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小仙，妖怪帮我种种田》 第1章 菜人 第1章 菜人 小玖还没睁眼，只觉得腹中剧痛，如油煎火焚。 难道是被下毒了？不不不，仙君只说要罚自己来人间走一遭，也没说要自己的小命儿啊。 谁，谁来救救我呀。 她想张口哭喊两句，万一仙君心软，自己就又能逍遥度日了。可谁知自己的嗓子却如刀片划过一般，干疼干疼的。 “茶…水……”她强忍住口中干渴的感觉，想喊出来，确发现自己的嘴似乎是被什么塞着，一股腥臭的气味直冲鼻子尖。 她只好用力睁开眼睛。 “我天！”不睁眼则已，一睁眼把辛小玖吓得魂儿都飞了。 她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条凳上，双手被绑在头顶，两只腿也被捆在凳尾。 条凳污浊漆黑，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自己的外衣已经被剥落在一旁，只剩下贴身的小衣还在身上。 旁边一个大汉赤着膊，露出黝黑干瘦的上半身，坐在一块长条水磨石边上，拿着把屠猪用的尖刀“吭哧吭哧”磨着。 旁边几个同样面色饥黄的男人，手中都拿着掉了碴的破陶碗，满脸期待的看着破土灶上面的大锅。 锅里的水已经滚开了。 灶台边上几个人在把枯树枝往炉火里填。 其中一个有气无力的说着，“黑虎，下刀时候可注意了，别坏了肚肠，破了苦胆可是不行的。” “就是，我们哥儿几个好不容易凑钱买个菜人开开荤，整日吃那些树皮草根，一点力气也没有。” “放心。”磨刀的男人回答道，看了看刀刃，仿佛十分满意的往小玖这边踱来。 “我这米肉店开这么久了，手艺还是有的。” “快，快点，不然米肉可就不新鲜了。” 刚开始小玖还有点迷茫，想着什么肉啊菜啊的，难道是厨房？可看着那个大汉拿着尖刀冲自己走来，眼中全是山中饿狼看见肉时的绿光。 我天，这不是厨房，也不是要请自己吃饭，这是要把自己炖了啊！ 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小玖忙捏了个诀准备把对方烧成烤猪头。 谁成想半天没动静，平时伸手即来的驱焰咒一点火星也无。 难道自己记错了？ 看着大汉手中的尖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小玖把平时常用来打架的法诀捏了个遍。 一个也没好使！她惊恐的发现，原本充沛在身体里的灵气，现在竟然一丁点都感受不到了。 叫黑虎的大汉已经走到了条凳前面，在他眼中，小玖刚刚做出的动作，分明是菜人的垂死挣扎。 他有点疑惑，明明刚才都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人，现在怎么又有体力乱动弹了？ “咳咳，小丫头，别怪我们心狠，是你父母把你卖到米肉铺做菜人，我们可是给了钱的。” “要怪　，就怪自己命不好！” 黑虎一边说，一边抓住小玖的头发按住，刀尖贴上她的喉咙，准备来一个痛快。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小玖在刀尖的逼迫下硬是生出一股子蛮力，双腿硬生生挣脱了捆在条凳上的绳子，一脚踹在那汉子胳膊肘的麻筋上。 虽然自己法术和武艺都不怎么样，但这些年在灵山界混吃混喝，基本的经络穴道还是很熟悉的。 黑虎的手一麻，刀差点没拿住，在小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长的伤口。 那把屠刀“当啷”的掉在地上，一条血流蜿蜒而下，小玖顾不上擦，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站起来她就后悔了，因为手还被紧紧的捆在凳子上，她被身后的条凳一坠，又摔倒在地上。 她内心骂道，不仅灵气没有了，这气力也变得这么小！ 被这边声音吓了一跳，屋里等着肉下锅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黑虎揉着胳膊，发出嘲讽的笑声。 “黑虎吹牛倒是能耐，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都捆不住。” “就是就是，别是麻雀子下鹅蛋，净讲大话。” 众人的奚落声中，黑虎一脸怒容的把刀捡起来。这屋里都是给了钱的主顾，自是不能冲他们发火，他只能把怒火倾泻在这个临死还给自己找麻烦的菜人身上。 “好个小贱皮！我好心换给你家钱粮，给你个痛快。你倒驳我面子，不肯乖乖做了菜人下锅，看等下爷怎么把你活剐了下锅！” 周围人纷纷点头。 小玖却疯狂摇头，如果不是嘴被堵住，她肯定要跟对面喷回去，“你丫的过来等着被吃试试？这世界有没有天理啊？” 可惜现在她现在口中塞着破布，又被捆住双手，身上还带着个特别沉的条凳。虽然用尽力气满屋逃窜几次，却还是被拿住了。 这次被捆了个驷马倒攒蹄，任她怎么挣扎也无用了。 呜呜呜，仙君，白碎碎，李猬猬，呜呜呜，我不想死，更不想被吃了啊啊啊——这么死也太没面子了！小玖想着，眼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黑虎看见她又流出惊惧的泪水，满意的露出笑容。这才是他开米肉铺以来，菜人常见的表情。 所谓菜人，就是用来吃的人。每逢大灾年，很多人家活不下去了，逃荒路上就有把家里媳妇、女儿或者自己卖到米肉铺，给想吃荤腥的人打牙祭。 这样自己家里也能省些嚼谷，换来的粮食也够家里别人撑一段时间。 灾年的时候，人吃不上饭，那就不是人了，只是任人宰割的肉啊！ 虽然朝廷明确下令不允许易子而食，但菜人比尸体自是要好一些，也能避免尸毒和瘟疫，所以还是有不少人趁着半夜偷偷来吃的。 小玖头痛欲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忽热冲进脑海，一波又一波，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只能看着黑虎蹲下来，准备砍下自己一条胳膊先下锅。 都怪自己手欠，和白碎碎显摆，想拿仙君的神农穗变玉米花吃，一不小心，把五株穗子弄坏了一个。一直好脾气的仙君大发雷霆，让她滚下灵界山。 她还想着等仙君气消了，再偷偷混水摸鱼回去呢。 哪想着，刚来凡间界，这就要被煮了啊！ 她正哭着，只听那扇破旧的木门“咣当”一声，竟是被踹开了。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端着碗的，看着锅的，拿着柴火的，包括拿着刀的黑虎，都循声看去。 只见几名青年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穿着粗布棉衣，腰间扎着一件兽皮短衫，背后一张硬弓和箭囊只露出一点边缘。衣服虽然破旧了，脸还带着几道血和泥水，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 其余几个年轻人，也是一身补丁的破旧棉衣和棉鞋，很多地方都露着已经不再是白色的棉花，不过比起屋中身体都饿的浮肿的几个中年人，看起来精气神倒是还好。 “辛小九是不是在这？”少年皱着眉头，看着屋里一圈人。 虽然门外还是漆黑的深夜，小玖却觉得，青年的背后真是万丈光芒啊！她内心大声呼唤，我在这我在这。 少年看着被放倒在地上的小玖，刚要走过去，却被几个大人阻止了。 “你小子是哪里来的？敢耽误大爷们吃饭？”黑虎这个闹心啊，做了那么多菜人，怎么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下刀这么费劲呢？ 少年扫了一眼屋里往后排躲的几个人，开口道：“钱伯、冯二叔、孟五哥，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不会真的打算吃米肉？” “就算今年是大灾，你们也不至于真的吃人……” 拿着破碗的几个人忙不迭把碗藏到了身后。 “你们几个可是看着小九长大的啊！”少年悲愤的说道。 “大山，你也看着了，如今这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灾，外面树皮、草根、连耗子都被人吃绝了啊！” “再说是小九父母把她卖了给家里换粮食的，我们也算帮了她家啊。”几位叔伯大哥，有点羞赧的说着。就算是荒年，吃米肉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况还是吃一个认识的同村。 所以他们来米肉铺的时候相约保守秘密，连家里的老婆也不知道。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这样，辛家可能全家都要饿死了，更别提这个打小就不收爹娘待见的丫头了。 赵大山没有理他们，径自走过去，给小玖松了绑。小玖这才能活动活动她在人间界的这一具身体。 黑虎本想阻挡，可看了看赵大山身边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少年，眼珠一转，换了套说辞。 “小子，你要救她也成。这菜人是我用钱粮换的，你领走也成，拿钱来！” 赵大山踌躇了一下，本想说找辛家要钱再还上，转念一想平时辛家父母对小九的态度，觉得要钱似乎也没什么指望。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另外几个青年。青年们开始有点犹豫不决，直到其中一名把背后的袋子放在了地上，打开。 黑虎一瞧，里面是一整头瘦骨嶙峋的狼。 众人大惊，村里的人都知道，冬天的狼，是最难打的猎物，成群结队，又狠又滑。赶上雪灾，狼饿的绿了眼睛，见人就不要命的扑上来，就算是武松再世，怕也难打死。 这青年武艺得多高？竟然打到了狼？ “狼肉啊……”虽然只是一只瘦狼，可多日未见荤腥的人们，不由得滴下了口水。 “哥，全给他吗？”青年有点舍不得，不说肉，就是狼皮子，在太平年月也值不少银子呢。 赵大山死死盯着黑虎，“一匹全狼，换她，行不？” 黑虎用刀尖扒拉两下，确认袋子里是断气的一只狼，嘬嘬牙花子。虽然内心也是有一点不甘，但他也不敢和能打冬狼的人较劲。 “算爷爷我吃亏一点，等下扒皮炖肉，先说好，皮子可是归我。”黑虎冲后面的人说。 众人忙不迭点头，那能不吃人肉又能吃荤腥，那是最好的。 “滚。”黑虎冲着门口一挑拇指。 “大海，咱们走。”赵大川用眼神拦住了忍不住上前的弟弟，一把抓起小玖落在地上的外衣，给小九裹上。 第2章 饿 第2章 饿 小玖跟在赵大山身后出了门，脑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冲撞着，咆哮着，找寻合适的归宿。她的眼神有些迷糊，意识却逐渐清明起来。 赵大山看着她的样子，劫后余生，肯定把这个平时就胆小的姑娘吓得不轻。 赵大海忙把一个木爬犁放在地上，垫了点干草，让小玖坐上去。赵大山把爬犁的缰绳往肩膀上一套，一句话也没多说，拉着爬犁走了起来。 这木爬犁是村里人冬天上山打柴用的，砍下来的木柴放在爬犁上，拉着在雪上行走，能省很多力气。 爬犁不大，小玖坐上去也只能收起腿，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称不上舒适，不过坐着自然比走路强。 小玖那是能趴着绝不站着的，她坐在小小的木爬犁上，看着前面沉默的青年，瘦削但宽阔的肩膀，让人莫名安心。 她慢慢仰起头来。 连日的大雪，天空都是阴霾的，偏偏这一日放了晴。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虽然披着外衣，小玖还是打了一个哆嗦，这天儿是真冷啊！在灵山界，她从来不知什么是挨冻。 人间界的星空是那么漆黑深沉的，清冷的月光落下来，折射在齐膝高的雪地上，把前路照的雪亮。 仿佛星星坠到雪地上一样，盈满点点璀璨，似乎……也没有比灵山界的雪差太多。 脑中的记忆逐渐捋顺了，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辛小九，和赵大山兄弟是同村的乡亲，今年刚满十六岁。 本来和父母还有两个弟弟生活在一起，种地为生，平日里就过的紧巴巴的。 父母认为女儿早晚要嫁人的，是个赔钱货。每日压榨辛小九，不仅要种田，还要喂鸡喂鸭，挑水做饭洗衣收拾屋，辛小九往往三更才能睡下，五更就要起来劳作。 穿的却是最破的衣服，吃的也是稀粥粗糠。每每干活时稍微休息一下，就被爹劈头盖脸一通好打，被娘骂是懒丫头、贱骨头，只会吃的赔钱货。 而爹妈对弟弟们，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飞了，一点苦舍不得让受，更别提干农活和家务了。 为了给二弟娶媳妇凑彩礼，三弟上学堂的束修，辛小九爹妈把她半卖半嫁定给了邻村的二赖子，就因为对方愿意多给几吊钱的彩礼。 辛小九百般不愿，却也不敢反对。眼瞅转过年就要嫁了，这一年的霜冻，却来的比往年早很多。 地里的庄稼还没等成熟，就全被雪盖了。村里的富户还好，一般人家都是寅吃卯粮的，很多人家都不得不出去逃荒。 辛家没有钱粮，眼看着就要全家饿死在村里。辛老头一咬牙，把已经饿了好几天的辛小九卖去做了菜人。 辛小九连饿带吓，又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在那张条凳上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睁眼，这具身体就已经是小玖的了。 唉……小玖心想，人家的仙女下凡，都是为了心上的如意郎君要不就是为了渡情劫飞升。自己可好，非但半点法力也没有了，还摊上这么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命。 而且这辛小九也任人宰割了，换了自己，哼哼…… “咕噜噜～” 小玖还在感慨，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刚刚怕被吃掉，一紧张就忘记了腹中剧痛。 难道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吗？小玖鼻子一酸，有点要哭。 “小九，你饿坏了。”赵大川听到她肚子里大唱空城计，忙问道。 “再忍忍，等下到了村里，让我娘给你弄点吃的。” 一瞬间，小玖豁然开朗了。原来这种腹内剧痛，并不是中毒，只是平时白碎碎说的“饿了。” 她第一次知道饿是这么难过，就好像一只手把自己肚肠攥起来，狠狠的往外拖拽，又好像有几千根针，在肚子里面不停的向外戳。 饿，原来是这么抓心挠肝的难受啊。 道路两旁，很多被雪压塌的茅屋，昭示着这次大雪灾是多么严重。 小玖忍着腹内的饥饿，觉得这条路也太长了，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 如果是原来的自己，轻飘飘就荡过去了。 路过几座还算完整的房子的时候，同行的年轻人纷纷和赵家兄弟道别，只有赵大山和赵大海人，拉着小玖继续往前走去。 终于，一行人走到道路尽头的屋子前。 屋子里隐隐透出一点火光，赵大山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羞愧表情。 赵大海推门进去，屋里火炕上睡着一人，炕沿上坐着的人听见动静，立马回头，向他们迎了过来。 “山子！海子！你俩死小子可算回来了，娘都快担心死了！” “娘…”赵大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家里还有吃的没？” 赵大婶脸色一暗，叹了口气，“唉，就剩一点草根饼子了。” “你们今天进山打猎咋样？” “本来大哥打了一头狼的。”赵大海嘴快的说了出来。 “冬天打狼！你疯了吗？被伤着可咋整！”赵大婶赶紧上前，拿手抹了抹大山脸上的血印子，然后又转圈的看着自己儿子，确定没什么大伤口，这才放心下来。 小玖羡慕的看着，这才是亲娘啊。 “哎？这…好像是老辛家那丫头？”赵大婶觑起老花眼，看着刚刚走进亮光里的小玖说。 “你家不是逃荒去了吗？” “我……”小玖看着一脸慈爱的赵大婶，直觉告诉她，想吃饭，这大腿得抱上啊！ 而且她是赵大川拿一整匹狼换的，这要是让她赔，她也没啥能赔给人家的啊。 没有丝毫犹豫，她就真的冲上去抱住赵大婶的大腿，顺势往地上一跪，放声大哭了起来。 “婶子……呜呜呜嗷，爹娘不要我了，他们为了带弟弟们走，把我卖到米肉铺当菜人了！” “嘤嘤嘤婶子，平时他们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也就算了，现在为了活路，连个全尸也不打算给我留……” “要是让人吃了，缺肉少骨的，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是残魂孤鬼啊呜呜……” 要说这小玖装哭，她认第二灵山界没有人（或任何生物）敢认第一。 那真的是声泪俱下，涕泗横流，演技爆表，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姑娘绝对是委屈可怜到心根底下了。 何况今天确实是她有生以来最委屈的一天。 赵大婶平日就很心疼这个小丫头，常常趁她出来挑水的时候，偷摸塞个窝窝头在她怀里。 辛家对大丫头不好，也不是啥秘密，只是赵大婶还是没想到，竟然能老辛家能狠到如此地步。 “呜呜呜，要不是大海哥拿狼换了我，我现在早就下锅了……”小玖从哭转嚎，由嚎转悲鸣，最后悄无声息的抽泣，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这个身体饿的太狠了，小玖哭完了身形一晃，直接趴在了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两眼直冒金星。 “老婆子……这是怎么了？”赵铁匠披着衣服，拖着一条瘸腿走过来。 “大山他爹，你醒了正好。”赵大婶擦了擦眼泪，“你们爷仨把西屋薰龙和火盆烧上，去那边睡了。” 老赵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对媳妇从来是是言听计从的。忙张罗着俩儿子去西屋，虽然缺柴少炭的，可俗话说得好，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嘛。 小姑娘自是不同的。赵大婶扶起小玖坐在土炕上，又从箱子底翻出来一个小布口袋，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到底是抖开袋口。 小玖好奇的偷瞄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一小撮松仁。 带着松油的香气，直冲她的鼻子。这个饿了好几天的身体，见了点油星，更刺激了口水的分泌。 赵大娘倒是还记得饿久了的人不能马上吃松仁这种油大的东西，忙拿出几个干巴巴的草根饼子，放进锅里熬了起来。 真是一家好人呐。小玖连饿带激动，盯盯的看着锅里的糊糊，口水差点没把灶里的火淹灭。 松仁喷香的油味，中和了草根糊糊苦涩的味道，就算是难以下咽的口感，小玖却觉得比在灵山界吃的任何一种琼浆玉露都要香。 是的，不好吃吃，但可以安抚肚子。 小吃货第一次知道，人间界是多么的艰辛，以及饥饿。 第3章 小毛球 第3章 小毛球 小玖看着盆里的雪水，清澈而冰凉。可是水面倒映出的人影，却是她很难接受的样子。 枯黄的头发，黝黑的皮肤。因着常年吃不饱，瘦弱的身形根本不像16岁的女子，看起来更像只有13、4岁那么大的小孩。风吹日晒干农活和家务，得不到休息的辛小九，脸上皮肤都皴裂成块。 没有父母的关心与怜爱，这身体的眉眼之间都是畏缩和恐惧，涣散无神的眼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叹息着伸出胳膊，看着枯干如柴的手臂，心里想，昨天看着赵大山肯用一匹狼换辛小九回来，还以为他和辛小九是青梅竹马或者芳心暗许什么的。现在看看自己这个鬼德性，只能说，赵家哥俩，都是真正的好人呐！ 今早上赵大婶特意打了一盆雪，在屋里暖化了，帮她擦脸梳头。 赵大婶站在她后面，用老木梳一下一下梳顺她的头发，如母亲般慈爱。 无论是辛小九，还是天生地养的小玖，都没有体会过母爱。小玖心里一酸，暗暗发誓，一定要赵大婶吃上最好吃的点心。 她知道，昨天那一小撮松仁，是灾荒年代老人家用来保命的最后营养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白碎碎常跟自己念叨的，灵山界法则 唉……可惜自己现在连下顿饭的着落都没有，还谈什么报恩啊。 简单梳洗了一下，好歹把辛小九弄出个能看的样子来。赵大山和赵大海哥俩又招呼上同村还未逃荒的年轻人打猎去了。 小玖不想再给赵大婶添麻烦，搜肠刮肚的说着，自己一个姑娘家总住在赵家会让人说闲话，不如回自己家住去。 “那怎么行啊小九”赵大婶惊讶的说着，“辛家都逃荒去了，也没米没柴火的，你一个人回去，不饿死也要冻死啊！” “没事儿，婶子”小玖可怜巴巴的说着，“我自己想办法，饿不死的。村里也有老人没逃荒的，也都能刨出来点吃食，何况我年轻轻的呢。” “不行不行，你还是在这边住。”赵大婶皱眉头，“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婶子，我在这住赵大伯就得住西厢，又冷又潮的，腿都又疼了。”小玖那是灵山界有名的机灵，一早上就偷摸观察，赵老头起床就在揉那条瘸腿，一看就是旧伤复发难受的疼。 赵大婶看了看自己的老头子，沉默了。 揣着两个草根饼子从赵家出来，小玖这才伸了个懒腰，看着晴空下被大山包围的小村子。 四面的青山覆满白雪，且深且远，阻隔着孟炉村和外面的世界。 刚才自己一再保证，如果饿的厉害了，就回赵家这边住，赵大婶才肯放自己回空无一人的辛家。 走到村中偏后山的一个小院子，三间草房，又窄又破，屋顶还是茅草的，连个瓦片都没有，这就是辛小九记忆中的家了。 小玖翻遍辛小九的记忆，发现她在这家里从未有过一丁点快乐的记忆，每个角落都遍布着她的恐惧和泪水。 家里能带走的都被辛家带走了，带不走的都变卖了。现在除了这个房子和土砌的炕，几乎什么都没有了，真可谓家徒四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小玖蹲在屋中间，一筹莫展。 忽然，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小玖一下就精神了，别的不敢说，这声音可是耳熟的很！ “白碎碎！往哪跑！”她听声辨位，气沉丹田，突然大喝一声，一个飞脚踹到了屋子正中间的顶梁柱上。 “嗷呜～～～～”一声巨响，一个黄褐色的毛球掉到了地上。 “？”四目相对，小玖和毛球都是一脸懵逼。 倒是小玖反应快，一个飞扑，把毛球整个压在了身下。毛球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不是白碎碎？”小玖断定的说道。白碎碎是她在灵山界最好的损友，是一只狐狸，据白碎碎自己说，是介于成为狐狸精和狐狸仙之间的道行，离化成人形就差一丢丢而已。但在小玖看来，白碎碎就是一只和她一样好吃懒做的狐狸而已。 在一起混的久了，她自然很熟悉狐狸们的路数。 只是白碎碎是一只白色的大狐狸，现在从梁上掉下来这个，分明是一只黄褐色的小狐狸。 “嗷呜～嗷呜～”毛球哀嚎。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白碎碎了，你来我家干什么？”小玖奋力压住狐狸，不让它逃脱。 “嗷呜呜～”毛球挣扎。 “只是路过？谎话也太假了！”小玖露出一个坏笑，伸手摸到身下，把狐狸的后腿拎了起来，“反正我也饿了，你这送上门来的野味不如我就炖了，虽然看起来没啥肉，也够我啃个两顿的。” “嗷嗷呜！”毛球疯狂挣扎。 “或者不用炖的？做成红烧狐狸小酥肉！”小玖眼露凶光，是看见美食的光芒。 “嗷嗷嗷！”毛球拼命挣扎。 “说实话，就给你一个不变成红烧肉的机会。”小玖眯起眼睛， “呜呜呜…”毛球放弃挣扎，说出了事情原委。 它本是附近山里的土着狐狸，因娘亲是修炼多年的狐仙，自出生就比普通的野狐狸开智的早。一直有母亲罩着，过得非常滋润，哪怕山下是大雪荒之年，也不耽误他们深山里面的日子。 可是最近一日，娘亲忽然说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父亲，追出门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毛球非常担心娘亲，而且娘亲留下的食物也吃完了。毛球想起野狐狸们常说，山下的村子里面有走地鸡和鸡蛋，很容易偷到手。既可以吃美味，又能拿鸡蛋去鬼市上卖掉，打听娘亲的消息。 战战兢兢的，带着对食物和娘亲的幻想，毛球终于第一次走下深山，谁知刚走到第一家，连个鸡毛都没看着，就被小玖按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啊……”小玖把狐狸放在地上，抚摸这它背上的毛，又轻轻挠起了毛球的脖颈，白碎碎最喜欢这样了。 小狐狸慢慢被安抚的不发抖了，小玖这才忽然惊诧的发现，自己灵力尽失，却还能和狐狸对话？ 人间界的普通人，原本的普通农家女辛小九，是绝不可能听懂狐狸的语言的啊！难道是因为跟碎碎混久了？已经不用灵力就能懂狐狸的心思了？ 原来自己还是有点能耐的……小玖心中美滋滋。 这时候小毛球也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能听懂自己的话！而且一副和狐狸都很熟的样子，完全不似刚才的凶神恶煞。 “别担心，小毛球，我不吃你啦。”小玖心情不错，伸出手指戳了戳小毛球的脑门，“小傻瓜，现在是大灾之年，我全家都逃荒去了，哪有走地鸡鸡和鸡蛋给你吃呀？” “不过，跟着我混，包你饿不死。”小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刚刚说是要去本地妖精们的鬼市？” 小毛球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小玖从怀里掏出一个草根饼子，先塞到小毛球嘴里。“凑合填下肚子。” 小毛球呸呸呸的吐了几口，对于狐狸来说，这饼子可太难以下咽了。 “啧啧啧，别嫌弃，现在没别的。” 小毛球呜呜叫着打滚撒娇，表示委屈。小玖翻了个白眼，视而不见。果然过了一会儿，小毛球乖乖的啃起干饼子来，吃两口还去窗口舔舔积雪解渴。 饿极了，就知道吃了。 小毛球离开娘亲后一直担惊受怕，这次忽然放松精神，不知为何对小玖生出一股依恋的感觉，竟拱到小玖腿边睡着了。小玖抱着小毛球，想着白碎碎那一身油光水滑暖绒绒的皮毛，出了神。 小毛球醒来的时候，小玖正在用一块破布把什么东西往里包。 “嗷呜？”它歪过头，支棱起一只耳朵，好奇的问小玖。 “到了鬼市你就知道啦。”小玖把包袱背在身上，这块布还是用草根饼跟邻居换的。 她俯下身子，在毛球耳边说：“等会儿咱们这样……如此……” 小毛球一边听一边点头，小玖吩咐完毕，给了它一个一定要按计划行事的表情。 拉开屋门，太阳已经往西沉去，黄昏下的大山，幽远又神秘。 也预示着新的生机。 第4章 鬼市与大忽悠 第4章 鬼市与大忽悠 毛球和小玖连滚带爬的走到鬼市入口的时候，一人一狐都累得气喘吁吁。小玖是真没想到，普通人的身子，在大雪封山的时候进山，简直就是举步维艰。 还好小毛球知道一些比较好走的近路，不然怀疑自己都要命丧当场了。 和人类的集市不同，鬼市一般都是在月亮初上时开市，太阳未升时散场，是专为山中的精怪和有年头的老兽开的市场。 但是开的时间和地点，一般人都不会知道，只能通过深山居民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 灵山界这种鬼市非常多，小玖经常去逛。不过这个世界的鬼市，她可是陌生的很。虽然大话已经吹出去了，可还是心里直打鼓。 好在毛球的娘亲经常带它去，多少也有点经验。 鬼市的入口是一个隘口，两侧的山极为陡峭，把寒冬的罡风聚集在这个口子上，吹出鬼哭狼嚎的风声。 如果人迷路走到这里，是断断不敢向前的。唯有知道鬼市的人才明白，那些风都是吓唬人的，走进去反而会是通身温暖和煦的。 小玖抱着毛球走进隘口，耳畔呼啸如刀割的风声果然消失了，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里面没有灯光，一些莹莹的人影幢幢，来去匆匆。长相怪异的摊主们，摆着不可名状的商品。 有些人还有着尚未化去的角，或者尾巴，更有几个干脆就用四条腿走路的。 还好还好，是个不大的小市场，小玖想。 她来回溜达了两圈，掂量了一下，在两个摊位之间席地而坐。抖开包袱皮，露出里面的一堆小树枝。 给毛球一个眼神，毛球点点头，表示看我的，绝对不给你掉链子。 “嗷呜嗷呜～～”毛球突然几嗓子，把路过的深山居民都吓了一跳。 “哎？这不是胡娘子家那小子？” “好像是，今儿怎么没跟胡娘子一起来？” “哎？他身后那个女的……怎么闻起来一股人味儿啊？” “好像是有点……”鬼市上来往的人们渐渐聚拢过来，议论纷纷，连隔壁的两个摊主也好奇的伸过来硕大的脑袋。 “胡小子，带人进鬼市可是违背了祖训的……不过你要是把这个人让给我吃我就不计较了。”一个看着好似壮汉的路人露出森然的白牙，看意思是想尝尝人的味道。 ……怎么无论是不是人都想吃我呢？人间界的美食标准难道就这样？小玖腹诽 “嗷呜嗷！”毛球气呼呼的挡在小玖前面，冲对方喊着。 “你说她是你远房的在灵山界已经修炼成仙的表姑？”壮汉一脸怀疑的看着小玖，又黑又瘦小，穿的也不像仙人，破衣喽嗖，活脱脱一个村姑！ “老熊，人不可貌相啊！”旁边一个干瘦老头扭过头，附在壮汉耳朵上说。“咱也只是听说过灵山界的名字，仙人没见过一个，说不定人家到人间界来就化身成人了？” “听说仙人的脾气都怪得很……咱可别得罪人。” “呸，我才不信。”老熊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不过也是信了几分，收起了刚才的尖牙利齿。 小玖则是继续装深沉连头都不抬，继续摆弄那几根小棍子。这是她借了邻居的小刀，忙活了一天，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可费了不少功夫。 “啊呀，这是……这可不得了啊。”看到这些东西，老头在旁边嘀咕了起来。 “哟？没想到这小山沟里，还有高人呢？”小玖故作深沉，把木棍摆成一个圈，右手在上面一拂而过。 这些小棍子上都刻了一些长长短短的花纹，看上去是一些符咒。 “那请解一下。”小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非常有气度。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五谷仙君每次和其他仙君论道的时候，都是这样风度翩翩的。 那干瘦老头看周围没人上前，自是得意洋洋的走过去，看了两眼，竟是大惊失色。 “若老朽看的没错，姑娘这可是六十四根窥天卦局？” “老参头，你可别不懂装懂丢大脸啊。”旁边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嘬着牙花子，嘲讽道。 “就是，她才多大点，怎么可能会这个。”壮汉接口道。 “你们俩闭嘴！打听打听这座山，论卦术，谁不得叫我一声爷爷？”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 “先生好眼力！”小玖这才笑眯眯的看着老头。看不出来这老参头还颇有点匪气。 “敢问姑娘，哦不，不，是小仙人！这卦局可窥测什么先机？”老头眼巴巴的看着小玖的卦局。 “这位老人家是快到天雷劫了。”小玖一针见血的指出对方的心思。所谓天雷劫，是人间界所有修行的鬼怪妖精在成仙前经历的最后一道考验。 由九十九道天雷劈在额头，躲过去或者挺过去的，才能跳脱人间界，去往其他仙界。比如仙山界，过些年头就会有脱胎换骨从人间界来的新居民。 但是这九十九道雷啥时候劈下来，挺没准的。大部分的妖都是修行到一个程度，然后惶惶不可终日的等着渡劫。有些有能耐的，就用尽各种方法，想窥得先天之机，好早作准备。 老参头久居深山修行，这些年修为差不多了，总觉得快要遭雷劈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天天研究占卦。 要说这小山沟的鬼市上，确实也从未见过敢窥探天机的卦局。老参头苦于此事久矣。小玖摆的卦高深莫测，又指出自己所需，他自己各种脑补之下，自是对小玖仙人身份深信不疑。 何况小玖在鬼市上看到如此多鬼怪，还能镇定如常的表情，就不可能是个普通村姑。 “这卦确可窥先天之机。” “空口白牙，你随便说两句我们就信？当我们傻吗？”老熊忍不住又开口呛了她几句。 老参头刚要阻止他对仙人不敬，却见小玖一摆手说道，“无妨。” “我刚占得，今夜此地必有星陨，”她掐着指诀轻声说道。“而且，就在此时！” 说时迟那时快，她向天一指，本就只有月亮的夜空，竟真的忽然划过一道亮光！红色的星星如流火一般，从天空东侧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坠下，燃烧，熄灭……那火光映着山里的雪，把整个鬼市都照的通亮。 鬼市上的摊主和客人都愣住了，几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妖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仙落凡间，必有星陨。那是小玖从仙山界掉入人间界的证明。 仙君这一脚确实够狠的，小玖看着星陨，觉得屁股还有点隐隐作痛。 直到毛球发出“呜呜”的声音，才把当场的所有人都唤回魂来。 这下几乎全场的人都扑到小玖前面，挤破脑袋也要请她给占上一卦。 小玖则是故作为难的样子。毛球则是悄悄的咬着老参头的裤脚，到一旁低语了几句。 老头顿悟，赶紧上前去指挥众人恢复秩序。 “仙人的天机肯定不能泄露，不过请您看在咱和胡娘子家都是乡亲邻里的缘分上，不如通融通融？”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伸手献上。“这是我炼的百草丹，虽无大用，但在危急关头，还是能救人性命。请仙人看在我一片真心……” 小玖是有点失望的，她比较想要吃的东西，不想要丹药。 不过转念一想，人间界这种药也许值不少钱的，许是能换来不少食物也说不定。于是把药瓶往怀里一塞，开始给老头卜卦。 “您这个天雷劫啊，这两天还不会来。大概近五十年内差不多，不如您老每念夏天就去往西方避一避。”小玖占完卦象，神神秘秘的小声和老参头嘀咕道。“越往西北越好，千万别去东南方向。” “天机如此，您自己再领悟一下。一切自有缘法，我不可说的太细致。” 老头一个劲儿的点头，围观群众也不好意思上前询问，这种事情在妖中算是相当隐私的。大家只觉得小玖更加神秘了…… “怎么样？”老参头得到结果后，几个平时与他交好的朋友忙不迭的问道。 “妙，实在是妙啊！”老头一边回味着小玖的话，一边觉得越来越有道理，准备回家就打包搬家去了。 “果然是仙人没错了！”其余群众赶紧又把小玖围起来，他们都看到老参头拿了个瓷瓶，于是果断的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作为交换，希望得到小玖的先天卦机。 鬼市上从未见过的奇景出现了…… 一群深山妖怪，有规律的排着队，在一个小姑娘的卦摊前面，作揖赔笑，说好话送礼物，但求能解一点天机。 小玖也是来者不拒，无论对方是给一棵仙草还是一筐萝卜，都照收不误。毛球面前的东西渐渐堆起一座小山丘。 妖怪们在小玖这里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一个个面露喜色，为自己能知窥探天机而欣喜。 当然其中不少也是凑热闹的，人追逐流行，妖也不差多少。 随着天蒙蒙发亮，鬼市渐渐散去，小玖摊子前，就只剩下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第5章 五谷仙君的菜篮子 第5章 五谷仙君的菜篮子 这老太太看上去和村庄里的任何一个老太太都没什么不同，穿着棉袄，头上围着一块蓝染布的小方巾。不像一般的女妖怪，总喜欢化身为美女的样子。 “这位奶奶，请问您想知道点什么呢？”小玖看着忽悠的差不多了，准备把毛球和他面前的东西打包带走。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开溜比较妥当。 “这位仙人，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这有个旧荷包，想跟您换一卦，问问我那不成器的孩子，去了何方，可还平安吗？” 老太太手中举起一个灰扑扑的荷包，淡黄的底色已经被摩挲的基本上看不出来了，穗子也就剩下几根毛边，上面有个浅绿色的花纹，像是字又不是字。 初时小玖也没在意，就想着这荷包可是够脏的了。等到看见那个浅绿色的字，她心理咯噔一下，忙扶着老太太的手，亲热的说“啥东西不东西的，能给奶奶占卦，是我小辈的荣幸啊！” 说完她赶紧装模作样摆卦局，蹲下身子掩饰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 别人不知道，她可太认识那个花纹了！那个淡绿色的花纹其实是灵山界的通用符文，是五谷仙君自己亲自提写的笔迹。 一个“菜”字。 这件是五谷仙君的法宝之一，也叫“菜篮子”。虽然和在灵山界时候的样子大相径庭，却瞒不过一直在仙君座下混吃混喝混日子的小玖。 只是不知道这件法宝怎么流落人间界的。 这位老太太显然是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荷包是什么，先忽悠到手是真的！ “奶奶，卦象上显示您的孩子去了挺远的地方，前途虽万险，却有贵人相助，可保平安。”小玖挑了好听的说给老太太，毕竟有孩子的人都想听这个。 “好，好，平安就好，谢谢小仙人了……”老太太激动的语无伦次，千恩万谢的，小玖又是一顿忽悠，把老太太哄的喜笑颜开的。 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隘的时候，鬼市上的所有摊主和客人，都悄然散去了。这里就像一片最普通的山林一样，被大雪覆盖，毫无一点生灵来过的痕迹。 折腾一晚上，毛球都累得睡着了。小玖把包裹扛在瘦弱的肩头，又抱起小狐狸，沿着来路往村里走去。 亏得辛小九常年干农活，虽然瘦弱也有把子力气。不然这两个沉重的负担她可担不动……也亏得晚上计划顺利，满载而归，精神上觉得有希望了，身体也轻松不少。 哼着灵山界的小调，小玖迎着朝阳，回到了自己家的茅草屋里，锁上屋门，在土炕上打了个盹。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正在打盹的时候，那个送她荷包的老太太，正摘下头上的方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她目光深沉的看着小玖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的念叨着：“就只能你帮到这了……”然后化为一道光，离开了这座山头。 小玖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表示自己的不满。当人可真麻烦，小玖心想。不过还是赶紧从土炕上下来，从包裹里面摸出一个大萝卜，边啃边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萝卜洗的水灵灵的，刚入口时尝不出味道，第二口她就喜欢上了这种白萝卜。清甜爽口，脆嫩多汁，并不同于辛小九记忆中的辛辣苦涩。 啊～～～～又好吃，又解渴！这个萝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难道妖怪种的菜就是比较好吃吗？ 毛球这个时候悠悠转醒了，叫了几声，表示自己的五脏庙也得祭一祭了。 小玖顺手塞了块萝卜在他嘴里。毛球抗议，表示狐狸是肉食动物，要吃肉的！ “没有肉！就萝卜，爱吃不吃。”小玖一摊手，指着卦局换回来的礼物说道。 毛球不情愿的咔嚓咔嚓的啃起萝卜来，倒也吃的香甜。 看着皱着鼻子啃萝卜的狐狸，小玖想起白碎碎吃青菜时候的臭脸，笑的前仰后合。也不知道白碎碎这个小没良心的，有没有想办法来救济自己。 她把包裹摊开，里面林林总总的什么东西都有。这里的妖怪们没有统一的货币和计量单位，做生意全凭心情，倒是很合她胃口。 一小把金豆子，七八根爽口白萝卜，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草药，还有几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和一些据说特别好吃的菜种子。这些都是山中妖怪自己日常喜欢用的，不足为奇。 最开心的，是竟然还有一葫芦酒！据说是用梅花上的雪水酿造的，清香扑鼻。 小玖眉开眼笑，拿起葫芦就闷了一口。 酒虽然是冷的，入口却滑顺，不轻浮，醇香可口。 果然好酒！她舍不得都喝光，赶紧盖上盖子，把葫芦高高的悬挂在房梁之上。这种小山沟里面，不知何时才能再得一壶这样的好酒。 自己那个仙人窥天卦的骗局，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下次肯定露馅。她可太知道自己的卦术是什么水平了。 仿佛知道小玖心里在想什么，毛球抬起头，呜呜的询问她，是不是真的占卦高人。 小玖立刻大言不惭的说，“那当然！我可是跟五谷仙君学的窥天卦术呢！” 毛球听了，自豪的挺起胸膛，觉得自己傍上了一个大靠山。赶紧凑近小玖，蹭啊蹭的表示大佬以后就靠你了。 “咳咳……你别想的太美，以后咱们还是尽量不去鬼市，占卦太耗费我的法力了！” 毛球严肃的点点头。 害……其实蛮不是那么回事儿，也就骗骗毛球这么大的孩子罢了。小玖心想，可不能走漏了消息，虽然自己解卦时候说的都是万金油，可要是真出了点差错，让人寻仇就坏菜了。 实际上她的那点卦术真不够看的，所谓高深的“窥天卦”，是五谷仙君用来预测天气用的，仙君戏称这个卦叫“天气预报”，只能看看这两天此界是刮风还是下雨之类的。 仙君最关心这个，每日都摆这个卦局，小玖这才记得标准。实际上除了最开始忽悠老参头那个卦，别的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摆对了。 但是小玖很聪明，有所求才会占卦，察言观色才是她的强项。顺着那些妖怪的需求说些好听的，反正百八十年对妖怪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如有差错，自然是机缘未到喽。 料想辛小九这句身体也活不了几百年，先忽悠点东西吃饱肚子是正经。 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她自是不会和毛球这种小孩子说的。 小毛球也可怜，娘亲不知道去哪儿了，一个天资极好的妖怪坯子，只能跟自己在这荒年啃萝卜…… 一定要买点肉给孩子养养身体！小玖暗暗握拳。 她把那个旧荷包拿出来，挂在腰带上，又打了个死结。度过这个荒年，就靠这个法宝了。 “菜篮子”是五谷仙君用来培育各种蔬菜的法宝，别看小小一个荷包，里面可大有乾坤。 只要往里放种子，无论多少都装得下。如果放的是果蔬种子，比如番茄、胡萝卜、豆角、秋葵之类的，过很短的时间，自然就会长成成熟的果蔬，伸手直接掏出来就成。 可如果放稻米或者小麦之类粮食的种子，不是果蔬类的，就只能保持原有的样子，不发芽也不变化。 如果放银钱果子之类的，那就是一个普通荷包，装不了几个子，还又脏又旧。 总之，这个法宝看起来是五谷仙君一拍脑袋的作品，只对果蔬有用。在灵山界那种气候之下，几乎没什么用，很快就被他置之脑后了。 小玖双手捧着“菜篮子”荷包，简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她把剩下的白萝卜放进了荷包里面，大大的萝卜放进去，如同泥牛入海，荷包一点变化都没有。金豆子也不知是哪个妖怪在古墓里面淘澄出来的，带着一股子臭气，只好先用雪水洗干净，再埋到院子的角落里。 至于那些草药，自是要晒干备用的。 一人一狐混了个萝卜满肚之后，小玖准备把这个茅屋收拾收拾，也好有个栖身的地方。 她先是把炉灶里面的灰掏了出来，又从角落里找来几个豁牙漏齿的陶罐子。院门口的两棵大榆树早就被辛家扒了树皮吃了，已经枯死。她也就顺势指挥小狐狸窜到树上，咬下几根枝杈，先把灶火生了起来。 拿陶罐子装了些干净的雪回来，放在炉灶上煮开了，这个屋里才算有了点热乎气。 寂静多日的小茅草房，终于也升起了几缕炊烟。虽然还没有铺盖，也没有家具，连铁锅都没有一口，更是缺少劈柴的斧子做饭的菜刀等等…… 小玖心里盘算着还要多少东西才能勉强过个日子，看这样子周围没逃荒的邻居也只能是勉强度日。 不如明日问问赵大婶，附近有没有比较大的镇子可以去换点东西，小玖掂量着洗干净的白萝卜想。 她又想起前一天差点被做成菜人的遭遇，不寒而栗。 第6章 冬日的萝卜好吃吗 第6章 冬日的萝卜好吃吗 赵大山的爬犁上放着几张皮子，这些上好的皮子往年在杂货铺里面，都可以卖上很好的价格。 他打猎的技术非常高超，射最难打的狼，甚至可以只射眼睛。配合娴熟的剥皮技能，一整张狼皮甚至连个洞洞都没有。 蓬山镇杂货铺的老李掌柜，往年最喜欢收赵大山的皮货。 可惜今年不行。大灾之年，穷人家卖儿卖女，四散逃荒，富人家倒是吃喝还有，但也要勒紧裤带。肯花钱买皮货的客人少了九成，就算是赵大山的皮子也很难卖上好价。 天太冷，总是下雪，动物们都躲到更深的山里不肯出来。这几张狼皮，也是赵大山和赵大海两兄弟豁出命去攒了很久的猎物。 无论如何，试试总是好的。娘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如果能吃上一口杂粮的长寿面该有多好。兄弟俩这么想，就又挂着爬犁，来蓬山镇上碰碰运气。 他们的身后是辛小九，这次小玖不好意思再蹭赵大山的爬犁，只是徒步跟着两兄弟，说要去镇上看看。 赵大山走在路上，觉得今天的辛小九和往日非常不一样。她似乎跳脱了许多，总是好奇的看东看西，时而沉思，时而点头的。 和往常那个畏畏缩缩总是低着头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的笑意从眼角眉梢一直扩散到周围的空气里面。虽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笑意，连带着他自己都不那么发愁了。 辛小九有时会拿出几块萝卜分给他俩，说是在房子角落里找到的。萝卜干很酥脆，甜滋滋的，两兄弟很快吃完了，都觉得比草根饼子好吃一万倍，而且不知为什么，身子充满了力量，连脚步都轻快多了。 赵大山也没去细想，辛家都把辛小九卖了，怎么可能还在房子里留下任何吃的。 从孟炉村走到蓬山镇大概需要多半天，这一大早上三人就出发了。赵大婶因为心疼辛小九，还特地多塞了几个草根饼子给他们，并嘱咐卖不卖皮子无所谓，一定要安全的把小九带回来。 这年月没人护着，一个女孩子如果落单，就说不定被饿疯了的人拖走，杀了吃掉。 这也是小玖死活要赖着赵家兄弟一起来的原因。过度饥饿时候的人，甚至不如妖怪讲道理。 远远看着镇上，确实比孟炉村热闹不少。有钱人家都有余粮，灾年逃荒的也比较少，看起来虽然不如记忆中繁华，倒也不是完全清冷。 至少李掌柜的杂货铺子还是开着的，荒年这些商人尤其喜欢囤积居奇。食物价格大涨，而其他不能吃的东西都大跌，多少玉器古玩都只换了几个馒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粮，很多掌柜的只要能扛过一个灾年，说不定就会成为新崛起的富商。 李掌柜老谋深算，自是还能支撑着生意。 远远看着赵家兄弟来了，李掌柜就笑脸相迎，走到门口招呼着。“山子、海子，你们又打到好货了？”说着他往后面的爬犁上觑了一眼，心中有了算计。 “唉，现在皮货生意不好啊。”李掌柜把三人让进了铺子，往年琳琅满目的商品，现在就剩下一点米面摆在柜台里，还有一些半新不旧的杂物在另外一边。有一个小学徒看着就是没吃饱饭的样子，懒散的堆坐在杂物旁边。 赵大山不善言语，倒是弟弟赵大海，在这方面颇有点天赋。他马上把李掌柜领到皮货边上，夸赞起来。“李掌柜，您掌掌眼，您看这狼皮可有多好，谁家员外有老寒腿的，最适合整张狼皮做的褥子了。还有这鹿皮短绒，摸着多顺滑，今年的山兽都不好打，可您看看这毛色，都是一等一的。” “唉，我也知道货好，可我总得有主顾买才行啊。”李老板拉长了脸，丧气的说着。“这镇子方圆十几里，能买皮货的越来越少，最近连几个员外的面都见不着了。” “这些皮子，也只能换点麸糠……” “要是能有一张老虎皮的话……”掌柜的沉吟道，“倒是有人能要。” 赵大山和赵大海面面相觑，最近两人带着附近村子所有在家的年轻男人去打猎，也没人见过一只老虎。 更别提打老虎有多难、多危险了。 “那这些狼皮……”赵大海没把话说完，他也觉得机会不大。果然，李掌柜的摇了摇头，“你还是拿回去，现在这东西换不了啥，不如等到来年冬天……” “我们也不求按照往年的价格，只要能换点杂粮面就行。”赵大山沉声说道。 “咳咳，山子，你可知道这粮食涨到多少钱了吗？这掺杂着泥沙的麸糠，都要比往年白面贵翻倍了。”老李掌柜不是不想帮两个少年，可是买卖毕竟是买卖。“这年月，除了能吃的，都不值钱。” “金子也不行吗？”小玖突然问道。 她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搭理，学徒只是看了一眼，防止这个穿破棉袄的小黑丫头顺手牵羊，拿走点什么。看着她长得老实，又只是乡下人进城似的四处瞎看，便没再注意。 小玖一句话，全杂货铺的人都愣了，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金子当然还是可以的。”老李掌柜自称慧眼如炬，也没从这个黑瘦丫头上看出什么大富大贵来。不过能在镇上屹立不倒多年，也是颇会说话的。 “小姑娘，你要是有金子的话，倒是可以换上点粮食……” “我没有。”小玖斩钉截铁的说，她金豆子上面的味道还没有消除，万一被冤枉成盗墓贼，那下场可是太惨了。 李掌柜心说没有你说个屁啊，面子上倒是还过得去，仍旧面不改色。 “不过我有点好吃的，有钱人应该会愿意买。”小玖说着，不顾两兄弟诧异的眼神，把背后的小包裹拿下来，打开。 里面是一些不起眼的干萝卜条， 李掌柜哭笑不得，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冬天没什么菜蔬吃，村子里很多人都会在秋天把萝卜晒成干，做成咸菜，用以冬日佐饭。就算现在是灾荒，在有钱人眼里，冬天的萝卜条又糠又咸，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小丫头，你也太没见识了。”小学徒袖着两只手，走到小玖身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狗眼看人低，”小玖拿出一根萝卜干，献宝似的递给李掌柜，“我这个可不是萝卜。”她眼睛里面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那是美食带来的底气。 赵大山和赵大海一头问号，路上来的时候，辛小九还说，这就是萝卜干啊？怎么忽然又不是了？ “包您吃了这个，肉都不想！”小玖拍着胸脯忽悠道。 “这玩意儿要是能好吃过肉，我名字倒着写！”小学徒用鼻孔哼了一句，万般鄙视。 老李掌柜倒是好奇，拿过那根东西，仔细观察。这东西怎么看都很像萝卜干，不过并不似平时的咸菜，又黑又软塌塌的。这东西内外雪白，光看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了起来。 好甜！还有一点点酥脆！ 这也太好吃了！李掌柜又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有点萝卜的味道，但是口感非常不像。 “这……这是你做的吗？”自打小玖走进店来，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当然是我做的。”小玖一脸自豪。 “是怎么把萝卜做的这么酥脆的？好清甜啊……”李掌柜回味着，不由自主的想再伸出手去拿一根吃。 啪，清脆的响声传来，小玖一巴掌打掉了李掌柜的手。李掌柜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馋嘴，自己多少有点为老不尊的样子。 “都说了这并不是萝卜干，这可是我的秘方儿～”小玖嘿嘿笑着，把东西又都收了起来。“掌柜的尝尝就好，剩下的我要留着赚钱换东西的～～” 这是她昨天晚上，用非常小的炉火，慢慢低温烤制而成的。灵山界非常流行这种做法的小食，既可以保存果蔬的味道，又有酥脆清爽的口感。不需要佐料，就是非常耗时间，而且要求原材料一定要非常新鲜美味。 小玖昨天把白萝卜从荷包里面拿出来的时候，发现萝卜比之前更加新鲜，甚至连屋子里都飘着一股子甜丝丝的气息。想来是“菜篮子”这个法宝，给妖怪种的白萝卜增添了新鲜美味的加成。 如果拿着鲜萝卜去镇里卖，一眼就被人看出来原料是什么，还不如做成小食，还能再忽悠一把。小玖打定主意，这才指使毛球，轮流看着火，连夜做出了酥脆萝卜干。 “这是秘制小参条。”小玖闭着眼睛给萝卜干瞎起了个名字，大吹特吹起来，“这东西不但好吃，还能益气补血，养脾健胃。比人参更好吸收，比鹿茸更好吃！既可以当零食，又能助消化……” “秘制小参条，仅小玖一家哟！”她眼睛笑的弯弯的，狡黠又自得。 看着侃侃而谈的辛小九，赵大山的心里就忽然动了一下。 第7章 以物易物 第7章 以物易物 李掌柜眼睛转了转，心里盘算着，这可是好东西啊。最近钱员外正好要接待从京城来赈灾的官员，托自己寻些有特色的吃食，以款待上宾。 因着是灾区，这吃食不能是大肉，也不能是精细的粮食，还要有特色。自己愁的头发都要秃了， 这秘制小参条，真是正中下怀啊！ 还管它是不是萝卜干干嘛……李掌柜喜笑颜开，这才忙叫学徒上茶。 学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小玖落井下石的说道：“刚才是不是你？说要好吃名字倒着写的？赶紧把名字给姑奶奶倒过来。” “别跟他一般见识，其实他一个大字都不识，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李掌柜陪笑着，给了小徒弟一脚，让他赶紧去沏茶。 不一会儿，茶端上来了。说是茶，其实和草叶子泡水差不多，三人赶路也是挺口渴的，每人都端起杯子喝了个干净。 “你有多少这种秘制小参条？”李掌柜边品着没啥滋味的茶边问道。 “就这些了。”小玖说道。“这东西制作特别慢，又费功夫，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些的。” “啊…这可有点少啊。” “少才金贵嘛。”小玖继续忽悠，“掌柜的南来北往货物见多了，这么好吃的小食您就是在平常年月也少见？” “这……”李掌柜沉吟许久。“那姑娘想多少钱出手？” “刚刚您也说了，乱世的粮食最值钱。我不要钱，我们以物易物就好了。”小玖在心底拿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换点急需的东西。 两人在一旁开始了讨价还价，小玖把萝卜干吹的天花乱坠，李掌柜老谋深算就地还价，也不松口。 两人你来我往，口沫横飞。 赵大山和赵大海在旁边看得两眼发直，直到小玖抱着一袋麸糠和几穗苞谷走过来，还赊了一卷破旧的铺盖。 李掌柜说这铺盖算是半卖半送，等小玖有了下一批秘制小参条的时候，再结账。 小玖内心啐了一口，暗骂李掌柜真是抠门到家了。她可再没有妖怪种的萝卜了，就算会制作秘方，没原料也是不行的。 好在她天性开朗，先混过眼前就好。 李掌柜觉得这个叫辛小九的姑娘，口才实在是很好。他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孩子了，比自己家小学徒强太多了。就可惜是个女孩…… “李掌柜，山子哥打的皮货今天是不收吗？”小玖看着爬犁忽然说道。 “没办法……卖不出去，货压在手里，我们小本买卖受不起啊。”李掌柜也是非常抱歉的看着两兄弟。 “那不如放在这边寄卖？” “寄卖？”李掌柜做生意讲究银货两讫，他的杂货铺还从来没有过寄卖产品。 “我们乡下用皮货的人家太少了，不如放在您这里。虽是年景不好，可要是有员外财主来您这边，到底能看个货样子。说不定就买了呢？”她用胳膊肘暗地里推了推赵大海。 赵大海顿时明白了。“是啊，李掌柜，在这里放着，总比放在我家有机会啊！” “再说了李伯伯”小玖亲热的改口，“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您是最正派的生意人啊，童叟无欺。有皮货放在店里，　看着咱这店也高级啊！有钱人也乐意进来看看不是？等着皮货卖出去了，我们也能得个仨瓜俩枣。” “对啊李伯伯，我们都信得过你。”赵大海嘴也越来越甜。 李掌柜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点点头，让兄弟俩把皮货卸下来，铺在店面的明面上，果然显得富贵不少。 看着李掌柜眼角的微表情，小玖趁热打铁，“李伯伯您看，咱大老远奔您家商铺来了，又跟小辈我做成一单买卖，可是大吉大利的啊！我们来的时候赵大婶都嘱咐过了，老李掌柜最是人好，给的价格最公道，一定不要去别人家走冤枉路，直接来咱家就好了。” 李掌柜听说乡下一个妇女都知道自己的店铺靠谱，颇有点自得。 小玖忽然低下头，泫然欲泣。“可惜啊，赵大婶就要过生日了，连一口粮食都吃不上……唉……” 她抬起头，眼角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面转圈，就是不掉下去。 赵大海适时的说道，“李伯伯，要不您就赊给我们一点杂粮面，等着家里有钱了……再给您送来。” ……　…… 李掌柜站在门口，看着三人拉着爬犁远去，有一点恍惚。他是怎么就同意给赵大山小半口袋杂粮面的？ 虽然口袋很小，但毕竟是粮食啊！ 自己是鬼迷心窍吗？李掌柜想着，又给了小学徒一脚。“学着点！你要是能有刚才那小丫头十分之一的机灵，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学徒，出不了师！” 小学徒：泪流满面…… 好在……这钱员外的嘱托，可算是能完成了！ 小玖三人就着雪水，吃了点草根饼子，继续走在返程的路上。所谓的草根饼子，就是用草根和麸糠做成的，又苦涩又拉嗓子。赵家兄弟平日里也是粗茶淡饭窝窝头的过日子，倒是也还能忍。 小玖则是都要恨死这种吃食了。可她也没得选，是换能勉强填肚子半个月的麸糠，还是换只能解馋一顿的白面，她选择了前者。 活着，才有可能，饿死了，啥都没有。 赵大海还沉浸在刚才和小玖配合忽悠的兴奋中，和种地打猎相比，他确实要更喜欢这种讨价还价、买卖东西的事情。可惜当他提出自己要去当个买卖人的时候，被父亲用拐杖抽了一顿。 这个时代，能识文断字是上等人，老实种地是中等人，经营买卖，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父亲的怒吼回荡在耳边，虽然家里很穷，可父亲从不让俩儿子打这种主意。偶尔打猎补贴家用可以，决不能去做走街串巷的货郎。 可惜了……要是辛小九是个男孩子，俩人一定可以合伙做买卖！ 这丫头和之前完全不像一个人呢……不过之前和辛家也不是很熟，爹妈看不上老辛家的虐待女儿溺爱儿子的人品，就算住一个村子，也甚少有往来。 “大山哥，大海哥，谢谢你们陪我去镇上。”小玖双手放在背后，抻了一个懒腰。 “没什么。”赵大山的声音沉稳厚重，赵大海则是轻快许多，“哎，小九，看不出你口才这么好？我娘来的时候也没说李掌柜的事儿啊？你是啥时候听来的？” “嘻嘻，那是我现编的。人都爱听恭维话嘛～～～只要赊到了粮食，吃到了肚里，到时候他店里放着你家的皮货，也不好意思追着你们要钱不是？这就等于换个方式把狼皮卖了！万一能卖个高价格，他还欠咱们人情呢。”小玖贼兮兮的说着。 “高，实在是高！”赵大海在自己内心的生意经上默默记上了一笔。 “小丫头……”赵大山低下头，不易察觉的偷笑了一下。 三人紧赶慢赶的，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回到了村里。 小玖一到家，就被毛球扑了个满怀。毛球用鼻子在她身上拱来拱去，最后只找到几穗苞谷，失落的连尾巴都耷拉在地上。 看着毛球这么失落，她也有点难过。只不过一瞬间，她就又振作起来，要干的活还不少呢！ 她揉了揉毛球，把门口捡的石头扔到炉火里烧着。然后把旧铺盖抖开，在门口的雪堆里来回摔打，不一会儿铺盖里的灰尘就都粘在了雪里。 她回到屋里把铺盖铺在土炕上，热腾腾的土炕把被褥烤干，小狐狸跳到上面，好奇的打着滚。 这时候那块石头已经烧的滚烫了，她拿出一根苞谷棒，把苞谷粒细细搓下来，抓了一小把放在石头上。 “噼啪、啪啦”苞谷粒炸开，变成一撮雪白的棉花。 毛球好奇的走过来，被爆开的苞谷吓得一下子窜到小玖怀里。小玖则是捡起来那些苞谷，稍稍放凉，和小狐狸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好香！粮食的香气溢满了口鼻。 爆米花……仙山界最最普通的小食。一代代的孩子都吃过，经典永流传。 也很管饱。小玖吃了几颗，把剩下的都留给埋头苦吃的毛球，自己忽然找到了一种老母亲的心态…… 剩下的那些苞谷，就不能吃了。 把苞谷收在荷包里，留作开春的种子。她掐算了一下天时，这个冬天就快过完了。 那春天，还会远吗。 第8章 狐狸精 第8章 狐狸精 这几日清晨打开门，总有劈好的柴放在院子门口。 是赵家兄弟送来的，说是赵大婶嘱咐的，小玖感激了很久。 这段时间毛球和她都吃糠咽菜，好在毛球并不是完全的狐狸，更接近狐狸精，这才没吃出啥毛病。 而小玖每天都会在“菜篮子”荷包里面翻翻，看看能翻出什么东西。 她不太会算菜蔬成长的时间，只好每天跟开盲盒似的，都去荷包里面试试。 只记得当时有个妖怪给了她一个小纸包，里面不知道都有什么种子。她一股脑都抖在了荷包里面，盼望老天给个奇迹，别让孩子饿死。 有时候运气好能掏出颗白菜，有时候能掏出把黄花菜，有时候又只是抓了一把空。 ……是不是让妖怪给忽悠了？小玖今天又什么菜都没掏出来，厌弃的看了一眼剩下一小半的麸糠。 又只能吃这个了…… 正在和麸糠做斗争的时候，村子里传来了乱哄哄的声音。小玖疑惑的从窗户伸出头，这些日子村里人一日比一日少，大家都本着能躺着绝不站着的心态，节约体力，怎么突然聚集这么多人呢？ 村里人一个个的都往村口跑去。 “周婶，这么多人这是干啥去啊？”小玖冲着一个大娘招呼道。 “可不得了了！听说吴家小子让狐狸精给迷了！正在村头口吐白沫发癫疯呢！”周婶迈着小脚急匆匆的赶往村口的空地。她是最爱看热闹的，绝不能被别人家的抢了先，以后扯老婆舌的时候落了下风。 “狐狸精？”小玖低头看了看抱着被子滚成一团的毛球。“是你娘吗？” 毛球像个弹簧一样窜起来，咬住小玖的手，嗷呜嗷呜的坚决抗议。 “哦哦，不可能是你妈妈啊……”小玖用力把手抽了出来，还好毛球牙齿不是很锋利，不然肯定血流当场。她严重怀疑毛球是馋肉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赶紧出去看看情况，院门也没锁，毕竟家里啥也没有。 村头的空地是整个孟炉村的入口，有一棵特别大的柳树，也不知生长了几百年了，需要几个成年男子合抱才围的过来。村里人都说这是孟炉村的神树，能佑一方平安。 几次灾年，都有人打这棵树的主意。每次都被里正带着族里壮丁男子，把树保护了下来。故而孟炉村有“饿死不伤村头柳”的习俗。 小玖到的时候，村里人已经都挤在前面，她仗着长得瘦小，从人缝中挤了进去，前排围观。 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穿着长衫的男子被绑在大柳树上，嘴歪眼斜的，浑身抽搐，嘴里不断往外面喷涌出白沫。 一名面相凶恶的老太婆，正拿着一把笤帚对着男子咒骂不已。 “他马婶，俺光儿到底是怎么了？”一名穿着还颇有些光鲜的妇人问道。这妇人灾年还能穿的这么齐整，家境看来应是有点富裕的。 老太婆一脸横肉，扭曲着说道：“吴老二家的，吴光这是被狐狸精迷了眼，丢了魂，麻烦的紧啊！” “那可咋办啊！光儿啊！你这不是要为娘的命嘛～啊～～”吴老二家的一听，当即坐在地上，拍着两腿大哭起来，儿一声肉一声的，完全不顾形象。 这老吴头一看自己媳妇是指望不上了，赶紧凑过来，跟马老太说道：“您看咱这都乡里乡亲的，咱都知道您是有点道行在身上的，小光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快给咱想想办法。” 马老太眼睛一立，露出几颗豁牙：“那狐妖可不好招惹，迷惑了你儿，要吮骨吸髓的。要想送走，必须拿一百只活鸡来做百鸡宴，才能放过你儿子。” “这年月我上哪去弄一百只鸡啊，现在咱村子怕是一只也没有……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招惹的狐狸精啊！”吴氏还在地上撒泼大哭，大儿子吴亮和儿媳妇想要上前扶起她，却被她手舞足蹈的赶开了。 “我也很为难，但这是那狐妖的要求啊……不过你若是能拿五十两银子出来，我倒是可以拼上几十年修为，把作祟的狐妖除掉！”马老太用扫帚在吴光身上一抽，吴光立刻嗷嗷大叫起来，嘴里还说着胡话。 这吴光从小娇生惯养，被吴氏送到学堂读书，连农活都没干过几次。即便是今年，吴家也还是勉强的供着他读书，只盼望一朝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如若还能当个一官半职的，家里人也能从此当上官老爷的亲戚，耀武扬威。 一个月前，一向惫懒的吴光忽然说要用功苦读，独自搬到吴家前院的小厢房里面。渐渐的除了吃饭就不见吴光出门，初时还能听到一些诵读四书五经的声音，后来干脆就变成奇怪的男女调笑之声。 最开始吴氏和吴父以为吴光是为了转过年的院试闭门苦读，不以为意。他们家世代为农，甚至连大儿子都是庄稼汉，唯有小儿子考过了县试，自是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寄予厚望。谁知过些日子，小厢房门窗紧闭，吴光把自己锁在房里，连吃饭都都不迈出房门一步。 吴氏送饭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男女嬉笑之声，以为是村里哪个不要脸的骚蹄子勾引自己儿子，未来的官老爷。大怒之下一脚踹开房门，不料只见里面身影一晃，一个毛呼呼的东西窜了出去。 自己儿子则是咣当一声倒在地上，翻了白眼。这年月也找不到医生，辗转几天吴光不见好转，癫狂之症越发严重了。今日竟然自己跑到村口空地上发疯，吴家不得已才找了村里公认心黑的马神婆。 “俺们家哪有那么多银子啊！”吴老二和吴氏顿觉肉疼，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也疼，钱也疼。围观的人群有的嗤笑，有的着急，议论纷纷，乱出主意。 有的说小光儿是读书人，明年就能考功名了，要是就这么一命呜呼太可惜了。有的又说，这年月哪有值得一百两银子救得，马老太也太黑心了，都是乡亲。更有说，那狐妖可是好招惹的？马老太赔了道行能降服还好，要是有个差池全村也跟着吃瓜落，不如花钱买个平安…… ……小玖看了半天，倒是心如明镜。吴家虽然田地很多，被村里人称为“半个员外”，可在辛小九的记忆中，这家人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吴氏嚎的声音不小，却还是在想着能不能占点便宜的样子。 而马老太，则是个寡居多年的“神婆”，常帮人看看事儿，卖点香灰符水之类的度日。一直也是个掉钱眼儿里的主，平日还总骂辛小九是个扫把星，克夫命，害的她更不招辛父辛母待见。 呸，都不是好人。小玖内心吐槽。 这边马神婆为了银子不肯出手，言之凿凿必要钱才能除妖。那边吴家二儿子吴光可是眼瞅着就要不行了，身体越发急速颤动，两手抽抽成鸡爪形状，上下牙猛磕，把嘴里的筷子咬得“咯咯”直响。 “都说小光儿是因为闹狐狸精，马神婆，你到底见过狐妖的影儿没有啊？”在旁边目睹全过程的孟里正看不下去了，插了一嘴。 马神婆张嘴嘿嘿一笑，一个手指缓慢伸出，在人群中一顿比划，忽地一下子就戳到了小九的额头。 “狐妖，就在这死丫头家住着呢！” 小玖一个趔趄，自己就是来看热闹的，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果然围观不能太前排啊！ “老婆子年纪虽然大了，可眼神好着呢。”马神婆恶狠狠的说道，“自打老辛家逃荒去了，就剩下这个丫头片子在家。她也没什么营生，又没有救济，怎地能养活自己？” “而且平日看她，脸色黑黄，这两日却偏面色转好，定是被狐狸精附了身。” “你这不是瞎说吗。”赵大婶在一旁气不过，“小九是在村里我们看着长大的，那天山子给救回来的时候都给孩子吓坏了，她要是被俯身有妖法，哪还轮得到山子救人？” “我早算过了，辛家这丫头，就是个丧门星，早晚给村子惹祸端。” 马神婆又是抬手一指辛小玖，“更何况，我亲眼看着一只狐狸走到她家屋里，我可看着了，她还跟狐狸搂在一起，亲热的很呐！” 第9章 打架的精髓 第9章 打架的精髓 毛球！小玖心下一惊，她在灵山界住惯了，忘了人间界对狐狸的看法。 此时吴氏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可算抓住个出气筒。只见她从地上一蹦三尺高，抓住辛小九。“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招惹狐妖来害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狐妖她不敢惹，辛小九她可是经常欺负的，这小蹄子懦弱的很，不敢反抗。 说着就拎起辛小九单薄的身子，先给了她一个嘴巴，再准备狠狠教训她一顿。 谁知今天的辛小九与往日相比，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辛小九是生活在村子的最底层，懦弱可欺。那小玖可是暴脾气，在灵山界的时候是无事还要起三层浪的主，自打有意识以来，就没吃过什么亏。 小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各路仙君都不曾动她一根头发，如今被个山野村妇给打了一耳光，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 只见这小丫头一猫腰，从吴氏的胳膊下面就溜了出去，回手就抓住吴氏的头，一顿猛抓乱刨。吴氏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被她薅的乱如鸡窝，甚至还掉了两撮。吴氏疼的吱哇乱叫，趁着这个功夫，她又一脚踹在吴氏小腿的麻筋上，吴氏腿一软，歪倒在地上，小玖冲上前去，噼里啪啦给对方一顿耳光。 吴老二看见自己家里的竟然被辛小九这丧门星给欺负了，忙冲上前去拉偏架。谁知小玖根本不理他，只是逮着吴氏猛挥拳头，打的对方鼻青脸肿，哎呦叫着求饶。辛小九在他身前身后来回的绕，如一条小泥鳅，吴老二挺大个老爷们竟然抓不住她。 孟里正看不下去了，和吴老二一起，拿了她的胳膊，这才把辛小九给拉开。 这小丫头被按着胳膊拉开的时候，还冲吴氏亮飞脚。 吴氏又羞又气，哭闹不止。“辛家死丫头肯定是跟狐妖勾结了！不然平时哪里来的胆子敢打长辈？”马神婆趁机说道。 围观的村民平时就不大喜欢吴氏，如孟婶子这种，更是幸灾乐祸。她儿子也在学堂读书，可惜灾年交不起束修，只能辍学。平日看着吴氏得瑟她家小光儿上学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次他们吴家丢了大人，可把她乐坏了。 但是马神婆的话又让大家陷入怀疑，这辛小九确实和之前很不一样，若真招惹狐妖祸乱，必须撵出村子去。 那边还在挣扎的辛小九突然哇的一下哭出来，她藏起不甘的眼神，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里正大叔！她们，她们都欺负我！” “那马神婆打我小时候就胡沁，说我是丧门星带灾，让全村人都不待见我。好不容易长这么大，爹娘逃荒都把我卖了换盘缠呜呜呜呜……” “那吴氏还打我，呜呜，我家哪有什么狐妖啊！她们就是欺负我孤身一人，年纪又小，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可怜我一个爹不亲娘不要的…从鬼门关爬回来…呜呜呜，还得被她们欺负死。” “呜呜呜……” 她哭得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让人觉得天大的委屈也不过如此。周围村民想起平日辛小九受到的打骂，也是心软不少。 里正按着她肩膀的手是越来越松，最后还是把她扶起来，让赵大婶好好安抚一下。 马神婆一看这风向要转，赶紧又吹嘘自己是开了天眼的。 “乡亲们要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去辛家看个究竟。”老太太豁牙露齿，面目丑陋，此时更是激动，“只是大家千万不要太靠前，万一着了狐妖的法术，我老太婆又要耗费修为救人……哼哼，这银钱么自是要涨一些……” “对对对，我们一起去，拖久了光儿的身子也受不住啊！”吴老二此时看了下还绑在树上的吴光，拎清了重点。“大家都去，人多也好办事。” 他打定主意，若是大家齐去，说不定直接吓跑了狐妖，这样既能救儿子，又一文银子都不用掏了。 “马神婆，你也太看得起我辛小九了。”小玖突然站直身子，一抹眼泪，冷笑了两声。 “乡亲们都去看看，我家是不是有狐妖。要是有的话，我二话不说，给你做两年白工，然后再也不往村子里来！” “要是没有，是马神婆胡说栽赃……”她仰起头，眼睛里面透出尖锐的精光，“那这事儿可就不好听了！” “你想怎么样？” “自是要给我赔礼道歉，还要赔偿我五十两银子！不然我这小小年纪名誉受损，以后嫁人都嫁不出去！”小玖心想，道歉对于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也算不了什么，必须拿点实际的东西，才算是割肉放血，让她长长记性。 “好，咱们一言为定。”马神婆倒是很自信，她那天在村子里闲逛，确实看到辛小九和狐狸一起玩耍，到时候只要自己一口咬定那狐狸是妖，量她也百口莫辩。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想到辛小九要给自己做两年白工，马神婆迫不及待的要到辛家“除妖”。 这小丫头看着瘦弱，留下洗洗涮涮，干些杂活，若不然偷摸找牙子卖了，也能换点银钱。 于是两人在村民的见证下，找人写了字据，按了朱红手印作为画押。 细心的孟里正留下了几个人照看着还被绑在树上的吴光，马神婆信誓旦旦的说除了狐妖之后他病自然能痊愈，只是目前看着还很危险，只能继续捆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辛小九和马神婆，向村后的茅草房走去。 走到没落锁的院门时，吴老二一脚把门踢开，自己却急忙后腿，缩到了里正身后。大伙儿也没人敢上前，都只是围在院门口向里面张望。 小玖大方的一步跨进院子，把自家茅草房的门打开。炉子里的木柴烧的哔啵作响，而土炕上的被褥，隆起了一个小小的球形。 马神婆得意洋洋的看着小玖，指着蓝色小碎花的棉被，拧了拧眉毛。 “我天眼已开，这里必是狐妖所在！急急如令，看我除了你这妖孽！”她一手拿着扫帚，想着自己要出其不意的给狐狸两下子，先把它打跑，剩下的就由着自己一张嘴瞎编了。 还不等她打下去，小玖伸手猛地一用力，掀开了被子。 周围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议论起来。 马神婆揉揉眼睛，哪有什么狐狸，更没有狐妖。 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看起来还不到五岁，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用黑黢黢的小手揉着眼睛。 “阿姐，可以吃饭了吗？”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着话，看到周围都是人，吓得扑到了小玖怀里。 周围人一片茫然…… 这什么情况？说好的除妖呢？说好的狐狸呢？怎么就是这么个脏兮兮的孩子？ 话说回来……村里没见过这孩子啊？谁家的？ “乖啦，等这群爷叔婶婆的都回去了，姐姐就给你做饭。”小玖伸手抚过小男孩的头顶，转头向着里正说道：“里正叔，你也知道前阵子我爹娘把我卖了米肉铺子的事情，这孩子也是要被父母卖了换粮的。” “我运气好，有大山哥把我换回来，救我一命。这孩子运气不好，是我从人牙子那边偷偷放回来的。”小玖装着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怎么也是一条人命不是。只是这人牙子也是花钱买的，我怕走漏了风声，人家又来把他领走，只能藏在家里。” 小男孩适时的抱着辛小九，大眼睛里露出吓坏了的神色。 村民里面的婶子大娘奶奶们顿时心疼了，这孩子这么小，又这么乖，最能触动女人母性的光环。 看到辛小九炉子边上的那小袋子糠，更是泪珠都滚落下来了。 小姐俩一点是吃糠度日，艰难的生活着。虽说这年月家家都难，可还被冤枉是狐妖，给马神婆做白工，实在是太过分了！ 马神婆一下子就慌了，她今早上来的时候还偷偷看过，确是没有小男孩的。但辛小九言之凿凿，弄得她也有些恍惚。 “我不求邻里能帮忙，但也不能啥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小玖横眉立眼，看向吴氏和马神婆。 “我告诉你们，过去我性子懦弱，从今儿开始，谁敢欺负我辛小九，我跟谁没完！” 吴氏听闻这句话，捂着掉了两撮头发的头皮，有点隐隐作痛。 第10章 到底什么病 第10章 到底什么病 马神婆讪笑着，说最近天时不好，是自己看走了眼。 “怎么会，您那可是好不容易开的天眼呐！”小玖讥讽的说道，然后拉过里正，“她可是立了字据的，在我家找不到狐妖，就要赔我银子！” “这个……这个……”马神婆哭丧着脸，“老婆子我多年行善积德，少有余钱，哪有五十两银子啊……” 确实，就算是平日里，庄户人家一年的盈余也就一二两银子，还是年景好的时候。所以刚刚她管吴家张口就要五十两的时候，也是吃准了吴家再抠门，也不可能看着如眼珠子般珍贵的儿是子出事不管。 “呸，黑心鬼。”孟婶子在后面窃窃私语，“这些年卖香灰符水的钱肯定不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个，小九啊，不如收了借据，等转过这个荒年，再要银子不迟啊……”里正虽是比较正直的人，但马神婆神叨叨的，总归是敬神鬼而远之，不要得罪的好。 “不行，这字据是她当着全村人面立下的，怎么转眼就成了茅厕的纸呢？”小玖咄咄逼人，“孟里正，就算现在是荒年，如果立了字据不算话，是不是以后我都可以随便去别人家吃喝胡闹，然后不认账就成？” “这……”里正一想，觉得也有道理。 “就算马神婆现在没那么多钱，她也得赔付给我！大不背负两千五百万债务，成为信用黑户，任何工作都没办法应聘。了我吃点亏，用别的东西折现就好。”不顾马神婆的撒泼抵赖，小玖拖着她，带着里正一起走到了马神婆家。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因着村民多信神鬼，马神婆虽然守寡，过得也算不错，起码都是瓦片做的房顶。屋内香烟缭绕，也不知道供得哪座仙神。小九雷厉风行，亲力亲为，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钻到仙坛下面，翻出了一袋苞谷和几两碎银。 马神婆心疼的差点晕过去。 “行啊，马神婆，还有这么多粮食呢？还跟我们哭穷？” 俗话说，财不露富。马神婆藏着掖着，不敢露出自己家里还有粮的样子。毕竟这个年月，有粮就有罪，虽是乡里乡亲的，难保哪家活不下去就过来把她一个孤老婆子给抢了。谁想到这个辛小九，真的敢去仙坛下面翻东西！ “我就拿这些，现在粮食比钱金贵，折合现价，我吃亏，就算你五十两还清了！”辛小九把刚刚的字据拿出来，当着马神婆的面撕了个稀碎。 她没有当面说出来的是，其实仙坛下面，还有两袋粮食和贡品。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当然，是在自己还有路可退的情况下，如果老神婆还要搅事，那些粮食自然也是要翻出来的。 听出小玖弦外之音的马神婆瘫倒在地上。 周围乡亲看着那袋子苞谷，口中泛着酸水。小玖把面袋子扛出马神婆家门口，却没有往自家走去，而是当街吆喝起来。 “各位长辈乡亲，这次为了我辛小九的事情在村里来回奔走辛苦了！多亏大家主持公道，我家穷，无以为报，只能借花献佛，把这袋子苞谷给大家分了。” 所有乡亲都愣住了，没人想到全村最穷苦孤独的辛小九会这么做。辛小九却马上打开袋子，当场分起粮食来。 乡亲们忙不迭回家拿了家什，连吴氏都舔着脸分了一碗苞谷。 小玖当然知道，有了这袋子苞谷，自己可以不用再吃麸糠，过得不那么辛苦。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具身体现在既无法术也无灵力，护不了自己也护不了毛球。 不如当场分掉，以免后患无穷。 “哎呀，那不是狐妖，我光儿可是为了啥啊！”吴老二想起来，这边热闹看完了，马神婆的话不靠谱，狐狸的影子都没看着，那吴光可是还捆在树上呢。 “吴大伯，吴光既然不是被狐妖迷惑了，可能真的是癔症。”小玖看着关系缓和了，语气也好了不少。“也许应该给他找个大夫瞧瞧……” “何曾没找过大夫？”吴老二捶胸顿足，“可咱村杨大夫逃荒投亲戚去了，镇里的大夫……” 镇里大夫他家根本就不敢请，这出诊费就要好几十两银子，后续的医药费、治疗费、医药费、护理费……何况镇里大夫一听是这么个症状，当时就不打算来了。。 病急乱投医，他家这才找了马神婆先看看。 一群人就又走回了村口的大柳树边上。一看，吴光倒是给放下来了，现躺在一张破棉被上面，嘴里的白沫变成了清水，正一股一股的往外喷。人看上去是疲累到了极致，倒是双腿还一动一动的，不肯停歇。 “呜噜……呜噜……”吴光嘴里喊着，因着怕他呛死自己，留守的村民只得把他放下来，安顿在一间避风的破屋里面，好在他现在筋疲力竭，也不似能再乱跑的样子。 “他说什么呢？”里正问道，周围人都摇摇头，表示一直呜噜呜噜的也没人听出个啥来。 吴光的呻吟声好似一根银针那么细的风，吹进小玖的耳朵里。她清楚的听见两个字——“玉露”。 最近总觉得这身体的听力忽然增强了不少，可能总吃菜篮子里面的菜蔬，多少也沾了点五谷仙君的灵气？ “他在喊，玉露。”小玖说完，随即蹲下，在吴光的耳边问了一句“是不是？” 吴光的瞳孔骤然收紧，用尽力气点了一下头。 “玉露……好像是个女人名字啊？”吴老二和吴氏在一旁研究着，小玖却觉得这俩字非常耳熟， “啊！”她左手握拳击打在右掌上，恍然大悟的说，“我想起来了！玉露是镇上冯举人的女儿，冯玉露！” 那天去镇上，她和赵家兄弟看见过一顶精致的小轿子，问了一嘴，才知道是镇上举人冯渊学的掌上明珠出行。 冯举人家道殷实，年少时就一举得中，是有名的才子。金榜题名后娶了当时知县的女儿，夫妻恩爱佳偶天成，可怜夫人身子弱，只留下一女就仙去了。冯渊学与夫人情深，这么多年竟是也不续娶，也不纳妾，只把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莫说吃穿用度，就连女工和诗书也特意请了绣娘和先生在家里教学。 这玉露小姐也是人如其名，如美玉白露一般，既美且娴，声名远播。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奖着冯举人和冯小姐，吴氏和吴老二的哈喇子都快流了三尺长了。从之前的迹象看来，说不定是儿子和冯雨露私定终身……别说冯雨露美若天仙，就是冯举人给独女的这份嫁妆，就够他们吴家吃一辈子的了！ 况且若有冯举人推荐，小光儿的官老爷之路，可不是一马平川了吗！ 此时吴氏早就忘了之前骂人家“小骚蹄子”“小狐狸精”的事情了，虽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不是光彩的事情，可要是冯举人的独生女……这，这可就是天大的喜事啊！不过这女人到底算不得大家闺秀，进了门之后还是要给她点厉害看看，对，就先让她把嫁妆悉数交出…… 小玖皱着眉头看着吴家那二人，已经忘记了还在时不时的抽搐和呻吟的儿子，沉浸在和冯举人家攀亲的春秋大梦中。她瞥了嘴，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11章 名为青丘 第11章 名为青丘 不知啥时候，辛家屋里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钻到了小玖胳膊地下。小玖亲昵的搂过小小一团的他，把他夹在咯吱窝底下。 这个小男孩，就是毛球。 最近一人一狐靠着“菜篮子”里面的菜蔬过生活，久不知肉味的小狐狸倒也慢慢习惯了菜蔬的味道。妖精给的种子种出的山珍，再沾了五谷仙君的仙气儿，对人身体有好处，对修行的妖类更是大有裨益。 那日小玖看到一个婆子鬼鬼祟祟的在茅屋外面探头探脑的，觉得不放心，就省出自己的菜蔬口粮，让毛球多加几餐，猛猛的啃蔬菜。 把个狐狸啃得一脸菜色，抻着脖子直打嗝。 果然不出她所料，后半夜月光正盛的时候，身旁的小棉被里面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过。 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棉被下面呼吸均匀沉睡着的毛球，狐相褪去，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 小玖内心大呼，白碎碎诚不欺我！原来吃蔬菜果然有益于狐狸精的身心健康！ 虽然早上这货就以两条腿走路太辛苦了，又变了回去…… 小玖一想到老太婆鬼鬼祟祟的背影，这具身体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在辛小玖的记忆中，那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她嘱咐毛球，自己不在的时候，尽量维持人的形状。 没想到毛球还真机智！让她洗了冤屈，还赚了粮食，真是好队友！自己和狐狸就是有默契…… 里正叫了好几声，才唤回还在做梦的吴老二和吴氏。虽说是美事，眼下吴光这个情况，就算是害相思病也得治不是？ “我说吴老二，你确定前两日来你家前院的就是玉露小姐吗？” “咋个不是？小光亲口说的不可能会错。”吴氏擦了下口水，这要是和冯举人攀亲成功，那灾荒还算个屁啊，只等提亲后就吃香喝辣的了。 “那得快点派人去和冯举人说说，要是确有其事，也好早日定亲，一见那玉露小姐，说不定小光儿这病就好了呢？”里正很有点过来人的口气。 “对对！他孟叔说的对啊！”吴老二赶紧点头哈腰，忙拜托里正来当这个媒人。 里正也自恃身份尊重，这个媒人除了自己也没人敢应下来。当下和吴家议论起三媒六聘的问题…… 小玖听那边议论的热闹，觉得事有蹊跷。特别是刚刚她在吴光身上，并没有闻到胭脂香粉的味道，倒是有一丝淡淡的水腥味。 这事儿出的奇，必有蹊跷。 等人群散去后，吴光被村民抬回了吴家，里正也笑吟吟的准备回家打点行囊去镇上。 刚要迈进家门口，才发现辛小九蹲在门口，带着捡来的小男孩，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呃……这个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有精神…… 小男孩伸手拽了拽里正的衣襟，他不由得蹲下来，细看之下，这脏兮兮的孩子浓眉大眼的，偷着一股子机灵。 怪招人稀罕的。 小玖趁机附在里正耳边耳语了几句，里正刚开始还面露疑色，渐渐眉头舒缓，最后严肃的点了下头。 她带着小男孩行了个礼表示感谢，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里正看着她姐俩的背影，觉得这个辛家的小丫头，和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今日看着处事果决又大方懂礼，伶牙俐齿的，完全不像之前笨嘴拙腮，十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也许，历经生死大劫，人果然会变化？里正摇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挤出了脑子。 里正紧赶慢赶的去镇上冯举人家提亲暂且不提，这边小玖带着毛球偷偷跟着吴家人来到他家院子外面。 毛球刚变成人，还是改不了遇到气味皱鼻子嗅嗅的毛病。 那股淡淡的水腥气在吴家整个院子里面萦绕，前院的小屋最为浓重。到小屋附近的时候，毛球一脸紧张，浑身肌肉绷紧，做出如临大敌的表现。 差点就现原形了！小玖赶紧把他抱在怀里，毛球才慢慢放松下来。 到底道行还浅，小玖想。 她趁着吴家人狂喜忘了关院门，悄无声息的溜进前院的小屋。吴家是村里的富户，对小儿子又格外宠爱，从这屋子就能看得出来。 火龙床上放着簇新加厚的的棉花被褥，宣纸糊的窗下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靠北的角落里放着梳洗用的木架，上面木盆里面水清如镜。 “看不出来这吴光还挺爱干净的。”毛球指着那盆清水说道。 小玖正四处看着，听到毛球的话，突然心里灵光一现，露出了然的笑容。 不过一切还得等里正从镇上回来才能解决。 小玖悄悄的关上吴家院门，退回了自己家里。 不管怎么说，饭总是还要吃的。小玖趁着毛球变回原形舔毛的时间，把从马神婆那边搜刮的粮食炖在瓦罐里面，粮食的香气冲到鼻子里，她差点落下泪来。 以往在灵山界，最不起眼的就是粮食，她爱甜食，爱零嘴，就是不爱粮食。五谷仙君总是笑眯眯的说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还嘲笑他老土，不知什么才是美味。连弄断五谷社稷稻穗的时候，还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总归是不爱吃的米饭少了些罢了。 来了人间界，才晓得，这人是铁饭是钢，苞谷都能这么香。 “香，真香！”毛球啃着苞谷，也是一脸满足。小孩子吃饱了，就无忧无虑起来。 “毛球，你该有个名字了，总不能化形之后也叫你毛球？”她一边撸狐狸一边说，“要不村里人问起来，我也不好回答呀。” “你是黄色的，要不就叫黄碎碎？” “我姓胡！”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啦，我开玩笑的。”看着小毛球着急的样子，小玖笑的眉眼弯弯，“那么你娘亲都叫你什么呢？” “娘亲啊……”毛球的耳朵耷拉下来，他娘亲至今还没有消息，不过对妖怪来说，没有消息也说明没有出事。“娘亲都叫我，小混蛋，小家伙，小没良心的……” “呃……”看来胡娘子这个婚姻有点不幸福啊……小玖心想，她生平第一大乐事要数看八卦，吃点心还要排第二，在灵山界没少冲在各种八卦现场吃瓜。 “要不你就叫胡青丘怎么样？青丘之国，听白碎碎说，那是你们狐族荣耀九尾狐的居所，将来你要是有了出息，说不定也可带娘亲去那边定居呢。” “胡青丘？”毛球耳朵一下子立起来了，而且听到狐族荣耀什么的，一定可以让娘亲开心！ “好呀，我有名字啦！”小狐狸高兴的上蹿下跳，在被里钻出一身的棉花。 热热的吃完了苞谷，折腾一天的姐俩终于进入了梦乡。 ＋ 第12章 真相 第12章 真相 一碟桃花酥红艳艳的，旁边还有一瓶精致的百花酿！小玖探头探脑的走过去，伸手抓住了那块糕点。 长吁一口气，太好了，又没被仙君发现。哈哈哈，今儿给仙君送贡品的人定是手巧的厨娘！油汪汪的桃花酥透着红豆的香气，久不知甜味的她口中都泛起了酸水。 偷偷捏过糕饼，张大嘴巴，放入嘴中细细品尝—— “小玖！又来偷吃？”一声暴喝如雷贯耳，小玖吓得手一抖，桃花酥掉到了地上，可心疼死了。回头一看，仙君横眉倒竖，怒发冲冠的看着她。 “啊！！我还没吃到呢！”小玖惊声尖叫着，从炕上坐了起来。 “好疼啊！”同时一个声音从炕下面传来。小玖环顾了一下，才发现因为梦做得太激动，她把化成人形的青丘一脚踢下去了。 毛球毕竟还小，睡着了控制不住法力，变成了人形。 摔了个大屁墩的青丘，揉着肥嘟嘟的两瓣屁屁，生气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咣咣”拍门。 就差一点儿！桃花酥就进嘴了…小玖和青丘带着各自的起床气，不耐烦的打开门。 竟然是里正的媳妇孟冷氏，她只顾用力拍门，没注意门从里面打开了，差点一巴掌拍到辛小玖的头上。 还好小玖的身手仍在，一扭身子，从孟婶子的“魔掌”下逃脱了。 “快走，你孟叔回来了，正跟老吴家生气呢。”孟婶子好不容易捯一口气上来，搂过辛小玖就往外走。 她是个直肠子，一边走一边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说了个干净利索。 原来这孟里正乐呵呵的去镇上找冯举人提亲，冯举人先是以礼相待，又上了茶又上了点心。 哪成想一听孟里正说完详情，就怒不可遏，说他信口雌黄，污蔑玉露小姐的清白，直接要让下人给撵出门外。 孟里正也是一时上头，非要玉露小姐亲自说个明白，若是则回乡救人，若不是则甘愿被乱棍打出冯府。 大家闺秀那自是不能轻易让外姓男子见面的，好说歹说，这才隔着竹帘见了一面，问了问细节。 结果完全对不上，人家冯小姐前段日子去了银花城的姑母家探亲，根本就不在本地！ 吴老二的儿子不是瞎编，就是撞邪，根本就没见过玉露小姐！ “……所以孟叔就被乱棍打出了冯府吗？”小玖听着孟婶子绘声绘色的说着，都觉得身上疼的慌，倒是孟婶子自己，一副淡定的表情。 “冯举人那是远近闻名的善人，到底是没让人下狠手。”孟婶子说道，“可我家那口子气性大啊，连夜赶路回来，气的一口饭都没吃，一大早上就去吴家踹门讨说法了。” “哎？小九子，你孟叔特意让我来一趟喊你去吴家，说是你能治吴光的病？你啥时候会这个了？”孟婶子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又瘦又小的辛小九，别说，不知道为啥，这两天看这丫头，似乎比平日都顺眼多了。 “哎，也谈不上会治啥病。那年不是有个行脚大夫来咱们村么，说是跟我投缘，特意留了个草头方给我。”小玖张口就来，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认真样子，孟婶子在回忆中苦苦思索。 “好像是有那么个人……还拿着个药幌子……” 其实完全没那么回事儿，但是小玖的表情太笃定了，让孟婶子也不由得脑补了起来。 说着走着，很快就到了吴老二家。 小玖抻脖子往前一看，嘿，孟里正火冒三丈的正在追着吴老二捶，吴老二满院子的乱跑躲闪，吴光神志不清的还在旁边拍手叫好。 “老头跑的真快，嘿嘿嘿，快追追，真好玩，嘿嘿嘿……” “吴老二，你净想美事，信誓旦旦的说肯定能和冯举人结亲家！让我的老脸都在镇上丢尽了！”孟里正咬牙切齿，“以后你们家的事儿我可是不管了！” 吴老二一个踉跄，摔了在了院子里。孟里正倒也没穷追猛打，哀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村民一阵哄笑，这两天吴家的笑话可是看了个够本。 人群中，小玖耸了耸鼻子，那股奇异的水腥味道更重了。似乎吴光越靠近吴家前院小屋，这股水腥气息就越重。 最开始还掩盖在吴光腌臜的呕吐味中，现在却越来越清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鼻子更灵敏了。 那边孟婶子正在和吴氏一起劝架，好不容易气血上涌的孟里正恢复了正常，倒是吴氏还在狡辩，认为一定是玉露小姐现在看儿子神志不清，才决口否认私情的事，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全然没想到全村的妇女们脸都黑了下来，其实她这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孟婶子一脸抹不开，一眼看见人群中的辛小九，这才想起来刚才是为啥去拍人家门。 “辛家那丫头，你不是说有办法吗？” 孟婶子一句话，孟里正这才想起来之前辛家小丫头的话，也多亏辛小九提醒，他在冯举人那边才没把话说绝。 那日小丫头附在自己耳边说，她远远见过冯小姐的轿子，端的是珍珠玛瑙金线绣成，连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是气场十足。况且镇上那么远，她一个娇小姐，怎么可能徒步走到乡下，来村里和尚且连童生都不是的吴光私会呢？ “事出反常啊！”孟里正看着模仿老大夫捋须子的辛小九，她一个小丫头倒是鬼的很。“里正叔，我看吴光是病迷糊了……您这一趟未必能成。要是实在不成……咳咳，这两天让马神婆给我搅和的都忘了，我家有个祖传的方子，说不定能救急。” 听完这话，孟里正去冯家的时候就多留了一个心眼，礼貌了很多。要不然依他这古板性子，早数落冯举人家教不严，误人子弟了。 倒是这辛小九，最近看起来是长了不少能耐…… 辛小九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走到吴家院落中间，冲着四方邻里行了个礼，青丘也忙有样学样，行了个礼。 “我看吴老二家……吴家公子，可能是痰迷心窍之症。”辛小九侃侃而谈，“这人痰迷了心窍，就容易疯魔说胡话，”说着她撸起袖子，走上前去。 “瞎说，你个小丫头懂个屁！”吴氏第一个不服，“我就不信你能捉妖，何况光儿明明是被那冯小姐害的……就是他冯家翻脸不认人！” “吴老二家的，你还是别想着攀高枝了，还是先救救儿子再说！”一直和吴氏不对付的周婶子讥讽道。 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想来也是不大相信。 “哎哎，小光他娘，死马当活马医……咱这现在也没大夫，不如让她试试。”孟氏倒是有点好奇。“这小九可是受了高人指点的，说不定真行呢。” 小玖则是充耳不闻外面的声音，活动了活动胳膊腿儿，从老吴家房檐下面顺了一根稻草绳，走向了吴光。 第13章 污秽 第13章 污秽 小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草绳往还在傻乐的吴光手上一套，一个用力，就把他拖进了吴家前院小屋。 众人还在发蒙，连吴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玖把吴光放翻在地，冲着青丘一扬脖子。青丘会意，直接骑在吴光脖子上，捏住他的鼻子。 电光火石之间，小玖拎起旁边架子上的木盆，一顿操作猛如虎，全给吴光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吴光被捏住鼻子，只得张开嘴，大口喝下木盆里的水。 等吴光的哥哥吴亮反应过来冲进屋里，一整盆水已经都灌进了他肚子。 “你……你……”吴氏颤抖着声音看着肚子鼓的像个大冬瓜的儿子，眼一闭，晕厥了过去。 周围村民赶紧上俩掐人中的掐人中，捶后背的捶后背。此时的吴光则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撑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 还不忘叨念着“玉露……哎呦……玉露……” “我要你给光儿偿命！”吴老二支着两只手，冲着小玖的脖子就掐了过来，这是真下了杀心。 小玖泥鳅一样闪过，还不忘了还嘴，“他还没死呢偿什么命啊！等万一真死了再说也不迟……” 直气的吴老二一蹦三尺高的跳脚，里正也不知道辛小九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劝了这个劝那个，现场鸡飞狗跳的一片混乱。 小玖看吴光的肚子，正常人要是灌了这么多的水，早呕个不停了，可吴光非但没这个迹象，脸上还露出不正常的潮红色。她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根小木棍，掰开吴光的嘴就往喉咙里搅和。 吴光毫无反应的翻白眼。 “奇怪了，我拿沾了屎的小棍往他喉咙里捅都没反应吗？”小玖在吴光身边，大声的说道。 “呕——呕——”随着嘹亮的呕吐声，刚才还没啥反应的吴光开始疯狂吐水，清澈的水汩汩的从他口鼻中流出。 跟着，很多黏糊糊的白色卵状物体也随着他的呕吐物流了出来。 闻之腥臭无比，屋里面所有围观的人都被熏了出去。 刚刚被几个老婶子捶背顺气掐人中醒过来的吴氏，又被熏的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众人只得把她抬了出去。 小玖也捏着鼻子，和青丘一起溜出了屋子。 到了院里，才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这……这……”吴老二哆嗦着，到底是自家儿子，赶紧用衣袖掩住口鼻，强忍臭气，进去把吴光扶了起来。 渐渐地吴光止住了呕吐，虽看着虚弱，眼神却慢慢恢复了清明。 “爹……娘……哥……你们怎么全在这。”吴光看着家里一片狼藉，仿若大梦初醒一般。“我不是…在复习功课吗……” “光儿！你好了！呜呜，你可算清醒了！”吴老二眼泪就下来了，自家儿子这些天来终于神志清醒了。 “啊，光儿，你可心疼死娘了……”吴氏如打了鸡血一样冲上去，搂着儿子开始上下打量。 里正捏着鼻子往屋里探头一看，吴光竟然能站起来了？虽然还有点打晃儿，但还是冲里做了个作揖的手势。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还劳烦孟里正来家里了？”吴光头晕脑胀的说着。 “害，吴光，你痰迷了心窍，都半疯好长时间了。”小玖趁机在旁边说道，“你看你吐出来那么多脏东西，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吴光这才发觉屋内的腥臭气息，连忙和父母搀扶着走到屋外，嫌弃的看着屋里。 这吴光自小娇生惯养，以读书人自居，这污秽的东西看都看不了几眼。 吴氏没好气的看着大儿子吴亮的媳妇李氏，一边让大儿子先把吴光扶到堂屋休息，一边骂李氏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上去打扫屋子。 “吴光，你这两日神志不清的时候，总是喊着玉露、玉露的，可是和冯家小姐相熟吗？”看热闹的人员散去后，孟里正在暖和的堂屋里询问着。 该说不说，换了一身长衫的吴光人五人六的，看上去又恢复了读书人的样子。 “我…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轻飘飘的，似乎梦里是有一个女子……”吴光脸色一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都是过来人的长辈倒是懂了，都会意的一笑。 “那你还记得什么？”吴氏紧着问道。“可是冯家小姐？” “我只记得自己突然想要搬到前院去准备童生考试……忽然心里一阵迷糊，就想着先睡一会儿再温书。谁料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醒来，就躺在屋里地上了。”吴光说道，“刚才娘告诉我，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可吓了一大跳，还好没错过县学考试！真是耽误事儿！” 屋里人一头，看来孩子确实是痰迷心窍，还好辛家丫头路子野，死马当活马竟给医治好了。 吴氏这会儿更是肝儿一声肉一声的，忙不迭的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精粮食塞在吴光嘴里。 此时的李氏骂骂咧咧的从屋子里端了一盆热水，准备去清洗刚刚小叔子吐过的屋子。小玖看准时机，上前帮着李氏端过了水。 “嫂子，你看这里里外外这么多活儿都需要你张罗，平日我辛小九受你照顾良多，今天就让我帮嫂子收拾里面。”小玖嘴甜的让人牙疼，又道，“嫂子这么爱干净的人，这脏活还是我去。” 李氏本来就对婆家偏袒小叔子颇有微词，更何况屋内确实腥臭难闻。虽然想不起自己到底哪里照顾过辛家这个小丫头，但有人代劳自是乐的甩手不干，只嘱咐了辛小九要弄得干净点，就又回了厨房。 看着李氏从灶上的铁锅里狠狠挖了两勺专门给吴光的粮食粥，小玖想，这吴老二和吴氏苛待儿媳妇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她领着青丘，顶着臭气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屋子，反手把门关上。 一根燃烧着的烧火棍，杵到了那些乳白色的卵状物上。 “行了，区区一只水妖，你藏的时间够久了，也是时候该现出真身了。” 第14章 花痴的李小花 第14章 花痴的李小花 随着白色粘液被点燃，“嗷”一声剧痛的大叫响彻屋子。 “叮呤咣啷”的响声过后，那只被所有人忽略的普通木盆，骨碌碌转了个圈，停在小玖和青丘的脚下。 一只巨大的黑花鲤鱼，凭空出现在盆里。 “好大一条鱼……”青丘说着流下了口水，伸舌头“吸溜”舔了大鲤鱼一下，虽然是人的样子，可活脱还是个狐狸的表情。 “谁家的小狐狸崽子，不许碰我！”鲤鱼张口，竟然是很甜美的女声。 “原来是……鲤鱼精啊。”小玖瞪大眼睛，居高临下，和鲤鱼四目相对。 “真没见识，没见过锦鲤吗？”大鲤鱼从盆中一跃而起，空中荡漾出涟漪一样的波纹。 波纹中，鲤鱼化形成为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白色的上襦，黑色的长裙，竟是和鲤鱼本体的花色一样。 头上简单的木钗束了个发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冲着小玖生气的撅起了嘴。 非常可爱，除了……白皙的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斑。 “你干嘛要烧了我的迷魂术？” “……你不知道人间界的法则吗？倘若妖精仗着自己的法力给人类下迷魂术，永不可修成正果的！”青丘先开了口，作为狐狸精的后代，他经常被母亲耳提面命的要求着。 “知道啊，可是我也不想修成正果，成什么仙呀君啊的。”鲤鱼精倒是一脸不在乎。 “那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所有女妖精都梦寐以求的，爱情呀！”她从空中飘落，墨色的裙子四散如一朵巨大的牡丹绽开。“一生一世一双人，连织女的梦想都是找个凡人书生过日子呢！” “修行千年的白娘子，也只想要自己的少年郎呀！” “爱情，只有爱情，才是我们这种有梦想的女妖精的终极追求！”她激动的说道。 “你还真有追求……”小玖扶额。 “先不说你的眼光，就你这给人下迷魂术的方式，要是再晚两天，吴光的小命都要没了！”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还在花痴的鲤鱼精说道。 “可……我要不这样，他……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她指着自己脸上的黑斑说道，“别的妖怪化形都是娇美女郎，再不济也是村姑少女，连野鬼都能画一张美女的皮！” “偏偏我……偏偏我……”她抽泣起来，“偏我李小花，自打能化成人形，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脸上这块天生的胎记，都无法掩盖住。” “呜呜呜呜……”她蹲在地上哭泣，流出的眼泪冲刷着地面，肮脏不堪的地面忽然变得洁净如新。 “所以你借了冯玉露小姐的形？对吴光下了迷魂术？”小玖拍着鲤鱼精的后背，隐藏在迷魂术后的自卑感如潮水一般涌来，那种由内而外的难过，让她不由得心软。 “是啊。”李小花向往的说着，“那一日玉露小姐去往姑妈家，在河边煮雪水梳洗，我从冰冻三尺的河底抬头望向她。” “隔着那么厚的冰，她依然那么美，美的没人可以拒绝……”她抽泣着，“我要是也能那么美就好了，就能找到爱我的书生，甚至是不在乎我是妖这个事实的书生……就能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那才算圆满啊！” 小玖无语，半晌对青丘说：“言情话本害死人……害死妖啊！” 在灵山界的时候，小玖经常被白碎碎拉去看新出的话本。灵山界的居民没有人间界的苦恼那么多，寿命又长，五谷仙君的弟子有几个就酷爱这些话本故事传说，个别受欢迎的本子，还经常被拍成戏剧整个灵山界巡回演出。 她看得多了，常常吐槽这些为情所困的妖怪。好好的美食不吃，美景不看，仙途不修，就天天和傻子一样的凡人谈恋爱，图毛线呢？真当神仙傻不成？ 谁想到，真有这样痴情……或者说是花痴的妖呢！ “那个人醒了之后连你样子都没记住……”青丘适时又往李小花心上扎了一刀。 “唉……又失败了。真是个负心汉……可见天下痴情的书生还是不好找的。”李小花叹气，擦去脸上的泪水。“只能再找一个书生了……这村子太小，雪灾之年，书生是越来越少了。” “……” “河里那么黑，那么冷，一个人住着，太凄凉了。我是多想找个真心相爱之人，一起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李小花一副娇羞的表情，双手合十，头歪在一边，枕在双手上，仿佛陷入了与书生双宿双飞的美梦中。 “……那个，书生嘛……现在是没有，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来我家住。”小玖突然开口道。 “？”青丘不解的看着她，俩人的口粮还没解决呢，又来一口子。 “她是鱼，冬天基本上不吃东西的。”小玖猜透了小毛球的心思，到底还是个孩子。 虽然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 “你在这边住着，离人近点，才能看清楚这世间姻缘情爱真正的样子。”小玖把木盆放回架子上，“你光是看话本传说，也成不了情痴，充其量就是个花痴。” 这话气的李小花凭空吐出一个泡泡，不过小玖马上接了一句，“而且生活在村子里，你也比较好找喜欢的书生啊。” 这句话让李小花怨气全消，她点了点头，和小玖确定了茅屋的位置，身影又消隐在空气中。 “羡慕不？”小玖摸着青丘的头，“你要是修行勤奋的话，用不了多久也能会这样的法术的。”她自己在灵山界一直偷懒不肯认真修行，法术也是一直吊车尾。可到了凡间界，倒是劝起毛球要多用功。 没办法，自己这具身体一点法术也不会。要想修炼也不知道凡人的修行的法门……在人间界想要学会法术，倒是山精野怪比人容易一些。 呜呜呜，小玖内心眼泪横流，无语问苍天。灵山界一霸，到了人间界也只能向规律低头。如果毛球会了法术，那日子可容易多了……小玖收了收口水，旁边的青丘翻了个白眼，“娘亲说学法术太辛苦，我还是个小孩子呢，要长身体不能太用功。” 小玖绝倒。这胡娘子，真是瞎溺爱孩子！ 第15章 狼来了 第15章 狼来了 天气逐渐转暖，日头暖融融的一个晌午，李小花拿着个小包袱，正式入住了辛家的草房。 小玖对村里人说，李小花是来逃荒投亲的表妹。这在灾年挺常见的，倒是赵婶子，看见李小花脸上的胎记，还担心起这姑娘怕不好找婆家的事情。 这大雪一停，山上的动物都现了踪迹，赵家兄弟领头的打猎队伍收获也变得多起来。 可每次进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听赵婶子说，是为追猎物走的山头更远了。 等小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门口已经有两天没有劈好的木柴了。 大山他们……又走了两天了。 不知怎么的，想起赵大山的身影，心里面有了点不一样的滋味。 哎，一定是欠人家人情债太多了！小玖内心嘀咕，这两天忙着安顿青丘和小花，也没去赵大婶家看看。 说着她出门去赵家，半抢劫半撒娇的，把赵大婶要洗的一大盆衣服端了回来。 李小花正在窗口看着来往的人发呆，“咣当”一声，一盆衣服就放在了她眼前。 “？” “天气太冷了，赵大婶手都生冻疮了，还是我们来洗。”好吃懒做的小玖在人间界这些天，也学会了一些家务活，不过自打李小花住进来，那很多事情就便利多了。 比如现在，李小花抬起手指往盆里一沾，泡着脏衣服的雪水，就变得清澈起来。 那日小玖发现，作为鲤鱼精的李小花除了花痴，还可以把接触到的一切污水变得洁净。 她自己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能耐，毕竟作为鱼，对自己周围的水质有要求是第一重要的。 也正是这样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后来小玖告诉她，吴光屋里已经好几日不曾有人去过了，那木盆中的水还清澈的连个灰尘都看不见，味道也是丝毫不见浑浊，必定是有水妖在里面。 “也就是碰到我，要是碰到个真有道行的，你早被收妖的炼了丹了！”小玖用手指头戳着李小花的额头，李小花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 盆中换了几次雪水，原本脏兮兮的衣服变得干净起来。俩人通力合作把赵大婶家的衣服洗完，一路打打闹闹的往赵家走去。 “嗷呜——”一声长长的狼啸，突破天际，刺破耳膜。 李小花浑身紧绷，嘴唇颤抖，“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吓得小玖忙四处看看，还好周围没人发现。 她心下暗道不好，李小花道行很浅，但也是生活在山野的妖精，一般的狼根本不可能把她吓成这样，连四周都不顾就遁逃。 “嗷呜——”“嗷呜——”“嗷嗷嗷……” 接着，此起彼伏的狼鸣哀嚎声音，从村子的四面八方传来。 小玖抬头看了看正当头顶的大太阳，内心打了个寒颤。群狼一般都是天黑了之后才行动的，这正晌午的就叫的撕心裂肺的，让人心乱如麻。 尤其是……她忽然想起赵大山这两次分给乡亲们的，好像，都是狼肉！ 她加快步伐，往孟炉村的另一头跑去。 一路上村民纷纷撩开厚厚的棉布门帘，互相看着着，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尤其是家里出了男丁打猎的，更是忧心忡忡。 “婶子！赵大伯！”小玖看着一瘸一拐的赵大伯和赵婶子，俩人相互搀扶着，正往村口快步走去。 “丫头，别过来！”赵大伯的声音有些沙哑，“快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村口的空地上，有一群人逃窜进来。 他们狼狈的跑着，边跑边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狼群围村子了，快来人点火把！” 村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跑得快的就进了村子。 最后两个跑得慢的，被身后两条细长黑影扑倒在地。 村民这才看见，那两条黑影后面，乌压压的一片，竟然全是狼！ “这……这……”里正和村里的老人震惊的嗫嚅道，“这怎么可能？” 山里的人都知道，狼群一般只有五只到十只左右，哪怕冬天猎物少，要多个狼群协作的时候，也不过二三十条狼，赶赶野猪这种大猎物。 可眼下这村子外面，少说也有五六十条狼！ 细看之下，虽然狼看起来都骨瘦嶙峋，毛如枯草，可每一条的眼睛都殷红如血！森白的牙齿闪着寒光，舌头上淌着涎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前排的狼嘴里，还滴着淋漓的鲜血！ 刚刚被扑倒的两人挣扎起来，用手中打猎的铁器不断挥舞敲打，狼群涌上，大部分却因恐惧铁器的习性不敢上前。 其中一个男人被狼群围困，吓得两股战战，一个不小心，手中的铁剑掉在了地上，— 离得近的那条大狼马上发现了可乘之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男子的胳膊。 “啊————阿水！”人群中响起一声惊惧的尖叫，是男子的家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里正忙组织人群按住忍不住要冲出去的村民，这出去可就是个送死啊！ 群狼见了血，更是不要命的往前冲，霎时间男子就被狼的身影淹没了。 他旁边的青年被吓傻了，手中动作一滞。 周围那些没挤进去的狼，向这边蠢蠢欲动。 狼正要扑人的时候，一支铁箭破空而来，把青年身后的狼钉在了地上。 这一箭竟有李广没石的臂力，灰色的狼中箭受伤，倒地不起。 好箭法！小玖顺着箭的轨迹回望，人群中赵大婶抵着丈夫的臂膀，而赵铁匠手工的弓弦微微颤动，正是他一个站都站不稳的瘸子，挽弓射箭，救下了青年。 “小毛子，别挺，快继续敲铁！”赵铁匠高声大喊，一言惊醒梦中人，男子马上又开始用力敲击铁器，向村里跑了起来。 “不，千万不能让狼进村子！”刚刚幸运的跑进村里的年轻人说道，“这些狼不一样，和平时的狼完全不一样，是疯了的狼！” “架柴火！有什么铁器都拿出来敲响！”孟里正按照祖上防狼的方式，吩咐下去。 危急时刻，各家各户的劳动力都跑了起来，把篱笆贡献出来，架在村口的路上做路障。 就这一会儿功夫，阿水已经被狼群分食的只余骨架。 刚刚还喘气的大活人，眨眼睛变为白骨骷髅，他的家里人无法接受，已经哭晕过去。 还好叫小毛子的青年已经跑进了村里。 孟炉村依山而建，村口在最低处，整个村庄的防护做的还是很到位的，太平日子里，甚至有专门的巡逻卫村队伍。可惜因为大雪压塌了很多房子，这时候要是狼群不要命的冲上来，基本上老弱妇幼肯定是难逃一劫。 何况没有逃荒去的，本就很多是老弱妇幼。 随着篱笆墙的搭建，村里还有战斗力的人，无论男女，也拿好了铁制的农具在路口封堵，一时间局势竟然稳定下来。 也给吓的说不出话来的小毛子披上了衣服，递上了温水，安抚起来。 大家这才顾得上和捕猎队说两句话，看见家里人回来的，喜极而泣，没在人群中找到的，则是忧心忡忡。 小玖眼尖，刚才就发现跑回来的人群中缺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赵大婶那心如刀绞的眼神出卖了她，果然，领头的赵大山和赵大海都没有回来。 同样没回来的还有三个年轻人。 第16章 狼王 第16章 狼王 “小毛子？剩下的人呢？”里正用安抚的语气问道。 “不…不要啊啊啊啊…”小毛子哆哆嗦嗦的说着，任谁在刚才的情况下，都很难不被吓到魂飞魄散。 平时的伙伴眨眼间丧身狼口，变为一堆白骨，这种冲击力下没有疯，就已经是心智坚强的人了。 里正只好又去询问一个叫郑大的少年，这才得知，赵大山兄弟带着捕猎队，已经在山里被狼群困了两天了。 雪灾之后，动物本来就少，这两天天气转暖，见了些活物，大家都想多打点肉回家打牙祭。 然而山上的大动物也早就饿得狠了。 许是运气不佳，近处的山头上连个麻雀也没见到，只有些动物被啃食的残骸。一伙人只得沿着残骸，往更远的山头走去。 郑大他们越走就越远，直到看见一条巨大的黑影，趴在白花花的雪地中间，正在啃食着什么。 那是一匹浑身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狼。 赵大山想起来，之前一上头，用一整匹狼换回了辛小九的时候，其实是答允过捕猎队，要还大家同等的猎物的。 大家也是看在他兄弟俩既是牵头人，也是捕猎队贡献最多的猎手，才同意的。 赵大山打量着那匹巨大的狼，雪灾之后鲜有这样油光水滑的皮毛了，更别谈那看起来就非常结识的肉…… 如果打回来，不仅能还捕猎队的人情债，更是能让村里人饱餐一顿狼肉。 掂量了一下战斗力，赵家兄弟制定了围捕狼的方案。 捕猎队去的也是村里面比较有打猎经验的年轻人，二十多个熟手小伙子围攻一只狼，想来也不会太难，何况还有赵大山打头阵。 按理说这绝对是手到擒来，就等着回家炖肉了，谁知竟是一场特别激烈的战斗。亏了赵大山天生神勇，与狼搏斗闪躲，最终竟然占了上风。 好不容易，狼身上身中数箭，奄奄一息的卧在地上。 同村的一个少年，可能是高兴的过了头，不顾赵大山的劝阻，直接上去查看猎物死了没。 谁知那匹狼在濒死的状态下，一跃而起，咬断了少年的喉咙。 赵家兄弟顿时红了眼，把狼就地剁了剥皮。 谁成想，就在剥完皮的时候，四面八方的狼嚎叫着奔涌而至。 大家一开始还抵抗，后来发现这些狼和平时不一样，根本不在乎领地和山头之类的，仿佛已经疯了一样的追杀着捕猎队的人。 为了掩护村里其他人，赵家兄弟留下来断后，硬生生阻挡了大部分狼的攻击。 狼似乎也更恨他们，大部分都去追兄弟俩，只有少部分才追着其他人一直到村子外。 “就是说，除了外面这四五十条狼，还有更多的狼？”里正失声叫道，这太可怕了，根本不在他们平日的认知之内。 郑大沉痛的点了点头。 狼一开始还能击退，但后来实在是太多了，赵家兄弟被狼团团围住，也不知是死是活。 幸好在两个人的拼死掩护下，大部分捕猎队的人还是坚持到了村口。 小玖听着少年的话，看着赵婶子强忍眼中的泪水，把手中的蓝色汗巾子几乎绞碎了。而赵大伯也紧紧抿着嘴唇，一句不发。 “要是现在派人往回找找，备不住还能把大山哥他们救回来……”郑大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他低下头，也不太抱希望。 就在此时，村口的狼群攒动着，又是两具尸体被抛在了村前。 不是赵大山，不是赵大山。小玖念叨着，放眼看去，虽是死状极惨，却也果然并不是赵家兄弟。 在村里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两具尸体也被狼群被分了个干净，化为狼口中的白骨。 灾年一到，年轻人口本就稀少，这一下更是直接少了三个，谁看了不道一声心肝肉疼！ ＂这……这……＂里正和村里面的老人对视，纷纷表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过去传说灾年狼饿的狠了也会攻击村子，可从未见过，非要把尸体拖到村口，当着人面分食的情况。 “这是……惹了狼大王啊！”这时候，马神婆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躲在人群后面，喊道“这帮小崽子……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定是得罪了山里的狼王，要索全村人的命呐！” “啊？”众人忙问马神婆，到底是怎么回事，马神婆志得意满的刚要把矮矬矬的身子往前探探，又看到了远处的狼群，赶紧一个哆嗦又缩了回去，拿腔拿调的说了起来。 “我虽没见过，但是幼时听我师父说起来，这山里啊，是有狼大王的，也就是皮猴子精。”说完她看了一圈现场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 村里的老人倒是纷纷点头，山狼王没听过，皮猴子精倒是一代传一代的老传说了。 “那狼大王是替山神看门的大妖怪，山里所有的狼，就算自己饿死，也要先给他贡献猎物，时不时还要从各村偷童男童女去给他上供。” “倒是有听说过皮猴子精下山吃人的……”几个老头互相附和着说道，“也有听说过村里孩子上山被狼背了去的，原来是给这山狼王上了供。” “村里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竟然杀了山狼王，我看大山他们遇到的那条黑狼，八成就是啊！”马神婆捶胸蹲足的叹气道，“惹得山神大怒，群狼屠村，这回别说他几个命不保，弄不好全村子的人都要搭进去。” “啊呀，这可怎么办是好？”里正急得团团转，死马当活马医，问马神婆有什么退狼的方法没有？ 马神婆眼珠子一转，内心得意的扫了正拿着铁器严防死守的村民一眼，又装作为难的样子。 “这可是大事，必得诚心诚意，好好跟山神赔礼道歉，才解得了当下的困境啊！” “怎的个诚心诚意？”赵婶子在旁边抽冷子问了一句。 “这……其一，赵大山和赵大海两兄弟，就随他们去，若是无命回来，自是有山神惩戒。若是命大归来……也少不得再去给那山狼王偿命。” “其二，自是要选一位命格合适的少女，今晚上就上花轿，送到山里做山神新娘，这一结亲，就也不好再责怪咱们村了。” “其三，选好童男童女和金银嫁妆，做好足足的陪嫁，算好时辰送过去，咱们才能得到山神的谅解啊……” 马神婆鬼鬼祟祟的掐算着，小玖内心哼了一声，早看出她要唱什么戏。 赵婶子则是泪流不已，这么一番话过后，自是更没有人敢去救援赵家兄弟。看这个架势，俩人就算都是武功盖世，也没办法一直抵抗狼群，两个儿子早晚是狼口下白骨的命运。可丈夫一向以大局为重，赵大伯完全无法为了自己儿子舍弃全村的安危。 这种天气，无论选谁做山神新娘，和童男童女一起，不被狼啃了也要被冻死的。倒时候那些陪嫁的金银都是谁的，还不一目了然吗？ “马神婆，你也不用费力掐算了。”小玖讥讽的语气从人群中传来，“这山神新娘的命格是不是恰好就是我辛小九的生日？” “童男童男，是不是就是住在我家的俩孩子，青丘和李小花？” “上次得罪了你，这次就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你的主意，可真是算计的挺好哇！” 小玖咬着牙根说来，她第一次觉得，凡间界的人，竟然可以记仇到如此地步。 马神婆一愣，掐算的手指尴尬的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这个……这个辛小九，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第17章 救人的理由 第17章 救人的理由 “这嫁给山神，是多大的光荣啊！”马神婆讪讪的说道，“只有这样，才能解这群狼围村，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小玖没答话，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两声。 里正犹豫的看着小玖，要说他完全信马神婆的话，也不可能。但眼下也是别无他法，为了整个村庄，有办法尝试总比没办法强。 马神婆刚想拐弯抹角的把这事儿扯到辛小九身上，可被当事人这么直截了当的揭了底，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上次的事儿，不仅赔了东西，更折了她脸面，心里面早记恨上这个死丫头，想着怎么把她弄走好一了百了。 正当她厚着脸皮准备接着编排山神新娘的事儿，小玖开始围着她绕圈，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 “真是，您这岁数也不小了，干嘛非跟我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呢，一次诬陷不行还要来个全家灭门？”小玖现在是又气又怒，都什么节骨眼上了，马神婆还想着公报私仇，想着趁火打劫，中饱私囊？ 尤其是她说要赵大山他们偿命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老妖婆栽木盆里面，直接给扔村外面，看看山神爷能不能保佑她。 如果赵大山回不来……她心中一酸涩，那痛失两个儿子的赵家老两口，还怎么活呀。 此时的小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一丝悸动，毕竟这货活了千年万载，也没说有什么姻缘。 “嫁给山神是好事？要不，我看您这风姿犹存的，不如这个天大的荣耀就您去！呸！”小玖蹦着高在马神婆脸上啐了一口。 马神婆气的七窍生烟，边拿袖子去擦脸上的唾沫，边咒骂辛小九个死丫头，只会给村里添乱。 这时候吴老二哆哆嗦嗦的靠过来，手里的耙子也在颤抖。原来刚刚有人试着举起火把突破狼群，被狼群围攻，幸好没有伤亡。 狼群的包围圈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这让村里人更加的恐慌了。 它们不让村里人出去，可也几乎并不舍命向前进攻，明明都是饥饿到了极限，却还是维持着包围的队形。 “里正，快拿个主意！虽然这些狼不知道，但是咱村里的战斗力确实……很低啊！”最后两个字吴老二怕狼听懂似的，声音几乎吞在了肚子里。 小玖眉头紧锁，陷入思考之中。 “大山哥他们，应该还活着！”她眼中精光一闪，有了答案。 “我看倒是凶多吉少，那么多狼就他兄弟俩，不咬死，也围死……”马神婆兀自叨念着。其实里正和在场的所有人，也是这个心思。 现在这么危机，显然派不出去任何人营救赵家兄弟，不过见死不救也太亏了邻里间的感情，赵家在村里人缘又是一等一的好，谁也不想开口拒绝营救。 而且按照回来的人的说法，确实看着没有希望。 本就绝望的赵大伯和赵大婶，如遇到救命稻草一般向小玖这边看来。 “听起来，这些狼是一起的。无论是不是惹了山神爷的看门狗，怕那条黑色的大狼也是狼王。”小玖说着，看向郑家的少年。“如果剩下那些狼，杀掉了大山哥和大海哥，肯定要往我们这边增援的。” “我看现在外面狼的数量没有变化，反倒是最后面几只在不停的打圈准备跑走……定是大山哥那边还没有事情！甚至杀了一些狼！” 对方不住的点头，最后高兴的拍起了大腿！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大山哥总顾着我们先走，自己的安危从没放在心上……里正叔，快组织人去救援他们！他们一定要没事啊！” 里正和村里几个族长尴尬的互相看看，没有接话。 “我去。” 一个还有点稚嫩的声音响起，里正低头一看，正是辛小九！ “你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里正大惊道，“你不要命了！” “何况，你这一出去就要被狼咬死的！” “那也总比在这被人毫无意义的算计死强！”她双目圆瞪，盯到马神婆都有点心虚了。 “就是死，也得是自己心甘情愿去的。”她嘴角嗪着一丝笑意，把后半句留在心里。 “何况姑奶奶且死不了呢。” 小玖在全村人复杂和纠结的目光中到赵大婶那里要了一些外伤药，他们家里有猎户的，总是常备一些土方药，效果还可以。出门前又转回身，拿了墙上挂着的赵大伯的锡镴酒壶，和那天赵大山救自己时候用的爬犁。 虽然是空的，可也是个能烧水的物件，自己只有葫芦这种器皿，估计是不行的。 赵大婶阻止了几次，可辛家的丫头脾气忽然倔得很，只得作罢，回到了村口重新加入保卫村庄的队伍。 辛家院子里，小玖敲了敲青丘的脑袋。 “缩地术你都不会吗！” “我娘没教过我这个。”青丘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那我们怎么冲出去救人呀？” “也许……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小玖的眼光，落在身旁的爬犁上。 她冲着旁边一直闲置的大木盆喊了起来：“李小花！李小花！我知道你在家！赶紧给我出来！” 这些日子她屋子中不缺柴火，一向安逸惯了的小玖，自是不会精打细算，把家里烧的暖融融的。 这个木盆，也是专门为李小花准备的。 她是鲤鱼精，有通水结界的能力，实际上这一阵子，李小花晚上都住在这个水盆里。 刚刚危机关头，她身为妖怪灵敏的直觉让自己赶紧躲了起来。 在小玖坚持不懈的召唤下，李小花飘飘悠悠的从木盆里面伸出半个身子，看样子也是做好随时溜之大吉的准备。 “小花，你帮我。”小玖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直觉这事儿不简单……我只是一只非常小的鲤鱼精，也打不过狼群啊！”她哭丧着脸说道，“你看外面那些着魔的狼，要是一个不小心丧身狼口，我妖怪的面子往哪搁？” “何况，我还没找到书生嫁给他呢……” 小玖被噎了一口，倒是没管李小花的废话，说道：“我知道你妖力也不在打架的方面……我是想让你帮我，把咱们后山到村口的堆积的积雪，稍微融化一下？” “？”李小花不解，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就像你前两天和青丘玩的时候，在门口雪堆上做的那样。”小玖一字一句的说道，万分认真，“这个天气，乍暖还寒，只要你帮我融一点点就可以形成一条冰道！” “我就可以用那个铁爬犁，顺着冰道，从后山的高坡上一路滑下去，冲出狼群，那么大的冲劲儿，没有哪只狼敢拦！” “你疯了？”李小花想了想后山的高度，脸色铁青的说道。 “你要相信我！”小玖握着她的手，重重的摇了摇，“我得去救他们！” “因为他们救过你？人类对报恩可不像我们狐狸那么执着呀……”青丘在一旁插嘴道。 “不，因为如果不把他们救回来，以后就得你出去砍柴！”小玖吃定了小狐狸。 “那必须去救！我和你一起去！”青丘顿时改变立场，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并肩子一起上。 毕竟，大冬天的，谁愿意早起捡柴去啊？ 第18章 拼命 第18章 拼命 “好了吗？”李小花担心的问道，她把身子扭到前面，像一条鲤鱼那样摇曳着身子，盯着小玖和青丘来回的看。 “没问题！”小玖拍拍胸脯，把显出原形的青丘藏在被子下面，放在自己身后。自己则是坐在爬犁中间，前面则是抱了家里面现有的所有铺盖作为缓冲。 她本不打算带青丘一起，这是个玩命的事情，但小狐狸坚持要陪她一起。后来一想，毕竟他能化成原形，自保应是没问题的。 李小花的胆子比兔子还小，小玖也不强求。看她用法术融了一点积雪，就已经气喘吁吁的坐在一边，看来她就是在净化水上有点天赋，别的实在也是勉强。 她和里正打了招呼，决定拼一次命看看，只要她能把外面的狼群打开缺口，自是给所有人寻了一条活路。 从高高的山坡上滑下去，是小玖在灵山界的冬天最喜欢的游戏。那时候灵山覆雪，比这小小的后山高不知多少，连白云都只在山腰。她和白碎碎经常抱成一团，直接从仙君最高的祭坛上滚下去，滚成两团嘻嘻哈哈的雪球，开心又欢乐。 但是当时她的身体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是天生地养的仙童，轻灵的可以飞起来。但是现在这幅身子骨，要是直接冲下去，连人带爬犁都摔散架子也说不定。 凡人真是……太不结实了。她撇撇嘴，用草绳把身前的被子结实的捆在爬犁上，鸡贼的用棉花给自己和青丘做好保护。 “走着！”她一点头，李小花用力在她背上一推！ 嗖的一声，爬犁如流星一般，在光滑的积雪道上滑了出去。 小玖坐在上面，绷紧全身的肌肉，控制着方向。凛冽的寒风呼啸在耳边，和灵山界不一样的温度，几乎要划破单薄的脸颊。 爬犁是赵家兄弟用惯的，下面的两根铁棍光滑的泛着蓝光，拉着非常省力。 在光滑的雪道上，更是如若飞起来一般，小玖和小狐狸的这点重量，几乎压不住爬犁越来越快的速度。 一瞬间，小玖甚至觉得自己脱离了这具黑瘦的躯体，可以像过去那样轻盈的飞翔…… 咣叽一声，爬犁磕碰到了一块小石头，小玖忙手上用力，维持住爬犁的方向和速度！ 她在心里擦了一下汗，这可是一点都不能分神呐！ “闪开！闪开！”看到村口人群的时候，她大叫着，赵大伯手疾眼快，按照刚刚这小丫头说的，把篱笆让开了一个缺口。 众人的惊呼中，小玖的爬犁如巨大的攻城锤一般，冲进了狼群！ 从后山最高处滑下来，吃饱了冲力，如水入沸油，激起漫天雪块，砸在狼群身上。 狼群不自觉的往两边让了一下。 缺口！ 这股巨大的力量，将狼群的阵型打出一个缺口！这种从未遇到过的东西，吓得很多狼远远的跑开，犹豫着要不要回来，一时间狼群大乱！趁着这个机会，赵大伯的铁箭先发而至，村里面的年轻人也跟随着，用各种东西投掷、击伤狼群。竟然也打伤、 和计划的一样！小玖没有回头的机会，不过听后面的声音，倒是一扫之前的哀伤和绝望。 青丘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鼻子。 小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爬犁继续向前滑动。 