 她生气时嘟起的嘴。 睡着时的模样。 她的一切,都可爱的不得了。 沐潼想着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那模样,和街上屠夫杨家的傻儿子看见好吃的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喂,你笑什么呢?” 白卉忍不住出声问道:“对了,你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是驸马爷有什么安排吗?还是他们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我帮忙通知皇上和长孙大人?” 她的一连串话语突然来袭,让沐潼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他挠了挠头,愣了一会儿,在脑海之中阻止语言,许久之后,才张嘴说道。 “将军和殿下他们都没事,你放心。” “那你为什么来?” 白卉眨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沐潼,等着他的回答。 “那个……其实……” 沐潼一面说,一面结巴,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骚头挠痒,眼神飘忽,看的白卉是云里雾里。 “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听着白卉的催促声,沐潼攥紧了拳头,卯足了劲,大声说着。 “我担心你!” 他担心我? 他为什么担心我呢? 莫不是他…… 此话一出,白卉的小脸蛋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的耳边一直都是沐潼的这句担心,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未等白卉继续问道,沐潼便急忙解释起来。 “那个……殿下去临云峰,北霖道人也去参军了,你不是只身一人了嘛,所以担心你在府中受欺负,我过来看一下。” 他说是说着,头却是低得很,一点也不敢同白卉对视。 像这种别口的理由,傻子都知道是假话。 然而,白卉就是那为数不多不傻的人。 五百三十.刑场热闹 听着沐潼的声音,白卉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这样啊。那真是谢谢你啦。” 她的两个小虎牙暴露在外,看起来十分可爱迷人。 “你放心,府中上上下下我都跟熟悉,更何况还有王伯和小平在,即便是殿下和师父走了,我也会好好的。” 她说着,在提到北霖道人时,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悲伤。 师父。 是啊,师父也走了。 这几日忙前忙后,自己忘记练武了。 若是被师父知道了,他会不会说我偷懒呀? 白卉想着,忽的来了兴致,朝着沐潼言语道:“我要去练武了,谢谢你来看我,下次我请你吃桂花糕,我先走啦,再见。” 她一边笑着说,一边朝着平日里北霖道人教她习武的地方跑去。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沐潼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他下意识道了一声“好”,失魂落魄般施展轻功,朝着顾府行去。 然而,他刚刚出府,远远就看见东玄门处人头攒动,一时好奇心涌起,便改变方向,也去凑个热闹。 人群仿佛聚集的乌云一般,紧紧依靠在一起,中间几乎没有缝隙可言。 沐潼努力朝着中间挤着,愣是挪不动脚步。 见状,他只好退出来,找个高点的地方,远远观望。 原来,这一层一层围着观看的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而是刑场。 沐潼是头一次看见有这么多人围观行刑一事。 这些人中,上至坐着小板凳的八十岁老妪,下至牙牙学语的三岁孩童。 这些人都在热切观望,好奇心和八卦心爆棚,让他们在烈日之下,引颈长探。 当然,若是普通的砍头,也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观赏欲望。 这被砍之人,是堂堂平南王的儿子,原来的世子爷季淮安! 只不过现在,他成了一个随便买来的孩子。 一时间,风光皆无,唯有狼狈随身。 沐潼不由得暗暗感叹一番世事无常,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行刑台上。 此时,季淮安正跪在台上,身着犯人服饰,蓬头露面,目光无神,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听着那些其实并不属于自己的罪行,绝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 天,很蓝。 万里无云,十分美丽。 太阳高悬,洒下片片金光。 只是,这样的天空,他日后见不到了。 他还不想死啊! 真的,不想啊。 他想着,惆怅着,忧虑着,绝望着。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声请安打断了。 “王爷万安。” 主持问斩工作的官员一见平南王来了,急忙起身问好,顺势腾出了座位。 他狗腿一般的巴结讨好,看得季淮安心里一阵恶心。 这种人的下场,不会有多好的。 因为他,平南王季泽宫,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不论你如何对他好,他都不会对你好,就像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是季淮安头一次在心里咒骂自己的父亲。 从前,不管是多气,多怨他,季淮安都不会骂他,因为那是父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的自己,已经被剔除祖籍,成了一个与平南王,与季家,再无关联的。 贫民。 五百三十一.一个拥抱 既然都没有关系,那还管什么父慈子孝? 季淮安在心里恶狠狠地臭骂着季泽宫,恨不得将生平所知道的一切恶毒诅咒,全部都用来他身上。 他看向表情平静的季泽宫,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瞬间充满了恨意。 忽然,他的脑海里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抬起头,看着主斩官,大声说道:“我要求同平南王说话。” 此话一出,主斩官一下子就笑了。 “说什么蠢话!区区一介贱民,居然妄想同王爷讲话,你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骂完,随手将斩首令牌扔下。 “时辰已到,刽子手,行刑!” 听得指令,刽子手将早已经备好的酒大口灌入口中,对着大刀一喷。 酒珠在阳光下透出点点亮度,看起来仿佛坠落的星星,还颇有一番别样美感。 见状,季淮安急忙大喊道:“季家大业,谋……” 他话音未落,便见季泽宫脸色一沉,说了一句“停!” 命姑且是保下了。 只不过,能保住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季泽宫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朝着一旁呆住的主斩官说道:“陆大人,若是不麻烦,还请给本王一盏茶的时间,本王有话同者罪民讲。” 他的声音里全是克制住的怒气,带着无尽的寒风和阴冷气息,让人不自觉慌张起来。 “王……王爷请……” 陆大人哪里敢多嘴,只是急忙招呼属下退去,给季泽宫留出一片空地。 季泽宫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来到季淮安身旁,用手将他提了起来,带到一旁的幽静角落之中。 “说。” 他低沉着声音问道,脸上的阴翳十分明显。 “你在乎过我吗?父亲。” 季淮安问道。 他虽然恨季泽宫,但是不得不说,从骨子里他还是在意他的。 他像一个得不到爱的孩子一样,一直以来,努力做的一切事情,都不过是为了引起季泽宫的注意。 他想要一句赞赏。 想要一个拥抱。 可这些,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不论他做得好还是做的差,他得到的都只是冷眼相待。 那种冷漠,就像是埋在骨头里的针,刺痛着季淮安的心,让他每时每刻都在难过和悲伤。 他看着沉默不语地父亲,又一次问道:“你在乎过我吗?你爱过我吗?你可曾将我当做你的儿子?” 他的语气里都是哀伤,然而,落入季泽宫耳中,却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你就是想说这些!” 他不耐烦地说着,然后扯住季淮安的衣襟,愤怒地质问道:“你可曾同南宫炎珏说起季家大业?” 听着他的话,再看着他的脸,季淮安的心碎的不成样子。 果然,自己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那所谓的季家大业! 他好恨! 好恨! 季淮安想着,忽而一笑,缓缓而道:“你抱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这般无理的要求,让季泽宫更加不耐烦起来。 可看着季淮安坚定不移的眼神,他知道,此时,他只能这样做。 这个蠢货,死到临头还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 就不应该退让! 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伸出手,轻轻的抱住了季淮安。 五百三十二.冷漠父亲 季泽宫身上淡淡的温热传来,让季淮安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那是他期盼太久的东西。 说来也是个笑话,区区一个拥抱而已,自己居然要靠威胁才能得到。 他想着,不由得失笑一声,黝黑的眸子里尽是悲凉之色。 若是自己是个女儿身,是不是就会讨他喜欢了呢? 至少,一直以来,妹妹不论犯什么错,都会被他轻易原谅。 “抱也抱了,快点说。” 季泽宫催促地话语落入季淮安耳中,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让他不由得面对起赤裸裸的悲惨世界。 “抱着说。” 他一边轻声言语着,一边朝着季泽宫的怀里靠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他一样。 然而,这样的谨慎和恳求,并不能勾起季泽宫的良心。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在面临什么讨厌之际的事情,一张老脸上,全是恶心和抗拒。 但是,想着他可能说出什么与季家大业有关的有用信息,季泽宫还是极不情愿地抱着他。 他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见自己的父亲这般冷淡,季淮安的心也算是凉透了。 他将头轻轻依靠在季泽宫肩头,朝着他的耳畔轻声言语。 “父亲,我告诉你。” “方才我所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他话音未落,便朝着季泽宫的耳朵狠狠咬去。 剧烈的疼痛传来,让季泽宫条件反射地推开季淮安。 事情发生的极快,也十分突然,未等人们注意,季泽宫的耳朵就没了。 他单手捂住鲜血直流的耳朵,面容极为狰狞可怕。 那深邃阴翳的眸子里投射出寒冷的光,就像是地狱里嘶吼的恶鬼一样,凶神恶煞。 瞅着这样的季泽宫,季淮安笑得是越发放肆了。 他示威一般地将方才咬下来的半截耳朵吞咽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粘着血的唇。 他本就苍白虚弱的脸配上这一抹嫣红,给人一种极具病态的美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声地笑着,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大。 恨不得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他的笑声,知道他此刻仿佛复仇成功般,畅快淋漓的心情。 他的笑声刺激着季泽宫,让这个一心只有自己的男人渐渐红了眼。 “蠢货!” 他臭骂着季淮安,眼神飘忽,看见了不远处侍卫身上的佩剑。 那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银色,吸引着被愤怒包裹住的季泽宫,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气势汹汹地快步走到侍卫身旁,一把抽出剑,朝着季淮安就要砍去。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不知所措的主斩官和刽子手,和一众侍卫站在台子旁边,呆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台上是提剑的平南王季泽宫,和边逃跑边嘲讽的季淮安。 台下是观看的津津有味的一双双眼睛。 他们瞧着,看着,赏着,心里的恶趣味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上啊!” “快打,快打!” 他们叫嚣着,嘶喊着,声音起起伏伏,颇为热烈。 这样的激动和快乐感觉,甚至比大年三十都要来得畅快。 五百三十三.等着结局 看着欢呼声一片的人群,季淮安的心情倒是越发快乐起来。 好啊! 就是要这样! 即便是要他死,他也要让季泽宫出丑。 他想着,便大声说道:“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失去价值的下场,这个人,连亲生儿子都不会放过!” “说什么假的孩子,这样明显的幌子,还真的有傻子相信啊!” 他的一字一句都说的极为清楚,让台下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然而,这种犹豫只持续短短一弹指,很快就被看热闹的心情替换的一干二净。 看着季淮安越发无理取闹,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季泽宫的愤怒值已经达到了极点。 “都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快将这个罪大恶极的犯人立即处死!” 他朝着主斩官吩咐道,自己却拿着剑继续朝着季淮安刺去。 听得指令,看戏的侍卫们急忙冲上台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季淮安制服住了。 他又一次跪在地上,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温度,仿佛指引去向梦中之地的道路。 “王爷,您看,是您亲自动手,还是让刽子手来?” 主斩官看着半边脸血红的季泽宫,小心翼翼地问着,不敢有半点怠慢之意。 “王爷,您的伤口似乎很严重,要不,您先去包扎一下。” 他的建议一出,季泽宫的脸瞬间阴沉了几分。 “你在教本王做事?” 他低沉又阴郁的声音传来,让主斩官的身子颤抖不已。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是臣多嘴了……” 他急急忙忙跪在地上,一边自己扇巴掌,一边求饶。 见他双颊都已经红肿起来,季泽宫才缓缓开口说道:“停下。这个人,本王不屑动手,让刽子手来。” 他的指令一出,主斩官立马给刽子手一个眼神示意。 很快,台上就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犯人季淮安,意图刺杀当今圣上,罪名属实,现在时辰已到。” 主斩官又一次重复着有关季淮安的罪行,说辞几乎没有半点变化。 他看着平南王的嘴角勾起的笑,将令牌再次扔下。 “斩立决!” 随着第二块斩首令牌落地,季淮安被移到中间,等着大刀落下。 他的身旁站着方才那个刽子手。 他端起酒碗,大口喝着,然后喷在大刀之上。 酒珠在阳光下闪着亮,依旧很是美丽。 只是这一次,大家的心思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变化。 主斩官更怕畏惧季泽宫了。 刽子手心里想着自己今日应当多拿一份工资。 一旁的侍卫们手中紧握着剑,生怕再被平南王抢去。 而那些原本欢呼雀跃的看热闹的百姓们,脸上的兴奋和快乐,渐渐都消失不见了。 说实话,方才那一出闹剧般的场景,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让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同情起,这个没被爱过的孩子。 他们有的已经从台子旁离开,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有的还是坚守在前方,等着一个结局。 同样等着结局的,还有这场活动的主人公,季淮安。 五百三十四.比武切磋 东玄门这头热闹着,皇城御书房的暗城中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种热闹同看戏的不同,它是热血,是激动,是带着希望的光。 南宫炎珏的出现,让这三万暗城士兵的气势大振。 这些士兵,都是进过重重挑选才能进入暗城,他们的忠心和意志都是十分坚定,都是对平南王一派颇为不满,且专注于维护皇权的人。 平日里,他们的指令都是有暗卫三号直接下达,除了少数上层人物有过一两次远远瞅见皇上的机会外,其他人几乎可以说是不曾见过当今圣上,更不要说面对面地对话和相处了。 而现在,那个心中的君主,正一身龙袍站在他们面前,细心指导将领的作战方法,巡视军队的训练进度。 他不单单是纸上谈兵,还会亲自下场,同大家练习切磋。 这就相当于,你心中所谓神明一般的人物,陪你一起练习武艺,精进技术。 对于一个士兵来说,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南宫炎珏看着这些士兵眼中的激动和热血,感受着他们的欢呼和兴奋,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他大手一挥,随意指了一下其中一位士兵。 “你上来,同朕切磋一番。” “是。” 士兵拿起训练的佩剑,看着同样执剑的南宫炎珏,眼中瞬间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这是战士该有的执念,那就是赢! 不论对手是谁,都要有想要胜利的渴望和信念! 他的状态落入南宫炎珏眼眸之中,让他不由得对这个小士兵多了几分赞扬。 他心里知道,这种人,才是自己需要的。 只有这种人,才可能在战场上反败为胜。 “开始,不必手下留情!” 他一把脱下身上宽大的龙袍,只留下一身短劲布衫,看起来十分整洁利落。 见皇上准备好,士兵瞬间提剑而来,展开迅猛的攻击。 他的一招一式都是冲着人体最为致命的地方,而且,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恨不得在一刹那间,解决掉南宫炎珏。 这样激烈的切磋画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一边为小士兵加油,一边又不由得担心南宫炎珏的安危。 毕竟,这可是他们的君王,他们誓死效忠的人! 若是他死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在这样热切关注的目光下,两人的来往越发频繁,攻击也越发迅猛起来。 虽然说南宫炎珏并不像南宫偃月一样,自小在临云峰拜师学艺,但是他也是从小跟着宫中的禁卫军统领一起习武,武功并不弱。 小士兵的攻击,被他一一抵挡不说,甚至还有些被反向压制的感觉。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惊讶地发现,小士兵的攻击速度渐渐降低了,前期大量的攻击已经消耗了他太多体力,现在他只能转攻为守了。 而南宫炎珏的速度倒是越发快了起来。 他的步伐如同夏夜流萤,灵动又富有迷幻色彩,让人看不出行走的路径。 渐渐的,在体力优势和速度优势下,南宫炎珏一剑指到小士兵脖颈处,结束了这场战斗。 五百三十五.卢家之人 这样的结局,可谓是意料之外,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大家的欢呼声响起,一声更比一声高,充斥在这座偌大的暗城之中,颇为气势。 “我输了。” 士兵有些落寞,但还是拱手说道:“陛下的武艺高强,草民自愧不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那把剑上,看着这普普通通的铁剑,轻轻叹息了一声。 若是自己拿的是家族里传下的那把剑,会不会改变方才的战局呢? 