冲过村子，冲过村口平地，冲过狼群，冲上官道，爬犁的速度越来越慢！ 只要到冲到官道，旁边的树林就是生机！ 飞溅的雪花已经把小玖的头发都染白了，她的脸撞击在身前的棉被上，摆出一个痛苦的形状。 还好赵大婶帮我重新弹了棉花。小玖把头埋在铺盖里面想到。 趁着爬犁前进的余势未消，她摸索着解开了绳子，抱着小狐狸，一下子摔翻在树林的洼地里。 浑身都疼！小玖内心咒骂了两句这该死的身体，一刻不敢耽误，起身就跑。 等到村口的人和狼摆脱混乱，重新形成对峙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几条狼尸。 几条形单影只的狼顺着爬犁的轨迹追到洼地的时候，只嗅到一股狐狸的骚臭味道。 而小玖和青丘，似是能踏雪无痕一般，早已不见了踪迹。 这几条狼只好灰溜溜的回归了狼群队伍。 “我的方法好？”青丘甩着蓬松的大尾巴，骄傲的说道。 看惯了青丘小男孩的样子，偶尔变回狐狸，更觉得毛茸茸的很可爱。 “在被子里撒尿也算是好办法吗？”小玖叹气，这下这床被子怕是不能再要了。 她们两个，其实就躲在爬犁不远的地方，有个天然的雪窝子，一人一狐躺在里面，雪覆盖了全身。 很冷，但是必须坚持。 狼离她最近的时候，小玖都能听到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狼嘴里腥臭的血气，仿佛都能喷到她鼻子上。 她和小狐狸屏住气息，让雪掩盖自己存在的事实。 额……要说狐狸的尿确实能扰乱狼的嗅觉，只是不知道这是小狐狸的计谋，还是他只是被高速的滑行吓尿了…… 成功躲过一劫之后，小玖把身上的雪花拍掉，青丘也抖掉狐狸毛上的东西。 两个人这才沿着捕猎队说的方向，在齐膝盖深的雪地里跋涉着。 捕猎队之前说的位置不算太远，加上青丘对这片山林还算比较熟悉，常走一些小路，倒是脚程快了不少。 深山密林的，人类的身体走起来确实非常艰辛。 一路上就只有青丘叨叨叨不停的说话，小玖只能把嘴闭紧，节省体力，翻过一道道岭。 “你说，不会我们到了那里，就看见两具骨头？”青丘乌鸦嘴。 “……不会。”小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赵大山不可能死在这种事情上。 我欠他们家的，还没还呢。白碎碎说，不能欠人类的情…… 一步一步的，小玖越走越远，直到看见了地上一堆狼抓挠的爪印。 她停下来，警觉的四处看看。 “我觉得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她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开始沿着抓痕的方向，爬上一块巨大的石头。 “悄悄的，千万别发出声音。”她对青丘说道，小狐狸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慢慢的探出头去，松树林密密的枝丫，遮盖了小小的身影。 前方儿十丈外，鲜血满地，骨肉横飞，散落满地。 “是狼的。”青丘动了动鼻子，“这……怎么都是死狼。” 再往前一点，毛色不一的狼群，围成一个扇形，堵在一座山洞的门口。 山洞里隐隐的火光，让小玖刚才骤然冰凉的心脏暖和了过来。 “他们……兄弟俩，能杀这么多狼？”青丘惊诧的用口型说道。 小玖回了他一个“嘘”的手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狼群为什么没有进攻，但看样子，两边现在也是谁也不敢动，狼不敢进去，人无法出来。怎么办呢？那个山洞背靠绝壁，根本不可能绕后上去，爬犁也被留在了官道旁边的洼地里，靠她和青丘，基本上是给狼群送下午茶去了。 她十分不情愿的从腰间拿出赵大伯的锡镴酒壶。 赵大伯的腿伤，冬天最重。平日不是灾年，总喜欢喝点自酿的烧酒止痛，这酒壶也算是爱物了。 可惜雪灾之年，吃食都不够，这酒壶也空置了很久。 临出门的时候，小玖从辛家茅屋的房梁上，忍着心痛，把那葫芦梅花雪酿倒了进去。 呜呜呜，不知何日才能再喝上美酒。 美食和美酒，在小玖的心里，比命都重要。可是辛小九，就……也能忍忍。 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怎么人间界就这么艰难呢。 她拿出猎户用的火折子，吹燃纸媒，塞进酒壶里面。 “走你！” 第19章 鳞片 第19章 鳞片 小玖用棉衣包着手，举着酒壶，向前助跑一小段，抡圆了胳膊使劲让酒壶飞的更远。 锡镴酒壶可能也没想到，明明是一个盛酒的器皿，却让小玖当成火药使用了。酒壶口喷出火焰，呼啸而去。 “咣叽”一声，砸在狼群中间。 酒，从酒壶的洞里流了出来，所到之处，皆为火焰。 随即，“嗙”的一声，炸开了。 狼群被这种突袭吓了一大跳，自顾自的跑开。 “不愧是妖怪酿的酒，纯度还挺高……”趁着这个机会，青丘蹿上小玖的后背，爪子紧紧巴住小玖的外衣，小玖飞奔冲刺，直直的向山洞冲去。 眼看就要摸到洞口，谁想到，这边的狼群，意志力竟然比村子那边的坚强那么多！ 几条在离洞口比较近的，体型比较大的狼，听到爆炸之后，只是稍微动了一下位置。 看到身后冲过来的身影，几条狼不退反进，上去就是一个猛扑！小玖想要就地一滚，滚进洞里，没想到意识够了，身体的反应能力还是照原来差挺多。 危急时刻，她把青丘从后背上扔进了洞里！这些狼还不敢进洞，肯定是忌惮着什么。 眼看着巨大的狼爪子就要落到自己的头顶，给自己来个“满堂彩”，小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唉，人间界的旅途也太短了，还没吃到桃花酥。 死了是会去地府，还是去哪里呀。 仙君气还没有消，不知道白碎碎有没有来找我，青丘的娘亲也还没找到。 不知道死，疼不疼呀…… 一个个念头如烟花般蹿出她的脑海，不断的炸开。 哎？预想中的疼痛怎么还没落下来？还是我已经死了？小玖疑惑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往外瞄去，哎？ 她双眼瞪得圆圆的，眼前的男子，手中一柄猎叉，将狼的下颌死死顶住。狼张着大口，爪子却还在挣扎着往辛小九这边够。 男子很高，满身满脸都是血和狼爪狼牙的伤痕，他一步踏出了洞口，魁梧的身躯像山一样，把小玖护在身后。 他眉头紧皱，胳膊上的青筋迸起，仿若杀神似的，用猎叉生生把狼的下巴撕扯了下来！ 狼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死在了地上。 这是，赵大山？ 小玖盯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目不转睛 但是那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星星一样的光芒，更像是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周围的几条大狼都退后一步，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不进攻，也不撤退。 只是围困。 男人冷漠的表情扫过群狼，抓着辛小九的腰，把她抗在肩上，走进了山洞。 小玖缓了口气，才觉得自己双颊似火烧般，变得通红。 赵大山走回火堆后面，依旧是木然的靠着石壁坐下。 刚刚被小玖扔进洞里，摔的七荤八素的青丘，这时候溜边走了过来。 “我说，你打算在他肩膀上呆多久？”有外人在，青丘用眼神询问小玖。 小玖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人家肩膀上趴着呢，忙溜下来。 “谢谢，又救了我一命。”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羞涩的低着头。 没有回音。 她疑惑的抬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刚才没有仔细看，这时才发现，透过血染的外衣，赵大山两侧的脖子直到腮上，竟然透出一片金红的光！ “这个……”她急忙伸手去摸，一触之滚烫，烫的她缩回了手。 “这是，发烧吗？”她扭头问青丘，青丘也摇摇头，表示并不懂人类为何会有这种情况。 她喊了好几句“大山哥”，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小玖只好放眼望去，这个山洞并不深，里面有些干柴。想来，应该是猎人歇脚的地方，也难怪他们能找到这里。 靠进山洞里面的地方，还有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小玖走过去，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鼻息。 虽然弱，却很平稳，看看身上，大概是失血有些多。 这人自然是赵大海。 两兄弟这个状态，外面又是一群不要命的狼……这可真是难办了。 好在柴火看起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火堆和犹如杀神一般的赵大山，让狼群止步于洞口之外。 但是里面无水无粮，无医无药，只要困住他们，早晚也能把他们饿死或者拖死。 看这兄弟俩的样子，应该是跟狼群发生了很多次恶战。小玖在心里掂量了下，放弃去洞口取雪化水的想法。 小玖咬着指甲思考了半天，下意识的伸手往腰上的荷包里面掏了掏。 天无绝人之路啊！ 她竟然掏出了一根青瓜！ 就着青瓜的汁儿，她把一些止血药给赵大海顺了下去。没办法，从山里妖怪那边忽悠来的草药，她并不知道都是干啥用的，只好用赵大伯家的常用药。 接着又和青丘一起，连拖带拽的，把赵大海拖到火堆边上，这个山洞里面倒是很干燥，不会很潮湿，可也同样的，没有水来清理伤口。 她检查了一下赵大海身上，很多流血的口子深可见骨，翻着白肉，好在都不致命。 外敷的药用了整整一瓶，才把伤口都用布条捆上。 又喂了一些青瓜汁，摸了下额头，发现赵大海并没有发烧，这才放松下来。 她忙完这边，又去看了赵大山。 就这么一会儿工，那金红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他的颧骨和额头。 那股灼热的气息，随着赵大山的呼吸，一起一伏，像是马上就要燃烧起来了。 小玖此时也顾不得人间界的什么男女大防，直接上去把赵大山的棉衣扒了下来。 赵大山并没有反抗。 一股热浪把小玖掀了个跟头。 小玖惊诧的看着，棉衣之下覆盖的地方，本应是少年黝黑健康的肌肤，现在却生满了金红色的鳞片，而这种鳞片，她是见过的。 如朝阳霞光，红中带金，大如掌心，触之坚硬，仿若烈火灼心。 曾有一次，五谷仙君招待另一位远道而来的仙人，准备了特殊的芸豆卷，小玖为了想尝尝鲜，躲在会客厅桌子下面。 见到了一只祥瑞的神兽，踏着火焰而来。 这只神兽，就长着这种神奇的鳞片。 “这是……麒麟羽吗？”她喃喃道，“这东西，是人类也可以长的吗？” 第20章 没办法了 第20章 没办法了 细看之下，那些金红的鳞片都是从赵大山身上的伤口里面长出来的。 层层叠叠，还在不断的生长。 赵大山整个人也越来越木然，无论小玖是在耳边大声喊他名字，还是蹦着高扇他脸颊。 那鳞片上越来越高的温度，倒是给自己的手烫了个泡。小玖捂着自己的手，嘶嘶哈哈的吹着气。无论是她还是辛小九的经历，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赵大山身上的热气，已经超过了常人可以忍耐的温度。为了给他散热，小玖已经扒掉了他的棉袍、外衣、棉裤等等的衣物，只留下贴身的内衣，让他靠在冰凉的山洞岩壁上降温。 可效果还是不明显，仅仅一刻钟的功夫，赵大山的长出鳞片的伤口，就开始有烧焦的痕迹。这种金红色的鳞片，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燃尽成灰，连灵魂都摄取掉，不留一丝痕迹。 她试着用刚才的猎叉，想把鳞片从赵大山身上剥离下来。谁知刚一用力，赵大山的伤口，就涌出大量的血，那血流过鳞片，竟然冒出一股青烟，然后鳞片又继续向前覆盖少年原有的肌肤。 “靠，这什么破玩意！”小玖骂道。 赵大山倒是动都没动，仿佛既不知道害怕，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双眼大睁看着洞外的狼群，那双眼睛实在过于空洞，空洞的让人都不寒而栗。 也许……狼群并不是畏惧洞口的火堆？而是他这种的眼神，才让狼群不敢采取进攻的措施？ 不知怎地，小玖心里冒出了一种想法。 毕竟无论兄弟俩多么强悍，那外面的一地狼尸碎片，也不像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 此时，赵大山身上的伤口，仿佛被烧炸了纹的瓷器，一条条即将要裂开的样子，从里面不断的涌出血来。 小玖用衣服擦掉，却还是会继续渗出来，鲜血所流到之处，鳞片也会继续生长。 甭管是什么，小玖十分笃定的想到，一旦再这么下去，赵大山不是被鳞片埋了也被这东西烧傻了。 “怎么办啊！”急得团团转的小玖一把一把薅着青丘的毛……青丘嗷嗷叫了几声，表示你要是愁的话能不能揪自己头发？自己的毛发可是非常非常宝贵的！ “哎？”电光火石之间，小玖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贴身收好的那枚丹药。 老参头的药……在这个情况下能管用吗？ 小玖和青丘蹲在地上，对着丹药看了又看。 “那老头是说，这个在危急关头，可以救人性命对？” “是这么说来着，可你看看，那边那位，不大像是人的毛病……”小狐狸呜呜几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自打看见那片金红的鳞，小狐狸就莫名的害怕，根本不敢上前接近赵大山。 “不管了！”小玖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想，既然是能救人性命的丹药，总不至于有什么毒，最多没什么作用。但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她别无他法。 孤注一掷的她撬开赵大山的嘴，却怎么也喂不进去那颗大药丸。 “死老头，丹药做这么大干什么！不怕给人噎死吗！”小玖在心里把老参头一顿数落。 前阵子听了小玖的忽悠，正在旅行路上的老参头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一边念叨着着“不知道是哪位邻居惦记我老参头，看来我人缘混的的确不错，哈哈哈”，一边摇头晃脑的继续向前云游。 小玖没有办法，只得将丹药一点点掰开，揉成小丸子，再准备喂他。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赵大山的嘴也被烧的干裂起皮，强行把嘴掰开之后，小丸子都喂不进去。 “你要么试试用嘴喂他？”青丘看着这边手忙脚乱的小玖，真诚的说了一句。 “……”小玖动作顿了顿，转过头，一脸严肃的问道，“你都在那里知道这些的？” “我娘给我讲的睡前故事里面，狐狸精救人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方法。”青丘无辜的说道，“每当人类快死了，用嘴喂药就百分百能救活……” “胡娘子，真是个……育儿界奇才啊！”小玖叹了口气，思来想去，眼前赵大山的嘴角肉眼可见的起了燎泡，是多一刻也无法耽搁了。 小玖扬手把药含在嘴里，唇齿相接，渡给赵大山。 她在灵山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吃遍美食，饮过好酒，和白碎碎一起看过很多很多的话本，也听过无数仙民的八卦，心性仍是顽童一个。 这样的情况下，到底算不算一个亲吻呢？ 好在当事人并没有意识，没有给小玖更多的思考时间，随着喉结一动，赵大山咽下了这颗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百草丹。 好一会儿，也并没有反应。赵大山身上的温度还在升高，看上去恐怖极了。小玖为了延缓鳞片的速度，只得不停的擦拭着他伤口流出的鲜血。 “你可千万别死呀赵大山，你救了我两命，我还没有还呢！”辛小九一边忙活一边念叨，“听人说，欠人情债不还，可是要下畜生道轮回的……我可是要回灵山界的人，不能欠人情债，你听到了没有！” 他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若是这丹药不对症怎么办？她还有什么办法救他吗？ “嗷呜——”小玖正在难过，只听见外面的狼群忽然骚动，领头的几条狼浑身绷紧，爪子挠地，一个个战斗的姿态呼之欲出。 “天黑了吗？”她远远望去，刚才忙活的太过忘我，现在才发现，山洞外面，夕阳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 夜幕马上就要来临了。 “也不知道，赵大婶他们怎么样了……能不能抗得过狼群这一晚上的攻击。”她低声说道。 赵大山原本呆滞的瞳孔一下收紧，他甩开身边的辛小九，忽地站了起来。 “咦？” 他光着膀子，仿佛不知寒冷，向着洞口走去。 “回来！回来！那边危险！”小玖连蹦带跳的追过去，却被赵大山反手推了一个跟斗，坐在了地上。 狼群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几只狼呲出了犬齿，耳朵向后，蓄势待发。 赵大山一步迈出了山洞。 “呜—嗷—”领头的狼一声怒嚎，群狼纷纷涌上，一条狼扑在他的胳膊上，牙齿用力往皮肉上咬去。 其余的也各自为战，摆出围猎的架势，上前撕咬。 小玖顾不得其他，忙从边上拿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猎叉，准备加入战局。还不忘给吩咐青丘躲在山洞里多填柴火不要出去。 就在此时，赵大山长啸一声，双臂用力，几条狼的从他身上远远地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那几头狼口鼻冒出鲜血，想是摔断了脊椎，眼见是不活了。 赵大山爆发出一阵长长的怒吼，如同鬼魅杀神一般，浑身的鳞片燃烧着火焰。 扑上来的狼被他赤手空拳的一拳击飞锤伤！ 他好似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力需要发泄，大胆上前攻击的狼都非死即伤，余下的纷纷胆怯，作鸟兽远远散去，跑入山中不见了踪迹。 只是眨眼的功夫，这几十条大狼，就都化作地上的肉块，和视野中的黑点。 看赵大山的样子，还打算追去斩尽杀绝，倒是小玖，高声喊道，“赵大哥，不要再追了！外面太冷了！” 任何动物斩尽杀绝都有违天和，这是仙君经常说的一句话。 赵大山止住了步伐，回过头去，仿佛并不认识小玖一般，双目仍涌现杀气。 此时的他五内俱焚，无比苦痛的挣扎着。 突然他抬头向着山的那边，村子的方向，大吼起来。声音大到小玖产生了错觉，仿佛天地即将变色，整座大山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她不得不用手捂住了双耳。 长长的怒吼声戛然而止，赵大山高大的身躯突然倒在了雪里。 像是燃尽了余晖的流星，他倒下去，身下的雪地迅速融化出一个“大”字的形状。 第21章 内丹 第21章 内丹 “好像……没死。”青丘甩着大尾巴，在赵大山倒下的地方来回绕圈，踩出一圈圈的小梅花脚印。 “我觉得也是。”小玖伸手戳戳赵大山，他身上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刚才一拳锤死一头狼的场面，让小玖十分害怕。她觉得当时如果上前，也许也会被杀掉的。 何况辛小九这又瘦又小连点子肉都没有的小身板，根本抗不了一下。 倒在雪地里的赵大山，身体的温度在迅速下降，金红色的鳞片也随着温度褪去。小玖思忖着，她从未听说过人类身上可以长出麒麟羽，可赵大山无论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村中少年。 她又让青丘闻了闻，青丘表示刚才那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息已经没有了，他伸出小爪子，轻轻按在赵大山头上，然后马上收回来，表示确实是个普通人类的气味。 小玖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她天性开朗，想不通的事情索性放弃追寻答案。 等赵大山体温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状态时，她发现男子身上的伤疤和裂纹，竟然也奇迹般的愈合了！皮肤光洁黝黑，那些被狼咬伤的地方，甚至不留一点痕迹。 “老参头看来没吹牛，也不知道他这百草丹怎么炼制的，竟然连疤痕都能治愈。”青丘对小玖说道，平日里他不大看得上有点神经质的老人参精，觉得老头总是一惊一乍担心雷劈，现在看到百草丹的效果，倒是非常佩服。 “毕竟……人参应该很懂药材。”小玖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啊啊啊真是麻烦啊！”她仰天长叹，“又要把他拖进去啊！他没穿棉衣，睡在外面会生病啊……” “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来人间界，果然是来劳改的吗……”虽然不停的抱怨着，她还是把赵大山连拖带拽的弄回了山洞里。 这次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眉毛舒展开，似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刚刚……是不敢睡吗。”小玖把棉衣盖回到赵大山身上，又往火堆里面添了许多柴火。 “咕噜噜—”青丘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小狐狸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哎，人间界怎么说来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也难为青丘一直跟着自己折腾，这刚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觉得腹内饥火难灭。 好在……遍地都是狼肉。而且天寒地冻的，是天然的冰窖。 孩子终于能吃上肉了，小玖想着。先从外面顺进来一条狼后腿，先用火把毛烧掉，再用从赵大海腰间顺下来的剥皮小刀仔细把皮毛剃掉，切成几小块。 依着小玖的意思，青丘作为一只狐狸，就直接吃生肉就好。不过被青丘严词拒绝了，原因是这孩子竟然从未吃过生肉，每次都是胡娘子烹饪好了才端上来的。 “你就这点像个狐狸精。”小玖说着，用雪水把狼腿肉洗净，串在猎叉上面烤了起来。 油汪汪，滋滋响的肉香，逐渐在山洞中飘荡。 “好像还应该加点佐料！”青丘馋的舌头都要掉下来了，还不忘提要求。 “哪里有？” “他们出去捕猎，身上应该带着盐或者其他的佐料。”小狐狸很有经验的说道，指着赵家兄弟身后的褡裢。小玖刚才着急救人，把衣服连同上面的褡裢都扒了仍在一边。现在衣服是盖在赵大山身上了，褡裢还孤零零的躺在边上。 在吃这个方面，小玖也是最不愿意将就的人。她马上站起身来，去赵家兄弟身边的褡裢里面摸索着，寻找调料。 褡裢里面果然有几个小竹筒，拇指粗细，都有塞子，估计都是调味料。他们常在山间捕猎，一去好几天，椒盐调料是常备品。 打开第一个竹筒，里面果然是粗盐，小玖坐在火堆边，把狼腿肉上细细的撒了一遍粗盐，味道更是诱人了。 另一个打开的时候，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小玖好奇之下，把整个小竹筒倒过来，一颗通红的珠子，骨碌碌从竹筒里面滚出去好远。 那颗珠子红莹莹的，圆润可爱，在火光下发出特别的光彩。 小玖拾起珠子，左看右看，直到听到青丘大叫“肉要糊了！”才回过神去抢救狼肉。 和小狐狸一起啃着烤好的狼肉，她把那颗红珠子悄悄塞进了荷包。 肉哇，可真香！青丘吃的直咂嘴，没想到马上就被安排了工作。 “等下你悄悄回去，给村里送个信。”她吩咐道，“我估计狼群被赵大山吓破了胆子，附近的山上应该是不敢再过来了。”小玖啃着肉，狼肉很瘦，又发柴，还是有点难嚼的。 但比起平日的草根饼子，那香了不知道几万倍！ “看他俩的情况，我不放心，得留下来照看一下。你脚程快，先回村子看一下情况，如果村外面的狼群还在，就先回来，我们再想想办法。”她把新烤好的一块肉塞给了青丘，继续说道，“要是狼群散了，你就告诉赵大伯这边的情况，找几个人把他们两兄弟，和这些狼肉都拉回去。” 说着她挺了下来，看着拿两个前爪捧着肉吃的小狐狸，嘱咐道：“记得进村子先变成人哈……” “……我看起来像是傻吗？”青丘狼吞虎咽的，也不忘回嘴。 不知怎的，小玖隐隐觉得，狼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狼王报仇，而赵大山那敲山震虎的长啸，仿佛是给围村狼群的警告。 总之她的直觉告诉她，村口的狼群，还在的几率并不是很大。 吃饱喝足的青丘走出洞口，轻盈的一个纵身……就如同一颗球一样滚落到了雪里。 小玖扶额，这孩子，也吃太多了！ 青丘也觉得有点丢人，赶紧起身抖抖身上的雪，带着微微凸出来的小肚子，四爪飞奔的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小玖看看天色，今儿在山洞里过夜是难免的了。为了防止其他的野兽，也为了村子近期的口粮。她把那些冻得邦邦硬的狼肉块都收集起来，堆在洞口不远处，然后用外衣兜了雪，把狼肉全部埋在雪里。再把附近的狼血用松树枝扫了扫，覆盖上白雪，这才又回到山洞里面，坐下烤火。 “哎……哟……好香啊，是什么也给我吃点……”一个年轻的声音传进耳朵，小玖忙把刚刚烘暖的外衣披上，走到两兄弟躺着的地方。 赵大海睁开了眼睛，年轻的脸上，深黑的瞳孔被火光一照，闪闪发亮。 第22章 赵大海 第22章 赵大海 “你伤还没好，吃这么油能行吗？”小玖看着埋头大啃烤狼肉的赵大海说。 她本来觉得青丘吃相就不太美观，没想到赵大海仿佛饿狼转世，这浑身是伤，也不耽误往嘴里大口塞着烤肉。 “没办话（法），这泥（里）不能熬走（粥），”他咽下一口肉，满嘴都是油的说道，“况且我好久都没大口吃过肉了，还挑什么时候啊……” “你俩不是捕猎队里面最厉害的领队吗？别人这么说还有情可原，你俩总不会也打不到猎物的？”小玖和赵大海并肩坐着，歪过头去问他。 赵大海放下肉，叹了口气，“都是我哥，每次打猎出力最多，分的猎物最少。得到的猎物还要分给村里没有年轻劳力的贫苦老人，回家还要孝顺爹娘，为了让爹娘吃的安心，总说我们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为了演的像一点，甚至每次出门都还要带上佐料筒子。”他摇摇头，“其实我还是能吃到一点儿的，我哥是真的只啃草饼子。这年景，连动物都见不到影儿，喏，就连上次用来换你的那匹狼，还是我哥跟整个捕猎队赊来的。” “啊？他们还真要你们还啊？”小玖不高兴，“就算是要债，也应该管我要呀！” “你家有个屁啊。”赵大海粗俗的说道，“就你一个黄毛丫头，扔油坊里面都榨不出二两油。” “何况我哥说了，人是他要救的，债他来还。” “他还……真是死心眼。”小玖的声音逐渐小下去，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是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嘴唇上还火辣辣的，还留有那灼人的温度。 “说起来？我哥怎么躺着还没醒？”刚刚他爬起来就去看了赵大山，发现对方性命无忧的时候，才扑到烤肉这边。 “……可能是累得。”小玖也无法解释，好在赵大山滚了一身的泥土狼血，也看不出愈合的伤口究竟怎样。 不管怎么说，小玖都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即使对方是他的亲弟弟，也是少一人知就少一事。无论对赵大山还是对自己来说，现在生活在人类中间，就必须要遵循人类的定律。 非我族类这种事情，她也是见的多了。即便在灵山界，也总有各种族群间的冲突呢。 “你们是怎么躲过那么多狼的？”小玖对兄弟俩的经历也十分好奇，在赵大海填饱了肚子，拍着肚皮打饱嗝的时候，询问道。 “那头狼咬死了小六子。”提起这个，赵大海的眼神一下子暗下来。“小六子没爹没妈，打小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大海哥’、‘大海哥’的叫着。这次跟着打猎，也是饿得不行了，谁想到，就被咬断了脖子。” “我俩红了眼，当场把狼剥皮碎尸，可能是血腥气太重，招惹了狼群。”他停了下来，陷入了迷茫中。 “但是狼太多了，这些狼越过了各自领地，聚集起来，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时要么全死，要么……” 他欲言又止，小玖却理解他的想法。“一定是你哥，决定替大家挡下来对么？”她猜到了，赵大山这种人，看着同村的小孩死在自己面前，肯定要努力保护下其他的人。 就比如，实际上在辛小九的记忆中，和赵大山几乎没有交集，可他还是要把她救回来。 这人，活的真累。她嘴角向下弯了弯，内心却泛起一点甜。 “后来，我哥拖着那条大狼的皮肉往相反方向跑，他把身上的弓箭、砍刀什么的都留给了村里其他人和我。”赵大海露出一个淳朴的微笑，“可我怎么能让大哥一个当英雄呢。” “狼群一开始都跟着血腥气追着我俩，趁这机会，村里人往回跑出去很远。我们刚开始还有体力，借着周围的松树和狼周旋，我们爬到树上，狼就上不去了。” “真机智！”小玖夸赞道。 “机智什么呀，都是没有办法。”他苦笑着说，“我们爬上的那棵树，非常粗壮。狼群撞了半天，也只是晃动一下，我们想，暂时安全了。” “谁想到，狼群竟然变换了队形，一层一层的叠上来，没一层都比下面那层少几只狼，就这样，竟然能叠到和我们差不多的高度。 “狼竟然会叠罗汉？”小玖咋舌，她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普通狼群的智力。毕竟她跟青丘确认了几次，这些狼里面并没有妖怪或是快成为妖精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大胆，敢单枪匹马闯过狼群。要是早知道狼群这么聪明，也许……不，没有也许，她咬咬牙，如果她不来，如果没有百草丹，赵大山……可能就活不了了。 “是啊……我哥把我护在后面，跟狼在树上搏斗。最开始只是被抓伤，狼不断掉下这座由狼叠成的塔，又有更多的狼爬跳跃上来……我一个不注意，被狼偷袭，眼瞅着就要被狼咬掉一条腿！我哥为了救我，把整个胳膊塞进了那条狼嘴里，抓住狼的舌头拼命往外拽，拽的鲜血直流！” “纠缠间，我们一起从树上滚落，掉到了下面。我眼前一黑，就……摔晕了。”赵大海挠挠头，“不过我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拖着我走，还有火光什么的，之后就是烤肉的香气直冲鼻子，我就醒来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躲到这个山洞里的吗？”小玖发现并没有听到自己最想知道的那段，追问他。赵大海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表示确实没有记忆。 “唉……只能等着大山哥醒了。”赵大山睡的很熟，没有鼾声，气息却很平静。小玖把自己到了山洞之后的事情挑能说的说了一部分，只说在外面就看见一地狼的尸体，进来就看见两兄弟在地上躺着，只好先烤肉果腹。 赵大海的思维比较跳脱，顿时想出会不会是山中有武林高手，拔剑相助，杀伤狼匹无数，才吓得群狼归山。小玖噎了一下，觉得赵大海一定很喜欢听话本或者评书。 “哎？你咋知道的？”赵大海最爱的就是去茶馆蹭说书先生的话本，故事里的侠客银鞍白马，飒沓如流星的感觉一直是他向往的。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大海哥。”小玖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大海咳嗽了两声，她担心的询问着，答案是可能狼肉吃咸了…… 赵大海把离火堆比较近的地方让出来，让小玖凑合躺一会儿，自己则去哥哥身边照应着。山中夜沉，洞外寒风，倒是月明星稀，洒下一地碎银光。 每次遇到赵家兄弟，都有这么晴朗的星空，小玖看着洞外的星星，把自己蜷缩在棉衣里。 她算了下时间，如果青丘回去狼群未散，这时候也应该返程了。 如果狼群散了，倒是有可能在村里住一宿，明天早上再出发来这边救人。赵大海虽然拍着胸脯说自己的伤没啥问题，刚刚走路的时候还是有些踉跄，辛小九的身体瘦小，也很难背负赵大山回到村里。 眼下按兵不动，原地等人，才是最好的办法。 临睡前，她忽然小声问了一句：“大海哥，你们收拾那条黑狼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吗？” 赵大海迷迷糊糊的声音从洞的另一边传来：“那能有什么特别……哎？那条狼好像肚子里有个石头，牛黄狗宝似的。我哥觉得可能去药材铺能卖上价，就给收起来了，不过刚才我没看见，可能是掉哪里了……” 小玖暗地握了握拳，果然是这样的。 第23章 回村 第23章 回村 那黑狼，虽跟马神婆说的什么山狼王不搭界，也应是有不凡际遇的。可既未成妖，无论如何也是练不出内丹的。 夺丹。 这在灵山界是非常大的禁忌。无论是仙民还是妖鬼，修炼内丹都是非常艰辛的事情，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坚毅的内心。得到一颗内丹，对修行和法力都有相当大的助益，可从他人那夺取内丹，则是令人不耻的行为，是会被逐出灵山界永不得再回来的。 而且夺丹，是会有报应的。天道轮回不爽，没人能侥幸，只是早与迟。 那条黑狼很可能对方极其虚弱的情况下，夺取了某个修行尚浅的妖或精怪的内丹。她想起村里郑大说过的，这条狼并不像荒年的野狼，而村子这些年的猎人上山，也未曾见过狼群有整齐划一的行动。他们很可能是刚刚才有了这样一位能号令好几座山的狼王。 吃了有修行的内丹，自然比一般狼要开智，却依然被赵家兄弟围捕而死…… 人饿起来果然好可怕，而且什么都敢吃。小玖对人间界，又有了新的认识。 那么群狼，也许并非为只是为了报复杀死了他们的狼王，而是因为，这颗内丹的去向。 他们只知道狼王被人剁碎了，可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类带走了丹丸。由于赵家兄弟最开始拖着狼尸，群狼就追逐两兄弟不放，而放过其他村民。可后来群狼并没有在狼王的尸体上发现这颗内丹，只得兵分两路，一部分去追着捕猎队去了村里。 这也是为什么捕猎队一开始还能逃脱，可跑得慢的几个还是被狼群追上了。 赵大山爆发出的能力，也许让狼群误以为内丹已经被他吃了，所以才最后怒起一击。然后四散逃去。 小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顺便佩服了下自己的脑子。果然，虽然辛小九的身子瘦弱，可脑子还是和她小玖一样，是个小机灵鬼嘛！ 来龙去脉想通了，小玖脑子一放松，开始呼呼大睡。 直到有人用力推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叫：“阿姐！阿姐快醒醒！” “青丘……别闹了！我再睡一会儿。”她翻了个身，白花花的阳光好刺眼，照在她的脸上，她不禁用手背覆盖住了眼睛。 怎么这么亮啊，日上三竿了吗？还有好多家务活没有干呢！ 小玖慢慢睁开眼睛，几张人脸挤在自己的眼前，一下子精神了。 卧渠，吓死人了！她蹭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脑袋保持清醒。 这才看出来，刚刚是赵大婶，里正还有几个乡亲，正围在一起看着她。虽然……她知道大家都是好意，但是也不愿这么盯着她！这下子睡意全无了好嘛。 她这才看见，山洞里面来了不少的人，村里的老少爷们，甚至连吴老二都来了。 青丘化成的小男孩，还没有束发，胡乱的扎着俩小揪揪，坐在赵大婶怀里撒着娇。 “赵大婶，阿姐不理我，是不是不要我了呀。”奶奶的声音透着委屈，让人莫名的心疼。赵大婶的心都要化了，忙哄着他说，“青丘这么乖，哪有人舍得不要你呀。” “何况青丘这么厉害，带我们来这里，一下子就找到哥哥们了！”赵大婶嘴上抹了蜜似的不断的夸着青丘，青丘得意的看着小玖。 “等回家大婶给你做肉饼吃！”青丘听到有好吃的，这才开心的给了小玖一个“我厉害”的眼神。 好，狐狸精果然都是招人稀罕的。 这边赵大海倒是早都醒了，正在帮里正指挥调度村里的人，把他哥搬到大型的雪橇上。 赵大山身上裹好了棉衣和棉被，看上去像个巨大的千张卷子，可依然昏睡不醒。好在并没有发烧，让赵大婶放心下来不少。 里正则是非常高兴，指挥村里人就地把门外的死狼搬进来，剥皮剔骨切肉，整理成块搬走。在这种荒年，能得到这些狼肉，简直是过了大年了。算上骨头和皮子，分给全村省着点吃，也能顶一段时间的口粮。 冻好的肉可以储备很长时间，加上别的吃食，村里人顶到开春山上长野菜就能缓过来了！里正在内心盘算着，没想到招惹了狼群，竟然还因祸得福了？ 昨天听青丘说赵家兄弟的受伤的事情，马神婆还横档竖拦的，不让村里面派人出来。昨天傍晚，村口的狼群突然四处逃窜，一条也没剩下。马神婆说是因为自己跟山神爷虔诚的祝祷，才化解了冤屈，赵家兄弟断断是不能救的，山神爷正是因为收了赵家兄弟的命，才放过全村人。 说的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儿的，这下全村都犹豫了，不敢出手。 赵铁匠腿脚不好，他屋里人一个女人家家的倒是要单枪匹马出来找儿子们。 嘿，这时候小青丘又说话了，说可惜了那么多狼肉，搬不回来。他身上本来就带着一股烤肉的香气，这句话说完更是让众人都吸溜了口水。 马神婆又神神道道说了点什么，可饿急了眼的人闷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赶紧回家拿上各家的爬犁和雪橇，没有的也拿筐和篮子什么的，准备一道救人去。 亏得里正是很有威望，村里面一地狼藉，都走了那能行呢？为了架篱笆墙防狼入村，甚至拆了几家的院子，得收拾好呀。 里正承诺，运回来的狼肉按户平均分配，这才按下了涌动的人群。即使是这样，像吴老二这种占不着便宜就算吃亏的人，还是死乞白赖的跟来了，想着能不能占点便宜。 “唉……”听完了青丘说的这些经过，小玖问道，“他们就没怀疑你这个小屁孩是怎么出村子，怎么找到我们，怎么再回去的吗？” “没人问我啊。”青丘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小玖看着赵大婶扶着坐上爬犁都十分笨拙的赵大海，还有仍旧在沉睡的赵大山，哭笑不得的说，“你看你们受这么重的伤，就为了这样一群人啊……” 因为要带赵家兄弟回去，也没有多余的爬犁和雪橇，小玖只好把青丘背到背上，和村里人一起徒步跋涉回村。 不管怎么样，赵家兄弟性命无虞，村里又得到了这么多度灾的口粮。甭管为了什么，在这灾年有邻里肯帮忙，总是好事。 除了马神婆那厮。小玖在自己心里的小账本上，给马神婆狠狠记了一笔。 第24章 疗伤 第24章 疗伤 “赵大婶，你就让我进去！” 天刚一蒙蒙亮，小玖就蹲在赵家门外，把刚起来开院门的赵大婶吓了一跳。 “丫头，又这是怎么啦？” “我炖了汤给大山哥补补身体。” 小玖手里端着包裹的十分严实的黑陶锅，里面是精心炖了一晚上的肉汤。 昨晚上她连夜按着李小花，帮她辨别了上次晒干的草药。山中妖怪种的草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李小花法力稀松，可也是本地的妖怪，有几种受伤后温补的草药还是认得很准的。 小玖又趁着月光，去松针上收集了洁净的雪花，配合着李小花的净水之术，熬了一晚上的肉汤。 其实她对医术和草药最头疼了，在灵山届的时候就嫌弃草药的味道太苦。直到有一次吃了顿药膳，那美味直接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 从此她坚信一件事情，只有好吃的，才能真正治愈身心。 这锅肉汤，经过李小花的手，自己又亲自炖了一个晚上，撇去所有的药渣之后，竟然清澈见底，喷香扑鼻。 “大山他还没醒……”赵大婶的语气里有点担忧，儿子从山洞里回来，就一直睡了好几天，但村里有经验的老人都来看了，都说这孩子心跳气息都很稳，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醒。 他爹已经请人带着分到的肉和钱去镇上找大夫了，只是不知大夫肯不肯来。倒是辛小九这丫头，每天天不亮就往这边跑，送吃送喝，照顾受伤的兄弟俩，还忙前忙后的帮着自己干活。 “人是铁饭是钢，大山哥这几天只喝白水，肯定是饿得没力气醒过来了。”小玖只能随口应付，找个理由把这锅药膳喂进去。 “这可是我用独家秘方炖了一个晚上呢，可香了。”小玖把锅伸到赵大婶鼻子底下，赵大婶也不禁抽了抽鼻子。 听说是小丫头熬了一夜的汤，她有点不忍，可是昨天周婶子的话…… 她低头看小玖，小玖一脸甜甜的笑意，自己完全不好拒绝，只得放她进了院子。 小玖端着锅，一溜烟的跑进屋里。村里人醒的早，赵大伯已经开始忙活今天的活计了。平日里都是两个儿子早起劈柴烧火倒炉灰渣滓的，如今两个小子都受了伤，只得他拖着一条瘸腿去干这些。 平日赵大婶就非常辛苦，小玖很心疼这一家人。 赵大伯宁可牺牲两个儿子也要保卫村庄，可分狼肉的时候，也没见里正多给多少。 他们都是好人，小玖不太懂人间界的蝇营狗苟，只是他们一家都对她很好，那她也要涌泉相报。 “哟，小九又来啦？”赵大海坐在炕上，靠着铺盖卷，倒是自在。“我哥还是那样，我倒是浑身都疼……我都羡慕我哥了，一觉睡过去应该就不觉得疼了？” 他是筋骨皮外伤，农家娃皮实的很，虽然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可刚龇牙咧嘴换了药就神采奕奕的。 小玖应声点点头，眼神却一点没往他这边飘，径直落在安静的躺在一边的赵大山身上。g 她费力的扶起赵大山，让他半身靠在被褥团成的一个坡上，赵大婶欲言又止，只得帮着这丫头扶好儿子。 她打开黑陶砂锅的盖子，香味盈满了屋子。 “哇，煮了什么这么香啊……”赵大海手退并用奋力的凑到跟前，脑袋都快掉到锅里了。小玖却拿起一个汤匙，放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她吹的很小心，生怕沾上一点点唾星子，小指还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非常温柔细致的动作，连赵大海都看呆住了。同为农家的孩子，他几乎是看着辛小九长大的，这个小丫头现在虽然还是黑瘦黑瘦的，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温文尔雅。 自己到底伤的是四肢还是脑子？这丫头怎么越看越好看了？ 汤吹得稍温一些，小玖就用汤匙稍微撬开赵大山的嘴唇，一勺一勺的灌了下去。 回来之后，赵家的老两口也是想尽办法，可这几天都只能喂进去一点点白水，赵大山连肉粥都不往下咽。 小玖这锅汤看似清澈无物，实则是难得的药膳，温补调理身体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天在山洞中的遭遇，让小玖觉得赵大山的身体可能并非常人，也许用妖怪的法子更能管用一些。 前几口还不太顺畅，有些汤顺着嘴角，流到了赵大山的脖子上。后来，赵大山的喉结缓动，竟是一口接一口的咽下汤去。 “能吃饭，就有救了！”赵大婶用围裙擦擦眼角的眼泪，转身出了屋子。倒是一旁的赵大海，突然大叫：“小九，你这汤别都喂我哥呀，也喂我一点尝尝，我可是也受伤了！” “嘻嘻，大海哥，下次，下次。”小九跟赵大海嬉皮笑脸，内心却在想，这里面放了一堆妖怪种的草药，人类喝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除了赵大山那种变态体质，别人她可不敢给喝。 “给我尝一口，就尝一口好不好？”赵大海张大嘴，示意小九来喂他一汤匙。小玖调皮的摇头，表示绝对不给。 就在两人玩闹的时候，一直仿若沉睡的赵大山忽然咳嗽了两声， “我……还没喝够呢。”他动动嘴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剑眉星目，少年的眼睛长而方，透出英武的锐气。继而那锐气转瞬即逝，小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淳朴又善良的大山哥。 “大山哥醒啦！” “哥你醒啦？”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欢呼，惊动了外面的赵大婶和赵大伯。 “什么？山子醒了？”赵大伯丢下手里的斧头，连瘸了的腿都不顾了，飞奔回到屋内看着醒来的儿子，老泪盈眶。 “爹，娘，你们都看着我干啥呢？”赵大山动了动腿，一跃从炕上跳了下来，活动了活动胳膊腿。 全屋的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明明受伤比他轻的弟弟，腿还落不了地，胳膊也摔伤了，还哎呦哎呦的在炕上躺着。倒是他，一身血污，连个伤口都没有，听赵大海说俩人是一块儿摔倒树底下的，就怕他醒了之后身上有哪里内伤不知道的。 “山子……你，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赵大婶但心的摸着孩子的手臂和后背，倒是赵大山憨憨的笑了。 “娘你说啥呢？我好得很，现在就能打一套拳给你看。” 说罢，就在屋地上虎虎生风的打了一套长拳，打完收势的时候，赵大海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敢情他哥这怎么比之前还健壮了？ 赵大伯和赵大婶心中大喜，虽然还不明白儿子怎么就从昏睡一下子蹦起来打拳，正常人躺几天不吃不喝也没这个精神啊！但只要儿子健健康康的，不比啥都强吗！ “哎……狼呢？我们不是在树上吗？”赵大山迷茫的看着抱着自己喜极而泣的父母，仿佛脑子才反应过来似的，“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家里炕上了？” 赵大海大惊，忙问道，“哥你忘了后来的事情了吗？” “我就记得那只狼就要咬到你的腿了，我一着急就……就…　…就不记得了。”赵大山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我哥伤到的，可能是脑子。”赵大海两手一摊，无奈的看向小玖。 第25章 守妇道 第25章 守妇道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要说到底是亲娘疼儿子，赵大婶第一个反应过来，忙把大儿子扶到抗沿坐下。 “大山你记得爷爷叫啥吗？” “赵永贵。” “奶奶呢？” “赵钱氏。” “一加一等于几于？” “等于二啊……娘，我真没事！”赵大山哭笑不得的看着母亲，　他除了实在想不起之后发生了什么，身体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连之前能够吃饱饭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的充满力量。 “没事，没事就好！你想吃什么，娘这就去做……”赵大婶看儿子的脑子并没有受伤，开心的走去厨房准备吃食去了。 里正分来的肉一部分拿去换了苞谷，昨天熬了一些肉粥，全家很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嗯……刚才的汤还有没有了？”赵大山问道。 “有有，在这里。”小玖把手里的锅递过去，看着赵大山吃了个底朝天。 可惜了，小玖心想，赵大山把之后的事情都忘了。忘了两兄弟是怎么到山洞里去的，忘了山洞外面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死狼，这将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团了。他也忘记了拼命救下小玖，也忘记了……小玖是怎么给他喂的百草丹。 想到这里，她脸颊忽然如火一般通红。惹得赵大婶看过来，不由得问：“丫头，你脸怎么那么红？别是这两天折腾的感染了风寒？这两天你起早贪黑的帮我忙活，可别发烧了啊！” “啊……谢谢你。”听说辛小九不辞辛苦的帮母亲照料自己两兄弟，赵大山十分感激，忙握拳行礼，感谢辛家小妹子。 小玖倒是一仰头，表示不用客气，抱着那个空了的锅，一溜烟的跑了。 “孩子倒是个好孩子……”赵大婶看着小玖的背影，摇摇头，不舍的叹了口气。 晚上，赵家兄弟都睡熟了，连赵大海也不再聒噪自己的伤口有多疼了，其实赵大婶知道，孩子这是跟自己撒娇，家里条件不好，两个孩子早早就扛起来务农和赚钱的重任。 赶上灾年，还冒着危险去山里打猎。海子还好，从小也知道说苦说累，山子则是一直连声都不吱，生怕父母担心，受了多大的委屈，遇到塌天的困难，都自己一口吞了，绝不给爹娘添麻烦。 十里八村都觉得这俩孩子仁义。可…… “他爹，你说来年要是缓过来，是不是该给他哥俩说个媒了？”赵大婶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两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现在好歹有机会跟老头子说了。 “…害，这灾年，咱就算有钱说媳妇，哪有钱给人盖房子呢。”老头子咳嗽了两嗓子，趴在炕上掏出烟袋锅干嘬了几下。 早就没了烟叶子，可赵老头这习惯改不了，只能过过干瘾。 “让人媳妇一过来就跟着我们受苦，也实在是…不落忍。”赵老头说到，赵大婶也不由得点头。 “唉…我看老大老二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赵老头说道，“老婆子，你怎么突然想到给儿子说媒这事儿？” “我看辛家那丫头…八成是对咱家山子有意思。”半晌，赵老头都觉得自家老婆可能是睡着了的时候，赵大婶突然说道。 “呵呵，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个死老头子能看出什么，年轻时候你都不懂这些女儿家家的心思。” “喔，好，好我不懂。那辛家丫头，我瞅着挺好的！过去没太留意，可最近几次事情，看着有勇有谋的。尤其是这次，也算是咱家的救命恩人了。” “唉……人确实不错，怕我照顾他们两个累着，一直抢着帮忙干活。人也知书懂理，以前我也是没看出来。”赵大婶惆怅的看着厢房，两个儿子的婚事，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那咱们去找个媒人？” “就是这个……不行。” “为啥不行？男婚女嫁，正大光明嘛。” “辛家那丫头，已经有了婚约了。”赵大婶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苦涩。 昨儿晌午，她去村里祠堂门口领狼肉，遇到周氏，两人年龄相仿，又顺路，就一起闲聊起来。 说道辛小九这两天不住的往赵家跑，周氏非但没有夸赞她，倒一个劲的数落。 “这辛家大丫头都是有了人家的人了，虽说还没过门，可三媒六聘都过了，礼也收了！怎么还往别人小子家屋里钻，也太不守妇道了！” 周氏是个高嗓门，声音一个拔尖就刺进赵大婶的耳朵里，她这才想起来，辛小九确实是许了人家的。 原本转过年就要上花轿了，一场雪灾，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给耽搁了。 “哎哟，赵嫂子，我可不是说你家，咱村谁不知道老赵家是行的端坐的正的～正经人家～，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都不听，能行吗？”周氏拉长了声调，扯起了老婆舌。 “这几日村里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她和你家儿子有私情，这才着急冒险出去救人。” “唉，这要是两个娃儿要是都没婚约，咱们乡里乡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就算老辛家全家逃难，这个女儿也已经算是人家邻村二赖子的人了。” 她又加重了一下语气，“咱们穷人家找媳妇，不就图个清清白白嘛。你可得想好了，别让她连累了你们家名声，以后可不好再找媒婆说儿媳妇。” 赵大婶听了周氏的话，连领狼肉的时候都心不在焉，被周氏趁机摸去了一小块也没发现。 名声，在人间界是最了不得的东西。赵老头宁可承受丧子之痛，也不能丢了自家的名声。 就算她很喜欢辛小九，哪怕山子也喜欢这小丫头，可已经有婚约的女人，是无法进赵家大门的。 所以早上辛小九来送汤的时候，她才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这个姑娘。可看她那炭火一样热乎的心，又舍不得说半个重字。 “……唉，那可惜了。”赵老头收起烟袋锅，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沉沉睡去了。 一旦三媒六聘过了，无论对方是老是残，是懒汉还是鳏夫，都只能嫁过去。 即使对方逃荒去了，甚至饿死了，不能来轿子抬走女方，这姑娘也不能嫁人，只能守望门寡。 如果村里上报给朝廷，还能得一座贞节牌坊，是全族的荣耀。 就是可怜那丫头了。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赵大婶想着小玖平日活泼利落的一言一行，这么伶俐善良的姑娘，自己怎么早没发现去下订礼啊？ 可转念一想，老辛头要的那聘礼，自己家也着实出不起。 乱七八糟的想法，赵大婶一夜未眠。 可无论怎么说，以后是千万不能让她和山子来往了，女人就是得守妇道。 多苦也得守，她想。 第26章 不对劲 第26章 不对劲 最近天气逐渐回暖，小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首先就是在村子里面行走的时候，背后总有一些婶婶嫂子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但只要她走进，对方就马上闭口不谈，忙活手里面的活计。 其次就是最近都看不到赵家兄弟的影儿，每次去赵家，也是隐隐感觉到赵大婶不欢迎她进去。她还是对自己很好，可那种好，就透着一股疏离，和之前的亲热完全不同。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就是家里的木柴，还是会无缘无故的多出来。 家里有小孩子要糊口，她也就没再管这些事情。每日和李小花打听孟炉村周围的地势、土壤、风物、水流等等，还要到实地去看一看，虽然现在雪还没完全化干净，可也得对来年春天有个打算。 在辛小九的记忆中，自家有一亩半的薄田，位置又远，非常低洼，雨水多了经常就会涝。老天眷顾的时候，还能收点高粱或者苞谷，但凡雨水多一点，就基本上颗粒无收。所以老辛家很穷，又总是欠债，每当借钱回来的时候，爹娘心情就不好，就会拿她撒气，让她去把家里的水缸挑满。 小玖摸着肩膀上已经看不见的痕迹，还是觉得有一点痛痒，那可能是这具身体烙在心底的记忆，哪怕灵魂已经离开了，也还无法完全消去。 有了少少的苞谷和狼肉，时不时还能从荷包里面摸到一点菜蔬，近几日小玖和青丘的日子，过的竟然还算可以。 这日她正打发青丘去院子里盛一盆积雪回来，不料青丘却欢呼跳跃的叫着：“小九，小九你来看，雪都开始化了！” 这熊孩子，在没人的时候从来不肯叫她阿姐。 她本就觉得今天格外的暖和，忙掀开窗户看去，只见外面阳光刺眼，雪消冰融，房檐上的冰溜子，都滴滴答答的化下水来。 “完了！”她叹气道，偷懒的日子看来要结束了。 原来，孟炉村其实是个苦水的村子，只有村东有一口深井。而辛家的小茅屋是在最西边的山坡上，背靠后山，离水井最远。因着雪灾，路滑难行，离井口远的人家，就用干净的雪化水来用，倒是省了平日挑水的辛苦。 村子里代代传下来的规定，离水井住的越近的人家，在孟炉村族中的地位就越高。里正家因着世代是村里的族长代表，离着是最近的，而后是一些德高望众的老人家，再远些是村中富户，再远些……就是穷些的人家，最远的，就是又穷又没有地位的外来户，比如辛家。 小玖在辛小九的记忆力，体会到了小丫头肩上抗着一根扁担，挑着两桶水晃悠晃悠的爬上自家门前大上坡的艰辛和痛苦。 之前一门心思都在灾年怎么吃饭活下去上，现在稍微缓和一点了，才发现要面临的问题更多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正还趴在窗口，做白日梦的李小花。 李小花的灵力，是能够净化身边的水，这种法术如果修炼到一定程度，可化万物为露水。啧啧，多好，直接就能解决家里的用水问题。 可她不行，尽管有这个天赋，她修行却有限。 现在他们家主要吃的用的，还是积雪化的水。等到积雪化干净了，即使是李小花也不能无中生水，还是要去村中挑水来吃。 小玖想到这里，不由得把柴房的木桶和扁担拿了出来，试了试。 “咣当！”木桶落地，差点砸了自己的脚！这也太沉了！光是空桶就这么重，更别说担水还要爬坡了！ “你在干什么呢？”李小花听到木桶落地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就看见跳脚的小玖。 “我们去村里水井那边看看。”人总得未雨绸缪不是？ 李小花忙去补了补妆，俩人并肩行走在村子的青石板上。积雪化成的水“哗哗”的在两人脚边流淌而过，冰冷泥泞。 远远望见一个人影，在井台边往里看着。 “那不是赵大山么？”李小花眼尖，反手从背后捅了捅小玖，一边挤眉弄眼的示意小玖上前去跟他搭话。 青丘这个大嘴巴，回村以后把那天山洞里的事情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全说给了李小花听。酷爱八卦的李小花顿时来了精神，每次提到赵大山都要开小玖的玩笑。 小玖还是很木讷，她觉得活下去，吃饱饭才能思考这些问题，感情这种事情还不在思考的范围内。 君不见随便一个上万年的仙君，扛得过天雷却顶不住情劫。灵山界经常有人遍体鳞伤的来找五谷仙君喝酒，他们都参不透，何况是小玖。 小玖轻快的走到赵大山身边，一拍他肩膀，打招呼道　，“大山哥，你怎么在这呀。” 赵大山听见她的声音，明显就是一个激灵。转头欲走，却被小玖拉住了袖子。 “这几天怎么了？” 回首，她的小脸仰着，很期待的看着他。几天不见，她的眼睛就像是雨水洗过的清泉，湿漉漉的，更加清澈。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是被差点砸到脚的木桶吓出的泪花…… “你身子没问题了吗，大山哥？这就忙着来打水吗？大海哥呢？”小玖连珠炮似的问题不断向他抛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接起，只好微微笑着，“嗯嗯”的回答着。 “嗯什么呀，倒是说个明白，小九可惦记你了呢。”李小花掩口笑道。赵大山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胎记，忙把视线挪开，这个姑娘确实是丑了点，不过人很懂礼貌，自己娘亲也是很喜欢的。 “我身子没什么事儿了，多谢辛妹子惦记。倒是海子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干不了力气活。”他不无担心的说道，“家里水缸也空了，我就正好来打两桶水。” 说着他把辘轳上系的水桶，一下一下摇了上来。 “我能尝一下吗？”李小花很有礼貌的给赵大山行了个万福礼，倒是给赵大山弄了个措手不及。庄户人家很少这么见外，就是过年的时候给长辈磕个头，只有读书的秀才们才讲究这个。 他一个寻常农户，只得把水桶往前递了递，示意李小花自便。 那桶比小玖早上试背的还要大上不止一圈，而且底部竟然不是平的，是一个尖底！见小玖好奇的问起，赵大山有点得意，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是低下头，说：“这是我爹特意给我做的桶，这两个桶拎起来就不能放下，从这里徒手拎回家，就相当于练习武术的基本功了。” 他双臂伸平，拎着两桶水，扎了个马步说道，“拳脚功夫，都要靠力打底，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这是我爹教我们的。” “好厉害啊！”小玖拍着手，星星眼，赵大山更不好意思了。 李小花倒是很不感兴趣，她最讨厌粗壮的武夫，戏文里没有哪个妖精是和粗人在一起过日子的。都是要找文弱的书生，才好被看添香，花前月下的…… 桶里的水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作为水妖，对水质非常敏感。她拿过桶中的半个葫芦瓢，舀了一瓢冰冷的井水，放在鼻子边嗅了嗅，顿觉不好，又不顾赵大山“水太冰对骨头不好”的阻止，浅尝了一口瓢中的水。 “不好，这水的味道非常不对。”她摇头，看着后山上正不断涌下来的雪水，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担忧。 赵大山一脸疑惑的拿过瓢，也喝了一口，说“没问题啊，就是特别的冰凉，我从小就喝这口井的水，就是这个味道。” “这里面，有死气。”李小花一改平时笑嘻嘻的表情，特别笃定的说着。 第27章 不认 第27章 不认 “死气是个啥？”小玖狐疑的问道。 赵大山则是反反复复看着两桶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般春天的水，无论是雪水还是雨水，都有生气。”李小花细心的解释着，“那是一种冬去春来，万物生长所需的味道。” “可这桶水里面，有让人死亡的味道。”看着眼前的俩人还是一脸懵逼，她想了想，决定换个说法。 “你们知道地上的水会渗透到地下？井水，实际上也会受到雪水的影响。”她缓缓道来，“我猜，是这场雪灾饿死的人和动物的尸体，被雪掩盖了，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正在慢慢浮出地面，然后在天气回暖的时候重新腐烂……” “那些腐烂的尸首，会引发瘟疫对么？”小玖忽然惊醒，问道。 “对，就是疫病。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李小花在手上掐算着，告诉她，“始于大雪，终于……人亡。” “那些浸泡过尸首的雪水，融化后流入地下，再汇到井水之中。喝了井水的人再染上疫病，生病后传染亲人，然后不断循环……直至最后附近再没有活人。” “有……有这么严重吗？”赵大山看着眼前这位与辛小九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半信半疑。 “我表妹家可是传世的医官，当年她爹，就是在朝廷里面说了实话才被贬回老家的，她的话那可是千真万确呀！”小玖为了让赵大山相信，开始闭眼睛胡编。连李小花都愣住了，自己就是一个籽孵出来的，爹娘都不知道是谁，怎么还成了朝廷医官了呢？ “这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呵呵。”赵大山憨笑了一下，突然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些异样，忙提着水往家走去，显然没有完全相信李小花的话。 “大山哥，你千万记住，这水一定要烧开了才能入嘴啊！”小玖急切的在他背后喊着，直到看到他点头示意，这才停下脚步。 “咦？你怎么知道烧开了水可以防止疫病？”李小花对着又回到井边往里看的小玖说，小玖一脸不屑回答：“这在我们灵山界是小孩子的基础知识，学堂要教，先生要考的！” “哦……可人间界似乎不太知道。”李小花看着又有几户人家陆续来井台打水，看到辛小九姐俩，竟然都离远了绕着走。 “刘嫂子，你也来打水呀。这水不干净，千万记得要把水烧开了喝啊！”小玖看着一位同辈的嫂子来提水，殷切的嘱咐道。 哪想到这刘嫂子，平时不小不说话的一个人，竟然躲开辛小九的手，绕了一个大圈，从井台的另一边走上去开始打水。 这一下子，可把小玖弄蒙了。要知道之前在马神婆家里分了苞谷之后，小玖在乡亲们眼中那是突然变成谁见谁夸的大好人。再加上小玖比原本的辛小九嘴甜了不知道多少倍，这在村里的人缘一下子好的不得了。 像刘嫂子，上次见面还亲热的拉着小玖的手，让她去家里坐坐呢。 刘嫂子躲躲闪闪打水的样子，让小玖十分不解。过了一会儿，周婶子也来提水，小玖虽然在纳闷，也是积极上前，好心提醒她要烧开水再喝。 周婶子横眉竖眼的对着她，小玖不小心碰了一下周婶子的桶，她一把将小玖推坐在地上，把那桶水直接泼在了台阶上，重新又提了一桶。 走的时候，还回过头，冲着小玖，狠狠在地上“呸”了几口。 小玖莫名其妙，火气也蹭的窜上来了。这货在灵山界就是个无风要起三层浪的主，到人间界好心好意的对村里人，现在无缘无故的被针对，她可不是吃素的！ 也许原主人辛小九只会忍气吞声，可小玖那是有仇当场就报的性格。 她撇下李小花，快跑几步拦住一同归去的两人，双手一横，谁也别想过去。 周婶子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气性这么大。 “周婶子，刘嫂子，我辛小九是有哪里礼数不周了吗？”她的语气里压着隐隐的怒火。“我好心好意提醒把水烧开了再喝，是哪里不对吗？” 刘嫂子看着小玖，畏缩了一下。毕竟小玖前两天单枪匹马闯狼群，还是留了点威名的。 周婶子倒是“哼哼”冷笑了两声，说道“你对我们倒还是有点礼数。”话音一转，又道，“可惜你大事上面犯错，妄想凭这点小恩小惠来讨好我们，真是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哪个大事上面有问题，你倒是指出来？” “咱要说出来，可就没那么好听了！”周婶子眼珠一转，理直气壮的叉腰。 “身为女子，不守妇道，还想要别人好脸子？”她有些得意的说道，抓对方小辫子然后上去踩两脚，是她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妇道？”小玖震惊，“是什么玩意？” “看，我就说这小丫头就是个破鞋，如此把咱们女人家的清白不当回事，绝不可能是个守得住的。”她扭着腰，跟刘嫂子耀武扬威。 “这……”刘嫂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提醒辛小九。“辛家丫头，你最近和老赵家走的太近了啊。你爹可是收了人家聘礼的，三媒六聘都过完了，你不能再得陇望蜀的……和赵家那哥俩有啥仨瓜俩枣的，咱们村丢不起这个人！” “啥？”小玖先是愣了下，继而狠狠冷笑了一下。 “我爹收了人家聘礼，你们倒是找我爹去啊！看我一个人没爹没娘，任你们拿捏？” 辛小九，应该也是很不满自己的婚事的。一想起来这个事情，小玖就觉得身体里一股火直冲天灵盖，这是这具身体反射一样的愤怒，即使她活着的时候无法反抗，死后仍然把怒火留在了身体里。 小玖那就更不用说了，她们灵山界讲的是自由恋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她眼里就是个屁！就算对赵大山的感情还是模糊不清的，她也绝不会像辛小九一样妥协于这跟买卖一样的婚约。 “今儿我辛小九就把话撂在这里，这个狗屁婚约，我还真就不在乎。我爹娘卖了我两次，一次给邻村二赖子，一次给米肉铺子，养育之恩我一文钱也不差他们的了！” 周婶子一副果然她就是个破鞋的表情，趁着小玖发呆的时间，拎着水桶，一步三扭的往家走去。 刘嫂子也摇摇头，跟了上去。 “吃瘪了～嘿嘿嘿。”李小花真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在旁揶揄她。 小玖则是一言不发，缓慢的跟着周婶子和刘嫂子，一路行走。 那两个人一路上从志得意满的交流，到有点惶恐的时不时回头看看，到最后根本不敢说话，眼神里露出恐惧。 小玖眼睛里倒是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她看看前面，拐过这个岔道就是另一条小路，周婶子和刘嫂子家就不远了。 她飞快的做了个蹬地的动作，借力用力，嗖嗖的冲到两人前面。俩人吓得一惊，手里的桶应声而落，溅起水花。 小玖飞起两脚踹在水桶上，水桶歪在一边，里面的水流了个一干二净。 “我的水！你个小蹄子！赔我的水！”两个人尖叫着，咒骂辛小九。 眼看着就要到家，这一路上提水的力气都浪费了，何况家里还等着吃水，两人气急败坏！ 小玖仿若没有听到，扬长而去，内心突然，嘿，就轻快了！ ” 第28章 选择 第28章 选择 “你打算怎么办？”李小花追上小玖，不无担心的看着她。 “反正我不能让她们给欺负喽。”小玖刚刚痛快了一下，还没往深处想，这会儿也是有点发呆。 “按照他们一贯的做法，你应该远离赵家兄弟。”李小花很有经验的说道，“安心的在家里等着对方来花轿抬你，或者一边守望门寡一边含辛茹苦供青丘读书，等他考上状元你就能享福了！” “你倒是对状元很执着啊……”辛小九回过身吐槽她。 “人间界的戏文里面都是这样的啊，女子要么供夫君读书中状元，要么供弟弟中状元，才能活得最终的完美结局。”李小花理直气壮的说道，“哪怕是修行很高的妖怪，也要等儿子中了状元才能成仙呢。” “……这边的人怕不是有那个大病。”小玖叹道。“灵山界的话本可比这里好多了！若是日后我能回去，一定请你去体验体验！” 李小花不解的摇头，“可我觉得挺美好的，能当状元夫人，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呢！” “……” “话说回来，你要是还想在这个村里住下去，就得按照人类的规矩。她们觉得你是不守妇道的人，以后你很难立足的。甚至，连青丘和我也要受牵连的！”她话音刚落，就见青丘从路的那头捂着头跑过来。 一看见她俩，青丘的眼睛里马上溢满了泪水。“他们，他们拿石头砸我！” 小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青丘一溜小跑过来，后面有几个村里的孩子，一路朝他扔着小石子。 孩子都不大，和青丘岁数差不多，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挂着鼻涕。 一边扔石头一边还做出各种鬼脸。 小玖把青丘拦到身后，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小孩们看到有大人来了，四散逃开，小玖扫了一眼，记住了都是谁家的孩子。 “略略，破鞋来了略略略～”小孩子一边跑一边发出嘲笑的声音，只留下青丘满头包的哭泣着。 小玖蹲下来，给青丘轻轻揉着包。这孩子虽然是个狐狸精，变成人形的时候却和普通孩子没区别。 他以前都是独自和娘亲一起生活，没什么同龄的玩伴。 前阵子和村里这一群孩子疯玩，甚是开心舒怀。 “本来，本来都玩的好好的，今天我去找他们玩儿，一靠近他们就跑开，我还以为是新的游戏……”青丘一边抽泣，一边说着，“谁想到，谁想到他们就开始用石头追着我打，呜呜呜，好疼，好疼啊！” 青丘捂着头，伤心欲绝。 在小孩子看来，玩伴之中失去信任，是天大的事情。小毛球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哭的真情实感的。 小玖好声安慰了半天，青丘才没那么低落了。 “以后他们敢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她教导青丘，“不用给我留面子，直接打回去就好。” “可是我娘说过，若有人欺负我，不理他就好了，不要还手……” “那是你娘在的时候！咱们在村子里，就得还手！不过别打要害知道吗？” “那会不会，都不和我玩儿了…”青丘的声音越来越低，看来小孩子还是最担心这个。 “俗话说不打相识，想要交到真朋友，不打架怎么行呢！而且一定要打赢！”小玖叉腰和青丘一顿炫耀，“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从打架开始的！” “哪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李小花大为惊叹。 “青丘太老实了，无论是在妖怪那边还是人类这边，都会挨欺负的。”小玖回忆起一些很古老的岁月，决定不让孩子重蹈覆辙。 三人一齐往家走去。 “小花，你再说一下瘟疫的事情好吗？”小玖还是十分担心。 “唉，这种事情人间界多了去了。一般是水灾过后，疫病横行，人们也会多多注意水质。可雪灾，饿死冻死的尸体都被雪盖上了，大家都习惯了。” “流水还好，可井水却不行。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人会慢慢生病死亡，但查不出病因。有些在求医问药之后能恢复一些，可又会因为继续喝这种不净的水，最后整个村子死绝的也不是没有。” 李小花踏上辛家外院子的门槛，今日的雪水化的成了河，脏了她的鞋面。她厌恶的皱眉，蹭了蹭鞋。 “最可怕的是，可能直到人都死绝，也没人想到是水的原因。”小玖目光逐渐坚毅。 “有什么方法吗？” “刚开始的时候喝熟水是一个法子，可到后来就不行了。” “土地也会被疫病浸染，家畜、山上的野物会带着疫病到处传播。如果不能解决掉源头，最终结果可能只是延缓时间罢了。”她有点不太开心，毕竟人类住的地方一旦发生了疫病，妖怪就要躲进深山里面，等到一切都过去了才能在露头。 家里没有用水，小玖只好拿出珍藏的松针雪，贴了一锅苞谷面饼子。这本来是她的私藏，现在也不得不拿出来家用。 李小花拿起饼子吃了一口，这让青丘大为惊讶。“你不是不吃东西的吗？”青丘抱着饼子乖乖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呼撸他的脑袋。 “是啊，我冬天不吃。”李小花理直气壮，细嚼慢咽的吃起饼来。 “啊，日子过的真快，一不留神都到要春天了。”小玖给两人端了碗几片干菜叶熬成的汤，自己也坐在这张缺胳膊少腿的方桌边上吃起饭来。 好在现在不像深冬的时候，多一口吃的也没有，家家户户也因为之前打狼群的秋风，缓过来不少。 吃过饭，小玖坐在窗前，盯着窗沿下融化的冰溜子看。 一滴水，又一滴水。 融入窗下的水沟，奔向地势低的村子里。 “你不是要帮他们？”李小花一屁股挤在小玖身边，说道。 “可他们今天那么对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她丧丧的说道，“可生气也没办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都死了不是。” “你们灵山界的人，觉悟挺高啊。”李小花揶揄道。 没想到小玖点点头，说：“对啊，就是这样。要是见死不救，仙君肯定会生气的！” “而且，我们也得吃水呀！”她看着自己私藏的松针雪，心疼的说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李小花好奇的问。 “我正在想呀！”小玖往炕上一趴，两腿来回踢蹬，“啊啊啊都怪我，书到用时方恨少！仙君讲这个方术的时候我一定是睡着了，呜呜呜…” “书？”李小花来了精神，“要不你去邻村冷夫子家看看？十里八乡，就属他家藏书最多！” “你怎么知道？” “冷夫子是吴光的授业恩师，他就在那个学堂，所以知道。”李小花骄傲的说。 小玖无语的看着她，原来花痴，也有好处啊！ 第29章 冷夫子 第29章 冷夫子 小玖、李小花和青丘，走在去邻冷家村的路上。 三个人里两个本地妖怪，却只有小玖知道怎么走。 辛家虽穷，却也砸锅卖铁送小儿子去了学堂，有时候弟弟没带午餐，辛父辛母就会让女儿给送去。 虽然路途不近，回来要干的家务活也一点不会少。可这远离父母弟弟的一段路，却是辛小九最轻松的时刻。走的快点，甚至还能在学堂外面偷听一小会夫子讲课。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小玖走在这条路上，说出了这具身体曾经最喜欢的两句诗。说完后她自己也愣了下，辛小九的人生中似乎有很多很多不甘，这些不甘的回忆在某些时刻会侵入小玖的脑子里，让她有种莫名的感触。 也许体验他人的情感，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三个人说说笑笑，路途也感觉近了不少。本来冷家村就离着孟炉村不远，三人起的又早，日头还没到晌午，就走到了地方。 冷家村看上去比孟炉村气派了不少，村口好几座牌坊一个比一个华丽。 李小花指着其中一个高高的牌坊，说：“上面果然写着‘状元及第’，据说是冷夫子的先父，冷老夫子的弟子高中之后修的。” “冷老夫子能把别人的孩子教成状元，怎么自己的儿子就只落得个夫子？还是在一个村里面当启蒙夫子？”小玖好奇的问。 “传说是冷夫子不爱官场，就只爱读书，年轻时候也考过科举，名次还不错呢。但最后还是接过他爹的私塾，除了严厉点，每年都有能考中举人的学生。”李小花说道。 是啊，就因为这样，束修也更贵了。小玖心说，也就是因为付不起束修，辛小九的爹娘才着急的收了二赖子的聘礼。 一路走来，冷家村显然要比孟炉村富很多，逃荒的人也比较少。在辛小九的记忆里，孟炉村并没有学堂，相邻几个村子都送孩子来冷夫子这里。 雪荒之后，很多家都付不起学堂的束修，已经休学在家。现在还能继续在学堂上学的，自然都是村中尚有余粮的富户。 径直走进村里，就看见一座大屋，“冷山书院”的匾额高挂在大门之上。 小玖上前，拍了拍狮子衔环形状的大铜门环。 “咣、咣”两声，厚重的木门归于安静。 好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着门外的三人组。 “束修一月一钱银子，先拿银子再进门。”他扫了一眼青丘说道，“不过要是资质不好，给多少银子先生也不收。” 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小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三人身上的衣着，都是从估衣店买的旧衣服何况这阵子几经折腾，更是破旧了不少。 人靠衣服马靠鞍，一看长相二看穿，目前这三人组里面，就青丘长得还算是白白嫩嫩，剩下两个都没法细看。 “我们就是来请教冷夫子几个问题的，并不是要送孩子上学的。”有求于人，小玖还是十分有礼貌的行了个礼。 仆人无动于衷，鄙夷的说：“每个都是这么说的，见到夫子之后还不是又哭又跪的，骗的夫子心软收下孩子。” 我还就不信了！小玖撸胳膊挽袖子，在书院门口高声喊起来，“冷夫子，冷夫子，我们有事请教！” “叫什么叫！书院门口禁止喧哗知道吗？”仆人把手一指，一张禁止喧哗的告示贴在门旁边的青砖墙上，“冷夫子最讨厌人高声喧哗打扰课程。” “拿钱，要么走人。”眼看着男仆要把门重新掩上，小玖无奈的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杵在门上。 “哎哎哎，你这什么人呢？没银子还要耍赖不成？” 小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位叔……哦，不，这位哥哥，你看着银子我确实是没有，不知这个能不能将就。” 她手飞快的伸进袖子里，一粒金豆子，就掉在了仆人手心里。 仆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同样惊讶的还有同行的李小花。 “嘿嘿，嘿嘿……这位少奶奶，小的狗眼不识泰山，您看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男人边说着不好意思，边把金豆子塞到嘴里咬了一下，一咬一个牙印，嘿，是真金没错了。 小玖和青丘却看得一脸复杂，甚至有点隐隐想吐。 “这金子是成色，就是不知为啥有股子臭味……”仆人内心范起了嘀咕。但能随手拿出金豆子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他一边疑惑着一边打开了大门，恭恭敬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三人进去。 “他……不会有事。”李小花妖怪的嗅觉，闻到那金豆子上有一股墓土的气息。 “跑肚拉稀三天是跑不了的了。”小玖偷笑了一下，“不过也会太严重，我又是清洗又是暴晒的，应该还好。” “在人类这边，盗挖墓中宝物可是死罪啊！”李小花在小玖的耳边说道，“你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说话间就到了堂屋。堂屋外白墙黛瓦，煞是好看，屋内为了采光，开了天窗。 柔和的光线落在一袭白衣的人身上，一屋子的学生，都在等着那人指点功课。 “真好看啊，可惜已经结婚了。”李小花顿时双眼冒出心心，捧着脸到边上去发花痴。好在她非常在乎人类的那套礼数，已经结婚的男子，再喜欢，也是决计不会去谈情说爱的。 屋内传来郎朗的读书声，这一点上，那个仆人确实没有骗人。看着冷夫子和学生们认真的样子，小玖反倒是不忍心打扰了。 小玖拉着青丘和小花坐在院子里的条凳上，等着夫子下课。青丘没什么兴致的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里面的朗诵。李小花专心的数着学堂面的书生，可惜大多数都是青丘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其余不多的年轻人，长得实在是歪瓜裂枣，她不禁叹气，想着怎么书里的妖怪运气都那么好，随便都能捡到个英俊书生。 冷夫子教学生的时候十分专注，完全没有发现门外还有三个“旁听”的家伙。 等到安排好弟子们的功课，他长舒一口气，看一看窗外正在融化的冰雪，目光这才落在了门外的三人组上。 “这孩子，是要送来启蒙的吗？”他眼神一下子被青丘吸引了过去。 “啊？不，不是……” “是啊，读书可太没意思了。”青丘百无聊赖的说道。 “……”小玖一脸你坑死我了的表情，看着那边立时就火冒三丈的冷夫子，追悔莫及。 第30章 全篇背诵 第30章 全篇背诵 “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竟敢诋毁圣贤之智？”冷夫子怒发冲冠，快步从学堂屋里走出来，手中的戒尺还未放下。 “对不起对不起，夫子，孩子还小不懂事……他不是有意的。”小玖忙作揖道歉，内心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个拖油瓶一起来。 “不是啊，我说的是真心话。”青丘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冷夫子。“真心实意的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的。” 不是自己的学生，冷夫子高举的戒尺终究还是没落下来。他捋了下颌上的胡子，摇头叹气。 人间界有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是科举的梯子，读书是为官的基石，在这个世道，别说中举，就算只识得几个字，也会被邻里高看几眼。 要不吴家怎么把吴光捧得那么高呢，虽说这人不行，好歹还是中了童生的呢！ “那个，那个我们不是来求学的，是来求……”小玖诚惶诚恐的插着话，想打破现在尴尬的局面。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冷夫子不知哪里有点像五谷仙君，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可在生气的时候总让她想起仙君的脸。 心里面总是有点隐隐的怕怕。 “哼哼！”冷夫子的脸越来越黑，下了逐客令，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小玖眼看这次来的目的要凉凉，得罪了夫子也差不多罪了附近村里所有的读书人。脑子里好多个馊主意来回转圈，一时间问题脱口而出。 “青丘，读书没意思这也是你娘教你的吗？” “不是啊，夫子刚刚讲的东西我都记下来了，可他们还在翻来覆去的读，好无聊。”青丘坐在条凳上，小脚一晃一晃的，看着确实是无聊坏了。 “嗯？”冷夫子伸手示意刚赶过来，准备赶人出门的仆人停下脚步，摆摆手，让他又回去了。 “你这小儿，倒是挺能夸口的。”刚刚他可是在讲《尚书》中的商周经微子篇，有名的诘屈聱牙，这小子仅仅是在门外听了一次，就能背下来？他是决然不信的。 他教书二十余载，也不是没见过聪慧的孩子，但也只是五岁能诵三字经等启蒙文章，这商周经如此艰难，孩子怎么可能记住。 “我没夸口啊，不信我来背给你听。”青丘从条凳上跳下来，走到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学着别的学生摇头晃闹的背诵起来。 “尚书，微子。”青丘清脆爽利的童声响起，“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厎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 小玖和李小花看看冷夫子，冷夫子看着青丘，所有人的眼睛都越瞪越大。 “没想到青丘记忆力这么好，我要是像他似的，早就通过仙君的考试，成为灵山界正式的仙君弟子了！”小玖想。 “唉，这么聪明的脑袋可惜是个狐狸精，要是个人类小书生，我等他个二三十年……也能许有机会成为状元夫人？”李小花花痴人设不塌。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冷夫子震惊到忘了手中还有戒尺，纯铜打造的尺子一下子掉落在院子的石子路上，击出清脆的响声。 “这位小童，你是跟随别的夫子学过这篇吗？”他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青丘来。 这孩子穿的一般，旧蓝布棉衣已经磨的发亮了，虽然白白净净的，可一看打扮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再说这附近的学堂他都熟悉，包括镇上的官学，并没有哪位先生提起过最近收了什么特别好的学生苗子啊。 “没有，我刚才无聊才听你们讲的。”青丘的小脸不大开心。白耽误这半天，自己还以为学堂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村里孩子一个个都想去的不得了，他才要来看看的，结果一点也不好玩。 “只听一次就背下来了微子篇……”先生拈须沉吟，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有什么，我倒着背给你听呀。”说着，青丘又将刚才的文章，从最后一个字开始，倒着背诵了一遍。 全学堂无论是学生还是冷夫子，甚至是仆人，都静止了，呆若木鸡的看着一个屁大点的小孩，把微子篇又从后到前一字不错的背了一遍。 “哈哈哈哈，好！好啊！”冷夫子忽然开怀大笑，不顾长衫拖地，蹲下来，和青丘的眼睛相对。 “这个弟子我收下了！”说着，他抱起来这个孩子。 “哎？我没说要读书……”青丘忽然被冷夫子扛在了肩上，一边挣扎一边说。 “青丘这天赋，不读书浪费了啊。”李小花在小玖耳边说道。小玖点点头，她本来是想等到青丘找到他母亲的时候再谈孩子的教育问题的，不过目前看来，好像进私塾读书也是可行的。 毕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胡娘子。 冷夫子激动过后，咳嗽了两声掩饰一下，又恢复了一副先生的严厉样子。 看青丘意兴阑珊的样子，冷夫子倒是很有耐心。 “你知道刚刚背诵的文章是什么意思吗？” “啊…大概是商纣王时候天下大乱？妲己惑乱朝纲什么的？”青丘心不在焉的说道。 “哟？还知道妲己和纣王？不简单啊。”冷夫子还挺意外的。 他能不知道吗？那妲己也算狐狸精一族的偶像级人物了，一代代的小狐狸可能都是听着妲己的前辈的故事进入梦乡的。 “那具体讲什么知道吗？微子是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懂得吗？” “不知道。”青丘如实的摇头，他只是单纯的记下来了，实际上也并没有听懂。 “可识字吗？”冷夫子又问。 “不识。”即使是在妖怪这边论，青丘也是学龄前的孩子。 “那你跟着我，我教你认字，你认了字，就可以自己读书，自己做文章，不用总听别人翻来覆去的念同一段书。” 学堂里面的学生纷纷泪目，什么叫翻来覆去读同一段书啊，这书多难读啊！ “还可以自己看故事书，看画本，看戏文，”小玖在青丘耳边小声的说着，“那都特别好玩，我做梦都想去看！” “你不认字，那些都玩不了。”李小花也在边上鼓吹识字的好处。“再说你上学堂识字，村里的孩子肯定都上赶着来找你玩呢。” 一说到玩，那青丘可就精神了。虽然还不太懂，但是在吃喝玩乐上听小玖的准没错！ “好，那我跟夫子学读书认字。”他点点头。 收下学生，就该行拜师礼了。小玖浑身上下摸了摸，除了金豆子，就只剩一点肉脯了。还是上次里正分给的狼肉做的。 拿这肉脯做了拜师礼，没想到冷夫子竟然大悦。 “想那孔圣人也曾收腊肉作为束修，而今我门生也如此，岂不是把我抬的太高了，哈哈哈哈～” 冷夫子得了个心怡的弟子，嘴像合不拢似的，发出爽朗的笑声，都有些不像那个不苟言笑的严厉夫子了。 文人就是酸，小玖内心吐槽。 不过，人倒是不错。 第31章 藏书楼 第31章 藏书楼 “所以二位姑娘来此，原是为了乡邻的性命？两位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心胸，在下佩服，佩服啊！” 拜师礼也行完了，定了下月初就送青丘来学堂。冷夫子一激动之下竟然决定青丘的学费全免，这不禁让小玖感慨，遇到这么个当家的，也许仆从索要银钱也是逼不得已呢？ 礼仪结束之后，就该说正事了。小玖伶牙俐齿的把来龙去脉这么一说，冷夫子也陷入了沉思。 “两位姑娘为民生性命担忧，冷某必当竭尽全力支持。可目前看来，只有将有记载的地方志和风物集都看将一遍，看看有没有发生过相似的事情，才能下定论。否则，劳民伤财，也让四邻不安啊。”冷夫子逐一检查完学生们的功课，来到内屋和三人组商讨起疫病的事情。 “是的，所以我们只得来这边，向夫子求助。只有夫子学识渊博，藏书如海，才能帮我们找到答案。”小玖先送了一打子高帽给冷夫子。 冷夫子这人厌恶官场的追名逐利，却最好人夸他学识和藏书，这下顿有偶遇知音之感。 “藏书如海算不上，呵呵，算不上。可是你们想要找的这些书，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两个人走到后院的一座木楼。 青丘记忆虽然好，可惜不识字，被冷夫子打发去院子里和学生们玩耍。 那木楼没有雕梁画栋，甚至颜色都颇为古旧，但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没有蛛网和灰尘。 “无雨阁”三个墨黑大字直接提在横梁之上，苍劲有力。小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之中，竟然有一座藏书楼。也难怪冷夫子学生的成绩，是可以与镇上官学的学生比肩。 冷夫子推开有些斑驳的小门，一股书本的陈旧气息铺面而来。小玖不由得屏住了气，人间界的藏书楼，人间界的藏书楼，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大一样。 楼里面有一些木架，上面堆满了各类书籍，从竹简到线装书，什么都有。每本书倒是都保存的很仔细，可一眼看去，纷杂糟乱，没有头绪。 来之前小玖还想，找几本县志有什么难的。在灵山界的藏书楼，一排排书架高耸林立，干净整洁。每个架子都按照地方和时间排好了序列，想用的时候仔细寻找一下就好了。没想到，冷夫子这样一个规整的人，藏书仅仅是把喜欢的书籍放在了架子上…… 小玖一头杵到木架子上，掀起一阵灰尘。这得着到何年何月啊！小玖内心呐喊着，要是找个十天半月的，村里面还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呢。 “书都在这里了，咱们努力翻一下，尽快找到早年间的地方记载。”冷夫子说完，就埋头到一堆书里面去翻找了。 “我天啊，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李小花也绝望的看着这楼上楼下的书籍。 “翻，还能怎么办啊！”小玖发誓，等自己家里衣食无忧的时候，一定要给冷夫子把藏书楼给整理的井井有条！ 三个人埋首进了故纸堆，连晚饭都是就着书里的灰尘吃的。 送饭的冷家娘子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更有意思的是她竟然是一双大脚，这在读书人的夫人中，可是非常少见的。当她得知丈夫正在为村民的性命忙碌，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转身出去，拿出年节备下的饭食，做了起来。 晚上带着青丘和自家孩子睡在了一起。 小玖和李小花吃着冷家娘子做的饭菜，一致觉得这人美，做的饭也格外好吃。 翻找了两天，他们终于将所有地方记载翻了个遍。 “竟然真有此事！”冷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好几处记载，里面都是雪灾后村民无故得病，以为邪祟报复，终至全村灭绝的事情。 李小花点了点头，正在把剩下的书一一摆放到书架上。她一早就察觉了这种内在的联系，可惜妖怪很少有这种公益之心去告诉人类，人类也未必会相信一只鲤鱼精的话。 认识小玖之后，她才发现，竟然可以通过翻找书上的记载，来证实这种因果的存在。 “这事态严重至此，我得去上报官府。若得县太爷发文书，所有村子才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冷夫子索性让学堂放假一天，要亲自去镇上的衙门报告。 青丘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冷家娘子，和小玖她们踏上了回村的路。 “没事没事，下个月初就送你来这边的学堂，那时候你就可以经常见到师娘了啊。”小玖安慰道。倒是李小花很奇怪的看着小玖，“孩子喜欢别的娘亲，你不吃醋吗？” “有点，嘿嘿，不过我也喜欢冷家娘子。”小玖背过青丘回答，胡娘子这个不靠谱的也不知道人在何方，有个像娘亲一样对青丘的人，真是求之不得。 她想起赵大婶，也是因为那个慈祥的女人，她才第一次知道母亲，是多么重要的角色。 踏进村子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经常会无故想起的宽阔背影。 那人伫立在村口，在看见他们三个的时候，转身就要走。 “大山哥……”小玖有点委屈的喊了一声。村里面人背后议论她，说她不检点，她可以不在意，可连赵大山都要躲着她，仿佛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让小玖有点难过。别说俩人根本没有私情，就算有，那也一定是坦坦荡荡的。 她的心本是透明的水晶一样，喜欢就靠近，讨厌就远离，哪有那么多顾虑。 赵大山听出这一声里面包涵的情感，停下了脚步。 “小九，小花你们回来了。”他转身抱起青丘，青丘在赵大山的肩膀上咯咯笑着。“还有小青丘，你们这几天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们……” “以为我们受不了村里的闲话，逃荒去了？”李小花一针见血的指出赵大山的想法，赵大山默然低下了头。 “我才没那么脆弱。”小玖笑着说，“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们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躲起来，否则她们说的话，不就成真了？” “我才不傻，才不会让背后诋毁我的人称心如意呢。”她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传我的闲话！” 赵大山看着她，晴天耀日，雪化为泥。 可好像一点都沾染不了辛小九的内心，她就挺直腰板站在那里，如一朵出淤泥的莲花。 他忽然放下心来，和她们并肩走在一起。 “大山哥你刚刚是要去哪里？”青丘倒是没感觉到刚刚尴尬的气氛，赵大山力气很大，把他放在脖子上骑着，让他能看见很多高处的风景。 无论是狐狸还是人形，他平日的视线都离地面很近，偶尔这么玩一次，可是高兴坏了。 “哦，我想去看看小六子。”赵大山的脸色暗淡下来，小玖也感受到他的忧伤。 小六子，无父无母，甚至连尸骨也被狼啃食，找不到了。其他年轻人尚有父母亲戚帮忙收尸捡骨，可小六子，什么都没有。活着的时候，他在村子无家可归好，死了，也没有葬身的一席之地。 赵家兄弟用他平时的衣物在村外的山头上建了一个衣冠冢，空闲的时候去祭拜一下，以安慰这个总是跟在哥哥们身后的孩子。 “一起去。”小玖看着赵大山低落的情绪，轻声说。他点点头，一行人向衣冠冢走去。 第32章 村里的情况 第32章 村里的情况 小六子的衣冠冢，是一座小小的坟包。 如果雪大一点，可能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座新坟。就如同在一次次灾荒中逝去的生命，没有痕迹。 还好现在已是雪消冰融的天气，几个人站在小小的坟墓前面，烧化了一串纸钱。这个生命对小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可这一瞬间，小玖感觉到了后悔。 如果不是她把仙君的社稷稻弄断了，也许就不会有这一次百年难遇的大雪灾，也就不会什么吃的都没有。小六子和那些年轻的生命，也许正在暖和的炕上等着来年春天的耕种。 “这孩子，一直挺皮的。”赵大山突然说道，“平日村里人总说，没爹没娘的也是可怜，就少管教一些。” “如果之前好好教导他，狼会诈死，打猎的时候不能毛手毛脚，也许……他就不会死。”他失落的说着。 这种归咎于自己的感觉，小玖感同身受。 “希望他来生，能投胎到好人家。”李小花说。 轻启朱唇，小玖哼起了一首歌，哀婉动人。那是灵山界送别的时候，人们经常哼唱的曲调。 伤感就像是流水一样，随着歌曲倾泻而出，连青丘都安静的站在一边，送这位陌生的少年一程。 歌声落幕，四人久久没有说话。 青丘忽然抬手指着小坟包的一角，说道：“阿姐，你看你看，这里有一朵冰凌花哎。” 一朵弱不禁风的金黄色小花，在还有点料峭的逆春寒中，瑟瑟的绽开了花瓣。 “啊，真的是冰凌花哎！这花开了，春天就到了。”李小花绽开笑颜，这花一开，山中的冰封的河流就要开化，作为水妖，她的法术也会有一部分增益。 怪不得，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好了。李小花摸摸自己有点饿的肚子，跟上众人回村的步伐。 春天快到了，孟炉村的人们，又熬过了一次雪荒。 “这几日村里人都还好？”回村的路上，小玖问赵大山。赵大山想到村里的闲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没有人无缘无故的拉肚子，或者是发烧？”她追问了一句，村子不大，又有那么些喜欢扯老婆舌的人，有点风吹草动肯定全村都得知道。 赵大山皱起眉毛思索了一阵子，“是听我娘说来着，周婶子、郑婶子还有村里几个人，都不知为什么，先是不停的拉肚子蹲茅厕，后来有几个先后躺在炕上发烧，我娘还以为他们是吃了坏肉闹得。” 这两日村里变暖，之前囤的狼肉要冻不住了，还好小玖抽空将其中大部分都制成了肉脯。 “快告诉她们，别喝井里的生水，也别用生水洗手洗衣服。”小玖着急的说道，“现在村里没有医药，发烧了可就麻烦了！” “……这样能管用吗？”赵大山疑惑。 “官府应该很快就发榜文了！冷夫子现在肯定已经到县衙了。”小玖说道，“一开始症状不会太重，只要照顾好别再碰生水，应该没大事！快去呀，赵大哥！”她着急的直跺脚。 “哦，哦。”赵大山被她推搡着，虽依然没懂，脚下倒是没停，直奔着那几家人去了。 官府的榜文倒是很快就到了，张贴在村口的布告栏上。 “兹雪灾之后，必有大疫，现令各村，防疫春耕为首要大事。村民不得饮生水，所有食物必煮熟后食用。此外，现征集能人异士，可有助于本县祛除疫病者，必有重赏！” 吴光作为村里少有的读书人，站在榜文前，人模人样的给大家宣读了这次的告示。前两日打水时候和辛小九结缘的周婶子和刘嫂子，看到县衙的公告，倒也心服口服。 “能人异士……什么意思？”小玖问李小花。李小花不耐烦的说道：“意思就算是说县太爷虽然知道疫情，但是他没有办法，所以集思广益看看民间有什么能人，可以助全县度过这次瘟疫。” “用火烧掉感染源，难道不是常识吗？”小玖惊讶的问道。 “什么是感染源……你是谁那些饿死灾民的尸体？”李小花吓得捂住了小玖的嘴巴，“人类这边死者为大！安顿尸首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你这么说，会被打成大逆不道的！” “呜呜”小玖挣扎开她的魔爪，“我不信，难道死人比活人重要？”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向了还在看榜文的里正身边。 “唉呀呀！”李小花气的直跺脚。 “里正叔，咱们村打算怎么防治疫病呀？” 孟里正一看又是这个孩子，内心多少有点无奈。可小玖在上几次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耐着性子说：“自然是听官府的话，等着官府派大夫来送药。” “送药？” 一般遇到瘟疫泛滥，朝廷会下发一些祛除病疫的药包，投入井里。祛除时疫的药方，经常是医生平步青云的道路。可从上报到朝廷拨款处理，时间非常漫长，也不知多少人就死在这漫漫的等待之中。 “里正叔，我认为咱们应该主动出击。”小玖坚定的说道，“不等不靠，先施行自救！” “你看咱们村缺医少药的，位置离镇上又远，等着朝廷派大夫和药，那都猴年马月了。”她话锋一转，道：“而且俗话说的好，治标不如治本，大夫再厉害，不如咱们把瘟疫的源头都掐断。” “哟哟，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知道瘟疫的源头？”里正笑着说道，他发现辛小九这丫头别的不说，最近的嘴巴可是越来越伶俐了，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倒是嘎巴溜丢脆的。 “那当然！县太爷之所以知道雪灾之后有瘟疫，那可是我和冷夫子一起查的资料呢！”小玖拍胸脯说道。 “……你什么时候认得字了？”里正倒是非常惊讶，辛家哪来的钱让丫头上学？况且就算有钱，也不像能肯花在丫头身上的人。 一时间小玖语塞，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里正并不是真的问她是怎么认识字的，忙机智的翻过这篇，直奔主题。“里正叔，那些瘟疫的来源，并不是雪灾，而是雪灾冻死的尸体！天一暖和，被冻了一冬天的尸体就化开了，接下来就会慢慢腐败，这才生出的瘟人的疫病！” “咱们要是能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了，那才能从源头上掐断咱们村瘟疫的传播！你看这次村里好多人拉肚子、发烧，这就是疫情的前兆啊！已经有疫病进入村子里，只是我们还没发觉呢。”小玖正侃侃而谈，却见里正深深皱着眉头看她。 这次雪灾，光村里面饿死不少人，逃荒的人饿死在村外面的人更不计其数。村子附近，雪下面的尸体就不知道有多少，光凭着这些留守村民，又能安葬多少尸首呢？ 他也不是没想过，可冬天的冻土实在太难刨了，许多人都饿的走不动道，只能在炕上躺着强捱，哪有力气给人挖坟收尸呢。 “只有一把火把这些尸体烧了，才能把疫情掐死在襁褓中，永绝后患！”小玖说的口若悬河，她在灵山界听课一向不怎么认真，偶尔有记住的常识，就会忍不住显摆一下。 全然不顾里正那边已经吹胡子瞪眼。 “小九你这丫头！怎么敢说出这种亵渎的话来！”边上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年妇女声音传来。 小玖心里“咯噔”一下，这两天忙的把她给忘了！ 转头一看，果然是马！神！婆！ 这老太太一脸得逞，抓住小玖的手，大嚎起来。 “邻里乡亲们快来看呀，这个小妖女要烧人尸首啦！大逆不道啊！”她驴叫一样的嗓门喊出去，刚刚已经四散的村民顿时又都围了过来。 小玖气绝，这马神婆，这简直就成了宿敌了！ 马神婆在人群中一顿游说，从惊动了陌生尸首引得冤鬼缠身，到忠孝节义死者为大，各个方面扯了个溜圆。 “这小妖女好狠的心啊，那些饿死的冤鬼，知道我们全尸都没有给人家留，那还不是要找全村算账呀！”马神婆最近过的不太好，可也没少抹那胭红的嘴唇，配上粉白的脸，和一脸的褶子，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呃……我只是说预防疫情的一种方法。”小玖辩解道，“并没有对人大不敬。” “哼哼，我看你就是个不敬鬼神的小妖女！”马神婆摇着脖子说道。 鬼不知道，神，那我可是太尊敬了啊！小玖内心咆哮着，我特别尊敬仙君的！ 第33章 石灰 第33章 石灰 “村里面都有人发烧了！再过几天可能就会出人命！”小玖恨得牙根痒痒，马神婆这时候还在胡搅蛮缠，死人怎么会比活人重要？ “哼哼，雪荒死的人，必有冤魂。咱们不超度他们，反而一把火把人家尸首烧了，村子必然招来厉鬼！”马神婆用手指指着周围一圈人，“到时候你、你还有你家，都别想添子添福，至少是家人横死当场！” “我看还是大家凑一笔银子，买些金银馔果，供奉一下死在附近的无命鬼，让我把这些冤鬼给超度了，才是正途。断不可听信这小妖女的，给村子招来灾祸！”马神婆果然还是贪婪的本色，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银钱好中饱私囊。 “人命关天的事情你竟然还想着捞钱？”小玖出离愤怒了。她抽出马神婆握住的那只手，反手又是两个嘴巴。 “啪”“啪”两声脆响，你说这马神婆，怎么总不长记性呢…… 这一下竟然吓得村民不敢上前，里正倒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控制住了小玖。他可不想上次的事情再重复一遍，赶紧把小玖按倒一边，找了几个壮妇看管起来。 “里正叔！疫情感染源的事情必须要处理！不然村里会越来越严重的！”小玖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归根到底，这村里并没有什么坏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是太过可怜。 里正无奈的看着她，这些年应对天灾，他怎么不知道那些尸体放在外面慢慢腐败，肯定有害。可放火烧尸这种事情，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万一真像马神婆说的那样，得罪了恶鬼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还想抱孙子呢！ 此时只见李小花柔柔弱弱的瘫倒在地上，做了个伏地大哭的姿势。 小玖：“？” 众人：“？” “呜呜呜，我可怜的娘亲！我可怜的爹爹！”李小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原本的人形就化的不美，这么一哭看上去更是有些恐怖了。 “里正，乡亲，我的爹娘，小九的亲表姨和表姨夫，就是先拉肚子，又发高烧直烧了五天五夜，直烧的口唇干裂，神志不清，才离开人世的。”她拿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一看袖口是粗布衣服，顿时又有些嫌弃。不过马上管理好表情，“可怜，剩下我孤寡一个人，前来投亲靠友的。如果小九妹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小九妹妹一定是害怕村里面的乡亲重蹈我双亲的覆辙，她和我都太害怕大家的性命出什么问题，才会提出如此下策的。毕竟用火，是最快的方法。一时间没有顾及忌讳，呜呜，大家就原谅我们……”李小花自以为楚楚动人的哭着。不过可能因为她不太动人，倒是有点吓人，人们自觉的离开她好几步远，这效果也挺不错的。 “好，就再饶她一次。”里正就坡下驴，看着围观的村民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也把小玖放了出来。 “小九，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能不遵守的。”里正在众村民散去的时候，跟小玖单独的说道，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虽然你的方法也有一定道理……但还是不要再提了。” “何况咱们朝廷的律法规定，焚烧尸首是大不敬之罪。”他又偷偷补上一句，他不忍心让着伶俐的丫头去坐牢，只能多多嘱咐。好在她是直接跟自己商量，也没有独自行动，一切都还圆的回来。 回家的一路上李小花大夸特夸自己的演技，认为自己的眼泪恰到好处。倒是小玖一路上沉默不语，她在想小六子那个小小的坟包。 不是每一具尸首，都能幸运的有人收尸。 可为了死去的人，要死更多的人，这绝不是正确的。 前阵子她和李小花偷偷去村子周围查看的时候，就看到很多的尸首，已经从雪地露了出来。现在每耽搁一天，那些尸首都会带来更多的疫病。 怎么办啊！她敲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不好好听课呢！仙君讲疫病的时候，明明讲过很多方法啊！ 回到家里，青丘早就睡得很熟了。 想着过阵子就要把他送去学堂，小玖多少有点不舍。毕竟自己在灵山界最不喜欢的就是上课，经常在课堂上呼呼大睡。 小孩子难道不是应该多玩一玩吗？可李小花说在人间界，有学问才能获得尊敬。 她坐在青丘身边，给孩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青丘今儿也不知道去哪儿玩了，脸上蹭的灰一道白一道的，手里还攥着一块小石头。 她把他的小手轻轻掰开，拿出了那块白色的石头。 是一块白墙灰，不知道他从哪抠来的，当个宝贝一样。 白墙灰……白墙灰……等等？这个好像仙君讲过？ 似乎有一道闪电劈开了小玖的意识，她飞快的跑出去摇醒李小花。 “石灰？”李小花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开采石灰石的场子，但是离村子挺远的，具体需要到镇上去打听一下。我没关心过这个……” “太好了！太好了！”小玖高声叫着，还好她家比较偏僻，也没有惊扰四邻。 石灰，本是用来作为墙面涂抹用的。辛小九家里比较穷，一直都是草坯墙面，可是村里面其他人家，盖了砖瓦房的，都用的是石灰涂抹的白墙。 而生石灰，是杀灭疫病最有效的武器！ 只要能找到石灰，洒在村外面的尸体之上，就可以阻止尸体的腐烂，继而扼杀时疫！这样既不用违反法令，也不用得罪乡亲，还可以解决问题！ 她忽然开怀大笑，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呀。 次日，小玖把青丘托付给最心疼他的赵大婶，和李小花踏上了去往镇上官道。 “咱们什么时候有轿子坐就好了。”李小花叹息，本来她擅长的是水遁，没想到和小玖混到一起之后总要走路。 “骑马多好啊，轿子又闷又慢。”小玖向往的说道，在灵山界她看到有些仙君骑马或者其他神兽的坐骑，一直非常羡慕。想到上次看冯小姐的轿子，精致是精致，可是抬的人慢悠悠的，轿子的窗口又小，看起来就闷的密不透风。 “淑女是要坐轿子的。”李小花幽怨的说道。 “没钱。”小玖干脆的拒绝。 “你明明有金豆子的啊！”李小花说道。 “还说呢，上次把金豆子拿回来，费了不少力气？”小玖笑嘻嘻的看着李小花。 李小花做了个鬼脸。 冷夫子家的仆人，收了小玖的金豆子，拉了三天的肚子，躺在床上“哎呦，哎呦”起不来炕。请大夫来，左看右看也说不出什么，倒白赔了药钱。倒是门外一个路过的道姑，说这仆人命中无金，得把贴身的金子请了去，才能化解这因果。仆人虽百般不舍，到底也还是命更重要，便托这道姑把金子带到庙里持诵持诵，因果化解了再带回来。 谁知道姑一去无影踪，仆人的肚子也慢慢自愈了，直叫他后悔不已，差点报官。可又怕被冷夫子知道自己卡要银钱，只得暗自悔恨罢了。 李小花拿着金豆子，踹进了自己的兜里。 第34章 县衙 第34章 县衙 “二位姑娘是有救治瘟疫的药方吗？” 县衙之内，县太爷高坐在堂上，威严的看着下方。 小玖和李小花手拿榜文，跪在堂下，不卑不亢。 “并无药方，但小人认为，再好的良方，也不如从根源解决时疫。雪荒刚过，家家户户都很艰难，又逢春耕，倘若再有疫病，更是雪上加霜。民生更难恢复，故治不如防。” 县令倒也点头，说道：“本府听冷夫子说过，却也如此。但不知有何方法可以既不耽误春耕，又能预防瘟疫呢？” “大人可听过，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县令有点欣赏的看着小玖，明明穿的是破旧的农家衣裳，却还有如此见识。 “知道这石灰吟，看来姑娘也并非俗人。可这石灰……乃是用于盖房建屋的，和这时疫可有关系？” “正是石灰。大人不知，石灰本就为一味药材，有解毒蚀腐，杀虫止痒的作用。只是一般医者用的时候，用的是熟石灰，而这生石灰，则是消瘟除疫又省时省力的好手段！” “可有证明之法？”县令颇为急切的问道。 小玖点点头，让李小花拿来了她一直挎着的小竹篮。这种竹篮农家非常常见，一般放些饼饵糕点，挂在房梁之下，防潮防蛀，又防偷吃。 不过这时李小花是捏住了鼻子，把篮子从身后面推过来。 县衙内的众人都好奇这篮子里究竟是什么，小玖内心偷笑了一下，把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 嚯！刚刚探头探脑过来的衙役和师爷，被熏的连连后退。县令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一个劲儿的挥手把这股臭气从鼻子前赶走。 “这是何物？”县令捏着鼻子问道。 “大人请看，这是一块腐肉。”那腐臭的肉上生满了蛆虫，密密麻麻让人头皮一紧。 “腐肉……”衙门中的众人作呕欲吐，小玖忙说：“大家不必担心，这不是尸体上的，是狼肉。” 所有人这才放心下来。 小玖拿出刚刚在李掌柜的杂货铺赊的一包生石灰，扬在腐肉之上。 稍倾，大堂内腐肉的味道变淡了，风一吹，更是臭气全消。而在腐肉上的蛆虫，也渐渐挺直了身体，不再蠕动了。 “再过一段时间，这腐败之肉，自可风干，归于尘土。”小玖指着篮子说道。“尸首只要不腐坏，自然不能滋生疫病。” 县令拊掌惊叹，这法子倒是很方便。正好本县境内，有石灰矿场，只是灾年发不出薪水，也没人去矿场帮工。 “传令下去，重开石灰矿场！在还未春耕开始前，所有村闲着的劳力，都要去矿上帮忙。”他拿起官印，盖在刚写好的文书上，说道，“各里正要组织村民，有余力的将灾民尸首用生石灰深埋归葬。村子里劳力不足或逃荒人口过多的，也一定要用生石灰在有尸首的地方多多扬洒。” “还可投掷一些在水井之中，待其沉淀了，引用对人身体更好。”小玖追上一句。 县太爷点头。 “正好朝廷的赈灾拨款刚到，师爷，这件事情交给你，一定要在春耕之前办好！”县令不由得开怀大笑，这时疫的事情困扰了他好几天，连头发都掉了一部分。毕竟在管辖境内已经发生了雪荒，如再有时疫耽误春耕，自己的乌纱帽就危险了。 “就这样，退堂。”县太爷挥挥手，堂下的衙役又喊起了“威—武—”的长音。 “多谢县太爷心系子民，为我等草民着想！”小玖带着李小花磕了个头，事儿都半完了，却依然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那个，青天大老爷，我看榜文上可是说好有重赏的呀！”小玖盈盈的看着县太爷，仿佛看着一个钱袋。李小花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在水族种听说大湖里面有一种鱼，叫做贪鱼，这种鱼很小，但是只要是逮着别的肉绝不松口，甚至连鲨鱼都被它们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 如果贪鱼有表情，那么一定和现在的小九一模一样…… 县令正站起来准备回到大堂之后，听到这话又站住了。他确实写了必有重谢，可是来人却也没用医药和秘方，紧紧石灰一项平常的东西就解决了。一时间，倒是忘了奖励的事情。很多这种民间的奇人异事，来帮朝廷，多少都只是为了名声好听，哪有几个真奔着奖赏来的？ 他回过头看堂下依然跪着，腰背却挺得笔直的农家女子。这小姑娘看似平平，倒是勇气可嘉。 虽然长得黑瘦，可那一双眼睛似暗夜中的灯火，亮的惊人。 “你是叫辛小九吗？”县令忽然心一软，问道。 “是，小人孟炉村辛家，贱名小九。”小玖回答。 “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钱。”小玖毫不犹豫的说道。 “……”还真是，俗人一个啊！县令看小玖的眼神里顿时少了很多欣赏。 “这包生石灰，还是跟李掌柜赊的呢……”小玖嘀咕的声音倒是挺大的，众衙役有点想笑，也有点不忍。 这个世道，在读书人眼里，仿佛金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该视为粪土一般，追求金钱活该让人鄙视。 “只是这银子……”县令忽然有些踌躇，他还算是个清廉之官。赈灾的银子也并不能动，毕竟是朝廷拨下来的专款，就应该用于救灾。“不如本县打个白条给你可好？”他询问着。 “不，我不要白条。”官府的白条，顶不了饥荒。 “如果没有银子，但求老爷能在采买石灰的时候，给小人找个活计。”小玖正色说道。 “那你会做什么？”县令倒是乐了，原来小丫头并非吃白食之辈。 “请老爷把采矿场的厨房包给小人。”小玖思来想去，只有这矿场的大厨，确能胜任。 凡是与好吃的有关，她都是天赋异禀啊！ 师爷在一边倒是点头，附耳说道：“这么多人到石灰矿场，路途遥远，必然要起火烧饭。给个厨娘的活计，倒也不为过。” 县令点点头，同意了小玖的提议。 “谢大人！”小玖忙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这次感觉比上次真心实意多了。 得了差事，李小花和小玖坐在李掌柜家里喝上了的茶水。 “九姑娘，听说县太爷要重新开石灰矿场？还亲自任命你管伙房？”李掌柜那是什么人，多年在镇上开杂货店，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得到消息。 小玖干掉一碗茶，虽然只是不值钱的茶叶沫子，可也解渴。 “是啊，李掌柜，这次我估计矿场可能要开一段时间。”小玖心里盘算着，如果本县治灾有效，用石灰可以对抗疫病的方法应该会流传出去，这样石灰的生意一定会红火起来。 “那九姑娘，矿场伙房的食材……你看是不是能从我这进货？”李掌柜一脸讨好的笑容。 嘿嘿，等的就是这个！小玖心里美滋滋的，咱这第一桶金呐，也该快来了！ 第35章 赚钱的机会 第35章 赚钱的机会 小玖笑眯眯，慢悠悠的又饮了一碗茶。一边滋溜滋溜的喝着并没有茶味的茶，一边看着李掌柜店里的货物。 怀里揣着一块碎银子，那是刚刚师爷给她的“伙房采买专款”，不算多，可也够用。 杂货店，就是什么都有。上次她把“秘制小参条”卖光之后，李掌柜托人带话催了她好几次，可惜她只有那一批妖怪种的萝卜，连种子都没有。 只能做一锤子买卖。可这次不一样，矿场要是长期开起来了，那是也细水长流的生意啊！ 和应付达官贵人刁钻口味的要求相比，当然这种窝头咸菜的伙房，更能长期合作。 “李掌柜，刚才衙役可来帮我结了赊账啦，您可别忘了。”她调皮的说着，之前自己和李小花废了多少唇舌才让李掌柜赊给了一包生石灰。 她没敢给金豆子做抵押，李掌柜见多识广，万一被看出来，那可不得了。只好和李小花各说了一车的好话，才拿到东西，刚刚县太爷特意嘱咐，让师爷替李小花还了账。 其实一包石灰能值几何呢，主要还是李掌柜不信这小丫头确实有方法能治瘟疫，又借机发泄上次被忽悠的怨气罢了。 “嘿嘿嘿，其实就是一包生石灰，原本是就是要孝敬九姑娘的，谁想到还惊动县太爷来把账结了，你说说这多不好意思。”李掌柜本来是称呼她为“辛姑娘”的，可小玖听着别扭。她和辛小九一样对辛家有很多的怨气，于是和外人商量好了，以后叫“九姑娘”就好。 “我也想跟咱们铺子合作，又方便，李掌柜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定不会亏待我。可是李掌柜啊，我看您这架子上的皮货可是少了很多，上次大山哥他们送来寄卖的皮子是不是早就卖掉了？我怎么没听大山哥提起啊？” 李掌柜一拍脑门，叫过伙计，“你这糊涂虫，怎么不提醒我！”他赔笑这，“最近店里事多，我都忘记了，这眼瞅着雪灾过去，铺子里生意又好起来了。” 他从柜子底下拿出一贯钱，又数了二十枚大钱，放回了钱匣子里。 “瞧我这脑子，这除了上次粮食的钱，还有这么多富余呢！麻烦九姑娘给赵家兄弟带回去，以后有好皮子还送我们店里来。” 小玖扫了一眼他拿出的钱，按照那天拉来的皮子算，给的绝不算多。可想想荒年刚过，李掌柜也并不容易，小玖还是收下了钱。 “李伯伯，您太客气了。咱们还得仰仗着您不是？”她又笑的见牙不见眼，李掌柜一听她称呼改了，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说实话，单独的这种米面菜蔬生意可能赚不了多少。但矿场的伙房，那可是官府负责的地方！沾了这种生意，以后在商户里面腰杆可就能挺直了走，搭上官府这条路，那可是所有商家都梦寐以求的啊！ “李伯伯，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小玖把茶杯放下，客客气气的说道。 “你说？” “咱们这边，有没有卖稻米种子的地方？” “哟，你问这个干嘛？”李掌柜不解，“咱们这边缺水，世世代代都是种苞谷、高粱、麦子什么的，没人会种稻子啊。再者我听走货的说过，地太旱，稻子也种不活。” “那想吃大米怎么办？” “那可是南方的稀罕东西，只有南方的官老爷和有钱的商户才能吃得起，我一年也就卖个几袋。”他摇摇头，“咱们平常人家，哪有钱吃那个！” 小玖的大眼睛暗了一下，马上又说，“李伯伯，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走货的货郎，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买一点稻米种子？贵一点也没关系……” 李掌柜百般不解，但仍答应了她，如果遇到有卖稻种的，会帮她进一些货。 两人又一番坐地起价和就地还钱，订好了菜市场的第一批苞谷面。 李掌柜还要推销给小玖独家配方的坛腌咸菜，小玖尝了一口拒绝了，只订了一些能放很久的甜菜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小玖跟随衙门的差役一同回到村子里，张榜发文，矿场招人。 这村里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辛小九，怎么一转身就成了衙门的帮工，矿场伙房的厨娘了呢？ 倒是周婶子几个人，这两天身子好了些，能下得了炕了，看到告示，悔恨不已。 矿场伙房帮工，是多好的活计啊！能补贴家用不说，就是不给工钱，也能偷点油水啊！ 可惜自己已经得罪了辛小九，背后指点不说，还当面骂人家破鞋，这次完全拉不下脸来去求她带自己去。 小玖看出周婶子的悔恨，嘻嘻笑着，雪上加霜拿出那些碎银子来四处炫耀。 当然那实际上并不是她的工钱，可她也没多解释。只把周婶子几个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回家纷纷被自己的老头埋怨，没和辛小九处好关系，沾不上这个油水。 幸好，还有采矿工人的活计。 这活非常辛苦，对人的伤害也很大。经常去石灰矿场帮工的人，很多都有咳血的症状，死于窒息。故而不是穷到一定程度，大多数人并不肯去矿场采石灰为生。 这次衙门拿出一些银子来给采石灰矿的人作为补贴，虽然很微薄，但是管吃管住。 这既能给家里省好些嚼谷，又能赚点钱，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春耕。去年霜雪来得早，地里的庄稼还没成熟就被霜拍在了地上，没有人家有春耕用的种子了。 只能靠南来北往的货栈，从别处未受灾的地方，买一些种子回来。 这几日有些人家，甚至已经想到去借“印子钱”来买春耕的种子。这也许去矿上干活，反而能赚回种子钱呢？ 所以村民报名非常踊跃，连赵大海也从人群中挤进来，跟里正那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倒是赵大山没来，小玖问赵大海，他说哥哥这两天又去了山上打猎。 这人怎么就是喜欢打猎呢？小玖疑惑。上次伤的还不够吗？哦，他好像没什么伤，也不记得…… 她脸一红，赶紧把李掌柜的钱掏出来塞给赵大海。 赵大海惊讶的说，“我以为那些皮子还没卖出去呢！” “早就卖出去了，李掌柜打马虎眼罢了。”小玖说道，“商人嘛，都是利益为先的。” “唉，我要是也能当个商人就好了。”赵大海叹气说道，“哪怕只当个行走四方的货郎也好啊！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对啊！大海哥，你要是当货郎，肯定能赚钱！”小玖拍拍他的肩，鼓励道。 “可惜我爹娘不会让的。”他苦笑了一下，“商不如农，爹娘最讨厌不本分的人了。” “我这辈子，可能就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种田，是爹娘最愿意看到的了。”他看着挤上来报名的人群，这些人如果不是为了春耕的种子，是断断不会舍家撇业去镇上打零工的。 重农轻商，做买卖的人即使有钱，也会被看不起，这是每一户农家的真实想法。 第36章 豆腐 第36章 豆腐 石灰的制成非常辛苦，先要到山中开采石灰石，再运到窑口里面，架上煤饼和柴火煅烧，最后才能得到粉状的白色石灰。 为了能及时遏制时疫，生石灰一经制成，马上由各村派来的推车运走，整个矿场上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没人敢偷懒。 使得原本春寒料峭的当下，有不少青年人只穿着单衣，也热得汗流浃背。 矿场工作劳苦，而午饭的休息时间，成为了最令人期待时刻。 “郑伯，这是你的汤和番薯，端好了小心烫。”小玖穿着满是炉灰的围裙，顶着半新不旧的头巾，拿着木勺给郑伯盛好一碗面汤。 这是她新蒸出的番薯，和用自制的豆腐熬制的汤。番薯甜糯，豆腐汤虽然稀薄，但不知她怎么做的，喷香扑鼻。 这是李掌柜领了衙门银子，采买来的物资。虽是粗粮，可对于刚度过雪荒的村民来说，却也美味。 “这是咸菜，您拿好。”一小块自制的咸菜递到了郑伯手里。 尤其是豆腐汤和咸菜，味道清香可口，让人忍不住回味。 “好、好，谢谢小九了。”郑伯是村里郑大的父亲，岁数不算大，身子也硬朗，在矿场上是一把好手。“真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有这么好的厨艺。”说着话，他把手里的番薯偷偷塞到怀里。 小玖只当没看见。郑伯家孩子多，肯定是想自己省下这一口粮食，回家给老婆孩子们吃。 “谢谢郑伯夸奖，您不用这么客气啦，汤不够还可以再来找我要。”小玖笑着，她偷偷在郑伯的汤碗底下藏了两块豆腐，希望能帮帮这个有担当的父亲。 最近她在工地上颇受青睐，不单单是因为她是这里派饭的厨娘。 更是因为她做饭好吃，嘴又甜，一口一个叔伯哥哥的叫着。就像只小百灵鸟一样，在矿场上飞奔来去，让人觉得采炼石灰的工作也不那么枯燥了。 “下一位。”小玖喊着，排队领饭的人群，又往前移动了一些。人们纷纷用手中各种各样的碗，盛上豆腐汤。 “九姑娘，九姑娘，嘿嘿。”小玖抬头看去，矿山边上的小路上一个身影逐渐清晰，来人正是杂货铺的李掌柜。 “李掌柜，您来送豆子和番薯吗？上次的还没有用完哩。”小玖远远的招呼着。 这是李掌柜能采购到的最物美价廉的粮食了，他一路走来，周围的熟人也纷纷打起了招呼。 “不是，听货栈的人说，下一批番薯还在路上呢。”他说着，看着这如火如荼的场面，赞叹不已。“这么多人的伙食，你一个人就能忙活过来？” “承托大家照顾，早起晚睡一点，没什么问题。”小玖拍胸脯说道。 原本是想找赵大婶一起来帮工的，可她除了要准备春耕，还要照顾瘸腿的赵大伯，只得作罢。思前想后，小玖在找几个貌合神离的村民帮工和自己吃苦之间犹豫良久，选了后者。 在灵山界一向好吃懒做的小玖，这次倒是勤快起来，索性带着青丘和李小花住在了矿场的草棚里。 每天三更，李小花都被小玖摇醒，被她按着用法术将木桶里的水净化。 李小花净化后的溪水，洁净清澈，甚至带着一丝甜味。小玖把豆子用这些水泡好，细细磨成豆浆，再做成豆腐。这其实是非常费精力的事情，可她倒是做的津津有味。 再用这水煮过番薯，番薯也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连青丘和李小花，都吃的不亦乐乎。 李掌柜上次来送货的时候恰好赶上午饭的时间，吃了一碗豆腐汤，香的他回家想了好几天。 这豆腐汤的味道很奇特，完全没有豆子的腥味。虽然很稀薄，却比镇上馆子里的还要好吃，实在不像是工棚伙食。 汤都这么好吃，如果能进一些豆腐和咸菜来卖，在镇上定能大受欢迎。 “九姑娘，你们这的豆腐和咸菜……能不能给我一些？”李掌柜讨好的笑着，递上了一包茶叶沫，“上次看你很喜欢我们那的茶叶，这些您笑纳。” 小玖也没揭穿这些茶叶沫都是陈年旧货的渣子，李掌柜不过送个顺水人情罢了。她装作惊喜的谢过，就地支开大锅烧茶，引得矿场一片欢呼。 “李掌柜喜欢，就来吃嘛，谈什么钱嘛。反正大锅饭，不差一碗汤。”她笑眯眯的在围裙上擦擦手，猜到了李掌柜的打算。 “咳，其实我是想从你这买些豆腐和咸菜，拿到镇上试卖一下。你这做吃食的手艺，埋没在这可惜了啊！”李掌柜低头一看，小玖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顿觉自己好像又要被忽悠了。 “哎呀，那就是生意了，那可要仔细谈谈。”她跳到炉灶的另一边，拿起一个破旧凳子，请李掌柜坐下。 小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故意很为难的样子说道：“这儿的东西我不能卖，您也知道，这儿虽然不上台面，却是朝廷发的银子呢。” “那不如，我单独送一些豆子和甜菜来……” “哎呀呀，做这种豆腐可累了，得三更就起来磨豆子，我又没有牲畜帮忙，都是自己一点点推的磨呢。”小玖露出一个微笑，像极了真正的狐狸。“我还要做工地上别的伙食呢，也未必有时间帮您呀。” “当然也不好意思让九姑娘你白费力气了，这个价怎么样？”李掌柜到底是老商人，一眼看出小玖的目的，细算下来倒也有赚。 小玖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还价，点点头，同意了。她还有事想拜托李掌柜，不想破坏对方的心情。 “哎，也不知道你这豆腐和咸菜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李掌柜用力抽动着鼻子。他发现，凡是小玖经手的食物，都要比原来香上好几倍。 “当然还是……” “独家秘方？” “独家秘方！”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然后相视而笑。 其实真正的独家秘方，是李小花净化的水。孟炉村附近皆无好水，自古都有一股苦味，掺在豆子里更是又苦又腥，所以本地人并不知豆腐的美味。 “李伯伯，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情。”说完买卖，小玖脑子转了转，向李掌柜提出一个请求。 “你说说看？” 小玖伸出手，指了指在矿山上忙活的赵大海，“大海哥一直都想跟着货郎出去见见世面，我想咱们店里如果下次去别的货栈采购，能不能带上他？不用担心，不要工钱，干粮也我们自己带好。” 李掌柜本来还犹豫，一听说不要钱粮，顿时头点的和捣蒜一样。“没问题，我一直就看大海这孩子挺好的，带他出去一趟没问题。” 小玖感谢着，收下了李掌柜的定钱。 那是几个有些许磨花了的铜板，这是她来人间界后，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钱。 世间之人，熙熙攘攘，都为了这孔方兄而来，也都为了孔方兄而去。 她看着手上因为磨豆子而生起的水泡，觉得自己开始有点真正生活的样子了。 第37章 季兰生 第37章 季兰生 除了豆腐，李掌柜还定了咸菜。小玖做的咸菜并不是很咸，有一点奇特的辣味，爽口开胃。 这种味道，是本县从未有过的。李掌柜得了一小坛子，拿去给年轻时走过万里路的冯举人尝了尝，竟然也未曾见识过。 冯举人倒是对这坛子咸菜夸奖良久，付钱买下。 事后跟小玖提起，小玖倒是毫不意外。她用来做咸菜的，是荷包中最近成熟的一种山野辣椒，被称为“泡椒”。有着奇特的口感，辣而不燥。做出的咸菜鲜嫩清脆，没有齁咸的感觉，将酸辣甜三种味道中和，无论腌制什么都能变成美味。 这东西在灵山界遍地都是，可人间界似乎并不常见。也不知是哪位山中妖怪，将泡椒的种子混在别的种子里面，一起给了小玖。 “菜篮子”这件法宝，似乎也能感受到外界天时的变换，天气暖和起来以后，菜蔬的成熟速度都变快了。 小玖有段时间没翻荷包，竟然发现里面成熟了许多的泡椒，正好拿来做腌咸菜。 她为了不让自己的独家秘方外泄，李掌柜来的时候，她会把坛子里面的泡椒都捞出来，再拿给对方。这让李掌柜百思不得其解其中酸辣味道的来源，只得跟小玖预定了长期供货。 日子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生石灰的效果显着，附近村里再也没有因为喝了井水而拉肚子或者发烧的人了。 渐渐的，来运送生石灰的村子也少了。生石灰渐渐堆积在矿场上，今天师爷过来的时候呛了一鼻子灰。这东西非常怕水怕潮湿，师爷已经决定，既然事情平定了，不需要这么多生石灰，大家还是回家春耕为主。 本县确实躲过了时疫，周遭的县却没有这么平安了。 “小九，隔壁的松成县果然要买石灰！”赵大海迈着长腿，跳到了小九的灶台边上。他低头看了眼小玖，怎么感觉这多半个月过去，每日劳碌的小玖，反而好像……富态了一点？ 虽然还是个子不高，但好像没有那么瘦了，似乎，连皮肤都没有那么黝黑了。 小玖拿起勺子佯装要打，赵大海忙从灶台上跳下来。 “哎哎哎，别呀，我刚回来，可是有好东西给你呢。”赵大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小玖两眼放光，伸手接过去，叫道：“鸡蛋！竟然有鸡蛋！” 原本在一旁眯着睡午觉的青丘“嗷”一声跳起来，蹿到小玖边上。“鸡蛋！鸡！蛋！”他急的直蹦高，跳起来去够小玖手里的蛋。 小玖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一句“煮熟了再吃！”遏制了青丘想生吃鸡蛋的想法。 “瞧给孩子馋的。”赵大海不疑有他，继续和小玖说道：“这次去宋成县果然有收获！他们那边的县太爷正发愁呢。” “是啊，属下的居民不停的拉肚子和发烧，好不容易挨过雪灾的人一片片的躺下，肯定要着急的。”她用木勺子把豆腐汤搅了搅，看看日头已经往西去了，快要放晚饭了。 赵大海点点头，他在隔壁县的货栈里面放出了消息，孟炉村所在的青川县应用石灰，防治住了时疫，不仅没有死人，也没有损伤劳动力。还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就是青川县来的，顿时引得人家羡慕不已。 有几个货栈的老板，已经开始想要囤积石灰，卖给衙门。这就托赵大山回来， “没想到……外面还有鸡蛋这种东西。”小玖有点感慨的说道。“我还以为大家都差不多呢。” “受灾不一样，虽然都是雪荒，但有些富裕的地方，也还能买到种子。”赵大海兴致勃勃的说着，“听货栈的人说，再往南，还有一点雪也没下的地方呢。” “还有，你让我打听的稻种，只有南方的商人才有。咱们这边的货栈太小了，很少能进到南方的货。” “外面，这么大啊……”小玖叹道，她不由得神往。 “有帅哥！” 正当小玖陷入沉思的时候，李小花噌的一下跳起来，跑到了采石场的路口。 小玖和赵大海都一脑袋问号，却听见远远的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 一匹雪白的骏马，缓步走进矿场大门口。骑马的人长身玉立，一身青色绣着银纹的长袍，一只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出来拍了拍马的脖子。 马停下来，青年从马镫上翻身落下，整了整衣冠。 这男人端的是面冠如玉，头上束着价值不菲的明珠，腰间还坠着一块羊脂白玉，上面结的丝绦赤红如火，整个人和灰蒙蒙的矿场格格不入。 人倒是斯斯文文的，从腰里抽出一把折扇，扇了起来。 “哇！长得可真斯文，你猜他是不是个读书人？”李小花用肩膀拱了拱身边的辛小九，“如果是是个书生，我还来得及上后面变一身衣服。” “少爷——少爷——等等我们！”后面跟着几个仆人装扮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小玖注意到，他们即使是仆人的衣服，也是干净整洁的。必定是有钱人家，她笃定。冷夫子的仆人她见过，和这几个人的打扮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可见应该不是一般的富贵。 “哦，就是这里了吗？”男子摇着扇子，走进矿场。 “真是太帅气了！”李小花一路捧着脸双眼冒心，跟随了进去。 “少爷，这里脏。”一名仆人递过一块丝绸的手帕，男子接过，捂在口鼻上。 矿场上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男子身上，他倒是还能闲庭信步的走到堆放生石灰的地方。 “对，就是这个。”他说道，小心翼翼的防止石灰呛到鼻子里。 “这里谁负责？”他喊了一声，师爷从厨房后面的小棚子里走了出来。 “在下就是青川县令——的师爷，暂时负责矿场的事情，请问阁下有什么事吗？” 男子行了个礼，说道：“在下季兰生，这里的生石灰，可以卖给我们吗？” 师爷明显一愣，看了眼堆积的生石灰，做了一个这边请的手势。 “季……季家！”赵大海激动的跳了起来，“这可是有名的商家啊！”他这几天在货栈和伙计们混的非常好，听了很多商人的故事。这季家，就是其中最传奇的一个。 起于微末，最开始只是挑担的货郎，后有机缘，做医药生意，最终生意遍及衣食住行。以至于无论大小的货栈，都有人在讲季家的发家历史。 季兰生听到有人提到家族，向这边拱手示意。赵大海一脸看到偶像的表情，简直就要化身第二个李小花了！ 倒是刚刚还在花痴的李小花，一听说对方是个商人，直接失去了兴趣，转身回了厨房。 第38章 咸菜 第38章 咸菜 季家的货栈，遍布全国各地。现如今，北方各个城镇，都多少受到时疫的困扰。唯有青川县独善其身，季兰生特意来本县巡视货栈买卖，顺便打探石灰的生意。 若是真的，朝廷必下令采购，那生石灰必然成为抢手货源。他打算先下手为强，赶在别家商铺入手之前，直接来矿场采买。 “季公子多礼了，这生石灰防疫，效果倒是立竿见影。”你也在整个石灰矿场寻摸了半天，也只找到两个破旧的凳子，夫人踌躇了半天，又是擦凳子，又是摆坐垫儿的，季兰生倒是不在意，随意的坐在凳子上和失业攀谈了起来 季家的货栈，遍布全国各地。现如今，北方各个城镇，都多少受到时疫的困扰。唯有青川县独善其身，季兰生特意来本县巡视货栈买卖，顺便打探石灰的生意。 若是真的，朝廷必下令采购，那生石灰必然成为抢手货源。他打算先下手为强，赶在别家商铺入手之前，直接来矿场采买。 “季公子多礼了，这生石灰防疫，效果倒是立竿见影。”你也在整个石灰矿场寻摸了半天，也只找到两个破旧的凳子，夫人踌躇了半天，又是擦凳子，又是摆坐垫儿的，季兰生倒是不在意，随意的坐在凳子上和失业攀谈了起来 季家的货栈，遍布全国各地。现如今，北方各个城镇，都多少受到时疫的困扰。唯有青川县独善其身，季兰生特意来本县巡视货栈买卖，顺便打探石灰的生意。 若是真的，朝廷必会下令采购，那生石灰必然成为抢手货源。他打算先下手为强，赶在别家商铺入手之前，直接来矿场采买。 “季公子多礼了，这生石灰防疫，效果倒是立竿见影。”你也在整个石灰矿场寻摸了半天，也只找到两个破旧的凳子。仆人忙活了半天，又是擦凳子，又是摆坐垫儿的，季兰生倒是不在意，随意的坐在凳子上和师爷攀谈了起来。 他本意只是想买进一批生石灰，可看到这个矿场竟是无主之地，顿时生出连矿场一起收购的想法。 师爷大喜，这矿场本来就是赔本的买卖，青川县地处偏僻如果不是有朝廷的扶持，这些石灰根本就运不出去一来一回，搭在运费上的银子竟比石灰本身盈利的还要多。 上一个矿场的主人就是因为负担不起开销，直接弃矿而去的。 这季兰生先和师爷打探了半天，又到开采石头的矿山和煅烧石灰的窑口，转了一圈，仿佛很满意似的不住点头，似是老友间的玩笑，不经意的递给师爷一锭银子。 “此事还要多麻烦您回去向县太爷禀报，从中多多周旋，这锭银子聊表谢意。您多辛苦，万望不要推辞。”纪兰生微笑着说道。 师爷受宠若惊，为一名七品县令的师爷，他的薪酬也并未高到哪去。这银子几乎是他家半年的开销，顿时就对季兰生好感倍增，甘愿为其游说县太爷。 “此事倘若顺利成，季某必有重谢。”他轻声说道。 师爷顿时激动不已，表示自己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双方相谈甚欢，而矿场上的人看着事不关己，早都各归各位，拿起了饭碗。 一股饭菜的香味飘来，季兰生皱了下眉毛，止住和师爷的客道话，顺着味道看去。 灶台边的那位厨娘，身材瘦小，衣着破旧，甚至还穿着冬天的旧棉衣。她热的满头大汗，袖子高高挽起，挥舞着大木杓，倒是活力十足的在灶台上忙着。 师爷见机言道：“季公子，我们矿场的豆腐汤和咸菜可是出了名的好吃。看您远道而来，也该饿了，若是不嫌弃……” “说什么呢！我们主子怎么能吃这么粗糙的饭食……”仆人颇有不屑的打断师爷的话，拿出精致的食盒准备布菜。 倒是季兰生，伸手示意仆人不得无礼。 也不知怎得，也许是自己真的饿了，也许是饭菜确实太香，也许是那厨娘的眼神太亮……他平生第一次走到工棚的灶台边上，探头看了眼煮着豆腐的锅。 “打饭呀，请排队。”小玖看了眼季兰生，依然笑眯眯的，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即将成为矿场的主人而优待。 “你……你大胆！”仆人气的指着小玖，他们主仆无论到哪个城镇，都是座上之宾，什么酒楼饭馆没吃过！怎么一个小小的厨娘也敢让他主子排队？ 倒是季兰生，仍旧温雅的点了点头，合上扇子，嘱咐仆人拿碗去排队。 仆人看着长长的矿工队伍，那些人都满脸灰尘，一身臭汗。要他去和这些人一起排队打饭，不由得欲哭无泪。 矿场并没有桌椅，工人们都是端着汤拿着番薯，随意蹲在矿场的空地上，就着咸菜，吃完这一餐。 季兰生的仆人战战兢兢，觉得委屈了主子。倒是他本人，觉得十分有趣。 好不容易排到了，小玖一仰勺子，一碗稀薄的清汤倾倒在精致的瓷碗里。 “你这哪有豆腐？”仆人不由得指责，小玖这才万般不愿的舀起一块小豆腐，放在他的汤里。 “有钱人，还计较这个！”她不甘愿的咕哝着，又递过去最小的一块咸菜，放在青花的小碟子里。 “这厨娘，还挺小气。”季兰生反而轻笑了下，端起了喷香扑鼻的碗。 师爷忙找补道：“她就是个乡下丫头，季少爷别跟她一般见识。不过要不是她提出的生石灰可以驱疫，这厨娘的活儿也轮不到她。” 听到这话，季兰生忙又回过头去仔细打量起小玖，“哟，看不出来，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见识！” 季兰生兴致勃勃的尝了番薯和豆腐汤，尝遍山珍海味的他倒是不吝赞美，不过师爷也听出对方不过是客道的恭维话罢了。 直到他象征性的尝了一口咸菜，反到是神情一滞，放停下了筷子。 “这位辛姑娘，”他缓慢踱步到小玖跟前，和她四目相对，“请问这咸菜……” “这是我的独家秘方！”小玖目光毫不避让，笑吟吟的迎上去。 “啊……既然是独家秘方，季某自是不好过问。”季兰生先退一步，又思索了一阵子，说道：“那，不知咸菜中，可有用到‘泡椒’这一味料？” 小玖内心一惊，她倒是没想过在这小山沟里，还能遇到品尝过泡椒的人类。 “公子好见识！”小玖把灶台下一个小碗拿出来，“却是泡椒。” “这东西，不是西南彝国进贡之物吗！”季兰生发现真的是泡椒，大吃一惊。“而且每年只进贡一次，仅有国都银花城的大酒楼才能品尝到！” “你……竟然用这个做咸菜？”季兰生看着自己眼前的小女子，倒是觉得……越来越特别了。 “你是在哪儿弄到泡椒的？”他急切的问道。 “孟、孟炉村周围的山上……”小玖临时编了个瞎话，“我也不认识，当时太饿了就拿来做吃的了。” 要不怎么解释？说这是妖怪送的？ “我国境之内竟然有可以生长泡椒的地方！”季兰生原地来回踱步，转起了圈。“姑娘可再带我去那个地方一次吗？” “不记得了……那时候我饿的头昏脑涨的，怎么可能记得。”小玖已经开始闭着眼瞎说，明明是青丘带她去的妖怪鬼市，不过她量人类也无法找到那个地方，才敢大言不惭。 “那，姑娘可否把剩余的泡椒都卖给季某？”季兰生急忙说道。 “都腌成咸菜了……”小玖摊手，她可不敢把新鲜的泡椒拿出来，那些一看就是刚从枝上摘下来的新鲜泡椒，她根本没法编谎话忽悠过去。“而且，这些咸菜也都被镇上的李掌柜预定了，今天下工，就要送过去了。” 旁边的赵大海也点点头，示意确实自己被安排了送货的活计。 “这好办，我出价，请李掌柜都让给我就好了。”季兰生摇摇扇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有钱，就是了不起啊！ 第39章 赚小钱 第39章 赚小钱 既然他肯出高价，小玖也找不出阻拦的理由。算上李掌柜的那一份，小玖又把报个价整整提高了一翻。 没想到季家不愧大户商家，连价都没有还，就让仆人直接掏出银子结账，把几个咸菜坛子都一锅端走了。 “敢问季公子，这泡椒虽然美味，可是甜菜咸菜属实算不上什么珍馐。不知公子把这些咸菜都买回去，是为了什么呢？”小玖见到现银钱，心情大悦，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家姐怀有身孕，每日茶饭不思，唯有泡椒开胃，日思夜想，但求一偿。可惜不是彝国进贡的季节，就算是在都中，泡椒也是千金难得一求，没想到姑娘这里却有！”季兰生感激的说道。 “这泡椒咸菜，希望可以令家姐开胃，了我父母之忧愁。” “纪公子倒是个至亲至孝之人。”小玖赞道。 “姑娘说笑了，若是姑娘哪日想起那片地方，或是再摘得泡椒，请到我季家货栈或是商行，我悉数全收。” “好的，好的。”小酒开怀地说道：“常听人说酸儿辣女，令姐既然喜食泡椒，定可诞下一麟儿！” “承蒙姑娘吉言了。”季兰生也盼望姐姐能一举生下儿子，可以巩固在夫家的地位，听到小玖这么说，更是喜不自禁。 嘴上说着吉利话，小玖内心却想，这泡椒又酸又辣，他姐怀的是男是女也未可知。 可想想辛小九的遭遇，顿觉即使是富贵人家也逃不过重男轻女。 事情已经办妥，季兰生准备打道回府，回到镇上下榻的客栈去休息休息。 正欲走的时候，小玖忽然叫住纪兰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季家货栈遍布全国，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我想购买一批水稻种子，不知公子货栈可有？” 季兰生仰天大笑，道：“种子倒是有，可辛姑娘地处北方，知道水稻的种植之法吗？” 小玖面带微笑，内心却想着，全天下可能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怎么种水稻了。 在灵山界，水稻是最常见的作物。每当熟了的时候，饱满的稻穗被风一吹，荡漾起的稻浪仿佛能一直连接到天边的金色晚霞。 那场景美不胜收。 她虽然懒惰，可活了这么多年，年年都看见灵山界的水稻丰收。就算是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了。 可面对季兰生，她还是收敛了一些，只微笑着点点头，答说略知一二。 季兰生倒是来了兴趣，这些天在北方打探生意，问种子的人并不算少，可问水稻种子的人，辛小九却是独一个。 “辛姑娘若是想吃大米，季某倒是可以赠送一些给姑娘。” “我只是想买水稻种子。”新小九来了人间这些日子，知道空口讨食并非长久之计。人情债欠的多了，那可不好还。 唯有靠自己才能挺直腰板生存下去。 “有意思，有意思！吩咐下去，让这边的分店进货一袋水稻种子给这位姑娘。”季兰生看着小玖笃定的神情，拍手大笑。 嘱咐完仆人，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堆仆人，又是跑又是追的，他倒是好像乐此不疲。 这个季兰生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成熟的商生意人呀，小玖内心吐槽。 她把刚刚放在锅边，已经煮熟的鸡蛋塞到了青丘手里，小狐狸本性难改，一口咬掉了半个。 旁边的赵大海凑过来跟小玖说道：“刚刚听那些仆人们说这季兰生啊，是季家的小少爷，在家里被宠得不得了呢！小时候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最近季老爷身体不好，大少爷又顾不过来，这才派他出门主事。临出门的时候，季老爷就吩咐仆人，生意赚了赔了不要紧，只要看好小少爷就行。” 小玖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出手那么大方。 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好在没有白忙活。加上这些天在矿场做饭，朝廷支的工钱，总共得有三两多银子。 这在农村足够一家人过一整年的了。 最近她一直在烦恼的种子钱、青丘的束修、笔墨纸砚的钱、全家人的换季衣服和新铺盖的钱，可算都有了着落。 矿场转手了，这边的活儿就告一段落了，各个村的劳力拿了工钱也都回家去准备春耕的事情了。 小玖却领着一家人先直奔镇上杂货铺。 李掌柜看到钱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还没轮到自己出手，那咸菜竟然都卖光了？ 果然每次跟九姑娘合作都很愉快。 这次店里的伙计很有眼力见儿，马上给新小九他们上了普通的茶叶，而不是茶叶沫了。 小玖在这里买好了生活的必需品。到买衣服的时候，却怎么看这里的二手旧衣服，怎么不顺眼。 青丘就要去学堂了，人间界这拜高踩低的风气，若不穿的好点，这孩子更要受到欺负了。 别看李小花对吃毫不在意，对穿着打扮那可是门儿清！当下就由她带路找到了一家裁缝铺子，这铺子门口挂的幌子半新半旧，像是雪灾时也受到了影响，这几日才重整旗鼓开业。 “瑞娘子的裁剪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李小花说道，“料子又好，款式又新。” 小玖话不多说，大手一挥，每个人都到铺子里面挑选了一身新衣服。细棉布的料子不算贵重，胜在舒服，又加钱给青丘买了一套冷山书院的校服。蓝色的长衫干净整洁，配上一个蓝色的小纶巾，现在还目不识丁的青丘，竟也像一个小书生了。 换好衣服，众人这才把穿了一冬的破旧棉衣淘汰下来，都嫌弃的看了那堆棉花一眼。 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一打扮，三人看上去竟也显得精神无比，不输那些村中富户的子女。 连在一旁量尺寸的瑞娘子也直夸青丘长得好看。 只有李小花对镜照了照自己脸上的胎记，无言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小九说道。 又给李小花订了一套袄裙，三人这才走出瑞娘子的铺子。 这样算下来，小玖兜里的钱就花了一半，只剩下一两多。 可她还是没忍住，买了一小把糖块。这里的糖比起灵山界的，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现在能吃上甜的东西，就足以令全家人都开心半天。 剩下的钱则是一点儿都不能动了，都要留着买种子。 把钱贴身收好。小玖顾了一辆慢吞吞的牛车，三人带着东西坐在车上，美滋滋吃着糖块，回到了孟炉村。 一进村，就被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包围了。 要知道很多的婶子、嫂子已经很久都没有给孩子买新衣服了，更别提给自己置办衣服。 明明辛小九她们走的时候穿得最破烂，可却回来的时候却穿着崭新的衣服。她们不由得指责起自己家里的男人没用。 “娘，我要吃糖。”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儿，看见青丘有滋有味地吃着糖块，不由得把手指含进了嘴，羡慕地说着。 “吃什么吃！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妇女的声音传来，小玖一看，竟是刘嫂子和她家的小儿子。 一看是她，小玖把糖块吸吮的香了，刘嫂家的小儿子直接馋哭了。 刘嫂愤怒的转过头去骂自己的男人没用，赚的钱不够给孩子买糖。 “人家辛小九自己在矿场上没日没夜的干活，赚钱买的衣裳，你眼馋啥咧？”刘大哥老实的说道，刘嫂子气得摔摔打打的，走进了屋，把门重重的关上。 青丘倒是后知后觉，还在舔自己手里的那一块糖。殊不知他已经从被全村孩子欺负的角色，转变成被羡慕的角色了。 就这样，孟炉村的人们，迎来了一年中最为重要的春耕。 第40章 稻种 第40章 稻种 经过之前一番折腾，小玖手头总算有了点散碎银子，这才稍稍有些安心。 俗话说手中有钱粮，心中不慌张。人间界的日子，看来没钱果然是万万不行。 这些日子，村里面家家户户都忙着做春耕的准备。采买种子、修葺农具、准备犁地等等，忙的不亦乐乎。有关辛小九到的流言蜚语，倒是少多了。 小玖也在做着准备，把犁耙架子从柴房翻出来，又去租了一个犁头。准备好耕地的家伙事儿后，就总是往辛家的田地里跑。那里地势果然是很低，每逢雨水多的年景，就会遭洪涝，故而收成总是不好。 可在小玖看来，却是种植水稻不可多得的良田。 冬日雪多，春日化的水也就多。在辛家的这片地上，若想要收获更多的粮食，也许种水稻并不是一种选择，而是唯一的办法。 等着，盼着……终于，李掌柜托人带来了信儿，季家货栈松江分号的伙计终于把水稻种子运到了镇上。 小玖自是欢天喜地，当下就出发，到李掌柜的杂货铺里迎接种子。 这李掌柜看到辛小九可是一次比一次热情。话说这小丫头给他带来的惊喜，一次比一次大，这次竟然是抱上了季家小少爷的大腿，让季兰生亲自吩咐伙计运来一袋水稻。 小玖倒是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李掌柜，热情的打着招呼：“李伯伯，多谢您了。” “其实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大忙，都是九姑娘自己的面子大呀！”李掌柜感慨着。 平常都是他自己店里派伙计去邻镇的松江号货栈取货，唯有这次，借着辛小九的光，享受到了季家货栈送货上门的服务。 “哪有哪有，我不过是一点小运气罢了。”小九说道。 她迫不及待地奔向了那一小袋种子，久违的稻香让她心驰神往。 伸出胳膊一拎袋子，手中一轻，心中一沉。 小玖不动声色，只是逐渐收敛起笑容，看似漫不经心的对李掌柜说道：“李伯伯，这个袋子你们打开看过吗？” “没有啊，昨天季家货栈的伙计从车上卸下来的就是这袋。你看上面的松江号押封还没有撕下来呢。知道是九姑娘的稻种我们怎么敢乱动呢？”李掌柜还未曾开口，伙计倒是抢着回答了。 那错就不在这边了，小玖眉间拧起了一个疙瘩。 李掌柜察言观色也发现了小玖的神情不对。 “怎么了？九姑娘。是这种子不对吗？”他关切的问道。 “确实有问题。”小九说道。 “但既然李伯伯你们都没有打开过袋子，那么一定是季家货栈那边出了问题。” “可是九姑娘你连袋子都没有打开，怎么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不对呢？” 小玖胸有成竹的说道：“不用打开我也能知道。何况如果打开了袋子，那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家出了问题。” 她道了个万福，目光灼灼道：“烦劳李掌柜陪我走一趟——季家货站。” 李掌柜也很好奇事情的发展，更何况东西是在他们店里出了问题的，如果不弄个明白，自家店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雇了一辆驴车，向松江镇飞奔而去。 这是小玖第一次离开青川镇，却无心观赏窗外景色。 她把事情仔细思考了一遍，越想越气，怒火渐渐蒙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李掌柜竟觉得有一阵寒意袭来。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看辛小九的眼睛。 松江镇的路程倒也并不算远，小玖心中有怒气，快驴加鞭，很快就赶到了季家货栈。 小玖大步跨过货站的门槛，把手中的袋子掷在掌柜面前的柜台上。 她用的力气太大，袋子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 掌柜不由得吓了一跳，啐了一口。抬头看去才发现是一位瘦小的少女，正气势汹汹的盯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掌柜被这气势吓得倒退一步，想起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怕的？　这才稳住脚下步子，原地站好。 松江号货栈的掌柜姓钱，身量不高，却十分敦实。饥荒似乎没有对他的身材造成影响，腰中的带子似乎不够长，只好勉强系到了肚子上方，胖胖的肚子向前凸出着，好似在告诉世人这掌柜的确实富态。不过看刚才在柜台后面的身手，倒是个灵活的胖子。 钱掌柜站稳之后，看到了辛小九身后的李掌柜。 “这是怎么了？李掌柜。”他问到。 李掌柜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小玖，笑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钱掌柜。您可看好这袋子上面是季家货站松江号的押封吗？”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那个袋子被拍在了钱掌柜鼻子下巴底下。 钱掌柜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您看好了这押封可有被破坏的痕迹吗？” 钱掌柜仔细翻看了一下，说道：“并无痕迹。” “好，好的很！那钱掌柜是承认，这袋稻种是咱们货栈里的货了。” “确实无疑。” 小玖压住内心的怒火说道：“钱掌柜，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农家女子。一来和您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二来这袋稻种，我也并非死乞白赖，是按照高价与你买卖而来。您这么大个货栈，怎么能店大欺客，糊弄我呢？” “况且这种子可是农家的第一等要事，您怎么能在这上面欺诈呢！” 小玖一想到这袋稻种是自己花了高价，又托了季兰生的面子，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更是愤怒不已。 “怎么可能，我季家货栈一向是童叟无欺，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钱掌柜，看来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此时倒还气定神闲，决口否认。 “那你们季家货栈卖给别人的，就是这样的水稻种子吗？”小九示意钱掌柜打开袋子。 前掌柜带着疑惑，撕下了自家货栈的押封。 解开袋子，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种子。一眼看上去，稻种颗粒饱满，颜色鲜亮，一看就是去年留的新稻种，并不是陈年的老货。 钱掌柜抓起两个稻粒用牙咬断，截面崭新整齐，露出雪白茬子。 “你这姑娘懂不懂稻子？这稻种成色是最好的了。”钱掌柜说到，就连李掌柜这种对蹈种很陌生的人，看了成色，也也连连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钱掌柜问道。 “哼哼，这看着是一袋种子，实际上能种出秧苗的却连半袋都不到！”小九双手抱着胳膊端起架子。 “辛姑娘，这你就是无理取闹了。你都还没有种，怎么知道就长不出那么多的秧苗呢？” 第41章 泥浆 第41章 泥浆 “重量不对。”小玖说道。她在灵山界混了那么多年，好水稻种子该有多重，随手一拎就能感知。 “用来做种的稻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般都要比平时的稻子饱满一些，也更沉一些。有些稻子干瘪、空壳、不满，并不适合做种。可乍一看，却几乎分辨不出来。” “这些并不是好的水稻种，袋子里很多都是坏种子，大部分种下去都只是白费力气。”小玖说道。 秦掌柜笑道：“可是姑娘口说无凭啊，你怎么能分辨出好坏种子？你怎么证明这里面的稻种大部分都种不出来呢？” “如果我有办法证明呢？”小九嘴角一撇，轻蔑的笑了一下。 “那本店自当包赔姑娘的损失。” “季家，也算是百年老店了。这百年的声誉，就值这么一袋种子吗？你们这么大一个店，还敢在种子的事情上欺骗客人。仅仅包赔我的损失。也欺人太甚了！” 钱掌柜也哼哼嗤笑了两声：“红口白牙的，姑娘倒是一张好钢口。你能证明我们的种子不行再说赔偿的事情！” “拿个大桶，再拿些食盐来。”小玖说道，用盐水来选种子是灵山界最常用的法子。 不料店里却没人行动。食盐在这里可是个稀罕物，为朝廷所管，非常贵重。每个商铺的供给量都是固定的，怎么可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旁边李掌柜赶忙上来打圆场，和小玖说了这个事实。 “姑娘若是别无他法，就不要再胡闹了！我们货站还有很多货物等着运送呢。”钱掌柜做出送客的手势。 店里的伙计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小玖倒是怒极反笑。 “伙计，给我拿一把锹来，你们店里不会连锹都没有？”她喊道。 小伙计迷茫的从后面拿来了一把铁锹。 众目睽睽之下，小玖在大木桶里接满清水，又从货栈的屋外挖了一锹土，倒进了水里。 拿锹在水里搅拌了几下，一桶稀泥浆就制作好了。 众人百般不得其解，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只见小酒运了运气，把那一小袋种子拿过来，兜底儿翻过来了倒在了泥浆桶里。 李掌柜来不及制止，只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大叹可惜。 小玖倒是没管他，继续用锹在稀泥浆中翻拌。 不一会儿，倒进去的种子就分为了两样。 一少部分饱满粒又大的，沉到了桶底。更多的一部分虽然也是黄灿灿的，却浮在泥浆的表面。 小玖伸手进去抓起了泥浆中的种子。 “你看你看，这些沉到底的种子，才是可以育出秧苗的种子！而这些浮在上面的全都是干瘪和空壳、半空壳的孬种！” “只有这么少的一部分，可以长出秧苗。你们店还说不是欺骗客人！你倒是看看呢，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小玖把沾满泥水的双手伸到钱掌柜脸上。钱掌柜连连躲闪，可还是被她蹭了一身。 “您是看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好欺负是吗？是要我告到衙门还是托人传话到季公子那里才算数？”小玖拍着桌子，音调一声比一声高。 这刚刚做的绸缎衣服，就被泥水弄得满身花，让钱掌柜心疼不已。 他倒也不是外行，看出了这袋稻种的确有问题。 顺手拿起押封，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转身去了货栈后面，从货栈提溜出来一个正在搬货的伙计。 “哎哟，掌柜的，你撒手——撒手—耳朵疼，疼！” “小小年纪你不学好，”钱掌柜拎着他耳朵，照着屁股踹了一脚，“快给我交代，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伙计看到柜台上的稻种袋子和已经打开的押封，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掌柜的，你就饶了我一次，你就饶了我一次。呜呜——” 细问之下，果然是这个伙计动了手脚。昨天搬运货物的时候，闻到了大米的香气，他实在是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打听，竟然只是给一个乡下丫头的东西，他便大胆起来，从袋子里弄出了几碗大米，回去煮了给全家尝尝。 为了不露馅，他又往里面塞了很多货栈的马车上扫出来的稻壳子和货底子，想着买家一个小丫头，定是看不出来的。 事情真相大白。钱掌柜命人搬来了凳子，请两位事主坐下，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小玖不为所动，只看着钱掌柜怎么处理。 “你好大的胆子啊！这袋稻种，可是二少爷亲自吩咐卖给这位姑娘的。这你都敢动，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快去给新姑娘赔礼道歉！” 伙计膝行几步跪在了辛小九面前，不住磕头：“辛姑娘饶了我，饶了我。” 小玖并不看他，依然看着钱掌柜。 “钱掌柜，您还敢说季家货栈是童叟无欺吗？” 钱掌柜忙命人从自己的屋里抬出来一袋稻子。 “辛姑娘这是我自己的私藏，原本是准备送给本镇首富魏员外，庆贺他老娘六十寿诞的用的，也是去年上好的稻子。你若是不嫌弃，就拿走当赔您这一趟的损失！您和李掌柜来回的路费也算小店的。您就大人有大量，这点小事就千万不要去惊动官府和我们家少爷啊！” 小玖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全是颗颗饱满的南方水稻，没有脱壳，正适合做种子。 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谅他们也不敢骗人两次，何况这袋子在手里掂掂分量，也无甚差错。 钱掌柜见小九满意，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派人把这稻子搬到了驴车之上。 小玖这才客客气气的和钱掌柜道了谢，表示小事一桩，不会追究店里，也不会追究伙计的错。 她和李掌柜踏出门去，正要心满意足的踏上驴车，小玖却停下了脚步，转身进了回了货栈的大堂。 她从泥水中把刚刚那些沉底的种子捞了出来，拿出怀里的手帕，包了起来。 不要浪费。 对着面面相觑的钱掌柜和伙计，小玖轻声说道，然后扬长而去。 “小玖，你觉得钱掌柜这事情处理的怎么样？”车上，李掌柜问道，他觉得小玖轻而易举的放过了钱掌柜，倒是不像她的作风。 “都已经证据确凿了，他宁可赔上一袋子稻米，也不肯说出辞退伙计的话。想来那个伙计大概也是和他沾亲带故的。”小玖回答道。“那我如果闹得太过分了，以后就无法往来了。毕竟李掌柜这边的货，还有很多要从他们这边进。” “我要是季家老板，发生这种事情，直接就辞退钱掌柜。”她心情愉悦，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草一木都在昭示春天的到来。“任人唯亲，又管教不好，农民的种子都敢坑，以后定会砸了季家的招牌！” 此时，季家货栈门口，钱掌柜正朝着季兰生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季兰生把扇子啪的一声合到手里，挥手示意身边的仆人给钱掌柜算算工钱。 “虽然这十多年辛苦您了，可……您还是被辞退了！” 第42章 地是我的 第42章 地是我的 小玖从不知道种地竟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 在灵山界的时候，她总是能看见灵山界的仙民，拿着各种各样的法宝，几下子就把田种好了。 没想到在人间界，竟然要从最开始的翻地一点一滴亲手做起。 孟炉村的牲畜都死在了那场雪灾里，拉犁的牛更是不用肖想了。 今年的春耕，是只能靠各家各户自己的人力了。地的多少，决定了秋后粮食的多少，家里人是否能吃饱，是否能有余钱。 人少地多的，自是准备雇佣一些短工来帮忙。那些人多地少的，自然就要动起歪脑筋。 辛家现在没有男丁，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没有人来继承土地。那一亩半的地，顿时就成了被人惦记的肥肉。 而此时的辛小九，却把全部身心都放在将种子育出秧苗上。 她又一次起了天象的卦，算出今年春天雨水来的早，想要不误了天时，必须要争分夺秒的把地弄好。 春寒料峭，山中更冷。小玖这次可算亲身体会了农民的苦。 每日天鸡还未叫，就要拉着犁耙，从自家走到田里。然后把耕犁套在自己的身上，像牛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前行。 犁头插在土里，阻力很重。犁完一条垄，经常出了满身的汗，外衣却结了一层的霜。 整个人内热外冷，地又湿滑，有的时候一脚踩不对就会摔倒在泥泞的地上。 好在最近“菜篮子”里面的菜蔬产量提升了很多，吃下去精神体质都有补偿。不然单凭辛小九这身子骨，可能早就要魂归地府了。 说起来，近来总觉得每天早上看到自家地的时候，那些犁好的垄沟，仿佛能自动生长一样，比前一天晚上多出一些。 可早出晚归的她却从未碰上过别人。 她曾问过李小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耕地更省力一些。 李小花的回答是，她从来不研究这种法术。好，让一条鲤鱼精弄懂耕地的法术，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这些天，她倒是自告奋勇地接过了接送青丘的任务。两人每天早上要步行将近一个时辰，到隔壁村的冷山书院，晚上再走回来。 这段路程说远不远，可说近又不近。每日往返也是蛮累的，好在这两位其实都不是人类，到也乐在其中。 青丘自然是开心，终于有了同龄的玩伴。李小花怕是目的不纯，还想着找找看，书院里有没有一位清俊的书生等待邂逅。 “一定要坚持啊青丘，一定要矜持啊小花！矜持啊！”小玖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声嘱咐道。 摸爬滚打着，小玖忙到了傍晚。望着一条条整齐的垄，她的内心，忽然盈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也许这就是五谷仙君执着的在灵山界遍种水稻的原因。 她曾听说其他仙君的辖地，不是种满玉树琼花。就是遍植灵芝仙草。唯有五谷仙君这边，才流行种植水稻这种凡俗之物。 为着这个小玖还和白岁岁嘲笑过仙君真是没有品位。现在想想，突然觉得仙君才真是最最有品味的人呐。 这一天小玖从地里回来。又累又饿的，她只想吃上一口香喷喷的饭，再等着青丘和李小花回来。 没想到一进院门，却看见自己家的屋门敞开着，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今天回来的可真早，她想。谁知他进屋门才发现。来人并不是青丘他俩。 “小玖，这几天你一个人很辛苦？”里正说道。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小玖一看就觉得今天的事绝不简单。 她再伸头扫了一眼。嚯，吴老二和吴氏、周家两口子、还有十分不好意思，但是被刘嫂子强行拉来的刘大哥。 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既无好人，定无好事。 小玖默默的把犁头放好。他们家也没置办什么家具，这一群人也只好干巴巴的站在屋子里。 这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好意思第一个上前开口。 “哟，辛家妹子，我看这两天你都累瘦了。离翻地太辛苦了，根本就不是咱们女人应该干的活。”刘嫂子暗地里捅咕刘大哥半天，见自己老公也不上前，只好亲自打头阵，先拉住小玖的手，语气亲热地说了起来。 “也不算苦，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吗？”小玖答道：“往年爹娘在的时候。我也要到田里去帮忙的。” 这倒是实话。 刘嫂子则是大惊小怪的，扯起小九的双手，放在身前来回摩挲，还要摸小玖的脸颊，被她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哎呀呀，你看！这手都变得这么粗糙了，可不像马上就要出门子的大姑娘啊。这种天气翻地，又伤脸又伤手。辛家妹子咱可不能再干这种粗活了！” 小玖诧异的说：“不干了，那地里的庄稼怎么种啊？” “唉，交给你刘大哥种呗，他们老爷们儿就是应该干这种活计。” “咱们女人家家的，把家里的活照顾好就行，还要留着手绣花呢。你这手要是不好好保养，将来婆婆会嫌弃的……” “让刘大哥帮我种，那怎么好意思呢？”小玖渐渐看出了一些苗头。 “就是，可不能听他的。还是让你吴亮大哥种，他年轻又有力气。”吴氏凑过来，一屁股把刘嫂子挤开，舔着脸笑道。 吴老二也说：“就是就是。自家的地还有我帮忙，就你家这一亩多地，亮儿肯定能照看好。” 周家也凑上来。赌天咒地的表示自家男人更会种地。 一时间七吵乱嚷。小小的茅屋内，人声鼎沸，闹作一团。 “有这么多人抢着帮我家种地呀，我人缘这么好吗？那可真是谢谢了。可惜我家没有多余的银钱来雇帮工呢。” 场面一时间尴尬极了，众人都闭口不言。到是里正开口跟小玖说：“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是想种你家的地。” “那他们种这个地打算给我多少租金呢？”　小九歪着头，故作天真的问了一句。 “唉，都是自家人，什么租金不租金，的婶子还能亏着你吗？”吴氏说道。 “等秋后粮食打下来了，自然有你的一份。”周氏也讪笑着说道。 “所以说你们根本就不打算给我钱，是打算白种我家的地？想得倒美！”小玖嘲讽的说道。 “这不是看你家也没什么男人，你一个人太辛苦嘛！”刘嫂子还在找补。 “哦，那前两天你们在干什么？现在看我家的地也快翻完了，然后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占个大便宜？” 小玖一针见血的指出。 “哼，你不用得意。”刘嫂子一下变了脸，“辛小九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是已经过了定礼的，早就已经不算辛家的人了。” “辛家的人都去逃荒了。这块地本就应该归村里长老重新分配！” “你白占着这块地，还有理了？” “我没理你们倒是都有理。”小玖扫视着这一屋子的人说道。 “小九啊，辛家人口簿子上确实没有你的名字了。你刘嫂子说的话也在理，确有过重新分地的先例。”里正用一种理智的声音叙述着。 “可既然也没来八抬大轿把我抬走，我还住在这里，那我就还是那块地的主人。”小玖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时里正从怀里掏出了人丁簿子。果然辛家那一页上，辛父辛母，辛金宝，辛银宝的名字都写在上面，唯独辛小九，连半个墨点也没有。 第43章 米饭很香 第43章 米饭很香 一时之间小玖悲从中来。辛小九作为新家的长女，平时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差，干的家务农活比谁都多，竟然连人口薄子都不能上。 人间界的女儿，这么可怜吗？ “好说好商量你不同意，非让我们去请村里的长老们下命令吗？” “我劝你还是看清形势，把这块地给我们几家分了种了，对咱们都好。” 吴氏看到忽悠小玖没了指望，临时决定联合起其他的几家，把这块地分了种。总归也比得不到强。 “哼哼。”小玖冷笑道：“既然这块地并不属于我辛小九，而是已经归村里所有，那你们还要来征询我的同意做什么？” “是不想撕破脸？还是想留住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以防别人说你们吃绝户的闲话呢？” 原来按照规矩，虽说辛家的户主和男丁都不在，辛小九又已经是有了婚帖之人，但毕竟还没有上轿。前段时间辛小九又帮助村子度过了难关，村里的长老们也就不好去追要这片地。 但经不起打歪主意的人撺掇，还是找了里正，让他组织这些人去辛小九家里问问，走个形式。 这样的话既能省了租金也不枉费人情，秋后打了粮食再分给她一星半点儿，堵住她的嘴就行了。 真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呀！小玖内心想着，这些人的脸一个赛一个的大，想吃绝户，还要好名声，真是什么好事都想占了。 “我谁也不给。”小玖说道。 “只要我还在孟炉村一天，你们谁都别想从我的手里抢过这片地！”她冷笑，“而且我的话就放在这里，除了我，你们谁别想从那块地里种出粮食！” “这……”里正犹豫了，“小九啊，本来你们的那片地就是薄田，你就是想往出租，也没有人肯要啊。你一个弱女子，春种秋收的，多难啊……” “那也比等到秋后，去别人家要饭强！” 久病床前都无孝子，等到秋天打粮食的时候，还不是要看人家白眼。 “我就说不要来。”刘大哥在角落里弱弱的说 “你个老爷们不管事儿，要是不多种点地。你那五个儿子要怎么养？”刘嫂子伸出一根指头住在刘大哥的额头上。 刘大哥叹了一口气，转身快步出门去，里正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趁机追他而去。 “没用的货！”刘嫂子骂道。 周福贵和吴老二、刘嫂子耳语了一番，吴老二点头同意，站出来说：“小丫头，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跟你说，这地就归我们种了！你若是同意还则罢了，咱们还是好街坊，你若是不同意。那就别怪我们下手不知轻重！”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锁来，也不知道那么大的锁，他是怎么揣在怀里那么长时间的。 这时恰逢小花接青丘放学回来。青丘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他今天又受了冷先生的夸奖，正得意呢。 周福贵一把拎起青丘的后脖子，把他扔进屋里。 “哎哎，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李小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莫名其妙的推搡到了屋子里。 哗楞一声，木门被铁链锁住，正是刚刚的那把大锁。 吴氏和周氏、刘氏在外面大声说着：“小九你不用怕，吃喝都不能少你的。等这两天春种过去。你周叔和吴亮哥把地都种好了，就放你出来。” 说罢，三个人竟然排好了班次，轮流坐在院子门口，当起看守来。 小玖狠狠的拍了木门半天没有反应，愤恨的往上踹了一脚。 “就是把我们锁在屋里，也要给个恭桶啊！”李小花不着调的喊道。 小玖翻了个白眼儿：“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知道担心这个？况且，我看这屋子里就你最不需要这个。” 李小花倒一耸肩膀，躺在了炕上。 “今年春天暖得早，如果让他们把地先种上了，那么就来不及种水稻了呀。”小玖坐着叹气。 没想到一把大铁锁就能限制住她的行动。想当年在灵山界的时候，那么多法宝和符咒，都拦不住她去任何地方。 说着吃喝都不会缺，却也没人送饭来。小玖表示这还用等到秋后吗？看看现在的态度就知道了，如果这地给别人家种，到时候自己这三口不是饥荒，就是要讨饭去了！ 一气之下，她从厨房拿出了一些已经舂好的大米。上次钱掌柜给的一袋米，除了留作种子还剩了一些。闲暇的时候，她把这些稻子都用石臼舂成了大米，今天正好来它一顿。 烧柴、淘米，将雪白晶莹的大米放入锅里煮起来。 不愧是上好的水稻。这米煮起来，香气直冲鼻子，沁人心脾。 “这味道也太香了。”吴氏在院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小玖到底做什么好吃的。 小玖大大方方的，像是特意要馋人一样，把香气向门外扇去。 香，太香了。那股米饭独有的香味，香的吴氏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口中也泛起了酸水　。 “今天我们家吃大米饭，别人呐……休想尝一口！”小玖大声说道。 吴氏一缩脖子，只能望大米而兴叹。 对米饭垂涎三尺的不只是门外的吴氏，门里面的青丘和李小花也端着饭碗，眼珠子都快掉锅里了。 作为北方的妖怪，他们也没有吃过大米，没想到米饭竟然可以这么香。 晶莹如玉的颗粒，软糯香甜的口感，吃一口如同跌入一样的云端。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种水稻了。”李小花边扒着饭边说道。 “唉，这算什么。如果有甜糯米的话。我还能做更多的好吃的点心呢。”她看着埋头苦吃的青丘，抚摸了他的头发。 她做这一顿饭就是故意馋馋门外人的。 区区一把锁，锁得住凡人辛小九，难道还能锁得住两个妖精吗？ 可只要那块地还空着，就总会有人打这里面的主意。 这就是土地所能带来的价值。 “吃完就去练字。”她平淡的说道。 “不用我帮忙吗？”青丘问。 “这次不用，你做好夫子留的功课就好。” 虽然在背诵这方面青丘是个奇才，可第一次拿起毛笔，这孩子的手和狐狸爪子没什么两样。写出来的字跟蚯蚓爬似的，歪七扭八的，给冷夫子惋惜的够呛。他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多宝塔碑让青丘回去临摹。 天黑透的时候，吴氏也回家去了。只留着一把大锁，死死的锁住辛家的屋门。 她走前朝窗户里望了一下，辛小九已经睡下了。 这次小丫头片子使不出什么花招喽！她得意的想着。 而此时的李小花正从水里钻出来，站在旁边的一条沟渠上，轻声念出一个法术。 沟渠上用泥垒成的坝顿时豁了一个口子，无数因为天气暖和而化成的雪水汇集到这里，突围而出。 冲刷着泥浆顺流而下，直奔辛家的那片地，淹没了垄沟。 那是刚有人帮着犁好的垄沟。 李小花望着夜幕下刚刚离开的宽阔背影，捂住嘴，露出了姨母笑。 第44章 帮忙的真相 第44章 帮忙的真相 一大早上吴氏拉长个脸。不情不愿的，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锁，又把锁揣回了怀里。 小玖在屋里打了个哈气，她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这么一个懒觉了。听到门响，这才懒洋洋的起来。打发青丘和李小花去洗漱。 “吴婶子，你们不是说要管饭的吗？”她抱着膀子，倚在门框上说道。 吴氏骂骂咧咧的，完全不是昨晚上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就你家那倒霉的破地，求着我家种，我家也不种了！” “还管饭？我看你真是做梦里看戏——净想美事！”吴氏怪腔怪调的说着。 小玖和李小华相视一笑，李小花得意洋洋的飞了个媚眼儿。 “可别呀，真的，我昨晚上就想明白了，这地呀，还是得给你们几家来种。也不用给我银子，只要管我们几口人的吃喝，还有青丘上学的费用，笔墨纸砚什么的，还有李小花的胭脂水粉就行了。” 吴氏听完，一个趔趄，这要的还不多呀？ “那怎么好意思呢？　我家是没那个能耐，那块宝地还是留给你们自己种！”吴氏咬牙说道。 小玖突然提高了音调，放声大笑：“知道锅是铁打的了？你们这顿忙活，又是找长老又是把我们锁屋里，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可怎么好呢？” 拐弯儿处，刘氏和周氏凑在一起嘀咕着， “她们家的人倒霉地也晦气，这还没下春雨呢，就被淹了。谁愿意种谁种去，我们家可不干这个赔本买卖。” “对对，今早我家那口子去看，淹的跟水塘一样，别说粮食，就是野草也长不出来了。” “那是当然的！我宁可把地淹了养鱼。也决计不让给你们一丝一毫。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捞不着好！”小玖说道。 吴氏瞪大了眼睛：“难道那地是你故意淹的？你是怎么出去的？难道真像马神婆说的，你会妖法不成？” “是啊，我就是会妖法。”小玖把眼睛拉得细长，像极了一只老狐狸一样。“以后最好少打我家的主意。不然你们那些已经播种的田地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敢保证。” 吴氏被她的鬼脸吓了一跳，落荒而逃。 “切，一个怂货而已。”小玖不屑道，“还有藏在暗处的两个，都小心点，隔墙有耳不知道吗！” 刘氏和周氏也吓被得一哆嗦，赶紧溜之大吉了。 她是怎么听到的？回去的路上，刘氏和周氏百般不得其解。 小玖到是心里门儿清，最近虽然累的厉害，可越累，耳朵和眼睛却也越清明。 现在基本上从她家到村口的动静，只要凝神，都可以看得明白，听得清楚。 也许种地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呢？她暗自想过。 “出来，”她突然说道。声音却一下子变得温温柔柔的。 “你早就知道了？”赵大山从一棵树后面转出来，身后还拎着一架耕犁。 在他高大的身形下映衬下，那耕犁到是显得小了许多。 明明自己背着的时候觉得又重又大的，小玖想。 每次看到赵大山，她总会胡思乱想，注意力总会飘到别的事物上去，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越是想仔细思考这个人，越不能集中精神。 她冲赵大山点点头，这人脚上沾满了泥泞，一看就是从田间刚回来。 “多谢大山哥这几天帮我翻的地，不然真是来不及呢。” 他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脑海里全是那双黑晶石一样亮的眼睛。 想到她那瘦小的身影每天在田间拉犁，就恨不得飞身过去帮她。可惜娘亲严令禁止和辛小九往来，他只能借口去打猎，偷偷帮她多翻一些地。 “啊，你又都知道了。”赵大山讷讷的说道。 昨天李小花回来的时候，破解了小玖这一段时间的疑惑。 果然是赵大山在帮她，每日半夜，都趁着月光出来，在那一亩半的田里，默默的拉着犁。 然后在小玖到来之前就离开。 他白天忙家里的地，晚上还要帮小玖干活，空闲的时间还要去劈柴打猎。 人明显的消瘦下去一圈，只有肩膀还是一如既往的宽阔。 “可惜那些地都被淹了。”他有点惋惜的说道。 “如果没有大山哥你帮忙，那确实可惜。但是现在地已经全都犁完了，早点放水也好。” 赵大山抬起头，一脸疑惑。 “别人都看着只是一个水塘，而在我眼里，这就是一片稻田啊！” 小玖没有再细说，而是转回身，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小包袱。她把包袱捧在手里，在赵大山面前打开。 一件崭新的棉布汗衫出现在他的眼前。青黑色是十分厚重的颜色，小玖觉得，这颜色非常配赵大山的稳重。 料子不错，可细看下去，针脚和裁剪却粗糙的很。 “我、我上次给青丘做衣服，多扯了一块布料。想着我们家也没人能用，就给赵大哥做了一件衣服。就当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家的照顾。” 冬日的柴火，春日的耕地，还有……山洞里救了我的性命，她偷偷的想。 “你千万别嫌弃，若是觉得手艺太糙，下地干活的时候穿正好。” 小玖的脸不由得红了，早知道要有这么一天，她就应该多跟灵山界的织女们学学裁缝。 可惜自己一直懒，衣食住行就学会了个吃。 赵大山受宠若惊。本想推辞。可小玖把包袱往他身上一扔，扭头就回了屋子。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如若推辞，怎么好像显得内心更有想法了…… 只好收起了衣服。往自家田里赶去。 家家户户都犁完了地，开始播种苞谷的种子。 辛家那块地太低，泡着的水根本无处可排。这让村里很多人都看了笑话。 “看他还牙尖嘴利，得意的什么似地。”周氏和吴氏私下里说。 “哼，别看他辛小九现在闹得欢，等到秋收完了，一入冬没粮没钱，还不是讨饭吃的命。” “对对，连着他家的那个叫李小花的。妖妖叨叨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 “咱们就等着看好戏，等她要饭到我家门口，还得看我的心情，能不能给他一口嚼谷呢！” 两人越说越得意忘形，被路过的赵大山正好听到，他不仅又担心起来。 这两日村里的人都没有看到辛小九，也不知这丫头到底干什么去了。倒是看到李小花和青丘，每天从村口潇潇洒洒的一路晃荡出去。 此时小玖站在后山一片向阳的洼地边上，看着那些青翠欲滴的禾苗，比从前看到玛瑙翡翠还要开心。 这几日天气正好，暖融融的日头照在这片洼地里，正好给撒下去的种子助力，让他们长出秧苗。 冬天时她就和李小花发现了这片洼地，经年的叶子落在上面，堆积成天然的肥料，这地上的土，抓一把肥得流油！ 只可惜这块地非常的小，地方也偏僻，周围又都是林子挡着从没什么人在意。用来培育稻苗倒是刚刚好，温暖、湿润又肥厚。 虽说前两天是一气之下派李小花去放水的，可加上赵大山的帮助，整片地在那一天刚好翻完，倒也没有了损失。 放水进去把整块地浸湿，也是种水稻之前必不可少的工序。 等这些稻苗再长两天，那边的地也浸透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开始插秧。 但经过这件事，小玖忽然意识到了，在这里作为辛家的女儿，种辛家的地，竟然是一件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 她决定在插秧之前，一定要办妥这张地契。让这块地，真正的归辛小九所有。 说干就干。 这边小玖刚上路。那边赵大山却被娘亲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都跟你说了，不许再和辛家那个丫头来往！你这些日子借口去打猎。却什么都没打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偷偷的去帮辛家干活？” 赵大山沉默不语。那个小包袱摊在一旁，里面青黑色的衣服露了出来。 赵婶子缓了一口气道：“要说辛小九也不是招人烦的丫头，青丘那小子更是让人稀罕。可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来往注定是没好结果的！” “所以大哥才晚上去干活嘛，也没人看见，妈你就别跟他计较了。”赵大海忙着打圆场。 “偷着帮人家干活就算了，可你断不该收人家的东西啊！山子，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这衣服你赶紧还给她。” “我告诉你，赶紧断了和她的联系。秋收打了粮食，娘就托王媒婆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赵大婶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不要媳妇。你要说就先给大海说。”听了半天，赵大山闷闷的说回了一句。 关我什么事儿啊？赵大海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小儿子呀？ 第45章 咬人的不是蛇 第45章 咬人的不是蛇 孟炉村的人都知道赵大山是个孝子，对他娘亲言听计从。可这一次赵大山却违背了娘亲的嘱咐，他把那件针脚粗糙，剪裁别扭的衣服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然后像一头牛一样，闷声不语的干活，任由他娘亲在旁边唠叨。 “行了，老婆子。省省力气。”赵大伯打圆场道。 虽说他缺了一条腿，可这春日播种的事情毕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他也还是拿带了一个小木凳，坐在田边，看着儿子们忙活。 “你看看你儿子油盐不进的！跟你一样的犟种！” “我跟她没什么。”赵大山突然回了一句。 “对啊，我看辛家妹子才看不上我大哥呢。”赵大海在一边补刀说道。 ＂嗯？山子有哪里不好的？这十里八村的说出去，哪个不夸山子是个厚道的孩子？”到底是自己心头宝的大儿子，赵大婶马上偏离了重点。 “噗”赵大海笑了，“好好好，我哥好。就你把他当个宝。” “你不知道辛家妹子厉害着呢。我在石灰矿场的时候，可是听说她托了季家公子，要买稻种呢。人家可是和季家少爷都说得上话……” “啥？他打算种水稻吗？”赵大伯诧异的问道。 “听他瞎说，咱们这地方啥时候种出来过水稻？”赵大婶还是有点生气。“我今早上听老周家说，老辛家那片地不知道为什么给淹了。　你看看，山子白忙活了？” “不过他们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老头子，咱家还有番薯没有？晚上我去给他们家送点儿。” “你看你明明还是心疼那丫头。” “我对他们姐俩好，可以。山子绝对不可以跟小九来往。你都没听到村里面的闲话，都有多难听？” “我可不听你们那些闲话。周家吴家，还有那个刘家，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赵大伯说着笑了起来，赵大婶狠狠往他背上捶了几下，细想一下，也忍不住笑了。 “你刚刚说辛家的地被淹了？” “对呀，淹得跟水泡子一样，估计种子撒下去也活不了。” “你呀，还是头发长见识短。”赵大伯微笑着，陷入回忆中，“我年轻的时候在南方抗敌，那边的农民在种水稻之前，都会放水灌溉整片田地。远远看上去。仿佛田埂里都是水。” “那些水稻长的就像是从水坑里钻出来的韭菜一样，却能结香喷喷的大米。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家里面的人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奇怪。 “咱们可是看着新家丫头长大的。她也没去过南方，她怎么知道水稻是怎么种的？”赵大婶不解的问。 “这个辛小九啊……怕是不简单啊。”赵大伯说着，示意儿子们继续干活， 赵大山和赵大海忙带着种子继续前行，沿着垄沟播种起来。 “如果她真的能在这片地方种出大米，那咱家山子确实是配不起人家。　”赵大伯费劲的挪了个身子，跟自己的老妻说道。 小玖在衙门等了半天，却不见本县主管地契人丁登记的梁主簿出来。 “徐大哥，梁主簿怎么还不来呀？”他她走到旁边的一个衙役身边说到。 这县衙她来了一次，倒是和通传的衙役成了熟识。 这位徐大哥面相忠厚老实，也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 “唉，听说梁主簿家的儿子突然被蛇咬了，脸色发黑，不停的抽抽。抽的牙都撬不开，药都灌不下去。镇上的大夫请了个遍，也都束手无策，孩子一点没有反应。” 徐大哥又打探了一番，回来说道：“我看九姑娘你还是别等了，这梁主簿家五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莫说他脱不开身，就是脱开身也没心思办你家的事情啊。” 听到这个，小九顿时好奇了起来。 “被蛇咬，用蛇药不行吗？”一般毒蛇多的地方都会备有蛇药，当地人也如此。 “别提了，咱们本地的蛇呀，大夫那边都有蛇药。可梁主簿的儿子是被街上耍蛇人手里的蛇所咬。听说是一条花里胡哨的野鸡脖子，咱们这儿哪有这样的蛇呀？用了各种蛇药也都没好使。” “那个耍蛇人呢？” “说的就是，那人直接就溜了！到现在还没抓着呢。我还正当值班，帮不上忙，你说气人不气人？” 听到此处，小玖心里忽然有了计较。不动声色的问道：“徐大哥，梁主簿的家你可知道在哪里？” “顺着小路往前，转两个弯儿，门前两颗大柳树，青砖红瓦房梁府就是。” “多谢您了。” 小玖按图索骥，走到了梁主簿家。院子不大，倒也是精心别致。 本来她还想着如何才能混进去　，到地方一看，梁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院门大开，好几个大夫和梁主簿的几房妻妾不顾形象，吵成一团，仆人也不敢劝，跪了一地。 院子当中的藤榻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和青丘差不多大。孩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眼瞅着是时候不多了。 一看就是梁主簿母亲的老太太，扑在孩子身上，肝一声肉一声的哭着。 梁主簿叹着气，跺着脚，急得只会在院里转圈圈。 “还是早点儿给哥儿穿好衣服，别让他在这世里受罪呀！”梁主簿的一个小妾说的。 “我呸，你这不是让我家断子绝孙吗？”梁主簿啐了小妾一脸。 小妾唯唯诺诺的退下了。脸上却还是愤恨的神情。 小玖顿时明白了，这并不是一个意外。 刚刚杨大哥说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这个季节北方哪来的耍蛇人？何况是这个刚受完灾的穷乡僻壤？更别提野鸡脖子蛇根本不是花里胡哨的……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邪术，那蛇才是本体，而那个耍蛇人是一种介于鬼与伥之间的东西。 这种东西专咬男孩子，吸取阳气，供自己修炼人形。只是这种修炼太过于阴毒，就算能大增修为，也不为天道所容。 这家小妾定是嫉妒这单传的独苗，想要除之而后快。不知从哪儿认识了这种阴邪门的东西，下手害了那主簿的儿子。 虽是知道如此，可他手中一无证据，二无良药。一时间倒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小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上的荷包，一粒圆滚滚的东西自动滚入他的手中。 咦，这不是上次。赵大山从狼身上掏出来的东西吗？ 这东西原本是红的，此时，却散发出一种金色的光芒。 小玖走的越靠近滕塌，那光芒就越耀眼。 她把那珠子握进手心，决定赌上一把。 “梁主簿，借一步说话。” 梁主簿正懊恼心痛交加，抬头一看，却是之前来过县衙的辛小九。 “辛姑娘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今日梁某确实没有心思办别的事……” “我有办法救你儿子。”小九单刀直入的说道。 梁主簿一下愣住了，“你可有把握吗？” “反正看来这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办法，令公子危在旦夕，不如让我冒险一试。” 梁主簿别无他法，却又想到上次这姑娘来衙门献计，却也颇有见识。 只得按辛小九说的并退所有人，只留下小九和他儿子在院子当中。 小玖隐隐约约注意到，退出人群的院子中有一道怨毒的目光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跟小孩子动手算什么本事呀？她嗤之以鼻。 待到那目光，完全的退出院子，她拿出那枚丹丸，围着藤榻，走了两三圈。 这玩意到底该怎么用啊！也不给个说明书！ 辛小九找到一个丹丸光芒最盛的位置，展开了手心，默默吐槽。 第46章 丹丸和点心 第46章 丹丸和点心 好在这个丹丸也没有让她太过于费心。 到了正确的方位就从小九的手上主动漂浮到空中，一时间金光耀眼，刺的小玖睁不开眼睛。 与之相对的，榻上的孩子身体周围浮现出一层黑气。这股黑气慢慢盘旋上升，拧成一股黑色的绳子，绳子一头连接在孩子身上，另一头则是被丹丸牢牢的吸住。 黑气一旦接触到丹丸的金光，就被慢慢的吸到里面，化为乌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丹丸从孩子身上吸取的黑气越来越多，而孩子身上的黑气却肉眼可见的稀薄下去，逐渐只剩下丝丝缕缕的，还在顽强抵抗。 而丹丸本身竟然胀大大了不少。 这可真是个宝贝，竟然可以化邪气为己用。小玖心中美滋滋的。 虽然不知是个什么来历，也没法找当时那条黑狼询问一番。就当自己捡了个大宝贝！ 正想着，丹丸忽然金光散尽，落回小玖的手中。她赶忙觑着眼睛看去，果不其然，孩子身上的黑气已经尽数除去。 他的眼睛合着，脸上也看看不出来异样。小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轻易叫躲在院外的梁主簿等人进来。只得伸出手指去探孩子的鼻息，手指尖感觉到的气息平稳舒缓，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你是谁？”孩子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小玖，疑惑的问道：“我父亲和娘亲呢？奶奶呢？都去哪儿了？”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醒了。”杨主簿的母亲听到孙子的声音，早就急不可耐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进来，扑在孩子身上。 “觉得怎么样了？刚才可把奶奶吓死了……” “我没事啊，奶奶，我饿了。” “来人，快去给我宝贝孙儿盛点粥吃。”面对孙子的时候，是个慈祥的老太太，面对下人的时候，倒是俨然当家主母的样子。 不就是个芝麻大点的小主簿吗？这威风还不小……小玖腹诽。 “我不要吃粥，我要吃肉肉。”孩子撅起小嘴，任性的说着。。老太太忙说：“对对，快去给孩子炖个鸡！不吃肉怎么行呢？可得给我好宝贝补一补……”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贱婢怎么还不去？”梁家老太太伸出拐棍，对着刚才的那个小妾指指点点。 “是，奴婢这就去。”小妾面上不敢稍有违背，下去做饭了。 在这种家里面，虽是小妾的打扮，却也只是奴仆的待遇罢了。 小玖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本想说，大病刚愈的病人，还是应该以清淡饮食为主。可看着这家溺爱孩子的方式，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嘴闭上。 “啊，真是多谢辛姑娘了，救了犬子的性命。”梁主簿看着母亲和妻妾忙着照顾活蹦乱跳的儿子，自是过来给小玖作揖。 可见他是真的很感激小玖，这腰弯的衣袖都要垂到地上了。 小玖赶忙还礼，道“梁主簿不用多礼，都是令公子福大命大才能转醒。此劫过后，定然一生平安富贵，无灾无难。” 梁主簿听了大喜，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几贯钱，以酬谢小玖救命之恩。 小玖有求于人，自是推辞不收。 梁主簿的情绪从大喜中缓了过来，忽然疑惑道：“辛姑娘，你怎么知道如此多的救人良方呢？镇上的三个大夫我都请来了，却也都束手无策。可无论是上次时疫，还是……” 小玖一时语塞，只得继续瞎编，说自己的医术是一个云游道姑教的，不可多示于人。只是看见小儿危及性命，这才出手相助。 梁主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才不再追问了。 小玖看大家忙活的差不多了，这才和梁主簿提起，其实此次前来救人乃是凑巧，实则有事相求。 梁主簿忙问何事，小玖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连辛小九的婚约也全盘托出，请梁主簿做主。 听完之后，梁主簿沉思许久道：“这事儿不好办呢，虽说现在你没有正式出阁，辛家其余人等也没了消息。可孟炉村的地契是不能过给女子的。” 他一边说着，小玖就抽泣了起来，“那可怎么好呢？没有着地，我一家人的生活可怎么办呢？现在的弟弟虽是我捡来的，可我们两个感情笃深，也不能眼看着他饿死了啊呜呜……” 要说这装哭，小玖乃是一绝。哭的梨花带雨，泪眼盈盈的，谁见了不我见犹怜呢。 梁母这时走了过来，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猛敲了敲梁主簿的脑壳。 “你这家伙！怎么能忘恩负义呢？我白生了你这个儿子！人家新姑娘刚刚救了你的宝贝儿子，你竟然忍心让她的弟弟饿死？快给我想办法，想不出来就不要进这个门了！” 老太太虽是溺爱孙子，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小玖看着唯唯诺诺，又不敢对母亲有所微词的梁主簿，内心不由得好笑起来，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我只求自己和弟弟能够温饱，并不想破坏了法典和规矩啊，这才来求您给我想个办法……”她说道，好似受了无尽的委屈。 梁主簿一拍手，顿时想到了办法：“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这地契可以先过到你的名下，只要作为你的嫁妆就没有问题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辛家人，女儿出阁，有一些田地作为陪嫁，自然是没问题的！” 虽说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辛家肯给大女儿陪嫁地契的。 “可有先例？”小玖问道。 “这样的话确有先例。作为嫁妆，这地契便是夫家财产了。可现在夫家并没有人来迎娶，也不知道逃荒到何处去了，当下这片地自是可以写你的名字！”梁主簿欣喜的说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小玖内心悲哀，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要靠着挂着夫家的名义，才能拥有一片小小的土地。 梁主簿点头吗，表示确实如此。 “那便请梁主簿做个公证。” “这也要村里的长老同意　，县太爷盖上大印，三方对证才可生效啊。”梁主簿细细的交代了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办理。 “村里的长老一定会同意的。”她那地还在水里泡着呢，估计也没有什么人看得上，长老们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 梁主簿点点头表示既然这样的话，那字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老太太才露出了笑容，热情的留小玖一起吃饭。 临走的时候，小玖偷偷把那个一直在暗地里咬牙瞪眼小妾拉到墙角无人之处。 “这位夫人，我知你心中之恨。可稚子确实无辜。无论怎么样。伤阴德的事情，还是免了。这无论对您还是您的女儿，都有好处。万事皆有因果报应，您千万不可不信。” 小妾大惊失色，忙想捂住小玖的嘴，小玖却示意她不必了，自己不会说任何事情。 出了梁主簿的家的院门，还隐隐的能听到屋里面梁主簿斥责妻妾没有照顾好儿子的声音。 小玖摇了摇头，物不平则鸣，明显的偏心和苛待又能带来什么好因果呢。 只是他们还算不过来这个账罢了。 又是找村里长老签字，又是找县太爷盖大印的。一直忙活了两天，好话也不知说了多少，这才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张纸，小玖喜滋滋的看着那张地契，辛小九三个大字乌黑显眼，让人安心。 从今天开始，那块地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财产了。 “谁要再敢来霸占这片地，我就送他进衙门吃牢饭！”拿着地契，她在村子里面大摇大摆的溜达了半天，恶狠狠的说道。 这话是故意说给人听的，而听到她话的吴氏几个人，颇有气到肺炸的憋屈之感，自此对那片地再不做他想。 走了大半晌，她刚回到家里坐下，喝上一口茶。 里正却捎了口信儿，让他去趟村口，有人给她送了东西来。 这就奇了怪了，小玖自认在人间界并无孟炉村之外的好友，而辛小九的亲人更是绝无可能。 她只得放下粗陶的茶杯，百般不愿的赶到了村口。 里正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了小玖。那盒子蓝丝绒的打底，金丝镶边儿，富贵不俗，和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呀？”小玖问道。 里正也摇摇头表示不知，只说这是今天去镇上，有人专程托他拿回来的东西，并嘱咐是送给孟炉村辛小九姑娘的。 小玖倒是来者不拒，接过盒子就直接打开。 精致的果子如春日花朵般，绽开在她的眼前。桃花酥、芸豆卷、梨花糕、山楂锅盔……纷纷躺在盒子里面，向她招手。 点心！ 小玖，两眼放出绿光，像恶狼一样，狠狠的盯住这盒子里面精致的点心。 激动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扑了出来。她慌忙把盒子盖上，抱起来就跑。似乎跑得慢一点就会有人追上她，把点心要回去似的。 里正看着这个向来有礼貌的孩子，一股旋风似的跑掉，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就是点心吗？虽然孟炉村比较穷，可逢年过节也是吃过的。再说这玩意儿能有肉好吃吗？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里正想着。 第47章 妖力与净水 第47章 妖力与净水 小玖飞一样跑回了自家的院子，四顾无人，把门掩上。 这可是点心呀！ 她拿出一块细细的看着，欣赏着。虽然没有灵山界的点心那么美轮美奂，却也精致小巧，绝不是镇上点心铺子的便宜货。 她又小心翼翼的伸着舌头舔了一下。 啊，又香又甜！ 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呀！她把整个点心塞进了嘴里，酥酥的皮混着芸豆和红豆做的香气，绵密的砂糖已经融化在馅料里。 做点心的是个行家呀，她想。 这种食物带来的幸福感，和平时的粮食菜蔬完全不同。 从来到人间界开始，这是她觉得最幸福的一天。 小玖沉醉在香甜的点心里，半晌才看到点心盒子下面的一层。竟然有一封书信。 她好奇的拿起来细看，信封上面赫然写着季兰生几个字。 咦，竟然是那个小公子吗？她对季兰生的印象很好。只是不知道这么个贵公子怎么会突然给自己送糕点来？ 展开带着淡淡木樨香的信笺，只见上面写着， “辛姑娘亲启： 上次一别，幸得泡椒几坛，家姐食之颇为欢喜。可惜已余不多，如辛姑娘还可制得美食，望不吝赐予，必当重谢。此外送上京城富祥斋点心一盒，望姑娘喜欢。” 那可是太喜欢了！小玖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原来人间界也有这么好吃的点心呀。 哎？季兰生说什么？她姐已经把那些泡椒咸菜都吃光了？小玖忽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不可能啊，那足有四坛子咸菜呢！而且迫于原料有限，并没有用精致的食盐，用的是杂质很多的粗盐。吃多了，会有些苦涩的味道。 他姐一个孕妇，就算顿顿吃，也不至于现在就快吃完了啊？ 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糕点，就还是帮人家一下。她从荷包里面摸出了不少的泡椒，崭新碧绿的泡椒，那股鲜香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四顾一下，她用青丘练字的废纸把泡椒包好，准备托人送给到季家客栈。 “哇，什么东西这么香。”青丘背着小书包，一脚踏进屋里。 “点心！”青丘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点心盒子，扑了上去。李小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给我留一点！”小玖懊恼，忙抽身回来，从青丘那边“狐口夺食”。 “那是人家送给我吃的！” “呜呜”青丘激动的化成了狐狸的形态，两个人来回抢夺点心，滚成一团。 李小花在边上笑个不停。 这小玖，什么时候都有个姐姐的样子，好吃好喝的都让着青丘，唯独在点心这件事上，一点都不肯让步。 打打闹闹中三人吃完了晚餐。晚餐过后，小玖一如既往的打发青丘去做功课。 青丘最近的字写得大有长进，被冷夫子夸赞不已。按照他的想法，大概今年秋后就会送青丘去试着考个童生。 然后一路考上去，过了县市，乡试，殿试……最后金榜题名！ 若是本朝的状元郎，是个狐狸精，那可怎么办才好呢？小玖倒是挺想看这个热闹的，所以总是督促孩子温书。 “小花，我最近在想……”小玖忽闪着大眼睛，双手捧心，凑向李小花的眼前。 “我没有这个嗜好啊啊啊！”李小花吓得连连后退，虽说最近在书院那边没什么收获，可她还是喜欢书生…… “想什么呢！”小玖甩了手，表示怀疑李小花的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正经的事情。 “我是想，前阵子咱们研究的那个，好像有可行的方法了！”她兴奋的说道。李小花也精神一振，跟着她来到了后院。 只见一个巨大的木制大桶倒立在后院当中，旁边放着好几个小桶黄沙泥浆样的水。 这些桶还是小玖求爷爷告奶奶在周围邻居家借的呢。 “这是你那条西渭河的水没错？”她问道。李小花点点头。这青川镇周围并无好水，既没有清溪也没有山泉，唯有西边有一条黄沙泥浆翻滚的小泥沟，称作西渭河。 也是李小花所住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河水太浑浊，一般的鱼早就不在了。唯有她这一条鲤鱼精。 这也是为什么李小花净水的法术特别优秀的原因。若无这种法术，她的本体也无法在西渭河中生活。 “你倒是奇怪，为什么不选条其他的河呢？”小玖曾经这样问过李小花。 “你看青川镇这些人，水这么难喝，地这么难种，不也都没有搬走吗。”李小花嘴角轻轻牵动，一点没有往日恋爱脑大花痴的样子。 那一瞬间，小玖觉得李小花身上，似乎有种柔和的光线，让人觉得比真正的冯家大小姐，还要美。 今晚上天气很晴朗，月明星繁，辛家小小的后院中，一切东西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准备好了吗？”小玖问道。 “好了。”李小花伸出手，放在倒置的大木桶上，眉头微皱，念动口诀。 一股淡淡的青绿色光芒，从她手掌和木桶的相接处，散发出来。 小玖费力的把小木桶举过头顶，一下子把小桶里面的东西倾倒进去。 木桶的下端有一个流水的小孔，她紧紧盯着这个小孔，看看流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水。 清澈的水流反射着月亮的点点光芒，是洁净的水！ 李小花看到那股清水，一咬牙一闭眼，说道：“快点儿！不然我就后悔了！” 小玖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剪子，“咔嚓”一声，从李小花头上剪下一绺长发。 “呜呜呜，辛小九，我要后悔了……”李小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坚持住啊！”小玖喊道，用这绺头发在木桶围了一圈，并打上了结。 “呜呜呜，我的秀发啊啊啊！”李小花哭着，捂着头就跑。 “没事了没事了，头发会再长出来的哈。”小玖搂着李小花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你这都是为了净水的伟大事业啊嘛，最伟大了啊！”对于一般的妖怪来说，一绺头发确实没有什么，可惜李小花在化形和恢复这方面的法术基本上是一点不会。 只能自己慢慢长回来，这对于爱美的李小花来说可是非常要命了。 小玖好言安慰了半天，李小花的心情才舒服一些。 “成功了吗？”李小花怀疑的看着那个木桶。 小玖又陆续把那些桶里的脏水倒入木桶，流出来的，却还是清水没错！ “成了！成了！”两个人开心的抱在一起，一边跳着一边欢呼着，庆祝这以妖力为核心的净水器大获成功。 第48章 水渠 第48章 水渠 “你真是个天才啊！”李小花看着木桶里面流出的清水说道。 “怎么样，厉害！”小玖在一旁得瑟着，直接用手接了一捧水，喝了一口。甘甜清冽，不输给山泉！比村里的井水了不知多少。 西渭河的泥沙水竟然能变成山泉水的口感，这让小玖十分得意。 李小花也喝了一口，表示满意。 “你这桶里是什么呀？”她好奇的问。 虽然小玖说过，这个净水器的核心是水系妖怪的净化之术，可究竟怎么做到自己已经不施展法术了，它还能净水的？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桶里面，我依次放进去宣纸、细棉布、碳块、干净的小石子，做了初步的过滤。”小玖慢慢给她解释道，“当然这个就是特别简易的过滤，改变不了水质，也改变不了口感。我打听过，这边的人在遇到水灾的时候，也会这样做净水，只能做到勉强能喝。” “那接下来就是我的法术了吗？”李小花问道。 “嗯，这才是核心和重点。”小玖笑眯眯的打开那大木桶上的盖子。李小花伸头往里一看，原来这大木桶的内壁上被小玖悄悄凿上了好多个符号。 看上去倒是非常像道士降服妖怪时所用的，符咒。 她刚想要再靠近一些，却被小玖拉到了一旁。 “你想什么呢？你要是钻进桶里去，可就出不来了，这是困兽之咒。” 我还不会解咒的方法……小玖把后一句咽了回去。 “要死了你！你真是想把我装桶里啊。”李小花抱怨着，却仍旧好奇的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玖说：“我在灵山界的时候，常看到有仙君用这种方式收服强大的妖怪，把他们困在葫芦里呀，酒瓶子里啊什么的。” “然后化为一股血水？”李小花咧咧嘴，她在路过的道士嘴里都是这么听说的。 “想什么呢，怎么会呀，灵山界的仙君们才不会这么残忍呢。只是因为这些妖兽暴戾之气太强，所以找一个这种地方，让他们安心修行罢了。” “在这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呢，妖兽在这里面修行，既不损失灵力，又能提高修行的效率，其实是个洞天宝地呢！” “我可不觉得被人关起来有什么好的。戏文里白娘子在雷峰塔下压了那么久才成仙。和自己的相公孩子分别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李小花不屑的说道。 小玖没有理她，一边把这个大木桶的盖子又重新盖上，一边说到：“那些法器上面都凿着这样字样，我依样画葫芦，在这个木桶的内壁上凿出了这些符咒。没想到还真的管用耶！” “这些符咒可以把妖的灵力困在原地，也就可以把你刚刚施的法术保持在原地。符咒保证了你的灵力不会外露，只要再在木桶外边围上你的头发，让它不停地感受到你的妖气，就会一直将倒进里面的水转化为你净化过的水。” “一直都可以吗？”李小花也不由得好奇。 “那也不是，可能需要你定期往里补充一些法术，毕竟妖术是一个消耗品呢！” 李小花点点头，从前的时候都是她摸到哪儿，哪里的水才能够净化，而一旦她离开了那个地方，法术就会消失。 可小玖这么做了之后，只要往这个桶里倒入西渭河的水，它就能自动的变成净化水。不用自己守在一边不停的给他施展法术。 “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她问道。 “打水实在是太痛苦了！”小玖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小花。 随着天气完全变暖，她们家也已经没有别的水可用。就算小玖百般不愿，也要每天扛着两个大桶，把屋外的水缸灌满。 这事情又累又耗时间，而井里的水也并不好喝。还是要等李小花用法术来净化。 她想着不如索性研发一个这样的妖力核心净水机，既解放了李小花，也解放了自己。 当然她还有进一步的想法，如果可以引西渭河的水进院子，那么她就可以永远的告别去井边打水这件枯燥的事情，甚至还能给自己的水稻田自动灌溉。 “总而言之，真是多亏了有你啊！”小玖感激的抱住了李小花，李小花倒是反应平平。 最近她在书院里面也没有什么收获。倒是跟着青丘一起学了不少，子曰诗云。 小玖总说这样也好，以后被看添香的时候，跟书生也能更有共同话题。可她却越来越觉得，书里面的东西也有趣的很。说起来她和青丘，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肯自己用功读书的妖怪了。一般的妖怪不是潜心研究道法，就是用心在山中修行，倒是很少有知识分子的。 唉……小玖送李小花进去陪青丘温书。自己则是苦逼的，把那些小桶桶都集中起来，开始清洗。 没办法，借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弄干净才还回去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小玖在这种事情上一直很有原则。 清亮的月光下，瘦小的姑娘把小桶一个个拿过来，她一边洗，一边哼着曲调，这日子倒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用净化过的清水洗洗涮涮后，也不知是不是沾了李小花妖力的原因，那些木桶竟也开始散发出一种泉水的清香。当然啦，这种清香几不可闻，如果不是小玖的嗅觉最近有所加强，她也是发现不了的。 有了净水机，小玖开始琢磨起，怎么把西渭河的水运到自己家院儿里的事情来了。毕竟她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主儿。为了生存不得不辛勤劳动，那可不是她的本性呀！ 要运水，就要有水道。如果想要修一道干净的水渠的话，需要用青石来砌水渠。 小玖先是去找了里正，可他正在地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她只能把这些话跟里正的媳妇孟婶子说了，孟婶子听完竟话哈哈大笑。 “西渭河的水那么脏，有时候浇地还嫌弃哩！弄到家里有什么用？那青石板的水渠修起来又费人力又费钱，咱村谁家有那些闲钱呢？” 小玖说道：“虽说费钱，可是一旦修好了，再能把净水的问题解决。那村子里面所有的女人都不用再去井台那面打水了。能省下来好多的力气和时间呢！” “小丫头，打几桶水怎么就把你累死了？咱们孟炉村的女人，从古到今就是这么打水的呀。” “女人呢，就是这样的命，挑水烧饭是咱女人家的命！我劝你还是不要因为这事情去找我家那口子，女人几步路的事情，哪里就走大了脚！”孟婶子说道。 小玖看着孟婶子的小脚，那可是她的骄傲。青川镇的人都以能娶到有一双小脚的媳妇为荣。可这样一双小脚，走路都困难，却还要去担水。虽然里正的家离着村里的水井非常近，可还有很多人家的嫂子，婶子都是这样的小脚，要穿过整个村子，摇摇晃晃的来担水。 郑家婶子，刘嫂子，哪怕是自己最不喜欢的吴氏，打水的时候，都要咬咬牙才能站起来。那沉重的水桶压在她们小小的尖脚上，每一步都是刀割一样的疼痛。 这也是小玖为什么非要把水引到自己家的原因，也是因为村里的女人，实在太苦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发现，村里的长辈，只有赵大婶才有一双大脚，干农活的时候倒是走得稳当些。 而辛小九因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也没人给裹脚。反倒是在某些程度上，给了自己自由。 离开里正家，小九的热情如被一盆冷水一样浇灭了。她数了数怀中剩下的钱，除去买种子和家用，简直少的可怜。 是啊，这个村子刚刚才从灾荒中缓过来，哪有闲钱去修什么水渠呢？ 是她自己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可是又不甘心，如果不用青石能不能修水渠呢？ 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用什么能代青石水渠的想法，看到郑婶子家门口那两棵大柳树就想，哎，如果把树中间掏空了，会不会能作为运水的管道呢？ 小玖想着，想着，出了神。咣当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 “哎呦！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呢？”妖妖调调的声音响起。 1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小玖低头一看，正是见到她就没有好事儿的马、神、婆！ 坐了一个屁股墩儿的马神婆，正在边骂人边收拾身边散落的东西。她这身上小零件可是不少，什么小纸人啊，小银针呢，画着鬼脸的鸡蛋啊，还有一些铃铛啊什么的…… 差生文具多。小玖心想。 在灵山界修行越是不高的人，身上的法器就越多。大多数是用来唬人的，都没有什么用。 马神婆在小玖这挨过不止一次的嘴巴子，乍一抬头看见小九，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我就说你这死丫头命中犯克。别挡路，耽误我的好事儿。”矮墩墩的她用胳膊撞开小玖，一扭一扭的向前走去。 “哎哎，你的东西掉了。”小玖在后面喊道，指着地上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竹筒。 马神婆讪讪的停了下来，飞速转身，像是烫手似的一把抓过小筒，藏在了裙子里。她瞪了小九一眼，继续赶路去了。 “连谢谢也不说啊……”小玖真是冤枉的很，自己只是好心好意提醒他，怎么也被嫌弃了呢？后来才想起来，前一阵子自己放过狠话要收拾他。 可惜太忙了，她想，只要马神婆不再来招惹自己，也不传一些有的没的闲话，她是懒得管这个老太太到底怎么招摇撞骗的。 那个竹筒里倒的到底装的是什么呀？她倒是有点好奇。 等等，竹筒……竹筒！ 第49章 竹 第49章 竹 小玖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跳了起来。对呀，可以用竹筒啊！ 灵山界有很多的仙君都喜欢竹林。她有时候会和白穗穗偷偷去拿一些回来做竹筒饭用。 灵山界的水质非常好，从不需要水管这种东西，也就没人往这个方面想过。 可竹子外表光滑，里内中空，只要只要打通其中的竹节，简直是天然的水管啊！ 而且竹子别有一种清香，也不会降低水的的口感，甚至还能有所提升。 我真是天才呀！小玖心里想着。 然而马上她就开始犯了愁。孟炉村地处北方，非常干燥寒冷。周围的大山上，长的全都是松树橡树这样的植物。她前几次进山别说竹子了，连个竹子影儿都没见着啊。 五谷仙君给她们上课的时候说过，竹子都是长在温暖潮湿的地方。 她本盘算，如果附近的山里没有，就只好去镇上的杂货铺问一问了。可又想到上一次，仅是想买一些稻种就那么困难，而用于运水的竹子则是需要相当大的数量…… 想来自己也掏不起这个钱。 小玖只好回到家里，对着刚刚研究出来的妖力净化机长吁短叹。难道自己只能去找马神婆问一问竹筒是在哪儿买的吗？ 哎？竹筒……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谁有来着？ 马上就要趴到桌子上睡着了，小玖忽然在记忆中，翻到了几个片段。 是……大山哥身上。 当时赵大山用来装那颗红色丹丸的，就是竹筒啊。而且他们身边的竹筒碧绿莹润，仿佛刚刚砍下来的一样，可上面又有包浆，像是经年使用过的。那小竹筒油光锃亮，倒像一块木质的碧玉一样。比马神婆身上带那个黄色的强的不知多少。 赵大海还跟自己吹嘘，这种竹子的小筒装调料，是多么方便，多么好用来着。 说走就走。 虽然前一阵子村里面传过她和赵家兄弟的闲话，可对这种事情十分木讷的小玖，觉得自己的内心坦荡荡的，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这时候的赵大山和赵大海正在父亲的注视下，在田里忙着。他们家的田地并不多，却很肥。儿子多就是好，这眼瞅着也要播种完毕了。 “大山哥！大海哥！”小玖拎着一个陶罐子，从田埂上缓缓走来。 赵大伯坐在小板凳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儿子都从地里抬起头来。 赵大山站在那里没有动。倒是看了看父亲，继续播种的流程。 赵大海倒是欢呼着雀跃起来，蹦着高走到了地头。 “是辛家妹子！你最近不在地里忙着，怎么想着来找我们呢？” “大海哥。”小玖露出招牌灿烂笑容，“赵大伯也在呢？”她从黑色的陶罐子里倒出了两碗水，一碗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赵大伯，另一碗则是递给了赵大海。 “渴了？先喝点水再说话。” 赵大伯看着辛小九，这姑娘怎么看也不会是不守规矩的人啊。他尝了一口水，这水竟是前所未有的甘甜。 “呀，太好喝了！”赵大海扬起脖子咕嘟咕嘟的把一大碗水都灌进了肚子里。 “大山哥来休息一下，喝口水呀。”小玖朝赵大山喊着，仿佛村里从来没传过两人的闲话一样，丝毫不避嫌。 有点儿意思，赵大伯心里想。 “小九啊，我听人说你家的田可被淹了。”他先起头找了话题。 “是啊。”小玖平淡的回答，“种水稻就是要先放水灌田的呀。” “哦？你还真知道这个。”赵大伯点点头，“那你知道除了播种的时候，其余时候也要经常用干净的水灌溉稻田吗？” 小玖点点头。 “可是咱们孟芦村这个地界，雨水总是个稀罕物。一进了夏呀，那天是闷热闷热的，就是没有雨下来。万一到时候没有了水，那水稻可不如包谷抗旱呢。” “是呀，我知道，所以我这就想办法来了。”小玖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倒是更开心了。 “大海哥，上次和你们在山洞里的时候，我看到有好几个小竹筒。我记得没错？”小玖转向赵大海询问道。 “没错呀，那是爹爹给我们放在身上装调料用的。防水干燥又透气，可好用了。” 赵大伯也不由得点头。 “那竹筒是咱们自己做的，还是买的呀？”小玖问到了关键的问题，这是她最担心的，万一是从南方买来的，那她也就只好另寻他法。 “哦，说到这个呀，”赵大伯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讲古似的说道：“我倒不是买的，是亲手所做的。” “哎呀，那太好了！请问赵大伯这竹子的材料是哪来的呀？ “说来也是奇怪。我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啊……” 赵大伯用低沉的语调讲起了一个故事。 那是赵大伯刚刚解甲归田的时候，他伤了一条腿，自是不能继续在战场上奋战杀敌了。领到微薄的路费，他便踏上了归乡的旅程，想着家里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等着他，心中热乎乎的，没日没夜的赶路。 参军十几年，他一直在南方戍边，连回乡的路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到了青川镇之后，他茫然地往孟炉村的方向走着。 当时正值雪天，大雪覆盖了四周所有的大山和小路。可为了能早点回到家，见到妻子儿子们，他还是选择继续前行。可在他印象中，只要翻过一座山就能走到的地方，现在却怎么也到不了。 他竟然迷路了。 雪天在大山中迷路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旦找不到过夜的地方，马上就会被冻死。 正当赵大伯如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的时候，余光中，竟然晃过了一抹绿色。 是的，在大雪天又是昏暗的傍晚，他竟然看到了一抹鲜艳的翠色。 他不顾一切的朝着那抹翠色走去，走了不远，竟然发现一个狭小的隧道。那绿色就在隧道的另一端，向他招手。 当时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钻进那条隧道。没想到隧道的另一边，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在大雪嚎天的山里，那片地方竟然温暖如夏，潺潺的清水在旁边流动，铺天盖地的绿色竹子，散发着竹叶特有的清香。 他在南边数十年，认得竹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家的附近竟有竹林生长。 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恍惚间砍下手边的两节竹筒，用来盛水。那溪水就如辛小九今天带来的水一样，有一股清甜的味道，和孟炉村的苦水井完全不同。 因为实在是太疲乏了，他喝完水就沉沉的睡去了。 待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枯黄的竹林。所有的竹子不是伏倒在地上，就是躺倒在树边，已经没有了生命，根本不是昨天郁郁葱葱的样子。 奇怪的是只有他手上这两节竹子，仍然是如昨晚上一样莹润新鲜，碧绿如玉。 他从隧道归去，找到路，把这两节竹子带回了家里，做成了竹筒。 这些年过去了，竹筒依然是那个颜色，碧绿依旧，不曾改变。 第50章 困难 第50章 困难 赵大伯讲完这个故事。在场的人一时都呆住了，没有反应。仿佛大家还沉浸在那大雪天却碧绿清香的竹林之中。 “回到家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那片竹林，从何而来？若说是幻觉，可那几个竹筒……却又如何解释呢？” “从那以后，直到前些年，我还是会时不时的去山里面转转，看一看能不能再遇到那片竹林。可是却无迹可寻……” 赵大伯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悠长的回味，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人生中的谜团。而这些年他身子不济，腿瘸得更厉害了，儿子们渐渐长大，生活重心转移，这才和那谜团和解。 刚刚内心百转千回的赵大山，此时已经悄悄站在了父亲身边，面无表情的听着父亲讲自己的奇遇。他默默伸出手去，从辛小九拿来的陶罐中，舀了一碗水喝了起来。 “晋太元年间有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小玖忽然开口。，拽了一段古文。 这两天冷夫子正好教到这篇桃花源记来着，青丘时不时就会用稚嫩的童声背诵起来。小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触景生情，竟也背了出来。 赵家父子识字不多，对咬文嚼字都没什么兴趣。山中多奇遇，常有那么一段两段的，山里人也只当做是茶余饭后吹牛的的谈资而已。 赵大伯却是很少提起这件事情，家里也只有赵大婶知道这次奇遇。，连两个儿子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起。 “赵大伯，你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好人呢……”小玖感慨的说道。 她这一句话没头没脑，其余人都不明就里的看着她。小玖一时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孟楼村井水太难喝，打水又太辛苦的事情。 其实听赵大伯说完，她就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甚至连那位武陵人，也不过是同样的情况。 只是这种事情在灵山界很常见，可在人间界总是令人难以解释。 赵大伯遇到的其实是一片“仙人之境”。也就是说，曾有一位先人在此，凭借自己修行的灵力，真的孕育出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竹。 这并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有如此强大灵力的仙人，云游到此，改善一下自己的住房环境，有什么不对吗？ 只不过每个仙人的偏好都不尽相同。有些人啊，就喜欢竹林，有些人呢，则是喜欢桃园，甚至有些人喜欢村落、城市都有可能。 这些仙人之境中，无论是时间还是气候，都和外面完全不同，什么样子，全凭这位仙人喜好。 曾经有位仙君，神游到海上蜃雾之中。而后海上仙山，琼楼玉宇，人声鼎沸，飘渺间令人神往。只不过人间界看到这样的情况，都称之为海市蜃楼。 赵大伯这种从战场上归来之人，本来身上有血腥杀气，是看不到仙人之境的。 可他原本是心善之人，心中又满怀对妻子和儿子们的思念。定是附近的仙人，不忍让他死于寒冷的雪山中，而将他引入了仙人之境中。 如果不是至真至善之人，那他决计看不到仙人之境。这也是为什么小玖听完故事，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仙人离去，那竹子自当枯损。 不过即使是枯萎的竹子，也确实是货真价值的竹子，如果能够找到，那么水管的事情就能解决掉了。 小玖想通了其中关窍，把这种仙人之境的事情当做道听途说，讲给几个人听，她自己倒是对那片枯竹林非常感兴趣。 “唉，我也想再见到那个地方一次。”赵大伯说，“可那些年我几乎快把附近的山头转遍了，也不曾再看到那个地方。要不是还有东西在手上，我真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呢。” “那可能并不是在附近的山头上。”小玖出神的说了一句。仙人之境，并不受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只是一般不会离得特别远，具体的距离也许和当事人的感知并不一样。 赵大山默默的站在了父亲身边，苦苦思索着。 “哎呀呀，原来爹爹竟然有这样的奇遇！”赵大海沉浸在刚刚的故事里，仿佛刚缓过来似的。 “人果然还是应该四处闯荡一下呀。光在这个小村子里，怎么可能遇到这么神奇的事情呢？”他趁机说道。 “我和你娘还没死呢，你可不要瞎打什么主意。”赵大伯看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这个儿子思维敏捷，但是总是特别的跳脱。长这么大，不知闯了多少的祸。哪像老大…… “对了，辛家妹子，你刚刚说，我们喝的这个水真的是西渭河的水吗？那水平日里看一眼就觉得泥沙翻滚的，这桶里的水怎么这么清澈？” 赵大海忍不住又舀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地喝将起来。 “太痛快了！辛家妹子你说这是西渭河的水，让我怎么能信呢？” 小玖忙说自己确实有了净水之法。待赵大海追问的时候却笑而不语，顾左右而言他。 赵大海追着问了好几遍，她也没有松任何的口风。 “海子，不要为难人家小九。”赵大伯到底岁大一些，见多识广，忙阻止了儿子。人家不想说。　想必是其中有些诀窍不想让旁人知道。怎么好继续追问下去呢？ 好在赵大海思维跳脱，马上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能每天喝上这样的水就好了。又清澈又甘甜！喝完感觉身上又重新有了力气呢。”他还做了个气壮如牛的动作。 小玖在此时适时的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找到竹子，那么每天只要坐在家里面，大家就都能够喝上这样的水……” “那怎么可能，傻丫头。”赵大伯说道。“我在南方戍边的时候倒是见过他们的镇子上有一种水渠，从每个人家的门前流过。” “即使是那样的水渠，也是越靠近水源的地方越清澈。靠近水源的人家可以直接饮水，而远离水源的人家就只能用门前的水来洗洗涮涮，不能喝的。” “不，如果按照我想的方式来，那么家家户户都应该可以喝到同样洁净的甜水。”小玖自信的说道。 “而用剩下的水则可以用来灌田。” “你这丫头不是异想天开吗？” 小玖摇摇头表示并不是异想天开，她从身后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在父子三人面前展开。 “哦？这些蚯蚓一样的是什么呀？”赵大伯饶有兴致的看着。 “哎呀，拿错了！这是青丘写的字……这小子都练字这么多天了，也没有点儿长进。”小玖脸一红。把那张纸又反过来。 背面上是用炭条所画，一些横横竖竖的道道，仿若一棵老树，枝桠纵横。 “这是什么？”赵大海好奇的问道，这怎么看都像是青丘那小子随意练字的涂鸦。 “还不如刚才那面儿呢。”他说。 赵大伯却伸手阻止了儿子继续说话。 “你你怎么会画这个？”赵大伯严肃的说道。 “这是我想的呀。”小玖露出招牌的笑容，人畜无害，让人看了就欢喜。“你看这里是水源，我们从这里和这里接进去几个管道，那么水就会直接流到我的家里……和别人的家里。我叫他水管系统图。” “这种水源分布的图……当年对抗南方的彝国，我在军营中见过一张　。没想到咱们村子里小小的一个丫头也有这样的见识。”赵大伯放松下来，看着小玖的目光竟然有些佩服。 “如果真的能做到图上所画的，那么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坐在院子里就喝到甘甜的水……” “甚至有可能吃到冰水镇的甜瓜哦。”小玖在旁边又加了一句。在辛小九的记忆中，孟炉村的甜瓜又甜又脆，是夏季最值得期望的东西。 赵大伯口中计算着，而心思活跃的赵大海早就心驰神往，脸上露出了一种憧憬的神色。 “大山哥，你怎么想？”辛小九看着今天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大山，问了一句。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水。娘亲就不用辛苦了。”赵大山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哎呀，那咱俩就想到一起去了。”小玖赶紧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谁知，赵大山竟然放下手中的碗，又快步的走回了田里，继续播种。 “哥～再歇一会儿不行吗？”赵大海还有点儿抱怨的说道。 “早点弄完地，我早点去打猎。”赵大山远远的回了一句。又埋头在地里了。 “这孩子……”赵大伯带着歉意的看了一眼小玖。“小九啊，你要是想做这个水管什么的，得有足够的银子才行。这东西在南方不值钱，可是整根儿的竹子运到咱们这儿来，那就得不少的银子。” “而且光有竹子是不够的。你有没有没有想过用什么东西才可以把这些竹子点起来？” “我想过用蒲草。”小玖老老实实的说道。 赵大伯摇摇头，“蒲草虽然韧如丝！一时之间用来固定还可以。但是从西渭河到咱们村子。还是有一定距离。” “如果其中一个蒲草腐烂掉，那么整个的竹子你都白搭了。你图上画的整个……什么水管系统，就会分崩离析彻底垮掉。” “这种风险太大了！” “那赵大伯认为应该怎么办好呢？” “只有用铁箍。”赵大伯笃定的说道。“用铁做成一个个的箍，既能保证整个的竹子不劈裂，又可以保证搭建起来的水管系统不塌方。” 啊？又要钱呢……小玖的内心有嘶吼了起来。 第51章 童养媳 第51章 童养媳 得，这下好，竹子没有找到，还得准备铁箍。 赵大伯的话确实是没有错，如果不用铁箍，这套自己设计出来的水管系统，可能很快就要变成豆腐渣工程。这东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能凑合，只能从长计议了。 没精打采的小玖只能往家走去，连陶罐子都忘了拿。还是赵大海在后面不停的喊。 “罐子，罐子！你的罐子” 不，是你的罐子。她好想这么回他一句。可小玖唉声叹气的，到底转过身去，还是把罐子接了过来，毕竟也是自己家的财产不是？ 刚刚赵大伯提醒她，可以找村里面的各家各户集资，修建这个水管系统。 因为一旦修建成功，惠及的是每家每户，所以出资也应该是大家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愿意出这个钱呢？小玖想了想孟婶子的话，总觉得希望渺茫。 不过她还是决定试上一试，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无论怎么样，万事开头难嘛。小玖决定。以村头那口井为，开始挨家挨户的去询问一下。 第一家，嗯，是里正家，这个不用去了。 第二家就是上次去的吴老二他们家。我救了他们儿子，他们竟然还这么对我？小玖想起上次被吴氏两口子锁在屋子里，气不打一处来，在门上虚踢了两脚。就到了下一家。 这一家，好像是姓李。 她记得上次群狼围村的时候，这一家有个孩子丧身狼口。可他们家里的人却没有太伤心的样子，事后小九还纳闷儿了一段时间。 想着，她上前去敲了敲门。 “谁呀？”吱扭一声，门开了，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这张脸小小的，上面布满了炉灰，算不得白净，也算不得很漂亮。但可以看出是个年轻的女子。 两人面面相觑。小玖在记忆中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你是……辛小九？反倒是对方猛然记起了小玖的名字。门这才打开，一个身量不高，小媳妇打扮的人露了出来。 “嗯……您是？”想不通小玖索性也不想了，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位妹子，恕我眼拙，您是这李爷爷家的什么人呢？” “啊，我我是李生根的媳妇儿……”对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仿佛十分不好意思，恨不得把头都低到地上去。 李生根的媳妇？小玖大为吃惊。她虽和李家不熟，可这李生根却是知道的。 这孩子之前和青丘玩的不错。可后来因为听了闲话，还向青丘扔石头来着。这青丘一上学，就再也没有再跟他们玩儿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李生根明明是一个拖着鼻涕，甚至还穿着开裆裤的小破孩儿……怎么这就娶媳妇了？ 眼前这个小女子，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甚至自己也是个孩子。可穿着打扮上确实是个媳妇儿的样子。穿着半新不旧的红袄子，头上梳着髻，插着一根细小零丁的银簪子。 “噗哈哈哈。你别逗我了，李生根还是个小屁孩儿呢。怎么能娶这么大个媳妇儿啊？”她笑的弯下了腰。 对面的女孩则是低着头垂着眼睛，几近要落下泪来。最终却还是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和鼻子，小声地说道：“我是童养媳……” 小玖的脑子中如有一个雷炸开一样，她从来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灵山界信奉自由恋爱，所有有爱情的事情都只关风月。 可辛小九的记忆告诉她，童养媳在人间界。是多么常见的一个事情。 很多人为了钱，为了粮食，甚至为了家里面少一张吃饭的嘴，就会千方百计把女孩子嫁出去。而稍微有余粮的人家，会给自己的儿子、孙子在很小的时候买一个童养媳。 是的，买一个，而不是娶一个。 名为媳妇儿实为保姆，等儿子长大了，这个保姆又可以变为媳妇儿，给家里传宗接代。如果儿子不喜欢，或者是到时候有了更好的亲事，则一脚踢开。 真是实惠又经济！小玖讽刺的想着。 “那个那个李弟妹啊，你名字叫什么？叫你李弟妹总觉得怪怪的……”小玖说着。 没想到小九尴尬的行动，却让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叫高招弟中，叫我招娣就好。”小媳妇儿往身上擦着手，说到。 “啊，招娣呀……李伯伯，婶子在家吗？”她问道。 “丧门星！这么大会儿功夫又跑哪儿去了？”还未等招娣回答，堂屋里传出了一个尖锐刻薄的叫声。 “啊！婆婆叫我了。”招娣慌慌张张的，忙跑回了屋子。 “叫你劈柴火烧火，你给我跑东跑西！就是不想干活是吗？柴劈完了，把今天的碗刷了，屋子收拾了，家里的活都干好！再去把送来的豆子拉磨拉好！后院那堆衣服也要浆洗干净！” “真是的，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个活。你不挣点钱，我们白收留你了！” “是是，刚刚我是去开门……” “你就是懒驴上磨，破事不少，我看就是欠揍！” “啪！啪！”的声音混着招娣的哭声，是烧火棍子抽到身上的声音。 小玖这个气呀，这我才刚进门，你们就敢当着客人的面打媳妇儿。 这要是背着我，你们不是要把她打死？ 小九 小玖三步并作两步，撸胳膊挽袖子，从院里迈进了李家的堂屋。 她倒是第一次到李家来。李家不像吴家那么富，有些精致的家具和陈设，却也不像辛家那么家徒四壁的。 堂屋里刷了白浆，虽然被熏的有一点点泛黄，却还保持着整洁。一张破旧的榆木八仙桌摆在地中央，配套的凳子虽然旧了，却还是经常擦拭的样子。 在辛小九的记忆中，李家是由一位老爷子主事的。 李老爷子年事已高。在这个人活七十古来稀的人间界，他这一大把年龄却还身子骨硬朗，神智清晰，倒也是非常少见的。 李家原本有好几个儿子，可惜都被三儿子和儿媳妇儿挤掇出去自立门户。偏偏李老爷子就看着三儿子顺眼，把房产和地契都交给了这两口子。 自打他们接过了老爷子的财产，一改之前事事听话、恭敬孝顺的样子，经常给老爷子脸色看。老爷子穿的衣服越来越破，吃食也越来越差。 村里人都觉得老爷子挺不过去这场雪灾，可他竟然靠吃草根树了过来。 只是身子大不如从前，经常卧床，不能下地走动。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李老三的媳妇当了家，天天指桑骂槐，打狗骂鸡，甚至还做主给不到五岁的儿子，买了一房童养媳。 这多年媳妇熬成婆，苛待招娣不说，还经常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也不管手边抓起来什么，都一样往招娣身上招呼。 还不给她饭吃。 不给饭吃，这能忍？小玖内心巨大的愤恨都要实体化了，直冲到屋里把擀面杖抢下来扔地上，还跺了两脚！ 然后她就后悔了，这擀面杖，是真挺硬啊！ 第52章 招娣 第52章 招娣 小玖一边捂着自己被硌得生疼的脚，一边跳起来指着招娣的婆婆。 “你怎么能打人呢？这个擀面杖又硬又重。砸到她那小身板上怎么受得了？不是……无论是谁，你也不能打呀。” 李氏打骂的正过瘾，突然被闯进来的小玖夺了手中的擀面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 小玖打量着她，这李氏长得尖嘴猴腮的，身上没几两肉，两只眼珠子贼不溜秋的，仿佛总是在算计着什么。 年轻的时候，这李家老三的媳妇儿倒是出了名的恭敬孝顺，也没人觉得他长得难看。这两年露出了本来面目，连面相也越来越奸诈了。 “她是我买来的儿媳妇儿，有什么打不得的？”李氏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也不过是村儿里面最没钱没势的小丫头片子。 怕她干什么？ “就你家李生根？他开裆裤还没脱呢，就能娶这么大个媳妇儿？你还不对人家好点？” “李婶子，这好歹是你儿媳妇。若是传出去，你白落个恶婆婆的名声，那多不好呢。”小玖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 看着招弟在一旁抽抽嗒嗒的，小玖伸出手去准备安抚一下他。 谁知手刚碰到招娣的胳膊，人却浑身一抖，把手抽开了。 小玖的手在空中放也不是手也不是，她念头一动，忙上前扯住招娣的袖子往上一拉。 那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青青紫紫一大片。有些地方仿佛是刚愈合的新伤，旧伤重重叠叠，这还只是袖子覆盖的地方 小玖惊惧的看着那些伤痕，被吓得退后了一大步。 然后又悄悄的走上前去。轻轻捋顺了招娣弄乱的头发。 这头发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失去了光泽，摸起来仿佛干枯的稻草。只是在最外面一层用水抿了抿，看上去整洁罢了。 “你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事啊？”李氏看到小玖发现了招娣身上的伤，竟也有些脸上挂不住。平日里她为了名声，也是尽量挑看不见的地方打的。 小玖没有回话，原本她是来劝说李家安装水管的。可他们家竟然这样对待招娣这个半的大孩子，压榨她的劳动力。那在招娣累死之前，怎么可能还愿意出资建水管呢？ 小玖的眼神不忍在她身上驻留，从堂屋的窗户向后院望去。石磨旁堆满了高高的豆子，院子的另一边则是放满了脏衣服的木盆。 这阵子小玖干过很多人人间界的活儿，最讨厌的就是磨豆子和洗衣服了。 无论是像驴一样推着磨在原地转圈儿，还是在水中把手上的皮都搓的烂掉，这两个活都非常辛苦。但更头疼的是，这两个活要耗费大量的水。 所以有钱人或是家里没有女人的人都会出一点微薄的钱，托穷人家的媳妇来干这样的活。因为赚的太少，很少有人肯接这样的活计。 只是李家明明还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小玖心里想着。 她的眼前浮现出招娣小小的身影，肩上扛着一条粗大的扁担，不停地往返在水井与李家之间，然后没日没夜的在后院拉磨、浆洗。 却还是在不停的挨打挨饿。 “这孩子身上的伤太严重了，我要带她回去治疗伤口。”小玖忽然换了语气，无奈的说道。 “有什么好治的？我看她就是想偷懒！要不是我们家，他姐弟俩早饿死了！现在替我家干点活就推三阻四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招娣的身体往后缩瑟了一下，刚刚噙着的眼泪奔涌而出。 “在家里拖三拖四不说，还想着出去偷懒？我看还是揍的轻！”李婶子气狠狠的说出来。 小玖一看这事情并不简单，脸上又忙挂上了笑容。 “李婶子～～在孟炉村，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好人呢？对公婆孝顺，对孩子也好。我看李生根这孩子长得也是个富贵的样子，以后等他长大了，你们就等着享福～” 小玖的这番恭维，是人都能听出来假的不能再假了。就李生根那个埋汰猴的样子，哪能看出来富贵呀？可李婶子这几年在村子里面名声不如从前，倒是少了很多拍马屁的，小玖这顿马屁拍的真是甚合她心意。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算命的也说过，我们家生根长大了，那定是大富大贵的！现在让这丧门星干点活，换钱给生根做件新衣服，有什么不行”李氏得意洋洋的说着。 小玖在心里面连连地啐了几口，可脸上还是一副抹了蜜糖的表情。 “是、是，婶子说的对，刚才是我唐突了，婶子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其实这次我来呀——”小玖故意拉长了声调，“是想请招娣帮我一起干些活计。赚钱不少，比接后面那些零活强多了。” “哟，还有这种好事呢？”李婶子转着眼睛开始算计，“不知道是什么好活儿啊？” “是这样的，纪季家货栈你知道？我上次在矿场做饭的时候，做的咸菜被他们少公子看上了。现在他们家是要高价收购，要的呀，可急了。” “这些咸菜，我想我一个人也做不过来。这招娣妹子看着还挺勤快，不如跟着我一起回去做咸菜。赚的钱也有她一份，您看怎么样？” 小玖说的其实也是心里话，季公子特意给她捎了点心，就是想再要几坛泡椒咸菜。她怎么能不投桃报李呢？但是这咸菜做起来其实也蛮麻烦的，灵山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光是这种酱菜做法就有很多道工序。 也不好白收人家的点心和钱对？再说赚点外快，有什么不好的？ 听到有钱赚，李婶子的脸，就像六月的天，马上变了一个颜色。 “哟！小玖就是有出息。咱们村哪有一个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到矿场上去当伙头的呀！果然这英雄出少年，你看这不就带着大家赚钱了？” “只是这咸菜是怎么做的，你也告诉告诉婶子，婶子也做点儿尝尝看，这大户人家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李氏想着，等自己知道这咸菜的配方，就取而代之。和季家货栈做买卖还愁赚不到钱吗？ 小玖大大方方的说道：“说起来多麻烦呢，婶子让招娣跟我一起做几回不就知道了吗？” 说着小玖就把之前咸菜的价格报给了李氏，李氏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这可赚大发了！ 忙拉过着招娣，让她最近把家里的活儿放一放，也不用照顾李生根了，好好跟着小玖学做腌菜，等拿回工钱来就给他买饼子吃。 也没说是草根饼子，还是苞谷饼子，还是白面饼子，真是鸡贼的很。 可家里的后院的活该怎么办，那可是自己说了不少好话才揽来的。就这么放着有点可惜了，不如让这死丫头先干完…… “那后院的活计，婶子就一个人先干，我们这边可千万耽误不得。万一得罪了季家货栈，那银子可就赚不成啦！” 眼看着情形有变，小玖拉起招娣就跑，边跑边喊着。 李氏一楞，看着两个小姑娘跑出了院子。 小玖连口气儿都没敢歇着，把招娣一直领回了家里。 招娣脸上的泪水还没有擦干，和着炉灰，成了一条条的泥道子。 “这可成了只小花猫呢。”小玖笑着说道，让招娣先坐在炕上。 招娣一弯腿，“斯哈”了一声。小玖不由得心疼，这身上得有多少伤啊？连坐下都会扯动伤口。 这姑娘倒是没喊疼，可隐忍的样子让人更为难过。 “疼就喊出来。”小玖说着。招娣摇摇头，怯怯地看着她。 小玖忙先涮了一条热毛巾递给她。招娣看了干净的毛巾，一时间都不敢接过来。 “用，这是我的，别不好意思，也没有多新。”小玖笑嘻嘻的，蛮不当回事儿。她一向是大大咧咧自来熟的性格，看着招娣不好意思动手，自己就一把拿过毛巾给这孩子擦了个干净。 把脸上的灰擦干净之后，能看出来这孩子眉目虽是小鼻子小眼，可比例都很好，还是挺清秀的。 小玖又从锅里舀出一碗苞谷粥，从笼屉里拿出一个黑面的馍馍递给她。 朝廷下来赈灾的粮食之后，大部分人总算告别了吃草根啃树皮的情况。虽然还是不怎么够，能买到的也没什么精细粮食，但勉强混个半饱应该也还是可以的。 大部分人家都以番薯苞谷作为主要的粮食，稍微有钱的还能买一些白面来吃。 可惜小玖的钱都买了种子，家里面的吃食档次自然下降了不少。 谁想到招娣看到这些吃的东西的时候。两眼睛都直了。 “这些我真的能吃吗？” “当然可以呀。”小玖说道 招娣拿起了粥碗，怕她反悔似的，直接用手指把粥划进嘴里，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还把碗舔了一圈儿，碗底儿都透出锃亮的光泽。小玖儿拿着一个破旧的勺子，还没来得及递给她，她就已经吃完了，她只好又把勺子放下。 “别光喝稀的呀，把那个馍馍也吃了。”小玖好心的提醒着，她看出来。这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干粮。 “这个真的真的也可以吃吗？”她的眼中流出了激动的泪花。 小玖点点头，看着他又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了一个馍馍，怕他噎到，又盛了一碗粥，放在招娣前面。 这孩子的胃像是饿了许久，如无底洞一般。还是小玖怕她撑到，最后才倒了一碗清水。 “来，我给你上药。”小玖拉着她的手，拿出了一个小瓶儿。这是赵大伯家特制的外伤药，上次为了感谢小玖救了自己的儿子，赵大婶亲自送来的。 之前小玖用在过赵大海身上，效果非常好。 像哄小孩子似的，她口中说着“别怕别怕。”慢慢把招娣的外衣脱下来，只留一个红肚兜在身上。 唉，真是太惨了……不忍多看，小玖慢慢的把外伤药敷到他身上的伤口上。 这种药刚一接触到伤口的时候。应该有一些疼，可也许是本来就太疼了。招娣竟然没什么反应。 小玖又把那件袄子给她披了上去。转身把剩下的药收起来，一回头却发现招娣跪在炕上，给自己磕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头。 “哎哎，你别这样啊，我可受不起这个的！快起来！” 万一这个也要欠人情债。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灵山界呀？小玖内心想着。 不知为什么，对这个叫招娣的姑娘，她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这种亲近也许……来源于辛小九本身。 第53章 故事 第53章 故事 “谢谢你。辛姐姐。” 仔细一打听，小玖才发现。招娣的年纪竟然比自己还小着一岁，刚十五。这么小的年纪，即使是做童养媳也太小了。 “叫我小玖就好。” “那谢谢你，小九姐姐。” 小玖看她坚持，就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吃饱了，可以干活了。”招娣有点儿这坐立不安的说着。 “着急干什么活呢？我刚才呀，是骗你婆婆的。其实那边要的不太急。” “你看我都包好了。”小玖儿拿出那一包晒干的泡椒，扬了扬手给她看。 “那，那要是婆婆知道了……我又该挨打了。” “那到也不会。” 小玖从院子后面端进来一个秸秆编成的笸箩，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蔬菜。有些着招娣认识，比如白萝卜和胡萝卜，白菜什么的，有些她见都没见过，红红绿绿的一笸箩。 “这些都是什么呀？” “都是菜。”小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其实有一些连她也认不全。 这山中的妖怪啊，什么都种。前些日子她整理荷包的时候就掏出来了这一堆东西。这些天她沉浸在研究那个妖力核心净水器，倒把这些东西给忘了。 今天为了救人，急中生智，倒是让他想起了这些菜蔬怎么处理好。把它们做成酱菜，肯定能受欢迎！ 在镇上托李掌柜卖，肯定赚不了多少。上次那个季兰生来，她才知道，如果托季家货栈把这些东西运到大城里面卖，那才能卖个好价钱呢。 可惜他们孟炉村地处山区，又偏远，无论什么好吃的菜蔬，用大车运到外面也都坏了，用快马运又掏不起这个运费。 可酱菜就不一样了，这东西保存时间非常的长，酸酸辣辣的口味又很爽口。如果做得好，或许能够在那些怀孕的贵妇人中，大受欢迎也说不定呢。 季兰生的姐姐不是还专门托人寻找吗？ 这可是商机呀！原来怎么没想到呢？ “这样说起来你还算是我的福星呢。”小玖说道。招娣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小玖，脸色微红，眼睛里面全是激动的光芒。 那是看见金钱的光芒啊！ “今天你就在我这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开始工作。要是李婶子问起来，你就说工作太多了，要一直干到深夜。怕打扰家人睡觉，就直接在我这边歇下了。” “放心，不用害怕，没拿到工钱之前他们才不敢把你怎么样呢。”小玖给招娣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婶子那么精于算计，既然被小玖忽悠的答应了，让招娣来帮工。肯定是算好了这边的工钱比较多，才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翻脸呢。 这孩子看起来也是好多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天还没有黑就揉起了眼睛，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躺在炕上一倒头睡了过去。 看着招娣的脸，小玖陷入了沉思。 青丘和李小花叽叽喳喳地闹着踏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小玖十分少见的，安静的坐在炕边，眉头紧锁，炕上睡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你在这想什么呢？”李小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 小玖没有像平时一样的贫嘴抬杠，而是带着一点惆怅的说：“你说五谷仙君把我踢到辛小九的身体里，是不是还是给我留了一丝情面的？”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青丘和李小花一同问道。 “我在想，虽然我醒过来的时候，正好要被人炖了吃掉……可好歹没有被人卖成童养媳……” “哦，你说这个啊。这在人间界是蛮常见的事情。我当年住在河里的时候。附近的人为了求河神保佑，还往下扔过活人新娘子呢。”李小花说道，她在人间界的时间比较长。 “那后来怎么样了？”青丘最喜欢听故事了，好奇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人又不是鱼……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是鱼呢……”小花严肃的说道。 “再说了，天不下雨这件事情跟河神有什么关系，那是龙王的职责。这些人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真是太可笑了。” “可我看你还是挺喜欢他们的。”小玖一针见血。 “我喜欢的那可是有文化的读书人，是不会弄错这种事情的……” 两个人说笑一阵子，招娣的眉头忽然动了一下。小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并示意今天青丘也不用温书了。 青丘做了一个无声的万岁手势，把书包一扔，饭也不吃，跑出去玩儿了。 “带个干粮再去玩儿！”小玖说着把干粮塞到了青丘的袋子里。 “真是越来越像青丘的娘了。”李小花感叹道。 “长姐如母你知道吗？” …… 招娣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喊着“别打我，别打我，我马上就去做饭。” “饭都做好了呀。”小玖正在把筷子和碗端上了桌子。 这张桌子非常普通，桌面上坑坑洼洼，很多道划痕，也没什么漆面，但胜在整体还蛮结实。 小玖上次在李掌柜那边挑了半天，又使劲压了价，才买了这张桌子和四个凳子。 毕竟不能总在炕上吃饭对？过日子该有的家具还是不能少的。 此时四碗热气腾腾的粥，一小碟儿咸菜，还有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炒时蔬，被摆上了桌子。 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菜吗？招娣迷迷糊糊的吃着，觉得就算野菜也要再过两天才才会冒头呀。 “我吃好了。” “我们走了。”李小花和青丘说道。 招娣看着小玖给青丘带好上学用的书本，又把他的午饭装进袋子里，嘱咐他中午别忘了让师娘热好再吃。 这样姐弟日常温馨的场面，她从前也有过的。 小玖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招娣看着青丘的背影，不自觉的说道：“真像我弟弟小时候啊……” “你弟弟？” “是啊，我弟弟……” “我和弟弟，出生在一个其实还算富裕的农家。我记得家里面有成片成片的水稻田，秋天望去都看不到边，夏天的夜晚还可以听到稻田里面的蛙鸣。”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还是很失望，可也没太责备娘亲。爷爷给我起名叫招娣，希望能招来一个弟弟，继承高家的香火。” “我没让他们失望，三年以后，娘真的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娘为了保住弟弟，没挺过去……从那以后，爹还有爷爷奶奶，都跟我说，弟弟是娘用命换回来的，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我们家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弟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飞了，稍微大一大，又送他去了学堂……那些年他就像青丘似的，我给他带好饭菜，他就一蹦一跳的到村里的学堂去……” “他小时候还说以后考了功名，一定让我当诰命呢” 陷入回忆的招娣，仿佛又回到那个小家里面，过着普通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没多久，家里遭了水灾……大水无情，只有我和弟弟逃了出来。” “我们一路向北，我给人打零活、帮工、当仆人、要饭……弟弟的书也读不成了，他很伤心。这几年，也想帮我来着，可总是把事情搞砸……” 百无一用是书生。小玖内心想着，可也不好说出来。 “去年，我们流浪到孟炉村，没想到遇到雪灾。弟弟饿的实在不行了，躺在地上，没了力气。我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卖了，换了一顿粮食。” “啊？你竟然是自己把自己卖了的？”听到这里，小玖惊讶的叫出声来。 第54章 不是你的错 第54章 不是你的错 小玖很惊讶。但她其实并不是惊讶于招娣为了一顿饭就把自己卖了，灾荒年月的一顿饭和一条人命并没有区别。 她自己是体会最深的人。 她所惊讶的是，招娣讲述事情的过程中，话语里透出来的那股深深的绝望与悔恨之意。 