不,不能这么想。 输了就是输了,早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当年父亲拿着普通的剑,不一样上战场杀敌,浴血奋战吗? 自己不能因为一把剑的问题,就忽略了现在的不足之处,不然,如何赶得上父亲和兄长。 若是养成了遇到问题就找其他原因的习惯,还有这种脆弱逃避的心智,自己还怎么为他们报仇雪恨? 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从落寞变为自责,转而成了一个新的积极态度,南宫炎珏不由得心里对这个小士兵更加有了些许好感。 他缓缓而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得此话,士兵急忙上前一步,拱手出声道:“回禀陛下,草民乃卢家卢飒燕的第二子,卢风恪。” 他的面容坚毅,眼神深邃,右眼旁有一道长约三指的伤疤,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些狰狞,粗略估计应该二十五六左右,不过那身上稳重的气质,倒是显示出他饱经风霜,颇有经历。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但语气之中都是对南宫炎珏的尊重之意,听得他很是满意。 南宫炎珏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原来是卢飒燕的儿子,不错,当年先皇在世时,卢家就是出了名的武将大家,极其擅长用剑,如今一看,果然不差。” 他的话语一出,卢风恪的目光忽的就亮了起来。 卢家因为平南王季泽宫的关系,被不断打压,就连同长年征战的父亲和兄长也都算计的下落不明。 如今整个卢家已经是衰败不堪,只剩为数不多的女眷相互照顾帮扶,勉强度日,自己为了复仇和谋生,才加入了暗城,这才有了今日一事。 他没想到,当今圣上居然记得卢家的功绩!还记得可谓是快要消亡殆尽的卢家! 他眸子里的诧异和激动,一丝不落地都被南宫炎珏收入眼中。 看着他微微颤抖地握着剑的手,南宫炎珏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朕赏你白银一百两,去贴补家用,顺便打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卢氏剑客,怎能无剑!” “多……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卢风恪激动不已地跪在地上,耳边全是南宫炎珏的那一句话。 卢氏剑客,怎能无剑! 是啊,自己是卢家之人,必要有剑! 父亲曾说过,剑就是卢家人的命。 要用这条命,保家卫国! 这奖励一出,一时间,每个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大家跃跃欲试,恨不得自己就是下一位被抽中的幸运儿。 毕竟,这样一个可以帮助到家族的好机会,谁都不想放过。 五百三十六.痛苦面具 未时,东玄门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一滩血色,表明了方才人头涌动观赏的那场行刑已经结束。 季泽宫的脑袋上面绑着布,在房中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 他的耳朵,生生被季淮安咬掉了半只,剩下的样子,可谓是惨不忍睹。 疼痛和愤怒一起涌起他的心头,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他没有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居然在最后时刻,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真是可惜了自己的一片苦心。 季泽宫这样想着,忽然记起了他的新儿子李济,便开口吩咐道:“将李济叫来。” 他的声音不像从前般那么大,因为他随便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而那种心撕裂肺的痛,着实是让人难受。 门外的家仆老蔡隐隐约约听着有动静,便缓缓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 “王爷,您方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出,全是颤音,那是来自心底对季泽宫的恐惧。 毕竟,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会杀死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呢? 若是惹到他,那该是怎样的可怕下场? 老蔡不敢多想,便乖巧地站在门框边上,显得极为恭顺。 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下人连自己的吩咐都听不清,季泽宫便越发生气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了力气去扔东西打人,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怒目而视。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本王养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个的,就知道白吃白喝,一点事情都办不好!” 他一边下意识地捂住半边脸,一边低沉着声音咒骂和抱怨。 省的动嘴时,会不小心牵扯到耳朵的伤口。 他的姿势很是搞笑,配着那因为生气无法发泄的憋屈表情,尽显滑稽。 然而,即便是再好笑,老蔡也不敢笑。 他在府中多年,深知这个男人的狠毒。 为了活下去,他早练就了一副,对季泽宫恭敬不已的假面具。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老蔡急忙跪地求饶,语气里依旧是毕恭毕敬。 看着他的态度还算不错,季泽宫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缓缓说道:“本王让你将李济找来。” “回禀王爷。李济公子寅时便出府,去往方家,现在还未回府。” 他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不敢有半点隐瞒。 不过,这样的话语一出,还是刺激到了季泽宫,现在略显脆弱的心。 或许是被季淮安的一席话震惊到了,季泽宫忽然之间,有些在乎起所谓的家人情亲了。 他觉得,自己都已经成这样了,这个儿子居然一点也不在乎,怕是心有不轨,早晚会和季淮安一样。 而一想到季淮安,他就会想到自己被他吃下肚子的半只耳朵,愤怒便仿佛火山般爆发出来,极为猛烈。 可这样的激动情绪,带来的,是半张脸的疼痛难忍。 这痛感一来,一阵接着一阵,就像海浪袭来一样,一遍一遍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他强忍着疼,但脸上狰狞地表情可以明显的体现出他此刻的痛苦。 见状,老蔡急忙冲上前去,一掌拍晕了他。 五百三十七.请求原谅 正在平南王季泽宫痛苦不已,被老蔡打昏之际,早早出门去往方家的李济,终于被方老太爷接见了。 方老太爷坐在堂厅正对的香檀木芙蓉雕椅上,他眼眸半垂,脸上一副不悲不喜的平静模样,让人猜不透心中的想法。 “老太爷。” 听得李济的声音传来,方叶正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悠悠地飘向他。 那平静的宛如一潭湖水之下的眼神,藏着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凶恶野兽。 李济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若是今日不能给老太爷一个合离的解释,和未来仕途之上的保证,那这棵方家的大树,自己就估计是靠不上了。 如今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季泽宫的情绪,也随着这些意外而变得不稳定起来。 自己指不定那一天落得和季淮安一个下场,还是早早准备退路为妙。 更何况,自己同季淮安不一样,他不过是被人南宫偃月陷害,都被季泽宫丢弃的如此果断。 而自己可是真的同自己私下与南宫偃月联系,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发现,那后果…… 不敢想象。 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可不能因为一点点疏忽,就让它付之东流了。 李济在心里思量着,站在方叶正正前方,低眉顺耳,一言未发。 虽然他对于方家的支持还是有些急迫的,但是他也沉得住气。 他清楚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错的,而他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他在等。 等方叶正主动问他。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济,方叶正的心里可是门清儿得很。 小家伙,不说快到八日持续不断地早早等在门口的坚决和毅力。 单单是现在这种沉着冷静的模样,方叶正也能明显的看出来,他是个优秀可用的人才。 他的内心在给李济打分。 分值一共为十,四个明确考验,通过一个考验加两分,最后一门考验是空白,自由发挥。 如今李济这种恭敬态度,还有他小心谨慎的模样,方叶正便暗暗在心里填了一个一点九三。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缓缓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是颇为惋惜。 “李济,你的所作所为……老夫还真是……唉!” 他这半句话一出,带着半分云里雾里的意味,整的人越发疑惑起来。 然而,这些幌子一般的话,落入李济耳中,却让他的心感到了一阵喜悦。 因为这话一出,他便清楚的知道了方叶正的心思。 他对自己还是颇为满意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只要顺坡下就好。 李济想着,便拱手弯腰,开口道:“老太君,晚辈知错,还望您再给晚辈一次机会。” 他的言语之中,并没有提及对柳若云的喜爱,也没有说到自己对方家扶持的期待,只是单纯的认错。 这样一来,这话语倒是比带上忠心恳恳的保证一言,多了几分真实可信。 听着此话,方叶正又默默地在心里写了一个一点九。 “老夫原谅你可以,只不过你伤的是若云的心,你光求老夫无用,你可懂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李济的表情变化,只见他依旧恭顺平静,心里的满意度越发高了起来。 五百三十八.渣男出现 方叶正的话,李济自然明白。 “多谢老太爷提点,晚辈受教了,晚辈这就去找柳小姐表明心意。” 看着李济聪敏的表现,方叶正下意识摸了摸胡子,嘴角微微扬起,笑了。 “不错不错,你果真是个聪明孩子,老夫在你这个年纪,都没有你懂事明理,一点就通啊!” “多谢老太爷夸赞,老太爷心思如玉,在朝中叱咤风云数十载,如今退隐,您也是跺一下脚,朝堂之上就要抖三抖的人,是晚辈不可超越的目标,这份赞誉,晚辈实在是不敢当。” “好了,老夫知道了,快去忙你的……果然若云瞅见你,定会很高……” 方叶正说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起来。 然而,此话未毕,便听得一阵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抬眸瞅去,之间一中年男人,正急急忙忙朝着堂厅走来。 “老太爷一人将这决定做了,是不是太过决绝了?再怎么说,若云也是我的女儿。” 柳浪一面说着,一面迈着大步来到堂厅之中。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方才那话语之中,却明显带着不满的情绪。 看见柳浪,方叶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两人丝毫不掩饰对于彼此的厌恶之情,说话都相对直接,看的李济不由得一愣。 若是自己有一天同平南王吵架,自己会是怎么一副表情呢? 同柳浪一样吗? 平静而不爽? 李济在一旁愣着,方叶正的心思变得可在明显起来。 对于柳浪这个人,方叶正是由为不喜的。 当年若不是小女儿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发毒誓除了他谁都不嫁,不吃不喝整整三天,快把自己的身子骨都弄废了…… 自己又怎么会同意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为了让女儿嫁过去有面子,自己私下动用了多少关系,才让柳浪有今天的地位。 然而,这一切的付出,并没有得到柳浪的半分感恩,甚至都不曾给女儿带来幸福! 一想到女儿这些年受的苦,方叶正的心里,便气不打一出来。 如今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现在他更不能让另一个女儿活在悲伤之中。 方叶正知道,小女儿方茹艺这一辈子就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柳若云有个好归宿。 而这李济,是自己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拔尖。 他做事稳重坚决,知道分寸得失,还知错能改,又是平南王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王位,最最关键的是,他有心娶若云。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怎么看,他都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可现在柳浪却突然炸出来,言语之中都是不同意,让方叶正的不满达到了一个巨大值。 “放肆!” 他缓缓开口,声音之中尽是威严。 “老夫给若云看中的人,如今还需要你过问了?” 方叶正的胡子都忍住颤抖着,整个人的表情,十分阴郁和不爽。 “你是依靠老夫的帮助有了今天的成就,你要知道,老夫能把你送上去,自然也能将你拉下马!” 方叶正的话落入柳浪耳中,让他的变态般的自卑心理,瞬间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五百三十九.高看自己 果然啊。 这个死老头子。 从始至终还是一样的看不起自己,不论自己做出了多少努力,他都不会放在眼中。 他只知道记得给自己的那些小恩小惠! 柳浪的双眸之中渐渐涌出一股子恨意,这种强烈压抑的不悦和愤怒,让李济觉得十分熟悉。 是的,就是熟悉。 如今的柳浪,就同当初的季淮安一样。 怨而不甘,恨而不言,怒而不敢! 而这种人,终究逃不过一个惨淡下场…… 李济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去,只是默默不闻地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等着方老太爷的吩咐。 若是老太爷开口让他先走,他便走,不说,那就留下看戏。 等到李济等着老太爷开口之际,柳浪说话了。 “老太爷,您也算得上是我尊敬了几十年的父亲,我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你不事先告诉我李济是你看好的人,就将他强制和若云绑在一起,这不是对若云的不在意吗?合着我这么些年来,活的还终究是不如一个外人!” 他一面说,一面委屈又难过,这话语在这堂厅中响起,环绕在房中,挥散不去。 这种假里假气,还带着几分冠冕堂皇的面子话一出,让方叶正不禁笑了。 他深邃苍老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这个人模人样的男人,厌恶的神情更加重了。 “外人?” 他冷哼一声,威严的言语尽数而出。 “你有何尝不是从外人过来的?若不是看在茹艺和若云的面子上,你做的拿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就不知道够老夫断绝关系多少次了!” “更何况,老夫看中的人,就不是外人!” 一听这老头子要将一切说绝,柳浪立马收敛起来方才那种假模样。 既然你不仁,还就休怪我不义了! 他心里暗暗发狠着,阴沉着声音说道:“老太爷这样说,那我今日就将话放下了,若云是绝对不会嫁给李济的。” “这件事情,岂是你能决定的?” 方叶正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震了出来,落在桌子上,形成了一片似圆非圆的印记。 “柳浪,你不过这几年在朝中稍微有了些许地位,你还以为,你现在有资格同老夫作对吗?你可真的是高看自己了……” 这种嘲讽的话语落入柳浪耳中,一点一点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愤怒不已。 不过,当他一想到自己所能得到的成就以后,这一切的事情,都可以忍受下来。 “不是我好看自己,是老太爷您,太过高看自己了!” 理智瞬间占据大脑,成为主体,控制着他的一言一行。 柳浪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满不在意的笑容。 “若云要在两个月后,入宫为妃!名册已经提上去了,老太爷您是想同当今圣上做斗争吗?” 他抬头,直勾勾地瞅着方叶正,唇微动,一句话便从那薄唇之间,飘了出来。 “您可别忘了,上一个同圣上做对的人,此时此刻,正在东玄门接受斩首呢!” 五百四十.享受温暖 正当京都之中热闹之时,远在路上的南宫偃月一行人,也停下马车,打算休息片刻。 连续两日的舟车劳顿,着实让人觉得有些疲惫。 虽说是马车内部装饰十分精美舒适,但坐的时间久了,照样会劳神费身。 南宫偃月在车里略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果然伸展不开,于是便开口说道:“我们下车走走,好舒展筋骨。” “好。” 顾白应声道。 他先下马车,随后转过身子,伸出手,动作十分熟练地搀扶住南宫偃月,将她拉住,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南宫偃月的脸不由得泛红了。 不过,好在现在,马车停在的地方是条郊外小路,人烟稀少,没有什么人瞅见。 不然南宫偃月的脸就不会像此刻一般,只是挂着一抹微微的红色了。 南宫偃月双脚落地,站稳,便朝着不远处的小溪流走了过去。 她的心一直在砰砰的乱跳,脑海里全是顾白的模样。 她想让自己静下心来,于是便瞅着那涓涓细流,直勾勾地瞧着。 看着她愣神般的模样,顾白忍不住出声道:“夫人,想什么呢?” 他的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如同这五月的气候一样,带着一丝柔和与温暖。 “没……没什么。” 南宫偃月支支吾吾地言语着,双眸躲闪,不敢直视顾白。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同床共枕的男人,在这两天之中显得格外有魅力。 一瞥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牵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的心为之颤抖。 就连那如水似的柔情眸子,南宫偃月也不敢看去。 顾白的手习惯性地落在了南宫偃月的腰间,身子贴近,也学着她的模样,静静地看起这水来。 水很干净,里面的小石子看得清清楚楚上面细细的青苔,还有时不时出现的一两条小鱼,都显得这条溪流充满了无限生机。 “夫人你看,这两天鱼似是一家的。” 顾白瞅着,便指着说道:“这大的是公的,小的是母的,两只鱼嘻嘻打闹,相伴而行,多般配呀,就像我们一样。” 他的声音宛如天上飘散的云一般,轻和又柔软,飘落在她耳中,带来一丝痒意。 然而南宫偃月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溪流之上。 所有的感受都在那双手上,那双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格外温暖,就像冬天里的暖手炉一样。 放在身上,传来阵阵的暖意,很是舒服。 出了京都,往临云峰的方向走去,天气就显得越发清凉起来。 昨夜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润的,空气里有些潮湿,带着一丝阴冷的感觉,阳光虽然照在身上,但是却总觉得不够暖。 