这绝不是为了她自己，这个女孩儿受了太多的苦难，她早强迫自己的内心，用一种叫做“姐姐的责任”的东西筑起了铠甲。 “吃了饭弟弟是不是就好起来了？”小玖顺着她的话说道。她觉得招娣心里一定堆积了很多的情绪，想要宣泄出来。 “谁能想到那是我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李家收了我的卖身契，却不肯让弟弟一起踏进门口，那时的寒风足以冻死人！” “弟弟身体太弱，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死。弟弟求了我婆婆，让她把自己也一起买下。” “我不是个合格的姐姐，我没有照顾好弟弟……竟然让弟弟失去了自由身……但是当时为了活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婆婆家并不想多这一张吃饭的嘴，我只能不住的哀求，只希望能让弟弟有一个容身之所，不要当晚就冻死。可能李家看弟弟是个男人，一定能帮她们干很多的活。于是答应说，只让弟弟进来避雪，却不肯给他食物。” “我只好把自己的口粮偷偷藏起来，拿给弟弟吃，自己只喝凉水充饥。弟弟一定是看我瘦的太厉害，才会去……去偷李老爷子的饭食。”说到这里，招娣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子不养父之过……小玖的心里忽然飘过这句话，可面对招娣她却又无从开口。 “被公婆发现之后，他也很后悔。为了还上欠着的口粮，弟弟参加了捕猎队。他说自己会给我打回肉来吃的……也会给我撑腰，就算我是童养媳，李家也不敢欺负我。” “嗯？就是大山哥他们的捕猎队吗？那可是挺凶险的呀。看不出来你弟弟还有这种身手呢。” “他哪儿有什么身手！甚至连体力都是里面最弱的。那次狼群围村……他就没有躲过去。弟弟没了以后。李家帮着收了尸骨……我没能保住我们高家的香火！是我没用！为什么活着的是我呢！” 说到这里，她不能再继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痛彻心扉的。 招娣说完就陷入了沉默中，仿佛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点火光，连眼神也暗淡下来。 小玖隐隐约约的想到那个李家的孩子，和小六子一样，被饿狼吃只剩下森森白骨。 最后草草的收了尸，不知葬在何处。 怪不得当时李家的人并没有太过伤心的表情，原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李家的亲人，而是买来的童养媳的弟弟，只能算个累赘罢了。 一时间小玖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只是觉得，造成这个悲剧的可能并不只是狼。 如果招娣的家人不是那么宠着儿子，如果她不是把所有的苦难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她的弟弟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如果李家人再稍微心软一点，或者压根就没有这场雪灾……一切会不会就是不同的结果呢？ 小玖恍然间也陷入那种愧疚的情绪中。可不一会儿她又振作起来。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再多的后悔，也都于事无补。 看来自己平时还是不能太溺爱青丘了。读书归读书，该干的活，这小子还是一点不能少。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弟弟，所以我活该挨打挨骂受累……” 招娣喃喃着，这是她的心魔。 “不都是你的错。”小玖让招娣靠着自己的肩膀，不一会儿那上面就湿了一片。 “你要勇敢呀。既然上天都没要你的命，那说明你这命还是有用的。你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无尽的挨打中去呀！” “你得为自己活着。” 说着小玖拿出了那一笸箩的菜，和一把锃亮的菜刀。 “来，我们开工了。” 小玖知道任何安慰的话对她都不会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可多赚些钱对招娣来说，是万分迫切的事情。有了钱，才有底气，起码就不会总挨李婶子的打了。 剩下的事情慢慢再说。 果然，交代了招娣活怎么干之后她注意力似乎转移了不少。 两人用净化后的水，把这些菜洗干净了。原本这两天在后院晒得有些蔫儿的蔬菜，在水里一涮，竟然又显得水灵了不少。 “把这些切成条，那些切成片。”小玖嘱咐道。 招娣，看来经常做厨房的活计，菜刀在她手中上下翻飞。不一会儿，那些菜就变成了长度相等的小条或是薄厚相同的切片。 “刀功不赖嘛。”小玖夸赞着。 她从屋里找来了几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坛子。虽然她觉得做腌菜的生意应该连坛子也统一下。可是问过杂货铺坛子的价格。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就当都是限量款。她自我安慰的想。 小玖把招娣切好的菜，先在熟石灰里滚上一圈儿，这点石灰还是上次去矿场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再把裹了石灰的蔬菜，一层一层码放进坛子里。 先放上一层食盐打底，每往上放一层菜就刷一层不同的调料。 最后那些菜蔬码到了坛子口，小玖儿大手一挥，整瓶的醋都倒了下去。 “啊，这……”招娣儿看着倒是有些心疼。 “放心，赚的回来。”小玖说道。她本是打算还季兰生的人情，只给他家捎两包泡椒就算了。 谁想到让李氏这么一打岔，倒是想出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 这些坛子运送到城里，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可以把酱菜的味道酝酿的更完美。 现在就是不知道，季兰生这家伙说的话还有没有用了？ 小玖想了想，从炕柜里拿过来一个油渍麻花的点心盒子。这盒子看着倒是很高档，只是这两天被人抓来抓去的，也显不出档次来了。 她从里面翻了翻，找出那封被油浸透了半张纸的信笺，弹了弹上面的点心渣子。 这张在外面万金难得一求的季公子亲笔书信，在这个破屋子里面。遭受的待遇。可比那些点心差多了。 应该没问题？小玖想。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她总是不住的让招娣多休息一阵子，招娣则总是默默的把活干得更好。 看着这一坛子泡菜，小玖心中很是有成就感。 “今天晚点儿回去，明天早点再来。”她对招娣说道：“过几天再陪我去一趟季家货栈，我顺便领你去散散心。” “就跟你婆婆说咱们是去谈生意不就行了？” 小玖故意把一天就能干完的活，抻到了几天那么长，她想让招娣疲倦的身体多休息一下。 其实她很不想让招娣回到李家，那意味着无休止的打骂。可招娣已经在这住了一天，如果再不让她回去的话，李家那边可能要闹起来，那对招娣更加的不好。 更别说说自己家住着的其实是一屋子的妖怪…… 招娣点点头，其实她还是很怕回到那个家里。但想到明天又能过来，心中还是充满了希望。 第55章 金掌柜 第55章 金掌柜 又一次来到松江镇。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次小玖的心情非常好。 因着不像上次那样，是别人花钱，这次她只顾了一辆捎脚的驴车。 也就是说这辆车还会做别人的生意，也要更慢一些。现在光这车上就老老少少好几个人，她和招娣带着好几个坛子，给车夫说了不少的好话，才挤上了驴车的角落。 虽然环境不太好，可招娣显然也是没有坐过车，这一路上东张西望的，倒是显得活泼不少。 小玖开心之余嘱咐她看好坛子。这些坛子都是她在附近逃荒的邻居家里翻出来的，质量一般，磕了碰了的可白瞎那一坛子酱菜。 这一路上看着，山里朝阳的坡上，已经有不少嫩草冒出了头。 颜色还不够绿，鹅黄色的小芽柔柔嫩嫩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折。 可这却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东西，小小的一粒种子，就可以把生命绽放在最艰苦的地方。 无论是水灾，旱灾，雪荒还是其他的苦难，只要挺过去了，就总有发芽的那一天。 “这是苦菜，那应该是柳蒿，那应该是荠荠菜。”招娣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坐在车上，指着一片一片的嫩芽说道。 “你怎么分出来的呀？我看着都是一样的。”小玖仔细看了半天，还是认不出来，这各种野菜到底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不是看出来的，只是这一片我们以前经常来挖野菜。野菜这东西呀，只要长过一年，来年就是一整片。” “你记忆力可真好，青丘就是因为记忆力好才被冷夫子收下的。我想如果你去读书，说不定比冷夫子大部分学生都要强了。” “怎么可能呢？女人家读书有什么用？也不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招娣笑着说道。 在人间界，读书就是为了考功名吗？小玖疑惑着。灵山界有一条法则，所有的孩子都要读书识字，无论男女。五谷仙君尤其热衷去学堂里面教孩子植物怎么生长，四时怎么种地，天象怎么推算。 可灵山界并没有功名这种东西，上学就只是上学而已。 当然小玖这种混了几百年的学堂还是没通过仙君毕业考试的学渣，也确实是没什么发言权。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就到了松江镇。这一次小玖熟悉了路线，带着招娣直接就来到了季家货栈松江号。 远远望去，柜台上还是一个胖胖的身影。 “钱掌柜……”小玖隔着很远就开始打招呼。 走到了近前却发现，柜台后面那个胖胖的身影，并不是钱掌柜。 “你是？”小玖问道。 “哦哦，鄙人姓金，是松江号的掌柜的。才从别的商号调过来不久，还望姑娘多多照顾生意啊。” “哦，原来是这样。那钱老板呢？” “这个，小人并不知晓。”胖胖的金掌柜笑容可掬的说道。 从他的笑容中，小玖看出来这人肯定知道钱掌柜是怎么回事，只是他性格谨小慎微，肯定是不会当客人面说出来的。 也好，也好。小玖心想，钱掌柜那个人，任人唯亲，在看人的眼光上很有问题，之前和自己还有过节，难保中间不出什么差错。 刚刚来的时候自己还下定决心，这次哪怕是赔笑脸说好话，也千万不能得罪钱掌柜呢。 这个金掌柜长着两撇八字胡，见人不笑不说话，倒是看起来更为亲切很多。 只是这松江号的掌柜的，就一定要选这种身材吗？这是他们老板的偏好吗？小玖产生了疑惑，却并没有说出来。 “金老板，您好，祝您生意兴隆，通达四海。”无论什么时候，多说好话总是没错的。 金老板笑的两撇八字胡都翘了起来，脸上的两坨肉，把眼睛挤得更小了。 “哟，谢谢你啊，小姑娘，今天你来有什么事情？可有金某人帮得上忙的。” “正是要麻烦金掌柜呢。”小玖摆摆手手，让招娣把酱菜坛子搬过来，在掌柜面前的柜台上，一字排开。 “哟，这不是酱菜吗？”出乎小玖意料的，金掌柜一下说出了坛子里的东西。 “不愧是金掌柜，真有见识，这里面正是酱菜。”小玖不住的伸出大拇指夸着对面富态的掌柜。 “这些酱菜姑娘也想托本店卖到银花城里去吗？” 银花城是这个国家的首都，也是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地方。 “哦，不不一定是银花城，只要能卖上价钱，哪个城都行……”小玖诚实的说道。 她并不知道银花城的具体位置，所以也不知道运到银花城。要多少的运费。 她这次来是有两个目的。第一个自然是打通酱菜的销路，第二个则是要给季兰生的姐姐捎那一包泡椒。 不过生意比较重要，她自然是把酱菜放在首位。如果对方觉得这笔生意赚不了钱，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托镇上李掌柜，散着卖一下酱菜。 都是生意人，她并不想仗着季兰生就强迫对方收下自己的酱菜。 她对自己在吃的方面的品味可是很骄傲的！ “这酱菜可有特别之处吗？” “特别好吃算吗？”小玖觉得金掌柜仿佛话里有话。忙打开一个坛子让她看了起来。 金掌柜往里面仔细的看了看，甚至还伸出小指，蘸着坛子里的汁水舔了一下。 “哦，可惜姑娘手艺了……昨天咱们这儿已经收下了十坛子这样的酱菜了。”金掌柜有些犯愁的说道。即使拒绝人，他的表情也仿佛一个长辈，而并非一个唯利是图的掌柜。 “姑娘你也知道，本货站是第一次买卖这种东西，运到外面的城里以后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改变，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要不是昨天我亲口尝了那酱菜的味道，也不敢一下子就收下十坛……” “那些酱菜足够我们卖一段时间了。而且不瞒你说，那些酱菜的坛子都是统一的酱釉黑陶小坛子，上面统一写了福字，贴了红纸，从外观上就比你这个好看不少，大户人家肯定更为喜欢。” “你看看你这坛子，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啊！恐怕我们是收不了你这酱菜了……” 啊？小玖非常诧异。这腌酱菜的方子是她在灵山界研究出来的，按理虽然原料和调料都不是什么稀有东西，可天上地下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配方啊！ 怎么怎么可能有人做出了差不多的味道呢？ 金掌柜客气的示意她把坛子拿走，小玖想着想着。忽然转过身去看着招弟儿。 “你……你是不是把我的配方告诉李婶子了？” 第56章 峰回路转 第56章 峰回路转 招娣的肩膀向后瑟缩了一下，小玖的脸上却看不出来任何的怒意。 “她又打你了？” “不，不是。”招娣急匆匆的说道，“这一次她没打我。” 正相反，那天招娣回家的时候，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待遇。李氏先是给她盛好了饭，又给她盛了一碗菜汤，饭和汤竟然都还是热的。 李氏拉着她的手，细声细语的说着话。招娣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柔了。 “你现在已经可以给家里赚大钱了，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快多喝点汤。”招娣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婆婆给自己添汤，吓得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碗。 李氏也是一愣，接着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假笑。接下来她就询问，这两天小玖和她是怎么劳作的，累不累？要是太累了就回家来。 招娣哪受过这种待遇，忙说自己就是帮着切菜和腌菜。在李氏的半哄半骗下，把做酱菜的过程详细的说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就又被李氏冷着脸打发出来帮工，连早饭都没有给吃。她还很纳闷，昨天那个温柔的婆婆，是不是自己在梦里幻想出来的呢。 小玖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点了点头。自己为了照顾招娣，让她多休息一下，把做酱菜的活计抻长了好多天，如果别人知道配方又赶工做出来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这个丫头，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竟然还这么容易上当！ 李家也是很舍得下本钱呢……那些坛子啊，福字啊，得不少钱呢，这么看她们家确实也不是太穷…… 招娣看小玖陷入了沉思，顿时反应过来，是自己做了错事。是啊，这酱菜是小玖为了赚钱才做的。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泄露了配方，店家不收，那小玖可不就赚不到钱了吗？ 甚至还要搭上原料和调料的钱…… “都是我的错。”招娣愧疚的说道，头又低低垂了下来。“我、我的工钱不要给了……这样是不是能减少些损失？”她没有底气的问着小玖。 小玖大手一挥，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她今天穿的是那件蓝布的袄裙，上面镶了一圈靛蓝色的牙边，把她整个人衬得干净又利落。 “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明明是我跟李婶子说，你来几天就可以学到酱菜是怎么做的呀。” “可……可是。”招娣的眼神落到了那五个被嫌弃的坛子上。 “这算什么呀，看姐姐我的。”小玖把那几个坛子从柜台上搬了下来。 她用手指沾了一下汤汁，舔了舔。虽然乍一偿，没有什么区别，但她用的可是妖力净化后的水，如果和李婶子做的酱菜同时仔细品的话，还是能分出来哪一个是水的清甜，哪一个是放了糖来掩盖水的味道。 可惜不是太讲究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区别的。只有尝惯了好东西的舌头，才能品出其中的差距。 这松江号周围的所有人恐怕是都不行，也包括那个胖胖的金掌柜。 所以她必须要加进去一种让所有人都能立刻发觉不同的调料。 小玖叹息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她从身边拿出一个小罐子，罐子不大，上面有个盖子。看上去可能曾经是用来装腐乳，或者臭豆腐之类调味的东西用的。 罐子已经被她刷的干干净净，另有他用。 小玖把那五个坛子依次打开，把罐子里面有些绿绿的，黏糊糊的东西，分成五份倒进了坛子里。 倒到最后一个坛子，小玖用力甩了甩手里的小罐。看见里面确实已经空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它放进包袱皮里收好。 这都是家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一个小小的罐子，也是费尽了心力才弄来的。 把坛子盖好，她去旁边的茶棚要了一个大钱一碗的大碗茶，和招娣两个人一起喝了起来。 招娣坐立不安的，小玖倒是喝的安生，还请招娣好好尝一尝这廉价的大碗茶。 也不知这大壶里煮的茶叶沫子有什么好喝的，怎么来往的人都会喝上一碗呢。 两个人坐在茶棚里，看着对面的季家货栈人来人往，货物搬进搬出的。 真是大买卖呀！小玖感叹道。 这么大的买卖就差她几坛子酱菜，也真是有点小气呢。她转念又想，上次青丘回家掉的书袋，什么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果然呀，越有钱的越抠……额，不是，应该说越大的商家越仔细，这样买卖才能越做越大。 喝过了茶，她又拉着忐忑的招娣一起到金掌柜那边去。 虽然金掌柜看起来很忙。这两个小丫头又一再的打扰。可他却还是微微笑着问道：“还有什么能帮到两位小姐的呀？尽管说。看上货站里的货物，咱们价格也都好商量。” 小玖也是笑眯眯的：“金掌柜，我能问您一下吗？咱们季家货栈的少东家……的姐姐可好？” 金掌柜虽然疑惑，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农家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打探自家大小姐的事情？倒也没遮掩，大方的说了起来。 “咱家大小姐呀，三年前嫁到相国府之后，和相爷的公子那是情投意合，夫唱妇随，可谓是伉俪情深呢。美中不足的是一直也没个孩子。” “季家上下都急得不得了。谁知去年冬天，小姐生病，什么都吃不下，叫了太医来看，竟然是已经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老爷一开心还给我们发了红包呢。” 雪灾的时候，季家货栈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没想到这时候老爷还肯给员工发红包，果然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小玖这么想着，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招娣。 人世间的悲喜总是并不相通的。 “那大小姐是跟相爷一家住在银花城吗？” “那当然。”金掌柜诧异的看着她。“出嫁从夫，住在夫家那是当然的了。你打听大小姐做什么呀？我们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名门闺秀，出嫁前从不出季家的大门，出嫁后也深居简出的。就连我们这些老掌柜的也没见过几面呢。” “唉……其实我也不认识季家大小姐。不过上次收了季兰生的点心，他说自己姐姐什么都吃不下去，就想这一口。” 小玖把那包泡椒拿出来，外面包着的宣纸还是青丘练字时的废纸，被她用细麻绳打成了一个小包。 金掌柜眼前一亮，他用手指轻轻揉揉鼻子，一股浓浓的酸辣味道直冲鼻孔。 在金掌柜的好奇中，小玖打开了那个纸包，已经晒干的泡椒映入了金掌柜的眼帘。 “哟，姑娘，你这儿怎么会有这种货？”金掌柜喜不自禁，他自然是认识泡椒的。 他本是季家在京中商号数不上名字的副手，因着钱掌柜被季兰生辞退，才被派下来做松江号的大掌柜。 这小小的破地方，金掌柜本是不愿意来的。宁做京中狗，不做乡野人。可二少爷刚出来接管生意，自己怎好驳他的面子。更何况从长远看来，也难说，这季家货栈会不会给二公子继承。这正好是个表现的机会，他才举家前来了这松江镇。 彝国进贡泡椒，他也是见过的，和面前这小姑娘手里拿着的简直一模一样。如果要说起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还要更加鲜亮一些。仿佛摘下来后马上就脱水变干了，而没有经过从彝国运到银花城那条遥远的商路。 “这……这姑娘要收多少价格，才肯把这泡椒卖给小店？”东家可是发话了，谁能找到泡椒，可有大大的赏赐。 小玖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后悔，这仿佛是个坐地起价的好机会呢。但自己已经吃掉了季兰生送来的点心，就不能贪得无厌再收人家的钱了。 小玖摇摇头说道：“礼尚往来，既收了你们家的点心，我就不能再要钱了。这是季公子想给姐姐的一片心意，还烦劳掌柜的给捎到银花城去。” 说着她拿出了那张信笺，递给金掌柜。 金掌柜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包酥饼的纸呢，仔细一看，心中暗道，这可不得了，这竟然是自家二公子的亲笔书信。 啊……金掌柜忽然想起此次见到自家二公子，这位出了名不靠谱的公子摇着扇子，兴冲冲地笑着跟他说，自己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人，就在松江镇附近。 说是一个姓辛的小丫头。 可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貌不惊人，除了黑瘦，看上去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金某定当尽力。姑娘为我们东家辛苦了，我先在此谢过。”金掌柜向小玖拱拱手以示谢意，暗地里思索，应该给人家多少的酬金才好。 小玖也微笑着点头。然后把五个坛子摆到了金掌柜面前的柜台上。 金掌柜：“……” “我说了，这些泡椒是为了还礼，金掌柜也不必多虑。还请您再尝尝这些坛子里的酱菜。如果您觉得味道不同寻常，就请您在送泡椒的时候，顺路把我这些酱菜带去卖掉。” “佣金和抽成由您定。” “哦哦，姑娘客气了。既然您是我们二少爷的朋友，那别说这五坛子酱菜，就是五十坛，小号也是应该收下的。” 小玖摇了摇头：“您不用勉强，您可以在尝过之后再决定。” 看着小玖十分坚决，金掌柜只能把不情愿藏在心底。酱菜而已，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这小姑娘未免也太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可他再一次打开坛子，眼睛却一下子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第57章 分红 第57章 分红 “这这是刚才的那些酱菜吗？”金掌柜问道，他忙叫伙计拿来一个小碟和一双筷子。 刚才的酱菜虽然味道不错，可绝没有这种清新冲鼻的味道，而且看上去连颜色也变了很多。 这里的酱汁不再是那种透明的浅褐色，而是泛着一点碧绿。 令人食指大动，马上就想品尝到这里面的东西。 待伙计拿来了碗筷，钱掌柜迫不及待地从一个最不起眼坛子里面捞出了一小条酱菜。 他伸出舌头舔上去，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那小条酱菜口味清爽，麻香浓郁。那味道，比花椒和麻椒都要清心，仿佛还透着一股绿叶的生机。 金掌柜吃完了一条小酱菜，馋虫被彻底钩了起来，欲罢不能，还想再吃，被小玖阻止了。 “金掌柜对不起。这一批酱菜只有这五坛了。我还想着运到银花城，能卖个好价钱呢……” “不不，我先买其中一坛。”金掌柜垂涎欲滴的说道。并吩咐手下的伙计去给他拿两个贴饼子来。 “金掌柜果然会吃，贴饼子就酱菜最合适不过了。” 金掌柜笑了笑，同为馋嘴之人。他和小玖之间倒是有了不少默契。 “可这一坛子我准备开价一……二两银子呢。”小玖说道。她看金掌柜吃都吃了，决定暗中提价。 “哟，这可挺贵的呀。” “金掌柜刚才吃了，认为不值吗？我告诉你您，这坛子里面的酱菜，腌的还不够时候。如果运到银花城去，一路上的时间正好让这里面的‘竹叶花椒’更能入味儿。到时候一打开坛子，飘香四溢……那酱菜比现在更好吃。”小玖说着，做出一个沉醉在香气中的动作。 竹叶花椒……金掌柜在内心默默记下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其实竹叶花椒也叫做藤椒，是一种绿色的花椒，它把清新和麻辣两种口味融合在一起，让人越吃越爽口，越停不下来。 有意思的是，这个东西未成熟之前并没那么麻辣的味道。如果从枝头摘下来，则又会很快干掉，失去自己特有的清新。 这东西是前两天成熟的。小玖从荷包里摸出来之后，倒是有些拿不准该用它做些什么，就先把它做成了一小罐子藤椒酱。 本来是打算留给自己解馋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就用上了，而且效果还很不错。 “小玖姑娘，你这个竹叶花椒做的酱菜还有没有了？” “可能要等一段日子，但是也不会太长。” 小玖在身上的荷包里摸了摸，并没有藤椒的影子。可既然能长出来，就说明里面应该有一棵藤椒的小树。 那么过两天。应该还会有成熟的藤椒掉出来。 他算计了一下时间，半个月，做新的酱菜刚刚好。 “那么辛姑娘可不可以跟我们签订一个独家供货的契书呢？” 独家供货。小玖一愣，自己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她本想签个长期供货的契书来着，而且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应该再跟哪里合作比较好。 不过既然这是金掌柜自己提出来的，她当然也就没有异议。 “好的好的，那我自是求之不得啦。”小玖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原本觉得辛小九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农家女的金掌柜，忽然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一股子贵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金掌柜叫来了账房先生，又咬文嚼字的拟了一会儿契书，以每坛二两的价格敲定，并且约定每半月供货一次。 不仅如此，季家货站还负责给小玖提供装酱菜的坛子，在包装上也大大的提升了一个台阶。以后的藤椒泡菜呀，都是统一大小的坛子，上面还会贴大大的一个“九”字。 金掌柜还不解的问：“为什么要贴这个字？” 小玖笑着回答：“这就是我九姑娘的招牌呀。” 在灵山界的时候，很多物品上都会贴有仙君的法印，这样东西丢了也比较好找。 想到这个，小玖便在自己的藤椒酱菜坛子上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商标。 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不久之后这个小小的商标，会成为她经商赚钱的重要一步。 着招娣在旁边看着，张开的嘴都惊讶的合不拢了。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小玖就凭着那些酱菜成为了金掌柜的座上之宾。 而这些酱菜刚刚还受到了嫌弃，现在却像宝贝一样的被收进了柜子里。 看着和金掌柜谈笑风生的辛小九，招娣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情。 原来女人家也是可以在外面做生意的，也是可以和金掌柜这种大商家谈价钱，侃大山，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怯懦的。 看着看着，似乎连自己都有了希望呢。 金掌柜和小玖，两个人看似都非常有礼貌，实则都在为自己争取着最大的利益。所以两个人客客气气的谈了半天，最后才统一了意见。 “搞定。”小玖说着拍了拍装钱的袋子。 那里面鼓鼓的，装了定金和这次的收入。那银锭的大小，招娣活到今天才第一次见。 “这都是你赚的吗？”招娣问道，白花花的银子有点耽误她思考。 “怎么说话呢？这是我们赚的。”小玖白了他她一眼。 不抠门是小玖最大的好处。 当然她对钱是不抠门，点心是不行的。上次那盒点心基本上都进了她的肚子…面对想吃点心的暴走小玖，无论是青丘还是李小花，都没有胜算。 “金掌柜再会，半个月以后，我会再送新的酱菜来的。”小玖和招娣拿着一些崭新的小空坛子，坐到了刚刚顾到的马车上。 有了银子，小玖就阔气起来了，回去的路途直接雇了一辆马车。 不过可能也是实在怕那些坛子碎了…… 算一算，一共卖给金掌柜一坛酱菜，剩下的四坛对方先付了一半定金，说是剩下的钱要等半个月以后再结。 也是试探一下这酱菜的受欢迎程度。不过金掌柜拍着肚皮保证，销路绝对没问题，之所以要先付定金，是怕小玖把东西卖给别人家，手里压着尾款，货栈才能放心。 怀里揣着六两银子，小玖忽然生出了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回到青川镇的时候，不免在路边小摊儿叫了两个菜，请招娣吃完饭，两个人再回村子。 虽然是路边摊，但咱这也算是下馆子了不是？既然自己下馆子了，那么家里那两位…… 小玖又去旁边的肉铺，花钱买了一些肉。 她特意把这肉铺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嗯，确实是猪肉没错。小玖脸上紧张的表情消失了，买了猪肉又找了零钱。 最后，在村子的路口，她塞给了招娣一块价值一两的碎银子。 第58章 竹林 第58章 竹林 整整一两银子啊！ 招娣激动的的眼神都变了。她只帮小玖干了点儿打下手的活儿，自己在家里厨房哪天不干这样的活呢，这银子和捡的有什么区别？ 孟炉村的村口，招娣拿着那一两银子，特别想给辛小九再磕个头。 倒是小玖，被她的眼神盯的毛毛的。 “小九姐姐，这……这一两银子真的都是我的吗？” “是呀，这是你工钱的一部分呀……”小玖又掂了掂兜里的碎银子。 “你在我家帮工了五天，本来我预计是给你二两银子的。可你看现在的情况，金掌柜是要把那批酱菜运送到银花城之后才肯结账，我也只能先付你一两银子啦。” “况且我觉得如果你都带回去的话，可能会被李婶子都要走……还不如我先替你存着一点钱，以后要用也方便。”小玖温和的说道。 原来小玖替自己想的这么周到，招娣喜出望外，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好啦好啦，你也该回家了。这次赚了钱，腰杆子要硬一点，不要总受他们欺负。”小玖贴心的嘱咐道。 忽然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忙叫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招娣儿，说到：“对了，妹子，你跟我说你小时候是住在南方的？那你有没有跟着家里人插过秧啊？” 招娣儿一愣，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玖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那过两天我能不能再雇你个短工？工钱比这次还要多呢。” 啊，还有这种好事？刚刚跟着辛小玖一起赚了钱的招娣信心满满，更加用力的点了点头。 望着招娣远去的背影，小玖也开心的一蹦一跳的往家走去。 这眼瞅着育出的秧苗已经长成，马上就要进入水稻栽种非常重要的环节——插秧。 可她这两天去村里面打听过了，这孟炉村啊，根本没有人插过秧，只有赵大伯一个人还听说过这件事情。 插秧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时间短，任务重。不能栽得太久，秧苗会失去活性，如果栽的太深或太浅，以后的秧苗就会死掉，根本就长不成水稻。 现下有了招娣，自己的劳动量一下子就减轻了！而且还可以趁机再给她一些钱，真是一件双雕的好事儿呢。 这几天小玖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村子周围的树林，仿佛也因着她的心情而染上了翠色。她哼着灵山界不知名的小调，慢悠悠的走回了家里。 还没等进院儿，小玖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在篱笆外面，犹豫的徘徊着。 这不是…… “大山哥，大山哥！”小玖伸起胳膊，拼命的摆手。 赵大山抬头一看，发现是小玖，下意识的想要转头就走。却又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脚步。 小玖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不过最近的大山哥好像总有心事一样，问他也不曾说。挺利落个汉子，每次看到自己总有一种犹豫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没有细想，小玖开心的奔上了后山的山坡，来到了自家院外。她先跟赵大山打了招呼，又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小包打开，偷偷的让赵大山看了一眼。 这……赵大山看到里面白花花的碎银子，倒是瞪大了眼睛。 他本来剑眉星目的，这一瞪眼睛倒是显得憨憨的。 “怎么这么多银子？” “我赚的，厉害？”小玖把酱菜的事情跟赵大山一说，赵大山也不住的点头。 “小玖，你的手艺可真好啊。”他由衷的赞叹着。 “当然，在吃这一块，我还没有服过谁呢。”小玖拍拍胸脯，自己倒不觉得是在夸口。 “你的想法也总是那么的奇妙。”赵大山低声的说着，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泄露心中的秘密。 小玖倒是不在乎，有人夸自己，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在奇思妙想这一部分，我也是很棒的。她在心里暗暗的想。 毕竟在灵山界的时候，她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去不务正业，她和白碎碎两个人几乎承包了仙君的头痛症。 又皮又馋，又懒又不能管。 偏偏又机灵又嘴甜，让人爱不得，恨不得的。 炫耀完了赚的银子，小玖才又仔细打量起赵大山。 几天不见，赵大山好像黑的更厉害了，而且瘦了很多。虽然肩膀还是那么宽阔，可脸颊却能见到如刀削一般的轮廓了。 整个人精神倒是还好，就是看上去比雪荒的时候更加疲惫。脸上、脖子上、双手挽起的袖子下面露出的皮肤上，有很多道像刀子刮过的血痕。 是这两天春耕又要打猎，太累了吗？她想到前几天那个在月下默默帮自己犁地的身影。 “赵大哥，最近家里的活还是很多吗？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疲惫？”她有点儿心疼的说道。 反正这次也赚了钱，不如把买来的肉分给他一部分？不知道青丘会不会介意…… 小玖想着，转头邀请赵大山一起吃晚饭。 “今天晚上有炖肉哦，是真的猪肉哦。”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心理阴影，还是加上了后面那句话。 谁知赵大山非常不在意的摇摇头。 “小九，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什么好消息啊？我今天已经特别高兴了。”小玖笑着。弯起来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璀璨的宝石，又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蜜糖。 赵大山在内心警告了那头乱撞的小鹿，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不知为什么在赵大山的眼中，小玖最近竟越来越好看了。甚至比他曾见过的冯玉露小姐都要好看好多倍。 虽然她没有人家白起的皮肤，也没有华贵的珠宝，更没有人家动起来若扶风摆柳的身姿。 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仿佛能照到人的心底。 他把这些念头都驱逐出去，尽量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找到那片竹林了。” “什么竹林……哦，难道是赵大伯说过的竹林？”小玖好奇的问着，眼睛更亮了。 赵大山从身后拿出一尺长的黄色竹筒，给小玖展示着。 “对，那天听你们说过之后，我就上山去找……啊，不是，我就上山去打猎，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片竹林。 我在山里面找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一点踪迹。我便一个山头一个山头，不错过一条石头缝，仔细的找过去。” “没想到在离咱们这儿不远，半天路程的地方，我竟然真的看到了那片竹林！” “那些竹子还在，只是都已经变黄干枯。上面落满了蛛网和灰尘。只是根本不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有一条什么隧道……从外面看那只是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裂开了一小道缝而已。从这道缝往里面看，便可看到那座竹林。” “除了这个地方，那竹林四周皆为悬崖峭壁，都不知道怎么进去……” “啊，那要怎么办才好？”小玖下意识的说道，这即使有了竹子也运不出来呀！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赵大山手里面的竹子肯定是那片竹林里的，他能拿出来，那我们一定也可以进去。 “最后大山哥是怎么办的呢？” 赵大山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他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慢慢打开，里面一把黑色的火捻子展现在二人眼前。 原来是黑火药！小玖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确定了。在矿场上的时候，他们偶尔遇到很难开采的地方，就会用这种黑火药，可以直接把山炸开。 那惊天动地的霹雳声，甚至可以胜过人间的雷鸣。 用火药太危险了，小玖想象着赵大山把黑火药塞入那块大石中，天崩地裂的一声响，那块大石被炸碎碎片飞溅起来…… 她不由得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赵大山脸上那些被碎石划坏的伤痕。 “疼吗？”她问。 赵大山愣住了，他没想到小玖会直接伸出手来，不知无心还是有意，竟然忘了躲闪。 “没事的，”他摇摇头，“我皮草肉厚的，早好了。” 那么英俊的脸上划伤了这几道痕迹，真是可惜。小玖想，要是留下了疤可怎么办？ 看来得早点儿搞清楚那些妖怪们留下来的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了，妖精更爱美，说不定应该也有……用来美容的。 还是赵大山的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小玖一看自己的手还放在人家脸上，忙把手缩了回来。 最近常干农活，小玖的手也不是那么白嫩细致，而是粗糙的，甚至上面还有几颗茧子。 可赵大山就是觉得如春风拂面一般，不过他立刻把话题进行了下去。 “用火药把那块大石炸开就能进入那片地方了。既然找到竹子了，你那个水管系统说不定就能搭起来了。不如我们过两天就套上车，把竹子拉回来可好？” “好，再好不过了。”小玖充满期待的点了点头。 第59章 你信吗 第59章 你信吗 那片竹林不远，但是路是真的非常难走。虽然赵大山常年捕猎，体素质很好，小玖也不是矫情不肯吃苦的人，甚至在青丘的带领下，还知道不少这片山中的小道。 但这两个人还是在山里面走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才走到这片竹林。 搞得跟私奔一样……为了能当天往返，三更半夜在村后接头，两个人还是偷偷拿了李大伯家的板车出来的。 一路上赵大山连话也不肯多说，只是在前面开路，把可能划伤小玖的一切枝叶都粗暴地折断，小玖走上去之后就轻松多了。 真的挺贴心呢。 虽然青丘跳着高说要来帮忙，可被李小花用“夫子的课程不能耽误”的理由阻止了，平时看他们上课也没这么积极呀。 走出屋子的时候，李小花脸上莫名其妙的姨母笑，也让她觉得有一点背后毛毛的。 赵大山则是怕被母亲，或者村里人知道他和辛小玖还有往来，会给她泼脏水。 村里人到时候还指不定怎么说这个天真的丫头呢，这丫头不知道是傻还是实在太精明，倒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闲话……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运竹子这件事情就落到了小玖和赵大山两个人身上。 这林子确实离孟炉村不远，可三面全是千仞绝壁，上不去，下不来的。唯有自己进入的这一面，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道上还堵着一块大石头，也难怪赵大伯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若不是这块石头裂开了一道缝隙，根本不可能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景色。 她看着前面只是闷头赶路的赵大山，心中想到，他一个普通人究竟是怎么能够发现这里的呢？ 小玖站在那块已经被崩飞了大半的石头边上，看着被硬生生炸出来的通道，心绪万千。 可能那位喜欢竹林的仙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仙境有一天，会被如此暴力的突破进来。 好，废物利用也是环境保护的一项准则呢。小玖嘀嘀咕咕的给自己打气。 走进竹林，她才感觉到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对，不是看这枯黄萧索的竹子，也不是听呼啸过耳的风声，而是从心底往外的感觉。 平静。 哪怕这些竹林已经枯萎，在她正式踏入这里的一刹那，她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喧嚣的世界。 村里面的人、事、物好似都与她无关。自己的身体还是辛小九，可灵魂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灵山界仙童身上。 这大概是仙人之境遗留下来的能力，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力量。 她四周看看，赵大伯曾经饮过水的溪流已经干涸。竹子倒是还都能用，还省了晾晒那一步。 这环境说不上优美。可不知为什么，她看着在那里忙碌的砍竹子，运竹子，搬竹子的赵大山，又觉得这大概是人间界独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秘密基地。 她决定，回村后也不告诉任何人怎么到这里的路。 “我来帮忙，大山哥。”想了一圈，她才想起来要帮忙，赶紧冲上前去，帮赵大山把竹子捆了起来，搬到车上。 两个人走着崎岖的山路，各怀心思，时不时偷偷的看着对方，可一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却又立刻把头扭走。 在这样稍显别扭的气氛中，两个人终于把这一整车竹子都运回了村子。 她很感谢赵大山，可赵大山把那车竹子拉到她家门口之后，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走掉了。 连送谢礼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小玖儿端着一碗红烧肉，出门四处看看，却没了赵大山的身影。 这肉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青丘嘴下面抢回来的呢，小玖撅着嘴在门口想了半天。最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拿着这碗肉直奔赵大山家。 “这是感谢赵大伯的，感谢他帮我提供了竹子的线索。”小玖把那碗肉塞到赵大婶的手上，转头就跑。 嘿嘿，我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玖拍拍手，得意的在心里想，我看你还怎么推辞。 “哟，这孩子怎么买得起肉啊？”赵婶子看着碗里的肉皱起了眉头。 倒是旁边的邻居，周婶子的孙子周二毛看到了，馋的那口水如瀑布一般流出来。 周婶子给了自家孙子一个脖拐，撵出去玩儿了。她大声地教训着孙子：“不许馋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道这肉是怎么得来的，我们家可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原本还想着分给周二毛一块肉的赵大婶叹口气，只得把碗端回了屋里。 “听那姓周的老婆子嚼舌根！”在屋里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红烧肉，一边还不忘怼回去的赵大海说道。 “海子，不能没礼貌。”她母亲皱皱眉头，“怎么背后讲究长辈呢？” “她有个长辈的样子吗？就知道欺负辛家妹子。辛家妹子的钱是辛苦做酱菜挣来的。你看看她做红烧肉的这个手艺，我看那酱菜更是差不了。” “可我听老李家的说……这酱菜的手艺是小九从她家偷学的。” “啥？”赵大海满口正嚼着贴饼子和红烧肉，一下子就喷了出去。 坐在他对面的赵大伯，不满的放下了筷子。赵大海赶紧走上前去，殷勤的给自己爹擦了擦脸上的东西。 “爹，爹别生气了，刚才我只是气不过……” “怎么可能呢？咱们在一个村住了这么久，老李家三儿媳妇什么样你们还不清楚吗？” “前些年装的人五人六的，这两年李爷爷能活下来，那就算他命硬。”赵大海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些年在村子里，你们看她连个咸菜都腌不好，还能腌什么酱菜？” “那老李家的可是说了，自家这个酱菜手艺是祖传的。前两天她做酱菜，还卖给了季家货栈，连夜就运送到京城里面去卖掉了。一共卖了十坛子呢，赚了快四两银子呢。那边还跟她说，如果销路好的话，还让她再做呢……” “她说了，她卖酱菜在先，辛小玖卖酱菜在后。必然是辛家那丫头，骗了自己家那个童养媳，把秘方给泄露了……”赵大娘说着，偷偷观察自己两个儿子的表情。 赵大海只是表示不信，把头摇的波浪鼓一样。而赵大山还是闷闷的，可眉间却越皱越紧。 等这红烧肉差不多全进了赵大海的肚子，碗中所剩不多，赵大山看着弟弟打了好几个饱嗝，爹娘也都放下了筷子。 这才伸手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碗中，细细的品尝。 小玖的手艺，是真的很好。 这红烧肉肥而不腻，软糯滑口，一点也没有猪肉的土腥味儿。 慢慢吃下这块肉，她想着小九的机灵眼神，眉头渐渐舒展。 “你信吗？”他的眼神转向自己的母亲。 温和而坚定。 赵大婶愣了一下，进而也缓慢地摇了摇头。 第60章 铁匠 第60章 铁匠 小玖这两天心情出奇的好，好像也并不只是因为有了竹子，就可以制作水管系统了。 也许，是因为赚了钱！小玖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向上翘了起来。这两日她拉着李小花，采购了不少的家具。虽然都是半新不旧的二手货，可放到辛家的房子里，总算改变了“家徒四壁”的样子。 那日她和李小花两个人，到李掌柜的杂货铺里逛了半日，也体验了一把颐指气使的底气。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们都要了！”李小花声音底气非常足，引的周围的客人都频频回头，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小杂货铺里面，怎么还有这么嚣张的买家呢？ 结果都被李小花脸上的胎记吓了一跳。李小花也觉察到了周围人的眼光，咬了咬嘴唇。 “没眼光！”小玖站出来喊了一嗓子，扫视一圈，客人们收回不善的眼光，都假装看货的看货，看脚的看脚。 “要这个才合适。”她故意停了一会儿，这才指着一个梳妆台跟李小花说道。 咱有银子，又不是不给钱，怕什么！小玖给李小花打气。 先是添置一些农具，锄头、斧子、镐头等等，再又买了一个李掌柜很多年都卖不出去的，樟木柜子，虽然很多人嫌弃这种柜子味道不好，不如檀木的，可胜在便宜。再说樟木防蛀，上面的铜活还挺亮呢！ 最后给李小花买了个梳妆台，黄杨木的，材料很常见，可上面的雕工真是不错。和很多雕牡丹花的不同，这个梳妆台上面雕着一条蛟龙在水浪中翻滚，抽屉的拉手上都是衔着环的小鲤鱼，非常少见。 小玖又半抢半骗的在李掌柜的库房里面选了一面双鲤铜镜，虽然锈蚀了镜面，可回家自己磨一磨，那和新的也差不多少！ 这样就能实现李小花“对镜贴花黄”的心愿了！虽然她没说过，可小玖却知道，李小花除了爱书生，就是爱梳妆了。可惜跟自己住，没能像戏文里面的大小姐，云鬓花颜金步摇那样富贵了。 不过，完事开头难嘛！想想自己刚到人间界的遭遇……现在竟然已经买得起家具和肉！已经非常不错了。 虽然家具只能买二手滞销品，肉也只能偶尔买一点给青丘吃。 如果不是茅草屋实在没办法刷白浆，她还想着给屋里弄得更亮堂一点呢，实在是可惜了。 李掌柜哭笑不得的送走了这位九姑娘，虽然买东西时候看着大方，讲价那可是真狠！照着脚后跟还的价，又伶牙俐齿的，让自己也没多少赚头。好在买的都是积压很久的货底子，就当是给自己的仓库腾出地方好了。 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小玖满足感更强了。其实她还看上了一窝小鸡仔，刚孵出来的，黄黄的毛绒绒的，特别可爱。 “要是能养大，那鸡蛋和鸡肉……”她流着口水想到。 “我劝你想也别想。”李小花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家里那可是有个狐狸，狐狸啊！江山改了多少代，你见哪个狐狸能忍住不吃鸡的。” “也对……”小玖幻想破灭，一耸肩膀，“没买还是对的。” 她拿着剩下的钱，看着后院的竹子，想到赵大伯的话。 “铁箍……我是不是要先找个铁匠呢？”她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听说过哪里有铁匠。 “你不知道吗？”正在梳妆台上左照照右照照的李小花扭过身子来，“孟炉村就有铁匠啊！” “你开什么玩笑，整个村子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哪有谁家是打铁的啊！”小玖又把村里这些人从第一家到最后一家想了一遍，并没有铁匠。 “你知道孟炉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李小花突然正襟危坐，一反常态的正经问道。 小玖摇了摇头，辛小九出生的时候这里就叫这样的名字。 看来今天买了梳妆台，确实很合她心意。李小花仗着自己是孟炉村本地的妖精，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最开始这地方是叫做孟家村的，因为开荒种地的是几个姓孟的人家。人们只是吃粮卖粮，没有别的营生。 有一天，有位外姓的年轻人，带着妻子，逃难来到了孟家村。在村子边上盖起了屋子，如燕子衔泥筑巢一般，开始生活。 后来才知道，这户主人，有着出神入化的打铁技巧，做出来的铁器质量远超一般的铁匠铺子。 最开始是因着嫌弃买的不顺手，打制自家用的农具。后来是邻里看他家农具特别好用，又锋利又轻巧还不爱生锈，就出钱请他帮忙多打几个。再后来，很多镇子的人都不远数十里来这里，求他给打各种各样的铁器。 小到剪刀，大到车轴，他竟然都会做。但有一样，他绝不打兵器。请他做刀枪剑戟的人络绎不绝，出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可他就是滴水不进，坚决不同意。那时候经常能看见这个年轻人光着膀子，在门前用大锤捶打铁块的样子。 孟家村因这个年轻人，名声远播。村里人还给他家垒了一个铁匠专用的高高的大炉子，一进村就能看见，孟家村才改名为孟炉村。 “唉，要是这户主人还在就好了。我要打的铁箍找他肯定没问题……”小玖捧着下巴听了很久，心驰神往的说道。 “还在呀。”李小花纳闷的看着她，这小玖不是最机灵的吗？怎么听不出来自己说的是谁？“谁跟你说不在了？” “啊？那是谁啊？”小玖更为讶异的问道。 “就是赵家啊！”李小花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个年轻人，二儿子出生那年就上了战场。回来就瘸了腿，没办法继续打铁，可孟炉村的名字，却是传开了。” “啥？”小玖从炕上蹿起来。“原来就是赵大伯！怪不得他告诉我说要用铁箍才不会散掉！” 也怪不得只有他能看懂我画的图……小玖内心想，绝不是因为自己画工太差！ “可是……可我没看见他家有铁匠炉子啊？”小玖继而疑惑的说道。 “老赵头被征召入伍之后，家里面没有人能继续他的铁匠事业。他一走很多年，那炉子慢慢就被拆了修房子，砌猪圈啥的了……”李小花也叹息的摇摇头，“孟炉村的来历也慢慢被人遗忘了……” “看看，人类就是这么健忘……”她说的很慢，就如同这些年赵大伯经历过的风雨。人们已经不记得他曾是那个健壮的打铁青年，也忘了他曾在南方的战场上拼死守疆。 却只记得，他是一个腿瘸了，连地都不能种的……瘸子。 连村里面很多孩子，背后也嘲弄的喊他“赵瘸子”的绰号。 第61章 不许学 第61章 不许学 “你一条鱼，说人类健忘？是不是有点百步笑五十步？”小玖的话直接把李小花从回忆中拽了出来。她不满的噘嘴，道：“我是鲤鱼精！是妖精！成了精就不再是鱼了，你懂不懂？” “懂，懂。”小玖嘴里说着，和李小花在屋里打闹起来。两个人都是小孩子的性子，玩闹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家里添了家具后，剩下的空间小的可怜。 这还是每天晚上李小花都回到水盆里去睡呢，如果也在炕上睡，那就更要拥挤了。 真不知道以前老辛家五口人是怎么住下的。 “当然是让我睡柴房了。”小玖无奈的说着。在辛小九的记忆中，自打有了弟弟们自己就没有再吃过一口饱饭，没有再睡过一个整宿觉。 也没有再睡到过这间有炕的屋子里面。 “等再赚一些钱，我们好把这个房子重新盖翻一下。青丘也大了，也需要个房间好好温书，子大避母……我们不能总挤在这一间屋子里啊。”小玖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做的事情和要花的钱。 “还要一个放鸡翅木的雕花大浴桶的房间！”李小花接道。“里面挂满了轻纱的那种。” “好好好，就按照冯小姐的闺房给你装饰好吗？” “对，对就是那种！” 两个人说笑着，时间过得飞快。小玖看着下午的日头正好，准备去拜访一下曾经是着名铁匠的赵大伯。 来到赵家院外，她看到赵大伯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赵大婶在一旁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手上的活计却并不停下。 这种腿上的旧伤累及了骨头，冬天还有下雨、阴天总是会酸胀疼痛。 唯有这种阳光明媚的日子，才会舒适一些。 两个人都是恬淡满足的表情，这样的日子看上去倒颇有些岁月静好。 只是那条瘸了的腿却不会再好了。 小玖鼻子一酸，抬手敲了敲赵家的院门。 “哟……是小九啊。”赵大婶和小玖打起了招呼，神情中却带着几丝犹豫。 小玖反倒是没看出来，“婶子好呀。”她欢快的打着招呼。 “你，你是来找山子的，还是海子……”赵大婶心里有鬼，声音逐渐低下去。还好，早上已经把两个儿子打发出去了，就算她现在来找也遇不上。 “不是啊，婶子。其实我来是有事情想问你和大伯的。”小玖的眼睛里是一片坦荡，什么私情都没有。 “她似乎并没有想到婚约这种事情……”赵大婶在心里面犯了嘀咕，不过还是热情的邀请小玖进来。 只要跟儿子们没关，她还是很乐意帮助这个小姑娘的。 小玖进来之后开门见山的问：“赵大伯，您既然是一位铁匠，怎么不告诉我呢？” 赵大伯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陈年旧事很久没有人提过了，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呀？” “这个……赵大伯当打铁的时候惠及好多个村和镇子，做铁器的手艺无人不夸。就连在李掌柜的杂货铺里，还有人抱怨，现在的东西比你那时候做的可差远了！”小玖没法说是李小花告诉自己的，只能编了个虚实结合的理由搪塞。 她的一番话倒是说的赵大伯眉开眼笑，不住的捋下巴上的胡子。 手艺人对自己的作品总是最自负的，自己果然是计划通！小玖在心里又把自己夸了几遍。 “你也没问过我呀。”赵大伯逗小孩子似的，回答了小玖的问题。 “那，那如果现在……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打造一些铁箍子？”小玖都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不过如果能提个找铁匠的方向，那也是好的啊！ 果然，赵大伯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丫头啊，我若是这条腿……”他仰头向天空，靠在椅子的后背上，落寞的说着。小玖看着他的神情，也不好再开口言语。 “爹，不如让我们试试？”赵大海一个箭步蹿到院子里，在他爹身旁蹲下来，给父亲捶着腿。 赵大山随后也走进了院子，把身后打的一只野兔放到了地上。 “你俩……怎么这就回来了？”赵大婶震惊的都没去看那只可怜的兔子。 “我哥太厉害了！这过了惊蛰，山上活物都多了起来呢！”赵大海上蹿下跳的，指着兔子和一担刚放下的柴火表功。“娘嘱咐我们的，打完了柴，再打完猎，就早点回家，我们回来的早！” “前两天你哥不是一上山打猎就走一天不着家吗……怎么今天这么早……”赵大婶心慌慌的，偷偷看小玖。这丫头倒是大大方方和两个儿子打完了招呼。 殊不知前两天大儿子就是为了给这个丫头找竹林，才一天一天在山里面转悠的。 “不要学打铁。”赵大伯听了二儿子的话，没有露出欣慰的表情，反而脸上隐隐有了怒色。 “为什么？您不常说，艺多不压身吗？”赵大海思维活跃，早不想只是务农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面有个炉子挺大的，别人路过还经常问爹怎么不还不回来，家里锄头等着换呢。” 赵大山也在一旁点头。 “现在爹用不上力气，我那可是有的是力气！”说着他举起胳膊，做了个动作，让胳膊上的肌肉凸显出来。果然很有“力气”。 “若是能打个犁头，打个锅什么的，能补贴家用，也方便了四邻不是吗？”他边说着，边看着自己父亲的脸色柔和下来。 赵大伯似乎是有些顾虑，可又觉得儿子说的不无道理。 赵大海趁热打铁，更加神采飞扬的说道：“如果我技术精湛，说不定能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成为铸剑名师！铸出个干将莫邪，巨阙湛卢什么的，那说不定不光财源滚滚，还能青史留名……” 他说的太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老爹和娘亲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对，都快和锅底一样黑了。也没注意到旁边哥哥和辛小九给自己猛使眼色。 “给我闭嘴！”赵大伯一时站不起来，伸手摸过身边的拐杖，掷到赵大海身上。他这一下子实诚的很，砸的赵大海嗷嗷大叫。 “疼！爹，可疼了！”他捂着腰侧，这才发现自己亲爹气的都要哆嗦了，忙说道：“爹你怎么生气了？” “谁敢再说学打铁，我砸断他的腿！”一向好脾气的赵大伯生气起来，隐隐有一股不可违背的杀气。 “送客。”他挥手说了一句，然后也不把拐杖捡回来，用那条好腿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屋子里。 小玖走出院子的时候，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啊！生气起来，好可怕的！ 第62章 过往 第62章 过往 莫名其妙惹了父亲生气，还被胖揍一顿的赵大海非常委屈。 刚刚不是还都好好的吗，爹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唉，你这孩子呀，真是不让人省心。”赵大婶数落着平时宝贝的二儿子，“你爹最恨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当着他面说的兴高采烈的。” “我爹到底是为什么呀？”赵大海揉着身上疼痛的地方，不住的哎哟着。 其实他身体健硕，这点伤除了疼，倒也算不得什么。 “是因为过去那些年……的事情吗？”赵大山忽然说道。 赵大婶点了点头，也不全是，她用手指轻轻抹了抹眼角，“这人呐，上了年纪就容易见风流泪。”她这么唠叨着，不着痕迹地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其实原本你们赵家世代打铁为生，祖传的手艺，好的没话说！到了你爹这一代，更是出类拔萃，声名远播。” “你爹年少的时候，和你一样，最喜欢听说书人讲那些神兵利器的故事，打那些刀啊，剑啊的，也就成了他的最爱。” “那时他才十七八岁。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你爹在铸剑炉旁，聚精会神看炉火的样子……”说到这里，两坨红晕泛上了赵大婶的脸颊。 他们两个年少夫妻，老来相伴，感情甚笃。 “他铸的剑都是好剑，可用的人却不都是好人。你爹亲眼见，到两个人好勇斗狠，其中一个人拿着他铸的剑，把另一个人的头砍了下来！” “那头，掉到地上还滚了两圈，双目圆睁瞪着你爹，死不瞑目。”赵大婶似乎陷入了很可怕的回忆，她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好剑！真是好剑啊哈哈哈哈！’杀人的那个，被捕快拖走的时候，还这样喊着。” “……从那以后，你爹就带着我搬来这里。只肯打一些农具，再不肯铸造伤人性命的武器。” “可……最后还是因为他会打铁，被征招入伍对么？”小玖说着，有一股深深的悲哀之情从她的心底生起，也许这是她对人间界的怜悯。 “不，不是的！”赵大婶的眼睛里面闪动着光芒，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仿佛摆脱了岁月的痕迹，　她猛然摇头否认小玖的猜测。 “那年你才刚出生。”她看向自己二儿子，温柔而坚定的说道：“你爹看到了征兵的帖子。他说好男儿当保家卫国，没有国自然没有我们的家。他毅然决然的去了南方戍边。” “战场实在太惨了，比你我想象的都更要惨烈。　那些横飞的血肉或者突然就掉下来的胳膊和腿，让你爹觉得，要是没有铸剑的人，也许就没有那么残酷的伤害。” “所以归来之后，他才没有重启孟鲁村的铁匠炉，咱们家也一直只以种地为生了……” 赵大婶讲完了那些年的峥嵘岁月，三个年轻人却仍旧呆呆的沉浸在这段老故事里，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赵大山和赵大海没想到自己那连锄头都拿不起来的老爹，竟然有一段如此血性的过往。 小玖则是非常的震撼，人间界的人们这么的脆弱，却又如此的坚强。她一直以为自己靠那些小聪明小智慧，左右逢源，混个温饱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赵大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头，年轻的时候内心竟然有着家国天下，甚至为了国家，舍弃家庭，舍弃金钱。舍弃一条腿…… 好像人世间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很多呢。 讲完这些故事，赵大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说道：“这些事情都是陈年老话了，也不知怎的今天就又都翻了出来。我家老头子脾气倔，小玖你别在意。” 小玖猛的摇摇头，慌忙表示自己和赵大伯比起来那是差远了，怎么敢有不敬的想法呢？ 闲话说完，赵大婶先是客客气气的把小玖送出了院外，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两个儿子一眼，打发他俩去干活，这才搬着院子里的椅子回到了屋里。 “那些陈年旧话你提它干什么？”赵大伯有些半嗔怪的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责备。 “儿子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也该让他们知道了。” 赵大伯缓缓点头。 “就是可惜了，我看小九那丫头设计的什么水管系统，如果真能成功，我就也再不用去井台打水做饭洗衣服了……”赵大婶打扫着身上的灰尘，说道。 “你觉得那小丫头遇到点困难就会放弃吗？我看可不像……”赵大伯乐呵呵的笑了一下。 “我觉得也是。还有你那两个儿子，和你一样是犟种，你以为一顿打就能阻止他俩吗？”赵大婶颇有些不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儿孙自有儿孙福……”赵大伯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相视而笑。 继而赵大婶，皱起眉头：“唉，你说那丫头这么好。怎么就定了婚约了呢……” 小玖回到家的时候，脑子里面还是一片空白，平时没事都能转八九个弯儿，如今倒是没一个主意。 “我说地里面这片韭菜是不是该吃了呀？”李小花的声音传来。她这才从恍惚中惊醒，抬头一看李小花和青丘，正拿着一把小镰刀，对着自己在后院培育的那片水稻秧苗，准备下手。 “谁告诉你们那是韭菜的！”小玖从凳子上蹦起来，直接就从屋子的后窗户窜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跳到两个人面前。 “把镰刀给我放下！你们这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她一把夺过了小巧的镰刀，弄得李小花和青丘都是一愣。 “原来不是韭菜啊，还想着能吃韭菜炒蛋呢……”青丘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鸡蛋。 “今天背书又是第一，这是师娘奖励的。”青丘得意洋洋的和小玖炫耀着。 他一个狐狸拿到鸡蛋，为了跟她炫耀能忍到现在不吃，也是非常不容易啊。 李小花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只是想吃韭菜炒鸡蛋而已。 别人上学，都是给冷夫子又送钱又送礼的，这青丘上学，还能赚个鸡蛋回来。 小玖顿时乐的裂开了嘴，师娘确实是个好人！ “不过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就算妖怪不认识韭菜，可我叨叨这是水稻秧苗也好长时间了，怎么你们都这耳听那耳冒的？” 第63章 算账 第63章 算账 “我们哪见过水稻秧苗啊？咱这片地方无论是种庄稼还是种菜，哪个不是直接种到地里。谁能想到你这水稻还得单独一块地方先育苗呢？”李小花振振有词的说道。 倒是青丘叹了一声，非常失望的说：“不是韭菜，太可惜了。” 小玖看着他失落的样子，皱着小鼻子，简直和化形成狐狸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一时间没忍住，又往荷包里面用力的掏，竟然掏出来几根秋葵。 唉，没有韭菜。不过也不能让孩子失望，她蹲下来，摸摸清澈的脑袋。 “今天呢，不能吃韭菜炒蛋了。但是，我给你做一碗星星可以吗？” “一碗星星？你不是骗我，星星怎么可以到碗里来？” 小玖弹了一下他的鼻子，把一个碗塞到他手里，换下了那个鸡蛋。 “你捧着这个碗，等一会儿天黑了，就有星星落到你的碗里了。” “骗人的……”请求和李小花一起咕哝，连李小花都来了兴趣。 青丘半信半疑的拿着碗在门槛上坐下，等着星星掉下来。 小玖来到厨房先用筷子把鸡蛋打散，再把秋葵拿出来，并不像这里的人常做那样，把它切成块，而是用刀在横截面切出了一个个的小薄片。 铺在打散的鸡蛋液里，加一点点食盐，上锅蒸熟，出锅后又淋上了一点点麻油。 “哇，这也太香了！”虽然仅仅有一小碗蛋糕，可当这碗蛋糕放到青丘的碗里时，他的眼睛还是放出了狐狸的光芒。 鸡蛋的香气带着秋葵的清香，一颗颗绿色的星星浮在嫩黄的蛋羹上。 像一片绮丽的星空，落到了青丘的碗里。 配色又漂亮　，味道又鲜美。青丘爱的不得了，上次吃肉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爱不释手。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上次他的专注力全在抢肉吃上了。 “真的有星星啊！”青丘趴在碗沿上，抬着头看了一眼小玖。 “没有骗你！”小玖志得意满的说道。 青丘用力的点点头，一点一点的用舌头品尝着这道菜。 弄了半天没有我的份儿啊……李小花砸了砸嘴，却并没有去和青丘抢这一碗蛋羹。 小玖看了看天色，不用起卦，也知道明天是一个适合插秧的好日子。她决定今晚一会儿就去找着招娣，确定一下明天来辛家地里帮工插秧的事情。 那天招娣和自己告别的时候。可是满心期待的一口答应呢。 吃过晚饭，小玖慢悠悠的晃到了李家的门口。 还没等敲门，只听见“咣当”一声，一道黑影飞过，一个瘦小的身影被踹出了门外，扑通一下摔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每次来李家都要上演一遍全武行吗？她十分不解的朝刚刚那个人影看去。 那人捂着腹部，疼得匐倒在地上，嘴里却直叫着：“爹，娘，你怎么能冤枉我呢？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呀……” 院子里面闪过一个尖嘴猴腮的身影，和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 “小娼妇，迷了心了，整日吃里扒外！和那个破鞋出门不知道做了什么肮脏的买卖，赚了脏钱。这次又忍不住去卖，我看你就是天生下贱……活该挨窝心脚！” 又尖又细的骂声响起，左邻右舍的都从院墙上面探头出来看热闹。 “哎，这不是老李家买的那个童养媳吗？怎么这就耐不住了？” “他家也是买回来就为让人干活，李生根那小子还屁都不懂，耽误人家姑娘……” “我看见前两天她去辛家那个破鞋那儿，俩人一起不定捣鼓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呢……” 四邻的声音传入小玖的耳朵，孟楼村比较穷，晚上肯点一两盏油灯的人家非常的少，原本她没有看出飞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下她不用看也可以肯定，被一脚踹出来的，现在还在地上哭喊自己清白的那个人就是招娣。 她忙跑过去把招娣扶起来。招娣的肚子似乎很疼，头发也乱了，零碎的垂在额上。可她却不在乎这个，她只是一遍遍的说着：“我是清白的，我赚的钱也是清白的……” 招娣没有上过学，她也不会巧舌如簧地替自己辩解，唯有一遍遍地重复，以求自己能够证明真相，获得认同。 她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原本清秀的五官现在一塌糊涂，看上去狼狈不堪。 而周围的邻居却，还是在不停的嘲笑着她。 小玖看到这个场面，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扯开嗓子喊起来。 “你们这些家伙也能算得上人吗？快饿死的时候哪个不是分了我找到的狼肉？快穷死的时候，哪个没去石灰矿上帮工？我和招娣招你们惹你们了，竟然说出如此狠毒的话？”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有胆量就给我出来，一对一，大点声的说，我好洗耳恭听，全记在心里！” “我辛小九受人之恩，必涌泉相报。与人结仇，必十倍奉还！”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孟炉村的上空回荡。不少嚼舌根的人，慢慢从墙上撤回了梯子，也从门板上挪开了耳朵。 她扶着招娣指着李家的门口，“李老三你给我听着，今天我要带招娣回去治伤，你要是有能耐就给我憋着，你要是敢多放一个屁，就别怪我以后找你算账！” “吱扭”一声门被从里面推开了，胖大的男人伸出头来，油滑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一个闪身，露出身后干瘦的媳妇儿。 “怎么又是你呀？你就这么喜欢管我们家的闲事儿吗？”李氏捏着声调说道。 “没办法，谁让我一来就赶上你们动手呢。”小玖看都没看李氏，咬着牙拿着鼻子，哼出了这句话。 “李婶子，我那酱菜配方你做着还好？是不是也赚了点银子呢？拿了好处，还不对人好点？” 小玖一边帮招娣揉肚子，一边说道。 李氏明显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男人，然后跳脚的骂道：“什么你的酱菜配方？明明是你和这个吃里扒外的，一起偷了我们李家祖传的配方！　还骗别人说是去卖酱菜，什么咸菜能卖到一坛二两银子？你们两个人定是去做了见不得人的皮肉买卖，才得了那么多脏钱！” 哦～～原来是这样，小玖眯起了眼睛，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第64章 略施小计 第64章 略施小计 小玖把招娣的胳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往家走去，似乎是无意的回了个头：“哟，李婶子，你这赚了钱还怕大家知道吗？金掌柜说了，那酱菜可是要卖到银花城的，二两银子一坛，他还有得赚呢！我可是足足拿了十两的纹银呢！” “金掌柜还说，你家那个酱菜，又是一样的酱釉坛子，又是贴了红纸福字的，比我的可还要值钱多了。” “若不信，你们自可去季家货栈或李家杂货铺打听打听，金掌柜说没说过这样的话，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完她故意费劲的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子，摇的哗啦哗啦直响，“这银钱啊，真真是好东西！前几日我添置那么多家具，竟然还剩下这么多呢！”其实她那个钱袋子里面现在大多是外圆内方的大钱，银子并没剩下多少。只是这么一说，却让旁人觉得里面全是碎银子。 那些偷偷看着热闹的，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起到底是什么酱菜那么赚钱。那个胖大男人，也就是李老三，也不觉吸溜了一下口水，皱着眉头看起了自家的女人。 “李婶子，你可不能因为有了私心，就谎报价钱，还要拉上我和招娣两个弱女子的清白。”小玖最后扔下一句，扶着招娣缓缓走回自己的茅草屋。 身后，传来李老三质问媳妇的声音，“生根他娘，你要是真得了这么多银子，也不用和我藏着掖着。我不能偷偷拿去孝敬爹的，咱还得留着给生根上学不是吗？” “我没有，统共那个金掌柜就给了二两银子！” “没事的，你就是再拿去买首饰也成，我不能怪你，跟着我你也好几年没买衣服首饰了。” “说没有，就没有！你咋就不信我？” “你看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说去打听打听也没关系……你个死婆娘，我看你就是想独吞银子！外面人都说你卖那些坛子酱菜得了四两银子！你回来就跟我说除去成本赚了二两，我不跟你计较，谁知道竟然有十两那么多？那天我就看着你和生根他舅在一边说话，果然私自密下了不少银子！” “啪！”“咣！”“咚！”的击打声传来，李老三边打李氏边骂着，“你个死娘们儿，这一份家私都要补贴娘家去，我让你拿着我家银子给娘家偷钱！我让你有私心向着娘家！” 李老三越打手越重，李氏瘦弱，先还在院子里你追我赶跑了半天，可惜小脚跑不动，后来她就只有招架的力气了。 “我没有，没有……呜呜，他爹，我没有……”李氏哭着，被打的皮青脸肿。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又悄悄从墙上、院子里面伸出头来。穷村子娱乐少，除了逢年过节有戏班子来搭台，就指着谁家揍孩子、打媳妇来听个墙角，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玖扶着招娣已经走出很远了，却还能听到李氏挨揍、哭喊的声音。看来人品不行的夫妻，感情和一捆枯草差不多。 稍微吹点风，就能点起一把火。 太阳落山后，山里的风还是有点凉。不过看着身边伤痕累累的招娣，她多少觉得李氏是自作自受。只是李老三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应该得到惩罚才对！ 小玖想到五谷仙君说过的一句话，天道有常，报应不爽。她暗暗点头，果然仙君从不骗人。 她把招娣扶到家里，让她躺在炕上。现在屋子里焕然一新，土炕上也铺了厚厚的铺盖。是崭新的席子和松软的棉被。 这两样东西，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 人生的一半是睡眠，多投资一点不算过分！小玖当时讲价讲的腮帮子都酸了，最后只好咬着牙忍痛投资。 没想到今天正好用上。招娣的旧伤不少都愈合了，可新伤依然不少。松软的被子缓和了她身体的不适。 “这……你都给家里赚了钱，怎么还……被打成这样。”小玖端来清水，里面加上一点点盐，给她清洗伤口。 “有一点疼，不过这样就不会发炎溃烂，对你的伤有好处。”她拿着干净的软布，一点一点的擦拭招娣的伤口。她真的不能理解，短短半个月，招娣看上去比上次还要凄惨。 “我婆婆……不信，她不信我只是帮工，就能分到一两银子。”她后面的牙齿脱落了两颗，是因为被大力的扇耳光而掉下来的。“那天我拿着银子回家给她看，她先是很高兴，又说我吃住用度都在家里，用不着银子，便把银子收起来了。” “我说了要去帮工插秧的事情，她也点头同意了。”招娣弱弱的说着，把嘴里的血吐掉。“本来一切都还行，甚至婆婆还给我留了一点饭，我以为……我以为……” 招娣捂着肿胀的脸哭了起来，手指缝里面流出来的泪水，像是一汪捧不住的清泉。 “我以为这次能赚这么多钱，家里面一定会越来越认同我。婆婆也不能再打我了……” “可没想到，我把赚钱这件事告诉了从地里回来的公公。公公马上去问我婆婆，为什么辛小九能赚十两银子，光是帮工，就给了我一两银子。而他们忙活半天，婆婆才拿回来二两银子……” “婆婆的脸色就变了，她拿起鸡毛掸子就开始揍我。她说我只是帮工，不可能赚那么多，说我和你……和你赚的钱……呜呜呜”招娣无法再说下去，少女薄薄的脸皮让她羞于开口那些肮脏的话语。 “我这种童养媳，除了名节，还有什么重要的呢？”招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我，可我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啊！” 小玖看着她的样子，于心不忍，她知道掉了的牙无法再长出来。招娣还这么年轻，在她的一生中，将永远缺少可以咀嚼的那两颗牙齿。 而自己发给她的工钱，却被李家理所当然的拿走。拿走了钱，还要污蔑这个勤劳的苦命孩子。 这特喵的什么世道！小玖暗暗攥紧了拳头。 “真是可怜啊。”李小花帮着小玖给招娣上完药，和小玖一起并肩走到院子里，不由得叹气。“你看，这就是所嫁非人的下场……” “要是她能嫁个读书人，也不会这么惨。”她说道。 “那你是没见过咱们县梁主簿家里那些破事……”小玖给李小花讲起上次梁主簿的小妾毒害他儿子的事情。 第65章 栽秧 第65章 栽秧 “我看，嫁读书人也麻烦事一大堆呢。”小玖总结道。 李小花眉毛越皱越紧，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出来。 “现在我们还是来解决一下切实的问题。”小玖话锋一转，说起了从刚刚起就一直担心的事情。 “晚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小花呆呆的，下意识的回答。 “我打算留招娣在这住一阵子，你和青丘可要小心点，你跳水盆里的时候千万别让她看见！青丘也是！”小玖做了个招手的手势，把青丘也叫到了外面。 “今晚上睡觉的时候，千万别露出狐狸尾巴或者耳朵什么的！”其实最近青丘的化形术稳定了很多，起码不会晚上睡着时候是一个小男孩，早上起来之后一摸发现小男孩变成了一个毛球狐狸。 仿佛书读的越多，他化成人形的能力，就越稳定。 谁说读书不是一种修行呢？ 不过偶尔还是会出现多个耳朵尾巴什么的毛病。 “那你睡哪里？”青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招娣，上次她在这住一晚上，自己就被挤得够呛。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睡觉翻滚打把势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挤一挤，招娣……这伤，我也不忍心啊。”小玖说着，在炕边上摆了三个凳子，勉强又铺出一个位置。 “小九姐姐，别为了我委屈，我等下就……回去了。”招娣红着眼眶，平静的说了一句话。 正在铺被子的小玖头发都炸起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活，厉声道：“你想回哪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我一转身就出门跳河？那西渭河淹不死你也脏死你！” “我……我……”招娣哽咽。 “也没那么严重……”李小花听到人这么说自己的从前的住所，多少有些不悦。 “弟弟死的那时候，我就应该跟着去的，这样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念头呢……”招娣看小玖看破自己的想法，她要不是伤的太重，刚刚就直接一头撞死以证自己的清白了。 “你弟弟，是希望你姐俩都能好好的活着，才去的捕猎队。”虽然他本身是个废物，小玖咽下自己的吐槽，她还不敢太刺激已经萌生死志的招娣。“你死了，在地下怎么见他？” “我……我原也是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弟弟，没脸下去见父母，才想着再活几年赎罪的……”招娣的声音软下来，小玖放了点心。 “你死了，他们就会编排你，会说你是因为不干净，怕被浸猪笼，才畏罪自杀的！”小玖在孟炉村混了小半年，倒是对人性有了很大的认识。她不觉得那些平日打招呼的邻居是多坏的人，可她知道，一旦自己软弱下去，马上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还会被说是变臭的那块。 “我跟你说，你得活着，千万不能死。”小玖一字一句，用从没有过的严肃表情和招娣说道：“只有你活着，你才能证明自己赚的是清白的钱。” “死了，就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活着，才有机会吃好的，穿好的，越活越好，活给他们看看！你才能真正获得他们的尊重。” 良久，招娣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变得坚定。“好，我一定活着。” 小玖欣慰的点点头，赶紧去旁边灌了一大口水。边喝边怕拍胸口，可吓死她了。 这招娣要是就这么死了，自己说不定要背个人命债的，那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灵山界了…… 当然，除此之外，她也确实看不得这个善良却有点懦弱的姑娘，就这么寻死。 就算在灵山界，自杀的人，也只能堕入畜生道，不能再为人的。 活着多好，活着才有点心吃，活着才能喝桃花酿。虽然现在吃喝不到，可起码有个念想。 越想越生气，李家两口子真不是人，能活活给人逼的想自杀！小玖眼珠子一转，决定忙过这两天插秧，就再去一趟季家货栈。 为了不被怀疑，几个人都睡到了炕上，青丘都快被挤到贴着柜子睡觉了。李小花也假模假样的睡在一边，后半夜看着招娣睡熟了，这才一个闪身，跳进了水盆，舒舒服的睡了个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玖就起床了。看到已经坐在梳妆台旁的李小花，给她比了个拇指。 虽是起来的很早，李小花却是决计不肯做农活的。她叹了口气，给家里准备好了饭食。背上新的背篓，来到了那篇育苗的坡地。 这都是我的大米啊！小玖吸了一口气，用指点江山的语气说着，然后伸出双臂。感受着这林间清晨的空气。 不知为何，最近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力气，也觉得身上轻盈了很多。她以为是辛小九的体质在不断的锻炼和饮食之下，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便也没有在意。 她把那些青翠的小稻苗连根挖起，放到了背篓里面。今天她特意穿了草鞋，还有前阵子的破旧衣服。 背篓装满了秧苗，好似尚未盛开的一捧百合。 “这比百合香多了！”小玖笑嘻嘻的，望了望天上的日头，把遮阳的草帽扣到了头上。 她光着脚，踩在浸满了水的土地里，虽然湿滑难走，还有些冰冷。 经过这几天，本来泡的和池塘一样的土地，水渗走了不少，也晒干了一些。现在看着好像很深，实际踩上去，也只没过她的小腿。 刚刚好，正适合插秧！ 脚下的感觉却很踏实，有些异样的舒适。她找到田垄，弯下腰，开始一棵一棵的载种起来。 辛家的地很偏，别人种旱田的又差不多都播种结束了，只有小玖一个人，开始了这孤独的劳动。 想到本来可能是有一个帮手的，小玖对李老三家的怨气又上涨了一层。 栽种水稻的过程确实枯燥又辛苦，弯着腰不能抬头，手中的水稻秧苗必须又准又快的栽好。 如果有南方的老农看了，定会夸奖小玖栽秧的技术非常过关，一条直线，秧苗露出水面的高度也都正好，端的是把好手。 小玖一边栽秧一边想着，那个水管系统必须要快点搭建成，不然全凭天意，也没有活水，自己的米饭可能不那么好到碗里来了。 第66章 太过分 第66章 太过分 小玖栽完了竹篓里面的秧苗，便又去育苗的那个洼地来回奔走了几次。虽然自己的地看起来并不多，可这栽秧确实要比一般的旱田播种慢一些。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盘算着还没有栽完的秧苗数量，一丝愁容爬上了她的眉梢。 日暮西山的时候，小玖背着空竹篓，踩着草鞋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虽然肚子空空，身体乏累，但不管怎么说还要坚持，家里还有几张嘴等着，要她来填饱呢。 因为长时间光脚站在水里，脚底的皮肤已经被泡的皱缩发白。她先在院子里面用清水涮了涮脚，再穿回了自己的布鞋。 一推屋门，一股喷香的饭菜味儿扑面而来。 哟，小玖这可吃惊坏了。每日都是她来做一家人的两餐吃食，怎么今天……是李小花改了性子？ 她摇摇头，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让李小花下厨房做菜和炸厨房有什么区别？ 她疑惑着往桌子上看去：普通的贴饼子，还有热腾腾的蒸山芋，和一盘儿炒野菜。 东西都是寻常东西，可问着那味道，却不输给小玖自己的手艺。 小玖疑惑着，却看见招娣儿一瘸一拐的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盆南瓜汤。 她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家里还多了一口人呢。 “哎呀，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又起来做饭？你应该多多躺着才对呀！” “我总不好白吃你的，还要你顿顿给我做饭。”招娣的脸红扑扑的，她把手里的南瓜汤放到了小玖前面，“我看厨房里。有些粮食就做了点菜，还望你不嫌弃……” 小玖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这青丘和李小花顿顿白吃白喝，也没说要动手做一顿饭。如果自己回来晚了，做饭不及时，两个家伙就抱着空碗和勺子蹲在门口，可怜兮兮的等她。 那两双眼睛里的神情，倒是让她也于心不忍。 看看人家招娣，这才来了一天，身上还带着伤呢，就起来干活了！看这饭，做的多美味！ 又累又饿的小玖，不管三七二十一，风卷残云的先吃了个肚圆。招娣在旁边说着：“慢点吃慢点吃，厨房还有呢，我还给青丘和小花她们留了。” “啊，有你在这可真好啊……不如你就多住几天。”小玖恨不得招娣儿永远在自己家住下去。 毕竟干活回来发现家里有热饭，这个感觉特别特别的好……也特别的撑得慌。 青丘和李小花一回来，也立刻加入了餐桌的战局。 小玖打了两个饱嗝，这才把碗推开。在她的强行要求下，招娣终于手足无措的放弃了洗碗的想法，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青丘把那些盘子碗啊的拿到院子里去洗了。 “他可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又是个要读书考试的孩子。怎么能沾手女人才干的家务呢？”招娣有点忧心忡忡的说着。 “他都已经白吃饭了，还不干点活？再养下去，新买的裤子都要装不下屁股了。” 招娣还是有些顾虑，倒是青丘习以为常，把碗筷都洗干净收拾好，又坐到一边读书去了。 冷夫子最近在讲春秋，书里的故事都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青丘十分感兴趣，连最不喜欢的练字环节也抄写的津津有味。 “青丘真是个好弟弟啊！”招娣看着乖乖的青丘说道。 “其实以前也不乖。被我揍……教育了一顿就好了。”小玖想着那天为了教育青丘，满屋乱窜的场面，倒是有些好笑。 怎么也不能给人孩子养成废物。小玖想，若是胡娘子找回来，起码发现孩子是个能认字懂礼节的小大人，而不是熊孩子。 而且，在我达到好吃懒做的目标之前，谁也别想偷懒！小玖在心里面想着，并没有说出口。对，也包括每日看上去无所事事的李小花，实际上人家可是净水系统的核心呢。 “干活的事情，人人平等，这是我家的规矩。” 招娣听了，真是叹为观止，说道：“要是我们家李生根有青丘一半儿的聪明，早就被家里供起来了……” “你们家李生根？”小玖很好奇这个称呼。 “啊……虽然是说嫁给他当媳妇儿，但是生根实在太小了。我也是拿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了。”和辛小九混熟了之后，招娣也不那么拘谨了。 “公公和婆婆也想过咬紧牙关，把生根送到学堂。为着送他上学，我们……一家人，尤其是生根爷爷，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荤腥了。” “可生根并不争气，好不容易凑足了束修，在冷夫子的学堂里，只知道用弹弓打鸟玩儿，没过多久就被冷夫子退了回来。” “婆婆找借口，说是冷夫子不好好教，又说生根还太小，再过两年再送到学堂里也不晚。” “为了再攒够银子，婆婆……甚至开始克扣爷爷的饭食……”招娣说着一声叹息。 因着老爷子卧床已久，屋里面总有一股骚臭发霉的气味儿。李老三和他媳妇儿都不愿意到李爷爷那个屋里去。 所以送饭的活就交代给了招娣。最开始一日三餐虽说少了点，可还都有粥菜。后来一日两餐，连根儿咸菜都没有了。到前几天的时候，一日就只给送一餐，还是那种清可见底，能数出一共多少米粒儿的米汤。 招娣看李爷爷着实的可怜，常把自己那为数不多的饭送给爷爷吃。 那日这事情被李氏知道了，她隔着的窗外骂了“老不死”和“吃里扒外”整整一个时辰。 那顿饭李爷爷没有吃完，就挥手让招娣儿端走了。招娣走的时候，看见李爷爷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流下了两道泪痕。 大概是后悔自己轻信了三儿子两口子曾经的“孝顺”。 招娣昨天挨的那顿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去问了李老三，爷爷身体不好，要不要炖点肉汤喝？要是家里银子不够，她还在辛小九那边有一两银子的工钱，可以预支一下。 一下子点燃了公公和婆婆两个人的火气…… “这李老三两口子，有点太不像话了。”听完招娣儿的话，连原本只是在一旁看话本的李小花，也忍不住插嘴。 “所以我在这边住着……就很担心爷爷这两天有没有饭吃。”招娣低下头，一脸的忧愁。 第67章 贼 第67章 贼 小玖想了想，哼的冷笑了一声，“量他们两口子也没那个胆子。弑亲杀父，在咱们这儿可是犯了国法的，那是要砍头的大罪名！” 不过李老爷子也确实年迈，虽然命硬的扛过了雪荒，可被这么折磨下去，估计也是朝不保夕。 更何况……招娣的卖身契还在李老三两口子身上。虽是卖的童养媳，可因这李生根还太小，李老三也是特别抠门，两个人并没有正式拜堂写婚贴。 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把招娣救出来，恢复自由身。 当然她看了看招娣，有些时候，锁住她的并不是那张纸，而是她心里面的那些枷锁。 “李氏两口子暂时不会找来。你就先住在这里。” 上次招娣来这里，不仅一分钱没花，治好了身上的伤。还找了份帮工，给家里赚了银子，李家巴不得这样的好事儿再发生一次呢。 只是这一次，小玖绝对不会再让招娣就这样回去。 她在李小花旁边附耳说了几句，李小花百般矜持的扭捏了一下，到底还是答应了。 这天半夜，几个人早早就进入了梦乡。朦胧间，小玖听到后院“哗愣”一声，仿佛有人从后院翻进来，一脚踩空，掉到了那堆竹子上。 “唉呦呦，扎死老子了，唔唔……”后半句话。显然是被另一人捂住了嘴，只能发出一点支吾的声音。 我们家都穷成啥样，还能招贼？小玖内心吐槽着，不动声色的看着后院。这贼也太没眼力见了，怎么选了个全村最穷的人家？ 今夜有云，月光很朦胧。从窗户往后面看去，只看到两个精瘦拉长的身影。 两人走路的步伐非常滑稽而古怪，脚抬得很高，每落一步都要犹豫半天，还要时不时伸过耳朵听听屋内的动静。 这后院堆的东西是有点乱……什么净水的大桶，满地的竹子，满地都是一些目前还用不上的鸡零狗碎的东西。 “这家人行吗？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有银子的样子，咱什么时候做过这么赔本的买卖啊？” “肯定有的赚。咱们老大的马干娘可是说了，别看这屋子不怎么样，屋里那小娘们儿，可是有点家当的。咱只要把她姐弟几个绑到山上去，绝对不愁银子。再说，两个黄花大闺女往窑子里一塞，那银子……嘿嘿” 两人对视，发出了一种淫笑。 哟？没想到还有人打这样的主意呢。夜晚的微风有些凉，卷着那两个人几不可闻的对话，送到小玖的耳边。 马干娘……难道是那个装神弄鬼的马老婆子？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马神婆很少再与自己碰面，远远的看着她们几个也会绕道走。她以为那老婆子是改过了，就没再和她计较。 没想到啊，这人怎么如此恶毒，和绑票的贼人也有勾结。 这贼人也是，平日若只有她们三个在，她早喊起来，让青丘和李小花出去显个原型，把对方吓个半死。可今天招娣也在，总不能暴露了自己家里住着两个妖怪的事情。 不过她家虽然在村庄比较角落的地方，可如果只是喊将起来，将贼人吓跑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这一犹豫间，却见门缝之间伸进来一只芦苇管，一股青烟从那个芦苇管里冒出来。 这是什么？还挺香的。她刚一疑惑，突然想起曾听说书先生说过，人间界有一种迷药就是这种样子。 小玖在内心大骂一声，从土炕上溜了下来。 这才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刚刚大意了！ 谁能料到这股青烟竟然这么厉害！她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堵上了鼻子，却还是吸入了一点点，就这样，浑身还是软绵绵的。 看了一眼还睡在炕上的青丘和招娣。两人呼呼大睡，似乎陷入了更沉的梦乡。 靠。你们睡的倒是舒服！不过她也放下心来，看来这迷药并没有更多的副作用，只是让人昏昏欲睡，没有力气罢了。 她秉住呼吸之后脑子清醒了很多，眼瞅着那青烟还在往里飘散，门外的人似乎吹迷药吹得正起劲儿。 小玖用尽全身的力气站在门板旁边，猛的伸出手将那烟紧紧攥住，往上一抬，愣是把迷药又憋了回去。 “呃，咳咳、咳。”门外的人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这让你往里吹，你怎么还抽上了？这个可不是烟草，抽了要浑身发麻的。”其中一个贼人忙给另一人拍背。 另一个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麻药呛了气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跪倒在一边。 刚刚用力之下，小玖已经气力尽失，只能靠墙站着，缓缓再积攒一些力气。她从门后悄悄拎过来一根擀面杖，准备如若对方强行破门进来，就照着他们脑袋先给一棒子。 这一棒子必须给的稳、准、一击到位，因为她估计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打第二下了。 唉，要是今天没有求李小花出门办事就好了。就算她是鲤鱼精，这一来一回的也得一晚上。 现下可好，那两位睡的叫也叫不醒，自己虽然还强撑着，可是脑子却钝了很多，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脱身的计策。 外面的人则已经掏出了一把小匕首，开始撬着小玖家那形同虚设的门锁。 “吱拧”，“吱拧”几声，那门锁上的木栓就快要被撬开了，外面的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小玖也攥紧了手中的擀面杖。这擀面杖是买家具的时候硬要李掌柜搭上的，小玖不善做面食，就是为了占个便宜，一直还没用过。 要是真敢进来，我就拿着你们给我这擀面杖开开光。 她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扇破门。 她能感觉到外面的人撬开了锁，双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一个人头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我去你的！小玖拼尽全力，对着那个人当头就是一棒。 那人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这就倒了？这么不扛打？我力气有那么大吗？ 小玖诧异的看着棒下之人，那人一身草莽的打扮，脸朝下躺在了小玖脚下，双脚还耷拉在门槛外面。 还有一个呢！她想着抬头向门外看去。 此时外面云移月动，繁星之下，一个宽阔而高大的影子，映入她的眼帘。 一如梦中。 第68章 猪队友 第68章 猪队友 “大山哥？”小玖如同梦呓般的喊了一声。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赵大山会突然出现在门外，可是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却莫名的安心。刚刚内心里的惶恐和不安，都如汇入大海的水流一样逐渐变得平静。 赵大山听到声音，目光不自觉的飘到屋内，落到了小玖身上。看到她正努力的贴着墙，好让自己有个支撑，不至于一下子就滑到地上去。 还好是初春……小玖睡觉也穿着厚实的睡衣，浑身上下都包得很严实，自己也不算唐突了这个姑娘。 赵大山这才放下心来，他伸过另一只手，一扔，刚刚那个不慎把迷烟呛到自己喉咙里的倒霉蛋，就软软的跪在了小玖的门外，看样子竟是晕了过去。 小玖看到这个场面，马上就明白了，是赵大山救了她们一家。外面这两个人鬼鬼祟祟撬门的同时，赵大山就用手刀劈了他们的后脖颈，把两个人都击昏了过去。 只是昏是昏了，可由于惯性，那人昏倒之前还是保持双手的动作，推开了小玖的房门。 这才又挨了自己一闷棍才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这两个到底哪个更倒霉一些，小玖内心想着。 “大山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小玖的声音低低的几不可闻，内心纷乱。 算上这一次，他一共救了自己三次。自己在山洞那回也救了他一命，所以自己还欠他两条命。 啊，这人情债什么时候能还完呢！小玖不由得揉乱了头发，烦的很。 一定是因为总欠他的人情债，所以才总做梦梦到他！小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把乱跳的心脏按了下去。 看到外面的星星，她突然想到，这么晚了赵大山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的外面？ 屋里还睡着招娣，那俩家伙被迷药熏完了，睡得和死猪一样，他也不好请别的男子进来坐坐。 可就目前这么僵着，也太没礼貌了…… “水呢？” “水、什么水？”小玖脑子里面被塞得满满的，一时没有理解赵大山说的话。 这个身材伟岸的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吗？中了迷烟，用清水洗一洗脸就是最好的解药。” “哦……这个还真不知道。” 小玖这才告诉他自己家水桶的位置。赵大山打完了一瓢水，却依然不敢迈进她家的门口槛，尴尬地端着一瓢水在门口，是眼也不敢多看，话也不敢多说。 小玖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好在屋子门一打开迷烟散去一些，她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就放在门口，多谢大山哥了。”小玖看着赵大山，端着个瓢呆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好笑。忙用手指点了一下门口的地上。 赵大山如释重负，这才把水放好。小玖已经没有力气走动了，在打出那一棒子后，她现在几乎是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 “大山哥，你转过去。”小玖看着今天显得特别木讷的赵大山说道。我不要面子的吗？小玖内心吐槽，怎么也不能让人看见太狼狈的样子。 “哦，好的。”赵大山这才转过了脸。 小玖一看面子保住了，顿时腿儿用力蹬了几下，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蹭到了那瓢水前面。 用手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这才清醒了很多，浑身上下也没有了那种沉沉的感觉。 又缓了一会儿，小玖活动了胳膊和腿儿，哎？好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打扫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门外赵大山盯着那两个已经晕过去的绑匪，在月光下背对着小玖，目光不敢有一丝逾越。 他的脚上也穿着草鞋，湿淋淋的似乎刚从一个水塘回来。 难道是…… 她还没等张嘴询问，赵大海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用来充当院墙的篱笆上。 “哥，你不说就看一眼吗，怎么还进人家院子了？” 小玖瞪着眼睛看赵大海，见他也是裤腿儿挽到小腿，光脚穿着一双草鞋。 俩人都是标准的插秧打扮呢。 “大山哥，大海哥，你们这是……帮我插秧去了吗？” “啊，我哥看你家地里就你一个人忙活，生拉硬拽着我去帮忙的……啊，不是，是我也想学习一下水稻的种植技术，才强拉我哥去插秧的。” 赵大海看到了自己哥哥严厉的目光忙改了口，只是这口改的，也太没说服力了。 “我……”赵大山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到你还会插秧？”小玖好奇的问着。 “啊，我哥今天看了一整天你……你的插秧技术。”赵大海说多错多，他已经从自己哥哥的眼神里看见了杀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一句就真的会被哥哥灭口。 “你们倒真的是一学就会呢，”小玖弯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别见怪。”赵大山见自己的行为被人戳破。简直想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弟弟塞里。 猪队友啊！ “我回家的时候路过这里，看到了这两个家伙正在鬼鬼祟祟的，打算撬你家的门，我一时情急就把他们都打晕了。” “哇，哥，没想到我就慢了一会儿，你就英雄救美了。”赵大海嬉皮笑脸的说着。他哥肯定是英雄，只是小玖这个美嘛，左看右看都差了点意思……要是冯玉露小姐的话，那还差不多。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赵大山厉声一句，他弟弟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海哥还是这么好玩，嘻嘻。我还要谢谢大山哥和大海哥呢！不仅帮我栽了水稻秧苗，还保护了我们姐几个的安全，改日定有重谢。”小玖作揖谢礼。 “红烧肉行不行？”赵大山还没说出什么来着，大海却猛地插了一句，不过看到他哥那脸色，又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 小玖笑着点头表示这个简单。 “你们好好休息，这两个人我先捆了，现在就送到里正那边去。” 小玖点点头，把刚才听到的对话如此这般的告诉了兄弟俩。气的赵大海直咬牙蹦高，赵大山虽没说什么，可平日憨厚的眼神里，也是透出了一股凶狠之气。 赵大山拿出两根草绳，把两人捆了个结实，和弟弟一起把这俩粽子抬到了院外，往李政家的院子赶去。不知是因为泄愤还是粗心，赵大海在抬人的过程中又不慎踩了两人好几脚。 那俩人仍旧未醒。 赵大山的武功也未免太好了。小玖在内心感叹着。 这一夜，只有中了迷药的那两个人，酣沉一梦，睡到大天亮。 剩下的几个人各怀心思，一夜未眠。 第69章 勾结 第69章 勾结 “我才走了一晚上，就闹出如此大的事情来？” “可不是吗？所以小花儿……你对我们是非常重要的啊！” 小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拽住李小花，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李小花回来的时候都已经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可青丘和招娣却还在睡。小玖打听过了，这种迷药大概要睡到中午才醒。 “让她们睡。自打去了学堂，青丘也难得睡个懒觉。” “可惜了，今日缺了课，冷夫子还不定多么难过呢。我看要是青丘不去，冷夫子上课的热情可就要减半呢。” “冷夫子倒是真宠他。” 小玖一耸肩，不过同时也放下心来，有老师这样护着，在学堂也没人敢欺负这只小毛球。 啊，白碎碎，看我对你的狐狸同胞多好呀。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从灵山界出来找我呀？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后来那两个人呢？”李小花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我刚刚听说她们两个还在里正那里呢，应该刚刚醒。里正昨晚上被打断了睡眠，一肚子起床气，给了俩人好几个嘴巴。” “咱们也该过去看看了，毕竟人家可是因为我们才被抓的呢。”小玖说着，脸上露出了坏笑。 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忙把自己急于看热闹的表情，换成惊吓过度，被吓怕了的样子。 仿佛最柔弱的人类少女遇到了强盗，眼泪将滴未滴，浑身还有一点颤抖，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保护。 “嗯，你演技越来越好了，看上去越来越像人类了。”小玖拍着李小花的肩膀夸奖道。李小花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朵柔弱的娇花……虽然这浇花的颜值低了点。 这么个功夫，两个贼人已经被送进了祠堂前的院子。辛小九和李小花也被请去作证，村里的长老们也纷纷到场。 看着两个小姑娘梨花带雨委屈的样子，已经有不少人义愤填膺的想要上去先揍两个贼人一顿，再把他们揪送官府。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半夜到我们村子里来有何企图？”里正问道。 因着孟炉村到县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故而村中的事情大部分由长老和里正做主，基本都在祠堂前面解决。 没想到两个贼人醒了之后，虽然挨了一顿嘴巴子，却还是不知悔改，竟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说道： “来你们村儿怎么了？爷爷是石松山黑家寨的山贼，干的就是这打家劫舍的买卖！” “你们若不想整村子的人都被送去见阎王爷，还是乖乖的放了爷爷们。我也好在大哥的面前给你们多说几句好话……免得到时打打杀杀，伤了和气。” 村里的长老一时间被唬住　左顾右盼地讨论起来。研究着是不是真的要放了这两个人，以免引来那个黑家寨的报复。 山贼两个字，在普通的村民中确实还是十分有威慑力的。 “可不是吗？各位长老，你们可得听我一句劝呢。那黑家寨，人多马壮，几百号人……寨子里个个是要人命不眨眼的狠角色！若是得罪了他们，哎哟哟，咱们村子，可就得血流成河啊……” 马神婆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咋咋呼呼的一边吹嘘着黑家寨，一边在几个长老耳边来回的绕圈，不停的吹着耳边风敲边鼓。 长老们又犹豫了。 昨天还猜测着这件事是不是和马神婆有关，看到这老婆子又出现在这里，小玖内心倒是又确定了七八分。 “马神婆，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我自小在这长大，附近的山头上，谁见过什么山寨呀？”小玖故意说道。 “你这死丫头可不能不信！那家寨主姓黑，端的是一条彪形大汉，杀人无数。黑家寨在大厅外插着聚义旗，寨子门上有九十九颗钉，他们每杀一个人，就在门上钉一颗钉……那朱漆的大门都是人血染的！” 马神婆深情并茂的说着，越说越吓人。村里的长老不由得担忧起来。 而堂下的两个贼人，则是越来越得意。 “听到了没有？老东西们，快点把爷爷们放了，就不追究你们对我无礼的事情了。”山贼说道。 “哎哟　，好汉们可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啊！”马神魄夸张的伸着胳膊，对着两个人不停的作揖。 “不如看我老婆子一个面子。”她说着就去给两个人松绑，一时间也没人上前去阻止她。 “你们得给马干娘个面子啊，也给干娘撑撑场面。”不知是谁在后面悄声说了一句。这声音很小，却带着一点点蛊惑，仿佛就是从他们两个的心底生出来的想法。 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是又惊又惧的表情，两个劫匪正在得意中，嘴上也突然没了把门的。 “我们是看马干娘的面子，才放你们村子一把，收几个银子算了，你们以后可得对马干娘多加孝敬。” 众人一愣。马干娘？什么时候成干娘了？ 小玖从地上跳起来。一改刚才柔弱的表情：“好哇马神婆，原来是你勾结外贼！不仅想要谋害我们姊妹，还要拿捏胁村里人的性命！” “不知道这一次你们这次的门上又要多添几颗钉啊？” 小玖的气势逼人，直接冲到马神婆面前，一把揪住了她正在解绳子的手。 出乎所有意料，两人拉扯之间，马神婆的袖子里却掉出几个小纸人儿。小玖看那几个小人长得都怪眼熟的，有一个看上去好像就是自己，另一个则像是里正大叔，还有一个戴着官帽的……仿佛也曾经见过。 这几个小人上面还都写着生辰八字。 当场众人全部都哗然，虽然她们并不懂什么是压胜之术，可这种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一看就透着邪性。 “原来你不只是跟贼人勾结呀！你这还想做法伤人啊……”围观的周婶子突然大声哭叫起来，“前几日我们老头子头疼，我找这个婆子算一算，谁知说了生辰八字，老头子疼的更厉害了！” “一定是被她下了邪术！她一定是勾结了山贼，要把咱们全村人都咒死，好拿钱财跑路！” 小玖仔细看了看，那对小人里面好像并没有老周家的，可…… 看着马神婆被人冤枉，她怎么这么解气呢！ 第70章 羊头和狗肉 第70 羊头和狗肉 “没有没有，人家黑家寨是何等的声势啊，我一个孤老婆子怎么能和人家搭上关系呢？” “他们可是口口声声的称您为干娘呀！” “这这，老身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马干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明明是我们大哥的干娘。前几天还见你们在他家吃酒，怎的现在还不承认了？” 马神婆解绑不成，反倒被一群村民给捆了手脚，也仍在院子里，三个人在院里吵成一团。 这里正审讯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旁边周婶子的哭闹声，一声大过一声，气吵乱嚷的让人头大。 小玖想着这两个贼人真是不怎么太聪明，就这情况下还不想着赶紧跟马神婆撇清关系，却还在那里干娘干娘的嚷着。 他偷眼看了看李小花，李小花的眼神中满满的透着得意。看来这家伙读书多了，连蛊惑人心的能力也提升了。 刚刚就是她在两个人的身后说了那么一句话，这句话掺杂了妖力，两个贼人也恰好有这样想法的苗头。 一时间火借风势，风借火威，两个人的心里对马干娘的印象那是加深到了极致，看样子现在还没有减弱。 当时李小华迷惑吴光也是用的差不多的法术，这种法术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被施法的人必须有差不多的心思，如果逆着原主的意思来是不会成功的。 当时吴光也是因为肖想冯小姐过了火，才被小花钻了空子。 看来这个山寨还挺在乎这位马干娘的。小玖想。 乱哄哄的审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小玖心里叹气，这村子的里正，看来在这方面不太行。 她走到里正身边说了两句，里正这才恍然大悟。忙吩咐村里几个脚程快的年轻人，去镇上请了精于审讯断案的徐衙役，又把马神婆和两个山贼分别关到两个屋子里。 徐衙役他们一听到和山贼有关，甚至还牵扯到县太爷，立刻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院子里。 这位老衙役先是赞许的朝里正点了点头，又冲着小玖打了招呼。 “徐大哥辛苦了。”小玖远远的和徐衙役寒暄起来了。里正都看愣了，他完全想不通一个小丫头是怎么和衙役有了交情的。 好在这几位衙役端得是很有经验，经过几轮诈问，红脸白脸一一唱完，这才弄明白真实的情况。 原来上次马神婆想借着山神娶亲的理由把小玖喂狼，被识破后，在村里面的威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眼瞅着在村里没有了油水，她便打上了镇里的主意。 恰巧镇上有个暗门子，诨名叫做俏金莲的，拜她当了干娘。这暗门子可不是什么好鸟，每日瞒着丈夫倚门卖笑，迎来送往的。 之所以叫暗门子，只因她并不是青楼妓籍内的女子。这俏金莲的男人是行脚商人，总是外出不在家，她就勾搭上了黑云寨的三当家，叫做黑虎。 为了名正言顺跟着情夫，她求着马神婆给自己男人背后下了个小鬼。也不知是真有作用，还是歪打正着，男人这次回来，竟然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 俏金莲成了俏寡妇，倒得意洋洋的把这事儿跟黑虎说了，黑虎顿生一计，顺势也拜了马神婆做干娘。 这干娘可不是白认的，认了干娘之后不久，这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接二连三的死在了仇家手里。 黑虎就这样坐上了黑家寨第一把交椅，从此更是对马神婆奉若泰山。 虽然这黑家寨……说的好像挺吓人，其实一共也没俩人。 聚集的哪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都是雪灾的时候没地方去，出来逃荒的穷苦人。除了那几个领头的撺掇着手底下的人，偷窃绑票欺诈弄点银钱，剩下的十几个人一搭火，在山里面混吃混喝，号称自己都是杀人如麻才落草为寇的。 其实和丐帮也差不多少。 躲在门边旁听的小玖，听到黑虎这两个字，瞬间条件反射的浑身一抖。她可太知道这个黑虎了，刚来人间界的那天，拿着一把尖刀差点没把她送走的那家伙。 小半年不见，成了什么当家的了？山贼……入门水准这么多低吗？ 不过从那两个贼人口中得知。他们这个山寨也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像黑虎这种真的杀过人。卖过米肉的。确实有当上老大的资格。 马神婆也从未去过什么黑风寨，她也是满嘴胡吹而已，只是在俏金莲的住所与黑虎见面。他收了黑虎坑蒙拐骗来的银子，自然也是提他说话。 听了黑虎吹的牛，马神婆自以为傍上了大势力。便又想起那些日子村里面的人对自己冷淡的样子。便撺掇了干儿子找村里人报复，首当其冲的就是辛小九。 没想到这两个手下刚一出山就崴了泥，被抓个正着，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小玖忙又向徐衙役他们举报了当时黑虎偷偷卖米肉的事情。灾荒年月，人相食并非什么字面上的意义。 虽然在国法中是明令禁止的，但底下的人也多是民不举，官不究。小玖这次也是为了给这位新进的山大王火上浇一把油。 “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徐衙役沉稳的声音给村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就说嘛，遇到这种困难还是要找专业的来。”小玖在旁边跟李小花耳语道 “咱们青川镇虽然山头众多，可也有年头没出过山贼了。没想到一个雪灾，竟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这占山为王还能了得？我们要回去禀报县太爷，派人去剿灭这群乌合之众，还老百姓个太平才是。” “哎呀，你们真是及时雨呀，一定要快点解决啊，我们的平安可都仰仗着你们了！”长老们颤颤巍巍的握着徐芽衣的手不住的摇晃。内心感激之情抑制不住，都要喷涌出来了。 也看出来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确实是怕极了山贼。 徐衙役跟村里的长老们下了保证，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看样子徐衙役对这个场面还十分满意，挺享受的。 难怪仙君总说替人们办实事儿的人，才会获得真正的尊重。 第71章 劳动改造 第71章 劳动改造 衙役们正要把两个山贼和马神婆都压上囚车，小玖忽然招招手。在徐衙役耳边说了几句。 “徐大哥，这两个贼人押解回去，一路上要路过不少山头和村庄，恐怕似乎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先下那个叫金莲就住在镇上，万一走露了风声，就很难将这些所谓的山贼一网打尽了。咱这地方，穷乡僻壤，如果措施良机，咱就算是想为朝廷立功，也很难再有这么个机会了。” “哦？难道辛姑娘有更好的办法？”徐衙役立功心切，毕竟衙役升职的方式有限，能剿灭一伙山匪　可是大好的机会。 “我这里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但说无妨，我们就先听听。若是合适就采用，若是不合适就当我没听过。”徐衙役在这一行混的久了，自然知道老百姓的顾虑是什么。 “好的，我想不如……这样这样”小玖用一只手挡着声音，趴在徐衙役的耳边献计。 “噗！” “徐大哥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这个办法还真不赖。只是事关重大，我还是要回去跟县太爷请示一下。”徐衙役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同僚就走上前来。 “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兄弟，孟峰，冷詹。身手也都不错，在办案方面也都是一把好手。这次我让两位兄弟先留在这里看管犯人，随机应变。我先回衙门请示一下。” “兵行险招，为了我们孟鲁村的平安，还请徐大哥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能想到这个方法，姑娘当真是胆大心细之人。” “那证物徐大哥先收好，回去也好给给现太爷过目。” 小玖指向从几个人身上搜出来的一堆东西，什么迷烟、吹管、绳子，还有马神婆身上那一堆零碎。当然小九的重点可是那些写着生辰的剪纸小人儿。 那堆小纸人里可是有一个带官帽的人呢，而且长的怎么那么像县太爷啊……上次她撞到马神婆身上，就看见了这些小人露了出来。 昨天她出其不意的去扯马神婆的袖子，也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曝光。 只是她一直弄不明白，马神婆的身上看上去一点灵力也没有，叫李小花看过，也确定不是会五鬼搬运术的人。 她一直以为骂神婆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没想到今天从两个山贼的口供中得知，真的有因为其的厌胜之术而中招之人。 这老婆子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若说会，自己与她结怨已深，却也没有什么不适，连气运都没有受到影响，越来越好。若说不会，那俏金莲的丈夫和黑云寨原来两位当家的，死的是不是太凑巧了点？ 不过不管会还是不会，那现代爷的小纸人儿往上一递，估计这老婆子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过了。 徐衙役包好了所有的证物，又烦劳赵大山当证人跟他一起走一趟，赵大山当然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他离去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的两位兄弟把马神婆关进了祠堂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没收了她身上所有的法器。 至于那两位山贼嘛…… “快点儿快点儿，你这也太慢了。步伐要稳，手要准！不要捏的太死了，稻苗可是很脆弱的！” “唉唉，你小心点，别滑倒……哎呀，你看看你摔了一身泥巴。这么笨的人还想学人家当山贼呀？” 辛小九家的稻田边上，李小花和被村里长老派来看人的赵大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小玖恨铁不成钢的指挥这两个人插秧。 不得不说，这位两位做山贼很没有失败，插秧也笨得很。 “可能就是因为干活不行，才落草为寇的？” “这个黑家寨，倒是什么人都不嫌弃……”小玖嫌弃的看了看那两个人，正呲牙咧嘴的在水稻田里打滚呢。 “辛家妹子，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做这个？”赵大海好奇的问道。 “仙君……不是，曾有一位夫子对我说过，劳动是改造人心的最好方法。按照这两位的供词，他们确实也没有杀人害命过，只是听从大哥的吩咐，想要下山绑我们赚点银子。” “第一次就遇到我们家，也算是他们倒霉。”李小花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 “又不白干，我还管他们饭呢。”小玖说着，从一个瓦罐子里拿出两个黑漆漆硬邦邦的贴饼子。 “这是什么？”赵大海惊叹的问道。 “贴饼子。”李小花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我吃了半辈子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贴饼子？”赵大海拿出两个饼子相互敲击，竟然发出铛铛的玉石之音。 “谁能把吃的东西做成这样，也真是个天才。”他感叹道。 “是我做的。”李小花面无表情，语气里面透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漠然。 “啊？哦，不不不，小花妹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术业有专攻嘛，你就是做吃的不行，别的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赵大海连忙找补说。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呃……”赵大海看着李小花，想夸奖却无从下口。 “哼，没文化。”李小花转过身去，专心的嗑瓜子，不理赵大海了。 小玖把赵大海拉到了一边，“不要刺激她，她那天心血来潮下厨房忙活半天才做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赵大海挠挠后脑勺。“我只是没有想到有女孩能做出这样的饭……” 小玖把一瓢甘甜的水。端到赵大海眼前，让他就着瓢里喝了一口。 “好喝吗？这净化水可是离不开我们小花的努力呢！更何况最近她天天跟着青丘温书，都快能参加科举了！” “哟，真没想到她还识字呢……” “怎么？难道女子识字的都要像玉露小姐那样才对吗？” 赵大海无意识的点点头，他觉得琴棋书画都是富贵人家的事情。完全脑补不出来李小花读书的样子。 “你呀……”小玖无奈的笑笑，人们心中的成见真的如顽石一般，很难改变。 “人家干了一天活就给他们吃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赵大海看着手里的铁……哦，贴饼子转移了话题。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可是想把我们掳走，卖到妓院去呢！” “竟然这么坏！那还给他们吃的？就应该让他们饿着！”赵大海义愤填膺的说…… 晚上两个劫匪吃到那个贴饼子的时候，泪流满面。 第72章 逃 第72章 逃 夜黑，风高，逃狱时！ 月光照进一个半废弃的院子，风声鹤唳，树影如乱舞的恶鬼一样。此时此刻，啃着李小花版贴饼子的两个山贼正在屋子里悔不该当初。 山贼甲对山贼乙说：“其实进监狱也没啥，牢饭也比饿着强。本想趁这个机会就离开黑风寨从良。可这两天吃的这玩意，你看看，我不撑死牙也都得硌掉了……不如弟弟你先掩护我，我跑回去找寨主和兄弟们来救你，怎么样？” 山贼乙也哭丧个脸，把手里面的吃食放下，“说实话，这几天我也快受不了了，我看那些衙役也走了，不如咱们早点逃出去……我也实在受不了，实在咽不下去啊！” 前两天还趾高气昂的山贼，这两天被村里人看的死死的，倒也没打没骂，只是不准离开这个院子。可白日劳作一整日，还要吃这种东西，确实也是心理上的折磨。 两个人贼头贼脑的向院外看去，只见看门的几个村民，为了应付夜晚的看管工作，竟然在旁边支了个碗，拿出一个骰子组了个赌局。 “好机会！”山贼甲忙让山贼乙蹲下，自己则踩在兄弟的肩膀上，费尽力气，从院墙往外翻。 吃瓜子的赵大海站在院墙外边，露出一个坏笑。他估摸着差不多了，两人正在翻墙的关键时刻。 “干什么呢？”他冷不丁一嗓子，把山贼甲吓得从墙上掉了下来。 山贼甲摔得浑身都疼，但还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咬碎了牙也没敢出声。倒是墙里面的那位，声音引来了看管的注意。 “你在墙根那干什么呢？莫不是想逃跑？”几位人高马大的村民忽然站在他面前，把山贼乙吓得浑身哆嗦，腿一软，跪了下来。 “老实回屋呆着去！”厉声呵斥之下，山贼乙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已经爬出院子的兄弟，回到屋里继续啃饼子。 “一点记得回来救我啊！”他悄声说着，涕泪横流。 “放心弟弟。”山贼甲四顾无人，也不知刚才是哪位孙子喊的那一嗓子，这才一瘸一拐的跑两步一回头，往山里扎去了。 赵大海把瓜子皮一扔，嘻嘻一笑，跟看管的村民眨了下眼睛，那群人又哄笑着继续赌局了。 他则是看着山贼甲的足迹，追踪而去。 “演技有点捉急，不过好像那俩贼的智商有些堪忧。”李小花身影一闪，出现在小玖家的院子里。因着招娣最近在家住，她忍住了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从屋里的水盆里钻出来。 “我就说不难。”小玖正拉着招娣上药，经过这两日修养，招娣的伤明显见好。她故意在饭食里面加了很多荷包里面长出的菜蔬，也许是菜蔬带的灵气，给招娣修复了不少。 “你们这法子行么？他们可是山贼啊！如果回去之后调兵遣将来咱们村子，就凭那几个衙役恐怕挡不住？”招娣焦急的说道。“孟炉村见的山贼少，我和弟弟一路逃难的时候见过山贼抢过的村子，那地里都寸草不生，姑娘媳妇的都被抢走糟蹋了……见过他们脸的人，都会被砍头！” “所以更不能让这个黑家寨成气候。必须在他们还没从灾民完全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真山贼的时候，把黑家寨连根拔除！”小玖坚定的说道，“其实大部分人，不可能一开始就视人命为草芥，都是在那些少数心黑手毒缺大德的人手底下，慢慢把心染黑变硬的。” “如果真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匪类，徐大哥就会直接上报朝廷，派兵剿灭了。”她思索着这两天山贼甲乙的态度，倒确实如所说的那样，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狠毒之人，怕是受了黑虎的蛊惑，想要仗着山贼的身份作威作福，不劳而获多一点。 “现在我们等他们自投罗网，一是也给这些灾民悔过的机会，二也算是给咱们这位好县令以及徐大哥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也好让人有功绩升职不是？”小玖笑嘻嘻的，她用了一点时间，摸清了衙役们为什么一听说有山贼就又喜又怕的。 喜的是这小地方得有大案子作为功绩，怕的是山贼要是成了匪患，那对民众对朝廷都是不利的，剿匪的时候也难免死伤。 