此刻,顾白成了她身边唯一的热源。 微风轻拂,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也吹动着她的罗裙。 南宫偃月不自觉地朝着顾白靠近,将自己的身子贴在他身上。 暖。 真暖。 特别暖。 她好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可谓是爱不释手。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没静静的靠在他身上,听着风。 享受这份,温暖。 五百四十一.刺客杀手 正当,两人静静享受美景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 耳畔掠过一阵疾风,箭狠狠地戳在了树干里。 顾白一面抽出小腿处的匕首,一面急忙将南宫偃月护在身下。 “小心。” 他低沉着声音说道,目光在四周环视起来。 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距离马车有一定距离。 南宫偃月所带的行李用具都在车上,顾白的剑也放在了车上,一时间他们只有自己了。 顾白握紧了匕首,小心翼翼的带着南宫偃月向树干后撤去。 他能感觉到这片林子里不止一个人。 这第一支箭似乎是故意射偏,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吗?还是试探呢? 他想着,便听见一阵风声,天空上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点。 随着点不断的下降,危险也就不断的靠近。 顾白一边用匕首抵挡,一边用身体遮挡南宫偃月,生怕她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然而,这箭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密密麻麻,朝着两人袭来。 很快,顾白的肩膀和背上,就出现了微微伤痕。 看着不断坠落,如流星般的利箭,南宫偃月的眉头也不禁微微蹙起。 “顾白,你放开我,你已经受伤了。” 她瞟了一眼护着自己的顾白,又看了一眼这林子里可能躲藏的地方,目光坚定。 “我们合力而行,你不要忘了,我好歹也是你师叔啊!” 她略带轻笑的言语落入顾白耳中,让他本来想拒绝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好。” 顾白答应道,将南宫偃月放在腰间的手松开,随意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用来抵挡飞落的剑。 他将内力送入树枝之中,让它变得坚硬,仿佛一把利刃。 拿着也算是称手的工具,顾白的战斗力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这纷纷而落的利箭,仿佛就是天上的烟花一样,坠落下来不带一点攻击力。 顾白游刃有余的模样,落在这些暗中埋伏的杀手眼中,不由得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不受顾白保护的南宫偃月,就像是被解除封印的凤凰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黝黑的眸子里露出了几分冷清,嘴角扬起,看着对面偶尔微动的草丛,目光逐渐冰凉。 原来在这里。 她想着,取下了头上的步摇,朝着那草丛狠狠地掷了过去。 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一个裹着黑衣的尸体出现了。 随着尸体的出现,天上的箭越发多了起来。 照这个局势,这幕后之人是想要自己死呀! 南宫偃月看着,在顾白耳边轻声言语几句,随即施展轻功,踏树而行,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埋伏的杀手们一看,目标不见了,不由得心里一慌。 然而,还未等他们想出接下来的做法,顾白便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虽然方才顾白就受了伤,但这大将军的名声还是令他们后怕的。 这次暗杀,他们一共也就来了不到二十人,其中十五人在高处放剑,三人躲在近处,观察和偷袭。 一旦顾白冲过来,他们所有的优势就都消失不见了。 杀手们这般想着,放出的利箭便又多出了好几倍。 五百四十二.杀戮神明 就在所有的刺客们都专心致志放箭攻击顾白之时,南宫偃月早已经施展轻功来到了后方高处。 她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躲藏在草丛的这几抹黑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就这样智商不高的刺客,居然还想杀我? 当真是可笑了。 季泽宫是不是太老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她想着,缓缓摘下头上的碧玉簪子,握在手中,仿佛一阵风般朝着黑影掠过。 这只碧玉簪子,就是当初同顾白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在竹林落下的那只。 它的款式简单大气,高贵典雅,又不失皇家风范,此次出行带着,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这簪柄是由玄铁制作,尖端的锋利程度与宝剑利刃并无差别。 南宫偃月将它放在两指之中,目光冷冰地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身影,脚尖轻抬,便落在了他的身后。 那人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心中诧异,可未等回头脖颈处便喷射出了一股鲜血,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染红了那草色。 解决掉一个,南宫偃月又重新隐匿起来,然后再次突然出现,继续方才的杀戮。 一个。 两个。 三个。 六个…… 南宫偃月数着数,像只舞动的蝶,在这一簇簇草中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她的步伐灵动轻盈,配上冷清孤傲的容颜,宛如星辰的眸子,就像是落入凡尘的九天玄女,美不可言,也同样的美不可亲。 随着她在后方安安静静地屠杀,天空中飞舞的箭也越发少了起来。 在近处躲藏埋伏的三个刺客,一下子就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其中为首的黑面人目光一沉,心里盘算一番,当即对身旁的手下下令,随后自己一人朝着相反的方向,默默退去。 听得老大的指令,手下立即对所有刺客大声喊道:“撤退!” 他的声音一出,顾白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 想跑? 现在可有些太晚了! 原本只是为了吸引刺客们的注意力,顾白才故意放慢了脚步,装出一副勉强抵抗的姿态。 如今后方拿弓箭的刺客,几乎被自家夫人解决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无需隐藏什么。 他想着,握着手中的匕首,突然加快步速,就像是天上划过的一阵闪电,瞬间击中了草丛。 那名手下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诧异和惊恐之色,他感觉自己话音未落,顾白便出现并且划开了自己的脖颈。 顾白像是一个被血液激活了的机器,一下子来了兴致,对着这些四下逃窜的刺客手起刀落。 他手中都是血,在阳光下泛着亮,配着满是红色的匕首,嘴角微微勾起,那目光之中的快乐,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地狱中的死亡收割者。 和他同样厮杀的还有南宫偃月。 虽然讨厌血,但是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 这些想要杀她的人,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两人完美搭配,在这片林子中宛如行走的杀戮神明。 而这一切,都被方才那个先行撤退的黑面人看在了眼里。 他躲在暗处,屏气凝神,生怕被这两个人发现。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速度之快,动作之狠,绝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 第552章 体虚吃药 风轻轻吹过,空气里还有着昨日大雨留下的潮湿气味。 方才的清澈见底的涓涓细流已经渐渐红了起来,像是一条染了色的绸带,布在这林间,悠长又飘逸,随风而动。 云一片一片的密集起来,将天上明亮的太阳遮盖住。 它渐渐发黑变暗,仿佛给大地笼罩上了一层雾。 嘀嗒嘀嗒的声音渐渐落下,带着冰凉的触感。 南宫偃月的目光看向如梦如雾的远处,缓缓掏出一张帕子,轻轻擦拭着那支碧玉簪子。 “下雨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都是平静和淡漠,仿佛刚刚那个持簪杀戮之人,并不是她一样。 除了罗裙尾部不小心沾上的泥点,她的脸上,身上都是干净的,干净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葱白般的手指尖儿上,随着雨滑落的红,成为了这场战斗中唯一的残留物。 听得南宫偃月说话,顾白便应声道:“回。” 他收起匕首,将手上的血在旁的尸体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只是将自己的手臂搭在南宫偃月的肩膀上。 他极为刻意的避免双手触碰到南宫偃月,生怕弄脏了自家夫人干净漂亮的小裙子。 瞅着他这般细心的模样,南宫偃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着。” 她说着,眼眸之中尽是温柔,顺势将自己的身子靠了上去。 “反正手都一样脏了。” 她挥了挥自己的白嫩小手,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全是笑意。 那晃动的小手,就像是没有力气一般,随意摆着。 “好,都听夫人的。” 顾白将她舞动的小手紧紧握住,朝着她沾了雨珠的脸落下一吻。 冰凉的雨,还有同样带着凉意的唇。 两人吻的很快,像是偷偷摸摸的触碰一般,一下就都收敛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毛毛细雨已经逐渐发展成了豆大。 顾白一把将南宫偃月横抱起来,施展轻功,朝着马车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知道,自家夫人那冰冷的小脸蛋,可不单单是被冻的。 方才那一场战斗,让她消耗了太多内力,若不是感觉到身后还有刺客藏着,她早就倒在自己怀里了。 虽说以自己的武功,这种等级的刺客打二三十个都不是问题,但是自家夫人的小身板,可受不起折腾。 连续两日的奔波已经足够让人劳神了,如今再加上消耗了不少内力,也不知道她体内的蛊虫会不会趁机苏醒捣蛋。 顾白想着,脚步便又快了起来,生怕南宫偃月淋着雨,身子会更加吃不消。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坐回了马车之中。 南宫偃月的身子已经冰的不像话了。 她的面容惨白,嘴唇仿佛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那黝黑的眸子里还闪着亮光,顾白都要以为她快要死了。 顾白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可那冷意就像冬日的刺骨寒风一样,渗入皮肤,直达人心。 南宫偃月也知道自己此刻的不好状况,便急忙开口说道:“药,青白色。” 她的声音很小,整个人已经没了力气。 顾白一边抱着她,一边在药箱之中翻找起来,直到拿出一个青白色小瓶。 药缓缓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微苦,不禁让南宫偃月的眉头一皱。 感受着她渐渐回暖的身子,顾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此时,马惊了! 第553章 有来无回 马惊了,车也随着马儿胡乱摆动起来。 雨天路滑,马车的速度也是极快,像是刹不住一般,在这条泥泞小路上横冲直撞起来。 感受到车体剧烈的晃动,顾白瞬间抱紧了怀里的人儿,目光里全是坚毅之色。 他一面让南宫偃月枕在自己腿上,一面抽出了放在马车上的剑,随势立在车中,仿佛一尊战神雕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雨声越来越大,可那风略过的声音还是被传入顾白耳中。 忽然之间,马儿像是被车夫控制下来一样,一下子就停止了叫喊和奔跑。 车也停住了。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可是,这样的平静安稳,让车中的两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方才吃过药,现在南宫偃月的神志都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没有一丝力气。 “小心点。” 她努力地抬眸看向顾白,嘴微微动弹,吐出两字。 “来了。” 是的,来了。 南宫偃月能感觉到那随着雨点节奏落下的脚步声,那灵动的身影,还有那被刻意隐匿的杀意。 这才是真正的杀手。 顾白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细小微弱的杀气,手中的剑,不由得握紧了些。 他知道,此刻南宫偃月只能依靠他了。 方才那一句话,恐怕是她用尽全力才能说出来的,她清醒不了多久了。 听着车外的动静,那飘逸又密集的脚步,顾白的脸色不由得阴沉起来。 看样子先前那一波不过是个探头部队,此去临云峰少说也要半个月,如今才过两日就迎来了两波杀手,后面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人来刺杀自家夫人呢? 顾白想着,下意识低头看向南宫偃月,见她睡颜安稳,目光中的历色便更加浓了。 不论多少,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想着,便静静地端坐好,握着剑等着。 敌不动,我不动,现在保护好南宫偃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呼吸和南宫偃月的保持同频,用来麻痹杀手,以免被多方位攻击。 马车已经被完全包围,但有过方才那一场血色的视觉冲击,杀手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黑面人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朝着身旁的人打了个手势。 这些人瞬间用剑刺入马车之中,开始左右夹攻。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马车是南宫偃月早早准备好的,车体是由玄铁打造,专门用来防范刺杀。 不然这堂堂千里马拉车,也不会走的如此之慢。 看着剑都刺不进去的车体,黑面人的脸不由得发沉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人数优势都成了劣势,可以攻击的地方,恐怕只有这么一个入口了。 该怎样才能杀死车中的人呢? 还是要杀死两个比自己武艺高出许多倍的人? 黑面人不由得犯了难。 就在此时一抹身着青衣的男子忽而出现了。 黑面人的表情立即恭敬起来,下意识退到一旁,静静等着吩咐。 “废物。” 那男人轻言一声,抽出了腰间软剑,朝着马车车门就是一剑。 只听得“汀”的一声,车门瞬间被刺穿了一个洞! 第554章 双向试探 看着轻而易举次刺入的剑,一众杀手的表情都不禁惊呆了。 然而那绿衣男子的脸色却忽然沉了下来。 方才那“汀”的一声,根本不是剑刺破铁门的声音,而且剑与剑的碰撞。 若不是刺的时候,站的比较稳,又及时调动了内力抵挡,刚刚那一击,自己可能就要踉跄着向后退去了。 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内力却如此深厚,看样子,这大将军的武圣战神称呼果真不是虚传啊。 一时间青衣男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黑面人见他没有采取接下来的行动,心里不禁狐疑,便开口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他的声音很小,在雨声的遮盖下,更显得细弱蚊蝇。 可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落入青衣男子耳中,让他瞬间勃然大怒。 “你在质疑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顺势抽出剑,朝着黑面人的胸前给了一下。 痛感传来,刺激着黑面人的神经,让他忍不住脸色狰狞。 可他不敢多言,只是下意识跪地认错。 看着他毕恭毕敬,乖巧老实的模样,青衣男子冷冷说道:“好好的心情全被你搅和了。” 他说完施展轻功,瞬间消失在了朦胧烟雨之中。 见这大人忽而来,又忽而消失,剩下的杀手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才顾白和南宫偃月屠杀似的战斗场景还停留在这些人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本想着有这位薄暮大人带领,任务会很容易完成。 谁能想到,他一句“心情不好”,人便走了…… 这下子,刺客们都面面相觑,不知是进是退。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砸在黑面人的身上,加速着他的疼痛。 他捂着胸口缓缓起身,道了一字:“撤。” 那一声“撤”,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听的人心里头不自觉难受起来。 马车之中,顾白正全神贯注地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见那脚步声渐渐消失,他的心方才落地。 方才刺入的那一剑,顾白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虽说给自己挡了回去,但是他是真的担心那人会选择继续进攻。 怀中抱着南宫偃月,顾白不能保证,那人的每一次进攻自己都能抵挡下来。 好在,杀手也怕了。 如今下着雨,马和车夫估计都已经被杀,自己只能守在这车中,等着南宫偃月醒来,一同商讨对策。 顾白这般想着,不自觉低头看向了怀中的人儿,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安详的睡颜,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之中尽是温柔。 他将剑立在车中,腾出手来,像抱住一个婴儿一般,轻轻将南宫偃月搂住,并且十分贴心地为她脱掉了方才被雨淋湿的外衫,盖上厚实的毛绒毯子。 待这一切做完,他才顾得上处理自己的伤口,熟练地拿出纱布和药粉,消毒,包扎,一气呵成。 顾白静静地端坐着,保持不动,随着雨声越来越大,困意也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雨都停了,南宫偃月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555章 睹物思人 看着低着头睡着的顾白,南宫偃月的目光中尽是心疼。 她伸手轻轻抚摸上顾白的脸,动作缓慢又柔和,生怕吵醒了他。 若不是自己这一身病,他也不至于这般辛苦,一个人抗下所有困难。 对于顾白,南宫偃月总是亏欠的。 她想要将自己的身子从顾白怀中移走,又怕不小心牵扯到他,打扰了他的休息。 思来想去,她还是保持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顾白,黝黑的眼眸中全是深深的爱意。 长时间低着头睡,顾白的脖颈不由得传来一阵酸痛,他闭着眼,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然后睁开眼,看向南宫偃月。 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勾起,露出了同样的温柔浅笑。 “醒了?” 顾白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仿佛刚刚的疲惫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里的快乐。 “嗯,辛苦你了。” 南宫偃月缓缓从顾白身上起来,揽住他的脖颈,朝着他的薄唇,覆上一吻。 许久没有打理,顾白的胡茬贴在南宫偃月下颚上,带来微微的刺感。 感觉到自家夫人的眉头忽而一蹙,顾白便急忙松了嘴。 “你身子好些了吗?” 他话锋一转,想要将方才有些尴尬的气氛遮盖起来。 “放心,已无大碍。” 南宫偃月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拿出两套干净的衣服。 “换上,省的凉着。” 接过她手中的衣服,顾白才猛地发现,这是自己带她去看日出那天所穿的情侣装。 “你怎么还带了我的衣服,莫不是打算睹物思人?” 他打趣道,一双深邃宛如星空般的眸子里放射出光亮,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听着他语气里的戏谑和玩笑,南宫偃月当即反驳道:“你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我不过是装错了衣服,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这话说的极为没底气,让顾白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起来。 瞅着南宫偃月不自觉泛起红色的娇美脸颊,顾白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他一把将手敷上她的额头,沉默片刻,露出一副略带疑惑,又略显担忧的模样。 他忽如其来的奇怪举动,瞬间让南宫偃月感到一阵不解。 “你这是做什么?” 她开口问道,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好像在天边飞舞的蝴蝶翅膀。 “我担心你。” 顾白淡淡的回答着,只是那眸子里在意情绪还是表现的清清楚楚。 还以为顾白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南宫偃月便轻声宽慰道:“哎呀,放心啦,吃了药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我的。” 她一面说,一面让顾白背过身去,好让自己把衣服换好。 因为方才顾白的一句“睹物思人”,让她立刻将原本同色系的服装换成了其他颜色,生怕自己被他笑话。 顾白老老实实地背过身,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挑逗自家小可爱。 他一面听着动静,一面故意装作无奈地说道:“唉,不担心怎么能行呢?” “夫人现在,可是连男装和女装都分不清了呀!” 他这话一出,南宫偃月穿衣服的动作瞬间僵硬了。 第556章 小妖精~ 这家伙…… 真是抓着不放啊! 南宫偃月感觉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尴尬。 一时间,空气里都凝结出了一种名叫沉默的气氛。 算了算了,还是好好穿衣服…… 她想着,开始换起最基层罗裙。 未等到自家夫人用娇柔的声音反驳自己,顾白嘴角的笑也收敛了起来。 莫不是自己过分了? 他想着,下意识回头看向南宫偃月,只见一片白皙。 那是南宫偃月的背。 白嫩如玉,纤细可人。 虽然同床共枕的时间也不短,但是这样大白天的近距离观看还真是头一次。 一瞬间,顾白的大脑接受到一阵酥麻,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少。 他急忙转过头,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把控不住。 专心致志穿衣服的南宫偃月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的事情,待她收拾完毕,才发现顾白将头抵在一侧,模样也是奇奇怪怪。 难不成方才的箭中有毒? 现在毒发了? 她一想,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一把将顾白的头扭过来,直勾勾地注视起他。 脸色微红,额头带汗,嘴唇发干……还真有些生病的状态。 她一边细细观察着,一边将将手放置在他的脉搏处。 除了跳动过快,似乎……并无不妥呀。 南宫偃月的眉头不禁微蹙,有些想不明白,顾白突然之间出现的这些不良状态。 “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轻柔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关心和在意。 此话一出,顾白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起来。 现在,他的脑子里全是方才那白皙诱人的美背,心里尽是燥热之感。 这该怎么说? 难不成要告诉南宫偃月,自己想要她? 依照她的性子,听得此话,还不得吓得直接跑掉? 就算是行房一事说的不少,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她这般容易害羞,一会儿还怎么和自己共处一马车? 若是因为这件事走了,那杀手岂不是要趁机行凶! 不行。 不能说。 顾白思量着,唇微动,似张似合,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将事情敷衍过去。 “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一面说,一面推着南宫偃月,让她背过身去。 “好了,我也要换衣服了。” 他好似催促般的声音落在南宫偃月耳中,让她心里的疑惑更为加剧起来。 平日里有这种机会,他一定会让自己目不转睛地瞅着,不看都不行,哪里会让自己背过身去? 不对劲。 一定有问题! “我不。” 她一把抓住顾白拿着衣服的手,死死地将它抱在怀里,随后宛如一只小猫一样,窝在他身上,目光坚定地瞅着他。 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乖,别闹。” 顾白揉了揉她的发,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在强忍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我不要。” “你定是有事。” 南宫偃月小嘴一动,态度十分决绝。 看着她粉嫩的唇,仿佛星辰的眸子,还有如玉的脖颈,以及在衣服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顾白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该死的小妖精。 他想着,俯下身子,朝着那小巧圆润的耳轻声说了一句。 只见南宫偃月一下子从他身上挪开,十分温顺地背过身,窜成一团,脸红的不成样子。 第557章 又差一点 南宫偃月的脸通红,心跳极快,耳根发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触碰的含羞草,娇羞的不得了。 她能感觉到来自身后,顾白换衣服传出来的细微的摩擦声,还有他强忍一般的笑声。 真是的,怎么能在大白天说着这种话呢…… 她一面暗暗抱怨,一面嘴角微扬,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换好衣装,看着沉默不语,一动不动的自家夫人,顾白伸出手,轻轻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将头抵在南宫偃月的脖颈处,朝着她微红的脸颊,小鸡啄米似地亲吻着。 一阵微痒传来,让她不禁身子一颤,下意识想要逃跑。 可顾白那双有力的手的环抱之下,她也逃不掉,只能缩着。 “害羞了,嗯?”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飘入她耳中,让她的心跳是越发激烈起来。 她不敢言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这个气氛,万一自己说错话,那恐怕就要…… 南宫偃月想着,不自觉环抱住自己,顺势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这好似受到危险时鸵鸟一样的举动,落在顾白眼中,让他颇为好笑和无奈。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缓缓开口说道,一边说,一边亲昵地触碰她小巧的耳垂。 暧昧旖旎的氛围,好像夜空中的烟花,一瞬间炸开,绚丽夺目。 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着南宫偃月的神经,加速着她心里的羞涩和热情,让她的呼吸声,也不自觉重了起来。 “别……别这样。” 她小声嘟囔,可这样娇羞不已的声音落入顾白耳中,更让他越发兴致满满。 他轻轻托住南宫偃月的双颊,让她直面自己,然后看着那张红的不成样子的小脸蛋,嘴角一扬,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样吗?” 他一面问着,一面光明正大地吻着,言语之中尽是暧昧。 他眼中的笑意盈盈,好似春水一般,将南宫偃月包裹起来,让她忍不住沉沦其中。 她能感觉到,顾白略微有些重的身子,还有那温暖的体温,甚至是呼吸带来的起伏感。 这一切的亲密接触,都带她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渐渐的,她蜷缩在胸前的手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地揽住了顾白的脖颈。 她半睁半闭着双眸,时不时观望着顾白的表情,那模样,好像正在偷窃的盗贼,生怕被人发现。 然而,这样鬼鬼祟祟的小举动,全部被顾白收入眼底。 他停下动作,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南宫偃月,薄唇微动,缓缓而道。 “偷看什么呢?傻瓜。”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本就通红的脸,越发烫了起来。 她假装自己没听见一样,一把将顾白的头摁了下来,堵住了他总爱说些浪荡言语的嘴。 对于自家夫人颇为主动的表现,顾白实在是哭笑不得。 方才那猛地一下撞击,差点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果然,下次还是收敛一下,不能挑逗过头了,不然自己日后很有可能说不出话了…… 就当两人甜蜜不已时,一个娇媚的女声在马车外响起了。 第558章 小吃醋包 “真脏……湿漉漉的,还掺着血气。” 这嫌弃万分的言语透过被剑刺穿的小洞传入马车之中,落在暧昧旖旎的两人耳中,让他们瞬间停止了动作。 顾白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这熟悉不已的声音,娇嗔的语调,同那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不用探头去看,顾白都可以清楚的知道,是洛子卿来了。 在自己同南宫偃月交流感情之际,来这么一位不讨人喜欢的不速之客,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自家夫人不开心。 再一想到前几日与她头一次见面时,南宫偃月就表现出的微微不悦,顾白的脸色微不由自主地阴沉起来。 “夫人……” 他刚开口,还未多说什么,便被南宫偃月用手指轻轻捂住。 “去。” 她温柔浅笑地说着,眉目之中尽是平静,仿佛波涛不惊的湖水一般。 只是那片幽静的眼眸深处,藏了不知多少的,令人看不清的小情绪。 顾白虽然不屑于讨人欢心,但自家夫人又不是旁人。 更何况南宫偃月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去”,足以说明她现在的不喜。 倘若没有这大都长公主的身份压着,她早就下马车,将洛子卿收拾一番了。 “真是个傻瓜。” 顾白想着,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一下,随即又覆上一吻。 实打实的,一个巴掌一块糖,搞得南宫偃月云里雾里。 “你这是干什么” 她一把推开顾白,略微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刻意地朝着一旁挪去。 一边躲着,一边在嘴里碎碎念。 “你小师姐都来了,还不快去见见人家,大老远的从临云峰来京都,又从京都跟到这里,不知有多少钟情难诉……” 这话语之中的酸气落入顾白耳中,让他颇为得意起来。 原来不觉得南宫偃月又多喜爱自己,不过瞅着如今这小娘子吃醋的模样,倒是妥妥地验证了她对自己的喜爱程度。 不错。 当真不错。 这么想来,顾白忽然觉得,洛子卿的存在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很有可能就是上天派来,增加自己夫妻感情的小帮手啊! 顾白想着,便凑近南宫偃月的耳畔,小声言语道:“夫人若是不喜欢见她,为夫就不见,一切都听夫人的。” 温柔又宠溺的声音飘飘然地飞入,让方才还有些醋意的南宫偃月,一下子便害羞起来。 这个讨厌鬼。 就知道说些好听的哄我! 不过嘛,既然他态度如此不错,那我就大发善心的听他的话好了。 南宫偃月嘴角微微一扬,轻笑一声,抬眸看向顾白,唇轻启,吐出二字:“不见。” 那嚣张之中,又带着几分可爱的模样,让顾白真是爱不释手。 “不过,她在门口,怎么能不见她?” “放心,有我呢。” 顾白轻轻言语,示意南宫偃月收拾行李,随后看着那破了一个洞的车门,轻轻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听的“哐嘡”一声巨响,车门开了。 第559章 有苦难言 洛子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吓了一跳,刚要破口怒骂就见一抹光亮朝着自己袭来。 她条件反射一般顺势向后退去,不料一脚踩到了泥坑之中,身子一仰,直接倒了下去。 华美漂亮的衣服瞬间占满污渍,连带着那娇美的脸颊也多了几道泥痕。 趁着洛子卿从地上爬起来的功夫,顾白抱着南宫偃月,一个轻功便消失在了这层层树木围绕的林中。 头一次瞅见顾白这般坏心眼,南宫偃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得自家夫人悦耳的声音,顾白的嘴角也不经意扬起,心情显得格外美妙。 “夫人可开心?” 他缓缓问着,脚下却不停歇,直直朝着最近的城池奔去。 听得顾白开口,南宫偃月也不掩饰,直言道:“开心,不过……” “你这么做,就不担心她打击报复?她可是北疆郡主,又是你师姐,不论从什么角度看,你都是以下犯上……” 这玩味之中,又带着几分随意的言语落入顾白耳中,让他是越发想要欺负,这个在自己怀里女人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让她求饶的办法,但一想到她身子太虚,便都忍住了。 顾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瞅了一眼南宫偃月,心里则暗暗言语。 若不是为了你,我哪里会得罪洛子卿? 毕竟认识她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脾气秉性也是了解,从前都能忍则忍,不做理会,今日这一举动,只怕会把洛子卿气坏了。 日后她定是要把这份侮辱讨回来,只可怜苦了我这个听夫人话的好男人啊! 见顾白不说话,南宫偃月又嬉笑着打趣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放心,你可是我南宫偃月的男人,我会保护你的!” “你个没良心的小妖精,信不信我今夜让你说的话成真?”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老实了不少。 “乖了?嗯?” 顾白停下脚步,将南宫偃月轻轻放下,朝着她娇红的小脸蛋亲了一下。 “闭嘴,讨厌鬼。”南宫偃月小声嘟囔,言语之中却没有半点不喜。 “好好好,都听夫人的,从现在开始,为夫不言语可好?” 顾白一边说着,一边将准备好的面纱给南宫偃月带上。 如今马车已坏,刺客在暗,自家夫人的身子也有些虚弱,再加上天色将晚,还是低调行事,找个落脚的地方要紧。 这去往临云峰的旅途还真是艰辛呐。 顾白想着,牵着南宫偃月步入城中。 另一边,从泥中爬起来的洛子卿怒不可遏地来到马车前,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车,她的脸色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马车一中只剩下些许药材和衣服,还有一封顾白亲笔书写的信件。 信上寥寥两字,却十分清楚的表明了顾白的态度。 勿跟。 看到这里,洛子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好你个顾白! 我辛辛苦苦打听你的行程,又大老远的从京都跑来寻你,你倒好,不光不见我,还敢戏弄我! “顾白!别等我再看见你,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如同猛虎咆哮一般的声音,在林中传播开来,惊起了一片鸟雀。 第560章 不可妄言 顾白带着南宫偃月来到一家小店,随意开口,要了一间二楼最里侧靠窗的房间。 瞅着这两人的衣着华贵,掌柜本想坑上一笔,但又见顾白的冷漠眼神,他整个人就被吓得不敢多说半句,心里的小算盘也压了下去。 两人点了三两小菜,吃饱后便步入二楼。 来到房中,顾白先是站在窗前巡视一番,检查完毕后,才叫人送来沐浴用水。 “夫人,先沐浴,今日你也是累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屏风展开,随后背过身去,静静地坐在小凳上,头微微低下,尽力让自己不被这哗啦啦的水声吸引。 “今日这条件,恐怕是要委屈你了。” 听得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不免心头一暖。 如今被人追杀,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挑三拣四? 更何况,自己虽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但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这种环境,也算是不错了。 “傻瓜,有你在,我并不觉得委屈。”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羞涩了,还是因为这沐浴的水太热了。 看着缓缓上升的水汽,南宫偃月的心里全是顾白的模样。 这家伙,知道自己讨厌血气,不用自己开口,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再一想,不论是方才进门时将自己护在身后,还是吃饭时遮挡住自己的身影,无时无刻不顾及着自己的感受,保护自己的安危。 顾白真是值得夸赞。 她想着,便不自觉露出笑来,又一次觉得选对了人。 有了上一世的悲惨经验,这辈子,南宫偃月对待情感可是细心多了。 顾白每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都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个印记,是加分还是减分,她心里都有数。 夜色已深,房内点着烛火,隔着屏风,南宫偃月的身影显得越发朦胧起来。 隐隐约约,令人遐想,别具一番魅惑。 再加上水声缓缓,传入顾白耳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大脑不断浮现出南宫偃月白皙的皮肤。 不行,再这么下去,自己恐怕又要去门口打坐了。 顾白思索着,忽的想起自己忘记向南宫偃月汇报那日截棺之事,便开口说道:“夫人,浴兰节那日下葬的确实是端太妃。”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凤眸微转,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口同母后一样的棺材,心里不禁有些恐惧。 “棺材可验过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传入顾白耳中,让他不自觉担忧起来。 “当年先皇后下葬队的所有人员现在已经全部失踪,但由于那棺材是月谷所出,我便派人画了图纸送去公孙云那里,由他可以确定,管材是先皇后的。” 