好在黑家寨这伙子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没什么经验的样子。 所以她才和徐大哥商议，先把人按下，再顺藤摸瓜，放长线钓大鱼，端了他们老窝！才好在今年的功劳簿上面大大的记上一笔！ “你怎么什么都能算计到啊……小九姐姐，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招娣大为惊叹的赞道。倒是李小花捂嘴，忍了半天，“哈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小花姐？你笑啥？”招娣好奇的问道。 “你这孩子，也太天真了。”李小花笑的捶桌，“你没看出来吗？听起来倒是全为了别人，可她之所以这么算计，最重要的是想抓俩劳力给她插秧……” “快闭嘴。”小玖赶紧过去捂住她的嘴，刚刚才在小姑娘那边骗了点尊敬，可转头就被李小花揭破自己的想法，也太没面子了！ “哈哈哈，我就要说……” “唔唔唔，我要不能呼吸了。” “你不需要呼吸！” 招娣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俩人打做一团，还有远处的青丘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还在那里子曰诗云的，读冷夫子的功课。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过去拉架，还是应该先夸一夸这淡定的小书生为好……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这山贼，小玖的地终于赶在节气前，插完了水稻秧苗，成为孟炉村最后一户完成播种的人家。 李小花心血来潮做的贴饼子也终于消耗殆尽，小玖给山贼乙盛了招娣做的饭菜。 这天晚上，山贼乙捧着金黄焦香的贴饼子，疑惑：“今儿饭怎么这么好吃呢？” “难道他们要杀了我吗？这是断头饭吗？呜呜呜……” “大哥，你啥时候回来救我呀……” 山贼乙捧着饭食，一边吃一边哭，倒是让外面看管的人一顿迷惑。这兄弟吃上正常饭了，怎么反倒哭了？这当山贼的看来，多多少少都有点什么毛病？ 第73章 狂 第73章 狂 山贼甲，倒是真的没忽悠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他出了孟炉村就开始一路扎进深山，为了防止有人跟着他，还来回绕了几次圈子。 可惜在赵家兄弟面前，这种就像小孩子耍花枪差不多。 在山里面轻松跟了他一天，果然到了一个地形易守难攻的山头。 “哥你别说，他们这个大当家挺有眼光的，这个地方如果真的做个山寨，好像官兵也挺难打下来的。”赵大海手搭凉棚，看着这四周都很秃的山头。“那什么水泊梁山啊，瓦岗寨啊，好像都差不多这样？” “不务正业。”赵大山皱着眉头看弟弟，“说书先生的话也信得吗？” 赵大海不置可否，看着那山贼甲沿着上山唯一的路径飞奔，背影充满着幸福的希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暴露了黑家寨的老巢。 “辛家妹子说的一点没毛病，真的是乌合之众啊。”他摇摇头，从一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 一直憋闷着不说话往前赶路的赵大山看了眼弟弟，这两天越发的没个正经样子了。 “嘿嘿，哥，你没吃上？辛家妹子特别炒制的瓜子，可好吃了！”赵大海得瑟道。 “瓜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一猫腰，矫健的身影蹿了出去。他从小就特别有打猎的天赋，不知为何山上无论多大多危险的猎物，都可以追的上。在山林中奔跑的时候，他甚至不会发出声音，脚下仿佛长了眼睛，能自动躲避开枯枝和石头。 赵家人见得多了，最初时候还有些奇怪，后来却习以为常，只觉得这个孩子是天生身手好罢了。 二人潜行到山顶一看，嚯，这个黑家寨，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哪有什么山寨啊！想象中高大的山寨、高耸入云的寨旗、四处巡逻的哨兵…… 一个也没看见！ “亏……亏我还和徐大哥求了很久，他才同意让我跟来长长见识，呜呜呜呜……”赵大海的脸上比哭还难看，胸中好像有个气泡碎了，这可能就是梦想破灭的声音。 眼前只有一个算不得大的山洞，洞口勉强用木栅栏围了起来。这破地方上来不易，能就地取材弄一些木栅栏也是挺为难这些人了，那栅栏歪歪扭扭的，上面倒是写着“黑家寨”几个字。 “还不如我的手艺。”赵大海撇着嘴摇头，而且那个“寨”字，怎么看都好像少两笔似的。马神婆给这地方吹嘘的那么吓人，可实际上看上去，连个像样的门也没有。顺着门缝往里面瞧，里面倒是有些火光和桌椅什么的。至于九十九颗钉，还人血染成的朱漆大门，那就是没影的事情。 “我看干脆咱俩给他们一锅端了算了，不定衙门看我们厉害，直接给个公差也说不定！哥你上次不是跟那些衙役关系都挺好的吗？”赵大海声音压的低低的，却还是聒噪的很。 赵大山给他一个住嘴的手势，他才用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巴，表示不会胡乱说话了。 虽然地方破，不过这山洞应该不小，刚刚山贼甲叫了半天的门，才有人过来给他打开。 赵家兄弟躲过看守，在此埋伏观察，发现山洞虽破，里面的人还是不少的。而且几乎每人手中都有一些砍柴刀刀、菜刀、狼牙棒等等的武器。 “幸亏没有贸然来此，里面确实也是有不少武器的，如果不留意，也是会有损伤的。”赵大山和弟弟说道。一向跳脱的赵大海也不由得收起刚才的表情，认真当起了斥候。 “老杨，让你俩绑俩小姑娘，你咋一个人回来了？难道是怕那个小子分了你功劳，还是得了银子想……嘿嘿嘿？”隐隐约约的，里面传来讨论的事情。 “快别他妈说了，都是老大那个干娘忽悠的！说什么那家就一个小丫头带个小p孩，又有金子银子的，这下可好，人没抓来，倒把我俩搭里面了！要不是老子机智，就被他们给……给噎死了！”想到那顿顿吃贴饼子的两天，他还是有点肝颤。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家兄弟一愣，忙觑着眼睛仔细分辨，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正是那日收了一整匹狼的米肉贩子，黑虎！ 许是灾荒的时候米肉吃得多，这小子现在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野兽的气味，怎么看怎么离人这个定义都越来越远。他穿着狼皮缝制的衣服，正大口灌着从镇子里换来的酒，却是刚刚从镇里俏金莲住所回来。 俏金莲多次表示要跟他上山，看看威风的山寨，她也好当上压寨夫人。可这牛皮一旦掀开，就漏了相了，故而他横拦竖挡的，没让这娘们跟他回来。不过几次三番的话语，也让他有了修建山寨，横刀立威的野心。 “大哥，这次的事儿可邪门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马干娘和小苏子，可还被村民关着呢。” 山贼甲，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杨，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个明白。 黑虎端着酒坛子，把事情细细听完。 这阵子总是在俏金莲处鬼混，小苏子是谁他早想不起来了。但是马干娘确实不能不救……马干娘答应他要给县令家下鬼，好多多的讹诈一些银子，这还没办到呢！ 何况他能有今天，都是马干娘在后做法，没了这个老神婆，自己接下来想要占山为王，扩大山头，作威作福的愿望，可就泡汤了…… 想着，他忙跟老杨打听：“那村里衙役不是去了吗？现在可有官兵？” “没有啊，衙役……衙役后来都走了，说这冤有头债有主，人抓了，东西收走了，剩下的任凭村里面处置，就不劳烦县太爷了。”老杨思索道，好像衙役们走的很轻送，甚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现在村子里看守干娘的人，都只是普通老百姓？” “是啊，没错。”老杨实话实话道。 “哈哈哈，这是天要给咱们机会！咱们寨子杨威的时候到了！正愁没有借口，这敢动我兄弟，正是送上门来的买卖啊！等我办了孟炉村，我要让道上的人都传扬咱们黑家寨的厉害！”黑虎仰天大笑，把酒坛子扔在一边。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就要来了，吩咐下去，让兄弟们准备起来，咱们明天就去拿孟炉村开刀！” 第74章 布局 第74章 布局 “口气还不小，要拿咱们村开刀呢！”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报信？”赵大山细数了人员和武器，又算出他们的部署。“告诉徐大哥，黑家寨一共百十来号人，大部分明天下山，剩下小部分老弱的，会留在这里。” “让他们做好准备应对，明天我在这这里接应。”他握紧了手里的弓箭。 “又是我跑腿……”赵大海嘟囔着，一闪身，从黑夜的林子里消失了。 “跑的那么快，你不去谁去。”当哥哥的嘴上露出了笑意。他不能把赵大海置于险地，先支使他回去报信，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弟弟。 赵大山在寨子外面游荡了一会儿，周围都是光秃秃的石砬子，唯有近处还有颗高高的杉树。他轻手轻脚的爬上了杉树，这里是绝佳的了望点。 估计当初也是看中了这个，这棵树才能免于被砍伐的命运。可惜里面那群也不知道是身手不行，还是决定根本没这个必要放松了警惕，这树上并无了望台的脚手架。 倒是方便了赵大海。他伏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山洞，是绝佳的狙击和观察地点。 当然因为太近，也很容易暴露，危险与机会并存。 赵大山赌的就是里面这一群人，并没有这种战术思维。他也是从小听父亲讲戍边时候的故事，加上经常在树林里打猎，才培养出来的直觉。 夜晚的寒风中，站在杉树最高处，也看不见赵大海的背影。弟弟那一身黑色衣服，彻底融入了沉沉的林中夜幕。 “那个山头，什么也没有，秃了咣叽的。”赵大海的手在里正家的八仙桌上划着，上面放满了倒扣的空碗，中间有一个小香炉，代表黑家寨的地形。 油灯下，里正屋子里倒是坐满了人。 “这……虽是乌合之众，竟然有百人那么多，仅凭我们哥几个，也是难以剿灭啊！”徐大哥和身后的兄弟议论纷纷。 “大哥，这算什么，你我神功盖世，当然可以以一敌十！”孟峰年少气盛，在旁边夸下海口。被徐衙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对方百十来人，还都有武器，就算以一当十，也难免伤亡我兄弟。更何况，那些人也有误入歧途，罪不至死的。” “既然攻不上去，不如请君入瓮。”小玖的声音响起。 里正疑惑的一低头，看到小玖坐在无人关注的墙角，竟然还在自己村里议事的屋子里，“你个小丫头，怎么还在这里？”他有点生气，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还有女人裹乱呢，刚才怎么清的场？ “是我请辛姑娘留在这里的。”徐衙役说道，里正这才释然，随她去了。 “咱们孟炉村的村口，本来就是一个葫芦形。之前特意请衙役大哥们把山贼关在那个破旧的屋子里，并非只是为了惩罚。更是为了有山贼来营救的时候，我们可以派村民和衙役一起，埋伏在外面。”小玖把桌面上的碗重新摆成村子的布局，用手指在代表村口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这，就是个诱饵。为了防止其余的同伙找不到路，我还特意放跑了一个，让他领路。” 徐衙役不禁赞叹，真是个特别好的布局。看似无意，实际上只要在周围的房屋顶上埋伏好弓箭手，基本上可以将所有进村的山贼包围起来。 “那家位置正好在村口葫芦形的底部，主人雪荒的时候又逃难去了。我们的顾忌就不用那么多……”徐衙役的笑容在眼角打出一个褶子，仿佛看见了被照亮的前程。 “只要他们掉进这个圈里，就一个都跑不掉。” 小玖伸出的手指攥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大家点点头，意见统一起来，后面关于细节的讨论，小玖没有参加，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看着门口。 布置好一切后，已经是五更天了，小玖打了个哈欠，今天是睡不成了，等天亮一些，她就要和里正媳妇孟婶子一起去帮忙转移村里面的老幼。 踏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的张望了一下。赵大海凑上前来，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哥在那边接应，一时半半会儿估计回不来了。” “我……我当然知道！”小玖涨红了脸，忙跑开去，和孟婶子挨家挨户的组织人手，把老人和孩子先转移到后山避难，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期间李老三竟然以身体不适为由，不肯背李老太爷上山，争吵耽误了不少时间。倒是刘大哥，默默背起来李老太爷，走去了村子外围。 “没想到刘嫂子人不咋地，丈夫倒是个老实人。”李小花看了半日热闹，跟小玖说道。 “他家五个儿子，又穷。多少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小玖叹息说，很多时候刘嫂子想占便宜，也是因为孩子多实在吃不饱，想着多给儿子们换点粮食。 可惜这种小便宜占得多了，人的眼就会被小便宜堵的越来越窄，心也就被憋的越来越恶。本来是好人，却慢慢往恶报上面靠拢。 这种事人间界往往看不透，真是有些可惜。 这不，刘嫂子又在骂自家丈夫多管闲事，赚钱的生意不想，都白白赔给人家力气。 “青丘呢？” “在村子后面领着一群小屁孩了望呢。”李小花笑着说，“还挺认真的，这群孩子真把自己当成童子军了。” “让他多参与点这种事情，也知道知道人间疾苦。”小玖伸出胳膊挡住自己的额头，今儿太阳蛮大，是个好天气。 最适合，惩奸除恶！ 村里人都转移之后，赵大伯和赵大婶却执意留在了村里。 “老赵，你怎么这么犟呢……”里正担心的问着，虽然听起来计划算无遗策，可老赵的腿确实不方便，要是被歹人拿住当了人质，场面就被动了。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状况，才把村里的老幼都转移出山贼将要走过的地方。 赵大伯摇摇头说道：“不行，我得在这里，我留下就能多一个弓箭手，多一份胜算！” “可你这腿……”里正急的来回转圈圈。 “我，就是老头子的腿！”赵大婶忽然站起来，无比坚毅的说道。 第75章 入瓮 第75章 入瓮 里正愣住了，他忽然想起群狼围村的时候，老赵那惊天的一箭。 当时也是这个女人，充当了老赵的拐杖和支点。 “让他们留下。”小玖走过来说道：“咱们村只有赵大伯上过战场，他见过那种场面，和其余村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我们需要这样一根定海神针。”小玖微笑着看赵大伯，赵大伯也对她点点头，回敬示意。 “唉……只希望一切都用不上。”她转过身，掂量了掂量饭篮子，今天做的特好，那人有口福了。 村口，冷詹趴伏在地上，听着远处的动静。赵大海在一旁有样学样，动作十分标准。 就是两个大男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一脸认真的样子多少有些好笑。 “这样就能听到吗……冷大哥？”赵大海严肃的问道。 冷詹：“……” “一般来说，马蹄声音，尤其是特别多的马匹，很远就能听到。”冷詹是个不愿意多开口的人，倒是徐天，也就是徐衙役，非常健谈。他很欣赏赵大海这个有活力的小伙子。昨天连夜赶路报信，却并未休息，又精神亢奋的跟着他们一起在村口埋伏圈蹲守。 是个当捕快的好料子啊！ 殊不知赵大海只是因为平日的生活太过无聊，突然自己能和说书先生故事里的人物有所重合，激动的睡不着觉而已。 “那啥我什么都听不到？”赵大海疑惑的皱着眉头。 “……因为对方没有马。”冷詹面无表情的说道，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山贼没有马？是不是太惨了点……”赵大海咕哝着，也跟着站了起来，打扫了一下身上的土。 一般传说中的山匪，都是快马大刀，抢了就跑。这连马都没有，怎么跑的？ 那个黑虎也太没有常识了！赵大海不由得有些生气。 “那还能听到吗？冷兄弟？”徐衙役问道。 “可以，就是距离会近一些。几十人一起走，还是会有些踪迹的”冷詹依然面无表情。“我推断他们在半里地的地方。” “好厉害啊！”赵大海禁不住鼓掌，却见冷詹仍旧没有表情的看着远方。他跟着细细看去，果真远处的林子里有不少鸟惊飞起来，显然是有大批的人成帮结伙的从那边走过。 “警戒，告诉兄弟们和里正抄家伙，准备好！” “遵命！”徐衙役几个手下飞奔而去，赵大海也找好了藏身之处，伏地身子。 “各就各位！” 小玖看了一下阵势，朝房上的里正点点头。她今天穿了很朴素的纯靛色袄裙，头上顶着一块蓝染的花布，看上去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小村姑。 她轻捏裙角，提着篮子，转身进入了那个破败的小院。 昨日山贼乙已经插完了所有的水稻秧苗，今日正在等着看守来派活计。 其实这两天吃上正常的饭食，再没给李小花特供版本贴饼子之后，他的心态好多了。根本不想着逃跑，干活也非常积极。 毕竟那饭又好吃，累了吃饭就更香甜，人家村民也没打没骂的……当年他在财主家帮工，吃的东西味道都没有这个好。他甚至觉得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掀起篮子上面的盖布，香味直冲他的鼻子。 “九姑娘，咱今天干点啥活？”山贼乙一反过去的态度，现在倒是有点像哈巴狗一样，对小玖言听计从。 “今天你倒是有力气的样子。”小玖双手叉在腰间，看着这位“劳改”犯人。 “那是，只要别给我之前那种吃的……干啥活都可以啊！咱不能白吃你的饭对不？”最近的劳动改造还是颇有成果的，小玖心理得意洋洋的想。 二人正说着，忽听得院外一声大喝：“你这个小娘皮，快把小苏子放了！” 小玖转过头去，正是当时丢下兄弟翻墙逃跑的山贼甲，老杨！ 老杨点头哈腰的，让一条黑皮大汉先走，边走边说：“这就是那个院子，就是这个小娘皮，给我们折磨的都没有人样了……雪荒时候我吃过草根、树皮甚至观音土，没一样有那么难以下咽的，感觉吃完了嗓子都被拉出无数个小口子，咽唾沫都疼！” “大哥，给我们报仇啊！”老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是他引着黑虎，带领山贼一路走到这个地方的。 路上并未遇到村民，不过这时候也是春耕末尾，要说人都下地去了，也是能解释的。更何况老杨被抓住的时候，天天去地里插秧，产生了这村子还在春耕的错觉。 这让黑虎狂喜。等下救出了兄弟，再去村里搜刮一番，岂不美哉？ 这既能收买人心，又得了实在钱银，真是一箭双雕。 一群人拿着刀剑棒斧，凶神恶煞的走将进来。黑虎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还故意往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门上踹了一脚。 仿佛踹掉一扇门就能显出他的霸气似的。 倒是把小苏子吓了个一哆嗦，手里的饼子掉地上白沾了灰尘，给他心疼够呛。 “王八之气还差不多。”小玖内心吐槽，表面上却做胆小的样子，被吓得一直用手遮着脸往后躲。 “老杨，其实我挺好的……不用带这么多……”老杨冲上去握住他的手，小苏子辩解的声音，慢慢被人群声音淹没。 黑虎跳进了院子，提刀直冲小玖而去。 “嘿嘿，，敢让我兄弟受苦，今儿就拿你开刀！”黑虎追了过来，身后的兄弟也跟了进来以壮声势。 四五十人院里院外站了个满满当当。 一看就是没有群架的经验，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威风是威风，打架时候连个转身余地都没有。 小玖边跑边退，一直退到屋子里。 站在门后，她忽然把一直遮挡在脸上的双手放了下来，就那么直直的面对着黑虎。 “怎么有点眼熟？”黑虎一顿，看着屋里的小丫头片子，脸上没了惶恐的表情，倒是有些得逞的快意。 “黑虎，你怎么就不悔改呢？歪门邪道，终究上不了台面的。” 清脆的声音传来，黑虎待要上前，那门“啪”的一声，竟然关上了。 黑虎忽然想起来了，面前泰然自若的，竟然是那个从他刀尖下边被救出去的黑瘦小丫头！ “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束手就擒，我禀报大人，饶你们一条生路！”四周，威严的喊声传来。 第76章 收网 第76章 收网 小玖关了房门之后，手脚并用像只壁虎一样，十分不顾形象的从后窗挤出去，翻到了墙上。这时无论谁看见了，也得说一句嫌弃。 没办法，逃命要紧啊！别看刚才她装的神情自若，仿佛胸有成竹，其实内心紧张的要命。这可不是灵山界，黑虎手里提的刀也不是吃素的，那把利器闪着寒光，一看就是磨得飞快，沾过人血的！万一被挨着碰着，自己这具身体可就玩儿了完了。 好在当时安排的时候，他就看好了地形，给自己留了后路。 三下五除二的，她爬到了房顶上。不敢露头，趴伏在屋脊侧面，居高临下的观察着情况。 黑虎听到喊话，一时间还没意识到中了埋伏。抬头四望，周围的房顶上都是弓箭手。 当然有些也只是村民临时冒充的，小玖的建议是真真假假弄晕这群山贼。 徐衙役领着几个人在醒目的地方，一身衙门的红衣，脚下薄地皂色官靴踏着薄瓦，拉弓如满月，箭矢如芒，指着地上所有的贼人。 黑虎大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自己会被官兵包围了？ 这群乌合之众里面，顿时就有人跪了下来。连连呼喊：“大老爷饶命啊！官爷差爷兵爷饶我一条性命！我也是实在饿得慌才落草的……” “饶了我们！” “我们早就想从良了……” 喊什么的都有，都说一击即溃，这群人怎么连击都没击，就崩溃了？ 难道是自己太有威慑力了？徐衙役不禁怀疑。 可接下来却看见黑虎一脚踹到身旁跪下求饶的人，大喊道：“怕个求，孟炉村这屁大点地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兵？定是村民冒充的！” “你们几个难道不知道？打家劫舍都是掉脑袋的营生，既然干了，早就是死路一条了！”几个黑虎心腹也喊将起来。 一时间乱作一团，想跑的，想求饶的，想反抗的，都混在这个院子里面，如无头苍蝇一般。 地方太小了，无论干什么都会有踩踏和碰撞。黑虎眼看着自己手下失去了秩序，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看见正在哆嗦着看门口的老杨，怒火遏制不住了。 他一个箭步上去把老杨踩翻在地，“说，是不是是你里通外敌，告诉了衙门？害我陷在此地？” 老杨：“我、我没……” “有”字尚未开口，黑虎的大刀就已经落下。 身首分离，殒命当场。 小苏子当时就跪了下来，趴在老杨身上大哭。 混乱的场面一时间静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具尸体上。 恐惧、惋惜、愤恨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所有人竟然都沉默了。 “当时黑家寨插香立誓，你们都在，也都尝过甜头！说好的同甘共苦，听大当家吩咐，现在想一走了之了？”黑虎的刀滴着血，他舔了下嘴唇，继续说道： “谁再敢求饶，就如同此人！” 话音未落，唰的一声，一只铁箭射向黑虎！ 这箭来势汹汹，又稳又准。那黑虎也确实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一时间无法躲避，竟然随手拽了身边的一位兄弟，挡住了那支箭！ 铁箭射入了那人的后背，从胸前穿出，那人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前，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死去。 赵大伯的手一抖，偏过头不忍看。他身旁的赵大婶只有把老头子的手握紧，给他安慰。 黑虎的狠戾一下子镇住了手下的，他命令大家从院子里撤出去，掩护他撤走，日后再图报复。 徐衙役刚刚投鼠忌器，他也不想有无畏的伤亡，可眼睁睁看着瞬间就死了两个人，却也伤感不已。 “放箭！”他一声大喝，却见四周埋伏的人开始射箭。 只是这箭法啊……小玖叹息，大部分可真都不咋滴。 这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他们本来设计的，能不放箭就不放箭。只让赵大伯和几个官差威慑一下，让山贼误以为围攻的都是官兵。剩下在那边摆造型的村民，都是虚张声势用的。 毕竟村里的人一没技术二没胆量，连弓箭也是临时凑合起来的。 如果计划顺利，忽悠的对方投降，自可以兵不血刃拿下这群山贼。实在不行再进行第二个计划，就是胡乱放箭，乱拳打死老师傅。实在不行，也能封住他们逃跑的路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夹在一群人中间，往院子外面冲去的黑虎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山贼自然也是配有弓箭和飞镖的，虽然地势低，没什么优势，却也可以临死挣扎，向房上射箭。 一轮箭过后，几个村民、山贼皆有受伤。小玖提心吊胆看了半天，发现确实没有要命的，这才放下心。 徐衙役拿出火油，箭矢上点起了熊熊火焰。 “黑虎，你投降！不然我们这一轮火箭射下去，你们可都要变成火下亡魂了！” “哈哈哈，我看出来了，你们不过虚张声势！如果用火烧，我手下这些人命，可都要算到你的头上。”黑虎又诡诈又阴狠，看出不去了，竟然带着兄弟又躲回了院子里。 “他拿自己兄弟的命当人质？还要不要脸啊？”李小花不知何时冒出头来，在小玖耳边说道。 看着李小花在身边，小玖知道这时候的危险肯定已经过去了。 这家伙对危险的预知感应非常强烈。 “大哥说得对，我们不能投降，只有杀出去，才能逃过官府的追捕！”刚刚一直在哭的小苏子忽然擦了擦眼泪，慷慨激昂的说了起来，“官府一定是骗我们的，我们都绑过票！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肯定为了年末政绩把我们人头都砍下来！” “人头真不算政绩……”徐衙役哭笑不得。 小玖却觉得不对，这小苏子的情绪，也变化的太大了。 黑虎见这时候还有人支持自己，自是狂妄的大笑起来。他藏的太靠后了，孟峰啐了一口，向徐天表示：“徐哥，不行，狙不到。若是他再扯个人过来，岂不是又要白死一个……” 短短的一会儿，他们就发现大部分的山贼其实并非拼死抵抗，就是害怕黑虎和朝廷秋后算账，所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维持现状。 此时那个叫小苏子的已经口若悬河的说起了官府有多黑暗…… 第77章 全胜 第77章 全胜 “他说的是真的吗？”赵大海有些好奇的问着徐衙役。徐衙役低头道，“在咱们青川县的县太爷这里，这些都是从未发生过的。” “那他想要干啥？” 小苏子越说越激动，双目都赤红，摆出一副要和外面人拼命的架势。 他的话也牵动了不少山贼的心，逃荒的人不计其数，能有心落草为寇的，多少心里面都有不小的怨气。 黑虎非常满意，他一向觉得这小子尚不得台面，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站在了自己这边。 “好，说的好！”黑虎赞叹道，此时他察觉到，对方的箭矢并不足够，甚至非常短缺，人手也没有这边多。 只要撑到他们用完箭，就没有了优势。平地上你来我往的打斗，未必自己这方就会输！ 其实做出放箭决定的徐衙役，也是有些后悔，还好火箭的威慑力更大，还是把他们逼回了院子里。 毕竟没有出手的箭矢，才是最大的威胁。 小苏子讲着讲着，慷慨激昂的从黑虎的心腹身边，拔出一柄短刀。心腹有些迟疑，小苏子立刻又大声喊起了口号： “让我们用这些刀剑，夺取我们想要的生活！” 说着他双手捧剑，向黑虎走去。黑虎笑呵呵的，看着这个小弟向自己跪下。 笑呵呵的，看着他一剑捅穿了自己的肠子。 黑虎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苏子，这个精瘦的和猴子似的男子。小苏子手中的刀一拧，黑虎肚子上的口子更大了，肠子流了出来。 他口中吐出鲜血，撑着最后一口气，挥刀就要往小苏子的背砍去。 周围黑虎的几个心腹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看着大哥血流满地。 一道长箭破门而入，直接激射在黑虎的手腕上！ 那柄沾了人命的大刀应声而落。黑虎瞪着双眼，跪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草！快下去！”徐天骂了几句，看着一群人自院门分成两路，将这个小院包围。 每人手上都握着刀剑盾矛，恭迎后方的一顶小轿。 蓝绒小轿落地，年轻的县令大人迈着官步，跨出了轿子。 此时院内群贼无首，衙役官差在徐天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解除山贼的武器。村民也从房顶上撤下来，开始成群的吹嘘自己参与了一场朝廷的剿匪。 每个都吹的自己好像万军从中取了敌将首级似的。 实际上，除了胡乱放了几箭他们啥也没干啊！ 倒是里正还是十分有礼貌的把县太爷请进自己的屋子，拿了十分珍贵的茶叶沫沏茶。 县太爷的到来简直让他家里蓬荜生辉，这以后跟孙子吹牛都能用上啊！ 这边放下不说，那小苏子杀了黑虎后，跪在老杨的尸首前面一动不动。官差来的时候，他伸出双手，主动戴上了木枷。 “你倒是算条汉子。”一向言语不多的冷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其带走。路过门外的时候，他看到了手握长弓的赵大山，顿时又跪了下来。 “感谢大侠救我性命。”小苏子深深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额角都磕出了血。 赵大山并没有扶他，只是叹息一声，走进了院子。 小玖正从墙头往下出溜，赵大山走过去，伸出臂膀示意她踩上。 外面兵差和衙役，乡亲和县令，在此刻都和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小玖穿着家常的粗布鞋，瘦小的身影挂在墙上，她看着赵大山坚实的臂膀，只是微微一笑。 轻巧的踏在他胳膊上，然后又一个旋身，像是轻盈的花瓣，借着他的力气飞落。 他没抬头，她也没回首，两个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还好，准备的火油也没有用上。 县令坐稳之后，孟炉村的乡亲才知道，黑家寨所有山贼一应具备收押。 其实一开始小玖和徐天的计划就是兵分两路，一部分和孟炉村村民应对下山的黑家寨众人，剩余一小部分和县令大人一起，去山头上直捣黑家寨老巢。 “就这么点人你还要分成两路？”前一天晚上，徐衙役奇怪的问小玖。 小玖点点头，笑着说道：“如果不能一次剿灭所有的山贼，跑了一个俩的，抓起来也麻烦。” “亲自去山上剿匪，和在村里遇到山贼抢劫后抓捕，自然是前者说起来更好听咯！”她说完，悄悄在徐天耳边说，“你把这个机会留给咱们县令大人，他升了官，也会记得你的好处呀！” 县太爷率领官差到达的时候，黑家寨山贼们还想凭着地势抵抗一番。 哪想到家门口忽然有箭射到，直接把关寨门的人帽子射掉了。 山贼以为对面竟有如此神射手，不由得吓得两股战战，跪了一地。再加上黑虎基本上带走了所有的战斗力，寨子内的人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赵大山在杉树上作为狙击手，给了这个局面致命的一击。县令手下的官差，从未如此轻松的抓捕过山贼。 之后这一队人马又飞速赶回孟炉村，赵大山刚一到地方，就看见黑虎正要砍杀小苏子。 想都没想就直接一箭过去，救下了这位青年。 他并不知道小苏子刚刚杀掉了黑虎，只觉得最近他干活卖力气，人也听话，倒不像个极恶之人，不能就这么死了。 赵大山手中是赵大伯打造的最后一把强弓，需要极其强劲的臂力才能拉满。连赵大伯自己年轻时，都不曾拉满这只弓。 他倒是从未觉得，只觉这弓确实好用，比一般的弓箭射的更快，更远。 县令在里正家论功行赏，倒是给了里正很大的赞誉，组织民众帮助官府，值得嘉奖！ “赵大山，赵大海，你们想过来县衙当差吗？”年轻的林县令十分看好这对兄弟。 “当然！” “当然不敢。”两人同时回道，赵大海不满的看了看哥哥。能去县衙当差，无论是衙役还是普通官差，都是求之不得的机遇啊！ “家里还有田地要种，父母年老，唯有我们兄弟……”赵大山双手抱拳，跪谢县令。 “百善孝为先，二位果然是孝子啊！可惜不太通文墨，不然今年的孝廉人选，我可就不用费脑筋了哈哈哈”林县令笑着说道。 赵大海只好委屈的撇撇嘴，为了自己的孝顺，放弃了去衙门工作的想法。 他一直也不太懂，别人家有两个儿子的，一般都留一个在家里尽孝，另一个出去自立门户，可他娘就是非要两个人都在身边才行。 一定是因为娘亲对他俩都是一样的，没有偏爱的儿子。 第78章 结果 第78章 结果 春日暖阳，照在各家的田地里。前些天播下去的种子，已经抽出嫩绿的小芽，充满了生机。 官道上，敲锣打鼓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本是很喧嚣吵闹，可声音到了小玖家，已经非常微弱了。 “这是怎么了？谁家娶新娘子吗？”今日沐休，青丘不用上学，自己跑到外面玩去了。剩下李小花坐在窗前，一如既往的思考人生和……书生。 距上次剿灭黑家寨山贼，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孟炉村的人们从亢奋渐渐恢复为平静。再惊心动魄的故事，每天茶余饭后的吹嘘讨论了这么久，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倒是听说朝廷对这次剿匪特别满意。，毕竟没有动用官中的钱粮，也没向朝廷借一兵一卒，仅凭几个衙役和官差就搞定了。 巡抚对林县令大为欣赏，看来这位年轻有为的县令离升迁不远了。 连带着徐大哥他们也获得了嘉奖。 经过县令和衙役们的彻查，黑家寨的山贼们确实多为灾民。 大部分没有犯罪伤人的山贼，念其可怜，已经令其返回自己的家乡，重新安家置业去了。 黑虎的几个心腹，手上有过人命的、主谋过绑票的、祸害过良家妇女的，则被押解上了京城，等待秋后处理。 黑虎因曾杀人卖肉，为天理不容，虽然已死，尸体却还被放在青川镇城门外面，暴晒三日后挫骨扬灰。 他的情妇俏金莲因谋杀亲夫，干娘马神婆因使用压胜之术，二人被判游街示众，后流放蛮荒之地。 黑家寨被连根拔起，而这一伙恶人也终于得到了自己的报应。 苍天终是不负善恶因果。 那天林县令特意将赵大伯、赵家兄弟在这次剿匪中的突出表现上报了朝廷。巡抚听说一门三父子皆是忠义孝顺之人，大为褒扬。 一激动，亲笔提了4四个大字，特令人做成牌匾送到孟炉村赵家。 忠孝传家。 今日牌匾可算做好了，林县令特意请了鼓乐班子，一路吹吹打打送过来。 为的就是将这一家忠孝之人，弘扬乡里！ 听着鼓乐队的声音走向赵大山家，小酒叹了口气。 “唉，也不给个实在的。也不说发点银子，光是给个牌匾，也不能吃不能用的。” ”那是多大的荣耀啊？巡抚老爷给一农家亲提匾额！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你们怎么还嫌弃呢？”招娣坐在院后的小板凳上，手中忙着什么活计。 “原来不是娶新娘子啊，我白高兴了，还寻思学习学习呢。”李小花兴致缺缺的，不再从窗户探头探脑出去了。 “你的脑袋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了？”小玖真是无奈，李小花除了想着找要嫁的人，就是想着嫁人。 好在她在净水这件事上十分的尽职尽责，　总是不忘定期去给那个木桶净水装置补充妖力。 “小九姐姐，你看这个怎么样？招娣说着递过一个绿色网状的东西。 小玖把东西接到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着，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招娣，你的手也太巧了！”她说着突然拉过招娣的手。 可那只手摸上去，感觉仿佛摸到了粗粝的沙子。 她低头看去，细细抚摸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年纪的少女，本应都是一双柔荑，可招娣的手上面却关节突出，布满了细细的伤痕和老茧。 这样的手是连刺绣都不敢做的，怕把绣线勾出丝来。 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十几岁的少女身上。 小玖心疼的快要落泪，招娣则是把手缩了回来。 “农村人干惯粗活了，这手自然是不好看。”她捋了一下头发，笑着对小玖说。 小玖知道村里面的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农闲的时候都会做一些针线活计补贴家用。都是农家的女子，手也没有粗糙到这个地步。 她看出招娣的局促，忙把话题岔开。 “你这个箍子编得也太好了！” “小时候农闲，我常跟奶奶一起去走街串巷的收头发，编成网子再卖掉，那个比蒲草细滑多了，更难编的，都能编起来。我倒是没想到现在这个手艺还能用在这地方。” 她指着地上一根一根的竹子说道。 原来招娣编制的，是用蒲草做成的箍子。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眼瞅着天气转暖，无论是田里还是家里，都到了用水量激增的时候。 虽然听了赵大伯的话，小九玖想用铁箍来制造水管系统。可她从村头走到村尾，每家每户的门都去敲过了。 村民们不是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就是根本不相信会有能自己流到院子里的水。 还有一些，是把自己好奇的媳妇儿或者女儿打进了屋里。 “打个水就累死你们了？祖祖辈辈孟炉村哪个女人不是去井里打水用？” 遇到这样的人家，小酒只能默默的退出了院子。 他们未必是没有钱，更未必是没有意愿。 只是他们觉得把钱花在给女人改善生活上，和往水里扔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晚上的时候。赵大山突然出现在院子外面。他们家忙了一天，又是祭拜祖先，又是拜谢相邻的。 光是应付来道喜道贺的人，哪怕每人就给倒一杯茶水呢，也让赵大婶子和两兄弟忙了整整一天。 “噗。”小玖就看见赵大山这一身打扮，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身上穿着自己做的那件衣服。玄色，料子也不错，就是自己缝制的着实的有些紧。 一朵巨大的红绸大花绑在他的胸前，称得这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变得土了唧的。 “哟，大山哥，你这是要去哪儿接新娘子啊？”小玖打趣道。 不过接下来她就发现赵大山是站在自己的院外，还在那儿不停的往里面张望。，细细一想脸，竟然红了起来。 赵大山也发现了，忙了一天这朵县令亲赐的绸子大花竟然忘了摘下来。 他忙把绸子解了下来。 “不好意思，忙忘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磨旧了的小鹿皮口袋。 “我爹说让把这个给你。以后你要安那个水管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娘也安上一个。” “这是……”小玖不解的，看着那个口袋。 赵大山还没说什么，旁边赵大海噌的窜出来，挤眉弄眼的。 “这可是我爹的私房钱。” 第79章 清醒 第79章 清醒 ”哈哈哈……看不出来嘛，赵大伯竟然会存私房钱？”小玖语调欢快的和赵大海说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爹这一辈子，怎么就攒了这么点私房钱呢？”赵大海调皮的打开那个小鹿皮口袋，往里一看，里面只有可怜的丁点儿碎银子。 “大海，不许那么说爹。”赵大山看着自己的弟弟和辛小九说话那么轻松熟稔，倒是有些羡慕他这没心没肺的性格。 不知道为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是谁只要自己想，就能把人家哄的眉开眼笑的机灵鬼小九玖，唯独面对赵大山的时候却很难说出违心的恭维话。 小玖自己也不知道，她对赵大山就是特别，不肯用一丝的谈话技巧，只肯凭本心交流。 “爹把自己的弓卖了。”这大山低下头，语气里带了一点这男人不常见的忧愁。 “啊？爹怎么舍得？他不是最爱那把弓吗？我记得小时候偷偷去墙上碰了一下，屁股差点没被他打开花。”赵大海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仿佛现在仍能感受到当时爹爹的怒火。 “是啊。那把弓陪着他出生入死，在战场上10年，立功无数。可是爹突然跟我说，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是上一次的事吗？”小玖想起前几日赵大伯那一箭，其实老爷子的准头还在，只是力气大不如从前了。 要不然那支箭还会更快，绝不回给黑虎抓过身边人挡那致命一箭的机会。 回家之后，赵大伯思前想后，总也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神。虽然那人也是山贼……可却并不是大恶人。 若不是自己以为射出的箭还和从前一样快，或许那人还有活着的机会，或许也能像其他的灾民一样，回到自己的家乡。 每每念及如此，便怪自己还是托大了。 “人还是得服老啊。”赵大伯对大儿子说道。 他想到自己的妻子劳累一生，最后却连口自由的甜水都喝不上，还是自己做丈夫的无能。 可他劳碌一生，却从未有过私心，家里的钱财也都是交给赵大婶管理。 “正好也没用了。”赵大伯把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弓箭托镇上的掌柜卖掉了。 那弓其实很旧了，即使保养的很好，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卖不上价钱。 弓如是，人也如此。 “只卖得这么一点银钱，不知可够吗？”赵大山看着小九说。 “当然够了，太够了，甚至还要多出来呢。”小九回答说。 ”这里面有赵大伯对大婶一生的感情呢。” “而且我们现在有招娣，也许不用铁箍也可以先搭建起来。后期有钱了再慢慢改造嘛。”小玖弯起眼睛，笑眯眯的说。 她把手中的蒲草箍子亮了出来。 “用的是编织法，打的是马蹄扣，越挣越紧。除非这股草烂了，竹架子肯定是不会散。”小玖信心满满的说道。 “不过有可能会变形。”赵大山在旁边提点。 “没关系，只要数量足够多，固定的足够结实，那么变形的可能就会更小。”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先搭建起来，让村里的人见识见识嘛。”赵大海在旁边搭话道。 三人一起用力的点了点头。 刚刚看着赵大山来，就躲进了屋子里的招娣，现在正和李小花一起，扒着窗户缝往外看。 “这赵大海来的真不是时候。”李小花捶足跺脚。 “怎么不是时候啊？”招娣问道。 “嗯……你不懂。”李小花看着年龄很小，却是已婚的小姑娘说道。“虽然你结婚了，但你没谈过恋爱呀。” “”啊？结婚……不都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你这话说的……婚姻当然是要选自己喜欢的人了。那父母还有那个媒人哪知道你喜欢啥样的啊！”李小花甩了甩头发，给招娣详细说道：“我看呐，要不就私定终身，要不就私奔，哪个也比媒人靠谱。” “你看白娘子有媒人吗？祝英台也没有？崔莺莺更是没有？我跟你说，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不能听父母和媒人的。就要自己挑！” 说完她飘然而去，留下招娣一脸的震惊和茫然。 李小花虽然已经修成人形，可归跟到底她还是一条鲤鱼。作为一条鲤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从未有过亲人，自是不把父母媒人看在眼里。 “这三个戏的结局，好像也都不太好……”招娣反应过来，这才发现院外赵家兄弟已然走了。 小玖把那碎银子收在自己的匣子里，倒是从里面拿出了四两整银子。 上次酱菜卖的很好，新掌柜托人送来了尾款，也一并订了下一批酱菜的单子。 “招娣，水管这个活实在太精细，我们需要的蒲草箍子的量也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你教了我怎么做，但我还是不放心。” “这些银子算你的工钱，你和我一起把这些蒲草箍子都做完好吗？”小玖把银子放在桌子上，认真的和招娣说道。 “我都已经白吃白住了，你还给我这么多银子。我还有什么脸再住下去啊！这不是要撵我走吗！”招娣不敢置信的看着小九。 小玖笑容不变，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着：“这其中一两是你上次的工钱，剩下三两是这次的。” “我知道你在这儿住，但是包吃住也是工钱的一部分呀，已经从你应得的里面扣出去了。” 她说着把其中的一两银子又放回了匣子里。 继而小玖收起笑容，严肃的看着招娣。 “不是管了你吃喝就可以不给你工钱，你能干多少的活就能赚多少的钱。” “招娣妹子，我给你这些工钱，就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是女人，干活也是能赚钱的！而且你的手艺，非常值钱！” “你在李家干的那些活都是可以挣钱的，是你从未拿过一分的工钱，所以才觉得我给的钱多。” 小玖的声音振聋发聩，如同醍醐灌顶一样。招娣一瞬间，想明白了她一直都在浑浑噩噩的事。 干活是要拿工钱的！而李家，因为有她的卖身契，竟然以给了吃喝为由，无论干了多少活计，从未给过她工钱。 如果如果能拿回卖身契的话……自己也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自己从前带着弟弟，不就是这样过的吗？ “谢谢。”招娣的眼中含着泪水花。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 “买、一、张、床！” 小玖伸伸懒腰活动了活动身体，这两天她们三个挤在一张小炕上，每天起来都是浑身酸疼的。 再不买床，她就要被挤成馅饼了！ 第80章 石屋 第80章 石屋 床买回来以后，辛家的茅草屋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东西，连个落脚转身的地方都难寻了。 连小玖这种身量，进出找东西都经常擦着碰着各种的家具。青丘倒是蛮高兴的，从这个柜子上跳到那张床上，踩在被子上来回蹦跳。 “你给我老实点！小心摔了！”小玖把青丘从床上提溜出来，“就算你平衡好，摔不着，万一把床蹦塌了，你你招娣姐姐睡哪里？” 青丘这才灰溜溜的从屋里跑出去，走出院门时候还不忘回头，伸出舌头给小玖比了一个鬼脸。 “你个小混球……”小玖骂着，气的把手里面的笤帚扔在了地上。 “你们两姐弟的关系还真是越来越好了。”李小花笑道。 “好什么，这孩子越来越皮了，真不知道那些圣贤书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狐狸肚子里去了！”小玖双手插在胳膊里，抱着膀子说道。 “你不觉得他越来越有自信了吗？现在村里面孩子可听他的话了，都快成孩子王了。”李小花最近爱课本多过爱话本，竟拿出诗经来看了起来。 小玖摇摇头，现在青丘去学堂读书的时候，小花经常化形躲在房梁上偷听。说这两个家伙现在有了同窗之谊也不为过，李小花最近越来越向着青丘，这可不行！ 招娣还在院外忙着编织蒲草，小玖路过的时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罐子丢给她。 接过罐子，招娣纳闷的打开，里面是白润油腻的东西，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呀？问着还挺……好吃的。” “猪油膏。”小玖说道，她捏了捏鼻子，醒了醒神。为了这点东西昨晚上偷偷做了一宿，希望能管用。 “哦，是今天要炒的菜用的吗？”招娣把罐子盖上了，放在一旁。 “不是，是用来给你擦手的。”小玖以手扶额，她忘了这里的人多半把油膏当做食用油，忙解释道：“我看后山有一片金盏花开了，就在猪油膏里面加了金盏花液，还有点香粉什么的……总之，你干完活，或者碰水之前就擦一些。” “手上皴裂的口子就会慢慢长好的。”她把瓷罐子拍在招娣怀里，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不许推辞啊！” 招娣本觉得自己并不配用这种东西，可看到小玖的神情，还是眼圈红红的，把白瓷小罐子收进怀中。 小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竹子水管的进度很令人满意，李小花前两天领她去了西渭河畔的一块高地，那里竟然有一间石头搭建的小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我有印象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石头垒起来的，很结实，”李小花指着前面低矮的小屋说道，那石头缝里面都生出了绿色的青苔，摸上去湿滑粘腻。 房顶上竟然是很小片的黑色叠瓦，精致的很。看得出来，原来的主人对这屋子也很是上心。 “这主人倒是有点风雅之气。”小玖站在已经腐朽的门前，望着西渭河水涛涛东去，泥沙如浆般翻滚。“每日望着这种景色，还能气定神闲的生活，就也算个高人。” “虽说水不怎么清澈，但这么看去，还是很有气势的啊。”李小花有些自得的说道，她对这条河还是感情很深厚的。 “我是真没想到这样的河里，竟然还能有鱼。”小玖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小花，深感她的不容易。倒是李小花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玖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 李小花看她轻柔的动作，好奇的问：“早就没人了，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礼貌。在灵山界，也许主人去云游，几百年都不回来。但只要进入别人的家，就要敲一下门。这是为客之道。”小玖说道。其实她在灵山界时候也不怎么遵守这些东西，可到了这举目无亲的人间界，反倒讲究起来。 可能也是她在下意识的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灵山界。 “你们还挺麻烦的。”李小花嫌弃的看着她，却见刚刚还是温柔的敲门的小玖，抬起大脚，一下把那扇腐朽的木门踹倒下。 她的目光瞬间惊诧到了极点，顺着那门一起倒在了地上。 “可惜荒废了很久啊……”小玖拍拍鞋上的泥沙，冲李小花喊道：“愣着干嘛，门也敲了，该进去看看了。” “你们的礼貌……还真特别。”李小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里面还是有些潮湿的，不过不严重。”小玖把落在两人身上的蛛网扒拉掉，发现屋子还是挺空的。没什么家具，锅碗瓢盆、土炕木床甚至连灶台都没有。 “真不像人住的。”二人下了定论。 好在这空地很大，正好能把那个妖力核心的净水桶放在这里。且有石头房屋，遮风挡雨的，没有外界干扰，也不怕木桶腐蚀，或是妖力流失的太快。 又临近河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河水，正好提供了水源！ “有了这地方，就再也不用去井台打水了！”小玖高兴的直蹦高，拉着李小花两人一起欢快的转起圈来。 过了一会儿，李小花先冷静了下来。 “我们还得把那个大木桶都搬到这边来，竹子再搭到村子里……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喝点净水，值得吗？” “值得！太值得了！”小玖毫不遮掩的笑着，“你知道这些水，可以救多少人吗？” “救人？” “水乃健康之本啊！之前我调查过了，孟炉村的人寿命短，生病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穷？”李小花苦苦思索一阵子，说出了答案。 “呃……倒也没错。”小玖想着村里人的吃食，缺油少盐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太好。“但是最主要的，就是喝的水太差了！” “在灵山界，水质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乎到人的健康、粮食的质量、衣服的洁净等等，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仙君都会领着所有的弟子，去给灵山界的水源添加洁净的灵力。这样才能滋养五谷，丰润生命，造福民众。” “所以灵山界的人和植物，灵力要更充沛一点，都是靠着净水啊！” “所以我们一点要把竹子水管搭建成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救一个村的寿命，还不得直接功德圆满？” 第81章 吵架 第81章 吵架 看着小玖继续忽悠，李小花倒是释然。她不太在意那些，也从未奢望什么功德圆满。 再说，功德圆满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好的？自己还想找一位“愿得一心人”的小书生呢！ 不过小玖说的慷慨激昂，她也乐得继续净水。毕竟净水是她们这种水妖天性所驱，自是不会偷懒。 小玖还是接了邻居家的板车，把那个净水核心拖到了石屋内，并在地面依着坡度，开始搭建竹子。 在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竹子搭建的水管系统进度飞速。一根一根的竹子被连接起来，接口转弯处用榫卯技术接好，再套上蒲草编制的箍子固定好。 为了代替铁箍的坚硬度，蒲草箍子做的很多，招娣夜以继日的编织着。 在李家常年接浣洗衣物的活计，她的手在冬天就浸泡在冷水之中，早已生了冻疮。春天一暖，那些冻疮都长着嘴，通红流血。可为了报答小玖，她一直忍着手上的疼痛，继续编织，从没有说过。 还好有小玖给的猪油膏，这姑娘的手才逐渐缓和过来，伤口也在愈合。 这些天，从未有过的笑意，常常出现在这姑娘的眼底。 最后一个蒲草箍子套上去的时候，连小玖都紧张的搓了搓手。 她用两个粗细不同的竹筒做了一个抽拉的开关，一拉开，里面的水就会流出，推上后，水流就会关闭在竹筒里面。 现在，辛家现住的四口人，团团围住一口水缸，水缸的上面正是那根可以抽拉的竹筒。 “你这能行么？”青丘皱着小脸，抬头问小玖。 “要是不行，今晚上洗澡的水就你去挑。”小玖咬牙，搓了搓青丘的头发。 小家伙一听，马上改变自己的立场，见风使舵道：“肯定行啊，我觉得！你和小花都这么天才，绝对没问题的！我这就等着水洗澡。” 开玩笑呢，这一家四口的洗澡水，不得把他给累死了？ 小玖表示这还差不多，伸手拉开了竹筒。 水流“哗”的一声喷溅出来，清水如泉。 顿时……喷了青丘一脸！ 倒是不用打洗澡水了，这直接自己就洗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玖看着青丘在那边吐水，笑的捂着肚子。李小花则是关心的领着青丘去换衣服，而招娣，则激动的蹦了起来。 “咱孟炉村，从没看见过这么清的水啊！”她掬起一捧水，喝了个痛快。“太好喝了，没有土腥气，也不苦，还有点甜呢！” 想到以后不用再去挑沉重的水桶，她由衷的感动到落泪。 倒是小玖没什么激动的，只是一副“跟我混没错的”的表情。 “明天我们加点劲，从咱们家入水的地方，再给赵大婶家也接上几根竹子管。”小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银子。“毕竟，人家可是出钱了呢！” “好的。”招娣点头道。 上次小玖给她的银子，她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有了这一点银钱，自己仿佛有了很大的底气。她正要回屋端个盆来接水，等下好享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不想还没迈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一个稚嫩的童声说道： “你是我的媳妇，快跟我们回家。” 辛家院里面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声音的来处。 “李生根？”小玖有点不确定，随着雪荒过去，很多逃荒的人家也有迁回故里的，村里的小屁孩最近越来越多，一个个都跟泥猴似的看不出个样子。 继而她确定了，这孩子后面跟着那俩厚脸皮的东西——李老三和李氏。 “生根？”青丘换了一身月白的长衫衣服，干干净净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啊？不是说好等下和小毛桃他们去山上玩捉迷藏的吗？” 小玖无语的看着青丘，感觉这件衣服也是保不住了，肯定回来得洗。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孩子嘛，不疯不玩光读书，怎么可以？ “我来接我媳妇。”李生根看上去更想和青丘出去玩，但是被身后的李氏一拽脖领子，只好改口说道。 李家两口子也看着已经养好了伤，又恢复成个劳力的招娣，露出急切的目光。 他们以为和上次一样，骂了打了，无家可归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招娣在外面养好伤，自然会回去。可惜左等右等，万万没想到，招娣竟然在辛家长住了？ 李氏最近肠子都悔青了，没有招娣在家打水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家里又没了零钱进项，又没了使唤仆人。李老三父子自是不会干家务活的，可平日里使唤招娣惯了，一下子只能使唤起自己来。虽是不想动弹，可又不敢不干，到底是白挨了不少的累，又挨了不少埋怨。 她拉不下脸来请招娣回家，倒是怂恿儿子来要媳妇。这下就能名正言顺的把招娣带回家了！李氏美美的想着。 招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踏出院子，跟着李氏他们回去。 小玖拉住她胳膊，一个猛拽，阻止了她的步伐。 “也不羞羞！”小玖用手指在脸比划着，“你们拜天地了吗？请婚帖了吗？过定礼了吗？” “什么都没有，还硬认人家当媳妇！还要不要个老脸，和小脸了？”小玖边说着边走出院子，掐了一下李生根的脸，“赶紧跟青丘一起去后山玩泥巴去！”她给了青丘一个眼神，李小花和青丘上来把李生根架走了。 李生根这高兴的，他根本就不想来找媳妇，他早就想出去玩了！ “小玖姐姐万岁！”李生根内心喊着，没敢叫出声来，怕挨父母的揍。 “你……你这个泼妇。”李氏磨了半天牙，最后憋出一句来。“就算这死丫头还不是我家儿媳妇，但是她卖身契可是在我手里的！她也是我家的人！” “啧啧啧，卖身契啊，多厉害啊！”小玖故意很大声，引得周围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现下不是农忙，人们乐不得出来围观呢。 “都听说有卖身契，谁见过呀？周婶子，你见过吗？”小玖越说越大声，她最近掌握了农村吵架的精髓，正要一试身手。 这李氏正好撞在枪口上！ 周氏下意识的摇摇头，然后反应过来，这不是帮辛家这丫头片子忙了吗！ 完了，这下可掉坑里了。 第82章 李爷爷 第82章 李爷爷 小玖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表示确实知道李家买了个童养媳，可也没人见过招娣卖身契。 “我可跟你们说既没有白纸黑字儿，也没有保人证明，你说赵店卖给你们家了就卖给你们家了，我咋就不信呢？赶明儿告到官府去看看县令老爷怎么判？” “卖身契自然是有的，只是那卖身契还能随身带着？自然……自然是放在家里收起来了！”李氏心虚的说着。 小玖曾经详细问过招娣，到底那张卖身契她签字画押了没有。 招娣摇摇头，当时大家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粮食，哪还能想到字据这些事情。更何况李家也并非什么诗书之家，全家也就李老三认两个字，不是个睁眼瞎。 所以名义上说是有卖身契，实际上就是张纸，招娣咬破手指，用血按了个手印罢了。 如果真的告到县衙去，李家肯定要失去这个劳动力的。可照店一直念着对方是真的给了自己和弟弟一顿饭，也算是救命恩人，所以并未深究过。 只当是自己命苦罢了。 看小玖只是吵嚷卖身契的事情，李老三恼羞成怒，示意李氏直接冲进院子，把招娣拉走。 李氏一想也对，抬脚就想走进辛家院子。 “咣叽！” “啊！” 一扇门平拍在她脸上，李氏吃痛，大叫一声退后几步。脸上刚开始还是麻麻的，继而鼻子上发热。 两条鼻血留了出来。 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婶子也不小心点，我关院门你急着往里闯干什么。”小玖先发制人，在李氏跳脚之前先占了个理。 李氏心里那个冤啊，她刚才是看好了院门大开才往里冲的，谁知道小玖这身手也太快了。 她怎么就算的那么精准，能正好拍自己一脸呢？ 李老三看自己媳妇吃瘪，顿时不干了。趁着李氏和小玖在一旁纠缠，自己一脚踹开大门，进来就把招娣往外扯。 “既然是我们家媳妇，哪有天天在别人家混的道理！” 小玖反身回来拼了命的拉开他的手，无奈还是人小力薄，招娣被往外拖了一段距离。 周围人有起哄的，有谩骂的，还有助威的，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我们家老三和他媳妇是不是在这里？” 大家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衣着还算光鲜的大伯，站在人群外面，疾步走过来。 脸上隐隐的全是怒气。 这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正在拉扯的李老三。 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正反给了李老三两个嘴巴子。李老三嘴上立时起了三尺高的僵痕。 嚯，这下手可不轻。周围人看着都替李老三肉疼。这两口子一向是只占便宜不吃亏，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谁想到，李老三捂着自己的嘴，只是看着那位外乡人，支吾了半天，只是嘴唇动了动。 “哥……”他臊眉搭眼的说道。 哥？好像确实李老三是有两个哥哥，只不过这俩人都被他们两口子排挤出去了，村里人也好些年都没见过了。 看这打扮和年岁，应该是李老三的大哥，好像混的还行嘛…… “我抽你个不孝之子！”李老大抬手又要打，小玖乐得躲在一边看热闹。 “你光顾着在这胡闹，咱爹……咱爹没人照管，为了喝口水，从炕上摔下来了！” “啥？”李老三一时也惊了，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厌弃自己亲爹也很久了。 可要是因为连口水都没喝上而摔死了，自己所剩为数不多的脸面可就没办法维持了。 他之所以非要把招娣找回来，也是为了伺候李老爷子的生活起居。 “你……你怎么能让咱爹住在那种环境里面！”李老大气的满脸通红，只想再抽弟弟几个耳光。 到是招娣，一听说李爷爷摔了下来，二话不说挣脱了小玖的手，往李家方向跑去。 “早知道这样，早骗她说老不死摔了……”李氏嘀咕着，却被李老大的目光所震慑，闭上了嘴巴。 李老三挺胖大个男人，可也只会在女人面前逞威风。被大哥一路提溜着领子回到李家，他连个屁也没敢放。 小玖不放心招娣，也跟着回了李家。一路上李氏不断给她白眼，小玖就当没看见一样，走的大步流星，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天上的积云逐渐汇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在干旱而寒冷的青川县孟炉村，又更显珍贵。 可今天，却并不是人人都欢喜。 尤其是李家。李老爷子摔在地上之后，竟然挣扎着爬出了屋子，躺在了院子的泥地上。 招娣回到李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她哭着奔过去，要把李爷爷扶回屋里。 李爷爷用尽力气在抗拒，他张着嘴，让春雨落在自己干渴了几天的喉咙里。 他只是，只是渴啊！ 什么秽气难闻，什么腹内饥饿，什么儿子不孝。 在这时候，全县闻名的高寿老人，放弃尊严所求的，只是一口水啊！ 迈进院子的小玖忽然摸了摸眼前，今天这雨下的也太突然了，忘了带伞，都进眼睛里面了。 李家老大抢上来，要把李老爷子抬回屋里。 “既然他都不想在我家呆着，不如大哥你把爹接过去享福。”李氏忽然快走了几步，说什么都不让对方进屋。 “我们家这屋子小，吃喝也不好，咱爹是不想跟着我家受苦了，想必是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大哥走了。” “你这个老娘们，怎么这么不孝顺呢！”李老三佯装要打，最后确是雷声大雨点小，落到李氏身上的拳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个敷衍。 李氏得到丈夫的鼓励，变本加厉的撒起泼来。 他们夫妻二人都想趁此机会摆脱这个累赘，李氏这么一演，反倒显得李老三多么为难似的。 此时的雨中，李氏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又是哭喊自己家穷的揭不开锅，又是嚎叫这些年照顾老爷子吃了多少亏，让其余的兄弟占了多少便宜。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长，一声比一声高，非逼着李老大把老爷子现在就抬走。 那李老大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据理力争先让老爷子进屋，再谈以后的事情。 双方僵持不下。 “再不进屋去，爷爷会感冒的。”招娣在一旁，急的眼泪汪汪的。“爷爷岁数大了，可经不起这个。” “没事，他就快解脱了。” 第83章 卖爹 第83章 卖爹 李小花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小玖背后，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小玖早就适应了，倒是招娣吓了一跳。 “小花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惊讶的问道。 “就刚才，你们谁也没在意。”她的语调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忧愁。他们妖怪其实很少想到这个，漫长的生命，生命之后甚至还能再成仙，再再成神……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前方一直招手却几乎永远到不了的终点。 人类则不是。 可李小花作为一条本地的鲤鱼精，实际上对这位长寿的老人，还是很有印象的。 小玖听了那句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李爷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小花姐姐，你是有办法让爷爷好起来吗？”招娣显然误会了李小花的话，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她觉得只要爷爷好起来，哪怕是能自己下地走动，也就不会被自己儿子嫌弃了。 “我有说过吗？”李小花疑惑的看着她。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啊。”明明李爷爷对她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充其量只是没有打骂。 而这孩子却是一直在照顾爷爷的。 这一家人，最希望李老爷子好起来的，竟然是那位和他毫无关系的……买来的孙媳妇。 小玖不得不感叹天意弄人。最偏袒的三儿子，拿到了李家所有的地和房子，偏偏是他视老人为累赘。 上次黑家寨来的时候，甚至想把老爷子丢在屋子里自生自灭。 因果有缘，报应不爽。 看着眼前还在争执兄弟，和衣裳都湿了一半的老爷子，小玖忽然往前走了几步。 “看你们也争执不出个结果，这老爷子也不能淋雨，不如我出个法子？”她询问道。 李氏摸了摸鼻子，到是没说话。 李家老大看来是真的急了，忙施礼说道：“姑娘有何妙法，但讲无妨。” “既然你们都有难处，也都不会照顾老人，不如把老爷子抬我家去，卖给我怎么样？” “我可以让招娣在那边照顾着。”她回身看了眼招娣，招娣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怎么行？招娣本来就是我家的童养媳，要照顾也是她回我们老李家照顾！”李氏又是一顿跳脚，也不让人进屋，全然不顾大家现在还都在小雨之中。 “还说这个？招娣的卖身契呢？这回你能拿出来了？都到你家院里了，还找不到吗？”小玖继续咄咄逼人。 “这……”李氏转了转眼珠，看这里确实也没有了刚才那些邻居，这才回屋，从一个小木匣里面找到了那张薄薄的纸。 她拿着纸在小玖鼻子前面一晃悠，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不是？” “里面就一个手印，你是打算骗我，还是打算改日找人伪造一个卖身契文书，价高的赎都赎不出来？” 小玖一语道破李氏的心机，李氏顿时改口，死不承认自己刚刚拿的是空白契。 “我知道你们家对招娣有一饭之恩，招娣也不打算细究你们家趁火打劫的事情。”她转转手腕，“去县太爷那边也太麻烦，咱们还是别为这点小事给人家添乱？” 李老三自知不占理，到是点头哈腰表示小玖说得对。 “不如你们把李老爷子卖给我，我出十两银子。”小玖说着从身上掏出来白花花的纹银。 不是碎银子，也不是银票。是一整锭的白银，静静的躺在辛小九的手掌之间，沐浴着如银丝般细棉的雨滴。 那摄人心魄的光芒，引到李老三哈喇子都快滴答到银子上了！他光想着啥也不干的老头子竟然能换钱，可是忘了那是他的亲爹。 就在李老三舌头快舔上银子那一瞬间，小玖一握掌，那锭银子消失在他眼前。 “但做买卖，都得有点添头。你们得把招娣的卖身契给我。” “如果不同意，那我就直接带招娣回去了。”小玖一撇嘴，继续说道： “你们可想好了，我这手里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还帮你们解决李老太爷没人照顾的问题，一箭双雕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她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你们如果打算只是强行把招娣带回去，我只能说……林县令、梁主簿、徐衙役，咱县衙里面认识的人可还不少呢。” 上次黑家寨剿匪，林县令对辛小九欣赏有嘉这件事情，在孟炉村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李老三算计着，也许自己强行带招娣回来，人家一找县太爷说话，自己可就人财两空了。 “好，我们同意了。”李氏早就眼馋那锭银子，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他们探讨的时候，李老大捶胸顿足，悔不该当初。却也没有阻止双方的行为。 “我们立字为据！”小玖太知道这些贪便宜的小人了，她信字据永远多过口头承诺。 “防小人不防君子。”她心里嘟囔着，让李家老大和招娣他们先把老爷子抬回辛家。 “给爷爷做碗姜汤红糖水啊！”她在后面远远的嘱咐着。毕竟红糖挺贵的，她怕招娣不好意思给李老爷子用。 又从青丘的屋子里拿出纸笔，找里正做了保人，写了契书，最后让李家老大和老三都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李家无钱无财，无力供养李老爷子，亦无余粮供给高招娣。现将高招娣卖身契并李老爷子一人归为辛小九所有，此后生死病痛，与李家无关。” 轮到小玖按手印，她却皱着眉头不想挨这一下子。只见她从屋里拿出一罐子刚榨出来的甜菜汁，才完成了契书。 “哼，有红颜料，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呢？”李氏嘬着手指头，不满的说道。 小玖到是也不掩饰，直接说：“我看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疼，想来不怕这个。你看，果然你俩不怕疼，直接就咬了。” 怼的两人哑口无言。 那哪是不怕疼，那是急切的想要银子啊！ 小玖故意把银子在手里转了一圈，两人四个眼珠子就追了那一圈。 “嘿嘿嘿，没想到那老头子竟然还能换银子。”李氏和李老三堆在墙角，窃窃私语。 “我也没想到，有人把爹卖了，还这么开心。”小玖把那张几乎是空白的卖身契扔到灶台里，烧了个灰飞烟灭。 第84章 难言之隐 第84章 难言之隐 失了招娣这个劳动力，李家当然有些不甘。但一来能摆脱李老爷子，二来招娣这个乡下丫头，就是卖到别的地方，也给不上十两银子。 眼看着大哥把老爹抬走，李老三揣着银子，嘿嘿的笑了起来。 辛家灶坑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烧的很旺。 小小的一座茅屋里面，现在挤挤挨挨全都是人。 小玖把招娣炖的红糖姜水一人分了一碗，春日淋雨，极易感冒，喝点红糖姜水发发汗，倒是省了医药费。 甜滋滋的，生姜味道很浓，养生又健康。 连李小花都喝了一碗。 李老大把碗放下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泪水却掉进了空空的碗里 “是我不孝啊！”李老大抬起头说道。 那边招娣给李老爷子喂了姜汤，又给他顺了顺气，最后扶着他躺下。 老爷子今天也实属遭罪，这时候也累极了，竟然睡熟了。 或许九十年漫长的岁月，也终于让老爷子练就了这种随遇而安的境界。 “李大伯，你为什么不能把爷爷接过去呢？我看您穿的还挺富贵的……”小玖单刀直入的问道。 “辱没先人啊！我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啊！”李老大突然扑通跪在地上，猛磕起了头，把额角都磕出了血痕。 小玖吓了一跳，连忙拦着，口中不住的喊道：“你可别在我家磕啊，你磕出血我还得擦地！对不起你家先人你也别在我家磕头哇！” 屋里众人纷纷侧目：“……” 李小花、招娣、青丘：“属实没见过这么劝人的。” 倒是李老大，听了她的话，非常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在挤挤窄窄的屋子里摸了个凳子坐下。 “今天多谢姑娘解围，也多谢这位小姑娘帮忙照顾父亲这么长时间。”李老大稳定了下情绪，向二人拱手谢道。 “我并非不想接父亲回去，实在是不能啊……”说到此处，他垂泪哽咽，停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 “我李家三兄弟，年龄相差颇大。三弟是父亲老来得子，父母从小就溺爱非常。” “连说媒，都是举全家之力借债，给人家下的订礼。” “谁曾想，娶了媳妇忘了娘！在那个李氏的枕头风之下，三弟撺掇爹娘把我们给赶出去，说得好听，叫自立门户，实际上就是净身出户啊！” “我不孝，没什么能耐。媳妇身子也不好，离开李家之后无田也无地的，唯有做点小买卖为生。” “媳妇也撑着身子做点活计补贴家用。无奈这家穷，气运也不济。媳妇没两年就走了……” “我只好，只好……”说着他满脸通红，露出羞赧之色。 “只好怎么样了？”李小花好奇的问道。 “……取了一位寡妇，入赘到别家。”李老大的声音特别低，头更是差不多要藏在裤裆里了。“虽是吃穿都有了，可根本不敢说把爹接过去的事情……” “嗐，我还以为你杀人放火了呢。”小玖一脸失望，不就是娶了个寡妇，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吗？ 挺好的。她想，除了看不出来这李老大哪里招寡妇喜欢，剩下可都是喜事。 李小花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悄声说道：“在这里给人当上门女婿比要饭还丢人呢，孩子只能跟女方姓，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看着李老大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这什么破想法呢，也太落后了？”小玖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传统和规矩，在她看来，这些玩意早就应该被埋到土里当肥料。 和粪肥一样臭气熏天，还没营养。 她本来觉得李老大也是个不赡养老人的家伙，对其的脸色上总是带了些鄙夷。现在知道原委，反倒是放松下来。 “你说我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连孩子都跟人家姓……怎么敢把爹也带过去？” “其实这次要不是我连续作噩梦，梦里面娘总骂我，说要不回来看看爹，就把我带走，我压根就不敢跟人家说回家看看的事儿。” 想起那几天的噩梦，李老大还是哆嗦了一下。就算这样，他也是求了媳妇很久，才给了他几天时间，回乡探亲。 完了还要马上回去，不能耽搁。实际上自己现在就该启程回去了，只是实在不放心老爹，才拖着没走。 小玖白了李小花一眼，她这托梦术虽然比从前精进了，可是怎么也没调查好李老大的背景就施法了？ 合着白忙活了？ “我哪知道那大宅子不是他的啊，光看他有妻有子混的还不错了。”李小花也是无奈，只得趴在小玖耳边辩解道。“早知道我就去再找找他家老二看看了。” 小玖摇摇头表示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现在还在安睡的李家老爷子，把李老大叫到了外面。 “李大伯，我说实话，我学过医术。”她严肃的说道，“李爷爷没有几天了，你若是能留在这里给他送终，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不能。”李老大明显吃了一惊，犹豫了起来。“我爹虽说年纪大了，可越是这个年纪越有抻头。连灾荒他都挺过来了，没道理就这两天就走啊……” “我知道了呢。”小玖闭上眼睛，她知道李老大犹豫的原因。 对父母的怨，对兄弟的憎，对命运的恨，人性着实太过于复杂。 也许他是担心父亲，或许他只是怕黄泉之下的母亲真的把他带走，才回乡这一次。 李老爷子什么田产也没留给大儿子，如果留一点点，也许大儿媳妇就不会死。 李老大也就不会完全身不由己的入赘。 她没法去责备人家什么，经历了这些还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 “放心，李大伯，招娣是个好孩子，而且很会照顾人。”小玖送别了李老大，他为了所入赘之家的娘子不疑心，必须连夜往回赶。 李老大走之前，朝着辛家的房子里面招娣的位置，磕了三个头。 那本是丧礼上，本家的致谢之礼。 其中神情，不忍直视。 他走的时候连淋湿的衣服都没有换，因为那新入赘的人家怕他生了私心，连换洗的衣服都没给他带。 并不知道这些的招娣，照顾了李爷爷一整个晚上，连眼睛都没合过。 第85章 遗留之物 第85章 遗留之物 家里凭空多出一个老人，小玖只好和青丘去柴房凑合了一晚上。 好在最近家具比较多，两人拼了凳子做了床，倒也没有受凉。只是睡的腰酸背痛的，起来的时候一阵咬牙。 “早知道变回狐狸睡了……”青丘咕哝着，他最近化形术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小玖却偏偏以家里有外人这个理由克制他，“”总也不让他变回狐狸轻松轻松。 “我比你还累呢！搭的床大半张都被你占了，你睡相还能不能改改了？”小玖戳着他不再光溜溜的脑门说道。 自打青丘上了学，冷夫子就说可以留发了。过去那个青皮西瓜的头型自然是要改改了，小半年过去，青丘的头发倒是长了不少。 “这是哪儿……”正屋里忽然传出一声苍老的嗓音，接着是招娣惊喜的声音：“爷爷！你醒了？我是招娣呀！咱们现在暂时住在别人家呢。” 听后李老爷子竟然并未表示惊讶，只是示意招娣把自己扶起来。 “爷爷，你……确定自己能起来？”招娣犹豫的说道，“您身子一向不好，昨天又……不如多躺着休息一阵子。” 她不忍刺激老人，话只说了一半。 小玖听闻对话，忙走进屋里，帮着招娣一起把李老爷子搀扶起来。 招娣的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神色，李老爷子卧床也有几年了。招娣到李家的时候，李爷爷甚至连便溺都只能在床上完成。 所以李老三两口子才那么嫌弃老人。 今天倒是奇了，看老爷子这动作，虽然迟缓，可却能下床了？ 连说话语气都有力气了？招娣有些欣喜，扶着李爷爷到餐桌边，整整喝了一大碗粥。 “到底还是个孩子。”李小花突然出现。 “你以后出现的时候能不能有点声音？你是鱼也不是猫。”小玖面无表情，头都没转的说道。 李小花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像平日一样拌嘴。只是左右晃晃，又回到了小玖身边。 “就是今天了对么？”小玖问她。 失去了一身灵力，她自看不出人间灵魂的离去。可最近和李小花相处久了，她太知道鱼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李小花点点头。在她眼里，李爷爷的三魂六魄其实都散了，唯有最后的一丝神识还在躯体里，度过这生命的最后一天。 “我现在也是人……真不知道结束了会去向何方。”小玖叹了口气，她还是想灵山界的生活。 李老爷子提出要出门看看，小玖嘱咐招娣不能走太远，就又回到了屋里。 她把围裙扎了起来。 招娣来的这段时间，小玖很少亲自下厨了。这孩子勤劳又聪明，在干活这方面一点就透。 因着最近家里富足，买油和肉都不少。，佐料也管够，招娣做的饭也越来越好吃。 可今天她想着，无论如何，这顿饭还是应该自己张罗的。 “招娣，好孩子。”此时在外面的李老爷子，和招娣坐在辛家后山的坡上面，俯视整个孟炉村。 “现在这村子可真大啊……”李爷爷感慨的说道，“我小时候，这村子只有几户人家，只有从那到那那么大。” 他指点着，宛如一个小孩子在给外乡人介绍自己的家乡。 “我娘亲常在那口井边上打水，可是从不许我过去。我没听，有一次还是掉到井里……” “哈哈，还好我福大命大，最终被邻居救了上来。” “上来之后我娘亲并没有安慰我，倒是给我一顿好打。”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不过娘亲接着就给我喝了一碗红糖姜水，说是驱驱寒气。” “我们家穷，很少吃得起糖，那碗红糖姜水……太甜了，我从来没喝过那么甜的水。即使掉在井里浑身湿透了很久，也不觉得冷，只想着那糖水的好。” “这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爷爷还想喝吗？”招娣问道，“家里还有一些呢，我给爷爷盛一碗去。” 说罢，起身要走。 “算啦，昨天喝过了……也没什么遗憾的。”李老爷子慈祥的笑着，拔了一颗身边的青草，放在鼻子上嗅着。 “好久没闻过了。” “爷爷高兴的话，过几天等山上的迎春开了，我采回来，放到床头给爷爷看好不好？还有婆婆丁，还有李子花，桃花……漫山遍野的花呢。”招娣天真烂漫，光是听她说，就仿佛置身春天的景色里。 “好，好啊。当年你李奶奶，也最喜欢春天的山花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她去采野菜的样子……要是能再看一下……多好。”他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终日活在儿子的嫌弃和儿媳妇的谩骂中，他早就忘记了生活的本来面目。 可惜……他想，真的没法说后悔。老而不死，本来就是儿子们的累赘了。 他给出了自己的所有房子和田地，只求一个安稳到老。 没想到亲生儿子，也竟会凉薄到了如此的地步。 还好身边有这个小丫头，给了他最后的一丝温暖。 他忽然说道：“丫头，爷爷一直挺穷的，还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会不会看不起爷爷？” “爷爷说什么呢？照顾老人，本来就是我们小辈应该做的啊。”招娣扶起李老爷子，往辛家走去。 李老爷子停住脚步，说道：“不急回去。我有个事情跟你说。” 招娣停下来，好奇的看着他：“什么事啊爷爷？” “我把家里的地契和房契都给了老三，可是有点私房东西，让我给藏到了那口井下面。” “爷爷真会说笑话，那井村里人天天打水喝，怎么没见说打上来什么？”招娣咧嘴一笑，只当是老头又糊涂了。 李爷爷摇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不，不在井底，在井壁上。我年少时候，特意凿了个洞放进去的。” “我家三儿子不孝，却也终究是他娘最爱的儿子……唯有那井底的东西，我还做得了主。” “我把那个东西送给你。” 说完，老爷子眼一闭，腿一蹬，直直的向后仰倒，躺在了后山的草地上。 就这么突然的，却又根本就不出人意料的，没有了呼吸。 第86章 或许是真相的猜测 第86章 或许是真相的猜测 李老爷子的丧事办的非常简陋，连棺材也是比较薄的木材，几乎就是在祖坟里面挖了个坑埋进去了。 虽然按照此时的说法，李老爷子是被“卖”了的，进不了祖坟。小玖并没刻意刁难，李老三也假惺惺掉了几滴泪，把李爷爷的尸骨接了回去。 没有操办，也没有一声唢呐。 哪怕在村里，也毫无波澜。 连点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没有引起。李小花在老爷子的坟前叹了口气，拍拍小玖肩膀说道：“儿子不赡养老人这种事情，在村里面挺常见的。虽然像李老三家这么过分的比较少，但是也不算什么空前绝后的大事情。” 而且，人们出于各种物伤其类的感情，都不肯谈论太多。没人能保证自己完全成为累赘的时候，不遭受同样的待遇。 这位李老爷子，活了九十年，见过兴衰，创过家业，最后却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的祖宅外面。 最后一刻，他身边没有一个儿子，却无比的解脱。 招娣哭的眼睛通红，比李老三一家三口要真情实感的多了。 小玖安慰了半天，李小花自告奋勇的去井里把李老爷子留给招娣的东西取了回来。 打开油毡纸的包裹，大家不由得吃了一惊。 井底那么潮湿阴暗的地方，这个木匣子竟然没有一丁点被腐蚀的痕迹。 依然朱红描金，上面画的鸳鸯，还翎毛具现，栩栩如生。 “是大漆的工艺。”李小花看了一眼说道，“是个首饰匣子，看样式是挺多年前的款式了，还这么红艳艳的，确实做工精细啊。” “上面的描金也不错，应该不是寻常东西。” 小玖伸手打开了盒子上的锁，掀开盖子。 立时金光灿烂，差点晃瞎小玖等人的眼睛。 “这首饰不错啊！”李小花眼疾手快，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几件，转身就到梳妆台那里，往自己头上比划。 只见朱漆的首饰匣子里面，放了件金灿灿的首饰，精雕细琢，具是鸾鸟成双的形态，做工也颇为精致。 小玖轻拿一件入手，沉甸甸的，压的很。 “没想到那老李头家这么有钱？用得起赤金的首饰？”李小花把钗环戴到自己头上，虽然衣服还是那件朴素的海浪纹袄裙，可被金光一照，人却显得富贵多了。 “看着可不像普通人用的首饰啊……”小玖疑惑的说道。“而且这么贵重的东西，李老爷子为什么不早说出来？给自己换个更好的生活？我看李家现在所有的家当都加起来，也没有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值钱啊。” “这东西，应该是李奶奶的嫁妆。”李小花臭美够了，又把首饰拿下来。有点嫌弃的还给招娣，还说着：“连颗珍珠都没镶嵌，我也不是很看得过眼。” 小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让招娣拿的更安心一些。 “你怎么知道？”小玖趁着招娣擦眼泪的时候偷偷问道。 “我见过。”李小花心不在焉的说。 她成精也有百年了，见过的新娘子不计其数。时间对于妖精，总是不那么残酷。 “李奶奶的嫁妆啊。”小玖掐着手指头算起来，如果是的话，那起码七十年前了……她算了算，那时候正值前朝更替。有很多前朝的富贵人家，不得不隐姓埋名，躲在山野中过此一生。 也许这位李奶奶是有点来历的人呢……所以李老爷子到死，才敢把自己妻子的东西拿出来，以免在还有知情人活着的时候，招致杀身灭族之祸。 之所以把自己两个儿子都赶出去自立门户，会不会也是为了防范被一夜间灭门呢？ 终究，时过境迁。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他可以放心的把妻子的东西拿出来，酬谢陪伴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旅途的招娣…… 或许李老爷子心里，是把招娣当场亲孙女，希望无依无靠的她能有份不菲的嫁妆 “想什么呢你？”李小花看着呆愣的小玖说道。 “我在想，原来你那么老了啊。我觉得应该改口，叫你奶奶。”小玖开着玩笑，被李小花追打出去了。 只留下招娣，还颤抖着手，把那份心意，重新用布包裹了起来。 她拿着那个小包袱，走到小玖面前，说道：“小九姐姐，我……” “你别想着把首饰送给我，那是李老爷子的心意。我不能收，小花也看不上，你乖乖收起来，以后大婚的日子，做嫁妆带走。”小玖看穿她的心意，在她开口之前就把话截了回去。 “也算不辜负李爷爷把你当孙女看的情谊。” 招娣看着小玖庄重的眼神，这才默默低头说道：“我是听你前阵子说家里太挤了，想要翻修房屋的事儿……想着多换点银钱，你也能轻松点。” “害，这用不着你担心。”小玖从墙角水缸上的竹管里接了一瓢清水，饮了一口，又把剩下的浇在院子当中的野生月季花和金银花上。 这几颗花是她废了很大力气从山里面扛回来的幼苗，趁着春日种了下去，现在还只抽出了绿藤，没打花苞。 “说起来，别人家都是在院子里种一些菜籽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小九姐姐种菜啊？”招娣好奇的问道，“可是咱家好像又不缺菜蔬……”她又疑惑了，“难不成你会变戏法吗？” “对啊，我最会变戏法了。”小玖笑着，打了个马虎眼，把这事儿就给岔过去了。 最近“菜篮子”里面的菜蔬疯狂生长，隔几天她就要往出拿一部分，不然虽然外表看不出来，那荷包却会增加重量。 有几天忙别的事情，晚上睡觉时候，荷包差点没把她压瘪喽。 她不得不趁着夜色跑到院里，揪着荷包底儿往外一倒，噗噜噗噜掉下来一堆胡萝卜、青菜和泡椒什么的。日常吃很够用，多出来的也都让招娣晒干准备做成酱菜卖钱。 现下屋里清水随要随有，如自家开了个泉眼一般方便。招娣又勤快，做酱菜那更是手到擒来。常常一坛菜蔬要过五六遍清水，一点点杂质污泥都没有了，才开始下泡椒和调料。 泡椒和调料没什么变化，可是经过数次水洗，洁净清甜的口感，比原来好吃了可不止一点点。 就是菜蔬的来源，实在难以解释…… 还好招娣不是个爱刨根问底儿的姑娘，打岔过后，就又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第87章 不能免费 第87章 不能 多大的风波，也抵不过生活。 这几日时光过得飞快，播种完毕的农闲日子，在庄稼的嫩苗全部抽出之后，就渐渐结束了。 除草，成为每日农家都要忙碌的事情。 虽然不如春耕时那么争分夺秒，可也是个精细的活计。不能让野草把庄稼的养料抢了去，那就看谁家种田的人更勤快了。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日子，逐渐稳定起来。 小玖家是唯一例外。她把竹子水管接到了稻田里，过两天就换一稻田的新水，能长出的杂草着实不多。 这两天她去看，倒是看到了不少蝌蚪。想来再过一段日子，烧田鸡的美味就会端上自己家餐桌。 最近辛家原本门可罗雀的小院子里，却总是来来往往的不少人。 都是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嫂子小妹什么的。 来，就是为了一件事。 “借点水。” “哎呦，小九啊，你看你家这水咋用不完呢？啥时候用啥时候就有？”刘嫂子一脸谄媚的笑容，拎着桶走进了院子。 “借给嫂子点呗？家里那五个小崽子的衣服洗起来，可费水了！”她嬉皮笑脸的，直接就要伸手去拉那个竹筒。 “啪”的一声，小玖手中的竹棍打到了她的爪子上。这小竹棍是用枯竹子的细细的枝条做成的，原本她是听邻居说陪着小孩子做功课会被气个好歹的，要提前准备好揍孩子的工具，一时起意做成的。 可青丘这家伙实在是太省事了，每次一回家就先完成功课，字也写好书也背完。她有心试试这小竹子，也无用武之地啊。 倒是最近，这根竹棍开了荤。 左邻右舍的村民，看到小玖家方便又洁净的水竟然会从竹筒里自己流出来，便打起了鬼主意。 原来的时候，人人都要去井台打水，就算很累很艰难，可并无别的选择，也就没人觉得是个问题。现下看到小九坐在院子里，就有了水用，很多人就红了眼睛。 无奈当初都是自己拒绝辛小九的游说的，现在只好舔着脸去管人家“借”点水。 经过这半年，大家也接受了过去那个畏缩怕人的小丫头，忽然变成了辛家的顶梁柱这件事情。 只是这位顶梁柱嘴虽然甜，心却不软。 记仇的很，要是赶上她在家，那是一滴水都不会“借”的。如果运气好碰到只有招娣或者李小花在家，倒是能混个一桶半桶的。 人越是尝到甜头，越是想着便捷。这不，刘嫂子即使看见辛小九在院子里，也想上去碰碰运气。 就被小玖一竹棍敲在了手上。 “你这丫头，就算不借给我，也不能打人？”刘嫂子拉长了脸，本来就长的脸现在看上去倒是颇像一头驴。 “那你就看好自己的爪子啊。”小玖刚换了新衣服，碧绿的裙子缠在腰间，显出最近越来越好的气色，和越来越白的皮肤。 “你们借的水，还过吗？没有？” “青丘都知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她冷笑着，“我打个贼，还用废话吗？” “不就是一桶水么！你也不用这么小气？你这水只要拉开竹筒就有，不用也是白不用啊！”刘嫂子揉着自己手上的红印，不甘心的说道。 “我当时也问了您家啊，您不肯花点钱。你看赵大婶家，不就一样也能有水吗？” “可人家也是花了钱的！”她伸手把竹筒关上。“你们这种不花钱还想取水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她忽然变了脸色，又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说道：“如果你每次来打水，都付我十个钱，我就敞开大门欢迎你来。” 她指了指身旁的小茶壶道：“还备下茶水迎宾呢，喝。” “你……你！”刘嫂子只得咬牙，气呼呼的拎着水桶走出去了，还回头“呸”了几声。 小玖不为所动，坐回了院子中的竹椅上。 “生意难做呀！”她嘴角一丝笑意，拿起茶壶自斟自酌起来。 “为什么不给他们啊？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水。”招娣正把新一批的酱菜都贴好那个“玖”字，这批的字都是青丘写上去的，每个都不太一样，有一股稚嫩之气。 “我们又花钱又出力的，凭什么让他们白白就拿走了？”小玖敲了一下招娣的头，“不劳而获久了，会让他们产生错觉的。” 招娣这阵子成长了许多，一下子就理解了小玖的话。 “那以后你不在家，我也不让他们打水了。” “倒也不必。”小玖笑眯眯的，“不让他们知道这竹子水管的好处，我以后上哪收钱去？” 招娣：“……” 最近风和日朗，酱菜生意也不错。小玖决定亲自去镇上送这批酱菜，酱菜生意稳定之后，总是托人送到李掌柜那边，再一起运送到隔壁松江号。因着来往变多，李掌柜的铺子货物种类多了不少，规模也扩大了。 李掌柜更觉得这位九姑娘是个福星，办起事情也尽心尽力的。 小玖除了送货，还打算顺便去镇上问问，翻修房子需要多少银子。 屋子实在太小了，而且茅屋土坯的质量总是让人担心。 再给家里人捎些点心和吃食。 清明踏青的日子就要到了，也好去山上散散心。 说走就走，小玖跟招娣打了招呼，雇了一辆驴车，带着这些坛坛罐罐往青川镇走去。 今日不是大集也不是节假日，李掌柜的杂货铺买较一般，也没有客人。 小玖一进门，就看见李掌柜和伙计在里面闲聊。 “你听说没有？冯家最近有个趣事呢。”消息灵通的李掌柜依靠着柜台，和伙计说道。 “什么趣事啊？咱们哪有老板您消息灵通呢？您快给我讲讲？”伙计也是百无聊赖，听到有趣事，赶紧上前拍马屁，好听个痛快。 “这冯员外啊，买了一只鹦鹉。” “嗨，我还当什么呢。这有钱人家买个鹦鹉玩，不挺多的吗？” “这鹦鹉可有趣了，竟然能唱曲子，还能唱大戏！一只鸟唱的，跟戏园子里面好几个名伶似的，可真切了。”李掌柜兴致盎然的说道。 “据说这冯员外买的时候啊，鹦鹉也不怎么说话，还很蔫。” “冯员外本是为了逗女儿开心，见那鹦鹉可怜，就买了下来。” “嘿，这鸟一拎到家，就突然开口唱了戏！你说有趣不？” 第88章 鹦鹉 第88章 鹦鹉 “那可太有意思了！”小玖听的兴起，跨步进来，直接趴在柜台上，双手捧着脸等着李掌柜往下说。 “哟，九姑娘来啦。”李掌柜和伙计都和她很熟了，很自然的打起了招呼。 “嗯，我来送新一批的酱菜。”小玖把那些绳子捆好的陶罐子往地上一放，伙计忙不迭的给她拿进屋里去。 “你这‘玖’牌酱菜，卖的可是太好了。金老板每次见面都要催一下，这批倒是做的挺快的？”李掌柜笑吟吟的夸赞道。 “是啊，家里现在有个能干的帮手呢。”小玖想起招娣勤快的样子，非常欣慰。 “雇了能干的伙计啊，哎，以后要是有这样机灵的人手，你也给我推荐推荐？”李掌柜撇撇嘴，他的伙计学徒人还行，就是无论手脚利落还是脑袋灵光的程度，都有些令人不那么满意。 “我看小柱子人挺好的，就是现在手生，多磨练着肯定没问题。”小玖眼尖，早就发现搬运完货物的小伙计，正趴在里屋门框上偷听俩人谈话呢，她可不想毁老实人的生计。 再说，很多时候也多亏了这位伙计的照应呢。 “倒也是。”李掌柜点点头。 小玖拿出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小陶罐，塞给李掌柜。 “李伯伯，这是我做的绿酱，可下饭呢，特意给您拿来尝尝。” 李掌柜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这小丫头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只是每次吃了都得被她忽悠着办事，也不知道今天有事有什么相求的。“丫头哇，咱们这么熟了，有事就直说。” 小玖大惊小怪的道：“李伯伯怎么这么说呢，没事我还不能孝敬您点吃的了？这酱啊，做起来费劲，我也没有多少，不能拿出来卖。” “每次酱菜都要搭您家的马车去松江镇，给您运费也不收，还总要麻烦您捎这捎那的。” “这点子酱，就当是我的心意。” 李掌柜看她说的认真，倒也没有推辞，笑了一下，笑纳了貌不惊人的陶罐。 小玖内心嘿嘿一笑，她知道李掌柜有些抠搜。自己走后，这酱说不定要卖到镇上的馆子里去，到时候尝过的人也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 那销量，就不愁了。 再加上不知出处的神秘感，或许能更卖上价钱。 自己和李掌柜也都可从中赢利。 毕竟来人间界这么久，这位李伯伯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 虽然自己也讹了他不少添头…… “咳咳，李伯伯，刚才那鹦鹉的事情，能再跟我说说吗？”小玖见小柱子也忙完了，自己也确实好奇，便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哦，说冯员外那只鹦鹉啊，据说长得不如寻常鹦鹉那么凤羽翠绿的。”他让小柱子斟了茶，边喝边详细说了起来。 要说冯员外对女儿溺爱，也是出了名的。可那冯雨露小姐天生身体就弱，十日里病的倒是有八日，整日汤药不离口，连绣楼也不曾下。 之前为了避灾，去姑妈家住了一阵子。姑妈家也是金奴银婢的伺候着，可这身子骨却更弱了。 回来之后，竟然一病不起。 那冯员外整日以泪洗面，他因着心疼女儿，媒婆说了多少亲事也不满意，就怕别人照顾女儿不如自己精心。 这眼瞅着女儿本来就弱不禁风的身子日渐瘦削下去，大夫也不知请了多少，人参鹿茸也花了大价钱买来日日吃着。甚至还找了些外道之人，看了“邪”病，钱流水一样花出去，也不见什么起色。好在他有些家底，倒也还过得去。 这日女儿病仄仄的，吃的也越来越少。冯员外看着爱女憔悴的样子，忍不住落泪，就在他背身过去擦拭眼泪的时候，女儿说起自己很久没听过戏了，想听昆曲。 现下就想，等不到明天。 因着灾荒，很久没有戏班子来青川镇了，一时间可上哪去请戏班子呢？ 冯员外焦急的时候，有人递了消息，说在市集，来了一位卖鹦鹉的贩子。虽说这些扁毛畜生和戏班子比不了，可给小姐临时解个闷，再慢慢去请戏班子也不迟。 这冯员外现在真是病急乱投医，赶着就出门奔了集市。 集市上果然有一位卖鹦鹉的小贩，也不知他哪里弄来那么多鸟。颜色有嫩如鹅黄的，也有翠若青柳，甚至还有通体雪白的，五彩缤纷，都可人言。 有些能说笑话，有些能唱些小曲，还有一些叽叽喳喳的鸣叫着，让人心情愉悦。 唯独有一只，灰不拉几，毛羽零落，在一旁低头耷拉脑的，没什么精神。 冯员外一时好奇，问这是什么？ 那人回答，也是一只鹦鹉，只是毛色不常见，灰秃秃没什么人稀罕，会叫，但是个滞销货物。若买了别的鸟儿，这只就送给先生也无妨。 若是这两日再没人买，就送进饭店里面去做汤。 冯员外见那鹦鹉眼中竟然有凄婉之意，好似在向他哀求。 他想到家中病榻之上的女儿，也有这样的眼神。 一时胸中热气涌起，付了银子将鸟买下。想着若能行此善举，也是为女儿积德。 周围人都好言相劝，让他买个颜色鲜亮的回去，他却一意孤行，只是又买了一个笼子，将鸟带回家中。 众人无不偷笑他眼瞎又固执。就如同当年夫人以命相抵生下这个女儿，大夫都说成活艰难，是克母克夫的讨债鬼。 他却一直如珠如宝的养了这么多年一样。 谁料回到家中，刚刚把这鸟笼子挂好，还未添食水，那鸟却放声高歌起来。 把家里人都吓了一大跳，这鸟的声音宛若真人，唱的乃是小姐生平最爱的昆曲《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一出戏。 紧接着，就看平日都下不了床的玉露小姐，赤足散发，步履艰难的从绣楼内走了出来！ 虽然虚弱到走几步就要扶着周围的东西，踉踉跄跄的，还是走到那只灰秃秃的鹦鹉边上，听起了曲子。 然后还说自己口渴肚饿，要茶饭来。 冯员外又惊又喜，忙命仆人准备茶点。小姐就着茶点听着鹦鹉唱戏，精神头竟然好了起来。 从那往后，小姐的身体，竟一日好似一日的。逐渐能吃能喝，也能走动了，渐渐都把药断了。 只是每日都得守着鹦鹉，若鹦鹉一日不开口，小姐就憔悴一日。可一旦恢复了，无论是唱曲子还是唱戏文，小姐都会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的守在边上。 而那只鹦鹉，也就这样成为了冯家的新宠。 第89章 不是鹦鹉 第89章 不是鹦鹉 “哇，好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啊。”小玖听李掌柜讲完，不由得拍起了巴掌。 听的入神，她和小柱子都忘了饮茶。 “嗨，这也都是听冯府的张妈说的，她是小姐的奶娘，常来这里采购些东西。”李掌柜笑道，“可那鹦鹉也着实的奇怪。冯举人还请了道长来看过，说是并非什么邪物所化。” “大概这就是善有善报，大家都说这鸟是要报冯举人的救命之恩呢。”李掌柜又补充了一句，正巧有客人来挑选货物，他就示意小玖自己喝茶，自己先去招呼一下。 小柱子也机灵的出去，热络的和客人介绍起货物来。 小玖喝着茶，这次李掌柜的茶还不错，起码……是整根的茶叶，不是沫子。 “那个鹦鹉嘛，我还挺想见识一下的。”她内心想着，打定了主意。 定好生意上的事情，她又问好了冯举人家的方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东西，便朝那边悠然自得的走去了。 青川镇的人口比孟炉村多了不止一点半点，随着灾情逐渐缓和过来，不少的摊贩也出现在集市上。 几日春雨过后，卖蘑菇和野菜的摊子也是不少。 镇上人家的孩子们也跑来跑去的，不用再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下狠手的带走，卖到米肉铺里。 看着一个孩子举着风车从她面前跑过，小玖感受到了平日生活的美好。 如果没有灾荒……生活就应该是这样悠闲而平静的。 冯举人家确实是有点文人的气息，又有钱，修的端的是气派非常。之前去过梁主簿的家，她还以为青石小院就不错了，现下看看人家冯举人，倒是没法比了。 小玖站在人家粉墙黛瓦的院子外面感慨道。 这是冯家祖宅，几代人的努力下，雕梁画栋的，甚是富贵。因着冯举人家乃是书香门第，上面很多梁柱的木雕都暗合书中的典籍。 据说冯老爷子曾有五房妻妾，可只得冯举人这一个儿子。冯举人幼时看姨娘们争宠吵闹，烦恼不休。等到自己结婚，和夫人感情甚笃，端的是郎才女貌，举案齐眉，羡煞旁人。 可没两年，夫人诞下一女后去世。 多少媒人劝冯举人续弦或者娶个妾，都被他打了出去。 他说自己和夫人成亲之时，就立下誓言，此生绝无二心，只娶夫人一人。 如若续弦，这后母对玉露也会照顾不周。 不若这份家私，就留给玉露做嫁妆。 “真是个情深之人啊……”小玖感叹着，并未上前敲响那狮子衔环的大门。 她识相的走到下人出入的后门，跟仆人攀谈了一会儿，称自己是孟里正派来探望冯举人的亲友。 仆人哈哈大笑，他们还记得上次吴光的事情。冯举人宅心仁厚，误会解开之后倒是和孟里正成了朋友。 这乡下朋友来访，还小心翼翼的跟仆人赔着小心。 几瓶迷魂汤灌下去后，哄的仆人心花怒放，给小玖引进了宅内。 反正她一个小丫头，也不可能是什么坏人。仆人心想，把几根新鲜的青瓜揣进了怀里。 这次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拜礼，再说冯举人家里貌似也不缺什么用度。她眼珠一转，从荷包里面现掏出来一堆菜蔬，现场就地取材找了点树枝打成漂亮的篮子。那新鲜的菜蔬在篮子里面有序排布，青椒、青瓜、秋葵和白萝卜胡萝卜相应成趣，看着跟个装满花的篮子似的。 在灵山界，经常有人用各色水果装在篮子里面，作为礼物，叫做“果篮”。小玖现在手上没得水果，只好依样画葫芦，用青菜编了个“菜篮”。 “知道你们城里人啥也不缺，就吃点新鲜的野意儿，也算是我们乡下人家的心意。”小玖这么说着，把篮子拎了进去，又塞给仆人两根水灵灵的青瓜。 这么会做事说话的乡下丫头着实少见，仆人想着，走进屋子给冯老爷报信去了。 小玖在冯家的花院子里逛着逛着，就听见了那婉转的曲调。 “这般姹紫嫣红开遍，都赋予这断壁残垣……”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确实百转千回，声声天籁。若不是听过李掌柜的故事，她绝对以为冯家请了当红的戏班子来此唱堂会。 就是，怎么老唱牡丹亭啊？ 自打来人间界，她可是好久没听过戏文了，真是可惜。这人间界的戏也太不丰富了！小玖遗憾的想着，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花园不大，曲折回廊，花草不少，倒是颇有意境。 转过一块玲珑石，她就看见了那挂在廊下的金丝笼子。 这笼子做的属实精巧，连喂食添水的小罐子，都是玉石雕刻的，可见主人有多喜欢这只……鹦鹉？ 小玖细看了之后，不由得皱眉，天底下没有比这只鸟更不像鹦鹉的鸟了，比寻常鹦鹉小不说，灰不拉几的颜色，带几个稀疏的白花，脑袋上还翘起了几根呆毛。 这是……麻雀吗？ “唱得不错。”她鼓了鼓掌。 那鸟闻声低头看她，忽然停下歌声，扑棱起了翅膀，在笼子里面乱飞，连玉石罐子都撞飞了。 “给姑奶奶我安静点！”小玖插着腰指着那只鸟，“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我就不认识了吗？你就算打扮成这样，也就是一只禾花雀啊！” 那鸟愣住了，连翅膀都忘了扑腾了，直接摔在了笼子底部。 此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跑了过来，看看小玖又看看鸟，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你对我家伶儿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啊。”小玖摊开双手给她看，看见小丫鬟一副要喊人的样子，赶紧说道：“不信你问问这鸟……伶儿。” 她暗中冲着鸟比划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暗示这只鸟，如果不马上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把它变成炸鹌鹑。 那鸟倒是机灵，马上一抖翅膀，又一个立身，站在笼中的杆子上唱了起来。 小丫鬟才狐疑的围着笼子转了两圈，嘟囔着：“好像真没什么事。刚刚伶儿不唱了，正在用餐的小姐饭都不吃了，忙让我出来看看。” “你这家伙，若是我家的客人，还请去前厅拜会老爷。这后花园是小姐会游玩的地方，看你是个女眷就不计较了。” “可千万别吓着伶儿宝贝，小姐现在就指着它活着呢。” 哦？这里面，看来不寻常啊。小玖摸了摸下巴，抬头看看那只……伶儿。 第90章 看病 第90章 看病 丫鬟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鸟笼子，拎着往屋内走去。 小玖则是顺着她指的方向，终于找到了冯家的会客厅。 这房子太大了也不大好，很容易迷路啊！刚刚还在羡慕人家大宅子的小玖现在又倒戈，觉得只要够宽敞就好，千万不要做这么多的回廊和进出门。 对路痴很不友好。 近来女儿的病有所好转，冯举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气，神色也不那么焦虑了。虽然还有隐隐的担心，但总好过女儿在生死线上吊着的焦心。 他这两天心情好转，对访客也十分友善。又听说小玖是特意从乡下过来探望小姐，还送了很多新鲜的菜蔬，忙让家里丫鬟摆上茶水和点心。 点心！ 小玖咽了咽口水，费尽力气，止住了自己想扑上去疯狂大嚼一顿的欲望。 还有正事没办呢！她在心底默默的给自己鼓劲。 一番客套之后，小玖问起了玉露小姐的情况。 “这人现在倒是挺精神的，脸色也好，每日三餐也吃的挺多。”冯举人拈须而谈，眉毛中间却拧成了解不开的疙瘩。 “那为何冯老爷还愁眉不展呢？”小玖看出了他的犹豫，又问道。 “唉，小友不知啊，虽然我女儿精神恢复了，可这人……倒是变得奇怪了。”冯举人叹气说道，“整日也不梳洗打扮，过去喜欢的琴棋书画全都放下了，连最爱的丹青，都架上生尘了。” “披头散发的，丫鬟奶妈给梳头洗脸，也不让。早起就要听那只鹦鹉唱曲，一直听到深夜。丫鬟端上饭就吃，扶起来也会走，可是一句话也不肯和我这个做爹的说。”他的嗓音中都是忧伤。 “玉露差点就走了一趟鬼门关。我想着，可能身体刚刚恢复，脑子有些不清醒也是正常的，慢慢就好了。” “谁知竟然变本加厉，现在只要她醒着，必须听那只鹦鹉的歌声，不然就会发疯一样的闹将起来。摔盆砸碗不说，饭也不吃，水也不肯喝，人立时。每日休息，都要伴着那曲子声入眠。”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叹了三四次气，身为一名疼爱女儿的老父亲，他真是思虑深切。 “况且，一只鸟儿能活多久呢……” 虽然女儿的命暂时是保住了，可现在看起来，却也未见轻松多少。 “令爱就是喜欢听戏，不如老爷多请几个戏班子，肯定能比那鸟唱得好？”小玖试探着问道。 “请过了，可是毫无作用。小女根本连听都不听，还嫌弃人家太吵，叫我打出去。”他以手抚膺，长叹道：“那孩子从小习得诗书，从没有如此无礼的时候。” “这可……如何是好啊。”他许久没有敞开胸怀，此刻倒是把陌生的小玖当成倾诉的对象，一吐为快。 “不若让我来看看。”小玖嘴角向上，眼睛眯起，挂上招牌的笑容。“我觉得您家的事情，可是有点不寻常呢。” “我何尝不知道，事出常理，必有妖啊！”冯举人摇着头，“可我前前后后也不知请了多少道长、法师，甚至神婆……都没看出任何问题来。只得说是我命苦罢了……” 到了此刻，他仍不肯把苦难归咎于自己的女儿，也不肯说冯雨露那克父克母的命数。 小玖在心里暗暗点头赞许，看在这位父亲面子上，这个忙她帮定了！ 于是她清清嗓子，换了个语调，说道：“冯老爷可曾听说，咱们县衙梁主簿独子被蛇咬了的事情？” “倒是闻得，外面都传，梁主簿儿子已经不行了，是遇到一位姓辛的姑娘，才化险为夷的。”他心中一动，打量起眼前的小玖。 今日小玖穿着翠色的衣裙，显得活泼了很多。虽然衣着寻常，那精气神，却并不像个普通的乡下丫头。 “莫非……” “正是我啦。”小玖拍拍胸脯，自信的说道。 “你不是姓孟？” “咳咳，”差点忘了，自己来的时候号称是孟里正的亲戚。忙解释说道：“哎呀，一个村里面住着，多多少少有点亲戚的。我也确实管孟里正叫伯父的……” 只不是血亲的伯父而已。她在心里说道。 “在下辛小九，愿为冯老爷解忧。”她大大方方的说道。 冯举人虽半信半疑，可觉得一个小姑娘，量她也没什么歹意，最多就是无功而返罢了。 于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请小玖想想办法。 小玖倒是痛快，马上给出了解决方案。 小玖：“你家有迷药没有？” 冯举人大惊：“你说什么？” 小玖凑上去：“你不是说只有令爱睡着了才能离开那鸟的声音吗？你弄点蒙汗药，给玉露小姐吃了。她安睡了，我才好去看看情况啊！” 冯举人：“……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放心，就是好好睡一觉，就当给小姐养养神，她总熬夜会长皱纹的。”小玖冲着冯举人眨眼。 冯举人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迷药，正常人家哪有呢？不过还是把之前镇上大夫开的安神药拿来了一副。 “这比迷药效果慢很多，但小女服下后便可安睡一阵子。”他吩咐丫鬟把药送到小姐屋里，哄她喝下。 丫鬟瞪了小玖一眼，她倒是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嘱咐着：“你就跟小姐说，要是不喝药，那鸟可就要不唱曲了。” 丫鬟不解，小姐这才刚好一点，怎么又有添乱的？她望向冯举人，见自家的老爷挥挥手，示意她招办。 她这才端着药走回了绣楼。 小玖给冯举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跟了上去。 一路经过不长的抄手游廊，这廊上的斗拱，都彩绘着花鸟。再踏上木质的楼梯，两侧的扶手更是羽墨丹青，精致非常。 甚至绣楼的每一级台阶上，都描绘着绶带鸟。 “步步生莲。”一个小镇上的绣楼，竟然如此用心，真是不多见。 那悠扬的曲调声从上面传来，小玖示意丫鬟自己在门外等待就好。 那小丫鬟一咬牙一跺脚，端着药进了绣房。 小玖趴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姐，这是大夫新开的药，养心的，你喝了罢。” 小丫鬟那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 第91章 不是我 第91章 不是我 “小姐，不能摇头呀。老爷可说了，如果你不喝这药，就把伶儿送走。” “哎哎哎，小姐你慢点，别呛着，这药这么苦……你怎么一下子就都喝完了！” “小姐，我扶你靠坐一会儿。没事的，伶儿在那呢，没事的……” 小丫鬟仿佛哄孩子一般，哄着自己的小姐。 慢慢的，屋里面就没有声音了。 小玖叹了口气，这丫鬟岁数虽然不大，但能看出是对冯小姐一片赤诚忠心的。这冯玉露上辈子也不知道修了多少功德，怎么身边的人都这么照顾她。 “吱扭”一声，云儿闪出身来，把身后的门掩上。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小玖身边，悄声说道：“姑娘，小姐睡了。” 小玖听着那只鸟也终于没了动静，点点头，吩咐云儿在门外等候。 “若我没叫你，你可千万不能进小姐闺房之内啊。” 云儿有点犹豫，之前任何一位道长法师之类的，做法的时候老爷和家丁仆人都在周围。这位姑娘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太多，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小玖说着，轻轻拉开了那虚掩着的木门，门帘上垂下的蚕丝五彩流苏晃荡了两下，随着她禁区的身影，逐渐平静下来。 云儿听话的候在门外。 屋内，只有沉睡的冯小姐、那只小伶儿的鸟，和一脸坏笑的小玖。 “禾花雀，说，怎么回事。”小玖一进来就抱着膀子，歪着脖子，一副地痞流氓的表情看着那只“鹦鹉”。 “别以为这地方没人种水稻，都不认识你这种鸟，我就不知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禾花雀了！” 那鸟刚才唱歌时候还神采奕奕的，现在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是你迷惑的冯小姐？” “你倒是厉害啊，连个人形都不会化，就想学采阴补阳啊？” “你丫的知不知道迷惑人类是大罪？要是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像个茶壶似的，对着笼子里的伶儿指指点点的。 “真不是我。” 那只鸟儿突然开口，打断了小玖的质问。 紧接着，一口鲜血从鸟嘴中呕了出来，喷到了小玖身上。 这太出乎意料了！小玖大惊失色的把鸟笼子摘下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小玖这才发现，为了防止现在冯家最重要的伶儿跑掉，这金丝笼子竟然上了锁？ “啧，又逼我亮绝活。”小玖从怀里拿出来一根竹篾，伸进那个小锁头里面用巧劲儿一别。 她在灵山界时候常常用这一手到处溜达，偷吃点心什么的。 “咔哒”一声，锁落笼开。 小玖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那只吐血的鸟，把它从笼子里拿了出来。 “你可千万别这时候死啊，那我跳进西渭河都洗不清……呃，可能还会更脏。”小玖说道。 那鸟微微闭目，张口道：“暂时未必能死。” “你仔细看看冯小姐。”雀鸟艰难的把它的头朝小姐的方向转过去，“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小玖左顾右盼，拿来一个软垫，把鸟放了上去，鸟闭上了眼睛…… 还好，它的胸脯还一起一伏的，呼吸还算平稳。 小玖这才觑眼看去，发现还在安睡的小姐身边，涌过来一丝不易察觉的黑风。 这风试探着伸出一角，要触摸到床上的小姐。 可由似乎畏惧着小姐身上的什么东西，只在床脚盘旋，不能再往前了。 此时，那只鸟发出一声婉转的鸣叫，那黑风，竟然退却了几步。 却仍然贪恋的在小姐周围，如虫般涌动，不肯散去。 小玖揉了揉眼睛，最近她的眼神越发好了。若非如此，这股黑风，平常人应是看不到的。 她围着小姐转了两圈，渐渐捋清了思路。 “是你一直在保护小姐吗？”她看了一眼正在强撑着站起来的禾花雀，温柔的问道。 “你用尽法力唱曲子，就是为了在小姐身子周围形成一个结界，把那东西隔开对么？只要你一直唱歌，那东西就近不了小姐的身，但是一停下来，那东西就立马上来对么？” “你的妖力不是很多，是拼了命去护着玉露小姐的。这从早上唱到晚上，身体都熬不住了，看，你这喉咙都啼血了。” 小玖说着说着，忽然疑惑的问道：“但是，施法的方式有很多。你一只禾花雀，明明是捉虫子的鸟，为什么非要唱曲子啊？” 她明显的感觉到那鸟哀怨的看了自己一眼，说道：“我，喜欢唱戏啊。” 小玖：“你一只禾花雀不去稻田捉虫，反而在这唱曲子，抢鹦鹉八哥画眉的活儿，你太不务正业了！”她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 “怎么？我还不能有点个人爱好吗？”禾花雀又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我们族群所有的鸟，都只喜欢捉虫，一点情趣都没有。”伶儿抱怨着，“唯有我，从蛋里出来的时候，恰巧在一个昆曲班子的屋檐下。” “那声音实在是太美妙了，身段和水袖……也太美了。”它闭着眼睛充满回味的说道。 “从此，我就立志一定要成为一只会唱昆曲的鸟儿！” “你真是有志向！”小玖撸起袖子，给它比了个拇指。“唱的也确实很好，要是人类，肯定是戏班子的顶梁柱啊！” 禾花雀自幼在族群中受到的都是嘲笑和讥讽，现在遇到小玖的夸奖，倒是有些偶遇知音的感觉。 禾花雀絮絮叨叨的说了下去，小玖这才弄清了事情经过。 这只禾花雀，是有些妖气在身上的。可惜天资虽然聪颖，无奈从出生开始，就不务正业，迷上了昆曲。 日复一日的，竟然渐渐忘记了自己是一只捕食蝗虫的雀鸟，并非可以模仿人类言语的鹦鹉之类，转而张口唱起曲儿来。 起初只是几个不知所谓的音调，逐渐臻入化境，唱的甚至比名伶还要好。 这个漫长的时间过后，它发现自己已经不为族群所容，也不被人类所理解。 听过它唱曲子的人，无不认为它是妖孽，想除之而后快。 它也确实，有了妖的修行。 只好一路北上，离开了禾花雀的栖息地。 第92章 百啭无人听 第92章 百啭无人听 没有鸟儿能懂它，也没有其他族类的欣赏它，而创作了昆曲的人类，更是恐惧它张口。 禾花雀成为了最孤独的吟唱者。只能离群索居，在林深背人之处，唱给自己听。 “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小玖听着听着，替这只鸟儿感觉到了无边的孤寂。 前阵子他飞到了西渭河畔，见那河水浊浪翻滚，千古到今都没有变清。倒有些心绪激动，便放声唱了起来。 没想到远处的小轿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女声叹息。 “唱的可真好啊。”那女子声音虽弱，可听得出是由衷的赞美。禾花雀却一时激动，便跟随着了那轿子一路。 轿子里面便是冯家的玉露小姐，她因着家乡雪灾，为宽父亲的心，要去姑妈家避荒。 冯家小姐金玉其质，又冰雪聪明。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都信手拈来，颇有聪颖之资。 它很是羡慕，又自引为知音。 可这冯小姐，竟是体弱多病，常年靠药吊着命呢。 心疼之余，它跟了玉露小姐几天。发现小姐身体越来越弱，而周身却有一股黑风，越来越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而自己偷偷为她唱曲的时候，那股黑风就会暂时离开小姐的身体。 但只要停下一阵子，那黑风就会继续侵蚀她的生命。 “所以你就混在鹦鹉里面？趁着小姐想听曲的机会，让冯老爷买下来？” “是啊，为了扮的像点，我还给自己涂了颜色，可惜前两日下雨，给冲掉了……”它用嘴梳理了一下羽毛。嘴角还沾染了一点颜色。 “要不是那个小贩贪心，我看你就进了烧烤店了！”小玖戳着它的圆肚子，上面的毛细细软软，和翅膀上的硬羽不同。 “也亏得这边人不怎么认识禾花雀。”小玖点点头，表示幸运。 禾花雀却依然愁眉不展，道：“可我还是没办法治好玉露小姐，我只能让她不那么虚弱，可却变不回从前的那样……我没办法彻底把她身边的黑风祛除。” “你为了她都啼血了。”小玖拍拍它脑袋，“也算仁至义尽了，我把也笼子打开了，等会儿你直接飞走就是了。” 这鸟儿一听小玖的话，本还是躺着休息的样子，此刻扑棱翅膀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说道：“要么我死，我只要还能护她性命，就绝对不会离开！” “我愿为她唱到最后那刻。” 小玖看着本来是胖圆的肥啾，却作出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不由得嘴角翘了起来。 “你呀，还真是痴心。” “不过这事儿，光有你不行，还得我来。”她大大咧咧的，不顾禾花雀的挣扎，把鸟塞回了笼子。 “你知道为什么冯老爷请了那么多的道士和法师，都没有看出小姐身边的毛病吗？” “当然因为那些人都是饭桶！” “也不排除这个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你的能力把那丝黑风遮住了。”小玖在屋里转够了圈，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角，认认真真的看起了冯小姐的脸色。 看上去是精神焕发的红润，在小玖的眼里，却是偷着一股妖异的潮红。 这是被外界强行催化，透支生命的迹象，不是好事。 “你知不知道，你还算不上妖？你现在介于半妖半鸟之间，又用尽了灵力保护别人，所以在这屋里，看不见妖气，也感受不到恶意。” “就像是一张七彩的圆盘，一旦转起来就只能看到白色了。” 肥啾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竟是自己，耽误了小姐的诊治！ “当然你也不用自责，以那些人的水平，就算能看出来，恐怕也解不开这个。”小玖不屑的看着那丝黑风，笑了一下。 黑风仿佛感受到了威胁，连卷起的形状都有一些恐慌。 只见小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颗红艳艳的丹丸。 “啧啧，搁这听我唠半天闲话也不肯跑路。这回，你想跑也跑不了掉了！” 那粒红色丹丸升至半空，金光大盛！ 耀得那只禾花雀都闭上了眼睛。 小玖却不为所动，只是坐在合适的卦位上。 看着那黑风疯狂呼啸着要逃走，换了一百零八种形态和姿势，最终还是被金光牢牢吸住，拖拽回了红色丹丸之内，最后呼啸变成嚎叫，变成哀嚎，变成呻吟，逐渐慢慢没了声音，归于安静。 丹丸似是尤觉得不足，又在空中盘旋了几下，确认屋子里没有黑风了，才收起光芒，落回了小玖手里。 小玖又把这粒丹丸揣回了荷包之内。 目瞪口呆的禾花雀不由得问道：“你这什么法宝？” “大概，是一粒辟毒丹药。”小玖懒得究根溯源，她的生活经验大多来自灵山界，那边有不少金丹妙药的。 只是她从未在意过而已。 “辟毒……”禾花雀不解的嘟囔着。 “你不晓得世间相思可化为毒吗？”小玖也是挺奇怪的，她看着那只正在自我疑惑的鸟说道：“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挺有经验的啊？” “其实我也没谈过恋爱……”禾花雀不好意思的说道。 “和家里那个一样，纸上谈兵的主。”小玖想起李小花，这人今天应该是陪青丘上学去了。 “玉露小姐太美好了。”小玖给沉睡着的冯小姐掖了掖丝绸绣花的被子。 “我想她的倾慕者也很多。”她低声说道，“我们村就有一个，整日白天就做大梦，想娶玉露小姐。还把她脑补成投怀送抱的女子，让一条鲤鱼精钻了空子，给这货折腾个不轻。” “这样的人，青川县不知道有多少个。他们爱慕她，嫉妒她，得不到她，怨恨她……”她在镂空的紫铜博山炉里撒了一点熏香，屋子里面清甜的气息散开，变得没那么压抑了。 “时间长了，这些爱怨憎纠缠在一起，成了一种妖邪之毒。也就是那股黑风，笼罩着那原本得不到玉露小姐，想把她带走。“ “带哪去？”肥啾下意识的问道，自己却也马上知道了答案。 “还用问吗？”小玖握紧了拳头。 “那自然是活人都到不了的，地狱。” 第93章 爱怨憎皆为毒 第93章 爱怨憎皆为毒 “真尼玛没一个好人。”禾花雀沉默了一会儿，骂道。 “现实中他们不敢的，只是想法太过怨毒，才滋生出这么奇葩的东西。”小玖说道，“好在也算一种毒，上次我救梁主簿儿子小命的时候，发现这个丹丸特别好用。” “这个奇葩的玩意儿，看来很怕真情谊。你豁出性命去护着玉露小姐，它就不敢上前。” “可一旦有一点机会，却又要试探着上来夺人性命。” “我观察许久才发现的，若真是什么厉害的大妖怪，我也不敢托大。”她轻拍胸口，也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莽撞。 好在结果挺好的，她看见冯小姐脸上那种红，正在一点点消退。 人却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也许这阵子的经历，对冯小姐来说，仿若大梦一场罢。 可还缺个收尾，才能完美。 小玖嘱咐禾花雀好好休息。因为它的妖力不纯，又使用过度，对冯小姐也造成了一点影响。 这让那只肥啾很是伤心，乖乖的呆在笼子里，还把锁给反锁上了。 “这要是带着出去卖艺，衔旗窜台子，倒是能赚不少钱……”小玖摇摇头，把想法驱逐在脑后。那家伙好歹是个马上就要成妖的，怕不会乐意，嘿嘿。 她走出门，见小丫鬟云儿都快打瞌睡了。看来那黑风的声音，一般人也听不见。 想到辛小九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没什么能耐。难道是自己最近有点修为了？小玖心中一喜，美滋滋的把门关上。 云儿惊醒了，一看天色已昏，有些晚了。 “不要打扰小姐，让她睡一觉就好了。”小玖绷着脸，一副作法结束的神秘样子，对云儿说道。 “给小姐屋里的脸盆装满水，明天醒了也方便好好梳洗一下。” 云儿一下子也被蒙住了，小姐最近睡眠很少，即使吃了安神药，也经常会辗转反侧，忽然惊醒。 不过看着小姐现在睡的倒是安稳，云儿这才点头示意，并吩咐老妈子炖点汤，以备小姐若是惊醒，就可补充一些体力。 “你们家小姐真是幸运，有这么多为她着想的人。”小玖羡慕的说着，她记忆里辛小九的那部分，是完全体会不到这种感情的。 “记得别沾荤腥，有莲子最好。”她又加了一句。 越苦的东西，越能修复这种怨毒造成的伤害。 “姑娘今儿要留宿吗？天色已晚，需要备下客房吗？”云儿看小姐睡的安稳，伶儿也前所未有的安静如鸡，倒是对小玖的话又信了几分。 这说话的语气也好了很多，关切的问小玖要不要住一晚再走。倒是小玖摇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有点收尾，做完了你家小姐才能恢复。” 她走下绣楼，腹内早编好了一通瞎话。只和冯老爷说小姐过了明天必然没有大碍，自己明日再登门拜访。 冯老爷还迷糊着呢，小玖就一溜烟跑了出来。 还好雇到了最后一辆去孟炉村的驴车，把买好的东西放上去，车夫一扬鞭，那驴儿就奋起扬蹄…… 然后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往孟炉村小跑了过去。 走到家的时候，整个村子都黑漆漆的。偶尔有那么一两户油灯亮起，那是比较富裕的人家，女人正在灯下做些精细的活计，或是学子还没有完成课业，正在苦读。 这些亮灯的房屋，说不上高门大户，却也是青瓦砖房的。 唯有一间不同，那就是村子最西边，靠近后山坡上的那户。 明明是茅草房，却也点了一盏油灯。也没人在灯下做活，仿佛就是为了等一个归人似的。 正是辛家的院子。 为这一盏灯，小玖心里暖融融的。家里面的人还是都惦记着她，哪怕只是一天回来的晚点，也特意留着照亮门前路的灯光。 不枉自己给她们带了不少好吃的！嘻嘻。 小玖轻轻推开房门，就见李小花和青丘睡的横七竖八的，招娣只是在新买的那张床上打盹。 见她进来，赶紧起身，去厨房端来一碗姜汤。 “赶夜路冷了，先喝点驱驱寒气。” 小玖也没客气，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李小花和青丘也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看了一眼小九，又放心的躺下了。 家里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幸福。 就是……她咂咂嘴，不放红糖的姜汤有点辣。 “小花，别睡了，来活了。”她把李小花生拉硬拽起来，又嘱咐招娣早点休息。 在招娣疑惑的目光中，她扯着李小花来到了屋外。 “这事儿啊，非你不可呢。”小玖先是一顿吹捧，然后指了指身后的水缸。 李小花只好认命的一头扎了进去。 是夜，玉露小姐做了个梦。 往日她总是在噩梦里面躲藏和奔逃，无论怎么努力挣扎，身后总是有一团令人心寒的黑影追逐着她。 她一个人不停的跑啊，跑啊，只有那婉转动听的昆曲的指引她，让她不落入后面的黑影之中。 而这一夜，正在奔逃的时候，那昆曲声音忽然消失了。 在她绝望之际，却看到了奇迹。 满天星河之下，一位褐衣少年从树上翩然落下，口中曲调，分明就是这些日子陪伴她的牡丹亭。 那少年眉目温润，长身玉立。宽大的褐色袖袍无风自动，微微一笑，是让人动心的样子。 “别怕，以后没事了。”少年把她护在身后，一挥袖子。 这些日子一直如影随形的黑影，竟然如雾一样慢慢化开了。 露出远方晨曦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渐渐暖和了起来。 虽是第一次见面，她却万分熟悉一样的，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谢谢你，伶儿。”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大惊的表情，赶紧背着她做好表情管理。 “原来你知道我是……那个……那个其实我只是托生在鸟儿身上。救了你，我报完恩了，该走了。” “我要成仙去了，你就放了那鸟儿自由。” 冯玉露抬起头，依依不舍的看着少年的脸庞，慢慢点了下头。 她和少年并肩坐在树上，欣赏着朝霞美景。 生机勃勃。 玉露小姐此时并不知道，自己醒来后根本不会记得这个梦。 她只会隐隐想着自己不需要那只“鹦鹉”了，要放飞它，也算积了功德。 和往日的自己，没什么区别。 第94章 名为冯伶 第94章 名为冯伶 “呜呜呜……”禾花雀一脸泪水，落到辛家屋里的柜子上。 “我说，你哭啥呀？”小玖一脸不屑的看着它，“你在镇上能有这里吃得好？喝的好？” “惊蛰一过，咱这遍地都是虫子，纯天然无污染，你想吃啥吃啥。