顾白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心里也出现了一丝怀疑。 “偃月,你可是怀疑先皇后当年是假……” 这话还未说完,南宫偃月便穿好衣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轻用手指捂住了顾白的唇。 “顾白,不可妄言。”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空中飘洋的棉絮一般,没有一点重量,可落在顾白心头,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第560章 不可妄言 顾白带着南宫偃月来到一家小店,随意开口,要了一间二楼最里侧靠窗的房间。 瞅着这两人的衣着华贵,掌柜本想坑上一笔,但又见顾白的冷漠眼神,他整个人就被吓得不敢多说半句,心里的小算盘也压了下去。 两人点了三两小菜,吃饱后便步入二楼。 来到房中,顾白先是站在窗前巡视一番,检查完毕后,才叫人送来沐浴用水。 “夫人,先沐浴,今日你也是累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屏风展开,随后背过身去,静静地坐在小凳上,头微微低下,尽力让自己不被这哗啦啦的水声吸引。 “今日这条件,恐怕是要委屈你了。” 听得顾白的声音,南宫偃月不免心头一暖。 如今被人追杀,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挑三拣四? 更何况,自己虽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但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这种环境,也算是不错了。 “傻瓜,有你在,我并不觉得委屈。”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羞涩了,还是因为这沐浴的水太热了。 看着缓缓上升的水汽,南宫偃月的心里全是顾白的模样。 这家伙,知道自己讨厌血气,不用自己开口,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再一想,不论是方才进门时将自己护在身后,还是吃饭时遮挡住自己的身影,无时无刻不顾及着自己的感受,保护自己的安危。 顾白真是值得夸赞。 她想着,便不自觉露出笑来,又一次觉得选对了人。 有了上一世的悲惨经验,这辈子,南宫偃月对待情感可是细心多了。 顾白每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都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个印记,是加分还是减分,她心里都有数。 夜色已深,房内点着烛火,隔着屏风,南宫偃月的身影显得越发朦胧起来。 隐隐约约,令人遐想,别具一番魅惑。 再加上水声缓缓,传入顾白耳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大脑不断浮现出南宫偃月白皙的皮肤。 不行,再这么下去,自己恐怕又要去门口打坐了。 顾白思索着,忽的想起自己忘记向南宫偃月汇报那日截棺之事,便开口说道:“夫人,浴兰节那日下葬的确实是端太妃。” 此话一出,南宫偃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凤眸微转,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口同母后一样的棺材,心里不禁有些恐惧。 “棺材可验过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传入顾白耳中,让他不自觉担忧起来。 “当年先皇后下葬队的所有人员现在已经全部失踪,但由于那棺材是月谷所出,我便派人画了图纸送去公孙云那里,由他可以确定,管材是先皇后的。” 顾白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心里也出现了一丝怀疑。 “偃月,你可是怀疑先皇后当年是假……” 这话还未说完,南宫偃月便穿好衣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轻用手指捂住了顾白的唇。 “顾白,不可妄言。”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空中飘洋的棉絮一般,没有一点重量,可落在顾白心头,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第561章 不必小心 南宫偃月的表情十分凝重,那黝黑的眸子里藏着许多情感,但没有一丝是好的。 看着她的模样,顾白心里明白,她也是这般想的。 南宫偃月缓缓坐在他身旁,轻声言语:“小心隔墙有耳,你这话传出去,可是大不敬之罪。” “是我大意了。” 顾白说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这皇宫内院之事,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好在自己没生在皇家,不然要背负多大的责任和秘密? 他这般想着,就不禁心疼起南宫偃月。 自家夫人从小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活的如此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顾白哪里知道,南宫偃月已经重活一世。 而上一世的种种悲痛,让这个女人,已经不敢不小心翼翼。 她太害怕重蹈覆辙了。 “知道就好,你这话一出,我的心都慌了。” 南宫偃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平南王派刺客暗杀,这一路上遇见的人里,保不齐就有细作,万一有些不当言语落入这些心怀不轨之人耳中,就算你是大都的正一品大将军,也会受到皇帝的惩治。” 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模样,顾白不自觉嘴角勾起,笑了出来。 “你还笑!” 南宫偃月一拳拍在了他的胸口,没好气地嘟囔道:“你认真点!” “放心,夫人,我都已经检查过了,不然你觉得,我会让你安心沐浴?还会无所顾忌地同你讲正事吗?” 瞧着他略微得意的嘴脸,南宫偃月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 自负鬼! 她默默叨念着,心里却平静了许多。 的确,是自己太紧张了。 若是以顾白的武功都没能发现细作窃听一事,那自己也发现不了。 唉,怕是今日刺客一事刺激到了脑子,整个人都神经兮兮了。 顾白轻轻将南宫偃月揽入怀中,用手扶上她的眉头,缓缓而道:“别皱眉了,再皱眉该变丑了。” “我的傻夫人,有我在,你不必如此小心的。” 他低沉又温柔的语调环绕在南宫偃月耳畔,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不禁放松下来。 “那要是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却习惯了你,被旁人骗了该怎么办?” “谁敢骗你呀,我的长公主殿下,嗯?” 顾白玩笑般地回答着,眼眸之中尽是宠溺。 “骗你就是欺君之罪,不砍了他的头?” “你这家伙,油嘴滑舌,就知道说这些哄人的话。” 南宫偃月言语上埋怨着,可那微扬的嘴角,却显露出了她心里的高兴。 见她笑了,顾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只要看见南宫偃月笑了,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顾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这份笑容,自己一定要好好守护。 “为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哪里是哄人的话,夫人你可不要冤枉我。” 两人相互打趣着,不一会儿南宫偃月便觉得困意袭来,躺下休息去了。 顾白将烛火吹灭,也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带着空幽,给这座睡着的城增添了几分冷清。 随着雨声渐大,顾白手中的剑出了鞘。 第561章 不必小心 南宫偃月的表情十分凝重,那黝黑的眸子里藏着许多情感,但没有一丝是好的。 看着她的模样,顾白心里明白,她也是这般想的。 南宫偃月缓缓坐在他身旁,轻声言语:“小心隔墙有耳,你这话传出去,可是大不敬之罪。” “是我大意了。” 顾白说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这皇宫内院之事,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好在自己没生在皇家,不然要背负多大的责任和秘密? 他这般想着,就不禁心疼起南宫偃月。 自家夫人从小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活的如此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顾白哪里知道,南宫偃月已经重活一世。 而上一世的种种悲痛,让这个女人,已经不敢不小心翼翼。 她太害怕重蹈覆辙了。 “知道就好,你这话一出,我的心都慌了。” 南宫偃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平南王派刺客暗杀,这一路上遇见的人里,保不齐就有细作,万一有些不当言语落入这些心怀不轨之人耳中,就算你是大都的正一品大将军,也会受到皇帝的惩治。” 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模样,顾白不自觉嘴角勾起,笑了出来。 “你还笑!” 南宫偃月一拳拍在了他的胸口,没好气地嘟囔道:“你认真点!” “放心,夫人,我都已经检查过了,不然你觉得,我会让你安心沐浴?还会无所顾忌地同你讲正事吗?” 瞧着他略微得意的嘴脸,南宫偃月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 自负鬼! 她默默叨念着,心里却平静了许多。 的确,是自己太紧张了。 若是以顾白的武功都没能发现细作窃听一事,那自己也发现不了。 唉,怕是今日刺客一事刺激到了脑子,整个人都神经兮兮了。 顾白轻轻将南宫偃月揽入怀中,用手扶上她的眉头,缓缓而道:“别皱眉了,再皱眉该变丑了。” “我的傻夫人,有我在,你不必如此小心的。” 他低沉又温柔的语调环绕在南宫偃月耳畔,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不禁放松下来。 “那要是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却习惯了你,被旁人骗了该怎么办?” “谁敢骗你呀,我的长公主殿下,嗯?” 顾白玩笑般地回答着,眼眸之中尽是宠溺。 “骗你就是欺君之罪,不砍了他的头?” “你这家伙,油嘴滑舌,就知道说这些哄人的话。” 南宫偃月言语上埋怨着,可那微扬的嘴角,却显露出了她心里的高兴。 见她笑了,顾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只要看见南宫偃月笑了,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顾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这份笑容,自己一定要好好守护。 “为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哪里是哄人的话,夫人你可不要冤枉我。” 两人相互打趣着,不一会儿南宫偃月便觉得困意袭来,躺下休息去了。 顾白将烛火吹灭,也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带着空幽,给这座睡着的城增添了几分冷清。 随着雨声渐大,顾白手中的剑出了鞘。 五百五十三.血雨相溶 冰冷的剑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白,让这座本就带着几分寒意的城,显得越发冷漠起来。 同这城一般冷漠的,还有面无表情的顾白。 他墨色的发被雨淋湿,微微贴合着脸颊,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在他周围的,不光是雨,更有白日里在竹林埋伏的那群黑衣人。 只不过不同的是,黑衣人的数量成倍增加了。 想起白日里经历的种种,刺破马车的那个男人,顾白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见顾白没有动手,为首的黑衣人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朝着他故作轻蔑的说道:“顾大将军,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是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白日是我们人少,如今这么多人,你定是输,倒不如交出长公主,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听着这愚蠢无昧的话语,顾白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群家伙,还真当自己怕了他们? 若不是担心自己动静太大,吵醒了好不容易安稳入睡的自家夫人,这些人哪里有命在这里聒噪。 见顾白没有说话,反而嘲笑起来,黑衣人们相互对视一眼,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话不多说,顾白也提剑迎了上去。 这小小的客栈屋檐上,顾白拎着那泛白的剑,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游走于一个又一个的黑影之间,手起剑落。 红同这淅淅沥沥的雨一起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向外扩散晕染开来的点。 在顾白单方面的碾压下,黑衣人们节节败退,从原本的合力围捕变成了四处逃窜。 黑衣人这般落荒而逃的模样,勾起了他的性质,他轻哼一声,脚尖轻点,施展轻功,将这一个一个抱头鼠窜的杀手送入地府。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害怕的心脏都要蹦了出来,他奋力地逃跑,生怕被身后死神一般的顾白追上,丢了性命。 然而不论他多么奋力的逃跑,顾白的身影就如同影子一般,死死地缠在他的身后。 忽然他感觉后颈一凉,随即而来的便是痛感。 他急忙停下脚步,捂住自己的脖颈。 温热的血,还有铁锈般的味道,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再不做些什么,他就要死了! “大人,饶了我,小的都是被逼的,我定知无不言,将一切都告诉你!” 听得这话,顾白才开口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小的也不清楚啊,小的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人,小的根本就不是首领,只是一个普通杀手而已,这些机密的问题,小的根本就无权过问。今日的刺杀任务都是薄暮大人安排的,他什么都知道,他才是上头主子的心腹!” “人在哪?” “小的都不知道啊!薄暮大人只是叫小的拖延时间而已啊!” 此话一出,顾白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也顾不得处理面前这个吓得不成样子的杀手,便急急忙忙施展轻功,朝着客栈奔去。 千万不要有事啊! 偃月,等我! 五百五十三.血雨相溶 冰冷的剑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白,让这座本就带着几分寒意的城,显得越发冷漠起来。 同这城一般冷漠的,还有面无表情的顾白。 他墨色的发被雨淋湿,微微贴合着脸颊,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在他周围的,不光是雨,更有白日里在竹林埋伏的那群黑衣人。 只不过不同的是,黑衣人的数量成倍增加了。 想起白日里经历的种种,刺破马车的那个男人,顾白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见顾白没有动手,为首的黑衣人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朝着他故作轻蔑的说道:“顾大将军,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是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白日是我们人少,如今这么多人,你定是输,倒不如交出长公主,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听着这愚蠢无昧的话语,顾白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群家伙,还真当自己怕了他们? 若不是担心自己动静太大,吵醒了好不容易安稳入睡的自家夫人,这些人哪里有命在这里聒噪。 见顾白没有说话,反而嘲笑起来,黑衣人们相互对视一眼,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话不多说,顾白也提剑迎了上去。 这小小的客栈屋檐上,顾白拎着那泛白的剑,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游走于一个又一个的黑影之间,手起剑落。 红同这淅淅沥沥的雨一起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向外扩散晕染开来的点。 在顾白单方面的碾压下,黑衣人们节节败退,从原本的合力围捕变成了四处逃窜。 黑衣人这般落荒而逃的模样,勾起了他的性质,他轻哼一声,脚尖轻点,施展轻功,将这一个一个抱头鼠窜的杀手送入地府。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害怕的心脏都要蹦了出来,他奋力地逃跑,生怕被身后死神一般的顾白追上,丢了性命。 然而不论他多么奋力的逃跑,顾白的身影就如同影子一般,死死地缠在他的身后。 忽然他感觉后颈一凉,随即而来的便是痛感。 他急忙停下脚步,捂住自己的脖颈。 温热的血,还有铁锈般的味道,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再不做些什么,他就要死了! “大人,饶了我,小的都是被逼的,我定知无不言,将一切都告诉你!” 听得这话,顾白才开口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小的也不清楚啊,小的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人,小的根本就不是首领,只是一个普通杀手而已,这些机密的问题,小的根本就无权过问。今日的刺杀任务都是薄暮大人安排的,他什么都知道,他才是上头主子的心腹!” “人在哪?” “小的都不知道啊!薄暮大人只是叫小的拖延时间而已啊!” 此话一出,顾白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也顾不得处理面前这个吓得不成样子的杀手,便急急忙忙施展轻功,朝着客栈奔去。 千万不要有事啊! 偃月,等我! 五百五十四.反将一军 就当顾白心急火燎地朝着客栈奔来时,原本熟睡的南宫偃月已经醒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人,透着朦胧夜色,影影约约看得出是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瘦弱,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翳怪气。 若不是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传来的那抹微凉,再加上身体中的蛊虫出现丝丝躁动,不可贸然出招,依照南宫偃月的性子,早就把他废了,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乖巧老实。 