再也不用假装鹦鹉，吃那些素食小米什么的。” “水都是李小花净化过的，干净清甜，没有异味。”小玖借口赵大婶家的竹子水管应该照看一下，打发招娣出门去了。 家里没了顾及，自是放开了说话。 “你们活着，就为了吃喝吗？”禾花雀一脸无语的说道。“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 “你不知道吗？吃吃喝喝，人生乐多。”小玖逗它，“当然，我们也有别的追求。” “什么追求啊？”禾花雀停止了哭泣，问道。 “那就是追求更好吃的点心，更好喝的酒水！”小玖自豪的说道。 禾花雀身子一打晃，从笼子里摔了下来。 “别逗他了。”李小花从梳妆台那边走过来，“他刚刚成妖没多久，禁不住情绪起伏太大。” “我是实话实说啊，吃喝哪里不好了？”她自己在灵山界过了不知多少年，见过沧海也看过桑田，还真就这点爱好是从未改变过。 “别理她，我们要做有文化有品位的读书人。”李小花展开手里拿的书卷，小玖看去，竟是一本《西厢记》。 “？”小玖内心全是疑惑，这看上去一点不像夫子会教的东西。 “嘿嘿，最近课业太重了，偶尔也去书摊那边看个戏本子放松一下嘛……”她挠挠头，说道。 “……青丘没看就行。”小玖比较担心家里孩子的教育问题，至于李小花，她最爱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了。 李小花正表示绝不会带青丘去这种书摊，却见那只禾花雀忽然激动的眼泪涌出了眼睛：“知音啊！这里果然还是有知音的！” “快把那戏本拿过来给我看看。”这鸟用尖尖的嘴巴啄开了笼子，扑棱扑棱飞起来，落在李小花的肩膀上，俩人都沉浸在“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的世界里。 时不时他还张嘴唱两句，依旧是婉转动听。 李小花则在一旁点头鼓掌叫好，俩人配合的真是恰到好处。 “好像……还是挺合群的。”小玖看着，慢慢放下心来。 她还担心总是离群索居的禾花雀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生活呢，虽说是妖，不过看起来，也只是个戏痴啊。 “我说，那只鸟，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禾花雀？”小玖问道。 “我有名字，玉露小姐给起的。”鸟头也没回的甩了一句话过来。这《西厢记》确实好看，文也醉人，曲也优美。 “伶儿？”小玖浑身一哆嗦，觉得肉麻到不能忍，“不行不行，这名字我可说不了口。再说现在你是鸟还能凑合，以后要是能化形成人了，怎么也得有名有姓才行啊。” 禾花雀低头想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倔强的坚决，说道：“那我以后……就叫冯伶。” 小玖沉默了，她懂他的意思。 时间倒回前一日，玉露小姐从梦中醒来。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还是记得那一身褐色广袖的少年。是她的伶儿在噩梦中一直保护自己，最后救了自己。 可是梦中雾气散去，伶儿的身影也渐渐透明，倒是眼前越来越明亮。 她伸手去捞，想要给这个为自己拼命的少年一个拥抱。 只抓到一把虚无。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小姐，小姐，该用早饭了。”云儿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耳畔。 玉露小姐睁开眼睛，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清，这人一醒，就会顿时忘记梦中所有的事情。 甚至近来，她的脑子从未这么清醒过。 云儿过来扶她起来吃饭，她却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在云儿惊喜的眼神中，自己坐到了小轩窗旁边。 那里有一张雕工极其精巧的梳妆台，上面鸾鸟纷飞，繁花似锦。 中间一面满月镀银铜镜，打磨的锃亮，照人特别清晰。 李小花的那张梳妆台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榆木面的饭桌子。 “怎么能不洗漱就吃饭呢，云儿。”她说笑着向镜中看去，却见自己蓬头垢面，头也不知多久没梳，脸也不知多久没洗，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人是谁？”她指着镜子，连自己都没认出来。继而反应过来，赶忙喊着云儿打水来，自己要梳洗一番。 云儿此时倒是佩服起小玖来，幸亏她听了那位姑娘的话，早打了盆水放着。 果然小姐一醒，救嚷着要梳洗打扮。这是几个月以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呢！ “小姐，你终于好了。”她眼中热泪盈眶，自家小姐则是一脸疑惑先洗了洗脸，又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要云儿马上准备洗澡水。 冯家则是忙成了一团。 待小玖赶到冯府，冯举人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作画呢。 看到小玖进来，冯举人不住的给她作揖，感谢她救小女一命。 今早上醒来，小姐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也肯梳洗打扮，也给父亲请安问好，甚至还翻出多日积尘的画卷，又落笔描起了丹青。 “说来也怪，从早上小女起来到现在，那只鹦鹉一直闭口不肯再唱曲子。” “小女也没嚷嚷着要听，只是不解的看着我。” “问咱家买个麻雀干什么。” 冯举人哭笑不得，也不知如何处理，只好把伶儿连鸟带笼子都拎出来，放在了客厅里。； “冯小姐好像不记得前阵子的事情了。”小玖打量着梳洗过后的冯玉露，端的是袅娜曼妙，顾盼生姿。 比生病的时候更要美好。 那种怨毒是积年形成的，现在已经被金丹所吞噬，不用再担心了。 “好像确实……而且身体比之前好多了的样子。”冯举人喜不自禁，自家女儿的身体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有您护着，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化险为夷的。”小玖说道。 父爱如山，天塌亦可擎。 “不过这只鸟嘛……它和玉露小姐的宿缘已了，留在这里也对小姐没什么助益。”小玖笑嘻嘻的看着伶儿道。 “不若把它给我带走？” 第95章 盖新房 第95章 盖新房 推辞了冯举人的谢银，拎着金丝鸟笼以及一套玉石鸟食罐出门的小玖，在冯家的门槛上和伶儿一起回望小姐的绣楼。 冯雨露正在楼上继续描绘那幅自画像的丹青，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从窗户往外望去。 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提起笔，在自己的画像边上，用寥寥几笔褐色，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胖麻雀。 “还挺可爱的。”在一旁笔墨伺候的云儿说道。 小姐优雅的摇了摇头，继续潜心研究画技去了。 而那只肥啾，则出现在孟炉村辛家的小屋子里。 “这只鸟，叫冯伶？怎么会有鸟儿叫这个名字？”招娣大呼小叫的，表示不可理喻。自打小玖烧了她的卖身契，招娣变得活泼了许多。平日除了干活，竟也喜欢起了说说笑笑。 “冯举人家的鸟嘛，他家家丁也都随主人姓。”小玖随口敷衍解释。 “好可爱啊，那它吃什么？笼子门不关上，会不会飞跑了呀？”她关切的问道，又在鸟食罐里面添了水。“这一套小食罐可真精致，我当年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时候，也帮老爷喂过鸟。” “那鸟待遇就够好了，可比起这冯家就差远了。”她学着那位老爷的样子逗弄鸟儿，冯伶一脸高傲的拧过去，把屁股冲着她。 “好像生气了……”招娣憋着笑，跟小玖指着笼子里面。 家里有个宠物，好像也不错啊……小玖觉想。 “没事的招娣，这鸟不用管它。天气好的时候把笼子挂院里树枝子上就成，笼子门也不用关，他会自己找吃的，也认识回家的路呢。”小玖冲着冯伶一眨眼，冯伶叹气的表示接受现实。 “人家可聪明了，还会唱昆曲呢。”李小花补充道。 “哟，那可厉害了。这城里人家的麻雀，虽然长得丑，可都这么能耐呢？” 麻雀，长得还丑……冯伶感觉自己心上凉飕飕的。 扎心了好么！ 说归说，招娣倒是还挺照顾这只鸟儿的，听说是吃虫子的鸟儿，每日不用放粮食，更是稀罕。 顿顿都去添水，清理笼子都很及时。 渐渐的，冯伶也适应了孟炉村的生活。 山林间确实要自由很多，展翅高飞，也可到处高歌。 时不时从辛家院子里传出的唱曲声音，倒也无人在意。 对冯伶来说，真是个好地方啊！况且小玖说，以她的经验，冯伶是刚刚成妖的。留在玉露小姐那边非但不能保护她，还会给她造成极大的困扰和影响。 倒不如跟自己到乡下来，山中适合修炼，也许很快就能修会化形之术。 而且家里还有俩妖精…… 不过刚到辛家的时候他还是吓到了。 这小玖，也没说其中一个是狐狸精啊！ 青丘死死的盯着笼子里的鸟，嘴角淌出了口水。 狐狸本性里面对这种长翅膀的美味大概有着很深的印记，他伸出小胖手去掏那只禾花雀。 直到被小玖胖揍了一顿。 “他已经成妖了，就不是食物了！”小玖口若悬河的教训着青丘，一脑袋包的青丘抱着头在哭泣，恨不得自己能变回原形逃窜。 “该哭的是我好！”冯伶在空中扑扇着翅膀，又想哭又想笑的看着下面的俩人。 最后还是在小玖的强迫下，青丘拉了拉冯伶的翅膀表示友好。 虽然整天鸡飞狗跳的，他还是渐渐喜欢上了这一屋子奇怪的组合。 山中不知岁月，日子一天天过去，禾苗一日日长高。 小玖的酱菜事业做得挺好，每隔半个月都能得一小笔银子。 赵大婶摆脱了打水的苦，整日笑吟吟的，似乎也不太反对自己儿子早上去辛家送劈好的木柴这事了。 随着马神婆发配蛮荒之地，村里面关于小玖的流言倒是少了起来。 后来偷偷打听，才发现之前流言四起的时候，竟是马神婆在村民背后推波助澜。有事没事，都散布小玖是个破鞋的谣言。一般的农家女子，怎么可能挺得住这种事情，往往不是跳河悬梁，也远远的搬走了。 谁想到小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竟然还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呢？ “呸，可真坏，幸好给这货发配了。”小玖知道真相后直叹晦气，果然恶人，就是不能放过啊！ 夏天日头变长，人的衣服也薄了起来。这么多人和一只鸟挤在一个屋里睡，也越发的闷热了。 小玖早早的和李掌柜打听好价格，准备在院子里重新盖三间屋子。 本是打算将这间小草屋翻修一下的，可最后她算了一下价钱，这个翻修竟然比直接盖新房子差不了多少工钱。 一咬牙一跺脚，她决定盖新的！ 选的是皮实耐用的红砖，再刷上白色的石灰浆，配上青色的瓦，在这孟炉村，也算是很不错的房屋了。 她还选了一些飞禽走兽的瓦当，还有鲤鱼样子的屋脊兽。 这些都并非畅销产品，也加不了几个钱，家里面几个倒是喜欢的很。 盖房子在村里面也算是一件大事，需要选好木匠、瓦匠和漆工。 孟炉村的村民本也算有些手艺人，不过工艺一般，只能说在乡下还勉强看得过去。这些人农忙时候种地，农闲时候就各显神通，赚些银子。 灾年的时候大家都找不到活计，刚刚缓过来一点，也没听说那家就能马上盖房子的。 故而多数都是接一些打柜子啊，夏天给老房子的瓦捉漏之类的小活计，赚个仨瓜俩枣的。 一听说辛家要盖新房，这可来了大买卖了！都蠢蠢欲动起来。 比如其实刘大哥就是个木匠…… “辛家妹子啊，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咱这也不是因为孩子太多，穷怕了吗。”刘嫂子拿着两个白面馍馍，上面扎了几根彩绳，来小玖家送礼。 从一进门开始啊，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过，小玖都担心她脸上的肉会不会酸痛。 “要说咱们村的木工活啊，你刘大哥敢认第二，那可没人敢认第一。”刘大哥因为媳妇之前惦记过辛家的地，根本不好意思上门来自荐。 倒是刘嫂子豁的出去脸面，上门名义上是送礼，实际上是打探新房的木匠有没有请好。 再说，小玖心想，她这叫什么豁出去啊，她在自己这儿……哪还有脸啊。 第96章 既往不咎 第96章 既往不咎 本想随便几句话打发走刘嫂子，小玖却想起那日山贼来袭，刘大哥默默背起李老爷子的身影。 她第一次仔细打量了刘嫂子，这人年岁其实不大，如果细看，还能看出年轻时候应是个挺有风韵的女人。但是因为接连生了五个儿子，和终年在田地、家务上操劳，已经没了腰身。 额上有了皱纹，鬓角甚至都冒出了白发，眼睛里闪着一种对财物的饥渴。 孩子磋磨掉她的青春和美丽，五张永远填不饱的小嘴，让她的身心都只剩下欲壑难填的黑洞。 所以无论哪里有什么便宜，她都会冲在第一线，豁出脸面，豁出性命，去给孩子们争取多一口的吃食和未来。 刘嫂子提溜的两个大馍馍还在她手里，刘大哥家其实很久都吃不起细粮食了，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赊过来的。 看着她受到冷落，可还是努力在没话找话，恭维自己的样子，小玖叹了口气。 她不是圣母，可是刘大哥的手艺也确实在村里面是最好的了。 如果赌气请外村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可这住宿和路费，可能也要多上一些。 不若…… 她点点头，说：“嫂子说的对，咱村的木匠活，不找刘大哥，我还能找谁呢？” 一直看小玖没给好脸色，心里越来越打鼓，以为这事儿黄定了的刘嫂子，一下子喜出望外，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咱这礼就免了，回去给孩子们吃。”小玖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刘嫂子的脸上更添了喜色，连眉毛都飞起来了。 “但是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价格咱们要提前说好。”小玖想着那刘大哥也是个闷葫芦，不如先跟他媳妇说明白价钱，也省的之后的罗乱。 刘嫂子更是忙不迭的点头，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小玖好了。 小玖坐下来，拿出房子的图样，又拿来一个算盘。这让刘氏大为惊奇，一般情况下，房子的图样都是由木匠画的样式图。 而且那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宅子才会用到的，一般农村的房子都说好多大，木匠看着造就是了。 所以有的房子过几年扭歪不美观也是难免的。 自己当初就是看上刘家会木匠活，这家里的房屋又是瓦房，比起村里别的房子都更周正，才嫁给刘大哥的。 没想到小玖竟然自己就准备了样式图。 “咱自己家用的房子，不求外表好看，只求结实耐用。又是厢房，我也没那么大的手笔。” “我算了一下，一共用的木料是这些，”她在算盘上拨出一个数字，“给木匠的工钱每天这样，包一日两餐。” 钱给的不算多，可是守家带地的，不用去外村，还能照顾家里。 这还是很合刘嫂子心意的。 小玖又说：“嫂子家大儿子也有十几岁了，如果嫂子舍得，也让他过来帮忙搬搬抬抬的，出个力气，我给这个数。” 她伸手比了个三，三十文钱一天。 “哎呀，这可更好了！”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反正家里那大小子闲着也是闲着，能赚仨瓜俩枣更好啊！何况还能省下一个人的粮食…… “再麻烦嫂子给我介绍个瓦匠。”小玖叹气，既然决定既往不咎，那不如都用村里的乡亲好了。 刘嫂子赶紧倒腾两步上前，给小玖推荐了孟炉村本家，也是孟里正的亲戚，孟来。 “这孩子岁数不大，可从小就跟着叔叔帮工，他工钱便宜，手艺却也不差，最适合咱家这房子了。” 孟来……小玖想起来，这是个长得蛮清秀的孩子。不过平日很少看见他出来，这孩子父母好像都在前几个灾年时候饿死了，现在借住在叔叔家。 倒是个老实人…… “你要找就找孟来，别找他叔。”刘嫂子靠近小玖，看看四周没什么人偷偷，递上了悄悄话。 “他叔叔虽然是个老瓦工，可我看还不如孟来这个娃子。还有，他叔叔经常干活到一半就要喝酒，耽误工期不说，还多白花了钱！” 刘嫂子平日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村里扯老婆舌，倒也算得上是知晓不少内部消息。 “谢谢嫂子了。”小玖露出笑容，又给她送出院门。 一直在树上观察着院子里的冯伶落到了小玖肩膀上。 “你不是打听了邻村的工匠吗？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喜欢这个女的……”他聒噪的说道。 “是呀，可是……”小玖摇了摇头，拨弄了下算盘说道：“反正，价格更合适。” “我就知道，你这个掉钱眼儿里的。”禾花雀一脸鄙视的飞走，打算去稻田里寻找合适的一餐。 最近这只鸟好像越吃越胖了？小玖疑惑的看着肥啾的背影。 她喊了招娣一声，两人往孟来叔叔的家里走去。 孟来叔叔叫做孟永顺，和孟里正是一个辈分的人，同姓多少沾点亲戚。可看他家这离着村口的井水也不算近，看来只是族中的边缘人物。 小玖提了一点最近荷包里面收获的白菜，这白菜不如孟炉村当地的大，可更加白嫩水灵。咬一口脆生生的汁水饱满，放在小篮子里整整齐齐，特别可爱。 辛家离着孟永康家还是有段距离的，一路上不少人都跟小玖打着招呼，小玖也规规矩矩的还礼。 “最近我好像人气挺高的？”小玖知道，流言最严重那段时间，自己就和过街老鼠似的，村里人见了忙不迭的躲开。 最近出来倒是不少人她挥手搭话。 招娣倒是“噗嗤”一笑，说道：“你不知道吗？他们最近被家里的婆娘唠叨够呛，都想和赵家一样，安装个竹子水管呢。” “不过不太想花钱，正打算和你搞好关系，能便宜一些呢。” 小玖锤了一下脑袋：“唉，我是不是忘了告诉村里人，其实这个竹子水管我是不收钱的。但是如果每家都想要，整体做得太大了，就需要铁箍来固定竹子，你编的那个蒲草箍子是不够结实的。” “我收的，就是采购铁箍子的钱啊！”小玖仰天长叹，怎么事情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平时表现的，太会做生意了？”招娣小心翼翼的瞅了她一眼。 “呃……”小玖没想到，原来自己在村民眼中的形象，竟然是这样的？ 第97章 孟家瓦匠 第97章 孟家瓦匠 小玖还在思考要不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孟永顺家。 “竟然有人比我家房子还破？”刚一看见孟永顺家的院墙，小玖就感叹起来。 辛家虽然很穷，可房子、篱笆、院子，该有的还是有的，而且也修葺的完整。只是因为家里人都逃荒去了，才家徒四壁的。 可这孟永顺家……根本就是破败啊。 上次自己挨家挨户走的时候，都没觉得这里面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几根木头，勉强的支撑着一个半截的木门，里面的房子看起来更是可怜兮兮的。 土坯茅草不说，屋顶上的茅草还没多少，感觉外面下雨，里面就得游泳。 院子不小，里面却坑坑洼洼的，稍不留神就要踩进坑里崴了脚。 偌大的院子里除了坑什么都没有，像是村里人家，总会有酱缸、咸菜坛子什么的。 说是瓦匠家，家里连个砖块都没有。 也难怪在村里这么偏的位置上，看起来就够寒酸丢人的。这让外村人看了，得戳里正脊梁骨。 小玖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哪像个有手艺的人家啊？混的也太惨了。 虽然这院子一眼能望到屋里，她还是颇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来子，开门去。”一个醉醺醺的嘶哑声音传来。 屋子里面走出来一名少年，衣服那是补丁摞着补丁，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可洗的倒是挺干净的，头发也整齐的束成一个发髻，看不出蓬乱。 小玖看着这孩子，应该和招娣差不多大。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大的孩子也能算家里的顶梁柱了。 这人长的齐整，手洗的非常干净，干净的感觉和这破败的房屋真是格格不入。 他冲门外的两人一笑，竟露出两个极讨喜的小酒窝。 “你是……孟来？” “是呀，您有什么事儿吗，辛姑娘？”孟来不太常在村里溜达，总是不停的到处接些活计。 雪灾的时候，曾一度叔侄两人一起去逃荒，春天时候才又返回孟炉村的。 他只是偶尔远远的看见辛小九一两次，看这个被村里面妇人称作“不守妇道”的女子，却总是大大方方的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一点不受流言蜚语的影响。 孟来暗中对这个姑娘存了敬意。前些日子听说辛家竟要盖厢房了，对这位年轻却撑起整个家的辛姑娘更为尊敬了。 “这……我家要盖厢房，我听刘嫂子说你会瓦匠，特来拜访一下。”小玖看着眼前景色，虽然觉得刘嫂子不大靠谱，却还是让招娣把礼物递了上去。 孟来看到新鲜的蔬菜，一时间大为开怀，笑着说道：“那是，我家祖上一直都会瓦匠活。” 那怎么自己家房子不盖一下？小玖眉头微皱着，却没问出口。 就在此时，刚刚那个声音又传来了。 “孟来，是有生意来了吗？” 孟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辛姑娘，我叔父当了二十多年瓦匠，你是来找他的？” “请往这边来……对，要小心脚下的坑。” 小玖本想直接说出我就是来找你的，可看着这少年的殷切之意，倒不忍打断了。 既来之则安之。 何况她也很好奇，这有两位还算有名的瓦匠的家庭，为何混这么凄惨。 招娣抓着她的胳膊，两人小心翼翼走进了那间顶上漏雨、四面漏风的房子里面。 屋子真可谓是一地狼籍，然后啥也没有。 家具、桌椅、衣柜统统没有，让小玖梦回刚到人间界辛家的时候。 倒是炕上还有两床被子和一个老头，这点还是比自家强的。 那老头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很久没打理过了。 他打开一个葫芦，闷了两口。 劣质酒的发酵味道直冲鼻子，招娣和小玖都忍不住用手挡在自己的口鼻处。 倒是孟来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这种酒比李掌柜店里最便宜的酒还要劣质，而且喝完了非常头晕呕吐。 小玖不禁怀疑起那床被子上的斑点的来历。 “就是你家要盖厢房？”孟永顺说道，摇头晃脑的，看起来不太清醒。 招娣有点害怕，在她还流浪的岁月里，很多老爷喝醉了都会责打丫鬟，这成为了她的心理阴影。 现在她还是下意识的害怕酗酒的人。 小玖轻轻握住她的手，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让她放心。 “是啊，就是我家。咱村后山坡上最后那家，辛家是也。” “哦哦，老辛那么抠搜，也舍得盖房子？” “不是他，是我要盖房子呢。”小玖说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倒是挺能赚钱的。”孟永顺不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玖。 倒是觉得这个丫头和之前很不一样了，似乎腰板也直了，皮肤也白了呢。 也不像过去那么干巴瘦，而是丰润了起来。 那双眼睛更是晶亮的和黑曜石似的。 村里面人都传辛家的丫头不守妇道，还拐走了老李家的童养媳，倒是挺能赚钱的…… 正好敲他一笔！然后就有银子可以去镇上的赌局翻本了。 “五十两。”他斜着眼看小玖，说了个数字。 “啥？”招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孟来也是大惊，他知道自己叔叔向来是坐地起价，所以现在来找他的主顾越来越少。 眼瞅着夏天的雨季就要到了，如果能接到一个活计赚点银子，把屋顶修修也好啊。 可叔父这一狮子大张口，肯定会把人吓跑的时候。 自己想阻止，却又不好开口。 “五十两？”小玖拧着眉毛，“你不如去抢更干脆。” “呵呵，我还以为你傍上的人多有钱呢，原来也不过是个抠门货。”孟永顺讥讽的说。 “傍上？”小玖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针尖对麦芒，她眼中也透出了鄙夷的神情。 “啧啧，你这人想法可挺龌龊啊。”小玖绕着炕走了起来，眼神居高临下，甚至隐隐偷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嘲讽这项技能，她小玖可是在灵山界就拉满了的！ “你们这种人啊，是有多自卑啊，才觉得女人赚的钱都是不干净的？” 第98章 不要撑着 第98章 不要撑着 “你是媳妇跟人跑了，还是被人仙人跳过？” “还是你自己曾经傍上过什么有钱人？” “你一定是经历过才会这么想的？” “哪家不开眼的姑娘嫁给你，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你看看自己身上的酒臭，简直都要腌入味了，我看你脑子也是被酒泡了。” …… 小玖迈着小碎步，来回的嘴炮输出。其实平日里这些话她也听到过一些，大部分都是村里面的闲言碎语。 除了把爹卖了的李老三，别人也没当面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自己是客客气气给人送生意来，怎么到这破地方还要被个酗酒的窝囊废敲诈和侮辱？ 姑奶奶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小玖越说嘴越顺，招娣和孟来在一旁都耳朵发烧脸发红。 平日总是客气斯文，说话好听的小玖，一旦吵架上头，倒是火力不输村里面的老婶子们。 对面孟永顺的脸也是越来越红，眼睛竖着，似是马上要跳起来打人。 可惜常年的酗酒和赌博，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和意志。 手也哆嗦，嘴也跟不上溜。 “你、你……”他只伸着手向前，完全插不上话。 小玖行云流水的怼完，心情舒畅了不少。 “我有银子，不怕找不到好瓦匠。”说完小玖一个转身，摔门而去。 招娣连忙跟着上去，留下孟永顺一个人在屋里憋的上不来气。 孟来忙上前帮叔父顺气，又是拍后背又是顺胸口，好歹把孟永顺这口气给倒腾上来了。 “叔父，这生意挺好的，咱不应该得罪人家啊……”孟来边给他叔叔捶背边说道。 “咳咳，看她那个样子，就不像个本分的妇人家！和那贱货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孟永顺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的骂道。 孟来不敢吱声，每每叔叔提起婶子，总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叔父收养他的时候，婶子已经不在家里了。那时候叔父的房子，在村里还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屋子。 叔父总是在酒后跟他说，女人都是嫌贫爱富，花言巧语的家伙。 “你婶子嫌弃咱家穷，养不起你这多一张嘴，竟然跟外来的行脚商人私奔了！”叔父如是说道。 从此以后爷俩相依为命，过得挺苦的。 叔父也开始酗酒，好赌，不好好干活，甚至偷了雇主家里的砖瓦出去卖。 导致家里越来越穷，自己从小就出去当瓦匠，可怎么认真努力干活都不行。 堵不上那个窟窿。 孟来叹口气，人穷志短，他得活着。 小玖看见一脸羞涩，却还坚持来敲门的孟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的。 “那个……辛姑娘，我叔父年岁大了，又喝醉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孟来手足无措的接过招娣递来的一杯茶，在这个局促的屋子里面坐下。 虽然小玖刚刚跟孟永顺吵了一架，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怼了人家一次，可她看孟来倒是个老实人，还是以礼相待。 “你叔叔脾气也太差了，难怪都找不到什么活计，谁看了你家那房子能给定金呢？”小玖说道。 “自打婶娘跟外来的商人跑了之后……”孟来小声把缘由说了一遍。 “原来他媳妇真的跟人跑了啊。”小玖瞪大眼睛，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是捅人心窝子了。 她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 此时孟来开口道：“其实瓦匠用不了那么多钱，我认识外面烧砖的窑口。其实他们有些不那么规整的红砖，每次都会折价出售，只是要自己花力气运回来。” “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有的是。”他挺直了瘦小单薄的胸膛，说道。 “厢房的要求应该不那么高，我保证，如果让我们来做泥瓦匠，绝对看不出来是用的折价砖。”说到手艺，孟来的表情一下子自信了起来。 “砌墙，打地基，铺瓦片，我都可以干的。” “那价钱……”小玖沉吟。 “五两银子，如果这边包我们爷俩吃的话，”说到这里孟来喉结一动，咽下口水。“还能少一点。”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招娣忽然从厨房走出来，在他面前放上一碗热腾腾的杂合面面条。 上面青椒咸酱的卤子，虽没有肉，却一样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又把一双筷子擦了擦，放在他手边。 孟来透过热气凝成的水雾，看着招娣温顺柔和的面容，茫然不知所措。 “吃。”招娣就说了这一句话，转身又出去忙活了。 小玖总是说在家里住的，家务平摊。 可招娣忽然得到自由，从童养媳变成自由的人，又觉得小玖家的活比起李家的家务要轻松多了。 所以还是整天屋里屋外的找活来做，勤劳的很。 小玖见劝不住，也就随她去了呢。 没想到一会儿不见，竟然连面都煮好了。 “吃，别客气。”见孟来没敢动筷子，小玖倒是催促起来。 孟来也是饿得狠了，听得小玖说别客气，马上端起碗来，呼噜呼噜就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一脸意犹未尽。 “招娣，再盛一碗杂合面。”小玖忙招呼着，又一碗面放在孟来的面前。 他举起碗一仰脖子，筷子扒拉一下，一大碗面又都进肚子里去了。 小玖目瞪口呆，这……是饿了多久啊。 这杂合面是苞谷面、地瓜面和很少的白面做成的，比较消化，又非常管饱。 这孟来吃到第三碗上，正打算再猛吃下去，却在扒拉面条的时候，看见了碗底。 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个荷包蛋。 孟来把碗放下，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开始慢慢的吃着这碗面条。 小玖看在眼里，心下明了。 虽说现在过了灾荒，可鸡蛋仍然是好东西。 这埋在碗底的鸡蛋，是让孟来慢慢吃饭。 人饿的狠了，突然吃到东西，很容易把胃撑破。 杂合面不好消化，万一吃出个毛病来，就得不偿失了。 做饭之前招娣没想到看着挺精神的小伙子，能饿成这样。 早知道就不做杂合面了，招娣懊恼着。 小玖和招娣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这个有什么过失都往自己身上揽的脾气。 赶紧走进了厨房，拿了几粒山楂做起健脾消食的化食汤来。 第99章 飞蝗将至 第99章 飞蝗将至 “谢谢，但是不用了。”孟来看着眼前的化食汤，打了个久违的饱嗝。 “不喝这个，容易积食，伤脾胃的。”招娣担心的说道。 “不了不了，这一化食，肚子就不饱了。”孟来淳朴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怕你们笑话，这顿吃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下一顿呢。” 招娣期期艾艾的，偷偷扯了扯小玖的衣袖。 小玖会意，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我家厢房的泥瓦活，就交给你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子，“这是定钱，按你说的做，买砖瓦的钱另算。” “每日包两餐，如果做得好，我多给钱。”小玖叹气，“我可以让你带一份饭回去，但是你就别让你叔叔来干活就成。”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酒鬼赌鬼我就来气。” “好的，好的。”孟来忙不迭的答应，实际上他叔父已经好几年没去过主顾家里干活了，只是让自己一个人去忙活。 收钱结账的时候，倒是说孟来年纪小，还未出徒，不能拿钱。他自己从主顾手里拿了工钱之后就去赌场挥霍，十赌九输。 家里才穷的瓦片都买不起。 不过看着银子他倒是摆了摆手，“辛姑娘，你要是放心先支给我定钱，不若直接帮我家采购一些瓦片，花色、样子、材质统统都不重要。” “那要什么？”招娣好奇的问道。 “价格便宜，完整就行。”他苦中作乐的一笑，嘴角露出那两个梨涡。 “若是我得了银钱，又要被叔父拿走赌去了。”他无奈的说着，“要是买成瓦，我忙里偷闲，说不定还能给家里修个屋顶。” “你就不会跟他藏点钱吗？”小玖想着这孩子怕是有点傻。 “叔父收养我不易，我不能做这种事情。”孟来说道，眼巴巴的瞅着刚出锅的番薯。 招娣又给他塞了两个蒸熟的。 “这孩子好像还真有点傻乎乎的……”小玖摸着下巴说道。 “要是我弟弟有他这么能干就好了。”招娣说着，一时间陷入了回忆。 怪不得招娣给孟来又做面条又塞番薯的，原来她是想起自己的弟弟来了。 她多么想端出去的那碗面条，自己弟弟也能吃到撑呢。 小玖拍拍她的肩，万事皆有因果，不能只怪自己。 “嗝，好撑。”冯伶拍拍翅膀，落在了笼子里。 一连又打了几个嗝。 “你怎么也撑的肚子溜圆？”小玖伸出手指戳这只肥啾的绒毛。 “为什么说也……”在山中这几日，或是饮食可口，禾花雀肉眼可见的变的更大一只。 小玖看着在厨房里忙活一家人晚饭的招娣，没有解释。 倒是端了那碗化食汤，放到冯伶面前。 “喝，山楂和乌梅熬的，对嗓子有好处。” 冯伶将信将疑的把鸟嘴插到汤里，品出味道确实还不错，便喝了起来。 “呀，你怎么给鸟喝化食汤呀？能行吗？”招娣见状担心的问道。 “应该没问题，这汤等会儿给青丘留一碗。” 那小狐狸，特喜欢这种酸甜的汤。 近来青丘好像在长身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玖现在倒不怕他吃，就是担心孩子吃多了积食，才从邻居婶子们那边拿了化食汤方子，给他准备上了。 “没事就成。”招娣发现大锅里的水滚开了，又看看日头，李小花和青丘马上就要到家了。 她忙往锅里续了一些面条。 “冯伶，你都吃了什么啊？”小玖逗着禾花雀，它现在充当的职责是家里的宠物。不过是一只不太敬业的宠物，整日东飞西跑的，也不着家。 “就在你们村的苞谷地里面，还有你那片水稻田里。”冯伶站在竿子上来回走动，进行饭后自欺欺人的消食运动。 “哦？吃了不少虫子？”禾花雀食量都不小，可能把肚子撑的这么圆也绝对不容易。 “可不是吗，都是蝗虫，虽然个头不大，但吃了一个又看见一个。我这本性啊，看见食物就一点也不想浪费……” “咣啷”一声，小玖面前的碗碟掉到了地上，她站起来就往外跑。徒留冯伶还在那边嘟囔自己胖了，应该减肥了。 “啥事那么着急啊，饭都不吃……”李小花拉着青丘的手，刚刚走进屋子，就和小玖擦身而过。 小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一样，舒缓不过来。 她头也不回的先跑到自己的那片稻田里，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起来。 稻田旁的竹筒依然流着清澈的水，水稻在没过小腿高度的水中植根生长。 前阵子那些游曳的蝌蚪，都长出了小小的四肢。 小玖顾不得眼前美景，冲到田里把禾苗翻了过来。 两只黄褐色的蚂蚱正在抱着叶子，大口啃噬。 虽说蚂蚱是吃叶子的害虫，农家却并不怕它们，这也是田地里常见的虫子，只要不过多，并不太影响收成。 数量少的时候，大家就眼不见心不烦，都忽略过去了。 小玖则是拿起一只，仔细观察。 满头大汗从她的额头上滚落。 那虫子看着和平日没有区别，可捏上去前胸部的背甲已经增厚，好似一个微微的马鞍形状。 它的肩膀也照一般的蚂蚱宽大，翅膀更是稍长。 “不，不会这么倒霉的。”小玖心中从未有过这么慌张，她一脚踩死了两个虫子，又跑到隔壁的旱田里，挨个查看。 不少人家的旱田里面，也出现了这种有些变化的蚂蚱，而苞谷地更为严重，有些甚至出现了黑黄色的巨大蚂蚱。 小玖逮住那只尚且显得笨拙的蚂蚱，急的泪珠都要掉下来了。 她用手帕把那只蚂蚱包住了，拔腿就往村里跑。 心里面把冯伶一顿臭骂，这个不务正业的死鸟，怎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这个情报呢！ 她太知道这种情况了，这是连仙山界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每当这种时候，五谷仙君就会带领所有的弟子在田地里施法，昼夜不休，严防死守。 因为如若稍有一点携带，让这些恶魔漏网，那仙山界的仙民，就要面临颗粒无收的情况！ 而且那可是有五谷仙君镇守的仙山界啊！现在这又穷又愚的孟炉村可怎么度过这场灾难呢？ 那是……那是……飞蝗将至啊！ 第100章 没人说过 第100章 没人说过 飞蝗，是最可怕的一种灾难。 也是连灵山界都视为大敌的灾难。 在小玖漫长的灵山界岁月中，经历过不下十几次飞蝗过境。 起初小玖一直不理解，看上去能起卦知天象，念咒动风雨，袖内藏乾坤的五谷仙君，怎么那么怕飞蝗？ 经历了几次方知道，飞蝗其实和蚂蚱是一样的东西。在没成灾的时候，看上去不过体态比寻常蚂蚱大一些。 一旦成了飞蝗，便会聚集形成一团巨大的烟雾，遮天蔽日，嗡嗡作响。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们的样子也会变得比普通的蚂蚱更大，更黑更凶残。没有任何一根草能逃脱他们的大口咀嚼之下。 最可怕的是飞蝗几乎没有克星，身上带有毒素，长翅善于飞行，而且一旦出现，数目就是惊人的巨大。 量变最终会产生质变。 与飞蝗斗法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剑仙她也不是没看见过。 有专修医毒的弟子，费尽灵力，漫天撒药，却也没能灭了飞蝗，只好败下阵来。 仙人都如此，凡间界要怎么办？更何况刚刚好不容易挺过去的雪灾，怎么马上又来了蝗灾！ 小玖拼命砸着里正家的门，眼泪飞溅了出来。 “里正叔，里正叔！”她焦急的大声喊着，心内焦急如焚。 里正刚把碗端上，又听见这一一凿门。往外看，怎么又是那个小丫头。 孟婶子正打发孩子吃饭呢，急促的敲门声让她不由得放下碗，出去开了门。 孟炉村的规矩，吃饭时候一般不串门子，有种非要蹭主人家饭的意思。 里正家还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不会计较，一般就添双筷子。 要是穷酸一点的，估计事后要讲究不知道多长时间呢。 “开门，开门啊！” 孟婶子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说到：“啥事儿啊，咋那么着急呢？” “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看看，手都拍红了。”孟婶子打开门，小玖一下扑了个空。 她踉跄几步，直接跪在院子里。 “可不兴这样啊。”孟婶子打趣说道，忙给她扶起来，拍打掉膝盖上的灰尘。 小玖站起来就冲进了堂屋，把手帕丢在正在喝面汤的里正面前。 手帕里的黑大蝗虫一摔之下，漏了出来。 “噗。” “咳咳咳咳……” 里正虽是常年务农，可正在喝汤的时候，饭桌上突然天降一虫，也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好巧不巧，面汤呛到鼻子里，这一顿咳嗽。 小玖没像平日那样上前帮忙顺气，而是急切的说道。 “里正叔，你快看看这个，咱们……咱们要遭蝗灾了！” 里正听到蝗灾，不由得面色一白，赶紧拿起那死掉的蝗虫仔细察看。 半晌，忽然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我还当是啥呢。”里正把蝗虫一掷，“这不就是大点的蚂蚱子吗？虽说看着大一点，可并不是飞蝗。” “飞蝗就是蚂蚱一点点变的啊！”小玖声音里带了点悲怆的说道：“你们不知道吗？”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呢。”孟婶子端了碗野菜疙瘩汤放在小玖面前，“赶上饭口就吃点热乎饭。” “谢谢婶子，我不饿。”小玖推掉那碗汤。 孟婶子摇摇头，说道：“这蚂蚱是蚂蚱，飞蝗是飞蝗。咱种地多少年了，还能不知道吗？” “就是，你这孩子，把我好顿吓。”里正也在边上说道：“那飞蝗翅膀要长的多，个头也更大，捏着也更硬。” “我小时候见过飞蝗，绝不是这样的，你多余担心啦。”说着，孟婶子把那死虫子用抹布扫走了。 看见小玖一脸绝望的样子，里正又劝说道：“况且这天也不热啊。村里面不少老人，都见过飞蝗过境，你可以去问问，这还没到热的时候，怎么可能闹蝗虫？” “这……”小玖真想说，那群老人才见过几次蝗灾啊！自己要比那群老人见识多多了。 要比岁数，整个孟炉村加起来，也未必有她原来大。 可这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啊！ “嗐呀！你怎么就不信呢。”小玖只得跺跺脚，转身离开了。 小玖气呼呼的回到家里，一路上脑中过了八百个弯，也没想出办法应对飞蝗。 “这是怎么了？”李小花带着青丘回到家中，看见小玖无心吃饭，心不在焉的坐在桌子边上，拿着筷子的一头戳桌面。 “你这不行，会教坏孩子的。”她站起来走过去，把小玖手里的筷子拿走。“夫子说，吃饭也要有礼仪的。” “你见过飞蝗没有？”小玖任他她拿走筷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怎么没见过。”李小花的声音一下子消沉下去。 “飞蝗过境的时候，我在河里看着，天上乌压压的一片。” “我见过这里的人们，不惜一年的收成，放火把已经灌浆的苞谷点燃，和飞蝗一起烧死。” “飞蝗只是死了一部分，剩余的又重整队伍，飞向下一片苞谷地。” “而颗粒无收的农家，没了粮食交朝廷的赋税，迎来的只能是全家饿死的寒冬。” “那些人绝望了，跳进了西渭河里。我看见他们的眼睛里，全是不甘。” “那时候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真是太惨了……”她叹着气。 岁月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尤其对于妖怪来讲。 “飞蝗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牵衣顿足捕不能，大枝全空小枝折……”青丘默默放下了手中正在啃的鸡腿，念了一首自己在书上看来的诗词，表达此时的心情。 “小花姐才能有多大？竟然也见过蝗灾？”招娣倒是满好奇的，“我就是听老人说过，蝗灾没办法治。” “一般啥虫子都有点办法，唯独这飞蝗。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往哪里去，也不能吃，吃了就毒死人。”她参与进来，最后一个坐在桌旁。 最近的招娣明显更自信了一些，也敢说笑了，也乐于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小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反应过来，自己组建的这个奇怪的家庭，每个人都在成长。 李小花越来越懂人类的情感，青丘也像个博学的文人，而招娣，则是越来越开朗和有主见了。 第101章 不能放弃 第101章 不能放弃 “不行，我还是不能放弃。”胡乱扒了几口饭的小玖，把碗往桌子上一撂，就又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她这次直奔了赵家。 赵大伯他们已经吃完了晚饭。两兄弟正在院里比划着，锻炼身体。 小玖扒着院墙，连门都没有敲，直接喊道：“赵大伯，赵大伯，如果有蝗灾，有什么办法能应对吗？” 赵家一家四口人扭头看着小玖。她身材不高，刚才听到院内有动静，一着急，猛的一窜扒上了赵家的院墙。 现在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墙之上，看着十分滑稽。 “小心点。”赵大山忍不住出声提醒。 “哎——哎哟。”不说还好，一说小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挂在人家院墙上。 心里一个不好意思，就掉落了下去。 赵大海猴儿似的窜出去，朝着摔了一个屁股墩的小玖一顿大笑。 “还不快扶小九起来。”赵大婶数落着自己小儿子，“真是一点正形没有。” 赵大山本有些担心，可看见娘也在忍不住的憋笑，就放下心来，给小玖搬了个凳子。 小玖倒也没空计较这些，作为她私下认为的村里面最有见识到赵大伯，她十分想知道这老爷子的想法。 如此这般说了一遍之后，赵大山和赵大海也面面相觑。 他俩并未见过真正的飞蝗，也是和招娣一样，只是听过这种灾难的传说。 赵大伯听完，向妻子用眼色示意。 能给夫君当一条腿的女人，自是不一般。赵大婶马上从屋里拿出来个一尺来长的小铲子。 在孩子们的疑惑目光中，她走到院外，铲了铲地皮。 前几铲子还是湿润的颜色，土质也发粘。 没几下之后，便是干燥的可以碾成沫沫的黄土。 赵大婶铲了一铲土，拿回去给孩子爹看。 赵大伯碾了一下里面的土，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老话说的好，旱极必蝗。”他说道，“咱村里老人闲谈的时候也说过，飞蝗都出现在特别热的日子里。” “这几天气温凉爽，也不太热，还下过雨。我刚刚看了屋外的土，上面潮湿，下面干燥，和往年比，确实算不得上干旱。”他缓缓的说着，仿佛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甚至还有点水多。” “按理说，是不会有蝗灾的。”他说的很笃定，小玖心也凉了半截。 “可是，丫头，我觉得你这么焦急，一定有你的道理。”赵大伯话锋一转，又看着小玖点头微笑。 “为什么啊爹？你怎么就知道辛家妹子不是空担心一场？”赵大海凑上钱去，嬉皮笑脸的问道。 “因为你爹和你不一样……我长脑子了。”赵大伯往小儿子伸过来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作出一个里面是空的的动作。 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连小玖都绷不住笑了，焦虑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村里面这阵子的事情，我都冷眼看着了。”他转头问向自己的大儿子。“丫头，你的眼光确实独到。” “就算先人都没发现过飞蝗就是蚂蚱，我们怎么就不能做发现的第一人呢？” “就算有了兆头，可你怎么知道，这些蚂蚱什么时候能都变成飞蝗呢？” 小玖一愣，她发现飞蝗的兆头，一时间急火攻心，竟把这件事情忘了。 她单知道飞蝗马上就要形成，却不知道哪天这种地狱般的景象才会出现在孟炉村。 她顾不得许多，也是为了报答赵大伯对自己的信任，她当场掏出几枚铜钱，起了天象卦。 在场的人都很诧异，却都没有多嘴。 “后天。”小玖心惊肉跳的看着卦象的结果。 “你什么时候还会算卦了……哎呦，娘别拧我耳朵。”赵大海刚探过头来，就被他娘亲拧了回去。 小玖不作解释，只是跟赵大伯说道：“赵大伯，您一定信我。从结果看，后天将会是一个特别特别热的天气。” “刚刚你说久旱必蝗，可见这东西在热的天气更为活跃。我怕……”她咬咬牙，继续说了出来：“后天，咱们村的庄稼就要被虫子吃了，那可就遭大殃了！” 赵大伯转头问向自己的大儿子。 “大山，你怎么想的？” “虫子夜间多会扑亮光，飞蝗说不定也是如此。”一直沉默思考的赵大山忽然说道。 “如果我们在田地的四周挖掘大坑，在坑里点火，夜晚守在那边，趁飞蝗扑亮，将这些飞蝗都烧死或者埋在坑里。” 赵大山的嗓音很低沉，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能够如此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说明他已经思索了很久。 “只要不坐以待毙，即使飞蝗过境，也是有办法抵抗的！” 他看着小玖，眼睛里全是坚定地光芒。 小玖也充满感激的望向他，这人和里正不一样，他一点也没怀疑过自己说的话。 他从一开始就相信自己，只是在想解决蝗灾的方法。 “确实可以，不过在蝗灾来临之前，还有一种方法。”赵大伯缓缓地说道，“我在南方的时候见过。” “什么方法？” 赵大伯摸了摸自己的瘸腿，说道：“如果我不是这条腿不行，就领你们去看看。” “现在老啦，成了累赘了……” “小九啊，你真的有好好看看自己家的稻田里吗？” “若说能救得全村的庄稼，那是挺难的，可你那块……水稻田，却是不一样的。” 他站起身来，接过赵大婶适时递过来的拐杖，和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边的铜盆。 “年轻的娃，你们再回去看看，你会得到答案的。” “我这个老家伙，也只能帮村里人提个醒，信不信，就看他们自己了。” 小玖一愣，一时间没明白赵大伯的话。 赵大婶扶着赵大伯一路缓慢的向村子里走去，赵大伯是不是用拐杖头敲打着铜盆。 他一路喊着：“马上就要闹蝗灾了，各家各户都准备起来！” 此时日落黄昏，天将擦黑。两位老人家的影子在村子的小道上拉的很长。 听到他们敲盆的声音，不少人家都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有人暗骂，怎么就没个消停日子，这又是哪来的谣言说要闹蝗灾呢？ 第102章 方法 第102章 方法 小玖和赵家兄弟站在那片稻田里，仔细的寻找着赵大伯说的那另一种对抗飞蝗的方法。 “这庄稼地能有什么方法啊。”赵大海嘟囔着，“我觉得爹肯定就是在故弄玄虚。” “不会的。”小玖摇头，“赵大伯肯信我的话，不会让咱们做无用功的。” 此时月光如水，洒在稻田之上，那清澈的水映着月亮，微风一吹，波光粼粼。 和其他的旱地完全不同。 像是一地的碎银子。 “这要是真银子就好了啊。”赵大海抬起酸痛的脖子，左右活动着。 三个人为了找对付飞蝗的方法，低头在地里找了许久，脖子都痛了。 小玖也揉着脖颈抬起头来。 “咱孟炉村从古到今，都不能算得上富裕。”赵大海说道，“人常说咱们这青川县，十年倒有七年灾，不是旱就是蝗，不是雪就是荒。” “祖祖辈辈怎么就不出去看看，非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呢。”他露出了纳闷的表情。 赵大海一直想出去闯闯，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父母都不同意罢了。 “哎呀，故土难离嘛。”小玖开解着赵大海，她在灵山界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去外面看看。 “小九，你来看看这里。”赵大山忽然插了一句嘴。 在小玖和弟弟休息的时候，赵大山依旧在默默的观察。 “咦？大山哥，你发现了什么？”小玖附身过去，看赵大山仍旧弓着腰，站在水稻田里。 “轻点，别惊着它们。”他压低声音说道。“别把水弄出声响。” 小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只见田中之水澄澈见底，有几只四条腿的动物，飞快弹吐出舌头，把一些幼小的虫子粘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吞掉。 而竹管流出的清水，正在把黏在禾苗上的一堆卵状物冲刷干净。 “原来竟是这样吗……”小玖内心忽地就释然了，原来赵大伯竟是这个意思。 “因为是水稻田，对么？”她抬起头问赵大山。 赵大山默默点头，说道：“所以只有你家地里的庄稼，受灾才能最轻。” “辛家妹子，哥，你俩在打什么哑谜呀？”赵大海看俩人说了半天也没个解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家的田是水稻，水又好。前阵子来就有很多蝌蚪，现在逐渐长大，都变成四条腿的青蛙和蛤蟆了。”赵大山抖落一只迷路跳到自己脚面上的青蛙，青蛙纵身一跃，消失在稻田地。 “青蛙以飞蝗幼虫为生，把蝗虫扼杀在襁褓中。”小玖接道，“而飞蝗的卵是生在杂草叶子上的，我对比过，我的水稻田原本的杂草就比旱田少很多。而水稻田里的流水，可以把多数的虫卵都冲走。” 如果能用水流在各家各户的田里冲过一遍，不会淹死庄稼，又定可灭了蝗虫的卵，冲走很多飞蝗的“预备役”。 配合赵大山夜晚诱捕飞蝗扑杀的办法，或许这一次孟炉村就会在蝗灾的夹缝中生存下来。 可现在，只有因为心疼媳妇而接了竹子水管的赵家，能用这种方法。 现在临时接竹子，一天之内根本做不到覆盖所有人家。 他们地里的蝗虫，将会势不可挡的聚集起来，化为飞蝗。 小玖灵敏的耳朵里，隐隐听见隔壁旱田地里传来的嗡嗡声音。 像是什么坏东西蛰伏了很久，摩拳擦掌就要闯出去的声音。 小玖仰天长叹，她真的没想到，水管系统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平日看着只是解放了女人的劳动力，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这种因果，也是村里人自己种下的啊。 “疼媳妇的人有福气，真是没错的老话。”小玖也无奈，她不是救世主，能保住自己家的田地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谢谢，大山哥大海哥，你们回去帮我也跟赵大伯说一声，小玖明白了。”小玖沮丧的说着，她没办法解救村里其他人，这是赵大伯想让她悟出的道理。 赵大伯很明白，愚昧封闭的孟炉村居民，可能根本听不进去小玖的建议。 他们一直认为飞蝗就是从别的地方飞过来的蝗虫，不可能承认这些虫子其实早就在自家的田地里蛰伏。 但良心还是让赵大伯敲响了铜盆，做出了预警。 “人各有命，别太难过了。”赵大山看着平日里总是活泼跳脱的身影突然颓唐的表情，也是有些不忍。 小玖振作了一会儿，又变回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大山哥，大海哥，你们两个先回到家里去，准备扑杀飞蝗的事情。”三个人从稻田里走了出来，小玖递给两人一人一条汗巾。 “我没出汗啊？”赵大海拿着汗巾纳闷的说道。 “擦脚的。”小玖提醒道。 “这比我擦脸的还干净呢……”赵大海大吃一惊，被他哥怼了一胳膊肘。 “别客气，在水稻田里泡的久了，要擦干净才好走路的。不然磨出泡，很容易感染。”小玖说道，这里没有灵山界的避水咒，所有人都得赤脚下稻田。 亏得李小花的净化水特别清澈，不然也看不到脚下的情况。泡皱、破皮都是小事，要是有伤口感染化脓，那就危险了。 所以这些钱，她一点也不会省。 赵大山点头表示感谢。 三人擦干脚上的水，往家走去。 “大山哥，要是你们缺少什么挖沟填坑的工具，一定跟我说。”小玖不停的说道，“我在李掌柜那里，还有点面子，先赊着用用也不成问题。” “我家里还有一罐子做菜用的菜籽油，你们等会儿也拿回去。” “要能么多油做什么？” “好点火。”赵大山嘴角微翘，菜籽油是孟炉村能买到的最好的油了。 连吴老二这样的富户，炒菜都生怕手一抖放多喽。 一罐子油，在这里算得上是很珍贵的家产了。 可小九却肯把整罐子油拿出来，只为了能让点火更容易一点。 “都这时候了，还客气什么呀。”三人说着，走到回了村里。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三人先送小玖回到了辛家的院外。 小玖刚跟赵家兄弟道别，转过头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摇摇晃晃的举着手，踮着脚，刚刚从自己家院墙上溜下来。 第103章 蝗将军 第103章 蝗将军 “站住！什么人？”小玖冷不丁一嗓子，那黑影吓了个倒仰，一溜烟跑了。 小玖往前追了几步，没追上。对方还是挺零活的，硬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 “贼？也不太像啊……”小玖思量着，走进了院子。 她只顾思考，没成想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啊，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那人站稳后忙扶住小玖。 “招娣？你还没睡？”小玖也很是奇怪，招娣作息规律，一般睡的很早。 “没，没，我起来解手。”招娣脸腾的一下红了，不过在月光下，并不是很明显。 “哦哦，那小心一点。”小玖看着招娣慌张往茅厕方向走的背影，想到了什么。 茅厕离得比较远，晚上又黑黢黢的，招娣胆子不大，一般晚上不会出来解手。 联想到刚才那个黑影……小玖忙走上去跟上了招娣。 “刚刚有贼扒咱家院墙。”小玖挽住招娣的手，感觉她身体突然一抖，显然是害怕什么。 “刚闹完贼，你一个人去茅厕我不放心，我陪你去。”小玖挽着她，俩人并排走着。 招娣的心里都是感激和愧疚。 小玖因为担心，特意来陪自己走夜路。 可自己…… 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五更天了，小玖听着屋里人的呼吸声，知道今晚上失眠的绝对不是自己一个。 第二天一早，小玖就拖着李小花，在竹子边上捣鼓什么。 “这行么？”李小花看着小玖架起来的东西。 “我也别无他法。”小玖叹了口气，嘱咐招娣这两天多准备不用动火的寒食，如饼子和咸菜条之类的。 还有一些棉被，换洗衣服等等。 这几天可能要住在田里了，小玖想。 她用九牛二虎之力，才拖着那架奇形怪状的竹筒往田里走去。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她看见孟里正正在指挥一群男女老少忙活着，把一些稻草扎的架子从祠堂往外抬。 “里正叔，这忙什么呢？”她随口问了一句。 “哦，小玖啊，你那天不是说咱们要闹蝗灾了吗？老赵也敲盆四处喊着飞蝗要到了，族里面的长老都被惊动了。”孟里正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毕竟他那天斩钉截铁的说过，绝不是闹蝗灾的天气。 可他不信辛小九的话，族里面的长老却非常信任见多识广的老赵。 他既不想坐实蝗灾的消息，吓到刚刚安定的村民，又要应付族里的老头们，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祭蝗将军？”小玖瞪着眼睛，听里正说出这群人正在干的事情。 “对，反正如果真是有蝗灾，咱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法子。”里正指着那个被抬出来的，巨大的稻草扎成的蝗虫。 那虫子做的威武，身上还穿着纸做的铠甲，两只眼睛用红笔点上，通红可怖。 六条粗壮的腿上都绑着兵器，背后的翅膀是用布做的，如大氅一样垂在地上。 看一眼，就觉得“蝗将军”之名，绝对名副其实。 “这东西……”小玖特别想问，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啊，话到嘴边还是演了下去，改成：“这东西做的可真细致，得不少银子？” 里正点点头，这东西一直放在祠堂里面，每次遇到蝗灾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祭祀。 他又拿起成捆的线香，插在那稻草做成的“蝗将军”上，又把成袋子的纸钱元宝拎了出来。 “等下找几个壮丁，把这将军抬出去，点上线香，烧化元宝和纸钱。在田地里巡查一下。”里正吩咐忙碌着的村民说道。 “只要抬出去这尊蝗将军，若是有飞蝗也不敢啃食咱们的庄稼！”村民里面有人说道，大家纷纷附和。 小玖循声看去，李老三和吴老二正起劲儿的抢着抬这个稻草扎成的蝗虫。 这东西要抬着绕村庄和田地走一圈，谁能抬这个架子，是相当光荣的事情。 不去想办法除掉害虫，反而对这飞蝗跪拜上供，求这些连畜生都算不上的虫子放过自己的庄稼，这简直是有那个大病！ 小玖越看越气，转身继续拖拽自己手里的东西。 倒是里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九，你看着赵家兄弟没有？这么重要的祭祀时刻，咋都找不着了？本来村里是打算让这俩精神的小伙子来抬蝗将军的。你瞅瞅那李老三和吴老二，哪有一个能看的……” 小玖心里厌恶，嘴里却脆生生的回答他：“里正叔，谢谢你的好心，可是我也没见着他们呢。” 就是找到了，他们也决计不肯抬这玩意儿的。 本就恨之入骨的东西，不把它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却要祭祀它，还要封它叫什么将军？大山哥和大海哥绝不会是向蝗灾低头的人！ 里正听了小玖的话，倒是点头，忽然又高声喊了一句给在场的村民听：“这祭祀的元宝香烛钱全村平摊哈，过后别忘了交到祠堂这边。” 小玖没有接话，拖着架子渐行渐远。 面对飞蝗，就算村里人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她和赵家兄弟，也必然要挺直脊梁，与飞蝗斗上一斗！ 刚到地里，她就听见周围那悉悉率率的声音更甚了。 那是马上要长成飞蝗的蚂蚱，拼命啃噬作物叶子的声音。 刚刚她一路走来，她看见村民们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学着赵家兄弟在挖深沟。 更多的人只是如平日一样来田地里，除除草，然后拿着元宝香烛，参与到蝗将军的祭祀中去。 很难说他们是相信还是不信，或者只是买一个心安。 “我说，你们这是在忙活啥呀？” 小玖刚把架子安装好，就看见冯伶嘴里叼着一个蚂蚱，落在那跟竹子之上。 蚂蚱的腿儿还在外面，被冯伶两口吞了下去。 “……我这两天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事情，刚刚我总算想起来了，我到底忘了什么了。”小玖一把伸出手，抓住了冯伶的鸟爪子。 “你干嘛？你干嘛？有人抓鸟啊啊啊啊啊啊！”冯伶叽叽喳喳的叫着，他看着小玖脸上的坏笑，总觉得有点大事不好。 “救命啊，救命啊！”他扯着嗓子喊道，可惜在空旷的田野间，一只鸟的声音很快淹没在祭祀蝗将军的锣鼓声中了。 第104章 水龙 第104章 水龙 小玖掐着冯伶那胖到都摸不出来的脖子说道：“快说，你是不是能吃飞蝗？” “那东西有毒……”冯伶的嗓音细的成了一条线，仿佛昆曲中的高腔一样。 “嗯？”小玖又用力摇晃了两下。 “别别别，姐姐，我说还不行吗。”冯伶被摇晃的晕头转脑，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 小玖把袖子紧紧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以免被禾花雀的脚爪划伤。冯伶站在小玖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雀类可以吃一些大型的蚂蚱、还有毛毛虫什么的，至于飞蝗……我都没遇到过，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只是听说人吃了烤熟的飞蝗，会中毒头晕，不断呕吐什么的。” “听人说的？你就不跟鸟交流吗”小玖皱眉问道。 “我比较不合群……”冯伶的鸟脸上都覆盖着羽毛，把表情压的严严实实，没人看得出这只鸟内心是否有磋磨出了悔意。 “而且我是南方的鸟，族群也不在这边。” 冯伶婉的声音宛转动听，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本应是件享受的事情。可小玖听完之后，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却破灭了。 看着小玖低头的样子，冯伶忍不住又说了两句：“你是要做飞蝗吃吗？虽然我觉得蚂蚱很美味，可是人类不一定会喜欢……” “谁说是要用来吃的？” “你还不知道吗？这里马上就要闹蝗灾了！”小玖诧异的看着他，作为一只吃虫子的禾花雀，他也太不敏感了？“不就是你告诉我，最近田里蚂蚱变多变大了吗？我才来查看的，确实是要变成飞蝗了……” “孟炉村的庄稼有大麻烦了啊！”小玖叹息道。 “我还以为你只在意吃喝呢……”冯伶嘀咕着，他这两天在外面玩的自在，没怎么回家，也就没听见小玖和赵大伯关于飞蝗的预警。 他不忍心看小玖这么失落，思索了一阵子，开口说道：“虽然我们不行，但是我听说会飞的鸟类里面，有一种椋鸟，可日食飞蝗两百呢！是蝗灾的克星。” 小玖猛的抬起头，问他道：“能找到吗？” “我……我试试。”冯伶本没什么把握，用后来的说法，他可能有鸟类族群社交恐惧症。可是看见小玖那双晶黑的眼睛里又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还是决定去试试。 “如果能找到，把椋鸟请到这边来，明天开始，就要有蝗虫的盛宴了。”小玖声音苦涩的说道，“就说你请他们吃饭就好。” “呃……”冯伶还想说什么，小玖一甩胳膊，把他甩飞了起来。 “加油啊！一定要找到啊！” “你快把我甩晕了……”冯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为了节省时间，直接飞走了。 小玖走过自己的水田，里面的叶子还是生机勃勃的，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几只饱食的青蛙，在水中游来游去，展示自己健硕的大腿。 她蹲下来，一只手做了个起誓的动作说道：“青蛙老爷们，如果这次能保我稻田不受蝗灾祸祸，我小玖发誓，一辈子尝遍美味，也绝不动田鸡一根指头，就是临到饿死了，也绝不会捉青蛙来吃！” 几只青蛙吐出泡泡，蹬腿划走了，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不远处，那群抬着蝗将军稻草架子的村民，还在挨家挨户的巡视，并索要线香和纸烛的花费。 吴老二和李老三把着那个蝗将军抬的高高的，都快钉在自己头上了，竟然还耀武扬威的，美滋滋的一步三颠，都快和着那鼓乐唢呐的声音跳出花来了。 里正乐呵呵的在旁边鼓掌助兴，后面的村民则都在叫好。 一时间小玖不知道自己这么执着的想要解决这次飞蝗之灾，是真的有意义吗。 她快步走过几片苞谷地，把那群神魔乱舞的村里人撇在后面。 赵家的地里，此时也是一片忙碌。他们兄弟昨天连夜在田地边上挖出几个大沟，里面现在已经铺好了浸透了菜籽油的干松枝，一点火星子就会点燃。 赵大伯正坐在这个坑边上好生看着，以防不经意间意外出现火灾。 赵大山和赵大海此时正在田里面，将竹子水管里面流出来的水装满木桶，一瓢一瓢的逐棵清洗着苞谷上的虫卵。 只是他家田地不少，这一棵一棵的，也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虽然兄弟俩一起忙活的汗流浃背的，成效却并不大。冲洗过的苞谷在茫茫无际的庄稼地里，看上去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小玖和赵大伯打了个招呼，赵大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大山，大海，快过来，看看小九给你们带什么了？”他大声呼喊着，两个儿子一边擦汗，一边拎着桶，从绿色的苞谷叶子闪出了身影。 “这苞谷都快有人高了，是我一路走过来看到的长得最好的庄稼了，此时要是被虫子吃了，也太可惜了……”小玖说道。 这赵家两个儿子确实也是种地的好把式，精于农艺，人更是勤快。同样是苞谷，这赵家地里的，愣是比别人家的高出一个头。 赵大伯也点点头，眼中却是一片坚毅。 “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赵大海蹿出来，一个箭步走到小玖边上，看她没挎着平日经常带着的食篮，脸上立马变得失落了。 “哈哈，大海哥别着急，招娣在家蒸地瓜、番薯，做煎饼和咸菜呢。”小玖倒是不以为意，接着他的话茬说道：“还有一些凉菜什么的，晚一些时候她会送来，管够吃的。” “那还差不多……”赵大海摸摸头，心满意足的笑着走到父亲的边上，摆弄起小玖刚刚费尽力气拖来的东西。 小玖则是走到田边，检查了一下赵家田边的竹筒。因着是旱田，竹筒并没有像辛家地里那样开着，而是被关上了。 当初给赵家田地里安装这根竹子管，是小玖坚持的。虽说旱田不像水稻田那样，总是需要大量的干净的水，苞谷也是耐旱耐热的植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私下觉得，为了预防旱灾，是应该留一根水管的。 这样如果特别干旱的时候，就不用远远的挑水来浇地抗旱了。 赵大伯很赞同她这种未雨绸缪的想法，只是自己家无余钱，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小玖则是找了个借口，说等到真正用上的时候，再说钱的事情，没有收赵家的钱。 没想到不用等到干旱，这蝗灾一来，马上就可以用得上了。 第105章 点火 第105章 点火 “赵大伯，你见过这个的？”小玖看着赵大伯指挥两兄弟把那奇形怪状的竹筒按到了自家的竹子水管上面。 “这个，应该是水龙？”赵大伯不大确定的说道，“这东西我在南方军中时候见过，可你这个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是的，就是水龙，改良版的。”小玖走上前去，帮着两兄弟安装完成，这样水龙就接在了水管上，有了源源不绝的水流。 她抬手把机关销器打开，让水流冲刷着水龙，又看了看角度，用身子挡住赵家父子的目光，偷偷把一绺头发系在水龙之上。 小玖在灵山界的时候，喜欢玩点袖内乾坤的小花招，仙君也懒得跟她计较。真正仙术倒是没学会什么，手却练得非常灵巧，干净利落的，她把李小花带法力的头发捆到了水龙上。 此时的水龙，才是沾染了妖力的水龙。 小玖和李小花费尽心力研究出来的，这根水龙里面刻了特别简单的符文，只有两个字。 李小花的妖力可以让进入水龙里面的水开始不停的旋转，最后在里面形成一个漩涡，增强水的压力。 “这能有什么用啊？”李小花递给小玖一绺头发，心疼不已。 这个咒见水生效，她需要把水龙拿到地里接上竹子水管系统，才能起效。 当时小玖拖着水龙出门，只跟李小花说了三个字。 “冲刷用。” 留下挠头的李小花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 赵大山观察了一下，默默拿起水龙，扳动上面的机关。 “噗呲呲呲呲——”流水似乎被赋予了无穷的力量，如直线一般喷出了水龙前方留出的小孔。 赵大伯也是惊叹，他见过的水龙，乃是军中救火所用的，喷射出的水的已经很高很远了。可小玖这架改良之后的水龙，竟然比他见过的还要远出一倍多！ “这东西……”赵大海先是露出惊呆的表情，马上又开心的蹦了起来！“这东西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就不用一棵一棵的去洗苞谷上的虫卵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举起水龙，随意往田里呲去。 水流呲过的地方，虫卵应声而落，被水流冲走。而因为那水龙的孔非常小，也不会淹到苞谷根，让苞谷受伤减产。 不一会儿，强力的水枪很快冲刷完了赵家的田地，里面虫卵和一些将变未变的蝗虫，十之八九都不见了。 “这个省力多了呀！”抱着水龙的赵大海一时显得非常孩子气，玩的开心起来，也不休息，一鼓作气的去冲刷了自家所有的田地。 “他倒是不嫌沉。”赵大山说了一句自家的弟弟，站在小玖旁边，替她挡住飞溅出来的水滴。 一时间只见翠绿的苞谷叶上滴着水，日头映照在那一弯清泉似的一绺水上，竟然在赵大山和小玖这边的头顶映出了彩虹！ 小玖不由得伸出手去，想把这人间界的彩虹握在手里。 自打来了这人间界，她无时无刻都在提心吊胆的，只为了能活着，能吃上饭，能养得起一家人……灵山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仙童，似乎被她藏在了心底最深处，一有冒头的倾向就给按回去。 人间界活着不容易，每一步都要走的稳稳当当的，有所计较，有所得失。 真想五谷仙君啊……以前无论有什么问题，是瘟疫也好，是飞蝗也罢，都有仙君思考解决办法。 可这彩虹的样子，和仙山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真漂亮啊。 赵大山低头看着她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一丝天真的笑意，呆住了。 若不是飞蝗当前，真的是，很温馨美好的场景…… 太阳西下，小玖猛的摇摇头，把自己从刚才那种放松的心境中拽了回来。 她要保住自己的水稻田，如果可以，也要帮赵家和其他村民想办法。 远远地，招娣挎着小篮子的身影出现在田埂之上。 “哎，招娣做饭就是好吃！” 一群人就地蹲在田埂之上，啃起了煎饼卷咸菜。 煎饼算是一种粗粮细作的饭食，如何用有限的苞谷面和豆子面摊成菲薄浑圆的一张大饼，是个技术活。 全孟炉村也没有几个姑娘媳妇能做的火候恰到好处，味道又地道好吃的。 可招娣能，她做出来的煎饼，软而劲道，十分可口。 和小玖擅长的精致菜式不同，招娣特别能化腐朽为神奇，食材越是普通，做的农家饭就越香。 尤其是到了小玖家之后，没人在做饭的时候看着她有没有偷吃，也没人限制她用多少油和柴火害的她心慌手抖以后，她在厨艺上的天赋完全被释放了出来。 “谁要是能娶了这个丫头，真是天大的福气啊。”同样是送饭来的赵大婶，吃了招娣摊的煎饼，非常感慨。 “娘你做的也好吃。”赵大海忙从娘亲的篮子里也拿出一个贴饼子，大口吃了起来，也吃的十分香甜。 赵大婶被他逗的哈哈笑个不停，赵大山从小话就少，只默默分担父母的重担。 这个二儿子倒是活宝了许多，给她增添了许多乐趣。 这一来一回，夜，终是降临了。 当最后一缕光明消失在山后，那种翅膀摩擦的悉率声，已经不只是小玖一个人能听得见了。 “这声音是……” 现在还守在田埂上的，只有赵家和少数几个抱着半信半疑态度而来的村民。 赵家的田里和辛家的水田里，是声音最小的地方。 剩下其余的苞谷田里面，悉悉率率的声音愈演愈烈，渐渐地已经大到可以盖住人说话的声音。 大家的面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无论如何，除了小玖万分笃定以外，所有人还是抱着最后一丝“蚂蚱说不定并不会变成飞蝗”这样的希望的。 这一丝希望也被那悉率的声音，彻底覆灭了。 大家都不知如何认识好，只有赵大山手中的火折子，在漆黑的山坳里，冒出微微红光。 突然，像是绷着的一根弦断了，悉率的声音静止了。 “嗡”的一声，好似谁给天空撒了一张四散的大网，无数的大个蝗虫好似拔地而起，个个头大腿粗翅膀硬长，果然成了飞蝗！ “点火。”赵大山手中的火折子，像流星一样在夜空中划过，扑进浸透了菜籽油的松针里。 第106章 抗灾 第106章 抗灾 那干松枝子本就是好烧的柴火，又被菜籽油浸泡透了，就等这一个火星星了。 腾的一下，火焰燃起，火舌贪婪的舔舐着坑里面的松枝，在黑夜中绽放发出耀眼的火光。 这光芒连天上的翠黄都照亮了。细看之下，招娣头皮发麻，原来周围的田地上空已经全都是不停乱舞着的飞蝗。 这是飞蝗过境的大队伍首次集结在空中，如同人类的军队一样，在整理队形和方向。 只待整理好再落下，便会开始啃食庄稼，所向披靡。 如若那样，这一片的苞谷地定是保不住了。 趁着飞蝗队伍还没有完全成型，火光开始迷惑住这些虫子。 几乎所有的飞虫，都有扑光的习性，这大概是上天造物的时候给人类留下的一丝生机。 附近黑暗中的飞蝗见到乍然而起的光亮，趋之若鹜，前仆后继的飞进了那个坑里。 即使前面的被烧死，后面的飞蝗依然视而不见，钻空子仍然往坑里飞去。 铺天盖地的虫子扑压上来，那么亮的火光竟然顿时被压得熄灭了。 招娣咽了一口唾沫，这场景也太吓人了！而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以火坑诱敌的方法，竟然不消一刻钟就被湮灭了。 小玖怕这边忙不过来，特地嘱咐招娣留下帮忙。招娣很费解，辛家的田地虽然少，可只有小玖和李小花，都是没什么体力的弱女子，怎么能抗衡飞蝗呢？ “填土！”赵大山指挥着，拿过铁锹，把今天预留好的土扬了起来，往坑里填埋了。 赵大海也紧接着跟上，臂膀上的肌肉如水银般鼓起流动着，一锹一锹的往坑里填土。 很快，土就填满了一层，把那些尚未被火烧死的飞蝗，也填埋在沟里。 “再放松枝！”赵大山沉着冷静的继续下达着指令，招娣忙把一旁的加了油的松枝又扔一些下去。 小玖的菜籽油，这时发挥了它的作用，可以飞速引燃火光。 又是一轮战斗的开始！ “点火。” “填土。” “放松枝。” 这是一场人力与飞蝗的较量，赵家四口人的背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那里面种的，是他们一年的期盼与希望。 绝不会让给飞蝗。 此时，小玖家的地里，她和李小花一人手里抱着一架水龙，正在疯狂的往天上浇这飞蝗。 飞蝗的翅膀被淋湿了，掉到水田里，就会被青蛙吞食掉，或者直接淹死。 这就是飞蝗很少在阴雨天和水系较多的南方出现的原因。而小玖的水田并不怕水，李小花水系灵力的加持，让两架水龙在水稻田上交织成一张水网，空中的飞蝗甚至只能绕开这片稻田。 “也算水流成河了……”李小花抱着水龙，如鱼得水的操纵着法术。 这水龙小玖一共做了三架，赵家那个是最小的试验品，因为怕浇水过多淹死喜旱的苞谷，特意改小了出水口。 而自家田里的则是出水口径改大了的版本。 一时间水龙威风凛凛，仿佛真有两条龙在小玖家田地的上空行云布雨一般。 “干得漂亮小花！”小玖夸赞道，顺便也暗暗夸赞了能想到用水龙这个方法的自己。 这样只要在稻田周围来回走动，调整水龙的方向就好。不用像旱田那样挖坑填埋，正适合这具没什么力气的身子。 我也真是天才啊！ 这种程度的水系法术对李小花则是信手拈来，她不断加大水流，把飞蝗驱赶出辛家的田地。 只是旁边的旱田就遭了殃，那数不清的蝗虫已经落下，抱着苞谷叶子大口咀嚼了起来。 临近的田地小玖还会试着去用水龙驱赶，可那些田地离着水源太远，鞭长莫及，收效甚微。 飞蝗在咀嚼中，开始不断的蜕变和繁殖。越来越多的飞蝗加入了空中的团队。 飞起来落下，吃饱了再飞起来换个地方啃食，不消多久，每一棵苞谷叶子上，都留下了飞蝗的虫洞和齿痕。 而此时，那巨大的蝗将军，还供奉在祠堂的院子里！ 小玖把牙磨得直响，愤恨的用水龙冲击着飞过的蝗群。 一夜无眠。 待到清晨鸡叫时分，朝阳喷薄而出，洒向大地。 可这一天，却比平时的雨天显得更加阴沉。 孟炉村的村民醒来，开始一天的作息。 当他们推开屋门的时候，不由得双膝发软，跪在了地上。 那阴沉的天气不是因为云雨，而是因为遮天蔽日的飞蝗已经挡住了天上的日头，让本是烈日当空的天气暗沉了许多。 “飞蝗……真的是飞蝗啊！”里正哭丧着脸，赶紧穿衣服起来，挥手把绕着自己飞的几个蝗虫驱走，忙往祠堂的方向赶去。 若说昨天他还有着侥幸的心态，今天则是彻底的崩溃了。 “昨天不是祭过蝗将军了吗？怎么今天还是闹灾了？” 族里的几个有身份地位的老人，也颤颤巍巍的跪在了祠堂外的草扎蝗将军身前，双手合十，捧上香烛。 口中不断喃喃着：“我族人有罪，只因刚过雪灾，能祭祀的东西太少，若蝗将军早日率领飞蝗离开，定杀三牲重开祭祀。望将军一定饶恕我等罪民，不要收缴此地庄稼……” 老头子们的声音都模糊不清，伴着周围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显得那么无力。 村里的人家四散奔走，都往自己的田地里赶去。 此时的赵家，经过一宿的奋战，四周飞蝗比远处的人家少了许多。也不知飞蝗是嗅到了自己同伴尸首烧焦的味道，还是决定这家人确实不好惹，落到这片苞谷地里的飞蝗，确实要比别处的少许多。 “原来真的管用啊……”招娣按照小玖的吩咐，把自己口鼻都包裹起来，拿着一束用干草临时做成的浮尘，不停的挥舞。 即使这样，在这密度非常高的飞蝗群舞之下，还是会撞到几个大个的飞蝗，时不时发出“砰”的一声。 昨夜他们也不知埋了多少的虫子，两个深坑都填满了，可相对这漫山遍野的蝗灾，竟然也和杯水车薪差不多。 所有人的眼睛都因为熬夜和被火光烟熏而布满了血丝，通红可怖。 而相邻的地里，已经看到损失的村民，则是跪地哀嚎不已。 这，就是对抗和求饶的两种结果。小玖咬牙，又把水龙抱了起来。 第107章 守住粮食是底线 第107章 守住粮食是底线 “小九，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种水稻啊？”李小花坐在梳妆台边上，看着忙的脚打后脑勺，不停把切萝卜、黄瓜、青椒等等菜蔬晒干的小玖和招娣说道。 “我粗粗算了一下你们做这个酱菜，好像赚的更多啊？”她手里的算盘随意拨动着。 近来冷夫子抽风，给学堂加了一项在科举上毫无用处的“算术”课程，里面就有如何打算盘。 很多学生的父母听了都十分不情愿，他们送孩子上学是准备考科举做官的，并不是打算学算盘做生意的。 可是冷夫子表示，这“算数”之课，乃是休闲时间额外增加的，如果不喜欢，也可以不学。 而且为官之道，和算术有很大相似之处，都是个盈亏的关系。将来如果做了县官，管理一县的财政，学好了算术，也不怕手下人阳奉阴违做假账。 青丘好像挺感兴趣，正好家里有算盘，像模像样的拨算了起来。 李小花也跟着学了不少，这天她闲极无聊，算起了家里的收支。 发现种田的收益比较低，最近家里的钱都是靠卖给季家货栈的酱菜倒是不少赚钱。 可小玖明显对稻田比较上心。 李小花百思不解，问了出来。 小玖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确实没仔细想过这方面。在灵山界那些年，她也学过术数，那是算术的前身。 在术这个方面她还算凑合，可算这方面她简直是烂到垫底。 一垫数千年，从没倒数第二过。 不过此时她却想了想，摇头晃脑的说道：“粮食是万物之本，就算别的再赚钱，也不能放弃种植之道。” 这是五谷仙君教育的底线，无论何时何地，粮食才是让人活下去的根本。 她之前根本不能理解，因为天生地养的体质让她即使饮露喝风就能活着，粮食不过是美好生活中做点心的必须原材料而已。 直到她变成这具肉体凡胎，深刻的体会到饿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抓心挠肝的死亡方式，比刀刀见血的死亡更残忍。 眼见着自己的身体虚弱下去，没了粮食，人就只能吃草，吃树根，这还是好的，毕竟也能饱腹。 小玖总觉得自己嘴是不是还充满草根饼子的味道，扎嘴，苦涩，难以下咽。 可吃了却能饱，能活着。 这些都吃没了，就得吃土，或者拼命喝盐水，让自己的肚子暂时鼓胀起来，止住饥饿。 辛小九的记忆中，确实是有土和盐水的味道。 小玖绝不想再体验一次。 粮食给人的踏实感是什么东西都替代不了的，甚至银子也不行。 小玖认认真真的跟李小花说了一遍这些事情，李小花也觉得确实如此。 “以后无论我做什么，我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庄稼。”那天小玖如是说着。 现如今，面对漫天的飞蝗，小玖也还是这句话。哪怕她最近赚的钱，甚至是孟炉村最多的。 附近旱田里的人家也开始想尽办法驱赶飞蝗，既然祭蝗将军不好使，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他们用衣服、鞋底、笤帚扑打着蝗虫。虽然收效甚微，尤其是那些田地颇多的人家，更是陷入了和蝗虫的苦战。 此时村民们看见了辛小九的水龙，不由大为懊恼。 可惜这水龙必须连接水管才能使用，否则就是有弓无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小玖也是爱莫能助。 真是悔不该当初省那一点银子…… 倒是和赵家相邻的田地，因着昨天夜里扑杀了不少飞蝗，现在显得受灾没那么严重。 赵大海热情不减，也继续用手里的水龙和飞蝗对线，虽然效果比小玖那个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比单纯的用人力扑打还是更有效率的。 兄弟俩不断的换班，倒是比晚上的时候能穿上几口气。 其余的时间，赵大山又开始挖起了壕沟。 招娣则是往返在田埂之间，做饭送汤，保障后勤。 在其余的村民还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赵家和辛小九一行人，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抗灾了。 “可不敢这么对待蝗将军啊！” 正在所有人都努力驱赶蝗虫的时候，村子里那几个老的颤巍巍的长老，也住着棍子赶到了田间地头。 他们看见那两个埋满了飞蝗的壕沟和小玖架起来的水龙之后，竟然分别伸出干如枯枝的手，分别与小玖和赵大山撕扯起来。 小玖一脑袋问号，她的水稻田因为有青蛙和水龙两样利器，受灾最轻，先下正支援临近刘大哥家的田地呢。 而且这个老头看起来身体非常孱弱的样子，要是在拉扯之间一不小心栽到水田里面一命呜呼可怎么办？ 这是来碰瓷的吗？ 所以她一边闪躲着长老，一边喊着：“孟老爷子，可得小心点，您掉到这水田里我可捞不上来啦！” 孟长老更是气的不行，这小丫头不仅不敬蝗将军，还拐着弯骂自己。 简直反了天了！ “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娃，这蝗将军也是好得罪的？快把你手里那个东西放下，放下……不要害了全村人的性命啊！”孟长老见抢不到小玖手里的水龙，气的腮帮子都哆嗦了。 “蝗将军？”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小玖的肺都要气炸了！ 我们辛辛苦苦熬夜抗灾，你们那边求神拜佛也就算了，还要祭祀什么草扎的蝗虫？ 更气的是香烛钱还要平摊到户。 “我呸！”小玖双手掐腰，气运丹田，“你们这群老顽固，只会对灾难顶礼膜拜，你们的脑子是豆花做的吗？” 她和李小花到底还是不一样，虽然脑子里装了千秋万载，身体还是个小丫头，熬了两天两宿，眼眶都是青黑色。 此时的身形已经有一点摇晃了。 周围已经有人被老头们劝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跪拜求饶。 内心都滴着血泪，却还要把自己最重要的庄稼供奉给飞蝗，求得什么罪过的饶恕。 屁的饶恕！ 小玖对着周围的人喊了起来：“你们要是还想要点收成，现在马上学赵家挖坑，晚上点上火，能灭飞蝗！” “只要坑足够多，早晚能把这些缺德的玩意儿都埋在里面！” 第108章 哀民生之多艰 第108章 哀民生之多艰 孟长老听着小玖的话，觉得她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小玖也不辩解，随他去理解。 “古来就有飞蝗成灾，你们越是害怕，越是求这虫子，地里被吃掉的庄稼就越多！”小玖说着，索性把水龙放下，走到几家田地的交界处大声喊了起来。 “大家听着，浪费那些个银钱是没意义的。这些飞蝗不会因为咱们祭祀就不吃饭了，它们是虫子，要吃草，咱是人，要吃饭。” “庄稼就那么多，不是它们被弄死就是咱被饿死，大家快点清醒过来啊！” “就现在，还来得及。” 众村民如醍醐灌顶，从田埂上站起来，找家伙事的找家伙事，点火熏烟的点火熏烟。 什么也没有的，也扛起扫把不停的扑杀飞蝗。 “你，你们对蝗将军不敬……会遭大灾的啊！”孟长老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玖瞪大眼睛：“现在这个灾还不算大灾啊？” “四叔，您看着漫天的虫子，不小心都能飞嘴里去……咱还是先回家。”孟里正此时劝住孟长老，他是里正的堂叔，小辈在老辈面前总是不好开口。 不过都这时候了，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了，孟里正满心懊悔那天为什么没听小玖的话。 而是相信了老辈人的说法，弄成现下这个局面。 好在他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马上丢给小玖一个眼神，借口为了四叔的身体着想，把老头半拖半拽的拉走了。 这一天，无论是小心眼的吴老二还是抠门的李老三，都撸胳膊挽袖子，用尽办法，和飞蝗拼死一战。 可还是……还是不够。 飞蝗太多了，四周的旱田顾不过来不说，现在也有往小玖水稻田里面入侵的形势了。 正午烈阳当空的时候，飞蝗群之厚之密，已经连水龙都冲不动了。 连小玖和赵家兄弟，也只能束手无策，扑打着落在地里的虫子。 剩下的庄稼，不知道能够挺多久……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挖沟的队伍，所有人都急切的盼着天黑，能更有效的杀灭飞蝗。 时间一点一滴的煎熬着…… 到了第三天上，所有人都已经累的都说不出话。 家里劳动力多的还好一点，能喘息一下。劳动力少的人家，已经筋疲力竭，不少岁数大的，上一秒还在扑打蝗虫，下一秒就晕倒在田埂之上。 之后能不能醒来，就看运气了…… 这几天夜里大家都是连轴转的，不断的点火，填埋。在全村人的努力之下，飞蝗眼见的变少。 可是一到了白天。却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 孟里正和小玖已经把岁数较大的村民们排好了班次，轮番休息着上阵。 可面对自家庄稼即将被啃食殆尽的结果，谁又能睡得安稳呢。 这三天气候突然转热，明明之前还是小雨微云的凉爽，竟全然不见，变为烈日炙烤的灼热。 小玖正在自己家的地里，把那竹筒拉开，一碗一碗的接水，递给附近的排队打水的村民。 大家都又累又渴，还好小玖这里有干净的水源可供人饮用，不然如从村里挑水回来喝，更不知要浪费多少的人力。 “小九啊，”孟里正有气无力的说，“等这次蝗灾过去了，你一定要给我家也安一个这种水管。” “我砸锅卖铁也要。”孟里正指天发誓说道。 “还有我家。”一向小气的吴老二说道。 “我家也要。” “我家也要。” 村民们纷纷应和道。 多亏了小玖和老赵家，他们才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连口水也喝不到。 小玖的眼睛已经比兔子还红了。他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好，到时候我们每家出一点钱，修一个大大的水管系统。每家田里都能有水流喝……” 相对于人类，李小花看上去就好多了。甚至还有余力能够挨家挨户的送些瓦罐盛的水。 虽然身为水系妖精，她一直喜欢水。可看到那些村民从自己手里抢过瓦罐，如同饮了玉露琼浆一般，如饥似渴的喝起来的样子。 李小花才第一次打心眼里理解了净水对于人类的意义，是多么重大。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被需要的感觉。 这感觉还真不赖。 三天以来，虽然孟炉村抵抗蝗灾有所成效，飞蝗有所减少。 可剩下的飞蝗的数量却依旧是个灾难。 随着体力的耗尽，越来越多的人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如果用尽全力去抵抗也换不来一个好结果，那么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力气呢？有些人家甚至赔上了老人的性命…… 小玖也是内心如焚。 五谷仙君曾经给他的弟子念过一位人间界的圣人说过的话。 长太息以掩涕泪兮，哀民生之多艰！ 她这时才懂其寓意。 接连的熬夜，小玖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已经干涸了。 可看着那些仍旧在啃食庄稼的飞蝗和周围人脸上的表情，眼睛里还是涌出了什么东西。 她轻轻一沾，发现那竟然是一滴血红的眼泪。 “锵——”就在此时，一声高亢的鸣叫打破了人们的沉默。 “什、什么东西？”赵大伯眯着眼睛看去。 只见天边传来了许多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 那些鸟儿身体并不巨大，可也都有人的一掌来长，展开翅膀之后显得颇是不小。 羽毛粗看都是黑色的，可在日光下却闪着暗紫色和暗绿色的金属光泽，仿佛是穿着黑衣的侠客，亮出手中锋利的长剑。 没人知道这群鸟到底有多少。只见它们展开翅膀俯冲下来，每一只的嘴里都叼住了两三个飞蝗，又如同燕子抄水一般轻盈的飞起来，落在旁边的树上后，将飞皇吞下，随后又冲入了蝗虫群之中。 因体内带有毒素，飞黄蝗的克星非常之少，一般的燕雀也不敢招惹。 没想到这种雀鸟看着不大，每一只却都非常能吃，不停的在蝗虫群中飞进飞出，竟是大快朵颐起来。 甚至看起来还有意犹未尽的意思……蝗虫飞舞的队形顿时被打乱，似是见到天敌，躲避着黑鸟，四散奔逃。 “我的老天爷呀，这是上天派下来帮我们的吗？”在所有村民还处于呆愣的状态下，里正带头发出了感叹。 “一定是上苍看我们跟蝗灾对抗的如此辛苦，才天降神兵救我孟炉村人啊！” 人们纷纷相拥，喜极而泣。 第109章 给我活着 第109章 给我活着 小玖则是露出急切的表情，在鸟群中寻找着冯伶的身影。 冯伶的身形比起这些鸟来，实在是小了太多了，小玖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找到。 这些黑鸟如一道道黑色闪电一般，劈开了飞蝗组成的云层。 渐渐的，天空中的飞蝗越来越稀少，阳光冲破虫群，变得越来越亮，照在这天地之间。 “这就是椋鸟吗？可太厉害了……”小玖赞叹着。 当时冯伶跟她说，两鸟可日食二百飞黄，她还觉得很不可思议，怀疑冯伶夸大其词。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二百飞蝗都不够椋鸟们吃的似的…… 地面上的人群发出了震天撼地的欢呼声。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万物由混沌开始，便相生相克。而这椋鸟便是飞蝗天生的克星，他们速度快、下嘴准，天生不怕飞蝗的毒素，甚至会把飞蝗当成是一种难得的肥美佳肴。 可椋鸟的族群却比较小，领地也比较分散，大部分人平时能见到一两只都算是运气好了。 这种鸟栖息在西北比较干旱的地方，那里人丁稀少，消息闭塞，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椋鸟克制飞蝗的这个特性。 如果冯伶不是一只离群索居的禾花雀，经常自己四处游历，也不会听到关于椋鸟的传说。 “好像在那儿呢。” 突然李小花兴奋的大叫起来，她用食指指向鸟群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小的黑影。 因为离得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小的墨点儿在鸟群中翻飞。 李小花眼睛尖，这才发现了冯伶的位置。 “他好像也在吃飞蝗啊，好像吃的还不少……禾花雀可以这样吗？” 她眯着眼睛看着冯伶的动作，推了推身边的小玖。 “这个傻子……禾花雀没有抑制飞蝗毒素的能力，不可以这么做的！” 小玖骂骂咧咧的，正想如何教育冯伶一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只禾花雀忽地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猛地往地上摔去。 小玖吓了一跳，忙飞快地往冯伶那个方向跑去。 此时的飞蝗群似乎也全部失了智，虽说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有智慧的群体，可原来也是有趋利避害选择的，现在则是没头没脑的乱蹦乱飞。 小玖只得捂住口鼻，横下一条心，把脑袋一低，猛冲进飞蝗堆里。 她边跑边把自己的外裙脱了下来，举在手里。 还好冯伶到底是一只鸟。下落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张开了翅膀，减慢了速度。 小玖也正好跑到位置，用裙子一兜，把冯伶接住了。 “还好没有摔到地上。”小玖把冯伶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眼睛里又悲又喜，心潮汹涌，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人类的语言在这一刻太过匮乏，承载了数千年思想的小玖却无法找出一个准确的词语来描绘自己的心绪。 低头看去，才过了三天，原本胖乎乎毛茸茸的冯伶，已经瘦的不像话了。 只余一身的羽毛，和强撑着的架子。 刚刚还想痛骂冯伶一顿的小玖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光是看冯玲的样子，就不难猜出这三天，这只小鸟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你的眼睛……流血了？”冯伶的声音十分虚弱，已经没有了平日好似戏腔练声那样的婉转。 “没什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小九既是对冯玲说，也是对自己说道。 头上椋鸟群和飞蝗群的斗争。已经变成单方面的盛宴，不断有更多的椋鸟从远方赶来，开始这一顿美味的自助餐。 冯伶因为吃了不少飞蝗，现在看上去竟有一些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知道妖怪是要有恩必报的……谢谢你救了玉露小姐。我这条命就用来报恩　。”冯伶决然一笑，转过头去。 “恩怨已解，我这就去阎王那儿报道，希望下辈子能做个人，实在不行做个能唱曲的鸟也好，再也不做什么禾花雀了。” 那蝗虫的毒素让他头晕目眩，阳光渐渐从冯伶的眼前消失了。 也许来生…… “你想得倒美。” 小玖把外裙放下来，铺在地上，让冯伶躺在上面。 她轻笑着说道：　“今世你都还没修明白呢，还想着来生？” “我告诉你，你住了我家的房子，吃了我家的饭，就是我家的人。” “想死，没门儿！” 小玖把那颗朱红的辟毒丹拿了出来，直接塞到冯伶的嘴里。 她掰开鸟嘴拼命往下一塞，那丹丸倒也有趣，看着挺大，却直接骨碌一下，进到了冯玲的肚子里。 “我靠……你要噎死我。”冯伶大骂一声，刚刚腹内如烈火烹烧之痛顿时不见了。 反倒是有一丝丝极其舒服的凉意涌了上来 如凉风般舒爽的灵力逐渐充斥了冯伶的五脏六腑，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骨骼，甚至是每一片羽毛…… “他似乎要发光了。”不知什么时候，李小花也跟了过来。 小玖忙七手八脚的用裙子把冯伶小小的身躯包上，这才阻止了那金色的光芒外泄，被村民发现。 被裙子包裹的像一只西方木乃伊乌鸦的冯伶：“……” 少顷，光芒消失了。 小玖的裙子覆盖下，出现了一位少年。 那少年肌肤胜雪，唇如丹枫，缓缓张开双眼。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辉，随便看谁一眼，都是含情凝睇，脉脉有语。 眉目间还有二三分像冯玉露小姐，却比她更要美艳的多。 若不是早知道冯伶是个男鸟，这谁看了不得以为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呢？ 李小花和小玖两个人在边上，立刻被比的相形见绌。 李小花下意识的就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黑斑。 小玖则是喊了一嗓子：“你快给我变回去！没盖新房子之前不准化成人形。” “现在家里已经快要挤死了，你不知道吗？” 冯伶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鸟叫声。 眨眼之间，美丽的少年消失不见，那只胖胖的小型肥啾被小玖的裙子盖住头，正在下面来回乱窜，找出路。 小玖上前把那块裙子掀开，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这样才对，能住在笼子里，才能多省出来不少地方啊。” 第110章 冯伶的遭遇 第110章 冯伶的遭遇 吞了辟毒丹后的冯伶精神抖擞起来，站在小玖的肩膀上，给她讲起了这两天的经过。 那天告别小玖，冯伶一路往西北飞去。他本就不是适合长途迁徙的鸟，可为了能找到飞蝗的克星，却也不敢稍作休息。 为了能早日找到椋鸟，他只能努力克服自己的同类恐惧症，试着向各种各样当地的鸟群问路。 可大部分的鸟看到他，都是马上惊慌失措的拍翅膀飞走。 毕竟除了性格缺陷，这货现在也算一脚踏在成妖的门槛上。 一般的鸟都不愿意招惹他。偶尔一些胆大的才会回应他的搭讪。 在零星打探来的消息中，倒是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孟炉村往西再往西的地方，是黄沙漫天的沙漠，非常荒芜，可在这荒漠之中却有一片绿洲。 传说椋鸟最大的族群便栖息在这里。他们平时化为小群，四处觅食筑巢，等到了春夏交际的时间便会归到一起，迁徙飞行。 每次迁徙族群都会非常庞大。在天上飞过去的时候，简直像过境了一只大鹏，其翼若垂天之云，遮盖了半边的云霞。 这片绿洲现在就是孟炉村最大的希望。 冯伶日夜兼程，飞到了荒漠之中，几次差点儿迷路。 就在嗓子已经快渴冒烟的时候，他见到了那片绿洲。 无数黑色的椋鸟盘踞在绿洲里的老树之上，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这里没有人类，就像是一个专为椋鸟打造出的王国。虽然感受不到妖气，可这群椋鸟却阶级森严，分工明确，有在天上巡逻的，有在附近筑巢的。 这一整个绿洲里甚至都没有其他种类的鸟儿出现。 作为种群完全不同的禾花雀，它在飞入绿洲的第一时间就被椋鸟发现了。 此次闯入其他动物的族群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冯伶有限的知识里，不小心侵犯了别人的领地，即使是被吃掉也是有可能的。 果不其然，几只通体黑色的椋鸟亮出自己闪着金属光泽的羽翼，还有那锋利的喙和脚爪，冲着冯伶就飞了下来。 在被几只比自己体型大了许多的椋鸟暴揍一顿之后，他们却也没有要他的性命，只算把冯伶赶出绿洲就算了。 可冯伶一直嚎叫个不停，他说要椋鸟去救一个村子。他的声音和一般的鸟都不太一样，带着一点戏腔般的婉转，小小的身体却能发出巨大的声音。 最终还是惊动了两鸟族群的领袖。那只椋鸟从绿洲最中心的树上飞过来，用睥睨的眼神看着他。 冯林打着哆嗦，看着比自己大出两倍有余的那只椋鸟。都不用询问，他一眼就看出这只鸟，当为该鸟群的王。 那狭长的眼睛带着不可言说的从容和冷酷，黑色的翅膀一亮，反射出的竟然是如金子一般的金属光泽。 在他的眼睛上却还有一道伤疤，那疤痕仿佛曾经贯穿了他的头骨，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当时的冯伶并不知道，那道伤疤是当朝号称最威武的将军留下的。 当时秋猎，将军遇到了这只鸟王，夸下海口要表演一个眼对穿。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放下一切政务，领着100多个仆人日夜追赶，追了半个多月，直追到了沙漠里，才在这只鸟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 最终却还是被它逃脱了。 从那之后这只椋鸟便恨上了人类。 冯伶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展翅飞来，看见这只怎么看都有些养尊处优的禾花雀的时候，还是有点迷茫了。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禾花雀是不会发出这样婉转的声音的。 同为雀类，多少也有点香火之情，这椋鸟念在此情，决定不追究冯伶擅闯绿洲领地的事情了。 没想到这只胖鸟却不肯飞走。一直跟在鸟王身边不停的叨叨。 一会儿说飞蝗多么的严重，一会儿又说村民多么的可怜，怎么看都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说话。 要不是这肥鸟的声音太好听了，椋鸟之王早把他挫骨扬灰了。 鸟王生平最恨人类，这些虚伪的家伙，自己种了庄稼，却在地里竖起稻草人，妄图吓退所有的鸟儿。 当年他还带着族群在人类的村庄里混迹，却被当成偷吃谷粒的麻雀，整个族群都被猎人围追堵截。 多少椋都死在人类的捕鸟网之下，还美其名曰要除了这些偷吃粮食的贼鸟。 真当他们椋鸟是吃素的吗，谁会惦记那点庄稼呢？椋鸟们只是以虫子为食罢了，不仅不会偷吃庄稼，甚至还会对庄稼的生长有所裨益。 人类却一概而论之，逼得椋鸟不得不另寻栖息之地，甚至只能躲在这沙漠深处的绿洲里，躲避人类的追杀。 “这样的人类还有什么值得帮助的吗？不若让那些飞蝗替我们好好的教训他们……至于人类，都死了才好呢。”黑色的羽毛反射出冰冷的寒光，鸟王挥挥翅膀让冯伶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虽是这么说着，可他的眼神中却露出了谁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丝不舍。 冯伶觉得鸟王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却如同一把利刃插进了自己的心里。 “人类怎么了，人类有好的也有坏的。你遇到了坏的那部分，却认为所有人都是不讲道理，不通情理，不懂事理的，那不是偏概吗？”冯伶气鼓鼓的和他吵了起来。 “况且孟炉村的人民从来都没有害过任何一只鸟椋，他们除了用稻草人吓唬过麻雀之外，也没有掏过鸟窝打过鹞子。” “你刚刚还说人类一概论之，你现在的作为和你口中的人类又有什么不同呢？”冯伶愤愤的说道。 “你如果真是讨厌这样的人类就更不应该成为同样狭隘的鸟啊！” 几番嘴炮过后，冯伶竟然把那只椋鸟说的一愣一愣的。 大概椋鸟群从来没遇到嘴皮子能这么溜的禾花雀。 “而且我告诉你们飞蝗将至的位置，和要领你们去吃一顿大餐有什么两样？”冯伶一脸的色厉内忍，头上的那所呆毛都要怒发冲冠，树立起来了。 他是害怕，可是绝不能退缩。 只有把这些鸟儿激的去孟炉村吃飞蝗，才能保护庄稼的收成。 有了庄稼就有了饭，有了饭人们才会稳定平稳的生活。 这样小玖和冯小姐她们才不会再陷入那种恐怖的灾难之中…… 第111章 他是雄鸟 第111章 他是雄鸟 “后来那只椋鸟就被你打动了呗。”小玖问道。 此时他们两个已经走出了挺远，远远的坐在一棵树下面，看着村民和素不相识的椋鸟配合默契，共同抗灾。 眼瞅着这边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飞蝗已经所剩无几。 “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但凡是孟楼炉村的村民，都绝不会伤害这种鸟儿的。”小玖拍了拍肩膀上的冯伶，“我还要去跟林县令说好，一定要把这种鸟记载在县志里。” “让他上书朝廷，为椋鸟正名！一定让各地的农户都多多保护这种鸟儿。”小玖笑嘻嘻的说着，他的眼睛依然是通红，却没有再流出血泪来了。 大概是放下心来的缘故。 此时的冯伶却叹了口气，他说其实那群椋鸟最后之所以能来并不是为了人类。 而是因为他用了激将法。 他在这群椋鸟面前说道：“你们不敢跟我走，定是因为两鸟日吞二百飞蝗的事情，只是个传言。” “我看你们连我们禾花雀都比不过。”他一时激愤，口出狂言。 这时那只冷酷的鸟王倒是表示感兴趣起来。 他和冯伶打了个赌，看看到底是禾花雀吃的飞蝗多，还是椋鸟吃的飞蝗多。 如果冯伶吃的飞蝗比他族群里的任何一只椋鸟多，就算他赢。 如果没有，那就算他吹牛。 这样一群椋鸟才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共赴这一场飞蝗的盛宴。 “怪不得，你回来都没落脚，就直接飞到虫子群里面去了。”小玖有些感动，可是不知为什么面对冯伶，她觉得一本正经的表示感激，总是有些奇怪。 “你这个小傻瓜，即使是打赌，怎么能真吃呢？你们禾花雀吃多了，飞蝗可是会死的呀……”小玖揉了揉他的脑袋瓜。 “我不能输啊……”冯伶叹气。 就在此时，只见那椋鸟的队群里冲下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儿。 他的喙在小玖的手上猛地一顿乱啄，把小玖吓了一跳。 小玖赶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可她发现，冯伶竟然也跟着她的动作，猛往袖子里钻。 那只大鸟不依不饶的，继续隔着衣服啄着小玖的胳膊。 “疼疼疼……疼你不知道吗？”小玖疼的倒抽了几口凉气，也顾不得这些鸟现在是拯救村民的大英雄，一巴掌把这大鸟扇飞了出去。 大鸟和她怒目而视。 “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这次立了大功，可你也不能啄我呀，我又不是蝗虫。”小玖叉起腰，一点也不心虚地骂了回去。 眼瞅着一人一鸟就要干起架来。 冯伶灰溜溜的转出来，蹭了蹭小玖的袖子。 看到他小玖这才反应过来，如果是一般的鸟，根本不可能听懂自己的人话。 不过上看下看这只鸟，也还就只是一只鸟而已啊。 虽然体型大了点儿，羽毛亮了点儿，眼神犀利了点儿，看上去甚至还有那么点君临天下的意味。 那只鸟看见了冯伶，眼神里竟然露出喜色，跳到了冯伶边上，帮他梳理起了刚刚弄乱的羽毛。 看到这个场面的小玖，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鸟儿他是吃醋了呀。 一人两鸟大眼儿瞪，小点儿的过了一会儿，还是小玖主动提出了问题。 “这只椋鸟……是男的？”因为并不熟悉鸟类的习性，她犹豫着问道。 大鸟白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就是，还用问吗，当然是雄性啊。 “没想到鸟类也好这口啊……啧啧。”小玖摇着头，看着冯伶战战兢兢不敢乱动的样子。 “你这家伙，刚刚成妖，这风流债就不少了啊。” “真是，比家里那条鱼强多了。” 此时还在水龙旁边忙活的李小花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小玖看了看空中，那些椋鸟也都吃饱了，每一只都撑圆了肚皮，飞到树枝上美美的消化休息去了。 经此一役，孟炉村终于保住了余下的庄稼。 李正他们刚刚在新小九的试一下，已经在把稻田中的稻草人搬走。很多人都拜伏在地下，深深的给鸟儿们磕了几个头。 虽然受到了损失，但只要接下来的日子勤于耕种，精心照料这些庄稼，似乎秋天也不至于到那种颗粒无收的绝境。 这场蝗灾危机终于结束了，而那些死掉的蝗虫埋在田里，渐渐腐烂，会成为余下庄稼最好的肥料。 所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这对庄稼来说也是如此啊。 鬼精鬼精的小玖看着飞蝗已经不成气候了，这才把袖子缠在胳膊上，示意那只大鸟和冯伶都落在自己胳膊上。 “那个虽说我们讲究恋爱自由哈，灵山界也不歧视夸物种联姻……” “而且冯伶，你看看人家一表人才……鸟才的，又能指挥这么多的椋鸟。你看看你，臊眉耷了眼的，哪一点能配上这位王者啊？” 冯伶可怜兮兮的，也在不断的点头应和。 那只鸟倒是眼神中充满了怜爱之意。 小玖憋不住坏笑起来。 “那你们能告诉我，你们的赌约，赌注到底是什么呀？” “你可别问了，丢死人了。”冯伶一头从小玖的胳膊上倒栽下来，以头抢地，弄得鸟头上一脑袋灰。 大鸟则是叽叽喳喳了一顿，小玖忙求着冯伶给翻译翻译。 “你要是不说明白，我怎么帮你啊？”小玖其实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逗逗冯伶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也难怪那只大鸟那么喜欢他。 “赌注……是、是……” “我。” “噗哈哈哈！”小玖一口气没憋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冯伶气的飞起来一脚踢在她的脑袋上。 好在一只小禾花雀，能有多大的力气呢？小玖的脸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小玖稳了稳身形，一把抓过冯伶，双手抱在身前。 “有眼光，确实有眼光。”小玖围着那只大鸟转了几圈儿，眼中散发出一种锃亮的绿光，把一向凶神恶煞的大鸟看的直发毛。 “冯伶确实声音婉转好听，毛也好揉，还是一只挺呆萌的鸟。” “我不知道你们椋鸟的习惯，我就问一下。” “你知不知道这只禾花雀，其实是一只雄性啊？” “虽然看着挺可爱，可冯伶他是男的呀！” 第112章 李小花变了 第112章 李小花变了 大椋鸟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很难想象鸟是怎么做到这么表情丰富的。 呆想了半天，他仰天鸣叫，一飞冲天，满脸被欺骗的悲愤，瞬间消失在天边。 望着这大鸟越飞越远的背影，小玖笑的跪在地上捂着肚子捶地。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桃花运了。” “不要再笑了！”冯伶哭丧个脸，只恨自己吃人的最短，不能化成人形，把这丫头从地上拎起来。 “我哪知道他们族群是根据什么判断雄雌的啊！”他长叹一声，也放弃了辩解。 “唔，没事没事。有人喜欢，说明咱们伶儿魅力大呀。”小玖忍住笑，拍拍仍旧是一脸颓唐的冯伶。 她总算知道冯伶为什么要拼了性命也要去吃飞蝗了。 其实他牺牲这么大，也是为了孟炉村。 是只知恩图报的好鸟，不枉自己把辟毒丹给他。 不过……小玖拉过李小花仔仔细细看了冯伶半天，才明白，这家伙因为正处于成为妖怪的门槛上，被她塞了一颗丹药之后，竟然已经完全成了妖怪！ 妖怪分为两种，像青丘是因为母亲胡娘子本身是狐妖，天生带了大妖怪的血统，只是因为懒和娘亲不太教导，这才学会化成人形。 而李小花和冯伶这种，就是自己有机缘巧合，获得灵力，修行成妖。 这避毒丹虽然只是个能解毒化秽的东西，可本身灵气丰沛，也许是与冯伶此时的体质相合，助他一臂之力以化形成妖。 但小玖隐隐觉得，或许并不这么简单。她见过很多的人或者动物，都卡在成仙成妖的门槛上，不知多少年都维持着这种尴尬的状态，不上不下，不进不出。 “也许是冯伶拯救孟炉村村民的决心，让他彻底从鸟成为了妖怪。”她在心里暗暗想道，冯伶肯为驱除蝗灾舍命，才是他真正能一跃成妖的原因。 “也不知道要过多久，那位才能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呢……可惜了，那么英武的大鸟。”小玖揉揉已经昂酸了的脖子，那只椋鸟已经飞出了视野。 她的视力最近已经比原来的辛小九好了不止一点半点，飞的那么快，可见那大鸟是有多心碎。 其余的椋鸟，也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族群的王消失在天边。倒也没有再来为难冯伶，而是陆续往自己的栖息地飞去。 小玖的水稻田受灾最少，此时已经并无大碍。她只稍微收拾了一下，并感谢了稻田里的青蛙，就带着李小花和招娣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自然少不得对冯伶安慰一番。 回到家，所有人连梳洗都没有力气了，直接躺在床上，横七竖八的睡着了。 真的太累了，还好已经把青丘托付给师娘了，这两日孩子不回来，倒也不用起火。 因着心中没有了牵挂，小玖这一觉可谓是香梦沉酣。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3天的中午了。 招娣早就醒了，厨房里传来炖食物的香气。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小玖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 “哎，我也休息够了，就早点醒呗，小花更是早就醒了呢。”招娣甜甜的笑了一下，回答道。 “咱们拿什么跟她比呀？”小玖迷糊的咕哝着，毕竟李小花是妖怪，精力旺盛也是妖之常情。 “咱家的鸟呢？”小玖环视一圈，没看见冯伶。 “早上好像飞出去练嗓子了。”招娣自然的说道，时间久了人们都见怪不怪了，招娣也接受了自己家的鸟儿能唱戏这个设定。 “哦……”小玖脑袋昏昏胀胀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她拿起一张煎饼边吃边听招娣唠叨。 “村里面人一直轮班在地里呢，说是看看能不能多抢救一些庄稼回来。” “马后炮倒是挺厉害的。”小玖喝着热水，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忽然，她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番薯的盆子。 那已经堆的和一座小山似的。 “我们这么能吃的吗？”她疑惑道。 “啊，这两天给村上人送饭做习惯了，现在有点不太好掌握咱们家人的饭量。”招娣脸红的说着。 又把一块小碎银子推给小玖，说道：“我的伙食费。” 小玖大手一挥，说道：“怎么又跟我提这个事情，不是说好一家人不算这个的吗。你看那几个白吃的也没总不好意思。” 这一屋子家伙，就招娣总把自己当外人。她觉得青丘和李小花都是小玖亲戚，自然不需要什么伙食费住宿费的。 可自己到底是外人。 “唉……说不定混吃混喝的还要多一位呢。”小玖想着已经彻底化成妖怪的冯伶，开始发愁。 这货虽然现在还能当鸟养，但也不能总让人家变成鸟睡笼子里。 上桌吃饭是早晚的事情。 “啊，这……”招娣的脸忽然跟被蒸汽烫伤了似的，红的发亮。 “我，我去刷碗。”她丢了魂似的端着那一盆番薯回到了厨房。 “咦……”小玖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她觉得这两天招娣就是有一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候，李小花迈进了屋门。 看着正抱着被子坐在炕上的小玖，说道：“我刚刚出门，可是不少人都往我怀里塞银子，说是都想要那个能冒水的竹筒。” “你可看看，是不是应该改造一下了？”她掏出各种各样的碎银子和铜钱串，倒在桌子上。 小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这都是谁家的？”小玖抬头问道。 李小花把钱一份一份的分出来，逐个说道：“这银子是孟里正家的，那些零碎的是吴老二家，这一看就缺斤少两的是李老三家，那些成贯的，上面被摩的锃亮的是刘嫂子家，还有……” “哟，记得真清楚。我的李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村里的事情了？” 看着李小花一脸认真的细数着银子的来源，她不由得调侃道。 在李小花眼里，钱大概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无论是喜欢英俊书生，还是喜欢掉书袋，她都很少关心民生吃饭之类的事情。 以前别说让她记这些钱的来源，就是让她摸一摸银子她都觉得有铜臭味。 连妖力净水的开发，都是被小玖生拉硬拽才去的。 怎么……突然转了心性呢？ 第113章 重开孟炉村荣光 第113章 重开孟炉村荣光 小玖本想拉着李小花好好讨论这个问题，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有些东西还是默默的发展好。 就比如招娣……她就不敢八卦，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就把对方心中的那一丁点小火苗给扑灭了。 青川县的飞蝗过境，到底是没过成，在孟炉村直接就折戟沉沙了。 可别的地方，却没这么幸运了。 有些村子连庄稼杆都被吃光了，今年注定颗粒无收。 没有收成，就只能扔下故土，背井离乡的逃荒去了。 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了流民。雪灾之后的飞蝗，已经成为压垮灾民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切，目前还没有波及到深山中的孟炉村。 眼下小玖亟待解决的是两个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水管的衔接问题。全村都要安装水管，这么大的构架，已经不是蒲草编的网子可以解决的了了。 其次就是厢房的事情。她看出来，最近的冯伶越来越想化成人形。冯伶的人形是一位弱冠的少年，和这群女孩子挤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 男子五岁就要和母亲分席而睡了，青丘这货都应该滚去自己一个床了，更别说冯伶了。 经过飞蝗这件事情，村民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很多人正在谣传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能驱策群鸟啄食蝗虫什么的。 总之越传越玄乎。从招娣打探的消息来看，如果谣言再这么乱飞下去，她辛小九，就要成为新一代的辛神婆了！ 这可是万万不行的。小玖想，虽然招摇撞骗她也不是没干过，可那都是形势所迫。 而且看起来，当神婆虽然很是能赚点银钱，可下场都不咋地。 她还是宁愿老老实实的种地和做生意。 “辛家妹子，辛家妹子。”这天小玖正在沉思，忽然见院子外冒出一个人头。 “大海哥呀，大门没锁，你不要走墙啊。”小玖笑嘻嘻的跟赵大海打招呼。 “嘿嘿，太激动了，一下子就忘了。”赵大海从院墙上蹿下来。他总是这样上蹿下跳的没个正形。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好消息呀？”小玖好奇的问道。 “前两天我和我哥，偷摸把家里铁匠炉子给开了！”赵大海神秘兮兮的说着。 “你俩胆子也太大了！赵大伯不打折你的腿啊！”小玖听说之后十分震惊，忙看了看赵大海。 腿还没折，嗯，看起来还是挺完整的。 “嗐，那不是我那天说错话了吗。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打武器……那天就是说顺了嘴。”他低头，憨笑了一下。 “我到是觉得，赵大伯在这件事上，有点不近人情。”李小花突然转过身，插了一嘴。 “怎么说？”小玖和赵大海坐在桌子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战争和兵器是两件事情。冷夫子讲过，秦始皇销天下之兵，铸造十二个铜人，不也没抵住项羽起兵造反吗？”李小花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大伯上战场的时候，不也是用手中刀剑弓羽对抗的彝国敌军吗？” “手中没有武器，不是把自己国家的性命都交给敌人了吗？”小花说完，又把手中的书拿了起来。最近冷夫子讲到了《史记》，小花也手不释卷起来。 “哎呀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赵大海一拍脑门，佩服的说道。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花妹子懂这么多啊！”他感叹道。 “那是因为她以前也不知道，都是最近和青丘在学堂混出来的名堂。”小玖赞赏的说道。 因着冷夫子不收女弟子，李小花现在仍然在学堂的棚顶上旁听。可知识学多了，耳濡目染见识也变多了。 “可不，这读书人啊，就是不一样。”赵大海并不知其中就里，可一听说是书里说的，就觉得十分靠谱。 可惜他家太穷，只送兄弟俩去开蒙之后就没有钱了，落的和睁眼瞎也差不多少。 所以赵大海特别崇拜那些能读书识字的人。 他刚刚不自觉就把李小花划到了这群人里。 “哦，对了。”赵大海这才想起来，他来的目的。 “我和我哥瞒着爹捅咕了半宿，竟然真的做出来点东西……”他伸手入怀，掏出来一个环形的铁条。 虽然坑坑洼洼，歪歪扭扭的，可小玖眼前还是一亮！ “你们，就自己摸索出来的吗？”她激动的拿过那个铁条，不住的试着从个角度上压扁。 “是啊，我哥说他是按照小时候娘给他讲的工序打造的，还有很大改进的地方。” “你们兄弟俩真是太有天赋了。”她把铁环放在耳边，十分满意的用手弹了一下。 声音清脆，余韵回响。 虽然看着不太漂亮，实际上却比普通的铁器更为结实耐用。 “大山哥有心了。这个是不是在炭火里面烧过？”小玖问道。 “对啊。”赵大海理所当然答道。“我哥说这道工序必不可少，而且不能用柴，只能用炭。” “为了这个我俩把家里的铁锹融了……”他悄声说道，“可不敢告诉我娘啊，她该说我俩败家子了。” “噗，赵大婶才不是那么没有远见的人呢。”小玖说道。 她珍而重之的把那个铁环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觉得如果炉子温度更高一些，肯定能更耐用。”小玖说道。 “正好这两天村里的银子也集齐了，我这就托季家货栈买点生铁。” “等到纯铁到货了，咱们水管的铁箍，就交给你们兄弟了！”小玖激动的说着，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好事，我不能让你俩偷偷摸摸的打铁。要做，咱就要光明正大的做好！”她伸手拉起了还沉浸在书里面的李小花，这神兵天降的说客她可不能放过。 “咱们走，现在就去说服赵大伯重开铁匠炉子。” “咱们孟炉村昔日的荣光，也该再次出世了！” “啊？”赵大海不敢置信的看着辛小九，他哥趁着他爹睡着，偷偷点了铁匠炉，其实就是想帮小玖解决铁箍的问题而已啊。 怎么一下子，说的这么伟大了？ 不过，自己心里倒是也摩拳擦掌的，非常期待呢。 第114章 小玖的马屁 第114章 小玖的马屁 小玖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走到了赵家。 赵大海的心里面是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如果小玖能够说服自己亲爹重开孟炉村的铁匠炉，那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门手艺？不再是只能看天吃饭的庄稼汉了。 害怕的是如果自己那个认死理儿的父亲没有听进去劝，反而把自己胖揍一顿也是难免的。 上次他爹拿拐杖抽的他生疼，胳膊上的痕迹到现在还能看到呢。 赵大山正在院子里面劈柴，看到自己的弟弟和辛小九一同前来，倒是有一点儿错愕。 “不是说这事要偷偷进行，瞒着咱爹吗？她来干啥？”赵大山跟小玖打了个招呼，就冲弟弟使起了眼色。 赵大海跟在小玖后面用手指偷偷比划，表示这都是人家的想法，可不是自己撺掇的。 他哥眼睛似刀般剜了一眼弟弟。 “我能不知道你那肠子里想的什么鬼主意？咱爹好面子，肯定不能动手打外人，尤其小九还是个女孩子，可能连句狠话都不会放。你是想着这个，这才撺掇她来说服咱爹？” “嘿嘿嘿。”赵大海摸了摸自己的头，表示倒也不完全是这样，但多少有一点这意思。 “哥，那铁匠炉要是想打出足够的铁箍，靠咱们两个晚上偷摸干活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咱爹早晚会知道的。与其让他来找咱们算账，不如提前跟他说个清楚。咱也是为了村里人，不光是为了自己……” 赵大山沉默不语。 他忽然快出一步挡在小玖的前面。 “大山哥，你这是干嘛呀？”小玖正要抬手敲赵大伯的屋门，却被赵大山挡了个严严实实。 “既然要说还是我去说，不能总是让你这个姑娘家来顶雷。” 说着，他非常有礼貌的敲了敲房门，问道：“爹，你午睡起了吗？” 即使是在自己家，赵大山也从不忘礼数。 屋内传来赵大伯的声音：“早已经起来了，什么事啊山子？” 这大山这才推门而入，小玖也紧跟着进去。留下还在犹豫的赵大海和李小花在院子里面拉拉家常。 “咦，小九也来了？老婆子老婆子，快上茶。”大伯看到儿子身后的小玖十分开心，忙招呼着自己妻子给客人沏茶。 “谢谢赵大伯。”小玖乖巧的坐在屋内的木椅子上，笑容可掬。 她看到赵大伯常坐的椅子上面铺着一张厚厚的狼皮褥子。小玖曾听说狼皮褥子能够治疗风湿，让腿上有疾病的人在风寒的天气里更舒服一些。 赵大伯年轻时和赵家兄弟一样，箭术高超，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手。因着岁数大了，腿也不济，这才把打猎的衣钵交给了儿子们。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大儿子在这方面继承的多一些。 赵大山对打猎这件事情十分的上心，每日干完了农活和家务就总是去山里转悠，除了雪灾这种天气极度恶劣的时候，总是会能收获一点猎物的。 “哟，赵大伯，您这张狼皮筒子可不得了啊。”小玖喝着茶，扯开了话头。 “哟，你还真有眼光。”赵大伯美滋滋的听着别人夸奖。 “这张皮子可不是受灾后的那些瘦土狼皮。是我年轻时候在山里打猎时遇到的一只孤狼，为了它我三天三夜没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赶到我事先设下的陷阱里。” “唉，当时我也是20多岁的棒小伙……要不是老婆子看着皮子毛色好，非让我留下来做个纪念，我早就把它卖了。” “谁曾想到了这些年，我这条腿一遇到阴天下雨就疼，竟是全指这张褥子，才能出点汗，舒服舒服。” “老喽……老喽……” “您年轻时候一定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猎人。”小玖对着赵大伯竖起了大拇指，又说道：“我现在看着大山哥和大海哥去打猎的样子，就能遥想您当年的飒爽英姿。” “儿子嘛，都有些像爹的。”赵大婶也坐了下来，笑得合不拢嘴。 村里面夸他两个儿子的人很多，可自打男人瘸了腿，倒是很少有人提及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不是我夸口，要说你大伯年轻时候那小伙也是比较帅呆了……”赵大婶调侃着说道。 “你这老婆子，越老越没正经了。”赵大伯嘴角边也全都是笑意。 躲在院子里墙根底下偷听的赵大海和李小花纷纷表示，要说这马屁拍的好，还得看小玖。 瞧这一会儿给赵大伯哄的多乐呵。 “赵大伯，您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铁匠。您给我看看这个铁环怎么样？”小玖从怀里掏出赵大海拿来的那个铁圈儿。这东西丑不拉叽的，一般人都不会多看上两眼。 赵大伯疑惑着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还频频用手指和身边的工具测试着它的硬度。 越摆弄他越开心，两眼放光的问着小玖：“你从哪儿找的铁匠啊？” “这铁打的端是不错，无论是硬度还是钢口，都相当结实耐用。” “虽然手法上十分生疏，可在炭火煅烧和锤打的力度上，却做得相当之好。这就是你要给咱村定制铁箍的那家铁匠吗？” 小玖点点头。 “可惜呀，可惜就是在这技术上面还差了一点点，应该不是个老铁匠，可能要浪费更多的原料。”赵大伯叹息着说道。又想到自己的打铁手艺，后继无人，不由得失落起来。 “那要是由您去指点一下……您的经验老道，这铁匠的气力年轻，不正好是最佳组合吗？”小玖问着。 “哎呀呀，你这孩子……别人家的铁匠铺子怎么会容我这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跛子随便插手呢。”赵大伯苦笑了一下。 “没关系啊，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的呀。”小玖笑眯眯的挂上了自己的招牌笑容。 就如同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她和白碎碎混的太久了，以至于看上去比青丘还像狐狸呢。 赵大伯和赵大婶的脸上双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小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老头子……怎么听不懂啊？” 第115章 赵大伯的决心 第115 赵大伯的决心 “嘻嘻，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呀。”小玖说道。 “爹、娘对不起，这个铁环是我和大海连夜偷偷打造的。”一旁的赵大山终于找机会插进了话。 “哦？”赵大伯拿起铁环，不敢置信的看着。 “娘，对不起，为了找铁，我把咱家的铁锹熔了……”赵大山在自己娘亲面前低眉顺眼的说道。 “原来是拿去熔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害得我这一顿好找，我还以为是上次灭蝗虫的时候给落到谁家的田里了呢。” 赵大婶站起来，在自己儿子宽厚的脊背上锤打了两把，嗔怪道。 “你们俩是在哪儿打的呀？”赵大伯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那个铁环。 余光倒是瞥见了一直在窗根底下偷听的赵大海。 “海子，你往哪躲？给我进来。”他厉声说道。 赵大海磨磨蹭蹭的从院子里蹭进了屋。李小花倒是大大方方的跟了进来，坐在小玖边上示意赵大婶再倒一杯茶来。 赵大婶也不以为忤，前些日子抗击蝗灾的时候，她就觉得小玖这个表妹有些呆呆的不太通人情。 不过能为了田里的庄稼昼夜守在田埂上给大家送水，却也一定是个好孩子。 “爹～娘～我不是故意的。”赵大海的声调里有了点撒娇的意味，他挺大个汉子，倒是让人听起来有点心里发颤。 “先说说你们在哪儿找的炉子？”赵大伯不为所动，声音冰冷的说道。 “就咱家后院那个大铁匠炉……”赵大海声音低低的，像犯了错的孩子。 “我们也是太担心村里……”赵大海还想解释一下自己和哥哥是为了家家户户都能用上水管系统供水才会去偷摸打铁的。 “闭嘴。” 他还没说完，就被赵大伯厉声打断，赵大海只好偷偷捂住了自己这张很能多惹闲事的嘴。 “用了多少炭？” “三挑柴火烧成的炭。”赵大山倒是稳稳的回答着父亲的问题。 “锤了多久？” “整整两个时辰。”赵大山如实回答。他和弟弟赤膊锤铁，锤了好久才达到目标。 “只会用笨力气！你们这是一宿没睡啊……” “瞒着我偷偷开铁匠炉子，得不少的柴火？哼，你们为这个准备了倒是很久……” “我说你们怎么一有功夫就在院子里劈柴……” 赵大山的脸上有一点微红。其实他总在劈柴的原因也不光是为了点燃铁匠炉子，也是要帮小玖家劈一些柴火。 虽然自打招娣住进去后自告奋勇担起了劈柴的任务，辛家的柴火不少反多。 可他还是习惯性的会在劈柴的时候给辛小九留出一部分。 “打的倒是还有那么一二分样子……不愧是我的儿子啊。”赵大伯低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没人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反倒是赵大伯又开口说话了。 “你们两个是真的想学打铁吗？打铁可并不只是把家里的铁锹熔铸成铁箍，哪有那么容易的。” 嗯？小玖一听这是有戏呀，忙向赵家兄弟看去。 赵大山反应也是快，他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马上拉住还在想托词的弟弟，一下子跪在地上。 “爹，我赵家打铁的技艺就此失传，实属可惜。我兄弟二人愿跟随爹爹学艺，重开炉火，重铸孟炉村赵家铁匠铺的荣光。” “可那打铁出的利器到底是伤人之物啊……你们可曾听过一句话？”赵大伯的眉间紧蹙着，充满阴郁和忧伤。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时李小花却突然开口，接上了赵大伯的话。 赵大伯的眼神看着地下，说道：“是的，就是这丫头说的这句。” “你们能否答应我，即使重开铁匠炉，学会我赵氏锻造之法，也绝不铸造兵器？” 赵大山和赵大海见父亲松了口风，正欲点头答应。 小玖却在那边慢慢的把茶杯放下，缓缓的说道：“赵大伯，这就是你狭隘了。” “你先是怕自己打造的兵器伤人，就退而只打造农具。后来你发现自己打造的农具也能伤人，就只能退步把铁匠炉子的火熄了” “大丈夫胸怀宽广，当如海，能盛四海之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剑能杀人越祸，亦能匡扶正道。” “你若看过县太爷记录案子的簿子，就会知道，那些木头石头甚至布头，都曾经是杀过人的凶器。” “铸造武器本身是没有错的，铸造铁器更是没有错。”她的眼神极其动人，精亮的像黑夜中的星星。“错的从来都不是制造的人，而是使用的人。” “是时候该放下你心中的心魔了。”小玖的笑容带着一丝鼓励，看向了赵大伯。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赵大伯问道。 “虽然爹上次揍了我，打的还挺疼，可我还是想学打铁的手艺。”赵大海不自觉的摸了摸上次被打的地方。 他嘴里面却坚持着说道：“我认为小玖说的是对的，我和大哥想学打铁的本心，就是想帮咱们村的乡亲们而已啊。” “为了让大家人人都能用上方便干净的水，我就是再挨两顿打也值了。” 赵大山话虽不多，却也在旁边默默的点头附和自己弟弟。 “你们确定？” “确定。”两兄弟一口同声的说道。 “好哇，好哇！好样的，不愧我的儿子！一浪更比一浪强，后辈更比前辈高啊。” 在赵大婶诧异的眼神中，老头子不住地拍着大腿，神情激动。 “走，咱们现在就去给炉子点火！” “也不用这么着急？”小玖看着和刚刚判若两人的赵大伯，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就等这俩小子给我个准确的信儿呢。”赵大伯拍了一下椅子，拿出那个拐杖，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赵大婶忙上前去扶住自己的老头子，可赵大伯一摆手，表示从家到铁匠炉这段路要自己走过去，不用别人扶。 “这俩小混蛋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昨天夜里我就看到铁匠炉那面发出的红光了，我一猜准是他俩偷摸去把炉子开了。”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还真行，打出来的铁器像模像样的，没给我赵家手艺丢人。” “我们赵家铁艺，本就出自于兵器。必须心坚如铁，才能打出真正的好铁器。我当年就是没有这股子坚定的心气儿，才不得不……” “要是刚才这俩臭小子有一点犹豫，我是绝不会同意教他们打铁的！” 第116章 炉子里是什么 第116章 炉子里是什么 打开孟炉村那间铁匠屋子的时候，一股陈年旧灰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小玖和赵大山等人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俩光打铁，也没收拾收拾屋子啊？”李小花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灰尘，嫌弃的说道。 这地方比西渭河边上那个小屋子还要脏的多。 赵家两兄弟都有点不好意思，他们昨晚上怕被爹发现，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 “既然这样，那就正好来一场大扫除。”小玖把裙角掖到腰里，活泼的说道。 若是在一年前，她自己也很难想象自己认真打扫房子的样子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现在她已经能驾轻就熟的拿起赵大婶送来的扫把和鸡毛掸子，把尘封已久的灰尘轻轻掸去。 她的动作很轻柔，连灰尘都没有飞舞起来。 “哎哎，棚顶比较高，大山哥，你个子高，你来扫这边的灰。” “李小花你就不要在这添乱了，去外面帮忙打几桶水来，就从赵大娘家的院子里接就好了，那水干净，等我们用竹子把水引到这里，以后打铁也用得上。” “大海哥不能扫的那么用力呀！你看这尘土飞扬的，咳咳……” “我就说，干家务活还得招娣在才行呢。”小玖叉着腰，无奈的看着这一屋子七手八脚乱忙活的人。 你还别说在她的调配之下，屋子里竟然逐渐井井有条了起来。 灰尘被扫干净，墙上的蛛网也被扫帚卷走。 因着蜘蛛有报喜的意思，小玖阻止了赵大海的粗鲁动作，自己小心翼翼的把卷下来的蜘蛛放到院子里，让它们爬走了。 “生活不易，记得帮我们多捕捉蚊蝇啊。”小玖朝蜘蛛拱手作揖作揖，目送几只蜘蛛无奈地爬进了草丛。 一番清扫过后，小九玖推开了铁匠铺子那多年未曾开启的窗棂。 清新的风拂过脸颊，屋内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好了。打铁所用的工具按照赵大伯的要求依次放好，牛皮的风箱也重新放到了炉子边上。 两柄沉重的大锤也静静的待在锻打区域，只等健壮的汉子把他们抡起来，敲打在铁上，好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 可以燃烧放出高温的煤炭和木柴，也已经堆放到墙角。 “这是不是就差点火了？”小玖和赵大婶一起把那个铁匠炉子擦的锃亮。 她能感觉到赵大婶对这个铁匠炉子也有很深刻的感情。 或许那些年夫妻两人一起经营铁匠铺，这炉子也见证了他们美好的生活。 “对，就差点火了。”赵大伯。咽了口唾沫，嗓子里发出了“咕咚”的一声。 “好勒，我来点。”赵大海倒是个的活跃气氛的好手。看他的样子比过年还要开心呢，倒像是那些得了炮仗的小孩子，拿着一个火折子，迫不及待的要去点呢。 相对而言，旁边的赵大山则要沉稳很多，只是默默的准备好开炉的工具——一柄铁叉，准备叉开炉门。 “等一等炉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小玖眼尖，一眼看到了炉子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她出声阻止了正准备点火的赵大海。 “能有什么东西啊，这地方都有快二十年没人打开过了？”赵大海疑惑的说，跃跃欲试的去伸手点火。 “不对呀，看这里面确实有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小玖的视觉非常灵敏，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够看到一些很不起眼东西的细节。 她不记得自己在灵山界的时候是怎样看东西了，总之那时候的视觉，听觉和嗅觉都非常广泛，变成人之后倒是有了很多受辖制的感觉。 这两日倒是有一点点原来的意思了，不过她试了试，这具身体还是一点灵气也没有。 没有灵气，就意味着没有法术，还得老老实实的从人做起。 小玖伸出手去，把炉门前堆的那堆柴火拨开，使劲儿的往里掏着，整只胳膊都没在炉子里还犹觉得不够。 又把脸使劲儿贴在了炉壁上，用力的够着。 “这到底是要拿什么呀？”李小花上看下，看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其余的人就更是一脸懵逼了。 “咦……呀。”终于小玖用尽全身力气的往出一拔，一个屁股墩儿往后坐到了地上。 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根黑炭似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全场6个人12个眼珠子，目光一下子都粘到了这个东西上。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不记得了？”赵大伯蹲下来伸出手去，准备把那块黑炭拿起来。 “别，赵大伯……沉，可沉了。”小玖顾不得擦掉脸上的炉灰，慌忙阻止道。 “这丫头，也太看不起我了，虽然我腿瘸了，可这点东西还能拿不起来……”赵大伯笑骂着，伸手摸到了那东西上。 五指用力一抓，起！ 那根黑炭竟然纹丝不动。 “起……哎呦。”赵大伯又试了一次，这次他不敢掉以轻心，把拐杖扔到了一边，两手用力往起抬。 可那东西仍然是一丁点动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赵大伯捂着腰慢慢的站起来，刚刚好像是扭到腰了。 “我说了很沉的……”小玖赶忙上前去，帮赵大伯捶打着腰部。 “这倒是有意思了。”赵家兄弟也忙，走上前去试着把那东西拿起来。 赵大海猴急猴急的，使出浑身力气满身大汗，却也不顶用。 “这么重的东西，辛家妹子，刚刚你是怎么挪动它的呀？”他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的挠着脑袋。 “大概是……凭一些巧劲儿。”小九也不明就里，她刚刚只是顺着自己的本心，伸手去把这东西拿了出来。 与其说是她用尽力气，倒不如说，这东西借着她的心思自己冒了出来。 “嘿，这下可有趣了。”赵大海笑着说。 而赵大伯和赵大婶两个人也在一旁偷偷私语。 “老婆子，咱年轻时候见过这个东西吗？” “没有？我不记得了，你这个炉子烧的时候，那火光都能把眼睛晃瞎，我们也没仔细往里看过呀。”赵大婶皱着眉头仔细思考，那年赵大伯去参军，这炉子火就熄了，直到昨天才重新点燃。 这小二十年谁也没有往里看过呀。 此时赵大山已经走到了那根黑炭前面，找好角度，胸内含了一口气，双臂一用力—— 哎，这根黑炭竟然被他轻松的拿到了手里。 第117章 一根黑炭 第117章 一根黑炭 为什么说这是一根儿黑炭呢？ 因为赵大山手中的这个东西，确实是一个长条型的，三尺来长，三寸来宽，看上去像是一个加厚了的长方形戒尺。 颜色跟炭一样，精黑精黑的，又黑又亮，如果硬要说的话，简直和煤炭成了精差不多。 而且非常的硬。 在赵大伯的指示下，赵大海抡起那个打铁的大锤，连续不断的砸在这根黑炭上。 不仅没断，还把赵大海的胳膊震的发麻。 而且这东西非常非常的沉，普通人双手并用，根本就抬不起来。 赵大山倒是能拿起来，此时也是肌肉膨出，咬牙憋气，十分吃力的样子。 拿起来后赵大山把这根炭条似的东西一点点立起来，像个拐棍似的。一头拄在地上，一头拿在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东西比铁可沉多了呀。”李小花和赵大海都蹲在那根黑炭前面，研究来研究去的看着。 就连见多识广的赵大伯也表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我们的铁匠炉子都该开火了。”赵大山说着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这次赵大海不用他爹吩咐，一个箭步冲到炉子旁，把手里的火折子往里一放。 松脂和松树混合的柴火，见了明火非常易着，那火焰散发着松树的清香，比富贵人家的熏香闻起来还要舒服。 不一会儿铁匠炉子上的烟冒了起来。 顷刻，孟楼村的村民不约而同的走出了家门，在院子里仰望这座大铁匠炉冒出的青烟。 “我莫不是眼花了，怎么赵家的铁匠炉子又有烟了？”吴老二揉着眼睛问道。 “不，不是的，确实是咱村的铁匠炉子，难道说咱孟炉村又有打铁的了？”孟里正也眯着眼睛看去。 “那可是大好事儿啊。我家有一把老赵头年轻时候打的犁头，这么多年都舍不得换啊！别村的铁匠根本就打不出他的手艺……”老周头罗锅着腰从院子里走出来。 “儿子你快去看看，如果是老赵家又开始打铁了，咱可得先预约点农具。”刘嫂子把自己二儿子叫回来，让这小子干跑腿的活去。他们家没赶上赵大伯打铁的年代，一直就想换两件趁手的家伙事儿。 “我孟炉村，可算又有炉子了。”里正也迫不及待的走到铁匠铺子那儿，打探起消息来。 得知赵家兄弟重开铁匠炉，竟是为了给村民的水管系统铸造铁箍，更是感慨不已。 “后生可畏呀！又这么宅心仁厚的，将来一定错不了！”他夸赞着，羡慕的看起老赵头。 老赵头的两个儿子虽然都没有读书，心里面却都装着忠孝二字。想起自己家那个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的儿子，如果他在身旁，真想给他一顿好踹。 因着雪在梦里，孟里正的儿子也借口进京赶考，出门避灾去了。 儿子还有一年就要考会试了，正好借着机会在京城里面住下，一边复习一边等待考试。 可每次来信却也没提过自己的学业如何，净是管家里要钱要银子。 他也知道京城花销大，可…… 唉，总之看到老赵头家这两个呆在他在身边，能借上力的儿子，还是十分羡慕的。 甚至觉得能做读书，有可能会做官的儿子也不香了。 “你可得把所有的手艺都交给山子和海子啊，绝不能藏私。”李政拍着老赵头的肩膀说道。 老赵头哭笑不得。 “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可我这不是徒弟，我这是亲儿子啊，你放心，藏私是绝对不会的，就怕这两个小混蛋是一时起意不肯好好学。” “那不能，我看三姿和孩子都是极有韧性的孩子……” 这帮老头正在商业互吹，小玖也就不打扰了。她偷偷拉了拉赵大山的袖子，示意自己该回家了。 赵大山会意，撇下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弟弟，跟着小玖和李小花回到了辛家的院子。 “小九，我想了想，觉得这个东西和你有缘。”还未等小玖开口，赵大山就把那根背了一路黑炭条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他一直在想自己双手拿起都费劲的东西，小玖一个瘦小的丫头，就算再用巧劲儿，又怎么可能单手就把这东西拿出来。 世间万物，皆有缘法。 或许这个怪东西的有缘人就是辛小九也说不定。 把它放在别人的手里，可能就是百无一用的黑炭，死沉死沉的。 可在小玖这个总是奇思妙想的小女孩手里，或许能开发它真正的用途也说不定。 小玖就笑嘻嘻的，把那双大眼睛眯了起来。 “那我就笑纳了。谢谢大山哥了，刚才我还在想问你们要这个呢。”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她说的落落大方，仿佛就是人间的知己，丝毫没有男女私情的样子。 赵大山看见她一片澄澈的目光，一时不知道是觉得遗憾好，还是欣赏的更多一些。 他见过好多的农家女子，为了避嫌，甚至连跟男人说话都不敢。 可明明他和辛小九前阵子都传出过那样不堪的绯闻，这个小丫头却清者自清，丝毫不在乎。 那些泼过来的脏水，连她的裙角都没有沾到。 这 赵大山忽然有一些莫名的慌乱，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辛小九难道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个知己？送那些衣服也真的只是为了感谢自己帮忙？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呀…… 走回家的一路上，赵家一向自信满满的大儿子，似乎被什么打击到了，有些失魂落魄的。 这边小玖看赵大山走远了，这才。蹲下来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地上的那根炭条。 那跟炭条刚开始还硬邦邦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样子。 渐渐的在小玖凌厉注视下，有些扛不住了。 不被人所察觉的动了一下。 “哼哼，你也不用装了，刚才我摸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才不是一般的物件呢。” “身为炉火之心，这二十年来都没人搭理，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寂寞呀？” 小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比钢铁还坚硬，还沉重的黑炭条。 第118章 收服炉火之心 第118章 收服炉火之心 那根炭条似的东西原本毫无反应，刚刚摔在地上也没什么生气。 现在看小玖伸出指头给它瘙痒，竟是忽然蜷缩起来，抖个不停。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怕这个。”小玖说着看准位置，胳肢起来。 那东西竟然缩成一团，逐渐化成一朵黑色的火焰，屋内的温度突然急剧升高。 屋内大多数东西都安静如常，唯有柜子上的金属配件，似乎发出了哀嚎之音。 李小花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许水珠渗出来。她身为鱼妖，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热的出汗。 今天才第一次触摸到自己的汗珠。 那团黑火烟忽地喷薄而出，越燃越大，几乎覆盖了辛家整个屋子。 那火光熊熊，黑色的火舌舔舐着屋内的金属，连李小花的铜镜和银簪也没有放过。 仿佛什么巨大的妖怪的化身，朝众人狰狞大笑。 看的李小花都心惊肉跳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别显摆了。”小玖盯着黑色火焰的中心，坚定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那团黑火修地变小，收了回来，似乎有些心虚。 小玖的目光越坚定，它则越是萎缩，最后竟然又变成一个炭条，躺在地上不动了。 她伸出手，那根炭条忽然蹦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上，首尾相接，变成了一个圆环。 又一阵青烟过后，那东西在小玖手腕上稳定下来，竟是化成了一只墨玉一般漆黑的细条镯子。 “哇，还怪好看的。”李小花这神经大条的家伙，看见首饰马上忘记了刚才诡异的景象，抢上前来，像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样，谈论起镯子的成色。 “这也太黑了，不通透。”因为应尽了力气也没法把那个镯子从小玖手上撸下来，她只能掰着小玖的手腕子，冲着日头看着。 “一点光也不透……”她把小玖的手腕一甩，嫌弃的走开了。 “你就不问这个是个啥东西吗？”小玖无奈的说道。 “哦，那这到底是个什么呢？”李小花的语气十分敷衍，完全没有了看镯子时候的激动。 “这东西是那些在炉子里煅烧的铁器的余下精魄凝聚而成，也叫做炉火之心。”小玖晃了晃手上的镯子，刚刚看上去还奇沉重无比的炭条，现在看着倒是轻盈的像一个羽毛一样。 “这东西颇能虚张声势，你看刚刚的黑火都是它幻化出来的。” “可我刚刚真的感觉到热了，而且刚刚屋里的那些铁器似乎都有要融化的意思了。”李小花走到周围的柜子上去看那些铜配件，又摸了摸自己的菱花镜。 “咦，怎么一点事情也没有啊？”她疑惑着，说道：“难道我刚刚是中了幻术吗？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 她自认为在幻术上还是有些修行的，现在竟然中了这一根炭条的幻术，不由得有些生气。 “也不全都是幻术，如果你的内心不够坚定或者产生了畏惧之情，那么它的黑火就会化为现实吞噬一切金属。” “如果做了什么亏心事，恐惧之情更甚，还会连人一起烧光。”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地方总是会发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灾事件，比如屋子里面的木器丝毫没有损坏，而整个人却被烧成了炭，这是因为有一些炉火之心在周围作祟罢了。” “不知为什么，感觉它有点恃强凌弱呀。”李小花嘬嘬牙花子，对着炉火之心，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铸剑的时候剩下的呀。”小玖笑嘻嘻的，若不是灵山界有很多喜欢铸剑剑仙，他也并不会识得这炉火之心。 “这种东西往往会在铸造高手周围出现。毕竟要铸造一柄合格的铁器，需要铸造的人公平正直，意志坚定，没有私心。” “当出道的人把这些美好的品质贯注到自己所要打造的铁器中去，那么铁器本身余下的一些负面情绪，则在炉中不停的被煅烧，煅烧，最终凝练起来，变得无比沉重，一般人拿都拿不起来呢。” “不过只要你的意志比它还要坚定，你就能拿起它，控制它，使唤它……” “这东西因人类而生，可人类因为受到的影响太多，反而很难拿起炉火之心。” “只要你足够坚定，它甚至可以变成你所想要的形状。总而言之，炉火之心像弹簧，你弱他就强。”小玖用平时五谷仙君讲课的语气，结束了自己的话。 李小花默默沉思，说道：“你能拿起来我并不意外，毕竟你见识不凡，在咱们眼里很稀奇的东西，好像在你看来跟遍地都是一样。” 小玖挑挑眉，不置可否。 “但是刚才赵大山好像也拿起来了，他应该是人类没错？” “呃……”李小花这么一问，倒让小玖想起了，那日在群狼围攻的洞穴之中，发起了高烧的赵大山，遍体生出麒麟羽的样子。 他……确实是人类吗？小玖倒也不那么确定了。 “话说回来，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李小花皱着眉头，看着那不甚漂亮的镯子。 “起码可以随时点火？不管怎么说总是个有法力的物件，我也不能放在那儿不管，那可是在赵家的铁匠炉子里，万一哪天就跑出去为祸人间了，也不好收拾。” 见到了就把这东西收起来嘛。小玖暗中感叹，可能是灾荒年月过久了，怎么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囤积一下。 自己真是过日子人呐。 她把袖子放下来，将黑色的镯子藏好。 这东西一旦认了主人，就不会被外力强行撸下去，所以只能时刻带在身上。 “话说招娣哪里去了，怎么这两天总是很少看见她？”小玖八卦的问道。 “哦，你这是到了饭点才想起她吗？”李小花调侃道，小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做过饭了，虽然都在忙活别的事情，可也习惯了被招娣投喂的时光。 “不是……”小玖低头沉思着，迈步走进了厨房。 自打招娣搬过来，她很久都没有来过厨房了。 她看着厨房里面已经去了半袋子的番薯，和那袋没怎么少的白面，嘴角忽然向上翘了一下。 第119章 砖厂 第119章 砖厂 “所以说我们的厢房还是要照盖吗？”晚饭时间按时出现的招娣，听了小玖刚刚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那当然呢，而且我觉得这房子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小玖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鸟架上的冯伶，摇头说道。 “话说回来，咱们上次在田里对抗飞蝗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去了，可我怎么没看见孟来和他叔叔啊？”小玖问道。 “唉，那还不是因为孟来他叔叔好赌，早就把他家那几亩地给输得一干二净。他们家没有地，全靠打零工才有钱粮。” “没有地，自然也就不会有庄稼，倒是省了抗灾的气力。”招娣的眉间有着一丝落寞，似乎很为孟来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叔叔而感到不平。 “哟，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的。”小玖忽然调侃道。 红霞爬上了招娣近来变得细腻的脸庞。 “说、说什么呢，都是乡里乡亲的，又要找他们家帮咱们盖房子，当然要打听一下，也知道他们底细啊。”她慌乱的辩解着，手足无措，连平时做惯的收拾碗盘，也有些叮当作响。 “今天轮到李小花刷碗了。”小玖转移了话题，指派了李小花去干活。李小花恳求的看着青丘，请求抓紧时间喝下最后一口粥，看也不看她，飞速的跑掉了。 “小没良心的，我白帮他刷了这几日了。”李小花看青丘的背影都要消失了，愤愤的走进了院里，在大木盆里接满了水，开始刷碗。 “我觉得不能把钱都给孟永顺，这家伙若是得到了银钱，指不定怎么挥霍呢。”小玖自言自语的说道。 “挨着地儿，咱们上次是不是答应他们家买些瓦？”她忽然想起了这茬。 “对呀，可不是么。本来雨季快要到了，要买瓦的人家挺多的，可是这一闹蝗虫啊，大家富裕的钱就都不多了，好像大部分都打算换一两片漏雨的瓦就算了。”招娣叹着气。 “啥时候才能有个好年景，大家一起过个丰收年呢？” “总指着老天肯定是不行的。”小玖说道。 她想起了在灵山界的时候，五谷仙君总是带着弟子一头扎在田里。 他每日都要测算气象，查看稻穗儿，研究水流，养一些与稻田息息相关的灵兽。 如果遇到一些狂风暴雨，或是干旱天灾，他也会领着弟子冲在第一线，用他手中的法器社稷稻，平定一切的灾难。 她曾听说五谷仙君的道行早就够位列仙班了，连玉皇的封神榜也下了几次，可仙君从来没有接过。 仙君说什么时候六道十洲三十二界都没有了饥馁，他就放心的去玉帝那儿喝茶下棋，再不管这五谷之事。 小玖当时只是偷笑，以为这不过是五谷仙君的托词。他觉得仙君肯定不想去玉帝那里，当个阳奉阴违的马屁官员。 还是在灵山界逍遥自在，一家独大。 现在想想，或许仙君说的是真心话也说不定。 “咱答应人家的娃片还是要给他们的，招娣，麻烦你明天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咱们在李掌柜那儿订的东西也该往回取了。” 招娣点点头，腹内似有话不敢说出。 “顺便带上孟来，他不是能够找砖窑厂打折扣吗？”小玖藏起一抹坏笑，看着招娣欣喜的眼神，挑了帘子走出去。 第二天三人雇了一辆小马车，孟来坐在车外赶车，小玖和李小花坐在车内，只先开了窗帘往外看去。 一路上看见被飞皇糟蹋过的无数农田，招娣痛心不已，几乎落下泪来。 小玖也是沉默了许多。 此刻她深恨自己没有神通，拼尽全力只能保下孟炉村一地的粮食，孟炉村以外，她就无能为力了。 最难过的是，她遥想自己还是灵山界的仙童之时，竟然也没有学会任何抵挡蝗虫，拯救庄稼的法术。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和上次欢乐的去买材料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在孟来的指挥下，马车很快就来到了砖窑。 这孟来确实跟砖厂的关系很好，远远的见到他来了，老板和工人都跟他打起了招呼。 “哟，孟来，这是又接到活计了？”一个赤膊的老人跟孟来唠起来家常。 “今年年景不好，这飞蝗闹过了，买砖瓦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连原来定好的砖呐，也有好多人家不要了。” “你说我这老婆孩子可都指着这吃饭呢，这可怎么办呢？”老窑工唉声叹气的。 他们这些人原本都是卖些力气吃饭的，长年的搬砖生涯让他们的腰都被压弯了。 小玖只看搭了一眼，就知道这人的骨骼已经变了，几乎不可能再挺直腰板。 他这微弯的腰上，背着的不仅仅是砖，而是一家人的衣食和性命。 “可不是吗。”孟来答应着，“都是那飞蝗闹的。” “不过还好，我们孟炉村的灾不是那么太严重，这不辛姑娘家还是能翻开盖房的。” 听说小玖要来买砖瓦盖房子，老工人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哎哟，还是咱们孟来好，知道照顾照顾我们这些老人……” 小玖一挑马车的帘子，跳了下来，她转过身去又伸出手把招娣了下来。 招娣不经常坐马车，多少还有一点晕车，下车之后就坐在一摞废旧的砖块上，不停的用手绢在脸边上扇风。 孟来则是关心的看着，却也不敢违背礼数，贸然上前。 小玖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砖瓦厂里面的工人年纪都偏大很多。不像李掌柜给她介绍的那个，里面竟是些壮年的劳力。 她又看了看刚才跟孟来聊天的那个老工人。 生出了一种五个大爷六颗牙，这个场子里面全是老弱病残的即视感。 此时一位一身短打，似乎是个老板的人迎上来，冲着小玖点头作揖了一番，又熟稔的和孟来聊了起来。 “你叔叔还那么好赌啊。”他愤愤不平的说道。 孟来则是一脸愧色，低下了头。 “你不用替他不好意思，我们都知道你叔叔都是你养着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砖厂老板义愤填膺，仿佛帮梦来说两句出气的话，比跟小玖做生意更为重要。 这地方倒是有趣的很。小玖心里想到道。 第120章 倔强的砖厂 第120章 倔强的砖厂 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小玖这才知道这家砖窑为何这么门可罗雀。 窑厂的老板是个好人，又深谙烧窑之道，年轻时候就带领一群兄弟盘下了这个窑口。 一路风雨，也曾经鼎盛辉煌过。那些工人，无论是做砖坯子的还是添柴烧火的，都是经验老到的老师傅。 也曾红火过一些年，巅峰时期这里还雇佣过二十多个年轻人来当搬砖的工人。 可惜，最终还是没落了。 小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窑口和熏得乌黑却没有翻修的柴洞，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听孟来说，这里老窑厂的老板特别倔强，一直认为砖的花样不用多，结实才是第一位的。而且他一直认为，绝不能亏待了兄弟们。 这砖呐，质量一好就做起来比较麻烦，他们这地方对于砖的要求比别的窑口都要高出很多。要求一高，能做到的工人就比少。 这些年外边的砖瓦越做越花哨，很多雕砖繁复的跟山水画似的，那瓦更是如此，工匠们都在竭尽所能的炫技。 可他这里烧的砖瓦一却直都是秉持结实耐用的理念为主，花样比较少。 老板脾气又臭，仗着自己的砖质量好，不肯花言巧语哄着顾客。 这一进一出的，生意越来越萧条。而工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那几个跟他打江山的老伙计，还守着这个窑口，不舍得离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离去了，也没有地方会雇佣他们。小玖又看了一眼，那弯腰驼背的老人，恐怕除了这里的老板，再没有人肯雇佣这个岁数的劳力了。 说老板是固步自封也好，是念旧守情也罢，总之这个窑口已经到了，基本上不生产新砖的地步。全靠着一些同样认死理老人儿，才能低价卖出一些过时花样的砖去，勉强维持这些人的生计。 她倒是相信了，这老板一定是个好人。 至少肯定不是一个奸商。奸商哪有这么笨的？ 待到老板给她一报价格，她简直不敢相信。 简直低得离谱！ “这孟来呀，是个好后生。让他来干你家的瓦工活，基本上不会有一点的废砖瓦。”　即使到了生意这么惨淡的时候，这位老板还是惦记着梦来这个吃不上饭的年轻人。 “这人哪，都是命。”老板啧舌说道，“我烧砖二十来年了，见过的瓦匠不计其数。也私下给过不少人回扣，但那些人的手艺……如果说是吹牛，那牛皮可也都破了。” “唯有这孟来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人又实诚，从来不跟我们谈暗杠。手艺又没话说，我们哥几个都觉得好。若不是养着他那么个叔叔，而是到大城镇子里面去，肯定早就娶上媳妇儿过上好日子了。” 小玖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都为了孟来义愤填膺的，可看着穿的都破破烂烂的，也不见得就比孟来强上多少。 也许应了那句老话？心疼穷苦人的，永远都是穷苦人。 “小九姐姐，你看看他这砖的成色。”孟来从那边堆得像座小山一样的成品红砖中拿出了几块，递到了小玖手上。 小玖手中一沉，心里中一放松。 这孩子确实实诚，没有骗人。 这砖块红彤彤的，虽然落上了不少的灰尘，可颜色和品相都非常的好，比她上次在李掌柜那儿看的，竟然能沉了一倍有余。 “这样好的砖卖这个价钱？你们不会赔吗？”小玖好奇的问着。 “唉……”老板叹了口气。 “不瞒姑娘说，这个窑口时间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过去虽然赚的也不多，但老哥几个喝口米汤糊口的钱还是能赚出来的。可连着好几年灾难荒，粮食的价越走越高，这砖的价格也却越走越低。”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什么都比不上一口吃的呀。”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不住的拍着。 “这些砖我打算都处理掉，兄弟几个分了。老哥几个劳碌一生，无论是治病还是买棺材，都得让人留几个子儿不是？” 旁边的招娣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老板的话触动了招娣的心弦。她又想起自己一路带着弟弟逃难的过去，不由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在此时，一碗温水放到了她的面前。 碗是粗糙的陶碗，大概是这个砖窑自己烧制而成的。 碗旁边是有些局促的孟来，他恰到好处的动作，打断了招娣的沉思。 “都过去了……”孟来的声音低道几不可闻。 小玖和老板离得并不远，可若不是她的听力最近加强，更加敏锐了，可能就无法分辨他到底对招娣说了什么。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普通的一碗水，连个茶叶沫都没有。可小玖却知道，那句“都过去了”，对招娣到底有多重要。 老板似乎察觉了，气氛有些不对，忙笑着脸又说起了起来。 “姑娘们也不必替我们悲伤。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们能动弹的几个人，想再往南方走走看，那边遭灾少又繁华，说不定又能干出一番事业！”老板忽然站起来，一只脚踏在小马扎上，豪情壮志的说着。 老板虽然已经是一头花白的头发，他眼神中却闪烁出充满希望的光彩。 小玖听着他那一番豪情壮志的语言，一时之间竟也觉得自己胸中激昂澎湃。 连这么老的老头都对生活充满希望，她年纪轻轻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年纪轻轻的只是辛小九而已，自己的心理年龄足够给这位老板当祖祖祖祖……祖奶奶了。 “咳咳。”为了掩饰自己起伏的心绪，她故意咳嗽了两声。 “我觉得你这儿的砖，我差不多都能包圆。”小玖拿出自己最近攒的银子，掂量了一下。 足有二十多量。 可她又看了一眼那座“砖山”，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可能够……” 老板一时呆住了，就着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造型凝固在马扎之上……看着好似一尊雕像。 “小九姐，你买这么多砖，也用不了啊！” 孟来在边上着急的说道。他看得出来，辛小九确实挺想帮这群有情有义，又坚守技艺的老师傅们的。 可……这么多砖，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第121章 只是想倒卖而已 第121章 只是想倒卖而已 他知道辛小九有点银子，甚至可以说村里面这几次灾情下来，还能盖房子的人，就已经说明她颇有点小钱。 孟来不是贪财的人，他只是想凭手艺生活。之所以介绍辛小九来这边，也是因为这边的砖质量好，价格又便宜。 如果自己出些力气，还能给家里换个瓦片的屋顶。 他可不想辛小九为了帮别人，把钱都砸在这里面，这和施舍又有什么两样呢？ 他们这些有手艺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自负，哪怕穷的吃不上饭，也绝不可能要饭吃 小玖看着孟来焦急复杂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对着老板施了一个礼，说道：“您不用在意，这并非是施舍，我也并不是可怜你们。说到可怜，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怜悯谁。” 小玖把自己家的情况跟在场的人说了一遍。辛小九的经历也着实是太惨了，很快，连带着孟来招娣一起，大家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些不忍。 可不是吗？原本是无忧无虑的仙女，这被仙君一脚踹下凡来。 别人下凡不是当公主就是当妃子，最不济也能混个夫人太太的。 自己……当然他没有说自己是来自灵山界的仙童这一件事情，不过不幸的情感是相通的，因为带着真情实感，她说的格外动人。 “你们看我也并不是天生的有钱人，就这点银子也是费尽心力才赚到的。”小玖说完自己的悲惨经历，转而说起了积极的事情。 “我觉得您这些砖质量特别的好，但是咱们这一边，土地结实又平稳，那黄土瓷实的，挖多深的地窖都没有问题。”小玖把缘由娓娓道来。 “咱这青川县又穷，哪怕是县里面梁主簿的家里，也没盖上两层的楼房，这房子用砖结不结实，完全看不出来。” “而且你这砖又沉，怕是除了孟来这样的实在瓦匠会接这个活，别的人都会嫌弃砖太压手，砌起来费劲。” “你们又不肯给瓦匠回扣，久而久之，没有瓦匠肯替你们说话。而普通的百姓，谁又能知道砖的好坏呢？还不是凭自家雇的瓦匠一句话吗。” “这一没有特殊需要，二也没有口碑传播，你这个砖再好，可也显不出好用啊。” “啊呀呀，原来是这样！”老板双手一拍头，恍然大悟。 旁边几个赤膊的老工人，也陷入了沉思。 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们难道连这个都想不到？小玖内心腹诽，看着这几个死心眼的老头，一言难尽的又看了一眼孟来。 孟来此时倒也是如梦初醒的样子。 他到底是年轻，这几年跟着叔叔只顾着钻研砌砖铺瓦片的技术，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也纳闷，为什么这家砖厂的砖质量这么好却没人肯用，甚至连叔叔对他们家都是诋毁。 他一直还以为是因为这家老板和工人都骂叔叔是赌鬼来着…… 原来是因为肯下力气瓦匠越来越少了。 “南方就不一样了。”小玖在脑海之中仔细搜索着仙君讲过的地方志异课程，应该是南方没错的。 靠，仙君是不是故意的？这来趟人间界怎么和大综合考试似的？全是考点…… “南方有些地方，土地疏松泥泞，又经常有一些晃动之类的。他们又特别喜欢盖些高门大户的建筑，非常需要你们这种特别结实的砖。” “我想把你们这些砖全盘下来，转手卖给季家货栈。他们掌柜是南方人，又常年住在京城的高楼大院里，修家宅院子的时候肯定需要这样的砖。” 小玖把眼睛眯起来，这门生意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要不是她和季家货栈总有酱菜生意的往来，她也不知道那也说不上是倒霉还是幸运的金掌柜，要在松江镇安家了。 金掌柜人不错，因着向季家大小姐源源不断的提供了小玖做的酱菜，让大小姐吃的爽口。 这不前些日子，大小姐在相府生下了足足九斤重的大胖小子！ 虽说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可大小姐这次却有如神助，顺利生下了如此白胖的儿子。 这让季老爷子开心的不得了，认为自己女儿从害口什么也吃不进去，到一顿饭能吃肉鱼能吃米面，靠的就是这爽口的酱菜，就把这金掌柜记了头等功。 由于在银花城这位贵妇人圈里，小玖的酱菜被传得很神秘。后来不知怎的传着穿着，净说这种带有玖字标记的酱菜，是宰相府儿媳妇儿生儿子的偏方。 甚至还有人传说，吃了带玖字贴标的酱菜，就能顺利生出九斤重的大胖小子……总之越来越玄乎。搞的小玖的酱菜现在在银花城，一坛难求。 连带着季兰生也觉得有趣，他给金掌柜涨了三倍的工资，又升职他做北方这一片区域的总掌柜。 金掌柜乐颠颠的正高兴呢，不料季兰生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金掌柜五年之内都得住在这松江镇，他还很贴心的让金家上到老主母下到小婢奴，都搬到松江镇。 免得金掌柜思乡情切…… 金掌柜欲哭无泪，只好带着全家老小，准备在松江镇安家。 他家老母亲在银花城呆久了，眼光高的不得了，看来看去也没有相中的宅院。 好在松江镇这地方的宅基地特别便宜，金掌柜最近相中了一块地，准备起房子呢。 只是老夫人又在砖瓦木石的质量上十分矫情，看不上这边的材料。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特别倔强，这让金掌柜愁的头秃。 小玖跑惯了从青川镇到松江镇的路，这俩地方虽然分属于两个镇，可实际上并不远。细想起来，如果走平稳的官道的话，这里竟然比一般松江镇的窑口还要近一些。 无非多费点人力，不过季家货栈的人力嘛……好像也不成问题呢！ 把这些砖卖给金掌柜，岂不是瞌睡给了个枕头，这边得了钱，那边得了上好的砖，两全其美岂不好哉？ “哟，丫头，你倒是大方。”砖窑老板合上惊讶的大嘴说道，“那你不怕把这买卖告诉了我们，我们越过你，直接找那个什么货栈掌柜的，卖个好价钱？” 小玖眼睛弯成月牙，露出招牌笑容说道：“你这么仁义的老板，我都出来的买卖，肯定是不会再抢我的了，不是吗？” 第122章 钱难赚可是好花 第122章 钱难赚可是好花 老板一愣之下，哈哈大笑。 “倒是个爽快的妮子，比那些狗嗖的老爷们儿还强呢。” 他自诩情谊比生意要重要的多，可惜连家人也不懂自己。 慈不掌兵，义不为贾，这才是世间的法则。 可他就是觉得，人活在世，不过情义二字。即使被人嘲笑，即使生意从巅峰衰落，他也还是一样，从不肯追逐潮流做那些花哨却不耐磨的砖，更不肯对兄弟的工钱压榨削减。 被亲戚朋友骂老古板、死犟种…… 倒是这个小丫头，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如此信任，大大方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完全不怕自己横插一杠子，截胡她的好生意。 “所以我们来算一下，这些砖瓦全包圆多少钱。”小玖依然笑盈盈的，拿出了包袱里的小算盘。 在砖窑老板面前一晃，算盘的实木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痛快，这生意做的痛快！”整个砖窑的人脸上都挂起了笑意。 小玖和砖窑老板在招娣和孟来的围观下，敲定了现有存货红砖的生意。 爽利的算账给钱，银子落入老板的袋子，那座小山一样的红砖的所有权，归了辛小九。 因这预算比原来低了很多，小玖忽然觉得把自己住的主屋也翻盖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反正现在有的是砖瓦不是吗？ 签好契书，买定离手。小玖身上的钱袋子“瘦身”成功，她砸么着，这人间界的钱真是，赚的艰难花的快。 老板倒是也没有废话，只嘱咐了孟来自己窑口边上有些碎瓦，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拉走。 孟来雇不起牲口车来运送，可他自己毕竟年轻，一把子好气力。 老板今儿心情特别好，直接送了他一辆破旧的板车。他表示这些砖都卖掉了，自己和兄弟们也都不用再运货了，这车就送给孟来了。 孟来高兴的不得了，虽然这破车的木板子都晃悠了，可也是带俩轱辘的小车啊！ 他叔叔孟永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赌掉了，每次用点什么工具，都得肩背人扛的。 有了这辆车，总能轻省不少呢！ 孟来在那些次品的砖瓦中挑挑拣拣，把稍微看的过眼的都摞到车上。然后还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放上去了一些碎掉小半个的瓦。 “这样的……也能用吗？”小玖不解的问道。 孟来还没说话，倒是招娣抢着回答了：“也能用，万一有个漏点什么的，叠起来用，照样能补漏呢。” “虽说不好看，可是挺实用的。”孟来也憨笑着说道。 他把拉车的那根绳子扛在肩膀上，咬紧牙关，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小玖看着那地上的车辙，虽未陷进地里，可也留下了一道道不浅的印记。 这在土质非常紧实的青川县，已经足够显示出车上那沉甸甸的分量了。 招娣明显心疼的往前走了几步，可孟来摆摆手，让她止步。 “小九姐，我就先拉车回去了。你看看如果翻盖也需要这里的砖，我也帮忙给拉到咱们村。” “你……自己拉回去？”小玖大惊，忙提出要雇个牛车慢慢往回拉的说法。 “那多贵啊，你刚花完这么多银子，不能再浪费了……”他说着，又往前拽了一段距离。 “如果……如果你实在心疼我，不如把雇牛车的钱给我当工钱，岂不是更好？不不，我就要牛车一半的工钱就好……”孟来红着脸，慌乱的改口说道。 小玖看着在一旁快把嘴唇都咬出血的招娣，觉得左右为难。 雇牛车，孟来就赚不到生活费。 不雇牛车，孟来这小子就徒步把砖一车一车拉回孟炉村去。 就算自己把要转卖的砖留在这里，光自己家盖房子要用的，也得把这小子累吐血。 那个老工人拍拍孟来的肩膀，对小玖说道：“丫头，你就成全了孟来……那小子想赚点力气钱。我看出来你是个好心的姑娘，可男人呢，想赚干净钱就得吃点苦头。” 小玖这才同意，让孟来拉着车先走，自己和招娣等会儿再雇个驴车。 “世人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他叔年轻时候也是个好后生，沾了赌，就完了。”老工人看孟来走远了，才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说句难听的，如果他叔叔哪天横死当场，才是这小子的福气啊……” “不然哪家姑娘嫁给他，拖着那个叔叔，也过不了好日子。” 老工人人老成精，上下打量了招娣两眼，留下这句不咸不淡的话，然后走到屋里，和老板分钱去了。 只留下招娣眼中有些哀伤的看着孟来拉车走过去，留下的那两道车辙。 回家的一路上，招娣都失魂落魄的。小玖几次逗她看窗外的小鸟还有野花什么的，她都呆愣了一会儿才装作开心的样子回应。 小玖内心不由得叹息。 这个姑娘太善良了，她遇到同样善良又踏实肯干的孟来，估计一下子就芳心暗许了。 可她也没细想，孟来是个良善之人，或者说他烂好人也差不多。 孟来明明可以有能力出去自立门户，却还是拖着烂饮又是赌鬼的叔叔过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 很可能还得招娣周济他，不然上次饿的都打晃的孟来，不可能有力气拉动那一车的瓦。 那些厨房里消耗过度的番薯，大概也就是这个去向了。招娣还不好意思，偷偷给自己的钱匣子里面塞了碎银子。 可惜小玖性格虽然大大咧咧的，记忆力却非常好，这银子的多少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本想把钱偷偷还给她，又觉得如果还是收下银子，让招娣住的更安心一点。 不知不觉，没心没肺的小玖，沾染了人间很多的人情世故。 “你这房子啥时候盖好？我可是有点等不了了。”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不辨男女。 小玖正沉浸在思索之中，听到声音猛然一抬头，这才看见冯伶双目通红，贴着自己脸站着。 睁着一双鸟眼，尖尖的嘴都快要戳到她鼻子上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闪出八仗远。 “冯伶你这个混球，不要贴在我都脸上啊！” 第123章 临时租房 第123章 临时租房 “我这两天要不行了……”冯伶一脸要死要活的表情。 “怎么了？”小玖把手捂到鸟头上，“好像也没发烧啊。” “五内俱焚啊……”冯伶往桌子上一躺，白毛毛的肚皮朝上，让人忍不住想戳。 “你给我吃的什么破玩意，这两天我都快住在水管子边上了，晚上还睡不着觉。”冯伶无精打采的抱怨着。 小玖咽了口唾沫。当时眼瞅这鸟就要不行了，她手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咳咳，这个……有别的异样吗？”小玖关切起来。 “那鸟化成人形就好了。”青丘的声音传来，他把书本一合，塞进了书包里。 跑出去玩的时候冲着冯伶一顿吐舌头做鬼脸，给鸟吓的都要做心脏复苏了。 “放心，咱家孩子不会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小玖拍拍他的头，安慰着。 冯伶咧开鸟嘴：“那可是个小狐狸。” “不让我化形，我快撑不住了……”冯伶极其难受的说着。 小玖叹了口气，她知道，凡是不通过自己苦修获得的修为，比如吃仙丹的或者夺舍的，都要遭一些罪。 她强行塞冯伶嘴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道行了，现在有点后劲也是应该的。 只是都没想到他这个的副作用……是必须要化形才行。 那颗红丸，肯定不是什么正经避毒丹！ “正好砖买多了，我也想好了，咱们全屋翻盖！” “啊……这么大的工程？”冯伶惊喜的说道。 “所以现在，咱们得去租个房子住了。”小玖仰天长叹，觉得手中的银子真是不经花，这两天漏水一样从手里流出去。 看来还是要多赚钱！ 小玖握了握拳，准备先去松江镇。 先把金掌柜忽悠好，把砖都卖他！ 半月过后，小玖拖家带口的，带着孩子、妹子、箱子和鸟笼子，搬到了周婶子隔壁的房子里。 “我说，你换这个邻居，真的行吗？”李小花嫌弃的看着隔壁，她们家和周婶子家的尴尬事太多了，感觉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挺头疼。 “没办法，硬性要求太多了。就算你和我一间屋子，冯伶委屈一下和青丘挤一间，招娣一间，咱们也得三间屋子的呀。” “招娣不能和我们挤一挤吗？”李小花皱着眉头，不太明白这个安排。 “哦，可能不太方便。”小玖脸上波澜不惊的说道。招娣一直觉得自己对孟来的感情隐藏的还挺成功，小玖也不好驳她的面子。 只是觉得每天晚上她都要等着屋里人都进入梦乡才蹑手蹑脚的起来去给孟来做点番薯，却又骗这小子是家里的剩饭。 因为偷拿食物的愧疚，她最近干活越来越拼命。 具体表现就是一天擦四遍地之类的。 晚上又睡不好，眼眶越来越黑，都快赶上灵山界的食铁兽了。 还是单独给她一间屋子的好，少女心还是得给人空间的。 这屋子一共三间草房，原本属于孟氏族中一家日子尚可的人家。 可惜雪荒的时候，这一家人举家逃难去了，再无音讯，还有传言说是已经全家死到半道上了，总之非常不吉利。房子也就被族里的亲戚回收了，现在以微薄的价格出租。 虽然灰尘比较大　，但好在布局比较好，东西厢各有一间小房子。 冯伶百般不情愿，还是被小玖塞了一套破布喽嗖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脸上又抹了锅底灰，扮成一个快混成乞丐的逃荒的亲戚。 在村口晃荡了半日，才涕泪四溅的倒在小玖租的房子门口，跪求亲戚收留。 “你这安排的戏会不会有点过了啊。”冯伶十分不满小玖的安排，在他自己的戏本里面，是把自己安排成一个落魄的富家公子的。 就和戏文里的差不多，不是小姐，就是公子。 “我看你小子是还嫌弃咱家的谣言不够多。”小玖在村外很远的树林里，看着四下无人，用手掏了一把特意带出来的锅底灰，使劲儿抹在冯伶脸上。 “我跟你说，你就算是成功住下了，每天也得涂上锅底灰，不能露出真容。” 关于冯伶化形而成的少年，小玖十分头大。 村里面根本就没有白白净净，长成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就算吴老二家小儿子吴光，也算是读书人了，可也是黑乎乎的，长的也一言难尽。 可是冯伶……那真是按照话本长的。除了性格是个怂货，其余的完全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 把小玖在这人间界见过所有的人都算上，也就那个富二代季兰生，能跟冯伶比上一比。 这样的人物，说是她亲戚，估计没人能信。 可冯伶又憋不住化形了，没办法，小玖只好给他涂了一层灰，让他打扮的又穷又丑，这才好有借口收留这家伙。 当灰头土脸浑身衣服都散发出异味的冯伶来到村口转悠的时候，完全没引起任何人的围观。 就连花痴少女李小花，都没看出来那是个美少年。 倒是无形中让她的心里平衡了不少。 毕竟她一点也不想身边不远就有个颜值做比较。 周婶子家最近也安装了水管系统，这让一向挑剔的周婶子对小玖也有了点笑容。 但是看见她们收留冯伶的时候，还是晃着脑袋忒了口唾沫。 “搬家第一天就有丧门星撞门，我看这辛丫头，也是个倒霉人。” “看那一院子，逃荒来的，被夫家休了的，半道上捡的，啧啧啧，真是不容易凑齐这一屋子人哟。”不无嘲讽的，周婶子迈着小脚拎起水桶，回到了屋子里。 自打不用去井边打水，她的小脚也轻松了很多。她脾气也收敛了很多，只是本性是很难改的。 她依旧看不起小玖，尤其是最近小玖肉眼可见的变得白皙了一些，也丰润了一些。和原来那个饿死鬼托生的样子越来越不像了。 周婶子和村子很多妇人一样，她觉得越是好看的女人离妇道越远。 做的多好也不行，光是长相就已经不守妇道了。 相反，她倒是一直觉得脸上有个黑斑的李小花肯定是个老实姑娘。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两天看着李小花那丫头，黑斑似乎越来越淡了。 难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第124章 责任让鱼成为地仙 第124章 责任让鱼成为地仙 “到哪儿去赚点钱呢？” 小玖躺在凑合着铺好的炕上，翘着二郎腿，望着棚顶。 心里面的掂量着剩下的银子。 最近又是租房子又是盖新房，只出不进，之前做生意赚的一点小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现在手头开始紧了。 几番折腾过后，稻子就快要熟了。小玖很清楚，虽然播种时候有人帮忙，可到了收稻子的时候，也正是收苞谷的季节。 苞谷收割起来更为麻烦费时，到时候恐怕没人能帮自己了。更何况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赵家兄弟。 现下赵家的铁匠炉可是生意鼎盛，如火如荼的。 赵大海嘴快人激灵，赵大山沉默人踏实，兄弟俩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又得了亲爹的技巧指点，这打出来的农具比他爹那时候更受欢迎。 怎么也得攒点银子，好雇人帮忙。 如果能把冯伶卖了，肯定能值不少钱。小玖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虽然他现在灰头土脸的，也没什么师承某位名角的名声，但是，哪个富人不想要一只能唱戏的鸟儿呢？ 她环视一下屋内，虽然租了带小院子的三间大屋，可线下家里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青丘去了书院，冷夫子最近所有还不是童生的学生，都要准备院试。 自然是跑不了他最看好的和喜爱的门生胡青丘了。 虽然让青丘读书，并不是为了让他考上状元，但小小一个院试小九玖还是十分支持他去参加的。 考得好，证明这大半年的书是没白读。 考得不好也行，正好让这小子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世上有才学的那么多，他一个小狐狸，还算不得哪根葱。 也要让孩子知道这世间的严酷嘛！ 小玖美滋滋的想着。 招娣最近早上会犹犹豫豫的找各种借口出门。她索性直接以监工的名义派她去老房子的地方，顺便给孟家那爷俩送点饭什么的。 这翻盖辛家房屋的工程名义上还是包给了孟家叔侄，只是小玖不看也知道，肯定只有孟来一个人在拼命干活。 他叔只是在工地上喝酒烂醉而已。 冯伶应该是去山里面放飞自我一展歌喉去了。这家伙戏瘾极大，这能化人形了，自是要唱念做打样样都要过足瘾。 只是现在他一身叫花子的打扮，希望不要被哪个村里人碰巧发现，不然非认为他精神有毛病不可。 说起来冯伶倒是出奇的听话。跟青丘在一个屋里住着，俩人刚开始还有一点小别扭，在冯伶的百般忍让之下，竟也和青丘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只不过看着年龄颇小的青丘才是那个师父。 没办法，妖怪们并不论化形成什么样子，而是按照当妖怪的时间来论辈分。 明明看上去是一位弱冠少年的冯伶，比起看着好像只有5岁的青丘，那“妖龄”可就嫩多了。 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青丘那小子，学好怎么做一个藏匿于人群中的妖怪。 其实青丘自己啥也不是，可正是因为如此，他在人群中反倒混得如鱼得水。 真不知道冯伶跟着他能学到什么。 原本家里面还有一个无所事事的李小花，自己无论干什么都喜欢拽着她。 可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变了心性。每日都要去西渭河边的那个小屋里，查看自己妖力为核心的净水系统的运转情况。 “我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那个净水系统只要定期补充妖力就可以了，就算最近用水的人比较多，也用不着你天天去看呀。” 早上李小花跟小玖打了招呼要走，已经一只脚都迈出门槛了，被小玖可怜兮兮的抱住大腿，拽了回来。 “原来就咱们一家用水，有我看着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李小花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是小玖，现在用水的人家那么多，如果水的源头出现一点问题，咱们可是害了人家呀。” “饮用净水，本来就是要保证大家的健康的，如果适得其反，可就不好了。” “现在我身上可是有很大的责任的！”李小花在长长的袖子里暗暗握了握拳。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为村民着想了？”小玖松开了手，奇怪的问着。 “大概是……看到那间小屋门口有祭品的时候。”李小花吹一下眼睛，说到。 “哦哦哦？”小玖来了兴致，详细的询问着情况。 “自打村里面的人家都安装好了竹筒水，就有不少人经常沿着竹子系统的方向逆流走去，追根溯源。” “他们应该也是见到那间小屋了，可是都很礼貌，没有人进去一探究竟。” 听到这里小玖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傻小花，那是因为我在村里面传了闲话呀。” “最近我和村里面的人闲话说，那个小石屋里住着个爱四处云游的老道，是那个老道传授给我家的净水之法。” “但是老道爱生气，谁要是动了他的屋子，定要倒霉三年！咱们村那些人多迷信啊，根本就不敢进去了哈哈哈哈哈……”小玖笑得前仰后合的，她知道村民的弱点，在这种有关气运的事上，宁肯信其有也，不会信其无。 绝对不会冒着倒霉三年的风险去看一个根本没什么人在意的，早就存在的小石头屋了。 李小花摇摇头，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可我有一次去河边那个小屋的时候，看到咱们村有几个婶子，特意拿了家里面都不舍得给孩子吃的面果子，在小石屋前面特意放上了供奉。” 说着她翻手抬掌，一个古篆的“水”字，如真正的流水一样在他的掌上显现，然后顺滑的消失。 小玖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符号代表着五行运术中的水，是地仙能运用的法术。 这代表李小花的妖力又进了一步，更代表她确实受到了人们诚心的供奉。 “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尊敬和感谢给予他们净水的人，你看，我能感觉到。”李小花微笑着把手甩到身后。 一旦收了人们的供奉，灵力就会迅速增长，甚至可以借助并使用天地之灵气。 这么看来，李小花最近所行的善举，所积的功德，竟然足够她从一个普通的鲤鱼精，逐渐变成可以借用五行运术的地仙了？ 果然为人民服务，才是修仙的最快途径啊！ 第125章 藕的最佳吃法 第125章 藕的最佳吃法 小玖感叹着，也羡慕着。 怪不得她最近看李小花，总觉得对方变了一些。 好像隐隐约约的，变得好看了许多。 原来那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小花痴，不但在冷夫子那边学习了不少的知识，竟然还把净水的责任放在了心里。 这人……呃，不是，这妖一旦有了责任感，那可就不得了了。 她没有理由阻挡李小花出门，只得唉声叹气的，又躺回床上。 在人间界混了一圈儿，怎么又只剩下自己一个家里蹲呢。 百无聊赖之中，她把那个荷包“菜篮子”掏了出来。 小玖举着荷包叨咕道：“连李小花都快要成地仙儿了，我到底还能不能回灵山界呀？” 说着她又往荷包里面掏了起来。 深秋已过，荷包里的菜蔬种类又变了不少。 之前小玖曾经尝试着往镇上的饭店推销一些菜蔬，可在夏天的人间界，菜蔬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人家饭店自己的菜地长势也不错，又何必花钱来买呢？ 至于那些当地不常见的东西，厨师都不会做，镇上的馆子就更不会买了。 还不如把那些妖怪种的菜囤积起来，做成酱菜或是调料或是自家吃掉。 小玖先是查看了最近蔬菜的收成，倒还真不错。又把手拿出来，再次哈了哈气。 心随意转，这次他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刚刚成熟的新鲜蔬菜。 “菜篮子”这个法宝非常奇怪，看着小实则里面空间非常大，而且每当菜蔬成熟了，就可以伸手采摘出来，没有成熟的，则无论你怎么掏都不会出现。 所以每次跟开盲盒一样，你根本不知道从里面会拿出什么来。 小玖兴致勃勃地把手伸进去，这次也不知为什么触手湿滑粘腻，仿佛是摸到了一堆泥里。 “什么玩意儿这是？”小玖说着把摸到的东西用力一拽，拎了起来。 淤泥糊住了那个长条形，一节一节的东西。 “哟，这可是老朋友了。”小九忙，把这东西拎到院子里用水洗净。 一节节白玉色，胖乎乎如小孩胳膊的东西出现了。 “没想到啊，原来藕也算蔬菜呀。”小玖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这东西有七窍玲珑孔，端的是汁水又多又脆嫩。 也不知是哪个妖怪的莲子，混进了种子里面。被“菜篮子”也认成是蔬菜种子，长出了这么水灵的藕来。 小玖又去荷包里掏着，一根接着一根，掏了好多尚且带着泥的新鲜莲藕。 “今天晚饭就吃这个了。”小玖掐了几个尖儿，挑了最嫩最水灵的那几个，放在院中水缸里湃着。 倒是把隔壁出来浆洗衣服的周婶子吓了一大跳。 “我说，那不是小孩的胳膊吗？”周婶子大惊失色的，看着堆成满盆的莲藕，惊叫道：“你……你家怎么吃死孩子？” 这一说完可着实坏了小玖的胃口。 “说什么呢，周婶子。这是莲藕，莲藕！你没有见过可不要乱说呀！” 说着小玖在周婶子发绿的脸色下，捞起了水缸里的一节莲藕。 “咔嚓”一声，咬下了一口。 她边吃边向周婶子展示，并没有骨骼和血肉露出来。 “可吓死我了，咱这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周婶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看着正在吭哧吭哧啃藕的小玖。 “要我说咱们这儿的人就应该多出去见点世面，要不都和井底之蛙似的……”她顺手捞了一小条白藕，递给周婶子。 “这东西能吃吗……”周婶子疑惑着，他们这儿的人很少吃生，都要做熟了才能行。 “最好是塞上肉馅，用油炸了吃，或者往里塞点糯米，再蒸熟了浇上糖，那也是特别美味的。”小玖指点道。 “哟，我家里怎么可能有钱买糖呢？唯一那点红糖还是预备儿媳妇坐月子的时候用的。”周婶子无奈的说着，不过她偷眼看去，生吃了这个东西的小玖完全没有什么事情。 那炒熟了肯定更没关系了。想着她转回了厨房，把这藕切了片放在锅里扒拉了两下。 清新的香气飘了起来，引得周婶子的儿子和儿媳妇儿都端着碗，跑到院子里来，等那出锅的清炒藕片。 这么做真是，有点浪费呀，这地方的人咋就不太会吃呢？小玖心里想着，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 她忙转身回了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在厨房的五斗橱的最下面拿出了一小袋儿糯米。 这东西可是稀罕货。 当时和金掌柜谈红砖生意的时候，她一眼瞥见了角落里有这么一小袋糯米，是金掌柜从南方举家搬迁的时候带过来的。 她死乞白咧的给要了过来，本想做成糯米糕，却一直也没舍得用。 小玖扎上了久违的围裙。自打招娣来家里住，她真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饭了。 切好藕段，用筷子把糯米塞进藕的空隙中去，最后放在笼屉上小火慢慢蒸熟。 一掀开笼屉的盖子，如烟如雾的仙气儿满屋子都是。 带着藕的清甜和糯米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半成品，最好卖了！”小玖笑嘻嘻的，给家里留下一些，把剩下的都放进竹子编的提篮里面，准备拿到镇的馆子里去。 她一路哼着灵山界那些采莲姑娘们的小调，搭车去了镇上。 直奔镇上最大的饭店也是唯一的酒楼——添客居。 老板姓吕，也是多次跟小玖打过交道，但是生意都没谈成的主。 小玖挎着篮子刚一走进店门口，就被店小二拦了出来。 “本店禁止小商小贩入内。”伙计一脸横肉的把小玖拦在了门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小商小贩？”小玖后退两步，看着这个新招的伙计对人这么不客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出门走的匆忙，就只穿了一身做饭用的旧衣服。 伙计指了指她挎着的小篮子，小玖这才了然。 临近秋日，很多果树都打了果子。不少人家为了赚点外快，就让孩子挎着装满梨子或是秋果小篮子，走街串巷的叫卖。 有些时候还会因为饭店客流量大，直接进去推销。 可这些东西并不会影响到饭店饭菜的售卖啊？ 小玖站在一旁，看着伙计对一位穿着体面的客人弯腰作揖，笑脸相迎。 她翻了个白眼，这初级学徒，果然还是看衣服吗！ 第126章 报菜名 第126章 报菜名 她倒是想给这狗眼看人低的小跑堂好好上一课。 “谁说姑奶奶是来做小买卖的？我是来吃饭的，是客人，懂吗？”她高傲的扬起了下巴，用肩膀狠狠的撞开了跑堂，门口顿时闪出一条溜光大道。 小玖就这么走了进去，直奔一张靠窗的桌子，气定神闲的坐在了旁边。 跑堂的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他 她过来，用一条抹布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扫了扫。 “客官，你要吃点什么，自己先看着，我先忙别人的？”跑堂鼻孔朝天的说着。 小玖个子本来就矮，这一坐下，只能看见跑堂的两个鼻孔翕动。 小玖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心好意来送买卖，怎么就是得不到个好脸色呢。 她看着墙上的菜牌，眉头一挑。 这北方的菜谱确实……看着相当油腻。 除了红烧肉就是炖小鸡，再不就是简单的炒菜，实在乏善可陈。 就这，还是镇上第一大的酒楼呢。 一样拿得出手的精致菜式都没有。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店里面的客人不少，可点的东西大都是油腻的菜式。 一位摇扇子的公子，衣着颇显富裕，坐在小玖不远的桌子上。 他身边跟着一位女子，倒是漂亮的紧。 那女人打扮的颇为像个淑良女子，月白的衣服也只在领口裙角露出一点绣花。 可那腰间系着一条翠绿的丝绦，特意把小腰掐的盈盈一握，让人心动。 还有那脂粉香气，足足能飘出十里地。 “跑堂的，把你们馆子里有名的好吃的都给我端上来。”那位公子明显是一个纨绔子弟，轻摇着扇子，向身边的女伴卖力的显示自己的财力。 “哟，您可真有眼光。”刚刚对着小玖还是把鼻孔翻到脑袋上的人，此时却立刻换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 “咱们酒楼的厨子呀，那可是这青川镇独一无二的手艺，咱们这就没有他不会做的菜！”他说着，头一转，拉长了声调，用洪亮的嗓音向后厨喊去。 “公子点菜喽——” “红烧肉一盘儿——” “小鸡炖蘑菇一锅——” “清蒸肘子一个——” “韭菜炒鸡子一盘——” 他越喊，那位公子身边的女伴眉头皱的越紧。 “九转大肠一份——” “噗……哈哈哈哈哈。”小玖忍不住笑出声来。 整个酒楼里的人都探头看她，不知为何这个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 “你带一位姑娘出来吃饭，点韭菜炒鸡蛋就算了，还点九转大肠，哈哈哈哈哈哈……”小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捂着肚子就差蹲到椅子下面了。 “全是大油大肉，什么暴发户的品味啊！” “笑什么笑，你点得起这些菜吗？”跑堂的走过来，忙点头哈腰的给那位脸色发青的公子找补，又要赶小玖出酒楼。 “你这小丫头，要吃饭就快点菜，要不就赶紧从这里滚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跑堂的拿出肩上的抹布，向小玖的脸上抖去。 小玖一闪身，反手把油渍麻花的抹布扣到跑堂的头上。 “我是想点菜啊，可是你们这地方，哪有什么好菜呢。” “姑奶奶点的东西，你们这里怕是听都没听过。” 跑堂的七手八脚拽下了抹布，吃了一脸灰的他自是百般不愿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 这村姑，怕是连菜牌上的字都不认识，还在这儿吹牛说见过世面？ “今儿我点的菜，你们饭馆要是能做出来任何一盘，今天店里所有人的饭我请了！”小玖豪情壮志的拍了拍胸脯，说道。 “你，你有钱吗就在这儿叫板？”跑堂的颇为不屑的说道。 “我把自己卖了，也足够这笔银子了。”小玖笑吟吟的说道。 她认真的样子，一时间倒是让店小二犯了迷糊。 此时店里的客人都围了上来，大家看热闹不怕事大，自是怂恿两方快点开赌。 那位脸色发青的公子现在脸色倒是回复了正常，在那位漂亮女伴的撺掇下，也进入了围观战场。 “不错，不是说你们这儿的厨子什么都会做吗？” 提到这个，跑堂的可是自信满满。 自家这个厨师，确实是一位曾在银花城里最大的酒楼工作过的厨子。 东南西北中，各色菜系，虽不敢说精通，那必然是都会一点点的。 用来糊弄这个村姑应该是足够的。 想到这里，他也自信满满的同意打赌。 “只要你点的菜咱们后厨大师傅听过，确实是道菜式，我们就会做！” “你输了，就要请全店的人，包括我，吃饭。”跑堂的提出了赌注。 “你要是熟了，就叫我三声姑奶奶，以后但凡我从这里走，都得给我作揖！”小玖也提出了要求。 倒是那位月白衣服的姑娘一愣，完全没想到小玖的赌注是这个。 其余人都在兴头上，自是不肯细想，忙让小玖赶紧点菜。 “鲜藕酿肉炸盒子。”小玖报出来第一个菜名。 跑堂的忙传回后厨，后厨陷入了沉默。 大师傅表示确实听过这道菜，可是…… “……没有。”跑堂的只好面无表情的出来说出答案。 “糖醋藕丁。”小玖歪着头，又说出一道菜。 跑堂的又是冲着后厨喊道，结果却是一样的——端不出来。 “藕带排骨汤。” “莲藕莼菜羹。” “清炒藕片总是有的……这么简单的菜你们都拿不出来，还开什么饭店啊。”小玖歪着头，嘲笑道。 跑堂急的的抓耳挠腮，面红耳赤的，甚至自己跑到后厨去询问。 这时后厨却走出来一位带着围裙的厨师。 这人岁数不小，面色红润，挺着个大肚子。 小玖偷眼看去，确实脖子也挺粗的。 老话说道，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只是这人看着就慈眉善目的，这前面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他却没有一丝愠色。 “哟，我道是哪位高人在这儿逗我呢。弄了半天，就是个小丫头呀。”他的目光随着众人，落在小玖身上。 小玖行了一个礼，见过大师傅。 “吕老板，吕老板？” 第127章 月娘 第127章 月娘 老头连忙摆摆双手，表示自己只是个厨子，受不得这么正式的礼。 “人之一生，无非衣食住行。其中这食，是最重要的，关乎人性命。”小玖翩翩有礼的说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和跑堂的打赌那时候的激愤。 “所以能做出好吃的饭菜之人，和能救人性命的神仙有什么区别啊？” “依我看来，会做饭的人，比会做文章的人还要厉害呢！” 她这人自打在灵山界时候就是这样，钦佩真正有本事的人，尊敬讲道理的人，热爱懂生活的人。 那厨师爷爷对她温和，也不似跑堂似的，看不上小村姑打扮的自己，自是要有礼相待。 “呦呵，到真的是挺特别的想法。”老厨师半生都在油烟之地过来，却从未被人高看一眼，这个丫头倒是有趣的很。 此时跑堂哭丧着个脸走过来，对大师傅抱怨道：“老爷子，你这种吹自己什么菜都会做，怎么区区个乡下丫头就给你难住了？” 老厨师用手中的木勺敲了一下跑堂的脑袋，这小子吃痛，一下子双手抱住了头。 “你这小混球！爷爷我自然是什么都会做的，但是你看她点的东西，都是要用刚捞出来的鲜藕才能做出来的吃的。” “你小子知不知道，就算在银花城，想吃到鲜藕，也得驿站跑死几匹马才行啊。” “可是，可是咱们明明就有藕粉桂花糖糕啊！我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个屁！藕粉和鲜藕能一样吗？猪肉和活猪也不是一样的味道啊！” 大师傅又冲着跑堂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这小子踢到了小玖面前。 他抬头看见小玖，慌乱的指着她说道，“你这……你这是作弊！不是我们厨子不会做，是咱们这北方，根本没有新鲜莲藕的！” “第一，打赌开始的条件，就是你们能不能端出这盘菜，又不是你们会不会做。” “第二，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莲藕……”小玖条理清晰的说着，跑堂的只得低下头，默默承认自己输了。 “你个小猴子，愿赌服输。”周围的熟客都开始起哄了。 这个跑堂的姓侯，外号是小猴子，一直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在这边做跑堂的学徒。 学的非常马马虎虎，他觉得一个跑堂也值当学徒吗？总是吊儿郎当的，父亲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他父亲做了一辈子跑堂，谨小慎微，和许多老客人关系都非常好。 这些老客念在他的份上，对小猴子拜高踩低的态度也多容忍了几分。 恰逢父亲外出探亲，山中无老虎，猴子就得顶上，这才让小猴子正式出师，当起了跑堂。 谁知第一天就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玖抱着胳膊在旁边，等着自己赢到的赌注。 “姑……姑奶奶。”小猴子连叫三声，在众人的哄笑中，躲进了后厨。 好在不痛不痒的，也不花银子。这小姑奶奶也不一定天天从自己门前路过。 不消片刻，又出来继续招呼客人。 这次的态度好了不少，倒是有点他爹的风范了。 众位围观的客人，看热闹的心理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时都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吃自己还未吃完的饭菜。 有些人还为自己这顿饭没能免单感到颇为遗憾。 那位月白衣裳的漂亮姑娘，倒是对小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然是稳赢的赌局，可是小玖却十分手下留情。她可以说得上是用自己，赌了这无伤大雅的三句话，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是想给这个年轻人机会。 如果赌银子或者其他，势必有所损伤。跑堂的月钱不多，养家糊口的不容易，时常要吃一些委屈换得工钱。 这是给人上了一课啊。 想到这里，姑娘心中一动。 她伸出纤纤玉指，拉了拉身边那个暴发户公子的袖子。 这让那位公子受宠若惊，忙道：“月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被唤作月娘的女子朱唇如蔻，牵出一个如果让旁人看，肯定是有些程式化的笑容。 可也是春风迷人醉，万花迷人眼的笑容。 “余公子，刚刚听那妹子的意思，这里也不是没有莲藕啊。”她手指上染着银红的指甲，指甲的边缘轻轻在面前的杯子上画着圆圈。 看得余公子眼珠子都要掉到杯里面去了。 “离开江南也有些时候了，我到是非常想藕吃呢……” 这句话正好传入小玖的耳朵里，她马上就坡下驴，打开了一直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小竹篮。 “这位姑娘有眼光！你来看看这个！” 余公子和月娘探头往篮子里一看，那一截截粉白的玉藕塞满了糯米，正在等人品鉴。 “呀，这里竟然有糯米藕！”月娘惊讶的叫了起来。 而且看这藕的成色，仿佛是刚刚从荷塘里面挖出来洗净就上锅的。 她自小住在江南的花船之上，见惯了荷塘月色，自是很懂这些。 小玖则是爽快地推销起自己的菜点来。 “姑娘好见识啊，这正是糯米藕，不过现在并不是已经做好的菜，所以不能给你们试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周围的人展示了一圈篮子里的藕。 虽说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可那股混了糯米香气的清甜之味还是扑面而来。 “等着把蜂蜜融化了，浇在这个藕上，如琥珀一般晶莹的糖裹着糯米，又甜又香……这才是适合女孩子吃的菜呀。” 周围人光是听着小玖介绍，喉结就开始上下滚动，不住的咽起了口水。 “可惜，我家没有蜂蜜，连糖都没有了。”小玖装出可惜的样子。“不然大家就能马上吃到蜂糖糯米藕了……” “这倒是有趣，你这篮子糯米藕多少钱？我收了。” 余公子的眼神看起来好像一只围着主人的哈巴狗，一副急吼吼不知道怎么示好才对的样子。 “我就是卖给你，没人能做好，也是浪费了食材呀。” 小玖的眼神一直瞟着那位大厨师，只等他发话呢。 第128章 服与不服 第128章 服与不服 “是啊，这道蜂糖糯米藕，是要现做才能好吃的。”大师傅悠然说道。 月娘露出三分期待七分期艾的眼神，让余公子不忍拒绝。 “这蜂蜜么……咱们目前没有，不过红糖厨下却是常备着的。”大师傅话音一转，吩咐帮厨抬出一个小小的炉子，和一口小锅　来。 “咱这价格还没谈好呢，可不能熬糖呀。”小玖笑眯眯的说着，伸手做出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大师傅也适时地把勺子放在一旁，一点也不着急的等待着。 “快点儿，这些糯米藕多少钱？你说个价，爷全包了。”余公子财大气粗的说道。 “那可不行，这家酒楼啊，不让推销，咱们也得遵守掌柜立下的规矩，不是吗？”小玖余光瞥到了那个人躲在人群后，故意大声说道。 “掌柜的不让在这里买卖东西，我也爱莫能助。这位姑娘还是忍一忍，等回到江南再吃这香甜软糯又弹牙的糯米藕！”说着她又把那篮子盖掀开，将里面的那股清香在余公子鼻子前面飘荡。 月娘很配合的，眉间露出了愁容。 余公子大怒，原本只是想满足佳人的愿望，可刚刚闻到那股清甜，自己也忍不住想起了江南的美酒和美人儿，竟也食指大动，想要大快朵颐一番。 “你们这什么老板的老板，赶紧把老板给本少爷叫出来！”余公子拿起折扇，边挥舞边发火道：“快点！不然拆了你们这个破店！” “这么多人是在干什么呢？”一个油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吕老板拨开人群，出现在场地当中。 “吕老板，你这跑堂的小猴子，可是得多历练历练呐。”小玖笑吟吟的迎上去。 她发现这个吕老板已经躲在人群中很久了，只是一直在围观，也没有露头。 看来，不允许小商小贩进店推销，真的是他定的规矩，并不全是刚才那个小猴子见人下菜碟啊。 “哟，这不是九姑娘吗？”老板讪讪的笑着。他早就听前街的老李说过，这个小丫头片子能耐大着呢，如果不是必要，千万不要惹到她。 当时他还和老李夸下海口：“一个乡下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且看她哪天撞到我的手里，必得给她一个下马威尝尝。” “老吕，我劝你可放弃这个想法。那九姑娘人又机灵，嘴皮子又利索，你是说也说不过她，讲理也讲不过人家。” “更何况和那小丫头合作以来，我的生意竟然变得越来越好了，我甚至觉得这小丫头也算得上咱们生意人的贵人。”李掌柜看着账本笑呵呵的说道。 “一个大男人，还被小丫头拿捏了。”吕掌柜撇撇嘴，鄙视的看着这个老邻居。 “总之别惹她就行啊——”吕掌柜走回自己的酒楼，耳边还回荡着李掌柜的话。 此时，正好小玖提着篮子正在和小猴子争吵。 吕掌柜乐得看热闹，这俩人谁吃鳖他都高兴。 这小丫头片子，之前就来讨一些蔬菜的生意，见无利可图，现在又不知道想什么鬼主意呢。 那个小猴子跟他爹比起来差远了，也得敲打敲打。 谁成想围观了一会儿之后，小玖却把矛头直接引到了掌柜的身上。 为女人争风吃醋的男人，最是好面子。若是惹得他们一个不高兴，也许真的把自己店拆了也说不定。 他也只好现身出来，打个圆场。 “现下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位公子要买这道菜，这菜的原料我们又没有。如果想要现场做，老板，咱们就得从这位姑娘手里买这些原料。”大师傅胖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明明自己最讨厌来店铺里推销小食的那些人，今儿来卖个梨，明儿来卖个枣，搞得自己好好的酒楼就快成了小市场了。 往年还好，来的人有限。今年这连着灾荒，做小买卖补贴家用的人越来越多。 加上自己店里的生意也不好，他对那些做小买卖的人态度更加恶劣了。 不过他确实没料到，小玖能拿出这么特别的东西。 “你就是老板，是不是？定的什么破规矩！耽误本公子吃饭了，知道吗？”余公子面色不善的冲着老板吼道。 “公子莫急，公子莫急。”老板忙用手去挡住余公子喷出来的唾沫。 “玖姑娘，您看看把这篮子东西卖给小店如何呀？”掌柜的只好挪动脚步，万分不情愿的跟小玖说着。 “那可不行，在这店里面不许做小吃买卖，可是您的规定呢。”小玖瞪大眼睛，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可是遵守规矩的人，我是来这里点菜的客人，只是我点的菜你们都做不出来而已。” “你……唉！”吕掌柜吃瘪，眼瞅着旁边的那位公子就要伸手抓自己脖领子了。 小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可以走到门外去，那样既能做成生意，又不破了您的规矩，你看我多讲理呀。” 说着小玖提起篮子，欢快的蹦出了门槛。 留下吕掌柜哭笑不得，只得快步跟上她。 其实自己这个脸已经丢了，那就不在乎上赶着做买卖了。 这虽然人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可目前这个情况，也容不得自己有其他选择。 “你这个多少钱？”吕掌柜跟着小玖走出了门外，小玖拎着篮子停在了一个，恰好能被店内顾客看见，却又听得不甚分明的位置。 “这个数。”小玖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字。 掌柜的一喜。 “文？” “两！” “你怎么不去抢？”吕掌柜火冒三丈的说道。 “你们都统一培训过这句话吗？”小玖好奇的问道，每次自己做生意，总有人问这样的话。 “……”一时间吕掌柜陷入了沉默。 “说是不买我可就要走了。听说咱们镇子在另外一个方向，还有一个大饭店，我去那边试一试？” “人家没有咱们酒楼有名，说不定会把我这道菜挂到菜牌上呢。” “以后我再做出糯米藕来，也好直接送到人家里去呀。” 她不说不要紧，这一说，吕掌柜的心里顿时一个激灵，打了一个突。 第129章 只供本酒楼 第129章 只供本酒楼 这青川镇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 城北的那家天香居历来和吕掌柜家不对付，做的菜没有自家好吃，可广告却吹得很响。 又是什么曾经在御厨房工作过的大师傅的徒弟亲自掌勺，又是什么十美楼的最畅销菜式，又是什么每日一道特价菜的，吸引了很多客人。 “呸，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李掌柜听说最近天香居客流量大增的时候，颇为不屑的说道。 他家那厨子，跟御厨房工作过的师傅学过不假，不过谁知道那师傅在御厨房是负责烧火还是负责挑水的？ 名头弄得不小，菜没见的做的有多好。 他偷偷叫人去尝过，和原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噱头很多。 可往往世人就喜欢这些噱头。 万一这九姑娘把篮子里的东西往那边一送，那得再弄出个什么江南最畅销的甜点菜式…… 何况光是这种新鲜的藕，除了银花城的贵族，在这北方根本没人能用得起。 这丫头是从哪弄来的…… “你们到底研究明白没有？”余公子早已不耐烦，在酒楼里面扯着嗓子叫道。 “哦，吕掌柜可能不打算收了呢。我可能要把这些东西送到城北天香居去。”小玖火上浇油的说道。 “那小爷我就去天香居吃不就得了！”余公子迫不及待的说道，“天香居在哪儿？” “不不不，就这一道小吃，怎么能劳烦你走到城北去呢？”吕掌柜赶忙说道。 小玖做势要走，吕掌柜一把按下她的篮子。 “篮子里的东西我全包了，以后你若是有，也可以送到我这儿来。”吕掌柜咬着后槽牙说道。 “那咱们可就一言说定了！” “说定了！” “而且你以后无论有什么新鲜的菜式，都可以拿到我这里来！”吕掌柜突然相信了老街坊的话。确实，这位九姑娘并不好惹。 最关键的是她掏出来的东西可谓是硬通货，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东西啊！ 即使是神通广大的季家货栈，也不曾遇到如此新鲜的藕。 此时那位大师傅已经在酒楼的空地上点燃了那个小炉子，开始化糖。 焦糖的香气飘散，引的食客又纷纷围观起来。 大师傅拿起一根塞满糯米的藕，把熬的恰到好处的糖稀淋了上去，仿佛在用一根藕做糖葫芦。 做好之后又亮出了一把菜刀，寒光闪过，那裹着糖稀的糯米藕。顿时变成了一盘藕片。 端上桌子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可那糖却已经凝固脆了。 只要稍稍咬上一口，糖就会如玻璃似的碎裂。藕的清甜和糖的浓重混合在一起，拌着糯米的口感，甜而不腻，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吕掌柜也被大师傅分到了一块儿作为新菜式的试吃。 “这东西确实好吃啊！”吕掌柜吃完了，舔舔牙齿，觉得这竟然是一道老少咸宜的好菜。 小玖又从怀里拿出来两个剥好了的菱角，　放在盘子里作为装饰摆盘。 就能看上去这道菜顿时又贵了几分。 月娘吃完几片糯米藕，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桌子上那一盘盘大肉大油，倒是一筷子没动。 余公子如释重负，自己好歹还是完成了美人的心愿的。 这月娘是他好不容易从江南十美楼骗来的，花了大价钱才邀请她一同出游。 这可是银花城里最近流行的“女伴同游，尽显风流”，也可说成是一段风月佳话了。 说是女伴，实际上好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这是十美楼，其实也是那青楼烟花之地。 只是里面的女子都是婀娜多姿，百媚横生，十分解风情的人物。比起人牙子拐卖的那些丫头片子，自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最重要的是每一位都价钱不菲。 能够讨得其中任何一位的欢心，那可是能在银花城吹上大半年的经历啊！ 他又能满足贪图美色的色心，又能满足夸耀自己的虚荣心，这月娘怎么能让他不上心呢？ 小玖看到月娘吃到藕片，眼神深处流露出一股少女的童真，不由得有些为她感到伤感。 看上去好像是锦衣玉食的存在，每日有人陪，有人捧，有人请，稍稍皱皱眉毛就有人把大把的银子捧到眼前。 实际上呢，也不过是被当做玩物一般。 余公子像是在集齐某种功勋的奖章一样，不停的讨好月娘。 月娘也只能配合着对方…… 也不知到底谁利用了谁，谁支配了谁。 可她知道刚刚月娘是有心相帮，自己却无以为报，只能偷偷的在餐桌边上，月娘的右手边放了一小把菱角。 菱角这东西虽然长着长长弯弯的角，乌漆抹黑的，不如莲藕出淤泥而不染，白白嫩嫩的。 可是如果剖开菱角的心，你就会发现，其实它和玉一样白，还更要香甜。 这东西是她刚刚从荷包里摸出来的，连着皮更是新鲜无比。 月娘看到的时候又惊又喜，不由得又对小玖绽开一个微笑。 什么叫一笑百媚生，小玖总算知道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到月娘身上了。 和月娘一比，冯玉露小姐简直就像是一朵青涩到极点的小果子。 而月娘则是盛开了的虞美人，妖冶艳丽。 她忽然明白月娘为什么要用那么浓香的脂粉。 只要你待在这个女人身边，周围十里，风到之处，都是温柔乡。 你即使知道这温柔乡是假的，却也无法逃开这浓郁的香气。她会拐带你走入梦中，只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亦或是，噩梦…… 她正沉浸在这奇异的感受中，月娘却看了她一眼，似是对她说又似是对余公子说。 “这小丫头，有意思的紧。” 余公子完全不明白旁边那个小丫头有什么有意思的。这种颜值，在十美楼恐怕连烧火丫头都选不上。 他们一顿饭的功夫，小玖却已经在那边和吕掌柜敲定了一份协议。 小玖准备在秋收之前，去一趟南方，采购一下南方才有的特殊菜蔬。 而她一路上的路费和其他用度，则由吕掌柜作为资助人。 条件是带回来的东西只能供应李掌柜的酒楼，绝对不可以去卖给别人家。 小玖庄重的点了一下头，正经的在份契约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当然是用吕老板的印泥，她那么怕疼，根本不会咬破手指的呀。 第130章 临行 第130章 临行 “你能赶回来吗？”李小花看着正在打包的小玖说道。 “应该可以，跟着季家的马车走官道，比自己租马车快很多。”小玖说道。 “一来一回，个把月。” “可能要非常辛苦……”李小花想象着，一路颠簸的往南而去。 她没有去过南方，甚至在认识小玖之前，也没有什么妖怪的朋友。 不过听说南方是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暖的太阳，还有非常潮湿的空气，还有很多四季常开的花朵…… 总之在她的印象中，南方应该是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没想到小玖说一来一回竟然只需要一个月。 “主要是因为我也不去其他地方，只去季家货站采购时鲜最大的市场，买点东西而已。，到了就回来。”小玖现在手握吕掌柜的定金，倒是颇有些小钱。 她和吕掌柜说，自己有能够让南方菜蔬保鲜的祖传秘法。吕掌柜自是不太相信，可是又见她的糯米藕确实新鲜，这是做不得假的。 最近他的酒楼正面临激烈的竞争，只得赌一把看看，这小丫头是不是真的能运回新鲜的南方蔬菜。 若有了那些藕、茭白、菱角、小香葱……那些只在后厨大师傅口中说过的菜式，必能成真！ 到时候什么城北的天香居，自是不在话下！ 而小玖，完全算不得骗人。她确实能运回来新鲜的菜蔬，只是这方法绝不能跟外人展示就是了。 祖传，真的是特别好用的一种说法。 “蔬菜？这东西最不值钱了……你要是采购点草药什么的不是更好吗？”李小花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草药虽然珍贵，可是绝大多数的草药都可以晒干，对运输条件要求挺低的，不返潮发霉就行。”小玖一件一件的给李小花细数着。 “而且时间上没有要求，十天到或者半年到都可以。” “可蔬菜不一样，这东西要想吃个新鲜，就只能在当地才行。往远了运的不是菜干，就是酱菜，味道完全不一样。” “知道我和招娣做的那个酱菜为什么能卖那么贵吗？”小玖笑嘻嘻发问。 李小花思索一会，说道：“好吃？” “不仅仅是好吃，而是因为银花城没有那些用料。无论是你净化的水，还是妖怪种的泡椒，以及其他东西，都是当地没有的。” “稀缺则为贵！”小玖总结道。 李小花哂笑，“我不信菜能有多贵，大部分人最多不买贵的菜就是了。” “是啊……连季家货栈都只是从附近的城镇往大城市里面倒腾，卖给城里的菜贩子，赚点蝇头小利。” “但是，那主要是因为他们没办法给菜保鲜！你信不信只要把南方的菜倒腾到北方，酒楼饭店肯定争相抢购，那些达官贵人，肯定会在这上面花银子的！” 人们总是不在乎最易得来的东西。比如菜蔬，总觉得随处可得，生长周期又短。 不像粮食，辛苦一年才能收获。 可若是不吃菜蔬，人的身体终究是不会康健的。 吃了南方的菜蔬，也就相当于尝到了南方的味道。 人间界的路太长，车马太慢了。不像灵山界，能腾云驾雾，也不能御兽飞翔，只能靠着马车或者徒步。 坐地日行八万里，在人间界，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了这么半天，你为啥不打包行李？季家货栈明天晌午的时候，可是就要启程了。”小玖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贴身衣物和换洗衣服什么的，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除了手腕上的炉火之心和腰间的“菜篮子”荷包，自己好像也没攒下什么家当。 那块黑炭目前安静如鸡，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想了想，这么一看，还是仙君的法宝最实在了。 小玖忙活了半天，却看李小花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忙前忙后，并不动作一下。 “你们妖怪没有行李要收拾吗？”小玖又问了一句。 “啊？我不跟你去的。”李小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玖是打算让自己一起去。 “为什么？难道你也要考科举吗？青丘有夫子安排，你也没有，招娣要送饭，也要去老房子那边看着，她……现在可能也不想走。”小玖转过身来看着李小花。 “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吗？” 李小花慢慢的摇了摇头，说道：“一个月太久了，现在净水系统负荷比较大，离开那么久不看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哟？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有责任感呢？”小玖逗李小花笑了笑，又叹气道：“不去也成，正好帮我看着青丘，还有招娣……” “冯伶呢？” “我带那个鸟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他能现出原形，变成鸟飞的比较快。” 冯伶最近越混越像个人，已经很少化形了。避毒丹在他身体里激化，形成了两种奇怪的矛盾气流，一股让他保持鸟的习性，一股让他化成人的形态。 他每天保持人的形体，却又不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必须晚上出去觅食，塞一嘴各种虫子，吃个过瘾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和他睡一个屋子的青丘倒是不在意，妖怪的饮食习惯千奇百怪，况且这个毛球他晚上睡的和死猪没什么区别…… 一共三间房，倒是有两个人晚上都偷偷摸摸的出去。 不过算来算去，其实整个家里只有一个真正的“人”。 小玖想着，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想着自己本来也算是个千把万年的老仙童，怎么就落得和几个毛妖精一个小姑娘混在一起，而且过的还挺开心的。 “有道理，你带着冯伶。要是再不带他出去散散心，我怕他要憋出毛病来。”李小花点点头说道。 冯伶最近得了个新诨号，叫做冯疯子。 村里面孩子大人背地里都说，这辛家来的亲戚，不是丑就是疯。 这小子天天不洗脸不梳头，蓬乱着头发在河边行走，还一边走戏班子的台步，一边吊嗓子。 如痴如醉的样子，不是疯子，是什么 第131章 嘱咐 第131章 嘱咐 小玖点头，她去的那个地方，听说是水陆交汇的大集市。 一般这种热闹的地方地方都会有很多戏班子来充台面。 冯伶一定会很喜欢……。 因为这次是她来人间界的第一次远行，而且要出远门一个月，方方面面要交代的事情都很多。 先是去拜访了冷夫子，又检查了竹管系统，再去和里正打了招呼，又去田里巡查了一下。 因着李小花的净水，稻子长势良好，稻穗已经开始灌浆。 再过一个月，就会长得很饱满。金黄金黄的，变成世间最明亮最喜人的颜色。 所以一定要赚钱！这样才能雇人来收稻子！ 她又去看了翻盖房子的进度，虽然花了俩瓦匠的钱，实际上只雇佣了孟来一个干活的，倒也没耽误进度。 刘大哥更是卖力气，打的屋架子虽然没什么花样，却是钉是钉卯是卯，十分结实。 “等你回来，差不多能上梁了。”刘大哥擦着汗，蹲在棚上面继续锯木头道。 五个儿子……小玖咧了一下嘴，感觉到了艰难。 肯定是不太好养。 虽然这刘大哥一年到头就那么两套衣服，刘嫂子又抠又算计。 一家人还是穿的补丁摞补丁的。刘嫂子和刘大哥年龄不大，却已经满头的白发，脸上也都是皱纹，望之如五十多的人。 其实也就三十刚出头而已。 但想想，灾年竟然一个都没饿死，不由得佩服了起来。 她见过那五个孩子，大的已经十几岁了，小的刚刚能走的稳当。 生活质量相当的低，大点的造的和泥猴差不多，四处奔跑。小点的拖着鼻涕，把弄脏黑黢黢的手指放进嘴里喊着。 一个个都已经不能说面黄肌瘦，简直就是骨瘦如柴。 可就算这样，刘家竟然在村里是特别被羡慕的人家。尤其是刘嫂子，简直被村里爱扯老婆舌的大妈大婶子小嫂子等等，推崇为最有福气的女人。 “能生五个儿子啊！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啊，前世修了多少才能给他家连送五个麟儿？” 每当有这种言论出现的时候，大家都羡慕的咂嘴。 唯独小玖觉得，这不是有病吗？ 她觉得从刘大哥和刘嫂子总是愁眉苦脸的面相上看，这就不是什么福气。 刘大哥是个老实人，上次躲避山匪背着李家爷爷上山的事情，她还记得。 如果这次能赚到钱……她盘算着，这木工做的比她想象的好很多，要不要再多加点工钱呢？ 孟来那边，因着招娣送来的饭，更是卯足了力气，拼命的干活。 以至于小玖有一种准女婿为了娶到女儿，在老丈人面前拼命干活的即视感。 “小九姐，你放心，这活肯定耽误不了。我看你秋收之前，房子就能盖好了！”孟来吭哧吭哧的拿着红砖开始砌墙，这红砖又结实又沉，孟来的手却是很稳。 倒是个实诚孩子，因为受了招娣的恩惠，恨不得整个性命都回报给她们家。 小玖在心里暗暗的点头，对这位“准女婿”，倒是又提高了好感。 只是好感马上被孟来的叔叔孟永顺打破了。 “小九，你这有钱了，能不能预支给我们爷俩一点？”孟永顺看着主顾来了，忙假模假样的，在墙角砌起砖来。 那手抖的，跟筛糠一样。 “买的什么破砖，这么重！”他小声骂了一顿孟来，又讨好的走到小玖跟前，舔着脸邀功道，“你看这砖，太压手了，这工钱可得多……” “多什么多。”小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是不稀得给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家伙干瓦匠吗？现在这是干啥呢？” “那天我不是喝多了嘛，你别跟叔一般见识哈……咱这工钱，能不能提前预支一点？” 小玖白了一眼他。 “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小玖说道，“做买卖要按照规定办事。” “我验收完了房子，自然付你银子。” “其余的时候呀……门都没有！” 小玖看到孟来正在后面暗暗的点头，表示欣赏她的硬气。 可这孩子，回头还是会把工钱给他叔叔。 顿时，“老丈人”对“准女婿”的欣赏，又动摇了。 小玖从辛家的院子走出来，思考着还有什么事情没办。 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赵家的铁匠炉门口。 这段时间赵家铁匠炉的生意很好。 人们一听说赵铁匠家又重新开业铸造农具，本村的订单，外来村子的订单，每日都满满当当的。 可能这兄弟俩确实继承了祖传的天赋，这炉子打出来的铁器特别的好用。 锃亮锋利，角度又很舒适。 此时天将将擦黑，透过炉子火红的光亮，赵家兄弟正在铁匠炉前，你一锤我一锤的敲打着一件被烧的火红的铁锄头。 因着屋内的温度特别的高，两人都赤膊上阵。 都是少年的身量，却并不单薄。 兄弟俩常年进山打猎，开弓射箭，臂膀非常强壮。 小玖忽然想起来，在仙山界那些搞体修的。 体修，是灵山界的一个流派。 顾名思义，就是不修习灵力，而是把自己的身体修炼到一个极限的强度。 这些人的体魄，皮肤坚如岩石，肌体更是强劲。 有的可以一跃十米，有的可以仅凭双腿，就跑过那些腾云驾雾的仙君。 自己因天生是个仙童，灵力充沛，就经常嘲笑这些人蠢笨。 如今看来，却似乎很有道理。 一副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你要没那个力气，谁抡的起来那么大的打铁锤子啊！ 小玖感慨着，望着那一下下锤击出来的火花，没有打扰兄弟俩。 俩人捶打完毕，又放到水里淬火。 然后用小锤子，仔细敲打着那锄头的形态。 仿佛铸造的不是一个农民手里的锄头，而是武士手中的长剑。 经过这几道工序，那铁上都闪耀着一层蓝光。 端的是一把好锄头啊！小玖感慨着，向两兄弟挥了挥手。 “大山哥！大海哥！” “哟，辛家妹子来了呀。最近好像没怎么见着呢……”赵大海先和小玖打起了招呼。 小玖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呀，最近你们俩都守在这个铁匠炉里面，见到我的次数，肯定会少呀！” 第132章 茶叶蛋 第132章 茶叶蛋 赵大海一愣，细想也有道理。最近两个人忙得恨不得连睡都睡在这个铁匠铺里，哪有什么时间去村子里面闲逛？ 所以见到小玖的次数少了很多。 此时赵大山也终于敲完了最后一锤。他仔细端详着那把锄头，仿佛在看着一件极满意的工艺品。 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是最帅的。小玖想着，不忍心去打扰他。 倒是赵大海揶揄着说道：“哥辛家妹子来了，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赵大山才仿佛从沉浸中清醒过来似的，抬起头冲小玖一笑。 小玖忙挥了挥手，“大山哥，我要跟着季家的商队去南方了，有什么东西要我帮着带吗？” “哎呀，那可很远呢。”不等赵大山回答，赵大海就抢着说道。 他曾托小玖的关系跟着季家货栈运货的队伍去邻镇采购，虽然只是最近的一站，却也是大开眼界。 人与人的交流，那些在袖子里的用手来谈的生意。 是脑力也是意志的较量。 他甚至觉得，身至于市场的时候，竟然比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候，更像追逐野兽的猎手。 那些掌柜和老板，明明都没有强健的体魄。有些看上去精瘦，跟饿死鬼脱胎似的，另一些则看上去大腹偏偏似乎跑都跑不动。 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一谈到生意，眼神中就会露出一种类似狐狸一样的眼神，精明到闪着金光。 风起云涌的商场，比起那战场，似乎也不遑多让。 赵大海很怀念那种感觉。虽然铁匠铺也是做生意，可和那种谈笑风生中，就决定一个商铺的兴亡那种刺激感是无法比的。 “这次我要去南方淮乡采购市场，一来一回要个把月呢！”小玖在旁边说着，赵大海则是在脑海中如风起云涌的过着一些东西。 听说她要走一个月，赵大山这才心里有了点慌神。 “不用带什么东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走这么远，很辛苦的……要注意身体啊。” “要是缺银子……”他脸突然有点红。 最近村上都知道辛小九家翻盖了全部房屋，这可是在年之后唯一一个有钱盖屋上梁的人。 自己这点铁匠生意和她相比……可能根本就比不上人家。 “没事的，不用担心。”小玖依旧笑呵呵的，“我和金掌柜他们一起去，这条路线他们走的很熟了，路上的官匪两道都肯卖他们个面子呢！” “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照顾好自己，我不过不是白嘱咐一句。”赵大山也笑了。 无论小玖去哪里，他都确信她能够处理好一切的事情。 可不论她离自己多近，自己也不会完全的放心，总是会惦记她，时不时的看看她。 赵大山也不懂自己这种复杂的心态。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两个人相视无言，默默的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哥你不要，那我可说了！辛家妹子，听说南方的麻糖特别好吃，还有枇杷果，有云南白药，还有特别好的瓷器，还有上好的丝绸，还有好多东西……” “我都好想要啊！”他话音一落，头上就被亲哥哥捶了一下。 “那么多东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拿得回来？”赵大山在教训自己弟弟这一方面倒是从不吝啬。 “况且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在哥哥的双重打击下，赵大海的幻想彻底变为了泡影。 “没关系，大海哥说的这些东西我都记下来了，我这次去碰到什么就给你带点回来。”小玖倒是觉得没那么为难，况且如果有麻糖的话……呜呜呜，自己也好久没有吃了。 “不用管他。你这次去不要太辛苦了，就当给自己好好的放个假。”赵大山似乎想伸出手，摸摸小玖的头顶。 他长得伟岸，原本比瘦小的小玖高出来许多。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大半年以来，小玖似乎长高了一点点。 看上去不再像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倒是逐渐有了少女该有的模样。 看上去明眸皓齿的，竟也有些惹眼了。 “还有就是……千万注意安全。”赵大山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是啊是啊，千万不要被抢去当什么压寨夫人，到时候我哥还得千里迢迢的去救你，多麻烦呢！”赵大海打趣道。 赵大山对自己弟弟怒目而视。 “你呀，怎么总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呀。”小玖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手帕系成的小包。 里面鼓鼓囊囊的包着东西。 “这是我用李掌柜不舍得扔的过期茶叶做成的茶叶蛋，大部分都给青丘带去学堂吃了。这里给你们留一些尝尝。” 你们不知道从狐狸嘴里抢两个鸡蛋下来，那可是多难的事情……小玖内心腹诽着。 “哟，李掌柜还舍得拔毛啊？”赵大海倒是奇怪。 “反正也是很陈年的茶叶沫了，他就搭给我的，你们尝尝？” 赵大山伸手打开了那个小包，里面是温度刚刚好的五个鸡蛋。 深褐色的颜色，飘出茶叶的香气和酱料的味道。 吃上一口，鸡蛋的香气和茶叶的味道完美融合，微咸的口感，真是方便又好吃的食物啊！ “这个适合收地的时候吃！”兄弟俩边吃边说，准备把剩下的几个带回家里，让父母也尝尝。 “帮我和赵大伯、赵大婶说一声，我就不去打招呼了。”小玖歪着头又想了一会儿。 “如果实在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林县令帮忙。他可欣赏大海哥了，一直想找他去当捕快呢！” 三人说说笑笑的，从铁匠铺走到了小玖现在租的屋子。 此时日暮西山，晚霞漫天，村中美景，不可枉言。 赵家兄弟把小玖，送到门口恰好冯伶披头散发的从外面回来。 他迈着戏曲的台步，幽灵一般的从几人面前飘过。 “哇，这是你家亲戚吗？群里面都说脑子有点毛病的那个？”赵大海打量着冯伶，看上去村里的传言也不全是谣言啊。 冯伶做了一个兰花指，　用娇嗔的表情，点了赵大海的额头一下。 赵大海一个激灵，遍体恶寒 第133章 一柄剑 第133章 一柄剑 “辛家妹子，你这亲戚可太吓人了！”赵大海说着，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给冯伶让出了道路。 冯伶一个白眼飞过来，飘进了自己和青丘的屋子。 “没事，没事。”小玖陪笑着说道，“这人哪，听戏有点疯魔了，经常人和戏不分的。” “他也不会伤人，不用担心……”小玖全然不顾冯伶窗脚下哀怨的眼神，各种忽悠着把两兄弟送走了。 快要分别之前，赵大山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柄短剑。 这剑黑不溜秋的，摸上去甚至还坑坑洼洼的。 看着似乎还没有刚才他俩打的锄头平整亮堂。 最重要的是这柄剑非常的短，和匕首差不多，煎饼的地方还没有做完，只是用一些粗布缠着。 此时天色已黑，小玖一时间还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个还没做完……暂时借你，拿着防身。”他把那个东西塞进小玖手中，转身拉着弟弟快步离开。 “……一路顺风啊，辛家妹子——”被拖走的赵大海还想说什么，最后飘过来的却只有这几个字。 小玖揣着那柄短剑疑惑地走回了家。 此时家里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招娣，李小花，冯伶，还有青丘正眼巴巴的等着她回来开饭。 “这个赵大哥怎么送女孩子这种东西啊？”招娣边吃饭，边听着小玖说刚刚的经过。 “可能铁匠都这样？不懂风情？”李小花不满的说道，她可是极大愿意看到这两人互动的。 没想到这两人一个榆木脑袋，另一个也不知道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相互的好感都快要溢出来了，周围的人若是不小心站在旁边，都是快要被淹死的程度，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俩互相喜欢。 可这俩人除了互相帮对方干活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交集…… 连为对方着想也是实打实的送东西。 而且这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李小花愤愤的想到。 既没有话本里的缱绻温柔，也没有那些海誓山盟，甚至连普通的乡村小情侣都不如。 “你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就送个茶叶蛋，送块破铁……” “也是人家一番心意嘛。”小玖说着往嘴里扒了饭，毫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青丘，吞吞虎咽的吃掉了晚饭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两个指头，去敲那个短剑。 “这声音可不像是一般的铁呀……”青丘嘀咕着，“而且好像比一般的铁都沉呢。” 小玖一愣，忙加快速度，几口把饭吃完。 然后坐到炕上，认认真真的盯着那个柄短剑看着。 怎么看都好像是一把做工不太精良的匕首而已。 “想多了，人家就是送给我防身的！你个小屁孩儿，懂个屁呀！”小玖说完，挥手赶跑了瘪着小嘴儿的青丘。 然后拿出一件旧衣服撕开做成布条，从柄到刃尖，仔仔细细的给缠裹了上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放进自己随身的的小包袱里面，然后把包袱打了个结。 第二天一早，小玖带着冯伶，坐上了去松江镇季家货站的马车。 一路上冯伶把自己塞在马车的角落里，在是化成五内舒服的人形坐在马车里面颠簸，还是化成五内焚烧的禾花雀在天上飞翔，这两个选项都无比艰难，让冯伶陷入了深深的选择恐惧症中。 小玖则真是感叹，她从来没想到一只和花雀竟然还、会、晕、车！ “你平时不都是在天上飞的吗？那不比这颠簸？” “那能一样吗？虽然飞着比较累，可是这道也太颠……颠的我昨晚上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可千万别！”小玖吓了一跳，赶紧吓唬他说：“这马车是我租的 ，要是弄脏了要赔钱的。而且……你昨晚上是不是又吃虫子去了？” 冯伶不置可否，这让小玖更为担心。 两个人紧赶慢赶，到底是在季家货栈运货的商队启程之前赶到了地方。 金掌柜正笑容可掬的等着小玖。 “哟，九姑娘。”金掌柜抬起肉肉的手掌，和小玖打着招呼。 “呼哧，呼哧”小玖和冯伶喘着粗气，奔跑到了商队进前。 “这就要出发了吗？金掌柜？”小玖抬头看看日头，她昨天起了天象卦，最近几天都是没有阴雨的好天气。 正利于商队远行。 金老板看了看，刚刚安装到季家货栈门前的日晷，又看了看蓬头垢面的冯伶。 小玖是跟他说要带人一起走，只是没想到这个随从看着也太不修边幅…… 不过—— 日晷上的影子又移了一分。 “吉时已到——启程！”金掌柜发出了一声吆喝。 不知有多少季家的伙计，在拍成一队的马车旁边，也大声附和着。 “启程——” “启程——” 那声音依次的传递下去，回荡在空气中，久久的不散去。 商队的那一位伙计，都穿着统一的衣服，蓝色粗布的短打衣裤，上面都统一写着季家货栈的字样。 有些伙计的身边跟着一辆马车，那马也算是膘肥体壮，虽然花色不一，可都看得出来是能走远路的良驹。 屁股上都烙印着统一的“季”字。 伙计们喊叫着，马也一齐嘶鸣起来。 小玖不由得擦拭掉眼角的一滴泪。 此时的商队，竟然有一种将士出征的壮阔之感。 “好了，可以启程了。”金掌柜说着，指了指一辆处在中间的季家商号马车，让小玖和冯伶坐那一辆。 小玖感激的行了一礼，她知道金掌柜这样安排，是给了两人莫大的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了季兰生那小子的福，能排在车队中间。 无论是遇到山匪还是劫道的，首位的两辆马车，都是最危险的存在。 而中间部分，则可以根据情况来进行合理规避，不会被突袭弄的措手不及。 即使有个万一，保住生命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那些风险极大却收益很高的商品，也会被安排在相应的位置上。 如何“排兵布阵”，也是经商之道里如何将利益最大化的一个谋划条件。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第134章 冯伶的颜值 第134章 冯伶的颜值 坐上马车之后，冯伶不小心坐在了小玖放在手边的包袱上。 一下子被那柄短剑硌了个正着，“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同车的伙计看了冯伶的样子，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还真带着家伙了啊？”冯伶小声问道。 小玖忙给了他一胳膊肘，让他闭嘴。 然而已经引起了同车伙计的注意。 “你就是辛姑娘！总听掌柜的说起你。”一位中等年纪的伙计蹭了过来，和小玖搭话。 “是呀，咱们叫我小玖就好了。我第一次出远门，多承大家照顾了。”小玖马上挂上招牌笑容，并掏出招娣做的煎饼发放给众人。 收下礼物，大家这才熟络起来。 小玖才发现，自己坐的马车上，是专门拉伙房随行的，不拉货物，所以比起别的马车要拥挤一些。 这马车里面除了干活的伙计，还有一位做饭的婆子。 其实商队出门，很少带女人。不过这婆子的男人也在商队中，女人心细，带着她做个火头，也未尝不可。 车里面五个人，边吃煎饼，边拉着家常。 “我说小丫头你面子挺大的呀，我们掌柜的报告少东家以后，少东家特意说这次商队运货，一定要带上你。”婆子姓王，倒是热心肠，不住的夸奖小玖的煎饼好吃。 “能做出这么好吃煎饼的姑娘，肯定是个勤快人，谁娶了你呀，才有福气呢。”王婆赞许的夸着小玖。 “可惜不是我做的。”小玖对。王婆解释说道，“是个跟我一起住的姑娘做的。” “哟，这姑娘许配人家了没有？”王婆热络的聊起了所有婶子都喜欢的话题。 “若是没有，婶子这边可是有好几个大侄子呢。” “目前应该是没有……”小玖细想着说道，招娣虽然之前卖给李家做童养媳，可现在也已经赎了身了。 “但是应该已经有心上人了。”冯伶在一旁幽幽的说道。因着晕车，他上车就躲在角落里，此时突然发话，倒是把王婆吓了一跳。 “这……这是个……”王婆本想问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后来一想不管怎么说，这位脏兮兮的家伙也是辛小九带上车的。 很难说到底有什么背景，所以还是后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哟，你个男孩子还挺懂少女心事的……”小玖低声吐槽道。 剩下的时间大家都在八卦中度过。 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到了歇脚的地方。 说是歇脚的地方，其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是地势比较平缓，旁边又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 伙计们在这个地方饮马、做饭，都比较方便。 王婆也从马车上下来，跟着自己的丈夫——老王头，临时在野外砌了一个炉灶，把一口硕大的铁锅放在炉灶上，做起了饭。 小玖也忙挽起袖子，带上围裙上前帮忙。她在采石场做厨娘的经历，让她对做大锅饭十分有信心。 她正要上前的时候，却被特意走过来的金掌柜给拦住了。 “九姑娘，做饭这种小事，就让老王头他家里的去忙活。”金掌柜看看左右都没有人，十分为难的说道：“您看，当时您说要带人一起走，我们也没什么准备，这怠慢了不是。” 说着金掌柜塞给她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小玖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身边伙计的一套旧衣服。这不今年生意还算不错，季家小少爷的石灰采石场也盈利了，给咱们伙计都做了新的衣服，这套旧的就没人要了。” 金掌柜的话里非常谨慎小心，“虽然是旧的衣服，可也干净整洁。我看您带的那位公子……是公子？衣服稍微有些……毕竟也是跟着咱们季家商队走的人，还是打扮打扮体面一些比较好，我们商队也长长面子。” 金掌柜皱着眉，十分为难的样子。 “　哦——原来是这样。”小玖点了点头。 原来金掌柜是怕自己的商队里混着一个这么像疯子似的人物，折了季家的面子。 可又怕得罪了小玖，这才。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 “怪我怪我，出来的时候应该也让他收拾一下的。”小玖笑嘻嘻的，接过了衣服。 她在不远处找到了扶着树呕吐的冯伶，拍拍他的后背，把他拉到了溪水边。 她打开包袱，拿出一把木梳，沾着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帮冯伶梳理顺了头发。 清水洗净污秽，理顺头发，又背过人，换了一套整洁的褐色衣服。 这衣服也是粗布的，后背上面依旧写着“季家商号”几个大字。 小玖用布条，把冯伶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等她再带着冯伶走回季家商队吃饭的地方，所有伙计都愣住了。 手里端着的饭也不香了…… 所有人都目光，无论是胖胖的金掌柜还是刚刚嫌弃冯伶的老伙计，眼神里都写满了“震惊”两个字。 “这家伙……不会是女扮男装？”有的伙计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祝英台不就是女扮男装吗？ 要不，怎么会有这么秀气的男孩子？ 唇红齿白，眼如秋水，眉生横翠。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落魄了，作了个下人打扮。 一下子成了视线的焦点，冯伶慌乱的不知所措。 “所以我就说，你还不如装疯子呢。” 小玖啧啧道。 世人皆爱皮相，譬如冯伶，刚刚还是个被嫌弃的疯子。 梳妆打理一番之后，那鸟还是那鸟，可竟有人以为他是富家公子了。 连王婆也上赶着递过一个碗，亲切的给他的碗里盛上饭菜，那饭菜堆的高高的，带着慈母式的偏爱。 小玖自己作为商队里唯一的年轻女性，都没这待遇！ 她愤愤不平的坐到一边，开始干饭。 “九姑娘，别跟这群伙计们一般见识。”金掌柜笑呵呵的坐到小玖边上，因为荒山野岭也没什么桌子，大家多是席地而坐，成群，快速的吃着饭。 冯伶身边也围着一群伙计，纷纷跟他攀谈着。 因着周围人的吹捧，冯伶也逐渐放松下来，渐渐融入了群体。 他倒是挺享受这个的！ 长得好看，真的能当饭吃啊…… 第135章 季家行会 第135章 季家行会 “这群人一年倒有八个月是在路上的，风餐露宿，也没什么乐子。” “偶尔有个这么好看的小哥，自是大饱眼福了。”金掌柜笑着，很开明的说道。 “这也行啊？冯伶可是雄性……哦不，男人。”小勉强一咧嘴，“你这些伙计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金掌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噗哈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想的还挺多。”一向注重形象的金掌柜，笑的面条都要从嘴里喷出来了。 小玖忙端着碗躲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九姑娘不用过于担心，你看那些唱戏的伶人，也多为男子。” “大概，商队的伙计们看冯小哥，就和看有名的优伶差不多。” 最好是这样……小玖想起玉露小姐和那只黑色的大椋鸟，不太放心冯伶的吸引力。 这小子的美似乎男女通吃…… 她冷静了下，把奇怪的想法摇出了脑子。 吃过饭商队由整装出发了。 刚刚还在车上挎着招娣做的煎饼的王婆，此刻一时也不肯停嘴，一直在打探着冯伶的家境。 自然还是要给他说媒，介绍媳妇。 “他挺穷的，现在自己没房没地，还寄人篱下呢。”小玖如实说道。 “哎呀，那也没关系。”王婆刚刚介绍了好几个侄女和外甥女，据说都是家境尚可的善良淑女。 “咱要是家底不行，婶子也有办法。”王婆嘿嘿笑道，“若是愿意当上门女婿，我还认识好几个有独生女的大富商户呢！凭冯小哥这张脸，那些小姐也一定看得上。” “……”冯伶在王婆注视的目光下咽了一口唾沫。 “不愿意当上门女婿的话，有钱的寡妇我也认识不少……小哥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什么生意都能接手，家当那是大大的！只要对人家体贴温柔……”王婆兀自说个不休。 “您老的人脉还真是广泛……”小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冯伶无助的眼神望着她，她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那是，这保媒的事情啊，问王婆准没错。”旁边的中年伙计也接口说道。 “王婆还有个外号，号称一线牵，不知多少人家都是她说成的，在我们镇子上，可有名了。” “那真是厉害人物啊！”小玖马上吹捧起来，“我一看王婶子就面善，果不其然，那是红娘在世，月老下凡啊！” 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之后，王婆总算不纠缠冯伶了。 冯伶躲在角落里继续晕车。 他现在真的觉得，小玖把他打扮成一个疯子，实在是太明智之举了啊！ 商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白天就地歇息，夜晚找商号的驿站投宿。 紧赶慢赶，走了十天，终于走到了南方最大的集市——淮乡。 “总算到地方了！”金掌柜一脚迈进季家行会的大门，坐到了门厅里的椅子上。 小玖和冯伶也从车上下来，在这个巨大的建筑面前呆住了。 高门阔院，黛色瓦片整整齐齐的一片一片叠放在屋顶，雪白的高墙让人仰之弥高……高…… 这也太高了！小玖咬牙道，这么高的墙用来干嘛的啊！ “这是用来防火和防贼的马面墙。”金掌柜看出小玖的疑惑，主动结实说道。 做了几天马车，他也被颠的浑身骨头疼，这时坐在宽大的梨花木椅子上，根本不想起来。 走过高墙，小玖这才看见行会的布局。 朱红的大漆柱子在这宽阔的糖屋中颇为显眼，配上高高的房梁，一看就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屋内的正墙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商通四海群贤毕至”，下联“汇聚九州众俊咸集”。 中间挂了一副范蠡游湖的写意中堂。 两排昂贵的梨花木椅子，两两相对，从屋内一直排到门口。 这椅子比平日见到的都要宽阔一些，两边的把手也都是圆弧形的，人坐上去，胳膊可以以一种很舒服的角度搭在扶手上。 小玖看看正在舒服地伸胳膊的金掌柜，忽然明白了这地方的椅子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宽阔。 原来季家真的是特别喜欢雇佣长得胖胖的掌柜呀。 两排凳子的尽头是一张更为精美的实木椅子，那椅子仿佛是紫檀木的，上雕刻满了貔貅和祥云。 “哦，那张椅子啊，那张椅子是老爷或者少爷来开会的时候坐的。我记得上次是二少爷来的……”金掌柜边说边向小玖偷眼看去。 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小丫头有什么出众之处，值得小少爷把自己拍到了松江号，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且还给自己安排了一支很大的商队。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小丫头给大小姐做了开胃的泡椒酱菜？ 金掌柜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有这么简单。可是小少爷打小在银花城中混迹久了，什么样的美丽女子没见过？就这个只能说是还算清秀的村姑，怕入不了小少爷的眼啊…… 但是世事难料，还是先别得罪她的好。 “有钱人！”小玖的关注点倒是不在这里，她啧啧惊奇于商会的布置。 那些养着名贵活鱼的水晶缸，放在桌子上的摆件，还有陈设在厅里的屏风，都是钱！都是钱！ 任何一样，都足以换孟炉村里任意一户人家所有的家当。 即使镇上的冯举人家，与季家行会相比，也只是小门小户的布置罢了。 她忽然想起灵山界的楼宇，也是这样精致，屋檐下雕着极乐鸟，屋顶上住着五脊六兽。 一瞬间，她迷茫的想着，有钱人和仙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今天也晚了，大家休整一下，明早上去淮乡大集！”金掌柜手一挥，通知伙计传令下去。 所有的伙计顿时放松了，纷纷入住行会准备的伙计房。 季家行会的伙计房，那也是样样齐全的，甚至还备有浴桶，只是需要自己去水房打热水。 通常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这次因着不少商队都在外面采购，倒是空出来很多房间。 小玖和冯伶也一人分到了一间。 小玖梳洗一番，往铺满了软软被子的床铺上一趟，太舒服了！ 在疲劳的行程过后，舒服的躺在床上，确实是一种享受！ 怪不得很多人挖门盗洞也要到季家的产业做伙计呢！ 第136章 采购 第136章 采购 第二天一早，鸡刚刚打鸣，金掌柜就找了几个负责采购的老伙计开了个小会。 “咱们今年这个银子，小少爷给的比往年多一点，大家多看看行市再入手。”他笑呵呵的，像闲话家常一样和手下们说着。 “也都是柜上的老人了，常规该采买的东西你们也都熟悉，价格都给我使劲儿往下压一压！咱们忙活一年不容易，东家赚了钱，咱还不是年底多点分红？家里老婆孩子也跟着享福不是？” 金掌柜谆谆善诱完，语气马上一转，变得锋利而严肃。 “如果有特殊的好东西，特别适合今年行市的……回来给我报个信再研究，今年市场乱，别打了眼让人笑话。” “再有，小少爷说了，今年一切古玩生意全免！再好的玩意儿店里也不收！你们要是有喜欢的，自己掏钱。” 他眼神中透出一股精明的金光，北方连年灾害，征兆不祥，怕是要出什么乱子。 这两日银花城中也传来小道消息，说是钦天监夜观星象，有荧惑守心，乱世之兆。 只是还未敢禀明圣上。 这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也不如粮食。 伙计们纷纷应和，去往不同的集市、店铺进行采买。 此时小玖还在梦里呢。 “真好吃，这酿米皮太好吃了，再来一碗也吃得下……”她咕哝着，翻了个身。 梦里吃的多美，现实里耳光就挨得多狠。 一只胖胖的禾花雀扑棱着自己的翅膀，在小玖的脸上噼里啪啦的拍着。 “快醒醒，金掌柜的人都出发了！”冯伶一边用翅膀敲打小玖的脸，一边叫道。 “什么呀？这天还才刚刚亮啊……”小玖万分不愿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那只鸟。 忽然一个激灵，想起这不是在家里。 “你怎么起这么早？”小玖和禾花雀面面相觑。 “……不是你说逛市场要趁早的吗？”冯伶一脸冤枉，“我听你的吩咐，五更天就蹲在他们窗户上观测他们动向，现在他们都走了，你竟然还没起？” “……我有这么说过吗？”小玖从床上翻身起来，　冯伶的羽毛都被她抓的凌乱了。 “所以你有没有打探到呢？他们到底去哪个地方了？” 冯伶唉声叹气的说道，“人太多了，往哪个方向的都有。” “不过我看其中最大的一伙人往东边走，说是什么大集的方向。” 小玖忙把冯伶从窗户里扔出去，把窗户紧紧的关上。 “我要换衣服，不准偷看！”冯伶刚在空中稳定住自己的身形，小玖的声音就从窗户里面甩过来。 “有什么好偷看的？跟柴火架子似的……”冯伶暗暗腹诽，他对自己的颜值有了一定的认识，觉得看小玖还不如多看看自己。 不一会儿，小玖收拾好了。冯伶也化作翩翩少年，从旁边的屋子里开门出来。 若不仔细看，倒觉得像是一对壁人。 如果忽略冯玲伶身上的“季家商号”那几个大字。 两人一路走一路打听，往最大的集市走去。 还没到地方，路边却也到处都是地摊儿。 淮乡是处于交通要道上的城市，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往南还是往北，只要你是成规模经商的，多半都会路过这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靠近生意人自然是会做买卖了。 当地人摆摊出来卖东西也是成为了淮乡一景。 这两个人都没有来过南方，此时倒是打开眼界。 一路走一路不住的赞叹。 “看看人家的大米，虽然是去年的陈米了，可还是白花花的跟银子一样。” “哇，那个胭脂摊子看上去真不错，你要不要给小花买两个回去？” “天哪，竟然还有就地卖唱的，不过我觉得她唱的比你差多了……冯伶要是咱俩缺钱的话，干脆你就也去卖卖唱赚点盘缠？” “……我用个毛的盘缠。”冯伶愤愤的说道。 “……哦，对你确实是用不着。”小玖万分可惜的耸耸肩。 不多时两人就到达了这一片最大的集市——淮乡东市大集。 这一片实在是太大了，远远望去，人挨着人，摩肩接踵，都看不到边儿。 这个集市在水路的一角，远处竟然还有很多走水路的漕帮正在往下搬东西。 他们青川镇是完全不邻江的，西渭河又浑又险，从不走船。 