瞅着自家大人手下,那一群刺客口中说的杀人不眨眼,形同鬼魅的绝色美人儿,此刻就宛若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安稳坐着,薄暮越发觉得,自家大人养了一群废物。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要靠我出马,等把这个女人带回京都,大人定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他想着,嘴角便不自觉上扬,看向南宫偃月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轻蔑。 “长公主殿下,请。您还是主动一点的好,莫要叫小的为难啊。毕竟这剑啊,不是很听话,若是一不小心划伤了殿下娇贵的肌肤,那可就不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剑刻意用了些力气。 温热和痛感隐隐传来,同时也在提醒着南宫偃月,这个人有些危险。 而此时,顾白还没回来。 一想到白日里他受了伤,外头又下着雨,再加上这群杀手是摆了明的有备而来,南宫偃月就不由得心中担忧起来,生怕顾白出什么意外。 思来想去,还是拖延一下为好。 或许再过一会儿,蛊虫安稳下来,自己便可自救。 南宫偃月想着,便开口道:“本宫清楚。” 她的声音十分细弱,在雨声的遮盖之下更显微小。 可那话语却不带有一丝半点的恐慌害怕,冷静的就仿佛这剑下之人不是她一般。 “既然想让本宫好好配合,那公子不妨也表示些诚意。” 听得此话,薄暮忍不住笑出声来。 “殿下怕不是吓傻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说好听点,我称你声殿下,说白了,如今的你,不过是剑下之囚,你哪里来的口气,让我表现诚意?” “凭本宫知道,你不敢杀本宫。” 南宫偃月轻飘飘的说着,纤细的手指捏住冰凉的剑刃,将它移至一旁,随后又扯下一条布料,包裹起伤口。 她的动作熟练又自然,旁若无人,那双黝黑迷人的眸子里,尽是通透。 “若是本宫死了,你说,你家大人会如何处置你呢?”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薄暮,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让薄暮的心忽然慌乱了一下。 薄暮知道,南宫偃月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大人只是嘱咐,将她带回京都,未曾提过死活二字,可大人的心思,自己又怎么能够猜透? 若是揣摩错了,自己这条命…… 薄暮想着,不自觉将剑握地紧了些,目光中的轻蔑消失,转而换上一副狠辣之色。 “少说废话!” 他粗暴地一把握住南宫偃月的手腕,想要将她直接绑走。 五百五十四.反将一军 就当顾白心急火燎地朝着客栈奔来时,原本熟睡的南宫偃月已经醒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人,透着朦胧夜色,影影约约看得出是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瘦弱,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翳怪气。 若不是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传来的那抹微凉,再加上身体中的蛊虫出现丝丝躁动,不可贸然出招,依照南宫偃月的性子,早就把他废了,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乖巧老实。 瞅着自家大人手下,那一群刺客口中说的杀人不眨眼,形同鬼魅的绝色美人儿,此刻就宛若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安稳坐着,薄暮越发觉得,自家大人养了一群废物。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要靠我出马,等把这个女人带回京都,大人定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他想着,嘴角便不自觉上扬,看向南宫偃月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轻蔑。 “长公主殿下,请。您还是主动一点的好,莫要叫小的为难啊。毕竟这剑啊,不是很听话,若是一不小心划伤了殿下娇贵的肌肤,那可就不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剑刻意用了些力气。 温热和痛感隐隐传来,同时也在提醒着南宫偃月,这个人有些危险。 而此时,顾白还没回来。 一想到白日里他受了伤,外头又下着雨,再加上这群杀手是摆了明的有备而来,南宫偃月就不由得心中担忧起来,生怕顾白出什么意外。 思来想去,还是拖延一下为好。 或许再过一会儿,蛊虫安稳下来,自己便可自救。 南宫偃月想着,便开口道:“本宫清楚。” 她的声音十分细弱,在雨声的遮盖之下更显微小。 可那话语却不带有一丝半点的恐慌害怕,冷静的就仿佛这剑下之人不是她一般。 “既然想让本宫好好配合,那公子不妨也表示些诚意。” 听得此话,薄暮忍不住笑出声来。 “殿下怕不是吓傻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说好听点,我称你声殿下,说白了,如今的你,不过是剑下之囚,你哪里来的口气,让我表现诚意?” “凭本宫知道,你不敢杀本宫。” 南宫偃月轻飘飘的说着,纤细的手指捏住冰凉的剑刃,将它移至一旁,随后又扯下一条布料,包裹起伤口。 她的动作熟练又自然,旁若无人,那双黝黑迷人的眸子里,尽是通透。 “若是本宫死了,你说,你家大人会如何处置你呢?” 南宫偃月抬眸看向薄暮,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让薄暮的心忽然慌乱了一下。 薄暮知道,南宫偃月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大人只是嘱咐,将她带回京都,未曾提过死活二字,可大人的心思,自己又怎么能够猜透? 若是揣摩错了,自己这条命…… 薄暮想着,不自觉将剑握地紧了些,目光中的轻蔑消失,转而换上一副狠辣之色。 “少说废话!” 他粗暴地一把握住南宫偃月的手腕,想要将她直接绑走。 五百五十五.初次交手 见眼前的男人突然狠烈起来,颇有一种狗急跳墙的感觉,南宫偃月的眉头也不禁一蹙。 她的脑海中闪过些许画面,心里快速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 终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迅速抽出放在枕下的发簪抵在了他的颈部。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薄暮也是一惊,他一面伸手钳住发簪,一面不自觉加重,本握住南宫偃月的纤细碗上的手的力道,打算将其生生折断。 痛感顺着上的神经传来,仿佛一股冲向大海的激流,汹涌澎湃。 南宫偃月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细细的汗珠,一颗一颗汇聚在一起,沿着她姣好的脸庞,跌落进脖颈,越发显得她羸弱。 只是那双如墨的眼眸,透着浓烈的尖利,仿佛一把利刃,提醒着薄暮,一不注意就会被她击中要害。 薄暮看着,心里就越发烦躁。 “南宫偃月,你最好还是放弃抵抗,虽说不能杀你,但我有太多法子让你生不如你!” 他说着,便狠狠地将南宫偃月向房门处拖动,然而只要他分神移动一下,那冰凉的发簪就会深入手心。 红色流下,一滴又一滴,随性的组成各种大小不一的圆。 面对他的警告,南宫偃月没有一丝波动。 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等着薄暮每一次分神,然后将发簪插入的更深一些。 被他握住的手腕,如今使不上一点力气。南宫偃月知道,贸然出手胜算不大,她只能等,等他再一次分神。 而且,不光要等,还要显得非常挣扎。 南宫偃月时不时向薄暮手掌扎去,那动作忽快忽慢,就像是逗猫一般。 痛感隐隐传到薄暮的大脑之中,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虽说疼,但这种小伤对于薄暮而言,不过是蚂蚁咬大象,不足一提,就是这频率实在太烦人了。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刺入,薄暮一面烦躁的皱眉,一面又对这个看似聪慧的女人放下了戒心。 原本还以为是个什么样难对付的女人,原来不过是个只知道用发簪和言语威胁的女人,就这种货色,根本不值得自己担心。 薄暮想着,不禁轻哼一声,打算将南宫偃月一把拽出。 就在他用力之时,那握住发簪的白皙小手瞬间探向他的腹部,狠狠来了一掌。 一刹那,薄暮便飞了出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他的身子狠狠地撞在客栈墙体之上,硬生生撞穿了对面房间。 薄暮捂着腹部,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下意识伸手抹掉了嘴角旁的鲜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尽是凶狠。 他没有想到,南宫偃月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当真是小瞧她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 就应该直接将她四肢打断! 薄暮想着,像一只正在弦上的箭,直冲冲的向南宫偃月袭来。 “今日,必要废了你这贱人!” “哦?是吗?” 南宫偃月忽得出声,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之味,恨不得让薄暮听了被愤怒冲昏头脑。 五百五十五.初次交手 见眼前的男人突然狠烈起来,颇有一种狗急跳墙的感觉,南宫偃月的眉头也不禁一蹙。 她的脑海中闪过些许画面,心里快速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 终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迅速抽出放在枕下的发簪抵在了他的颈部。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薄暮也是一惊,他一面伸手钳住发簪,一面不自觉加重,本握住南宫偃月的纤细碗上的手的力道,打算将其生生折断。 痛感顺着上的神经传来,仿佛一股冲向大海的激流,汹涌澎湃。 南宫偃月本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细细的汗珠,一颗一颗汇聚在一起,沿着她姣好的脸庞,跌落进脖颈,越发显得她羸弱。 只是那双如墨的眼眸,透着浓烈的尖利,仿佛一把利刃,提醒着薄暮,一不注意就会被她击中要害。 薄暮看着,心里就越发烦躁。 “南宫偃月,你最好还是放弃抵抗,虽说不能杀你,但我有太多法子让你生不如你!” 他说着,便狠狠地将南宫偃月向房门处拖动,然而只要他分神移动一下,那冰凉的发簪就会深入手心。 红色流下,一滴又一滴,随性的组成各种大小不一的圆。 面对他的警告,南宫偃月没有一丝波动。 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等着薄暮每一次分神,然后将发簪插入的更深一些。 被他握住的手腕,如今使不上一点力气。南宫偃月知道,贸然出手胜算不大,她只能等,等他再一次分神。 而且,不光要等,还要显得非常挣扎。 南宫偃月时不时向薄暮手掌扎去,那动作忽快忽慢,就像是逗猫一般。 痛感隐隐传到薄暮的大脑之中,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虽说疼,但这种小伤对于薄暮而言,不过是蚂蚁咬大象,不足一提,就是这频率实在太烦人了。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刺入,薄暮一面烦躁的皱眉,一面又对这个看似聪慧的女人放下了戒心。 原本还以为是个什么样难对付的女人,原来不过是个只知道用发簪和言语威胁的女人,就这种货色,根本不值得自己担心。 薄暮想着,不禁轻哼一声,打算将南宫偃月一把拽出。 就在他用力之时,那握住发簪的白皙小手瞬间探向他的腹部,狠狠来了一掌。 一刹那,薄暮便飞了出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他的身子狠狠地撞在客栈墙体之上,硬生生撞穿了对面房间。 薄暮捂着腹部,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下意识伸手抹掉了嘴角旁的鲜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尽是凶狠。 他没有想到,南宫偃月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当真是小瞧她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 就应该直接将她四肢打断! 薄暮想着,像一只正在弦上的箭,直冲冲的向南宫偃月袭来。 “今日,必要废了你这贱人!” “哦?是吗?” 南宫偃月忽得出声,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之味,恨不得让薄暮听了被愤怒冲昏头脑。 五百五十六.杀红了眼 “呵,就凭你这个废物吗?” 南宫偃月一面说一面坐下,白嫩的手摆弄着桌上看起来并不值钱的茶盏,手指微转。 “叮……” 茶盏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薄暮袭来。 见状,薄暮顺势而发,抽出腰间软剑,一击将其横刀截断。 炸裂开来的破碎瓷片,为他阴柔的脸送上一朵红花。 南宫偃月微微抬头,一缕墨发从耳后滑出,嘴角勾起,满是玩味。 “脸毁了,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听得此话,薄暮气得青筋暴起。 这个贱人! 居然将自己比做只靠美色的小白脸! 混蛋! 他怒目而视,脚下生风,提剑来袭,一招一式直逼命门,全然忘了这次任务的特殊性。 见眼前被怒火攻心的男人,南宫偃月嘴角的笑容更胜。 她不紧不慢的躲避着攻击,双手背后,仿佛在戏耍一只猴子。 只有南宫偃月自己清楚,躲避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能再用内力了。 方才那一掌调用的内力已经唤醒了身体中的蛊虫,若不是及时收回,现在的自己恐怕又要成一具结霜的“尸体”。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就该回来了。 南宫偃月想着,开口道:“就这点本事吗?” 敷衍中又带着嘲讽,南宫偃月的声音传入薄暮耳中,让他又气又急。 她的身形同鬼魅,让薄暮看不懂,也摸不透,只能一味的挥动手中的剑。 实力的差距,加上言语的挑衅,让他红了眼。 他的攻击越发粗暴,每一次都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量。 桌子,凳子,床榻,每一处南宫偃月所到之处,都变得残破不堪。 在薄暮奋力地攻击之下,就连瓦片都碎裂了。 木屑和雨水一同在这空间中停留。 剑气一道一道朝着南宫偃月袭来。 尽管她轻功卓越,但这无形的剑依旧伤到了她。 衣衫上渐渐透出红色,血的味道,让南宫偃月不禁蹙眉。 这家伙,怎么还有这么多力气。 不行,在这样下去,可拖不到顾白回来。 南宫偃月一面躲闪,一面等待。 但她的躲闪,落在薄暮眼中,就像是看不起一样。 这无意是火上浇油,令他更为气愤! 他手中的剑越发快速起来,心里那里还顾得上任务。 此刻的薄暮就是一头凶残的野兽。 只想厮杀! 在这恐怖的爆发力之下,渐渐的,薄暮自身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看着薄暮,南宫偃月的眼眸也凝重起来。 她在计算。 计算一个时机,也在计算自己的身体状况。 没有内力的诱惑,蛊虫似乎也平静了。 就是现在! 南宫偃月想着,掌心汇聚起一股力量,正当她要出手时,黑线却突然疯狂起来。 它在手腕处游动,像是想要冲破禁锢,不停的撞击着皮肤。 痛感沿着神经传来,仿佛万蚁噬心,令她忍不住蜷缩起来。 剑也落在了她颤抖的身子上。 “不是很得意吗?长公主殿下!既然你不想配合,那这手脚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这一次,她失算了。 雨,也似乎下的越发大了。 五百五十六.杀红了眼 “呵,就凭你这个废物吗?” 南宫偃月一面说一面坐下,白嫩的手摆弄着桌上看起来并不值钱的茶盏,手指微转。 “叮……” 茶盏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薄暮袭来。 见状,薄暮顺势而发,抽出腰间软剑,一击将其横刀截断。 炸裂开来的破碎瓷片,为他阴柔的脸送上一朵红花。 南宫偃月微微抬头,一缕墨发从耳后滑出,嘴角勾起,满是玩味。 “脸毁了,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听得此话,薄暮气得青筋暴起。 这个贱人! 居然将自己比做只靠美色的小白脸! 混蛋! 他怒目而视,脚下生风,提剑来袭,一招一式直逼命门,全然忘了这次任务的特殊性。 见眼前被怒火攻心的男人,南宫偃月嘴角的笑容更胜。 她不紧不慢的躲避着攻击,双手背后,仿佛在戏耍一只猴子。 只有南宫偃月自己清楚,躲避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能再用内力了。 方才那一掌调用的内力已经唤醒了身体中的蛊虫,若不是及时收回,现在的自己恐怕又要成一具结霜的“尸体”。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就该回来了。 南宫偃月想着,开口道:“就这点本事吗?” 敷衍中又带着嘲讽,南宫偃月的声音传入薄暮耳中,让他又气又急。 她的身形同鬼魅,让薄暮看不懂,也摸不透,只能一味的挥动手中的剑。 实力的差距,加上言语的挑衅,让他红了眼。 他的攻击越发粗暴,每一次都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量。 桌子,凳子,床榻,每一处南宫偃月所到之处,都变得残破不堪。 在薄暮奋力地攻击之下,就连瓦片都碎裂了。 木屑和雨水一同在这空间中停留。 剑气一道一道朝着南宫偃月袭来。 尽管她轻功卓越,但这无形的剑依旧伤到了她。 衣衫上渐渐透出红色,血的味道,让南宫偃月不禁蹙眉。 这家伙,怎么还有这么多力气。 不行,在这样下去,可拖不到顾白回来。 南宫偃月一面躲闪,一面等待。 但她的躲闪,落在薄暮眼中,就像是看不起一样。 这无意是火上浇油,令他更为气愤! 他手中的剑越发快速起来,心里那里还顾得上任务。 此刻的薄暮就是一头凶残的野兽。 只想厮杀! 在这恐怖的爆发力之下,渐渐的,薄暮自身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看着薄暮,南宫偃月的眼眸也凝重起来。 她在计算。 计算一个时机,也在计算自己的身体状况。 没有内力的诱惑,蛊虫似乎也平静了。 就是现在! 南宫偃月想着,掌心汇聚起一股力量,正当她要出手时,黑线却突然疯狂起来。 它在手腕处游动,像是想要冲破禁锢,不停的撞击着皮肤。 痛感沿着神经传来,仿佛万蚁噬心,令她忍不住蜷缩起来。 剑也落在了她颤抖的身子上。 “不是很得意吗?长公主殿下!既然你不想配合,那这手脚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这一次,她失算了。 雨,也似乎下的越发大了。 五百五十七.过眼云烟 天被一层层乌黑的云覆盖,就像是内忧外患的大都,压抑又绝望,让人看不到光。 这一世,就这般了吗? 南宫偃月想着,眸子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痛感和绝望如同巨蟒一般缠绕住她,令她窒息。 这一世和上一世的种种,如同一幅幅画卷般展开,那些所爱之人,所恨之人,所怜之人,所负之人都在这画卷上,一个个朝着她露出温和的笑。 可南宫偃月知道,在这厚重的墨色之下,是一片血腥。 只要她一输,大都就将改朝换代。 炎珏会死,顾白也会死。 她在乎的一切都将毁灭。 她不甘啊! 她不甘! 一想到弟弟死去的画面,南宫偃月眼中的坚定瞬间恢复了。 薄暮似乎也感受到了南宫偃月的不同,手中的剑轻轻向右一转,朝着白皙细嫩的手腕狠狠刺了过去。 “滴……” 看着红色的温热液体顺着冰冷的剑体缓缓落下,薄暮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只见南宫偃月单手握剑,在震碎剑身的那一刻,快速出掌,由下至上直击丹田。 薄暮下意识伸手,想要抵挡攻击。 然而,那强大的内力带来的恐怖力量,是他无法想象的。 在接触到那一刻,薄暮的脸已经因为疼痛扭曲的变形,他能听见自己内脏破裂的声音,甚至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痛感随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传入大脑,彻底击垮了这个自大狂傲的家伙。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瘫倒在地,嘴里不由自主地向外涌着血。 腥味在这个房间中散开,让南宫偃月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 她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嘴中也早已经是一股腥甜。 “废掉手脚吗?可能你做不到了。” 她细微的声音传来,这一次不带一丝讥讽之味,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已经没什么必要再让他动怒了,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礼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薄暮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可那眼神之中,是满满地不甘。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方才还痛不欲生,完全丧失抵抗力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这样。 “本宫远比你想的强大。”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细嫩的手扼住薄暮的咽喉,稍稍用点内力,便送他归西了。 看着薄暮瞪大双眼而亡,南宫偃月忽的想起了季淮安。 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也是这般模样吗? 狰狞中又透着不甘,还带着无法掩盖的惶恐和无助。 她想着,嘴中的鲜血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配着她惨白的面色,平静如死水的眸子,被染红的衣裙,居然显得异常和谐。 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沾满鲜血,像个恶鬼。 万蚁噬心地痛笼罩在她身上,手腕处的黑线已经肆无忌惮地朝着她脆弱的心脏而去。 她再也无法坚强地抗住这份痛苦,身子一软,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模糊之中,南宫偃月似乎看见了顾白的身影,她想要伸出手触碰,身子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终的,她两眼一昏,没了动静。 五百五十七.过眼云烟 天被一层层乌黑的云覆盖,就像是内忧外患的大都,压抑又绝望,让人看不到光。 这一世,就这般了吗? 南宫偃月想着,眸子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痛感和绝望如同巨蟒一般缠绕住她,令她窒息。 这一世和上一世的种种,如同一幅幅画卷般展开,那些所爱之人,所恨之人,所怜之人,所负之人都在这画卷上,一个个朝着她露出温和的笑。 可南宫偃月知道,在这厚重的墨色之下,是一片血腥。 只要她一输,大都就将改朝换代。 炎珏会死,顾白也会死。 她在乎的一切都将毁灭。 她不甘啊! 她不甘! 一想到弟弟死去的画面,南宫偃月眼中的坚定瞬间恢复了。 薄暮似乎也感受到了南宫偃月的不同,手中的剑轻轻向右一转,朝着白皙细嫩的手腕狠狠刺了过去。 “滴……” 看着红色的温热液体顺着冰冷的剑体缓缓落下,薄暮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只见南宫偃月单手握剑,在震碎剑身的那一刻,快速出掌,由下至上直击丹田。 薄暮下意识伸手,想要抵挡攻击。 然而,那强大的内力带来的恐怖力量,是他无法想象的。 在接触到那一刻,薄暮的脸已经因为疼痛扭曲的变形,他能听见自己内脏破裂的声音,甚至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痛感随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传入大脑,彻底击垮了这个自大狂傲的家伙。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瘫倒在地,嘴里不由自主地向外涌着血。 腥味在这个房间中散开,让南宫偃月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 她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嘴中也早已经是一股腥甜。 “废掉手脚吗?可能你做不到了。” 她细微的声音传来,这一次不带一丝讥讽之味,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已经没什么必要再让他动怒了,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礼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薄暮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可那眼神之中,是满满地不甘。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方才还痛不欲生,完全丧失抵抗力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这样。 “本宫远比你想的强大。” 南宫偃月缓缓而道,细嫩的手扼住薄暮的咽喉,稍稍用点内力,便送他归西了。 看着薄暮瞪大双眼而亡,南宫偃月忽的想起了季淮安。 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也是这般模样吗? 狰狞中又透着不甘,还带着无法掩盖的惶恐和无助。 她想着,嘴中的鲜血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配着她惨白的面色,平静如死水的眸子,被染红的衣裙,居然显得异常和谐。 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沾满鲜血,像个恶鬼。 万蚁噬心地痛笼罩在她身上,手腕处的黑线已经肆无忌惮地朝着她脆弱的心脏而去。 她再也无法坚强地抗住这份痛苦,身子一软,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模糊之中,南宫偃月似乎看见了顾白的身影,她想要伸出手触碰,身子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终的,她两眼一昏,没了动静。 五百五十八.焉知福祸 光与暗交织着,穿透朦胧的雾。 水不断落下,皮肤时冷时热。 心跳。 呼吸。 所有的声音都开始放大。 一点一点充斥耳中。 随着被唤醒的五感,痛也遍布全身。 像是在提醒南宫偃月。 还活着。 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灼烧,连同血液都变得炙热滚烫。 身体中的蛊虫正疯狂逃窜,四处找寻可以藏身的位置,终得,它还是不甘心地回到了老地方,在朱红色的曼陀罗花下蜷成一团,成为白皙皮肤之上一个可以忽略的小黑点。 痛感随着蛊虫的安分渐渐消散,南宫偃月也缓慢地睁开了眼。 烛火晕染出一片昏黄的光,落在她黝黑的眸子里,格外刺眼。 南宫偃月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却发现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久为动,身子似乎死掉了。 算了。 南宫偃月心想着,至少人还活着。 汗液和水汽交融,附在皮肤表面,粘腻着,令人不适。 南宫偃月半眯着眸子观察,忽得发现,此地有些熟悉。 大脑缓缓开机,一个名字浮现。 临云峰! 儿时的记忆像是等来春意的花朵,一连串地开放,散发着腐败又带着希翼的矛盾气味,让南宫偃月瞬间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也不清楚昏了多久。 如今时局如何。 一切都是谜题。 等着自己的还有太多。 药浴不断地浮出水雾,室内静地出奇。 “吱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 南宫偃月的视线被吸引,透过朦胧的帷帐,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方提起的心这才落下。 顾白小心翼翼地步入房门,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冒着热气,想必是方才熬制的。 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整整半月的药浴,若是偃月再醒不来 顾白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 那个他在乎的人,他打算付出一切去保护的人,他接受不了失去的她。 平南王势力被打压,前线战局稳定,再加上凌云传来消息,终于在北疆打探到神巫的点滴线索。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相约白首的美好未来即将到来,现在的他,承受不起“失去”二字。 他想着,步伐不自觉放慢,似乎在害怕一会儿会看到什么。 这方寸之间,宛若隔着荒芜大海,双足被重力牵引,每一步都显得那般沉重。 顾白端着药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飘逸的纱,犹犹豫豫。 南宫偃月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段时间,他定是担心坏了。 身形都消瘦了。 她看着眼前的顾白,心脏传来缓缓的痛感,眼也不自觉地开始朦胧。 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滑落,掉在药浴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细微的水声一下将沉思中的人唤醒。 顾白猛地掀开帷帐,对上一双晶莹的眸子。 南宫偃月看到他手中的药碗明显的抖动了,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还有在那双通红的眼中,映着摇曳的烛火,微弱的光。 是希望。 五百五十八.焉知福祸 光与暗交织着,穿透朦胧的雾。 水不断落下,皮肤时冷时热。 心跳。 呼吸。 所有的声音都开始放大。 一点一点充斥耳中。 随着被唤醒的五感,痛也遍布全身。 像是在提醒南宫偃月。 还活着。 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灼烧,连同血液都变得炙热滚烫。 身体中的蛊虫正疯狂逃窜,四处找寻可以藏身的位置,终得,它还是不甘心地回到了老地方,在朱红色的曼陀罗花下蜷成一团,成为白皙皮肤之上一个可以忽略的小黑点。 痛感随着蛊虫的安分渐渐消散,南宫偃月也缓慢地睁开了眼。 烛火晕染出一片昏黄的光,落在她黝黑的眸子里,格外刺眼。 南宫偃月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却发现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久为动,身子似乎死掉了。 算了。 南宫偃月心想着,至少人还活着。 汗液和水汽交融,附在皮肤表面,粘腻着,令人不适。 南宫偃月半眯着眸子观察,忽得发现,此地有些熟悉。 大脑缓缓开机,一个名字浮现。 临云峰! 儿时的记忆像是等来春意的花朵,一连串地开放,散发着腐败又带着希翼的矛盾气味,让南宫偃月瞬间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也不清楚昏了多久。 如今时局如何。 一切都是谜题。 等着自己的还有太多。 药浴不断地浮出水雾,室内静地出奇。 “吱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 南宫偃月的视线被吸引,透过朦胧的帷帐,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方提起的心这才落下。 顾白小心翼翼地步入房门,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冒着热气,想必是方才熬制的。 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整整半月的药浴,若是偃月再醒不来 顾白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 那个他在乎的人,他打算付出一切去保护的人,他接受不了失去的她。 平南王势力被打压,前线战局稳定,再加上凌云传来消息,终于在北疆打探到神巫的点滴线索。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相约白首的美好未来即将到来,现在的他,承受不起“失去”二字。 他想着,步伐不自觉放慢,似乎在害怕一会儿会看到什么。 这方寸之间,宛若隔着荒芜大海,双足被重力牵引,每一步都显得那般沉重。 顾白端着药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飘逸的纱,犹犹豫豫。 南宫偃月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段时间,他定是担心坏了。 身形都消瘦了。 她看着眼前的顾白,心脏传来缓缓的痛感,眼也不自觉地开始朦胧。 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滑落,掉在药浴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细微的水声一下将沉思中的人唤醒。 顾白猛地掀开帷帐,对上一双晶莹的眸子。 南宫偃月看到他手中的药碗明显的抖动了,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还有在那双通红的眼中,映着摇曳的烛火,微弱的光。 是希望。 五百五十九.万事皆安 双目相对,一时之间,顾白又惊又喜,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才问出一声。 “醒来了……” 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微颤,有些哽咽,落在耳中,听得人心疼。 南宫偃月好想伸手抱抱他,可身子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用眼泪表达情感。 珍珠般的泪,一颗又一颗,接二连三地落下,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光。 “傻瓜,哭什么呀。” 顾白一面安慰,一面缓缓蹲下,替她拭去泪水。 可明明他的眼中也红了。 “没事的,一切都很好,不必担心。” 他知道,这丫头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也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何,心里定是忧虑极了。 “季淮安已经被处死了,听说临死前还吃了季泽宫的半只耳朵,如今季泽宫将李济变为了亲生儿子。皇上那边一切都好,有长孙大人和父亲坐镇,平南王短时间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你放心就是。白卉也好,有沐潼陪着……” 他缓缓说着,内容细致又全面。 听着他的话,南宫偃月眨眨眼,像从前一样,表示知晓。 看着她许久不说话,顾白就明白她失语了。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将药送到她面前。 “师父说了,你昏迷半个月,醒来失语是正常的,多喝几副药就好了,想来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 说罢,他含住一口药,朝着南宫偃月粉嫩的唇送去。 苦涩的药在口中散开,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顾白的胡茬长了些许日子,挨在南宫偃月柔软的皮肤上,带着刺感。 亲密地接触,似乎冲淡了这苦味。 喝完药,顾白拿来外衣将南宫偃月裹住,从药浴桶中抱到了床上。 他轻柔地将她放下,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极为谨慎。 一旁的顾白专心致志的忙碌着,南宫偃月的脸早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虽说两人同榻而寝有些时日,也曾要完成周公之礼,但时机未到,也未落实。 如今却赤身酮体面对他,南宫偃月着实羞涩。 想来这半个月里,顾白都是如此,南宫偃月的脸便更红了。 可此时的她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只能看着头顶那一片雕刻细致的床顶,假装冷静。 擦拭去水滴,顾白才将锦被轻轻地盖在南宫偃月身上,这时才注意到,她泛红的脸颊。 若是平时,他定会出口打趣这害羞的小兔子,但现在,他完全没心思。 他只想让南宫偃月早点好起来,恢复从前的生机。 顾白知道,自己陪不了南宫偃月多久了。 虽然如今战情较为稳定,影流也与凌云汇合,但自己在临云峰耽搁的时间比预计的久了太多。 战事瞬息万变,谁也无法保证局面会朝着计划中的方向发展。而身为大都的大将军,顾白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更何况,他守卫的不光是大都,不单单是大都的百姓,更是南宫偃月的家。 五百五十九.万事皆安 双目相对,一时之间,顾白又惊又喜,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才问出一声。 “醒来了……” 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微颤,有些哽咽,落在耳中,听得人心疼。 南宫偃月好想伸手抱抱他,可身子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用眼泪表达情感。 珍珠般的泪,一颗又一颗,接二连三地落下,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光。 “傻瓜,哭什么呀。” 顾白一面安慰,一面缓缓蹲下,替她拭去泪水。 可明明他的眼中也红了。 “没事的,一切都很好,不必担心。” 他知道,这丫头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也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何,心里定是忧虑极了。 “季淮安已经被处死了,听说临死前还吃了季泽宫的半只耳朵,如今季泽宫将李济变为了亲生儿子。皇上那边一切都好,有长孙大人和父亲坐镇,平南王短时间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你放心就是。白卉也好,有沐潼陪着……” 他缓缓说着,内容细致又全面。 听着他的话,南宫偃月眨眨眼,像从前一样,表示知晓。 看着她许久不说话,顾白就明白她失语了。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将药送到她面前。 “师父说了,你昏迷半个月,醒来失语是正常的,多喝几副药就好了,想来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 说罢,他含住一口药,朝着南宫偃月粉嫩的唇送去。 苦涩的药在口中散开,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顾白的胡茬长了些许日子,挨在南宫偃月柔软的皮肤上,带着刺感。 亲密地接触,似乎冲淡了这苦味。 喝完药,顾白拿来外衣将南宫偃月裹住,从药浴桶中抱到了床上。 他轻柔地将她放下,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极为谨慎。 一旁的顾白专心致志的忙碌着,南宫偃月的脸早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虽说两人同榻而寝有些时日,也曾要完成周公之礼,但时机未到,也未落实。 如今却赤身酮体面对他,南宫偃月着实羞涩。 想来这半个月里,顾白都是如此,南宫偃月的脸便更红了。 可此时的她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只能看着头顶那一片雕刻细致的床顶,假装冷静。 擦拭去水滴,顾白才将锦被轻轻地盖在南宫偃月身上,这时才注意到,她泛红的脸颊。 若是平时,他定会出口打趣这害羞的小兔子,但现在,他完全没心思。 他只想让南宫偃月早点好起来,恢复从前的生机。 顾白知道,自己陪不了南宫偃月多久了。 虽然如今战情较为稳定,影流也与凌云汇合,但自己在临云峰耽搁的时间比预计的久了太多。 战事瞬息万变,谁也无法保证局面会朝着计划中的方向发展。而身为大都的大将军,顾白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更何况,他守卫的不光是大都,不单单是大都的百姓,更是南宫偃月的家。 五百六十章 往日不复 与此同时,平南王府内,李济正向季泽宫添油加醋地说着柳浪这些日子做的“好事”。 “父亲,自从上次柳浪明目张胆地忤逆方老爷子的意愿,将柳若云派去参加选秀外,儿子发现,他还多次在朝中污蔑儿子的名声。” 李济坐在季泽宫的身边,朝着他那只完好无缺的耳朵低眉顺耳地说着。 他的语气虽是平静,但言语之中还是透露着对柳浪这种行为的厌恶。 对于李济的这种举动,季泽宫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 虽说李济比起季淮安来说要强上太多,有谋有略,又知进退,也有抱负有野心,但他终归是养在外面许多年的孩子,哪怕现在回了季家,还是无法让季泽宫完全放心。 此刻,他表现出的那份无奈和不满,恰好降低了季泽宫的戒备之心。 “这点小事,你自己办不好吗?”季泽宫幽幽开口,眼眸微抬,瞧着他如今的亲儿子。 此话一出,李济先是一愣,又马上说道:“儿子知道这种事情不该劳烦父亲出马,但柳浪身为户部侍郎,在朝中的年头也久,这些年因为方老爷子的关系积累了不少人脉,儿子着实有些难办……” 他俊秀的眉轻蹙,眼眸半垂,薄唇微抿,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无力感,但那眼神又格外坚定,似乎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想法,挺拔的身姿仿佛伫立在寒风中的翠柏,与身上的散发出的气质刚好矛盾。 季泽宫抬眼瞅着他,心里暗暗琢磨。 李济的性子沉稳,办事牢靠,入府以来一直安分守已,不论是府内,还是在府外,说是谨小慎微都不为过。 如今这般,应该是有了应对的方法,但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是害怕不成功吗? 还是…… 害怕我呢? 他忽然想起了少时的自己,在面对父亲质问时,那倔强又脆弱的模样。 在向来冷漠严苛的父亲面前,季泽宫一直都是自卑又敏感的。而现在的李济,又何尝不是? 长年在外流落受苦,练就了一身察颜观色的能力,方才那一声质问恐怕已经将他吓到了。 季泽宫边看边想,眼神越发慈爱起来。 “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的说出来,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父亲,儿子确实有一法子,不过需要父亲相助,方才有七分可行。”李济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些,似乎他疏离冰冷的心已经被季泽宫那一句父子感动到融化了。 见季泽宫思索半分,微微点头,李济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不错,计划到这般,七成已经很保守了,放心去做,还有为父呢。” 季泽宫满意地说完,看着李济离去的身影,眼中的慈爱瞬间消失殆尽。 一切不过是算计。 毕竟,当年那个少年已经死去了。 往日不复,时过境迁。 如今的他,满心满眼只有季家大业,就像曾经的父亲。 为成大业,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子女,甚至是他自己! 五百六十章 往日不复 与此同时,平南王府内,李济正向季泽宫添油加醋地说着柳浪这些日子做的“好事”。 “父亲,自从上次柳浪明目张胆地忤逆方老爷子的意愿,将柳若云派去参加选秀外,儿子发现,他还多次在朝中污蔑儿子的名声。” 李济坐在季泽宫的身边,朝着他那只完好无缺的耳朵低眉顺耳地说着。 他的语气虽是平静,但言语之中还是透露着对柳浪这种行为的厌恶。 对于李济的这种举动,季泽宫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 虽说李济比起季淮安来说要强上太多,有谋有略,又知进退,也有抱负有野心,但他终归是养在外面许多年的孩子,哪怕现在回了季家,还是无法让季泽宫完全放心。 此刻,他表现出的那份无奈和不满,恰好降低了季泽宫的戒备之心。 “这点小事,你自己办不好吗?”季泽宫幽幽开口,眼眸微抬,瞧着他如今的亲儿子。 此话一出,李济先是一愣,又马上说道:“儿子知道这种事情不该劳烦父亲出马,但柳浪身为户部侍郎,在朝中的年头也久,这些年因为方老爷子的关系积累了不少人脉,儿子着实有些难办……” 他俊秀的眉轻蹙,眼眸半垂,薄唇微抿,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无力感,但那眼神又格外坚定,似乎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想法,挺拔的身姿仿佛伫立在寒风中的翠柏,与身上的散发出的气质刚好矛盾。 季泽宫抬眼瞅着他,心里暗暗琢磨。 李济的性子沉稳,办事牢靠,入府以来一直安分守已,不论是府内,还是在府外,说是谨小慎微都不为过。 如今这般,应该是有了应对的方法,但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是害怕不成功吗? 还是…… 害怕我呢? 他忽然想起了少时的自己,在面对父亲质问时,那倔强又脆弱的模样。 在向来冷漠严苛的父亲面前,季泽宫一直都是自卑又敏感的。而现在的李济,又何尝不是? 长年在外流落受苦,练就了一身察颜观色的能力,方才那一声质问恐怕已经将他吓到了。 季泽宫边看边想,眼神越发慈爱起来。 “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的说出来,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父亲,儿子确实有一法子,不过需要父亲相助,方才有七分可行。”李济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些,似乎他疏离冰冷的心已经被季泽宫那一句父子感动到融化了。 见季泽宫思索半分,微微点头,李济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不错,计划到这般,七成已经很保守了,放心去做,还有为父呢。” 季泽宫满意地说完,看着李济离去的身影,眼中的慈爱瞬间消失殆尽。 一切不过是算计。 毕竟,当年那个少年已经死去了。 往日不复,时过境迁。 如今的他,满心满眼只有季家大业,就像曾经的父亲。 为成大业,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子女,甚至是他自己! 五百六十一.步步为营 次日,柳浪正端坐在书房内,低头瞅着上好梨花木制成的桌案,回想着上朝时南宫炎珏提起的话。 户部尚书就要告老还乡了,顾家老大与自己同为户部侍郎,是最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随着顾白与长公主成婚,让原本就掌握兵权的顾家更为强盛,如今可谓是与长孙家和平南王一派三分朝堂,风头正猛。 身为皇帝的南宫炎珏虽然一副纨绔模样,但南宫偃月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深晓纵横之术,定不会放任顾家继续壮大。 顾家老大的职位估计不会再有变动。 柳浪思索着,肯定了自己的分析后,又细细琢磨起来。 今日许久未见的平南王出现在早朝,为新认的亲儿子讨要封赏,明里暗里在都指户部尚书一职,这横叉一脚的行为,着实令人讨厌。 季泽宫这个老匹夫,自新皇登基以来便野心勃勃,如今竟都懒得遮掩了,若不是兵权略逊顾家一成,只怕都敢造反逼宫! 如今自己与他那好儿李济因方家老头成了仇敌,若是平南王府继续得势,柳家定没个好下场。 这些日子里,长公主南宫偃月对平南王府的态度直转急下,似乎也在刻意打压季家。 上次季家私盐一事中,不属于平南王一派的大理寺官员都得到了南宫偃月的封赏。如此看来,长公主是在有意扶持新生力量。 而自己本是寒门子弟,家族势弱,仅是借助方家的力才在朝中站稳脚跟,如今与方家关系将近破裂,得到长公主扶持的可能性就越大。 再加上马上到来的选秀,自己未必不能成为新贵! 只要合理利用乖女儿,这空缺出来的尚书位置必然如探囊取物。 看来,是时候开始布局了。 方叶正这个老东西,既然你觉得李济比我好,想要拉他入方家,推他上位,我就偏和你作对。 我倒是要你瞧瞧,我与李济谁是猛虎,谁是病猫! “叫大小姐过来。” 柳浪吩咐道,瞧着款款而至的女儿,眼眸流露一抹出精光。 与此同时,被柳浪看作是扶不上墙的皇帝正在自己偌大的暗城中训练士兵。 前不久,南宫炎珏才得知了自家姐姐受伤的消息,他那么在乎的姐姐,那么温柔善良的姐姐,竟被季泽宫派专业杀手围追刺杀。 真该死啊! 季泽宫! 心中的愤恨令他疯狂,若不是那日白卉急忙将南宫偃月的锦囊拿出来,南宫炎珏差点就要出兵围府,与季泽宫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 可当他看见锦囊之后,满腔愤怒就只剩下惭愧。 锦囊中记录了南宫偃月预计到的各种可能情况,其中就包含了遇刺一事。 他的好姐姐,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哪怕是身死一事,都被当做了打压平南王的利刃。 回想着锦囊中的话,南宫炎珏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他低头审视着军队,心中的信念越发坚定。 自己必须变强! 必须加快成长的速度,扩大暗城军队的规模。 顾白保护不好姐姐,只有自己强大了,姐姐才不会受欺负。 自己要做守护姐姐的雄鹰,而不是被护在姐姐羽翼之下的雏鸟! 五百六十一.步步为营 次日,柳浪正端坐在书房内,低头瞅着上好梨花木制成的桌案,回想着上朝时南宫炎珏提起的话。 户部尚书就要告老还乡了,顾家老大与自己同为户部侍郎,是最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随着顾白与长公主成婚,让原本就掌握兵权的顾家更为强盛,如今可谓是与长孙家和平南王一派三分朝堂,风头正猛。 身为皇帝的南宫炎珏虽然一副纨绔模样,但南宫偃月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深晓纵横之术,定不会放任顾家继续壮大。 顾家老大的职位估计不会再有变动。 柳浪思索着,肯定了自己的分析后,又细细琢磨起来。 今日许久未见的平南王出现在早朝,为新认的亲儿子讨要封赏,明里暗里在都指户部尚书一职,这横叉一脚的行为,着实令人讨厌。 季泽宫这个老匹夫,自新皇登基以来便野心勃勃,如今竟都懒得遮掩了,若不是兵权略逊顾家一成,只怕都敢造反逼宫! 如今自己与他那好儿李济因方家老头成了仇敌,若是平南王府继续得势,柳家定没个好下场。 这些日子里,长公主南宫偃月对平南王府的态度直转急下,似乎也在刻意打压季家。 上次季家私盐一事中,不属于平南王一派的大理寺官员都得到了南宫偃月的封赏。如此看来,长公主是在有意扶持新生力量。 而自己本是寒门子弟,家族势弱,仅是借助方家的力才在朝中站稳脚跟,如今与方家关系将近破裂,得到长公主扶持的可能性就越大。 再加上马上到来的选秀,自己未必不能成为新贵! 只要合理利用乖女儿,这空缺出来的尚书位置必然如探囊取物。 看来,是时候开始布局了。 方叶正这个老东西,既然你觉得李济比我好,想要拉他入方家,推他上位,我就偏和你作对。 我倒是要你瞧瞧,我与李济谁是猛虎,谁是病猫! “叫大小姐过来。” 柳浪吩咐道,瞧着款款而至的女儿,眼眸流露一抹出精光。 与此同时,被柳浪看作是扶不上墙的皇帝正在自己偌大的暗城中训练士兵。 前不久,南宫炎珏才得知了自家姐姐受伤的消息,他那么在乎的姐姐,那么温柔善良的姐姐,竟被季泽宫派专业杀手围追刺杀。 真该死啊! 季泽宫! 心中的愤恨令他疯狂,若不是那日白卉急忙将南宫偃月的锦囊拿出来,南宫炎珏差点就要出兵围府,与季泽宫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 可当他看见锦囊之后,满腔愤怒就只剩下惭愧。 锦囊中记录了南宫偃月预计到的各种可能情况,其中就包含了遇刺一事。 他的好姐姐,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哪怕是身死一事,都被当做了打压平南王的利刃。 回想着锦囊中的话,南宫炎珏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他低头审视着军队,心中的信念越发坚定。 自己必须变强! 必须加快成长的速度,扩大暗城军队的规模。 顾白保护不好姐姐,只有自己强大了,姐姐才不会受欺负。 自己要做守护姐姐的雄鹰,而不是被护在姐姐羽翼之下的雏鸟! 五百六十二.武学奇才 临云峰。 半个多月的休养调息让南宫偃月的身体渐渐恢复,长久以来的疲惫也得到了缓解,就连蠢蠢欲动的蛊虫被白圣老祖和玉衡散人齐力压制住,似乎一切都在好转。 若不是遭遇刺杀,也不能休息这么久,倒是因祸得福了。 南宫偃月虽这般想着,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 她不敢休息。 是啊,不敢。 天子年少,皇权不稳。 内有平南王季泽宫狼子野心,朝堂动荡,暗涌流动。外有北疆虎视眈眈,其欲逐逐,兵连祸结。 更何况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正是战事频频,内忧外患之际,她怎么敢? 看来是不能同顾白去了。 就算去了,这身子也是个拖后腿的,到时候又连累他。 南宫偃月想罢,眼眸低垂。墨色的眼瞳好似一潭静谧的泉,让人看不出想法。只有那洁白纤细的手不停地把玩着昨夜收到的信,透露出几缕烦躁。 这两指宽的纸上仅记了两件事。一件关于李济,一件关于柳莺莺。 李济与柳浪因一段婚事闹得极为难看,导致柳家与平南王府也不似从前那般融洽。 而柳莺莺被李济伤过心后竟然再没了消息,派出的探子没带回来什么重要的信息,似乎北疆要放弃这颗棋子一般。 上一世这么重要的棋子,当真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吗? 又或许不止这一颗棋子呢? 就连自己削弱平南王府的势力都要多方准备,层层渗透,步步为营。 更何况是国家大事? 北疆到底有几手准备,从前的南宫偃月不清楚,如今的她依然不清楚。 重生带来的未卜先知的能力,自南宫偃月选择出手对付平南王府后,就已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局势不可能如一场固定的棋局,掌棋的人在变,思想在变,对策和谋略自然会有一定变化。 未来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很难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大都绝不会再次覆灭在她南宫偃月手里! 南宫偃月盘算着,正打算研磨回信时,敲门声忽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带着几分潇洒自在,又带着透着几分恭敬的声音。 “打扰了,师叔,师父已在正殿等您了,特派我前来请您。” 这声音有些陌生,想来是白圣这老头子后面又收徒弟了。 想罢,南宫偃月快速地销毁了信纸,整理了一下衣装后,便缓步迈出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逸俊朗的男子。 他一席红金色长袍,倒是与那张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若不是他眸子里透着的光亮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谁强迫才穿成这样的。 见到南宫偃月,男子急忙低下头,还未等她开口,便恭敬地行礼。 “师叔好。” 南宫偃月颔首浅笑,问道“你是白圣的几徒弟?” “回师叔的话,我排行老四。” 老四? 老四! 南宫偃月脑子里的思绪就是炸开的烟花,忽的一下闪出一个名字。 临云峰的武学奇才。 魏汝霖! 五百六十二.武学奇才 临云峰。 半个多月的休养调息让南宫偃月的身体渐渐恢复,长久以来的疲惫也得到了缓解,就连蠢蠢欲动的蛊虫被白圣老祖和玉衡散人齐力压制住,似乎一切都在好转。 若不是遭遇刺杀,也不能休息这么久,倒是因祸得福了。 南宫偃月虽这般想着,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 她不敢休息。 是啊,不敢。 天子年少,皇权不稳。 内有平南王季泽宫狼子野心,朝堂动荡,暗涌流动。外有北疆虎视眈眈,其欲逐逐,兵连祸结。 更何况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正是战事频频,内忧外患之际,她怎么敢? 看来是不能同顾白去了。 就算去了,这身子也是个拖后腿的,到时候又连累他。 南宫偃月想罢,眼眸低垂。墨色的眼瞳好似一潭静谧的泉,让人看不出想法。只有那洁白纤细的手不停地把玩着昨夜收到的信,透露出几缕烦躁。 这两指宽的纸上仅记了两件事。一件关于李济,一件关于柳莺莺。 李济与柳浪因一段婚事闹得极为难看,导致柳家与平南王府也不似从前那般融洽。 而柳莺莺被李济伤过心后竟然再没了消息,派出的探子没带回来什么重要的信息,似乎北疆要放弃这颗棋子一般。 上一世这么重要的棋子,当真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吗? 又或许不止这一颗棋子呢? 就连自己削弱平南王府的势力都要多方准备,层层渗透,步步为营。 更何况是国家大事? 北疆到底有几手准备,从前的南宫偃月不清楚,如今的她依然不清楚。 重生带来的未卜先知的能力,自南宫偃月选择出手对付平南王府后,就已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局势不可能如一场固定的棋局,掌棋的人在变,思想在变,对策和谋略自然会有一定变化。 未来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很难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大都绝不会再次覆灭在她南宫偃月手里! 南宫偃月盘算着,正打算研磨回信时,敲门声忽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带着几分潇洒自在,又带着透着几分恭敬的声音。 “打扰了,师叔,师父已在正殿等您了,特派我前来请您。” 这声音有些陌生,想来是白圣这老头子后面又收徒弟了。 想罢,南宫偃月快速地销毁了信纸,整理了一下衣装后,便缓步迈出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逸俊朗的男子。 他一席红金色长袍,倒是与那张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若不是他眸子里透着的光亮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谁强迫才穿成这样的。 见到南宫偃月,男子急忙低下头,还未等她开口,便恭敬地行礼。 “师叔好。” 南宫偃月颔首浅笑,问道“你是白圣的几徒弟?” “回师叔的话,我排行老四。” 老四? 老四! 南宫偃月脑子里的思绪就是炸开的烟花,忽的一下闪出一个名字。 临云峰的武学奇才。 魏汝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