那水路上运来的东西，运费要比路路便宜很多，正在一船一船的往下卸货。 小玖远远的看着，金掌柜正在和那边的管事的进行“袖里乾坤”的盘道，看来是一桩比较大的交易。 那么肯定不是粮油就是布匹了。 无论什么年月囤积这两样东西总是没错的，可惜呀……小九想到自己手里现在一无钱二无人，这些东西都非常的沉，自己根本掏不起运费。 于是她只得不甘心的摇摇头，逛进了另外的一片区域。 一转头冯伶却不见了。 小玖用眼神逡巡了一圈，这才发现那只死鸟走到了远处一个高台子下面。 那台子搭的高高的，上面彩绸金铃，不停舞动。 旁边敲鼓拉琴的声音已经响起，原来是这集市的必备项目——唱大戏。 “戏痴子。”小玖呸了一句，继续一头扎进了菜蔬当中。 南方的温度比较宜人，蔬菜成了一茬又一茬，种类也非常多。 什么秋葵、马蹄、茭白、莲子、莲藕这是她认识的，还有什么空心菜，子孙菜，盖菜，莼菜……眼花缭乱的。 有些的叫法和灵山界一样，她曾经听说过。另一些连听都没有听过…… 小玖打探了一番，发现这里的蔬菜都便宜的出奇。 “怎么这么便宜？”小玖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一颗上好的大白菜，只要一文钱，而一捆上好的韭菜也是一文钱，还要搭给买家一捆葱。 莲藕的价格更是论筐来算。 只是莲子倒是价格不菲。 “这不和白捡的一样吗？”小九看着那些一脸笑容，正在自卖自夸的菜贩，有些犹豫了。 “哟，这不是辛姑娘吗？”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倒是有点熟啊……”小玖一抬头，发现一位一袭白衣的少年，正站在她的面前。 第137章 连生 第137章 连生 “季少爷？”小玖诧异的喊了起来。她完全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季兰生。 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菜场的人间疾苦了？ 季兰生也颇有些不自在。 他也不好说自己是派仆人。一路悄悄盯着小玖往哪儿走，自己才跟来的。 并且找了好几次机会才跟小玖搭上话。 “我们季家也做些往银花城运送上好菜蔬的生意……倒是辛姑娘远道而来，怎么尽看些蔬菜呀？” “唉，别的我运不回去呀。”小玖实话实说。 托季家商行帮忙搬运的话，运费甚至高于米面油本身。而且她又没有那么大的仓库来放那些东西东西。 “可是这淮乡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的。这些菜饭之所以东西卖的便宜，一是因为蔬菜本身不值钱，二是因为这天气，如果今天不能把菜卖掉，明天放在家里可就烂掉了。” “比如那些种荷花的，很多也只是为了往各地卖莲子和藕粉，来不及做成藕粉的鲜藕，自然要便宜卖了。” “原来如此啊！”小玖听了季兰生的话，茅塞顿开。 灵山界有着各种道法对蔬菜进行保鲜，比如冷冻术，冷鲜术什么的，和“菜篮子”差不多，总是能保存住蔬菜的新鲜。 人间界可没有，小玖一时间忽略了这个问题。 加上这里又是最大的集市，商贩之间谁也不肯抬价，倒是让商人有利可图。 “多谢季公子指点，这我就放心啦！”她说着像季兰生一抱拳，远远的跑开了。 “可是……”季兰生还想再问问，就算只有蔬菜她买得起，可她要怎么把这些蔬菜运回去？ 难道都是做成酱菜？直接卖到银花城？ 好像也是个法子。 而且这小姑娘绝对能说到做到……他想起在石灰场看到小玖时候，那双晶亮而坚定的目光。 还有她想尽办法给姐姐运来的泡椒…… 这个小丫头一点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绝不简单！ “帮我悄悄跟着她，看看她都买了些什么。”季兰生手中扇子一点，吩咐手下道。 “是，少爷。” 小玖在人群中故意跑了很远，她本能的觉得季兰生对自己的注意力不同寻常。 再说如果不躲开他，自己怎么大量的买进新鲜蔬菜啊！ 她拍拍腰间的荷包，美滋滋的说道：“宝贝呀，宝贝这次可就都靠你了！” 小玖在市集中开始了辗转的采购。 虽然说五谷仙君的法宝能放下相当多的菜蔬，可她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就把东西直接塞进荷包里。 每每都是买了很多的菜，然后悄悄躲到没人的地方再使用一下法宝。 然后换个地方继续采购蔬菜。 淮乡集市如此之大，这下可让她买了个够本。 这“菜篮子”虽然好用，但是只有放蔬菜的时候才是个法宝，其余东西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荷包。 小玖囤了不少的新鲜蔬菜。 这些东西北方都没有，回去之后绝对可以凭它们新鲜的品相，卖上个好价钱！ 满载而归的小玖心情愉悦的哼着曲子，她路过不少地方，看着季家商队的伙计除了粮食，还购入了大量的咸肉、鸡蛋等物。 小玖也趁热打铁，跟着季家的批发价，买了一些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无法带回去，只能厚着脸皮让金掌柜帮忙，所以买的也十分的少。 若是做南方菜，这些东西用的少，却也得搭配上。 “啦啦啦，啦啦啦，要发财啦～”吕掌柜的定金花的差不多了，小玖放松的在集市上溜达着。 在这热闹的表现之下，她却突然瞄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破没换衣服的冯伶还不如。他站在停满商船的岸边，满眼血丝，绝望的看着人来人往，卸货装船。 小玖停下了脚步，离的不远不近，好奇的看着这个人。 “爹、娘，连生不孝，生育之恩，来生再报！” 那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一头栽倒，掉进了码头的水里。 虽然周围声音嘈杂，吆喝声和船帆舞动的声音都很大，可小玖还是敏锐的听到了那人的话。 “喂……别——”来不及细想，小玖往那人的方向快跑了几步，一个猛子扎下去，拼命的向那人游去。 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四肢动也不动，放任自己往水下沉去。 因这码头要停一些大船，水还是颇有些深度的。 多亏小玖常年在灵山界的水中嬉戏，身体的记忆还是有的。 虽然这具身体差了很多就是了。 此时岸上和水里都有不少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竟然有人快要溺水了。 而且说实话，哪年没有几个想要投河轻生的人呢？大家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差不点把自己淹死的小玖可算把这人给拖上岸。 一顿掐人中又抚弄胸口，那人可算把呛在肺里的水吐了出来。 可算喘上气了……小玖累的气喘吁吁的，在旁边看着那个人。 看着岁数也不大，跟冯伶化形的少年差不多。 “小小岁数的，怎么就轻生了？爹娘知道是要心疼死的啊……”小玖数落道。 “哇——”那人开始还呆愣着，听到爹娘两个字，却开始大哭起来。 “爹，娘，我拿什么脸去见你们，呜呜……” 哭的捶胸顿足，小玖又费了半天力气才安抚好。 “我把爹娘的棺材本都赔没了……我没脸见他们啊！” “到底怎么了？”小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是去赌博了还是去借高利贷了？” 那人白了她一眼：“我郑连生，是老实人，绝不会做那些事情的。” “那怎么会把爹娘棺材本都赔没了呢？” “唉……这事说来话长。”小玖见自己和连生浑身都湿透了，只得带着他回到了季家行会。 然后把冯伶那身旧衣服给他拿过去，自己也进屋子换了身干爽衣服。 “还好没扔啊！”小玖看着穿着那身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的郑连生，感慨自己果然是未雨绸缪的高手。 当时冯伶要把这衣服扔了，自己觉得可能还有用，就留了下来。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第138章 救命恩人 第138章 救命恩人 换完衣服，小玖带连生在季家行会不远的小馄饨摊上坐下，要了两碗热热乎乎的南方小馄饨。 端上来的时候小玖不由得感慨，看看人家这小馄饨做的，真是太精致了。煮过的馄饨皮薄薄的，如同金鱼尾巴一样，半透明的浮在奶白色的汤里。 那裹着的一点肉馅，增添了味道的鲜美，洒上一点点胡椒，吃下去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还好是夏天的尾巴，即使跳下湖去也不至于受到风寒，感冒发烧。 这南方的小食真是好吃啊！小玖感慨着，吸溜完了一整碗馄饨。 对面的郑连生倒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他从鬼门关走这一遭，求死的意志倒是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可能钻牛角尖的时候就那么一瞬间，过了之后，日子再艰难，也没有那么大求死的欲望了。 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温暖了胃也温暖了心。 郑连生吃了两口馄饨，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不能哭，会消化不好的。”小玖说着，也不抬头看他。 郑连生苦笑一下，胡乱擦了擦眼泪，看着调羹里面的馄饨说道：“我娘也常这么说。” “……我有那么老吗。”小玖不悦的一噘嘴，抬头盯着对面长得有点丧气的男子。 对面的人慌乱的说道：“不不是，妹子救我一命，我怎么敢说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绝对不是……” 小玖倒是放下心来了，一般有情绪波动，大抵是死不了了。她笑笑，让连生不必介意，先把馄饨吃完。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小玖在桌子上排出了二十个钱，给馄饨摊老板的手艺一顿夸奖。老板笑呵呵的又塞给她两个小笼包子，让她偷偷拿走，不要让别的客人看到。 小玖用荷叶把这小包子包好，又用手帕包了起来，准备当做晚饭。 “你们这地方东西确实精致好吃，可就是小了点。”小玖跟郑连生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我们家那边的包子，一个都快有这四个大了，可管饱了呢！” “哎……哎，你怎么又哭了？” “一个大男人家家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总掉眼泪？”小玖安抚了半天，这才说道：“你要是心里有事，就跟我说说，虽然我未必能帮忙，可也省的你一个人钻牛角尖不是吗？” “我……我是真后悔啊！”连生跺了跺脚，蹲在地上，无比悔恨的样子。 小玖也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顺势把他扶起来，俩人坐在路边的树桩子上，看着往来的商户和买家。 郑连生声泪俱下的说起了自己的被骗经历。 原来，这郑连生父母都是个渔户。 所谓渔户，就是住在水上的人家，靠打渔为生。世代都很贫穷，没有土地，连陆地上的方子都没有，全家人吃住都在一条渔船上。 水气湿寒，冬天冻的要死不说，到老了十个有十个都是风湿病，从骨头缝里面往外都疼。 郑家祖上就在淮乡这一片的水域打渔，可谁也没攒下来点什么钱。到了连生父母这一代，俩人勤勤恳恳，又肯吃苦，又肯豁出命去做那深水采蚌珠，九死一生的买卖。 为的就是能多攒点银子，置办点土地，让子孙能上岸生活。 连生的娘年轻时候下水太多，身子骨弱，操劳半生，就只得连生这一点骨血，自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加上母亲和父亲都比较强势，连生则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父母也不让他捕鱼采珠什么的，总是打发他去岸上玩。 连生倒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孩子，总想着帮父母多赚一点钱，能早点搬到岸上去，以免父母受到风湿之苦。 往年这时候，他就会偷着去别人家帮工收莲子、莲藕什么的，挣个三瓜俩枣，然后偷摸放进母亲存钱的地方。 可今年前些日子，他在这湖边结识了一位富商公子。 这公子姓钱，带着女伴游湖的时候不慎落入湖里，他跳下去救了这位少爷。 自此少爷常带他一起游玩，郑连生又年轻，第一次见到有钱人的花花世界，声色犬马，样样让人迷眼。 他不由得沉醉其中。 倒是那位钱少爷，时长高谈阔论一些从商经历，怎么投资，怎么收钱，怎么发家怎么致富，他也就越发相信钱少爷所说的生意经。 夏初的一天，钱少爷找到郑连生，说自己有笔买卖，特别合适。 原来是他家的一位亲戚，因为要搬到银花城去住，着急出手一片荷塘。现下离莲子和藕收获的季节已经很近了，只要接手这片荷塘，必定稳赚不赔，等到莲藕成熟，马上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往后每年都可以卖钱，还不用怎么打理，加上捞起来的河鲜……细算比种地的收益还要高。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若非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才不告诉你呢，肯定趁这商机自己狠狠捞上一笔！”钱公子的蒜头鼻掩在他手中的扇子后面，那一把扇子，就值五十两银子。 那是一个他家靠捕鱼，几乎永远都攒不满的数字…… “可我哪有那么多钱……”他犹豫的说道 “抓紧机会，明年你就是郑老板了。”钱公子扇子拍在他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抓紧机会啊！如果错过机会再想要翻身，那可就难了！” 看着他低头不语，钱公子又说道：“那十美楼的小红，虽然现在还是个丫鬟，可如果没人给赎身，到了明年可就要上花名接客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上次带你游船，你不是总盯着她看吗？连我请的正牌姑娘都没看两眼。”钱公子调笑着，打开扇子扇风，“你可好好想想啊，我那亲戚的荷塘，可马上就要出手了。” 说罢，他摇着扇子，晃着大腹便便，走出了俩人吃饭的酒楼。 这时候，酒楼的伙计跑过来，让他结账。 之前跟着钱公子吃喝游玩，都是对方付的钱，他哪有这个钱能吃得起馆子？在酒保的冷嘲热讽之下，郑连生的脸红的和蒸熟了的螃蟹似的。 好在钱公子仿佛突然想起来了，又派下人送来了饭钱，这才解了围。 第139章 心太黑 第139章 心太黑 “然后呢？”听到此处，小玖已经知道不好，可却还是不懂郑连生是怎么被骗的。 “然后我就一时冲动，我想着，自己这么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博上一博，买个荷塘。”郑连生苦笑着，继续讲了下去。 为了抢得先机，他回家偷偷拿走了父母所有的钱。想着过几个月，卖了莲子，自然能收回来这些银子。他帮工的那些年知道，莲子和藕粉都是有钱人十分喜欢的东西，在银花城颇受欢迎，只要卖掉，还是能回本的。 自己就相当于白得了一个荷塘。 只是就算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是不够的。 加上钱公子催的急，他一狠心，去借了印子钱。 “……你疯了。”小玖大惊道，她压低声音说：“甭管什么人，沾上印子钱，不脱一层皮不算完，你还想着赚钱？” 郑连生懊恼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是啊，我一定是痰迷了心窍！我只想着，先把荷塘买下了，然后马上就能卖莲子了……就能还上钱了，这样有了产业，把爹娘接到岸上，再娶了小红……日子，日子可不就好起来了吗？” “想得挺美。”小玖伸出一根指头，狠狠戳在他头上，“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不劳而获没有好结果。” 这是五谷仙君常对她说的，在灵山界，她一直也不太懂，倒是人间界这一遭，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因果。 郑连生好不容易凑够了银子，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连跑带颠的去保人那边跟钱公子的亲戚签订了契书，因着太着急，他连那荷塘都没看一眼。 他想自己救过钱公子的命，钱公子总不会骗他。 可谁想到等他拿着契书到荷塘一看，才发现这片荷塘所处的位置，和他所帮工过的人家是不一样的。 这片荷塘在深山的脚下，位置远不说，几乎常年都见不到太阳。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片荷塘的水非常的凉。 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的淮乡，也没有温暖到哪里去。 水中确实有一片荷叶，可是在这个本应是荷花落去，莲子成熟的季节，那个池塘里的荷花竟然才刚刚打骨朵。 郑连生慌了神，求了自己之前帮工地方的老船工，来看这片荷塘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船工在湖上采了半辈子莲子和藕，一听他说的那地方，就不住的摇头。 “那片鬼地方怎么会有人买？那是出了名的冷水，过去是前朝的行宫，后来被拆了，就剩下这片荷塘。” “水冷，荷花开花就晚，秋天一来，不等莲子熟了就得冻死。过去是给那些行宫里的达官贵人观赏荷花用的，自然是越晚开花越好。” “但是对于咱们……实在是没什么用处。”船工看了一眼连生，爱莫能助的走开了。 郑连生如雷轰顶，忙跑去钱公子家门口，想要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却被钱公子的小斯嘲笑了一番。 “呸，你算什么公子的救命恩人？我家公子的身份，就算没有你逞能，也有其他下人抢着去救！”小斯一脸嫌弃的表情，咬着腔调说道：“凭你个臭渔户，也配跟我家公子同船游玩？真是给你脸不要脸，还不快滚出去！” 小斯叫下人把郑连生赶了出去，失魂落魄的他走到十美楼外面，看到钱公子正在搂着红牌姑娘走进去，高谈阔论，得意洋洋的样子。 而十美楼浮华的装饰之下，阴暗的角落中，老鸨正在拿鞭子抽打小红，逼她挂花名。 人世间的参差，就是这样的。 苦命的小红，父母的棺材本钱，一直想去岸上买土地和房屋的希望…… 这片荷塘出不了莲子，也没什么藕，多好的景色也换不来钱。 本以为认识钱公子这种有钱人，日子会变得更好一点，可为什么……为什么…… 他是偷爹娘的钱买的荷塘，现在更没有脸回去见爹娘了…… 走到运货的码头，他一时间想不开，就跳了湖。 “这钱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啊……”小玖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思忖着。 这是个局。 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一身鱼腥味的连生敢和他坐同一艘船游玩，也许是从十美楼的姑娘不经意间对连生的好感。 更有可能，是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富贵的公子，竟然被一个臭渔户救了性命。 别人的性命是框金包银的，而臭渔户的性命，是一钱不值。 于是先把连生捧起来，让他先舔了舔了富贵的滋味，再下了饵，让这涉世未深的小子上钩。 最后让他赔的一无所有，连希望都失去。 呸，这心岂止是黑，简直是腐烂发臭了！小玖心里面骂着。 “唉……这怎么对得起我爹和我娘一生的希望啊！”他长叹一口气，对小玖说道：“可是你说得对，要是死了，让要印子钱的人到家里去讨债，我更是对不起爹娘了。” 小玖欣慰的点点头，总算不是个傻瓜。 “你那片荷塘，能带我去看看吗？”小玖忽然说道，“不是说那是深秋赏花的好地方吗？” “反正你现在也不想回家，不如带我去看看。” 郑连生满脸诧异，不过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要求，自是不能拒绝。 两人走了许久，远离了闹市的喧嚣，又走过一段山路，这才到了那片荷塘。 周围虽然有些破败，但要说起来，倒是有些水榭亭台的感觉。 几个破旧的亭子浮在水面上，周围也没有连廊，倒是得划船才能过得去。 “倒是个挺雅致的好地方……”小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荷花，有些是将开未开的骨朵，有些已经绽开了花朵，里面露出稚嫩的莲蓬。 她掐算了荷花生长周期，又起卦算了天象。确实，因为夏末气温的骤降，这些荷花注定是有花无果，只能空欢喜一场的东西。 毕竟，外面的荷塘，已经半朵荷花也无，只剩下莲子和藕了。 不过，也不是那么一定的……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多变数呢。 小玖看着这一片温度偏低的水域，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第140章 冯伶出息了 第140章 冯伶出息了 “我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小玖看过了郑连生手中的契书，确定了这片荷塘确实是归他所有了。 公正的大印也已经盖在这上面了，这倒不是假的。 还行，还有的救。小玖心想。 郑连生哭哭啼啼的说道：“只要能换上印子钱，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得。” 小玖点点头，心里做好了决定。 当即两人就忙活起来，郑连生按照小玖的吩咐，把各项都准备齐全。 “明天集市开市的时候，我们就去十美楼对面集合！东西都要运到场，记住了吗？”小玖嘱咐道。 “记住了，您放心。”郑连生把头重重的一点。 这是关乎他全家的未来和希望，几乎是压上他的全部身家性命来赌这一把，绝不可能耽误。 小玖嘱咐完，则是快步走回了集市。 此时白天的大集已经准备散市了，可路边又挂起了许多的灯笼。 这些灯笼红的红粉的粉，倒是有一些纸醉金迷的意味在里面。 小玖觑着眼睛看去，原来这集市的两边，竟然都是酒楼和饭店。 白天的时候被各种货物的摊子都挡住了，到了晚上就各显神通，露出真正的面目。 想想青川镇上只有那么寥寥的几家酒楼，跟这里鳞次栉比的建筑根本没法比。 大地方果然是好啊。 小玖感叹着，慢慢走在路上。 华灯初上，道路两排的招牌也争奇斗艳，极尽奢靡。 “红香坊”、“立春院”、“风月鉴”……这一排排的招牌看过去，满楼被看招摇，灯光花影间，脂粉气飘散。 那些白天都在精明的谈买卖的男人，黄昏时刻，很多都已经走进了这些温柔乡……也是销金窟。 原来是这种地方啊。小玖看得话本多了，自是了然于胸。 灵山界并没有青楼这样的地方，可灵山界的话本戏文里确实是有一些“风月救风尘”这样的故事。 不过五谷仙君对这样的话本总是嗤之以鼻，他说灵山界是过日子的地方，绝不可以有青楼这种东西。 这是世间女子最大的不公。仙君这么说着。 小玖忽然停了下来，过去几千年来，她从来仔细想过，为什么五谷仙君总是说，灵山界是过日子的地方。 灵山界不是大家修仙的地方吗？ 可是仔细想一想，除了灵力修行，大家确实是在过日子的。 种田的种田，炼丹的炼丹。 除了像她这种天生地养的体质，大家都和白碎碎差不多，也要吃饭，也会发愁。 那些仙君的弟子更是会因为即将到来的考试而愁眉不展，彻夜学习，这和冷夫子那边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看灵山界也并没有超脱什么呀……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眼前那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即使是在这一群浮华的楼宇里面，也是能够拔得头筹的。 十美楼。 其余的青楼和这座比起来，简直就是如拱月的众星一般了。 那股浓烈的脂粉香气，简直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小玖悲哀的感叹道，原来嗅觉太灵敏，也不都是好事。 只是这股味道……莫名的有些熟悉呢。 “这般姹紫嫣红开遍，都赋予这断壁残垣——” 不远处的婉转的唱腔传来，小玖耳朵一动。 这声音凄婉动听，悠长高亢，而且特别耳熟。 不就是……那死鸟的吗？ 小玖猛的一转身，这才发现十美楼对面的地方，竟然就是早上冯伶去看的那个戏台。 现在戏台上面挂满了一串一串的灯笼，照的通亮。 她甚至觉得眼睛都要被那些灯笼晃瞎了。 这是大戏台呀，还是点天灯啊？小玖疑惑着往前走去。 只见那戏台之上，一位装扮好的青衣美女，身着绣满花蝶的褙子长裙，踩着碎步，正在唱着《游园惊梦》最有名的那个选段。 就是杜小姐去后花园，发现繁花盛景，春色如许，然后春心动了那场。 冯伶在家的时候也最喜欢唱这个，小玖和李小花耳朵都要被他磨出茧子来了。 台上扮演杜小姐的戏子身段袅娜，步伐轻盈，仿若翩翩起飞。 头上的珠翠被那耀眼的灯光一照，璀璨如星光，更称的杜小姐眼如秋水，春色满面。 “这角儿，也太靓了……”小玖身边一位本来都要踏进十美楼的恩客，放开身边女子的手，往戏台的方向走去。 小玖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牙根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半日不见，冯伶你能耐可大发了呀！” 她紧倒腾几步，走到了戏台边上。 此时正好赶上台上冯伶一个花腔高音，台下观众掌声雷动，是叫好的叫好，打赏的打赏。 一时间戏台上面铺满了铜钱，还有金银细软。 冯伶竟然十分懂规矩一般，仗着杜小姐的妆扮，还了女子的礼。 那几个万福施的，怎么看怎么妖娆妩媚。 她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台下的口水滴答声！ 小玖看见那戏台边上写的招牌里，原本饰演杜小姐的戏子名字被贴上了一块红纸，上面临时写上的是“冯伶”两个字。 她趁着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台子上，一头钻进了戏班子的后台。 “挑帘红！挑帘红啊！”后台一位老板打扮的人，正手舞足蹈，笑得合不拢嘴，大声赞叹着。 “这个冯伶，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师傅教出的徒弟，简直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他搓着手激动的说道。 “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你给他多少工钱啊？”小玖斜着身子靠着门边儿，边望天儿边质问老板。 “那当然是给……”老板兴冲冲的起了个头，忽然发现，这是哪儿来的丫头片子呢，怎么随便就进后台了？ “你是什么人呢？”老板上下打量着小玖，这小丫头岁数不大，气势可不小。 月白镶滚边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却也收拾的干净利索，不像贫苦的人家。 那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透着机灵。 “我呀……算是冯伶的亲姐姐！”小玖的嘴边浮起一个坏笑，“你拐带我弟弟去唱戏，到底有什么企图？” 戏班老板心里咯噔一下。 第141章 戏班 第141章 戏班 他确实没仔细询问冯伶的来历，这孩子一张口，他就被镇住了。 没有极高的天赋和十年刻苦练习的童子功，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 他也看不出这孩子师承何门，可那婉转的腔调，恰到好处的哀伤，和轻盈的步伐，确确实实是一个角儿所应该具备的条件。 而且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如果不是那一身男式粗布衣服，说他是位落难的小姐，老板也是会信的。 正巧今日他们请的扮演杜小姐的红角儿闹脾气，说马上要参加另一户有钱人的堂会，为了保存体力，说什么也不肯上台。 这才让冯伶妆扮上，胆战心惊的让他演了主角，唱了压轴。 他们这个戏班子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班，只是老板仗着这祖父选的位置，生意还算不错。 十美楼对面，又是集市人流最多的交汇路口，天时地利人和，虽然一直没有培养出那种红透半边天的名角，可也过得去。 甚至原本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名角儿在这里唱戏的 可随着时间荏苒，名角都老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逐渐老去的名角，被那些正当红的完全比了下去。 戏班子逐渐成了青黄不接的状态。 请他们戏班子去唱堂会的人家越来越少…… 现在只能在这里蹭集市和十美楼的客人，赚点散碎钱。 这就更没有角儿肯来他们戏班子了。 毕竟在这淮乡大集里面，也有不下五六个戏班子唱对台戏的呢。 倒是冯伶的出现，让他看见了希望。 咬着牙让这孩子上了台，竟然真的挑起了大梁！ 他们戏曲这一行当，如果第一次上台就能引得掌声，要来打赏，俗称“挑帘红”，是成为名角的最佳途径！ 听着前台的掌声和叫好声，他觉得自己戏班子马上就要迎来“钱”途无量的好时候了…… 正做着美梦，却被这小丫头片子戳破了。 这冯伶到底是谁家的人，自己确实忘了打听。 尤其是他刚刚想起来，那孩子的衣服上，好像写着“季家商会”几个大字…… 万一是季家已经签了卖身契的仆人，这下金蛋的鸡可即刻就要飞走了…… “喂喂喂，你别想了，快告诉我，你给他开多少钱？”小玖翻了个白眼儿，还没有耐心的说道。 老板支支吾吾的，问道：“你真是他的姐姐呀？” “反正……估计这么论。”小玖随意的说。 哪有随便就能论亲戚是啊……戏班老板咧咧嘴，觉得对方是个难缠的主。 “这孩子师承何人啊？倒是非常有唱戏的天赋……”戏班老板叨叨着，看见小玖不善的眼神，忙改口说道：“今天打赏的所有东西，都归冯公子” “此外我再包一个大红包给他！”正好之前请的那个当红旦角没有付钱，五两一封的红包银子给他，自己还能赚点散碎的戏票钱呢！ 小玖其实也不知道行情，想着诈他一诈。 不过看这老板说的实诚，给的也着实不少，便也没有计较包银的事情。 “我可告诉你，我弟弟是喜欢唱戏，并不是卖身给你们。”小玖说着，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戏班老板明明比他高出不少，可不知为什么，在小玖那审视的目光下，就总觉得自己比她矮了一头。 “你们要是敢欺负他，季家商会知道吗？不会没听过？”小玖挑起眉毛，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啊，知道，知道！”戏班老板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凡是在这淮乡混的，哪个不知道季家商会？ 虽然冯伶的衣服上写着那几个大字，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两个人的背景竟然有这么大。 “我们可是认识季兰生的……”小玖讳莫如深的说着。 老板则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世界上啊，经常就有一些误会…… 有些误会是错赶错，巧合形成的。 有些误会呢，则是人为引导的。 小玖并没有说谎，无论是季家还是季兰生，她确实都认识。 只是季兰生肯定是不认识冯伶的，季家也没有和他们熟到能为冯伶出头的地步。 可是这些话都说了半截，戏班老板又和这些达官贵人都有一点点的交情。 不深，恰好够误会的。 于是在戏班老板的眼中，这对兄妹和季兰生肯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虽然这个号称是冯伶姐姐的女人，看起来非常一般。 但冯伶…… 他也不是没见过富家公子为了个戏子打的头破血流的。 冯伶有那个资本。 只是没想到这季小少爷在淮乡风评特别好，既不逛青楼，也不去赌场。 原来是好这口啊…… 这人一想多了，就容易想的龌龊。 小玖并没想到戏班老板的思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她现在有比较现实的问题要解决。 “既然你给了工钱，你骗我弟弟登台唱戏这笔账就算了。”小玖侃侃而谈。 戏班老板的头上冒出了一堆的汗。 刚才可是那个叫冯伶的少年哭着喊着求他要上台唱戏的。 怎么这么一会儿，自己就有点逼良为娼的意思了？ “但咱们明天得帮我个忙。”小玖缓和了语气，又笑着说道，“其实对你们戏班子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你说这戏班子让你干的，是既无特色也无名角，达官贵人肯定看不上你们这儿，那穷人还都想着蹭票呢，怎么肯给你们花钱？” 小玖一语道破戏班的窘境，　老板也不由的点头。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您姓什么？” “在下姓花，曾经也在台上唱过牡丹亭，无奈实在是不红……丢了自己家学啊！” 小玖看看这位花老板，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可身材保持的还是很好。 唱功不知如何，可这身段和样貌，即使是再年轻个十五六岁，只怕也无法和冯伶相比。 天资所限，没有办法。 而且那只死鸟自带一股幽怨的气质，特别吸引人。 此时冯伶刚好唱完了一段，正依依退场。 戏班子里两个学徒。走到前台一边翻跟头，一边把地上的赏钱捡起来。 整个戏班子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意。 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啊！ 就算不是自己的，过过手瘾也好啊。 第142章 生而为此 第142章 生而为此 台下观众热情实在是高涨，冯伶谢了好几次幕，这才勉强靠着轻盈的步伐回到后台。 “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冯伶拍着胸脯说道，四处找水喝。“你咋来了？”他看见了小玖，马上开心起来。 毕竟还是一只北方的鸟，在不唱戏文的时候，口音马上让人冷静下来了。 小玖听着戏台前面的声音，如暗潮涌动，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都在打探这个叫冯伶的戏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捧出来的角？ 更有有钱有势有好这口的公子哥儿，已经悄悄派遣小斯来打探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结交的机会。 可小玖看冯伶的神情，好像对银钱都不是很感兴趣。那只死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戏剧角色中，还在为杜小姐的凄美爱情而感动。 并且为自己能够扮演好杜丽娘，让这么多观众都喜欢起来，十分的骄傲。 小玖不得不承认，冯伶可能是真的喜欢那些掌声与叫好声的。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知音呢？毕竟也没谁规定知音只能是阳春白雪，只能是伯牙摔琴。 也许拼命的为自己喜欢的角色鼓掌叫好，才是真正让对方开心的事情呢。 人们群情激动，甚至要涌到后台来看一看这个新晋的优伶。 好在戏班老板还是很有经验，保持一个新人的神秘，才是让戏班子更加红火的秘诀。 就像美人蒙着一层面纱，你要把这面纱揭开来给大家看，那无论多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可能就看这么一眼。 可你要一直蒙着这层面纱，让这些人求而不得。那他们就会总是心痒痒的……这其中可以得到的好处嘛，就是翻倍的名和利……还有钱。 老板忙命人先把台上的赏赐都收好，打叠成一个包袱，塞到小玖怀里。 仅从冯伶和小玖两人之间记个简单的眼神和动作，戏班老板就看出来，冯伶对这个小丫头可谓是言听计从。 若不是他亲姐，估计不会这样。 老板先安抚了姐俩，命学徒们端上好茶和点心伺候，自己一条帘子出去应对外面的那些观众和富家公子的小厮了。 本来小玖见冯伶已经走下台来，便想着早点带他回季家行会。可一看这戏班的几个小学徒端上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套龙泉瓷的茶具，顿时她又走不动道了。 大盒子里的点心做的属实精美，看着好像各色牡丹花堆在里面似的。 “嗯……那就给你们老板面子，我们吃完点心再回去。”小玖看着一个小孩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乖巧的退却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点心盒子说道。 她辍饮了一口茶，这茶新鲜的很，一股香气沁人心脾，让人从胃里到头顶都舒畅了。 再拿心轻轻咬上一口……唔，这点心着实不如上次季兰生给她送的。 有点甜腻，不过配着这清茶也凑合……早知道这么不好吃，自己就不特意留下来了。 小玖不知道很多戏班子都会备上一部分上好的茶叶，来应对那些达官贵人。 但是这些人往往只在后台跟自己力捧的名角说说话，需要点茶水饮饮嗓子，一般不会吃这些点心。 那些比较有钱的大戏班子，自是不会差这一点半点的点心钱。 可花老板的这个戏班子，多少也有点实力不济，加上最近已经很少有贵人来他们这里了，这点心也就只图着摆个好看。 “冯伶你怎么想的呀？”小玖看那些学徒都四下散开了，才悄声和冯伶说起话来。 那些小学徒，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也只有十一二岁，还是没有耐心的小孩子们，此刻看花老板顾不上这边，早就四处跑去玩儿了。 “我就……实在没忍住。”冯伶讪讪的笑着。 小玖一向想，他确实很有成为名伶的潜质。 这家伙从还是鸟的时候开始，就会模仿名角的唱段，现在成了妖那还了得。 怕不是得万人迷恋，颠倒众生。 “真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演砸，竟然还有那么多人给我鼓掌叫好！”冯伶的眼神闪烁出动人的光彩。 小玖一直都知道冯伶很好看，可这一刻的冯伶，似乎之前所不曾拥有的风采。 她张了张嘴，没有把想带冯伶回季家行会的话说出口。 挂满了戏台的灯笼，依旧灯火辉煌，倒映在冯伶的眼里，　他出神的望着，忽然说道：“刚刚在台上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我一直我觉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他回想着过去，眼神中忽然失去了那种神采。 小玖明白了。 身为食虫的禾花雀，却学人类唱戏曲，被族群所不容，百般嘲笑讥讽，甚至落得只能离群索居，连成了妖也不敢回去。 也不想回去，禾花雀本是群居的习性，可冯伶，却习惯了独来独往。 他不想放弃自己的歌喉。 冯伶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能唱戏文，绝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做鸟的时候如此，作妖的时候也如此。虽然在避毒丹的帮助下，他强行化为了妖怪，变成人形。 可在孟炉村，他也必须得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他不会务农，也不会干活。只能用香灰涂脸，穿着破衣烂衫，扮作疯疯癫癫的“疯子”，在西渭河边一遍遍自己练习着曲调和步伐……被同村人和小孩子耻笑。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过。 他之前拼命去救冯玉露小姐，也是因为那是唯一不会嫌弃他的人。 也许世界上所有的禾花雀，一生的价值都是要吃虫子。 可唯独冯伶，他觉得自己来世上走这一遭，就是要把这戏曲的魅力，散发出来的。 他天生就不应该蹲在孟炉村，你看在孟炉村里面人人嫌弃的疯子，走到这戏台之上，却成为了人人都趋之若鹜的红角儿！ 不在意别人的言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小玖想着想着叹了口气，自己嘴里虽然“死鸟”、“死鸟”的叫着，可在内心里自己是绝对已经把冯伶当成了亲人的。 她舍不得啊！ 第143章 冯伶的选择 第143章 冯伶的选择 冯伶成妖的时间太短，当禾花雀的时候又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世界。 他或许并不知道成为一名名伶之后到底要面对什么…… 但这是他的选择。 而且，小玖的嘴角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比起那些深陷泥潭的伶人，冯伶有个最大点优势。 他是个妖，而且能飞。 “冯伶，你是不是想一直唱戏？”小玖拍怕刚刚喝完了茶，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头敲打节拍的冯伶。 “……我可以吗？”冯伶忽然窜起来，脸上都放出光芒。 “我们不是采购完了就要回孟炉村吗？你在家里还给特意我盖了一间屋子……”他说着，眼神也迷茫起来。 “你想回来随时可以来住，那时候都翻盖好了，你不用和青丘那个小狐狸挤一个屋，他睡相那么差，肯定经常把你挤掉炕下面去。”小玖轻描淡写的说着，可内心却好似有个小虫在那里钻似的。 想把那些她强行藏起来的眼泪，给钻出来。 小玖在灵山界活的很久，却第一次生出这种离别的感觉。 过去的日子懵懵懂懂的，千年或者万年，她从来没想过离别到底是什么。 有些朋友在眨眼之间，就能回到自己的面前。 反正大家的寿命都那么长，今天不见明天不见，早晚有一天能见到。 人间的车马太慢了，人的寿命又那么短暂。 谁知道这次分开了又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而且小酒悲哀的发现，自己才是那个人类。 一生可能只有短短的数十年。 这对于李小花或者冯伶，甚至是那个看起来只还是个顽童的青丘来说，都仅仅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我，我真的能在这里一直唱戏吗？”冯伶此时却还陷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当然可以，你看花老板，我感觉他脸上都要真的乐出花来了……”小玖说着用力一拍桌子。 “花老板，这么现成的红角儿，你不赶紧过来签个契书？我可跟你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孩子我转头领到哪个戏班子去，班主不得给我跪下磕头啊？” 小玖拍的那一下桌子，直接把躲在门帘后面偷听的花老板吓了一个哆嗦。 在人间界戏子这个职业，确实算得上是下九流。 可以说除了花老板这种家传是个戏班子的，别人如果不是穷的实在没办法了，没有人会把孩子送来学戏。 他刚才偷眼看着这冯伶家里好像并不是穷到那种地步的人家。 他这个姐姐更是气势逼人，一会儿说自己家住在季家行会，一会儿又说自己家正在翻盖新屋。 反正怎么看也不会是想要把弟弟留在这里唱戏的样子。 可没想到，听说弟弟只是想在这里继续唱戏，她竟然也没怎么往回劝。 就这样答应了…… 花老板简直从心底里往外乐开了花，这和捡了狗头金没区别啊。 看起来这孩子涉世浅，也不懂戏班子规矩，倒时候还不是…… 结果小玖一巴掌把自己从帘子后面拍出来了。 “我还以为自己躲的天衣无缝呢……”花老板低估道。 “嘿嘿，我告诉你老花，姑奶奶我可是会请狐仙儿的！你干什么我只要这么一掐算……都不用看就知道你在冒什么坏水儿。”小玖掐算起手指，倒是有点邪门歪道那意思了。 跑江湖卖艺的人最信这些，小玖先吓他们一吓，甭管对方信了多少，反正让他们心里面埋下一个种子，敢欺负冯伶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花老板内心“……这是招惹了一个什么人物啊！怎么感觉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连狐仙儿也能沾染呢？” 小玖倒是也没撒谎。 不过花老板要是知道所谓的狐仙儿就是青丘这个小毛孩，肯定气的七窍生烟。 “我弟弟呢，来这边只是唱戏，卖身契你就不用想了，就当在你这打工好了……”小玖围着花老板转了起来，她眼神里透出来算计的目光。 “唱戏拿钱，拒绝所有应酬，他的真实身份也绝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打探。” “台上打赏三七分，你三我们七。年底分红，食宿全包，单人单间。老板您看一下，如果同意，咱就立时先签个契书。” “这……别的都好说，这应酬……”花老板艰难的思索着，毕竟红角儿们和那些达官贵人应酬绝对不会少，每次应酬得到好处更是很多。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里有很多都是官家背景，自己若是全部拒绝，怕自己戏班子早就被找了十八般理由给轰出淮乡大集了。 “怎么？这么为难？”小玖立起眉毛，登时就要发怒。 “别，别，姑奶奶，干咱们这一行……有些应酬我着实是不敢保证能推掉啊。” “那应酬不出后台，唱堂会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单独跟主顾见面，想见，就得来后台！”小玖让了一步，因为她转头看见冯伶迫不及待的目光，和自己的目光相对时，冯伶急忙低下了头。 唉……他还真是喜欢在台子上。 这么一忽儿功夫，花老板怕人跑了似的，契书都写好拿了过来。 签字画押一式两份，小玖留了个心眼，把冯伶那份揣到了自己怀里。 “要是……不开心了，随时回孟炉村来。你知道自己怎么回来快一些的。” 小玖展开双臂，做了个飞翔的动作。 意思是不行你就溜回来得了。 冯伶笑笑，接受了戏班子的欢迎。 “不过，今天台上得的赏是签契书之前的，不算在内，咱们不能三七分了哈。”小玖把刚刚打叠起来的赏钱背在身上，告诉老板别想占他们的便宜。 花老板哭笑不得，自己那么大让步都同意了，还能差这点赏钱吗？ “我弟就交给你了啊，好好看好了。要是有个差池……我绝不会放过你。”最后这一句说的时候，小玖的语气冰冷如霜。 花老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我刚刚想起来，咱们明天可是有个非常好的活儿，你要不要来搭把手？” “虽然我弟得的赏钱是三七分，可这门票钱……可是全归你们的啊！” 小玖说着，眼睛露出狡黠的 第144章 造势 第144章 造势 翌日，十美楼对面忽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 刚刚参加完夜宵应酬，疲惫的躺在自己房间的月娘，茫然的坐起来，透过雕花的窗棂往外看去。 十美楼对面的戏台，那个好像都要黄摊子的戏班子，今天这是干什么呢？ 几个小猴子打扮的戏子在台子上翻了几圈跟斗，“噔噔噔”几下登云步，跃上了最高的那根旗杆子。 “唰”的一下，展开了一道条幅。 “秋日荷花宴大酬宾？”月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一脑子问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个戏班子，怎么还有荷花宴了？改行做酒楼了吗？ 紧接着她的眼神落在那戏台子上，一位打扮的极为精致的青衣，走上台前。 她衣服裙角都绣满了荷花，看来今天是打算唱《并蒂莲花》。 月娘眼前一亮，这人实在是标志的紧，就算十美楼其他那九美都扮上戏装，也不一定有这位一样的丰神俊采。 花老板的戏班什么时候请到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本来喝了一夜酒，昏头涨脑的月娘，此时来了兴趣。 她饶有兴致的趴在窗户上，看了起来。 冯伶昨晚上一唱成名，在这人挤人的淮乡大集里消息传播的比飞的都快。 他名字的水牌一挂出来，顿时围上来一群倒戏票的。 “冯老板今儿要唱吗？” 干戏曲这一行当的规矩，只要唱出名堂，不管是不是东家，都要敬称为老板。 但是冯伶这种第一次登台就成老板的，真是凤毛麟角。 “花老板花老板，有戏票吗给兄弟来点。”好几个票贩子挤上前来，想要把今天的戏票都包圆了。 “哎，不是兄弟不帮忙，今天是冯老板第一次唱全出的戏，这票啊……今儿早上就都被那些小厮买光了啊。”花老板赔笑道，内心却是得意洋洋。 让你们这群家伙平时来的时候蹭吃蹭喝！我们还得求着你们卖折价的票！ 今儿可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几个票贩子又是给他说好话，又是给他塞碎银子。 花老板谈笑着把银子收下，可却不办事。 可惜了，他昨天答应过小玖，这两天的戏票绝不可以卖给票贩子团体，只能散碎售卖给各个富贵人家的小厮。 “要想走的长久，就不能贪图眼前的利益。”小玖说道，“这两日只有多让那些有钱人家亲自来求你，你们才能建立良好的关系。” “你把票都给了票贩子，这些有钱人的小厮就只能去找票贩子买票，那你认识的，永远都只能是倒票的中间商。” “你也知道这些小厮，虽然看上去是被呼来喝去的下人，实际上可是贴身伺候那些公子老爷的人，有时候说那一两句话，比你送多少礼都强呢！” “……是这么个道理。”花老板点头觉得，虽然听冯伶说他家是种地的，可他觉得小玖倒是更适合做生意。 小玖也有自己的打算。 花老板的戏班子叫满花楼，倒是听上去比十美楼更气势一些。 十美楼的老鸨气他很久，不过无奈人家是家传的生意，要真理论起来，花家戏园子占这块地儿，要比十美楼还早。 只能望名兴叹了。 此时在满花楼戏班子的门口，一口油锅已经烧的滚烫了。 郑连生站在那口锅边上，正在把一捧一捧的荷花抱过去。 小玖挽着袖子，腰里扎着围裙，也不知他从哪里倒腾来的旧戏服，围裙上面还画着荷花。 此时许多穿着粉色衣服的小旦登台，跟着冯伶在戏台子上打着转转，一开一合的舞蹈着。 远远看去，戏园子这一片云蒸霞蔚，仿若一团团荷花，在这深秋时节盛开。 “咦？”月娘看到那口油锅前站着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之前在北方酒楼里面看见的小村姑？ 倒是有点意思…… 月娘顿时来了精神，赶紧梳妆打扮了一下，在老鸨咬牙切齿的咒骂声中，溜达出了十美楼。 此时的满花楼周围，已经挤挤挨挨的都是人。 好不容易给自家少爷抢到一个座位的小厮，在前面跷着脚边看冯伶边流口水的商人，还想赚点钱的各种干果商贩，还有跟花老板攀谈的票贩子，各种各样的人群，把满花楼围个水泄不通。 “真是好久没见过的大场面啊……”月娘用纱巾蒙着半张脸，像泥鳅一样，从人缝中溜了进去。 小玖正在大吹特吹，各种忽悠周围的人，自己的“荷花盛宴”来头有多大。 在她口中，上至杨玉环下到李师师，凡是有名的美人，都曾夸赞过以荷花做为原材料的宴席。 “你这北方小囡，可是说瞎话哩。”一位岁数明显不太小的围观群众说道，“那莲子和藕粉都吃得，甚至荷叶也能包个臊子肉糜，可这荷花确是是个废物点心，什么都做不得的。” “那是你们没遇到我，早遇到我早晓得荷花多好吃嘞。”小玖学着对方的口音，轻巧地说道。 她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而身旁的郑连生早就在心里打起了鼓。 差不多了。 小玖看着这两天采购到的菜籽油，已经在那口铸铁的锅中烧发出一阵阵的油烟。 而郑连生在旁边剥落的新鲜荷花瓣也已经被放在了一个大大的平盘里。 她拿过旁边一个放满了藕粉的盆，往里倒了一小碗的清水。 这碗水都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按照小玖的要求，郑连生早起费尽心思的采集而来的。 带着一点荷叶的清香。 这种水一般人家是用来煮茶的，可小玖却偏要奢侈地用它来和面糊。 加了这一点水，那些藕粉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小玖拿起了一瓣荷花，飞速的在这藕粉里滚上一圈，然后把这瓣荷花丢到滚烫的油锅里。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仿佛拈花一样，用手把那半荷花从油锅捞起来，放到一旁的小盘子里。 那小盘子底部撒了一点点糖。 就着在油锅里走了一遭的荷花瓣的温度融化，然后迅速凉下来，形成了一滴一滴露珠的样子。 这时的荷花颜色还没有变焦，而外面裹的那一层藕粉却已经金黄了。 第145章 蚊子腿也是肉 第145章 蚊子腿也是肉 金黄色的外衣裹着间或露出来的粉色花瓣，上面零星的沾有一些如露珠似的糖浆。 那股香甜的味道混合着荷花的香气，让人不由得就想要品尝一番。 “一钱银子一盘。”小玖喊着，周围的人群却没有动作。 大部分的人都在观望，这种东西能好吃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荷花花瓣，虽说南方却有些花可以食用，但这荷花…… “这不能好吃？”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犹犹豫豫的说着。 “感觉就过了一下油……好像也没什么复杂的烹饪方式？”刚刚那位年纪明显有点大了的少爷说道。 郑连胜的心像是落到了结冰的河水里。 他依照小玖的吩咐，从昨天忙活到现在，连家都没有回过。 难道也只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吗？ 那些印子钱……又过了一天，可又要不少的利息。 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好运气的。 “一钱银子不贵的啦。”小玖说着，“这样，你刚刚也说简单，不如今天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你们不是说这道菜做起来非常简单吗？今天凡是花钱在我这买过这道炸荷花小吃的人，都可以来领一朵荷花，试试自己能不能炸出同样的味道。” “若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我就出一百倍的价钱，赔偿您这一钱银子。”小玖的眼珠转动，侧过头，用特别诱惑人的声音说道。 “你们想想哟，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能做出这道菜，我可以输给你们十两银子。” “如果做不出一样的菜，那这道炸荷花也算是一道稀有的菜式，　肯定值得大家来尝鲜。这么新鲜的玩意儿，难道还不值一钱银子吗？” 小玖一番话说过，把这逻辑漏洞堵得死死的。 仿佛只要买了，怎么看都不会亏的样子。 但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一时间大家都蠢蠢欲动，却并没有一个真掏银子的。 月娘躲在面纱后面笑了又笑。 这个小机灵鬼啊，怎么总是那么多花招。 而且看着每一招都挺赚钱的。 可比自己当年强的太多了。 月娘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粗着嗓子说道：“还有这么好的事情？给我来一盘炸荷花。” 小玖个子不高，此时故意站在一个小凳子上，把那碟炸荷花瓣。高高的举起来，让所有人都看到，才递到月娘手里。 然后一边高声喊着：“作为带面纱的漂亮娘子来一盘炸荷花——” 她收下银子，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月娘动作优雅的把面纱揭了一个角，酥脆的荷花就这样送进樱桃小口之中。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周围的人群里有好几个好信儿的小厮，急不可待的问道。 “入口酥脆，咀嚼起来也不粘牙。既有荷叶的清香，又有白糖的甘甜，　藕的味道与花的味道相得益彰，确实是挺好吃的……” 这美女的话呀，就是好使。月娘蒙着面纱，更添了一种朦胧的美意。 也许不少人把面纱后面的脸脑补的比本人更要漂亮。 那既然有人说好吃，这样子总归是不会亏的。 此时的人群分成了两拨，一拨人争相掏出一钱银子，购买一盘炸荷花。 另一群人则抱着投机倒把的心态，也付了钱，从荷花堆里拿出一整朵荷花，站在油锅边上，等着复刻这看上去极其简单容易的炸荷花。 “先等一等啊，我先把这几盘做完你们就可以试啦。”说着小玖拿起来荷花瓣往藕粉里沾去，然后行云流水般在油锅的油面上拂过，最后再一片片飞镖似的弹入盘子之中。 郑连生在一旁收了银子，再把这些盘子发到顾客手中。 一时间人潮拥挤，大家都想第一时间尝到这种新奇的味道，反倒是把月娘挤出了人群。 月娘捂着嘴偷笑，她远远的望了一下站在小凳子上的小玖，　往十美楼走去。 她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尤其喜欢她自信的侃侃而谈的时候。 女孩会帮助女孩。她想着。 她不知道的是小玖也在看着她的背影，并且用口型做出了一个“谢谢”。 这美食的一波人暂时发完了，小玖从小子凳子上跳下来，把这口油锅让给了别人。 第一位尝试的就是刚刚觉得这道菜实在是简单无比的那位围观者。 只见他气沉丹田，拿住一瓣荷花，沾好藕粉，放进了油锅。 “嘶——”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把手从油锅上抽出来，疯狂的甩着自己的手。 而那瓣荷花则已经完全的进入到油里，炸成了焦炭。 众人哄堂大笑。这人不服输，又从自己手中的荷花上剥下来好几朵花瓣，继续尝试着放到油锅里。 可无论他是沾多少的藕粉面糊，却只敢在离锅过一段距离的。地方把花瓣丢下去，再用长筷子给捞起来。 炸出来的不是半生不熟，就是已经化为了焦炭。 那种又酥脆又鲜嫩的炸荷花，却是一盘也没做出来。 手还被烫了好几次。 小玖忙把昨天买来的獾子油转手加价卖给了他。 这獾子油是淮乡大集里面的一家中医店卖的，小酒颇找了一阵子呢，才找到这么有效的烫伤药。 嘛，蚊子腿也是肉嘛，能赚点就多赚点。 自己可是要养一大家子人呢。 就这样，前赴后继。来了不少，像亲身体验一下，赚取两银子的。 银子没赚着，倒是买走了不少烫伤药。 郑连生看着自己兜里的银子，激动无比。 这边厢冯伶唱的如火如荼，吸引眼球无数，那边厢小玖做的生意如烈火油烹……什么如啊，人家这个确实就是油烹，而且真的有烈火。 郑连生的碎银子也手到手软。 甚至算起来要比卖莲子和莲藕的生意更为赚钱。 只是连郑连生也不明白，油锅的温度那么高，怎么就她小玖就敢用手指在表面上划来划去的。 这道菜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字，火候。 只有极为敏感的触觉才能感受到的火候。 荷花和藕粉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只是沾一下，基本上人人都可以做得到。 可是把荷花放到油里之后，需要以极快的手速，再把它抽出来。 用任何的工具都会影响到触感和速度。 第146章 银子被偷了 第146章 银子被偷了 郑连生看着小玖，刚刚被银子冲昏了头脑，此时仔细看着她在油面上划过的双手，脑子里突然就有了疑惑。 她怎么好像不怕烫呢。 要知道，滚油的温度是非常高的，即使不接触油面，也会被油烟烫伤。 可静观小玖，手法却如蜻蜓点水般轻松。 有好几次争郑连生都觉得她甚至都摸到了油面，可依然没有什么事发生。 小玖的手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被烫起泡，甚至连红肿也没有发生。 莫非这小姑娘的手是石头做的不成？ 不少围观的群众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在锅旁边窃窃私语。 不过跑江湖卖艺的也确实有这一招，什么油锅中捞起铜钱之类的把戏。 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在油锅中兑了醋，不过是骗骗孩子或者村夫的小把戏，是炸不熟吃食的。 可自己的手里明明就端着那炸荷花，这其中的诀窍又是什么呢？越来越多的人好奇的围了过来。 要说刚开始人群大都是被冯玲和花老板的戏班子吸引的，可到了这时候，跑过来围观小玖的人倒是更多了。 世人无非三种贪念，猎财、猎艳、猎奇。 无论是能看上新晋红角冯老板的戏，或是能赚得小玖所设下赌局的十两银子，或者单纯的只是来尝尝这从未听说过的炸荷花，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这一天的淮乡大集，人潮明显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十美楼和满花楼的这个路口。 四面八方的人听到消息后，都在朝这个方向涌动。 这简直是淮乡大吉，数10年来都没有遇到过的奇景。 上次有这么热闹的事情，还是因为十美楼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人们争相跑来围观造成的。 小玖仍旧讳莫如深的站在锅边忙碌，她越是什么都不说，就越是显得神秘。 趁着几个想要发财的家伙面对油锅跃跃欲试，小玖赶忙走到郑连生身边。 “怎么样欠的印子钱凑够了吗？”　她悄声问道。 “我刚刚数了数，好像正好……”这放在过去，郑连生是想也不敢想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两个人竟然赚足了爹娘半辈子才能攒到的钱财。 可是他手里面的银子不仅够还印子钱，甚至还能把这两天的利息都付掉。 “那你赶紧去还了，我听说这个钱每拖一天就要再翻一倍。”小姐一想到这么多的利息，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她就纳闷了，这种明显要逼死人的买卖，灵山界是绝对不允许的，可为什么人间界可以做呢？ 她曾问过郑连生，放印子钱犯法吗？如果犯法的话，他她可以去淮乡的衙门，七国名曰还郑连生一个公道。 谁知郑连生愁眉苦脸的说道：“衙门曾经过个告示，说放印子钱放是不义之举。可也没有明令禁止过，甚至这些放印子钱的人还会跟官老爷有礼尚往来，这样在逼债的时候如果沾染了人命关系，也好有个欠债还钱的由头。” 小玖愤愤的表示，若有一天能面见圣上，定要说出这印子钱到底有多危害民间。 “这东西竟然合法，简直令人发指！”小玖皱皱眉头说道。 “我也是一时糊涂，才昏头胀脑的去借了那吸血敲髓的印子钱啊！”郑连生连连摇头，悔不该当初。 “说起来……”小玖接着问道：“你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户，上哪认识的放印子钱的人呢？” “是……钱公子介绍的。”郑连生的眼神一暗。 小玖明白了。 他一直不愿说出来，是因为他还是把那位钱公子当做自己的好友。 他不敢也不想去信，这个被自己就了性命，又带自己见识了花花世界的公子，竟然是想坑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 “其实我一直也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么算计的？”郑连生凄然的说着。 “我这家点钱还不够他宴请十美楼的红牌姑娘呢。”他参加过那种宴会，觉得就和梦一样。 浮夸，不真实，还有一些恐惧。 可又让人带着期待…… “这位钱公子的出现，大概是要告诉你，花花世界虽然好，可还是老实过日子比较保险。”小玖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的另一只手，暗地里握了握拳。 这个姓钱的最好别栽在我手上…… “快去还了印子钱是正经。”小玖催促他道。 郑连生忙伸手去怀中掏去，刚刚的银子都被他放进怀里，贴身放着。 他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双手颤抖着在全身上下摸来摸去。 “怎么了啊？”小玖问道。 “没……没了，我的银子，救命的银子不见了！”他的脸比纸还要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然后又消失不见。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脖子后的冷汗就浸透了他的衣服。 郑连生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捂着脸，眼泪不住的流淌下来。 小玖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今天赚的银子都被偷了？” 这个郑连生也太废物点心了！ 小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自己忙活了半天，合着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哦也不是，起码卖烫伤药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一罐烫伤膏药，递给刚刚尝试失败的人。 “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呜呜……”郑连生哭得浑身瘫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小玖隐隐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虽然在这淮乡大集上，扒手肯定不会少。 可是郑连生穿的如此破烂，一般的贼也不会向他下手。 而且郑连生的银子是贴身放着的，刚刚还没有失窃。 早不偷晚不偷，偏偏在要还印子钱的时候把钱拿走。 这贼必定是在周围观察了很久，甚至…… 可能是专门针对郑连生派来的。 此时却听见人群中一个女子大声喊了一句：“你这人怎么毛手毛脚的，好哇，不但要占我便宜，原来你还要偷我钱包啊？” 小玖听着这声音十分悦耳。 此时人群也顺着声音自动的分开，让出一道条路来。 所有人的目光沿着这条路看去，只见一位颇为年轻的女子，正揪着一个短打扮的人，大发雷霆。 第147章 绯红 第147章 绯红 女子一袭红衣，薄施粉黛，满面怒容。 倒是个清秀的女儿。 而且非常有骨气，她死死的拽住一个精瘦的男子，大叫起来：“这家伙手放在我的钱包上，一定是个贼！大家快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 边说边在男子身上翻了起来。 男子不断躲闪，口中不住的说道：“哎哎，你这女人，怎地也没个规矩？随便就上男人身上乱摸，还守不守妇道了？” 女孩呸了一声，骂道：“你他娘才守什么鬼的妇道，赶紧把钱还我！”也不肯撒开手，只是把男子怀里的东西丢出来。 果然有很多新旧不同的荷包。 男子在她的纠缠下，狼狈不堪，想要逃窜，却被人群团团围住。 一阵哄笑过后，倒是有不少人向自己怀里摸去，看看有没有荷包被偷。 发现果然是丢了不少的钱财，顿时怒而上前，开始群殴小偷。 而郑连生则是看着女子，呆愣愣的。 连哭泣也忘记了。 小玖在他后背上一拍，说道：“你还不去看看，那贼人身上有没有咱们的银子？” 郑连生往前踉跄两步，口中只是说了两个字。 “小红……” 女子听到郑连生的声音，别过头去，不肯看他的脸。 “小红，你不认得我了吗？”郑连生的声音一瞬间嘶哑了起来。 那女子低头捡起了刚刚从贼人身上掉下来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粗布荷包。 长发一半绾起，一半披散下来，遮住了通红的眼角。 和泫然欲泣的泪珠。 女子施施然站起来，用一方精美的绣帕佯装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实则拭去眼角的泪水。 “什么小红，难听死了！你们这些穷人呀，就是没有见识。”她挑起眉毛，用轻蔑的目光看着连生。 这姑娘一身红色织金纱衣，端的是名贵无比，衬得肌肤将透未透，确实并不像良家女子。 况且，小玖抽了一下鼻子，她身上的胭脂气味很浓，而且很熟悉。 和月娘的一模一样，就像是整个人浸透了胭脂的味道。 “你不是说，小红只是十美楼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吗？”小玖用胳膊怼了一下郑连生说道。 “呦，这不是十美楼的暮绯姑娘吗？你怎么也在这看热闹呢？”旁边一位油嘴滑舌的公子凑过来，一脸油腻的就要摸那女子的手。 女孩把手一甩，“啪”的一声，给了男人一个小嘴巴。 下手不重，倒是有一点调笑的意味在里面。 “哟，美人儿还生气了——”男子嘿嘿笑道，不以为意。 暮绯冷着脸，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摸本姑娘现在是要花钱的，要想找我，去十美楼掏银子！” “嘿嘿，这个调调，爷喜欢。”那男人摸着被打过的脸颊，嘿笑着退进人群。 小玖拍了几下郑连生，看他还在边上呆立，似乎要化作一个石头人。 她只好伸出胳膊从边上捞出一个一直八卦的很起劲的群众，问道：“这个暮绯姑娘是什么人呢？怎么看着还挺多人认识的？” “你不知道吗？暮绯姑娘可是十美楼昨天才挂了花名的姑娘！据说是老鸨从小养在十美楼，要当红牌姑娘的。要说这老鸨子眼光真是不错，看那长相和身段，这长成了就是棵摇钱树啊！” 小厮打扮的男人侃侃而谈，他们这些下人最爱八卦，毕竟谁能有更新鲜的事情，就更能给自己主子增加谈资，自己则能得到更多的赏钱。 理论上来说，这些小厮几乎掌握着所有富人圈的八卦。 如果不是各位其主的话，他们的八卦一定可以卖出不菲的价格。 做小厮，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啊！ 小玖感叹完，忙给这位叫暮绯的姑娘端上了一盘炸荷花。 姑娘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回手把一块碎银子放在了郑连生手里。 刚好一钱。 她吃着那瓣荷花，转过身去，走回来对面。 “暮绯姑娘，你怎么哭了啊？钱包不是找到了吗？”对面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说道。 “这炸荷花也太香了，姑娘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被香哭了还不行吗？”暮绯给几个客人甩了脸子。 可偏偏她的长相就是越冷着脸，越有一种高傲的气质。 让人心里痒痒的。 几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穷酸男子，望着她清丽的背影说道：“都挂了花名了，还装什么高傲，还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罢了……” “可不是，那些没钱的穷鬼，就别来找本姑娘了，不过浪费我的时间！”暮绯没有回头，只是身形一顿，丢下这句话，消失在人群。 郑连生的脸看着跟苦瓜差不多绿，和冬瓜差不多长。 小玖倒是看明白了，她推了推石化的郑连生，让他回回神。 “虽然这情伤，是挺难愈合的。可是这暮绯姑娘……其实心里是有你的。” 郑连生猛地一抬头，眼神如梦初醒般有了光彩。 真是年轻人啊……小玖感叹道，总觉得这世间唯有情之一字，能让人方生方死。 若没有这位姑娘，也许郑连生也不会急火攻心偷了家里钱还不算，还要去借印子钱。 暮绯……绯就是红啊！ 这姑娘一定是看见连生在这边当街卖小食，躲在人群中想多看他几眼。 就是因为她总盯着连生看，这就发现了那个贼人。 这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戏。 好让他们抓住那个偷银子的贼人。 然后又放出狠话，好让连生死心。 一个靠恩客活着的青楼女子，肯说这样的狠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 就是为了让连生能放下她。 她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这个虽然有点爱哭，但是却依然善良的少年。 “我们得谢谢暮绯姑娘，起码咱这银子发去向，是知道了。” 小玖边说边拉着连生往刚刚人群的方向走去。 此时殴打小偷的人群逐渐散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贼人抱着头蹲在中间的地上，死活不肯松手。 周围一片七零八落的东西，都是他和别人争抢荷包之类的东西时散落下来的。 “嗨，别人的银子你还了，我们的银子你也别再抱着了，快点给我松手！” “你的钱，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第148章 衙役 第148章 衙役 “你这……”郑连生一时语塞，看着那精瘦的黑衣男人把地上散碎的铜板划拉起来，塞进怀里。 他身上还有最后一个小包，那就是郑连生赚的银子。 “你这贼人，把银子还给我！不然我可要拉你去告官！”郑连生拉住那男人，顺势坐在地上。 小玖则是一脸无语，这人刚才都被追着打了，怎么还死不认账呢。 可那人没脸没皮的说道：“我刚才那些荷包都是捡的，正准备交给官府，就被你们趁乱给抢了！” “还无赖我是贼人，我看你们才是强盗！” 他竟然反咬一口，惹得众人气愤不已。 “竟然能‘捡到’这么多各式各样的钱包，你这狗屎运也太好了！”小玖觉得这人也太过分了，都已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小偷。 那人吸了吸鼻子，痞里痞气的说道：“怎么？要是不服，咱们去见官啊？” 说完晃荡着肩膀，一脚把郑连生甩开，就要大摇大摆的走掉。 虽说被揍的不轻，可这不要脸的气势，却一点都没减。 “你怀里的，真的是我的银子啊！”郑连生哭着蹬腿，推了贼人一把。 不好。 小玖眼一闭，觉得头大。 那人果然顺势躺在地上，不住的“哎哟”，“哎哟喂”的叫喊了起来。 “你们仗势欺人，殴打良民啊啊——” 边喊边打滚，仿佛一只发疯了的驴，谁靠的近就要被蹬上一脚。 刚刚群殴他的人群看这这小子沾边就赖的样子，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一般小贼到这时候肯定是怂了，可这位似乎并没有什么悔过之意，依旧死皮赖脸不肯承认自己是小偷。 淮乡大集上的买卖人，早就是人精了。 这个小偷表现出来的一切，必然代表着他不是散盗。 若不是背后有帮派，那必定是是认识官府的差役。 果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位淄衣衙役。 这衙役分开人群走进来，一脸的横肉，非常不耐烦的说道：“谁在这里寻衅滋事啊？” “这青天白日，县太爷治下，都是乾坤朗朗太太平平，谁敢挑事儿，我送他进衙门吃牢饭！” 刚才众人群殴那小偷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大家嚷嚷着抓小偷去县衙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偏偏现在贼人躺在地下喊疼了，他倒是出来主持公道了。 围观群众里有几个人想上前解释一下，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却被身边的围观群众拦住了。 这几个人这再细想一下，也明白其中的关窍。 果不其然，这个小偷一下子就翻起身来，跪倒在衙役的面前。 “小人与这两位无冤无仇，刚刚却被这个男子推倒在地上，还把我一顿胖揍，您看看这给我打的都成乌眼青了。” 小偷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这、这明明是他刚刚偷别人钱包，被大家气愤的殴打所致的！”郑连生看见衙役连忙走上前去，也跪在了地上解释了起来。 “哦？他竟然有偷盗行为吗？”看上去就并非善类的衙役说道，“本捕快怎么没有看到？” “大人明察，小人可是大大的良民呐！”贼人一见衙役也向着自己，顿时有了底气。 “小人只是想离得近一些，看看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到底在看些什么热闹。”他捂着腮帮子说道。 “没想到刚寄到跟前就被这位小哥推到在地，暴打了一顿。还诬陷说我偷他们的银子，大人你可要明察呀！” “你怎么能说谎呢？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就是小偷！”郑连生开始据理力争。 奇怪的是，刚刚殴打小偷的人此时却都躲在了人群之后，生怕惹上一点官司。 那衙役却乐着，露出了一口黄牙。 “嘿，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他指着那位小偷，说道：“你们说他是贼可有什么证据？” “在场的人均可作证。”郑连生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啊，肯去跟我衙门作证，证明这个人是贼的人往前迈一步！”衙役恶狠狠的说着，在他凶狠的目光之下，被周围的人反倒退后了一步，把原本围的水泄不通的油锅周围让出一个空地来。 连声看着无人作证的场地中间，胸口堵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们并无证人呐……”衙役皮笑肉不笑的，又冲着连生问道：“没有证人，有证物也行。” 连生下意识的回答：“现在那小偷身上还有我们的银子。” “哦？这倒是有趣。” 此时那个黑衣的小偷搬来了一个凳子，用袖子把凳子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当场。 “差爷，您请坐！”他的表情像极了一只邀功的哈巴狗。 衙役满意的点点头，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之上。 开玩笑似的，看着那个小偷。 “你身上可有银子？” “回禀差爷，那是当然。”小偷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咱今天来逛大集，就是来采购东西的，家里的亲戚托我来买几个大件，自是带了不少的银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银子的粗布小包。 “那是我的银子，那是我们今天辛苦赚来的钱！”郑连生看到了，连忙指着粗布小包说道。 “什么你的钱，这边还没有断案，你怎么敢说这就是你的钱！”衙役狠狠的拍了一下凳子的扶手。 郑连生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忽然感觉到这个衙役根本不想要什么正义……他似乎十分向着那个小偷，反而对自己这边不停的打压。 “你怎么证明这银子是你的？”衙役脸上的表情凶狠起来。 “这银子现在在人家的怀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人家的钱。你非说是你的，用什么来证明？” 郑连生口舌发干，说道：“那个粗布的钱袋子是我家的，上面写着一个郑字。” “我也姓郑，这钱袋是我的，自然上面写着郑字。”贼人红口白牙，当场编起了瞎话，不停的狡辩着。 淮乡大集期间，来往的人次不计其数，确实也没办法调查每个人的户籍簿子。 正好让这个小偷钻了空子，他说自己姓郑又没有人能立刻查去。 第149章 刘扒皮 第149章 刘扒皮 “你们两个都说姓郑，这钱袋子上的标记，做不得数。”衙役续抖着腿，冲郑连生说道。 “你们要是再拿不出证据，可是要快放人家走的？已经耽误人家给亲戚买东西了，还要诬陷人的清白，那可不行。” 郑连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玖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她早看出来了。 这什么狗屁衙役，肯定和这个贼人是一伙的。 不是一伙的，也都肯定认识那什么钱公子。 这是来给他们设下的局收尾的呀！ 先是来个贼人胡搅蛮缠，然后又来个官家，一顿威逼恐吓。 这要不是设好的套路，她小玖把整个油锅都给吃下去。 所以刚刚在那个衙役审问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反倒是走到人群边上，悄声问一个隔壁的摊主。 “这衙役是哪儿来的呀？”她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小声和摊主说着悄悄话。 隔壁的摊主是一个卖花生和干果的小老头儿，一看那打扮，就是淮乡本地人。 小老头撇撇嘴，一脸不屑，可又不敢大声说话，以免被那衙役听到。 “他你都不认识啊？他可是有名的淮乡恶差刘扒皮啊！” “刘扒皮？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当然不是名字，是外号，他本名叫做刘八，姓刘，在家中排行老八。自打家里花钱给他买了个差役当，那是从不干好事！” “只要是他管辖范围之内，小商小贩赚的那点小营生，不给他上贡，被扒一层皮，人就得进牢房蹲大狱！时间久了，这边的老人啊，私下都叫他刘扒皮。” “除此之外，他还认识很多道上的人，什么小偷、山匪、拆白党……给他钱的人，他就放对方一马，如果送的多，甚至还能颠倒黑白呢。”那小老头愤恨的说道，看来他自己平时也有给刘扒皮送不少的礼金。 “你们没有去衙门告过他吗？”小玖想起了林知县，那位聪明又有远见的年轻人。 如果此地的官员也像林知县一样，想必不会放任这等的下属。 “唉，怎么没去过？”　小老头又是一阵撇嘴，“可是官官相护啊！虽说这衙役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可扒皮认得不少有钱人，都和咱们这儿的县太爷关系不错，况且这欺上满下的事情他也没少做。” “但淮乡才多大点儿的地方？若是想查还能查不出来吗？县太爷每次都以查无实证来推脱。倒是那些告官的人，不是吃了官司就是被贼人报复。” “那下场，一个字，惨哪……”小老头想到那些人的惨状，不由得摇了摇头。 小玖则是眯起了眼睛。 这群人，竟然还欺负到姑奶上来了。 此时那刘扒皮已经准备将小偷放走，两人当着众人挤眉弄眼的，可能正是上亿等下分红的问题。 小玖施施然走上前去，先是规规矩矩的给这位刘八皮行了个礼，然后又走到那位小贼的边上，来回的打量了他两眼。 明明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可这两眼却让那位小偷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遁形。 小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劈手从对方怀中夺过了那个小布包。 “大胆妇人，怎敢当街抢劫？”刘扒皮大喝一声，伸手准备对小玖下手。 小玖却在他动手之前，把那袋银子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刘扒皮手上。 “差爷明察，小女子刚刚看过了，这袋子里面确实是我们赚的银子。” 小玖的声音故意拿捏的很甜美，甚至有些甜的发腻。 这让刘扒皮有些飘飘然。 “刚刚说了，你们并无证据。本柴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可以不计较你们刚刚无礼的行为，赶紧放这位小哥去买东西是正经。” “那敢问这位小贼……小哥，你可知道自己带了多少银子出来吗？”小玖转个身，冲着那小偷说道。 “这……”小偷一时语塞，迟疑的看了看刘扒皮。 还不等刘扒皮说话，小玖又一旋身走到了围观的群众面前。 “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都来给我们做个证人。俗话说得好，苍天不欺老实人，若总是老实人吃亏，这所有的循规蹈矩的人就不会有安生的日子过。” “咱们这个差爷说缺少证人，那在场的各位从现在起可就都是证证人了。” “今日大家来做见证，还我们一个公正。来日若是其他人遇到什么不公，才可以更加放心地求咱们的官衙来主持公道才对呀。” 小玖说完，又敛裙低首，向周围的四个方向分别行了一礼，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有些凄然的意味。 周围人不由得动容。 “若这银子是你的，你怎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带了多少银子出门？” 行罢礼，小玖又走回衙役跟前，冲着那小偷说道。 小偷一愣，继而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亲戚拜托我，我还能一个一个的数过去不成？” “若真是亲戚所托，更是每一笔都要记得清楚了。”小玖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嘿，这话说的，那你们记得吗？”小偷反问连生说道。 “可要说出一分不差的钱数，才方便差爷打开钱袋子核实啊！” 他一直在看着连生的动作，知道这个男孩并没有记账，只顾着收银子而已。 而且忙碌之中，他自己可能也忘了一共收了多少银子。 至于那个丫头，一直就在灶台边上忙活着，连看都没看那银子一眼，更是不可能知道具体的数字了。 而且……就算他们记住了，自己也有后招。 郑连生一愣，他知道今天收了很多的钱，足够还上自己借的高利贷。 具体是少钱可还要细想想。 “一共是二十五两三钱银子。” 郑连生仔细核算了一遍说道。 “二十五两高利贷的钱，还有三钱是多出来的。” 他非常确定的说道。 旁边一个商家已经拿出了一个小托盘递给刘扒皮。 在众人的起哄下，刘扒皮也不得不把那一小袋银子倒在了托盘之上。 所有人都围过去，盯着那袋银子看，做个见证，看看那银子到底有几两，是不是和连生说的一样。 只有小玖一个人发现了，那个小头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150章 见招拆招 第150章 见招拆招 可惜你这个笑容要浪费了。 “不，实际上还要再多两钱。”小玖微微笑着，胸有成竹。 “我弟弟记错了。应是二十五两五钱整。” 此时正在查看银子的刘扒皮手忽然一抖，最后一块银子刚好落到那个小托盘上。 不多不少，整整好好二十五两五钱银子。 刘扒皮一时语塞，围观的群众却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真的是这个数啊！那他们今天可真是没少赚……” “一钱银子一盘儿，这得卖出去两百五十五盘啊……啧啧，真是好手艺！” 周围的群众纷纷议论着，那贼人的嘴脸却是立刻就变了。 刘扒皮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会有这么一幕。他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如果到物证这一步，就要做一个扣。 他早已在这个钱包里面塞入了自己的二钱银子。 刚刚若不是小玖下手的早，他也要提出核验袋内的银子，一旦对方说错数目，马上就死咬着不放。 再加上刘扒皮那边，定能坐实了这银子是自己的。 在诬赖对方一个诽谤之罪，那可就完成了钱公子所托呀…… 他心里有些发虚，却依然不改口，死鸭子嘴硬的喊道：“他们是蒙的！这绝对是个巧合，巧合！” “蒙的？你也给我蒙一个这么准的试试？” 小玖倒是气的笑了，旁边郑连生看得一愣一愣的。 刘扒皮心里掂量了几遍，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不好惹。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收了钱，公子不少好处，若这点事情都办不成，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那些富家公子圈子里混？ 最重要的是这招牌可就砸了！以后他们谁还肯花钱请自己办事？ 所以即使看上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真相，他也要想尽办法扭曲。 小玖看着对面两个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倒觉得自己比看冯伶唱戏的观众更为赚到了。 短短的瞬间之内，这两个人的五官在脸上挤来挤去的，比那戏台上的丑角看着还要搞笑。 她刚刚抓过钱袋的时候，就掂量出来了里面的重量。 这个钱袋拿过来的时候是空的，多亏当时自己手欠，也摸了一把。 最近小玖的五感要比平时更为灵敏，就在钱袋子过手的一瞬间，她便掂量出了里面的重量。 为了好算账，她的炸荷花都是一钱银子一盘。即使郑连生记不住过手的数目，她也可以通过盘子的个数算出赚来的银钱。 但入手的感觉，确实要沉了二钱。 这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重量，要不是她最近触觉特别灵敏，也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来。 果然这个贼是预谋好的！甚至都想到了这一步，这也太歹毒了！ 刚才这一系列动作，只要稍有差池，现在他们两个人就要被关服以诬告之罪带走了。 “……这个这个，虽然你们说对了银两的数目，可这位小哥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人嘛，出门的时候忘记银子的数目，也是经常有的……偶尔蒙对，也确实有可能是巧合。” 刘扒皮现在是硬着脖子瞎编，可迫于他官差的身份，周围的人群也只敢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当着他的面反驳的。 毕竟他是管这一片儿的公差，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以后还要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做生意。 谁也不肯得罪他。 小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也明白这种人情世故勉强不得。 此时恰好花老板的戏台那边，锣鼓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小玖往那个方向踮着脚看着，问道。 “应该是角儿们要休息了，这一大早晨唱到现在，可不得回后台喝口茶，吃点东西，缓一缓？” “不然晚上哪有体力继续唱啊……” 旁边一些小摊儿的老板很有经验的说道。 两个地方离着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就隔着一道薄薄的围栏。 小玖气沉丹田，喊了一嗓子。 “冯伶闲着没有，闲着给我过来一下。” 这声音中气十足，一直传到满花楼的后台，正在喝茶的冯伶“噗”扑的一声，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他接连着咳嗽了几次，旁边好几个小学徒赶紧上来，赶紧给他捶背。 “冯老板，冯老板，您没事？”这满花楼的正经老板，倒是更加客气，担心的一溜小跑上前来慰问。 “没，我没事。”冯伶咳嗽了几声过后，往下面看去。 他唱的太过投入，一直在台上面扮演风情万种的女主角，偶尔往台下望几眼也是回应观众的热情，根本无暇估计小玖这边。 此时听到小玖的声音，能起身连妆都来不及卸完，只是换了一身衣裳，就匆匆向这边跑来。 花老板一看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他们果真是姐弟情深。 而且他这个姐姐说话是真好使……这么红的角儿，呼来喝去的，一点都不客气。 冯伶出现在小玖旁边的时候，还是引发了众人的一阵惊呼。 他是昨天开始就成为这淮乡上最红的一位角儿，说是一夜成名也不为过。 如今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对面的十美楼。 冯伶还画着戏妆，他下意识的走出了台步，走过来的时候，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怎么看都是一位大家闺秀的样子。 甚至连刘扒皮都看着他流下了口水。 冯伶走到小玖旁边站定，忙问道：“姐，怎么了？” 这两天被小玖洗脑的，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就是小玖的弟弟，而且还是一个妈生的，从小相依为命的那种。 “你要是闲着，现在就去知府衙替姐姐击鼓鸣冤！虽然我十分想亲自过去敲这个鼓，可为了不让别人在这现场做什么手脚，咱们还是请县太爷到这里，现场断案的好。” 小玖的唇边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郑连生一听，小玖竟然如此大胆，竟然要请知府大老爷移步到这里？这放到他这种祖上几辈子都是贱民的渔户身上，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冯伶也是一愣，他不明白小玖这是要干什么。 倒是一路跟过来的花老板还算是个精明人，马上搂起自己的长衫下摆，快步走了过来，在冯伶耳边附耳了几句。 第151章 冤情是哭出来的 第151章 冤情是哭出来的 冯伶才懂了其中的关窍。 他点点头，在花老板的带领下转身离去。 那刘扒皮却并不害怕，他们这个知府啊，和青川县的林老爷并不一样，可谓是一个糊涂官。 甚至私下里在衙役当中，还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做“三不知”。 一不知民苦，二不知冤情，三不知自己职责到底是干什么的。 虽说确实是个糊涂知府，可因着这边的商会都是执手遮天的富人，朝廷律法的条条框框总是耽误别人赚钱，　太负责的官员惹商人讨厌。 这样的糊涂官在此地反而更受欢迎。 每年到了年末查政绩的时候，都是他们几个知府老爷的下属，和商会的几个领头人互相通气儿，来回运作，这才能保得自己老爷的官不被圣上免职。 他们这些商会在京中都颇有势力，又舍得钱财。 所以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牛知府，虽然没做出什么有利于朝廷，有利于民众的事情，可在朝堂之上，评价却颇为的高。 混了这些年，连胡子头发都混的花白了，却也是个傀儡木偶而已。 可就算这样，在富人的运作之下，甚至还获得过几块“德劭青天”之类的匾额。 他的手下们当着他的面倒是恭恭敬敬，可背着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位知府大老爷。 所以小玖提出去知府那边鸣冤，牛扒皮则是一点都不害怕。 “想搬出知府姥爷来吓我，想得倒美！”牛扒皮色厉内荏的说道。 小玖则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郑连生忙拉过小玖，悄声告诉她：“我们渔户中，可是说咱们的知府老爷是个糊涂虫，信不得呀。” “嗯，是个糊涂虫。我也听说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人家毕竟是个朝廷的大老爷，有事还是要找正经官爷的。” 她的语气十分的阴阳怪气儿，把“正经”两个字咬的非常重，摆明了是讽刺牛扒皮只是个衙役并不能算什么官老爷。 牛扒皮此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也不好发作。 因为一旦发作，可不就是承认自己真不是个什么正经官吗？ 小玖看着冯伶和花老板的背影，颇为自信的一笑。 昨天晚上，花老板在自己面前吹嘘过，冯伶的表演甚至吸引了知府老爷前来观赏。 这个知府老爷虽然是个糊涂人，却自诩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 老确实是挺老的……不过因为他的官位，周围吹捧的的人也着实很多。 他觉得冯伶扮的杜小姐，简直就是从剧本中走出来的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然这老爷是穿着常服进的戏园子，可那花老板是何等的精明人，他都不用看本人，只看那些围在周围拍马清客，一眼就看出了这就是本地的知府老爷。 故而他也知道冯伶确实是前途无限的角儿。 至于挺大个知府老爷，为什么晚上会出现在十美楼与满花楼的交界处呢…… 这肯定是因为知府老爷爱好艺术，绝不可能是因为他爱逛青楼，嗯对，就是这样。 花老板对外就是如此说的，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本朝规定凡是官员，决计不可到青楼楚馆中去，想必这位牛知府，也定是遵守朝廷法度的。 不消片刻，便听得远处有的鸣锣开道之音。 围观的人都抻脖子看去，仿佛一只只抻着脖子等宰的鹅。 果然远处来了两顶小轿。 前面一顶自然是威风八面的，知府大轿，八人所抬，前方还有一排衙役举着牌子开道。 后面一顶两人抬的，却低调了许多。 只是看着在轿子外奔跑的花老板，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猜出轿子里就是新晋的红角儿，那位我见有脸的冯老板。 果然冯伶是有面子的。小玖一边赞叹，一边在心中忍不住地嗤笑，冯伶这奇葩的吸引力倒也经常能用得上。 或许青丘应该跟着他学学？毕竟青丘才是以那个以迷惑人类着称的狐狸精啊。 他一个胖鸟，哪来的这么大吸引力？ 待到知府老爷落轿，牛扒皮和那贼人都赶紧上前去跪拜行礼。 小玖也赶紧拉了郑连生一把，她轻快的走了几步，竟然把两个男人甩在后面。 这几个人齐刷刷地跪在牛知府的轿子前面，每个人的口中都大喊着冤枉。 牛知府下轿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懵逼的。 随后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先向后面的小轿看去，直勾勾地盯着冯伶优雅的掀起了轿帘，翩然走来的身影。 他指着小玖道：“大人，这便是我家姐。” 牛知府捋着胡须点头，没看小玖一眼。 倒是刘扒皮，舔着脸膝行到知府面前，连叫了几声大人。 牛知府这才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下。 不过他仿佛是老眼昏花，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哪一号衙役。 那小偷倒是贯会见缝插针，赶紧大哭大叫，说自己被小玖栽赃陷害，其实银子是自己的云云。 刘扒皮和他一唱一和的，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郑连生几次想插嘴辩解，都被小玖拦下了。 待到那两人说完，牛知府转脸问她的时候，小玖却一反今日之前的表现。 她忽然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那哭声中无限的委屈被放大了好几倍，只听哭声，仿佛不是丢了钱财，而是比那戏里唱的窦娥还冤的冤情。 一时间郑连生手足无措，他觉得这一整天下来，小玖都是非常理智和克制的。 甚至比一般男人都要清醒。 可怎么忽然就哭成这样…… 慌乱中，他看见小玖竟然在伏地大哭的工作中冲他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 …… 女人真是太难懂了！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牛知府看着这边小玖哭的可怜，那边冯伶也泫然欲泣，拿起手帕擦拭眼角。 不由得大生怜意，亲自把小玖扶了起来，扶到那张椅子上坐下。 刘扒皮两个也想顺势站起来，却被知府从嗓子里发出的一声“嗯？”挡了回去。 只好又跪下来了。 “冯老板的姐姐，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本府自会为你做主！” 第152章 屈打成招 第152章 屈打成招 牛知府边说边看着冯伶，看他的表情转忧为喜，这才放下心来。 小玖一边抽泣着，一边诉说了今日之事。 “这……”牛知府听着两方的说法完全不一致，也陷入了糊涂之中。 他本来也没什么能耐，这些年不知道断了多少冤假错案。 而刘扒皮又在一旁不停的混淆黑白，让牛知府的头一个有两个那么大。 忽然间，刘扒皮内心一狠，准备用出苦肉计。 当然不能苦自己的肉。 他看着已经陷入一团浆糊的牛知府，恶狠狠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大人，如今之计，唯有严刑拷打两方之人，方能知晓真相。” “哦，此话怎讲？”牛知府脑中亮光闪过。 此前有不少案子也是原告和被告纠缠不清，靠严刑拷打或者夹棍狠夹手指，才有人招认的。 至于其中有多少是冤案，他是不知道的，但这种方式给他留下了一个印象。 那就是无论什么案子，只要用上刑就可以得到结论。 既方便又快捷，特别适合自己。 牛知府不由得点头同意。 此时的刘扒皮心中自是得意，那行刑的人都是他平日的手下或者同僚，自是知道如何拉偏架。 他们这种衙门里谋生的人，手底下总是有几项绝活。 比如打人的时候看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实际上一点筋骨都没有伤，敷点金疮药，过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而还有一种打法，则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伤来，可筋骨全断，往往受刑之人痛不欲生，很快便会屈打成招。 他看着郑连生和小玖，一个年纪尚小还爱哭，又没什么钢骨，另一个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 定是当不起什么酷刑。 可自己身边的那位小偷，怎么说也算是久经沙场。 他暗暗给那个人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意思是只要这次苦肉计成功，无论是钱公子还是自己对他都绝对会有补偿。 小偷咬了咬牙，接下了这个活计。 只见他猛地往地上磕头：“知府大人，小人愿以身试刑，证明自己清白！” 有刘扒皮给他托底，他倒是胆子也大，放开了吹牛。 说什么自愿挨板子或者夹棍什么都可以，不仅仅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清白，自己定不改口。 他说的信誓旦旦，甚至有一股发狠的血腥味在里面，甚至要求先打自己和对方五十大板，再看看是不是冤屈。 甚至连刚才被他偷了钱包的人们，看着他赌咒发誓不怕夹棍的样子，竟然也开始觉得是不是最后这包银子确实是他自己的。 此时的牛知府却在忙着安慰冯伶。 听说要拷打双方，风铃的眼神中露出了凄凄哀哀的神色。 “放心哈，冯老板。本知府绝对不会对一介女流下手的，一定不会拷打你的姐姐。” “但是为了咱们能快速的得到真相，这刑还是要上的。” “只让衙役们打那个郑什么的……就好了，冯老板切莫伤心。” 郑连生此时倒是有些出息，虽然还是两股战战腿不停的发抖。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毅。 “小九姐，放心，我不怕。哪怕把知府衙门的所有酷刑都挨遍了，我也定不会屈打成招。” “这银子是姐辛苦帮我赚的，我一定要要回来” 今天以来这孩子都表现的有些软弱，可在这一瞬间小玖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帮错人。 她擦干了刚刚为了演戏哭出来的眼泪。 小玖这眼泪真是说来就来，说收就收，已经到了臻入化境的地步。 如果随时收放眼泪能算一种法术，那小玖应该是已经修到了顶点。 她慢慢的站起来，用一种极其平静又沉稳的声音说道。 “知府大人在上，小女子曾经听说，若是冤屈大了，要告御状的时候，需要滚遍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此事可是真的吗？” 这牛知府虽说为官不怎么地，可这京城中的八卦确实听了不少。 他点头说道：“姑娘说的没错。这御状可是极大冤屈的人才能告的，以免那些小人污了圣听，字是要体现出无比坚定的决心，才能面见圣上的。” “光那慎刑司的前几道刑法就没有几个人挺得过。本府听说有什么上刀山、滚钉板……可吓人的紧。” 小玖哀哀叹气，道：“据说知府衙门这里没有慎刑司那么多的酷刑，可这五十大板打完了，人也就废了。为这二十五两五钱银子，实乃不值受如此大的刑罚。” 此时刘扒皮和那位小偷都是一喜，他们觉得小玖是怕了，或许不用挨这五十大板也能顺利完成钱公子所托呢？ 就连郑连生也频频用眼神示意，表示自己能够挨住这五十大板。 可接下来小玖出人意料的轻笑了一声。 “可为了我们姐弟清白，五十大板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走到了那油锅的前面。 因着大家都在看热闹，这油锅已经空闲了很久。 锅里的油已经滚开了，开始向外冒着黑烟，甚至已经有沸腾的趋势。 小玖跪下来，向银花城的方向拜去。 “当今天子清明，苍天有眼，我相信亦不会让我等平民蒙冤。” 她这一下子，吓得牛知府也赶紧跪了下来。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提到圣上，都要马上跪拜，这是牛知府的生存之道。 拍马屁说“天子圣明”，也是他表忠心的技能点之一。 看着小玖遥拜当今天子了，他下意识的也跟着拜。 周围的人看着知府都拜了，自然也跪了下来。 一时间大家从站着的黑压压一片人，变成了跪着的黑压压一片人。 小玖则是声情并茂的说道：“为证自己清白，也为了拿回我们辛辛苦苦赚到的银子，不让歹人得逞……” “民女心甘情愿滚钉板以证清白！” “然而此地并无钉板，不如以这口滚油锅来代替！” 她这话一说完，在场所有的人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唯有小玖镇定自若，用手指拿起一瓣荷花，丢到油里。 粉嫩荷花在这滚烫的油中渐渐变成了焦炭。 “大家可看到了，这确实是沸油，刚刚花银子要自己尝试的客人也都可以作证。” 第153章 真的下油锅 第153章 真的下油锅 “这里面并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没有兑冰醋。” 她转过身一指旁边的油坛子，袖子划过了一道好看的弧线。 “这可是上等的菜籽油，可惜就要浪费了。” 接下来她又跪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牛知府面前。 “知府大人，小女子恳求您，将那二十五两五钱的碎银子倒在油锅里，我们和那贼人谁能用手从油锅里捞出来这银子，这银子就是谁的！” 她说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时间连牛知府也惊住了。 “在座的各位都听过窦娥冤？窦娥在斩首之前曾向苍天发誓，血溅三尺，六月飘雪，亢旱三年。” “我们的冤屈自是比不得窦娥。而今圣上清明，天下太平，我们也不好用天时来证这一场清白。” “唯有这一锅热油，乃是吾心所向。愿知府大人准了我们，这岂不比打五十大板更过于方便？” 说话的时候她狠狠的盯着刘扒皮和那个小偷。 在她的眼神下，对方完全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牛知府转过头去看向冯伶，不知所措的和稀泥说道：“冯老板，要不此事就算了。这二十五两多的银子，权当我送给冯老板的见面礼怎样？” “哎呀呀，这手探油锅，可非同小可呀……” 光是想到那个场面，牛知府就觉得手疼不已。 冯伶冲着小玖轻轻的摇头，小玖却仍旧一脸坚决。 冯伶只好沉默不语，默默的朝牛知府，点了个头。 他不知道小玖要怎么办，可这丫头一直比自己要机灵很多，肯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此时小玖还在慷慨激昂的演讲。 “我相信苍天必会护佑清白的老实人！我姐弟俩老老实实的在此做生意，却被贼人所欺，投了银子还不算，还要污蔑我们两个人！” “今日我就是拼得一死也要证明两人的清白！” 郑连生更是声泪俱下的跪了下来，求着小玖让他去探油锅。 此时那个小偷早已吓得不成人形，跪坐着都瘫软到一旁。 虽然刘扒皮还在向他使着眼色，他却已经早就泄了气。 “放心，只要他们敢下油锅，说明那油锅应该是一定有蹊跷，你伸手下去定不会有事。”刘扒皮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小玖那面，咬咬牙对这小偷说道。 “说的倒轻巧，我刚才一直看他们，看不出那油锅有任何的问题。”小偷嘀咕着说。 “那也许他们只是要诈一炸呢，你要是现在就露了怯，那钱公子那面可怎么办？” “我也不能为了他就搭上性命啊……”小偷垂头丧气的说着。 他压根没想到这个活儿竟然这么难。 早知道自己就不贪图谢礼，只在集市上偷点钱包回去算了。 弄得现在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总之等下你见机行事。”刘扒皮恨铁不成钢的，偷偷踹了小偷一脚。 小偷往油锅那里靠近了一点，被滚烫的热气熏的又退了回来。 而那边小玖和冯伶双管齐下，加上周围人群的起哄架秧子，牛知府已经稀里糊涂的同意了两人下油锅以示清白。 他派了一个衙役，把那袋银子拎到了油锅上方。 那衙役忍着油锅冒出来的热气，把粗布小包的绳子一解开，这些碎银子就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到了油锅里。 “滋啦”刺耳的声音穿透了大家的耳朵，虽然银子是没有痛觉的，可在场的人都隐隐听到了银子似乎在撕心裂肺的喊叫。 “回饼，大人银子已经放到油锅里了。”衙役一个回声跪拜了之后，又站回到知府大人身后。 小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那贼人先上。 那小偷此时已经全身堆软，脚下跟踩棉花似的走到油锅边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这就是一口油锅，实实在在的在烧着油！ 这要是把手伸下去，顿时就会变成焦臭的皮肤。 可能连骨头都变成焦灰…… “不，我不要，我不要！”小偷喊着，就要远远的跑开。 被牛知府的手下拦住，押在一边。 “看看连油锅都不敢下，还好意思说我们栽赃陷害你？”小玖不屑的看着他。 那小偷声嘶力竭的喊道：“有本事你下呀，你去把那银子捞出来！我就承认你们是清白的！我看你根本也是不敢！” “我自己赚的银子，我有什么不敢捞的？”小玖做足了姿态，“苍天有眼，自当护佑我等蒙冤之人。” 她飘飘然的走到那口油锅边上，撸起了袖子，握紧了双手。 仿佛很害怕，却又非常坚定的把手一点一点试探的放下去。 直接拿油锅上油花翻滚，冒起了一阵阵青烟。 终于她仿佛一狠心似的，直接把两只手都伸到了油面底下。 “啊——”她痛苦的号叫起来，脸上表情十分狰狞。 郑连生的泪水已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的落下。 一股股青烟从她双手的位置上冒了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下。 冯伶不忍心的转过头去，不敢看这个场面。 小玖的手还放在油锅里，此时牛知府也已经被吓了个够呛，捂住眼睛，躲在衙役的后面。 “牛大人，我肯下油锅以证自己的清白，现在我想问问您，此案该如何处理的好？” “姑娘，你快快把手拿出来，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了，相信了……”牛知府连连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此时那名小偷更是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他完全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女人，仅仅为了区区二十多两银子，就要把自己一双手搭上。 “好，我也不求别的惩罚。按照本朝律法，盗人钱财者，当断手，污人名节者，当割舌以警世！” “而以权谋私者，当处以杖责，永不录用。” “我说的对吗？大人。”小玖颇有气势的歪着头，甚至有了一点质问的味道。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纷纷被她撼动，不少人终于上前，把刚刚小偷偷自己荷包的事情抖了个底儿掉。 “那你待要如何？”知府问道。 “全凭大人定夺！或是按照法规处理，或者……” “让他跟我一样，下一次油锅，我就原谅他们！” 小玖说着双手抬起，捧起了那被油炸的发亮的二十五两五钱银子。 放到了刚刚那个小托盘上。 第154章 油锅不是随便下的 第154章 油锅不是随便下的 “这位姑娘说的有理啊。”牛知府不断的点头。 此时经过他手下提点，他看到小玖那双手，虽然还在往下滴沥着热腾腾的菜籽油，也并不肤如凝脂，甚至还有经常干农活而磨出的老茧，可确确实实是毫发无伤的。 那可是滚油啊！ 再结合小玖刚刚喊出的那一番话，牛知府顿时就深信不疑。 他本来就是一个怪力乱神之人，虽读的是孔孟之道，可是戏看的太多了，脑子又不好使，心里装的全是牛鬼蛇神。 看到小玖下油锅还能全身而返，自然是觉得她受到上天庇佑，是蒙受不白之冤的老实人。 牛知府马上化身正义的青天站在了小玖这一边。 他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看向那个小偷，倒是十分和善的问道：“那你是想要断手之刑，还是想要也下油锅一遍？”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小偷大声喊着，磕头如捣蒜。 然而这一招已经没有用了，两个衙役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场地中间拖走，一直拖到另外一边。 小偷双腿在地下猛地蹬，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可依然制止不住衙役们的力气。 只徒劳的在地面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刘扒皮见大势已去，立刻见风使舵，把他当成了弃子。 衙役把他强行扳倒，把他的收手放在一个树墩上，拿出雪亮的铡刀，准备行刑。 “不——我，我选下油锅！”极度的恐惧之下，小偷失去了理智。 当然他还有一丝侥幸。 那就是。根本不相信有人真的能够从滚烫的沸油里完好无损的出来。 况且刚刚开始他就有一些怀疑，这个沸腾的油不会是一种新型的把戏？ 毕竟跑江湖卖艺的很多人都有家传的绝学，像什么吞钉子，胸口碎大石，火中取栗子……等等，正常人看着都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但其中确实有着不可对外人言说的机关。 可官府的铡刀是没有的。 于是在惊慌之余他提出跟小玖一样，伸手探一遍油锅。 如果他也能全身而退，自然证明对方偷奸耍滑，那女人就有了戏弄朝廷官员之罪。 到时候进监狱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倒也是可以的。”牛知府倒是挺好说话的。 如此酷刑，他反倒觉得寻常。 小偷颤抖着走到了油锅边上，漫天神佛都求了个遍。 “平时作孽的时候，没有想到举头三尺有神明，现在求神拜佛也晚了呀。”小玖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看他。 看着那小偷把手放到了油锅之上，十根手指颤抖着，慢慢的伸出去。 这时间越慢越好，他恨不得拖到天荒地老。 小玖眯着眼睛，有一丝不忍。 郑连生也口干舌燥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一瞬间小玖甚至想走上前去，和牛知府说，自己放过这个贼人了。 全场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只有小玖够百分之一百的确定，那贼人的手下进油锅里是个什么下场。 可她一扭头看见了那些荷花，一股怒气就顶了上来。 自己做的孽，自己就得担着！ 就在此时那个小偷心一横、眼一闭，一狠心，用力把一只手插进了油锅里，油没过了手腕。 瞬间他的脸就变了颜色，疼痛剥夺了他所有的说话能力。 “啊——啊！” 他只发出了一声哀嚎，嗓子就顿时破了音，直接变成暗哑。 到了最后甚至只能张开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随之两眼一翻，那贼人竟然痛晕了过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捂起了鼻子。 一股皮肉的焦臭味道随着黑烟散发出来。 牛大人不住的摇头，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上去把他拖开，不要弄死了人。 毕竟盗窃罪不至死嘛。 衙役们冷着脸上前，把他从油锅里拉了出来。 那只手却是无法挽救了，已经被炸成了焦炭。 望之可怖。 冯伶更是连看也没看，直接躲到了牛大人的身后。 小玖硬逼着自己看完了全场。 她自有灵识以来，眼睛里皆是美景，耳朵中皆为灵音。 灵山界的一切都是平淡而琐碎的日常。 有五谷仙君在那边顶着，她根本没有见过什么人间疾苦，整天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偷吃点心被别人发现了。 而人间界却让她见识到了许多。 她知道了饿，知道了痛，也知道了委屈和冤屈。 老老实实的人在这世上活着究竟有多不容易，她算是体会到了。 小玖这一次故意不让自己躲避，她直面了如此残酷的一件事情。 甚至在一段时间内，那只焦黑的手将会成为她的噩梦。 只有这样才能够震慑住众人。郑连生的性子软弱，如果自己就这么放过了这两个人，那么郑连生还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有了钱公子撑腰，他的结果只可能过得比那个小贼更惨。 自己刚刚谈下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此时那个贼人已经被拖去丢在路边示众了，官府的大夫也已经到场，在他的伤口上施以止血的药，虽然人还昏迷着，但听大夫那意思，性命还是无虞的。 此时的小玖把双手的菜籽油在围裙上擦了擦。 她并不知道内心经历过刚刚的那天人挣扎，自己的眼神中已经染上了一份带着狠绝的凌厉。 她随手一指旁边的刘扒皮，厉声说道：“这位刘衙役，不变是非，不明真相，与贼人暗中勾结，偏袒小偷，不知是为了何故？望大人明察！” 牛知府现在也是半眼都看不上这位手下，在冯老板的面前给自己丢了脸不说，还妄图陷害冯老板的亲姐姐！ 刚刚他和那小偷挤眉弄眼的过程，自己可是都看见了。这可能早就有勾结，暗地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都没分给本老爷一点儿…… 想到这里他更是生气不已。 一般的手下总是有些孝敬，可这刘衙役似乎给的不多呀…… 可见他是一个不敬知府的人！ 牛知府顿时气的胡子都不如平时那般捋顺了。 “大人，我和那贼人并不相识！小人只是一时糊涂……没办明白案子而已。”刘扒皮此时倒是辩解起来。 第155章 各有惩罚 第155章 各有惩罚 一般情况下，只要狡辩几句牛知府脑袋就糊涂了。再过一阵子，只要这事儿风头过了，自然就又能出来作威作福了。 刘扒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于是他赶紧认了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小人自愿罚俸三个月，以正视听。” 哦？衙役三个月的俸禄是……倒也……不是不可。牛知府一瞬间犹豫了。 “既然如此，你都认错了的话——” “那你就是认罪了？你罔顾职责，庸碌无能，黑白不分，让我们这种老实人无法生活下去，这是你亲口承认的！” 小玖走到他的身前，横眉倒竖，居高临下的指着他说道。 接着她又用一种带着崇拜的语气说道：“牛知府犹如包青天在世，一定不会放过你这种渎职之人！” 牛知府一听有人在冯伶面前夸赞他如青天在世，可谓大长面子！再回头一看，冯伶正对他露出崇拜的表情，顿时美的鼻涕冒泡，昏头上脑起来。 此时围观的人中有很多人，已经苦刘扒皮久矣。 趁此机会，纷纷落井下石。 牛知府听后，顿时觉得衙役那三个月的俸禄不香了。 连忙端正了坐姿，摆出一个戏文里包青天的架子。 “按照本朝律法，衙役渎职，利用自己职责谋取私利，欺压良民欺上瞒下，该当如何处理？” “回禀大人，按照本朝律法，应当打断双腿，赶出衙门，永不录用！” “啊？这么严重的吗……”牛知府被吓了一跳。 “大人，当断则断！包龙图铡驸马，也是雷厉风行啊！”小玖斩钉截铁的说到。 “对，对！本官既然是包青天在世，自然也应该杀伐果决！”牛知府的逻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只是被哄了一下，马上下令，除去刘扒皮的淄衣，打断双腿，永不录用！ 一时间，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只有刘扒皮挨板子的声音穿了出来，还有那一声声真情实感的惨叫，穿插在板子中间。 看来他昔日的同僚并没有因为同事之谊而手下留情，也没有用什么花活，直接采用的伤筋动骨的打法。 冯伶对牛知府行了谢礼，踩着台步回到了满花楼的后台卸妆。 只留下花老板和牛知府应酬。 花老板倒是很高兴，满花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大人物来往了。 这签下冯伶的第二天，就搭上了本地知府！也是非同小可的成就啊…… 论溜须拍马，花老板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好茶登时奉上，这就攀谈了起来。 别看牛知府对断案法度之类的一概不行，可在这戏文上却是个资深老戏迷。 两人一个捧，一个装，倒是其乐融融的。 最终衙役把打断腿刘扒皮拖回来的时候，牛知府似乎已经忘了这个人了。 “带下去，这血肉模糊的带回来给我看干什么？”牛知府感觉到扫兴，自己谈风月正谈到点上，怎么这么晦气！摆摆手，让他们把刘扒皮带回去。 而小玖那边，则是把菜油放凉下来，直接倒掉了。 毕竟炸过人的油，再用来做菜也是没人会吃的。 甚至连那口锅也一并的处理了。 她远远的看着刘扒皮和那个小偷，两个人一个臀部以下血肉模糊，另一个一只手已经变成了焦炭。 两个人都口中不住的“哎哟、哎哟”的喊叫着，围观的群众却只有指指点点嘲笑着，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青丘背过这句话，也不知是哪本书上写的，看来并不无道理。 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后悔，只是小玖知道他们两个人并不是后悔自己曾做过的错事。 他们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接了钱公子这一档子活，弄得人财两空。 他们这伙人千算万算，挖了个大坑，让郑连生往里跳。 没想到郑连生遇到自己，心灵手巧，能够把荷花也做成食物，甚至能逆风翻盘。 所以他们又马上布下了另一个局，无论如何都要郑连生身无分文，身败名裂。 要他连条活路也没有，只能去寻死。 可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算到，自己的手里竟然有这么一个东西。 小玖举起自己的右手，那腕上墨黑的镯子看不出材质。 阳光洒下来，照的人都眯起了眼睛。 可能镯子就像照不见底的深渊，把阳光全部吸了进去，一丝光线也透不出来。 这镯子接触小玖手腕肌肤的地方，是很舒适的凉。 炉火之心。 这种东西一旦认主，就会保护主人不受高温烈焰的侵蚀。 也就是凭着它的力量，小酒才能游刃有余的在油面上做炸荷花这种小食。 所以小玖刚刚用手伸入油锅，实际上的感觉就跟放入温水中洗手一样。 那些痛不欲生的表情，则是她最精湛的演技罢了。 而在下油锅之前，她在手里藏了两块面糊。 那些焦黑的浓烟，就是被炸糊了的面糊而已。 她自导自演了一出下油锅版本的“滚钉板”鸣冤。 可自己确实是冤枉的呀。 小玖心想，如果走官府的程序，也不知要攀扯多久，而那银子想要拿回来，这更是没有可能了。 这是她辛辛苦苦一片一片炸荷花赚回来的钱！就算牛知府肯给自己银子，她辛小九也要把这二十五两银子给拿回来！ 而且今日之事她也要给郑连生做一个教训。 人要坚定信念，不可轻信他人。 毕竟自己的买卖，还有一半要放在他身上呢。 夜幕降临，众人散去。 牛知府更是早早的打道回府，换了衣裳。 至于他有没有出来逛那些红灯高悬的场所，还是又去了满花楼的前台戏院，连他带的亲信仆人也讳莫如深，不肯多言。 郑连生拿着那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二十五两五钱银子去还了印子钱。 放印子钱的无赖自然不可能错过今天白天如此精彩的事情。 此刻看到当事人之一的连生，又听闻那个肯下油锅的狠角色，是他的姐姐。 这种好勇斗狠之事在混混们之中倒是备受推崇的，他们一般认为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会更狠。 一时间接过印子钱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并且纷纷表示郑连生的姐就是大家的姐。 既然大家都是一个姐了，那自然就是兄弟了。 第156章 各有去留 第156章 各有去留 这兄弟们以后有什么事可万望能请咱们大姐给罩着点。 郑连生慌的手脚都没处放，混混们觉得他既然不反对，那就是默许了。 自是兴高采烈的把他送了出去，还免了一天的利息。 手中油津津的碎银子都被他攥出汗来。 他这一天大起大落，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到了此时，似乎已经耗尽了心力，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木然的被昨天还放话要烧了他家船杀了他父母的混混们簇拥着推了出来。 手中甚至还有两块银子，简直跟做梦一般…… 小玖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成为了淮乡混混的精神领袖，这倒是她一点都没想到的。 此时的她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把自己计划的生意进行下去。 他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炉火之心，陷入了沉思。 冯伶现在已经搬到花老板的满花楼宿舍去住了。 小玖私下里和花老板打过招呼。说自己的弟弟有一些怪病，比如有的时候半夜会突然出去遛一圈再回来，有时候还会带回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跟梦游似的。 这把花老板吓的够呛，不过小玖又保证了他根本不会伤人，而且梦游的人身手都非常的好，可能别人都看不见他，他就回来了。 花老板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小玖的意思。 “嗐呀，你看着这么机灵个人怎么这么笨呢？”小玖恨铁不成钢地叉着腰。 “这件事情只要咱俩知道就行了，你们戏班的人白天要表演还要打杂，第二天又要早起吊嗓子，每天晚上都睡死死的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了？” “我告诉你就是以防万一，到时候你好给他编套瞎话。我感觉这个花老板你最在行了……”小玖看着他笑道。 花老板这才恍然大悟。 能够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角儿，就这一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大事。 吃喝嫖赌抽，爱好奇奇怪怪的伶人，他见得多了。 戏子大多出身都苦，当翻红的时候面对的诱惑特别的多，能忍住的没几个人。 可像冯伶这么干净的，他确实第一次见。 于是按照约好的条件，在漫画楼里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让冯伶单独住了进去。 小玖进去逛了一圈，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的。 那张雕花大床比自己家的炕可是高级多了。 鉴于冯伶也没有什么行李，花老板又上赶着给做了一些被褥，和一些衣服。 量体裁衣的赶制还是挺慢的，他只能上成衣铺子。给冯伶多买了几身身量差不多的衣服。 冯伶这才把身上的戏服卸了下来。 可不是嘛，他一共就两套衣服。 一套还被郑连生给穿走了，另一套上面写着粗黑的“季家商行”，也是一套短打扮。 要不穿着戏服，他连个正经衣服都没有。 换好了长衫，又把黑长的头发用一根花老板自己的玉簪束成一束。 拿上折扇，系上玉佩。 冯伶打开扇子一扇，倒是有了那么点翩翩公子的意思。 “哟，没想到你还挺像模像样的呢。”小玖高兴的端详着冯伶，她从未想过这只胖鸟打扮起来还挺迷人的呢。 怎么说呢，她确实知道冯伶长得好看，但没想到打扮起来竟然是这么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看着好像确实挺斯文的。 谁能想到这家伙半夜里要出去吃虫子呢？ 还有冯伶屋里那个雕花浴桶，基本就是个摆设。 他都是化成原形出去拿沙子洗澡的…… 不过总而言之，花老板很满意，冯伶也很满意。 这两天淮乡大集上的戏迷更是特别的满意。 小玖也只好一半担心一半放心的离开了。 走之前她把冯伶那天登台唱戏的打赏拿走了一半。 剩下的偷偷给他塞到了屋子的梁上。 当人的话，无钱寸步难行。 虽然按照冯伶的意思并不需要这些金银，可小玖还是不放心，把房门关了之后，吭哧吭哧往梁上爬了半天，才藏好。 这个高度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不过，如果要应急的话，冯伶还是一定有办法的。 最后在花老板的注视下，她万般不舍地附在冯伶耳边交代了一番。 这才一个人扛着那个装满了银钱的小包，走回了季家行会。 谁也没有把那个穿着季家伙计衣服的少年和西戏台之上风华绝代的冯老板联系在一起。 门房有问一嘴，小玖的弟弟去了哪里，小玖敷衍着说让他走亲戚去了，告诉门房，不用再准备他的房间了。 然后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猛子就躺在了那张床上。 折腾了一天，可算能歇一下了。不多时，屋子里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窗外竹影摇曳，季兰生躲在被竹影掩盖的月亮门后面，用扇子掩住自己的神色。 旁边的小厮问道：“少爷你怎么那么关注这丫头片子呀？” “是我关注吗？今天整个淮乡大集，谁人不知道她辛小九？先是弄了个什么荷花小吃赚了不少银子，又惹了一身官司，最后还弄得两个人终身成了残废。” “嘶——原来外面传的熙熙攘攘的，说牛知府当街段断案，还油炸了一个人的手，砸了刘扒皮的双腿，还了一对姐弟清白，指的就是他们？” “姐姐是这个姐姐，弟弟却不是那个弟弟。”季兰生合上扇子放在手内，轻轻的拍着。 “牛知府那个老糊涂，据说今天可算断了个明案，咱们集上的商户可是大吃一惊呢。”小厮讨好的说道，“真没想到那边那个乡下丫头竟然这么厉害。” “　不得对咱们知府大人无礼！人家可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大官啊！” 季兰生拿扇子敲了一下小厮的头，虽然说的是恭敬的话，可语气却是万分的讽刺。 这位小厮也是季兰生的心腹，自是不会把他家公子的玩笑放在心上的。 季兰生望着那没有掌灯的房间许久，　初秋的晚上，院子里的风还是有一些凉意的。 小厮想给他系上一个披风，他抬手阻止了。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转过身去，往内院的主人房走去。 第157章 有完没完 第157章 有完没完 “少爷少爷，奴才斗胆问一句，你是不是看上那位辛姑娘了？”小厮一溜小跑，紧紧跟上自己少爷的步伐。 “哦，你觉得像吗？”季兰生忽然停下了步伐，问道。 “我、我瞎猜的啊！少爷切莫生气……童儿是咱们季府家生的奴才，打小就和少爷长在一起，也没少见世面。” “那些大家闺秀啊，名门淑女啊什么的自是没见过，可那些各房的媳妇太太也是见了不少的，听说过去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还有跟着爷应酬，也见了不少那些外面的红牌唱曲姑娘，若论起来，哪一位的相貌身段都比那位辛姑娘强。” “起码都是白白净净的……可那丫头不仅是乡下的，而且一看就是干过农活的，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说到这里，他偷眼去瞧主子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可是别的姑娘也没听您说起过一句……倒是这位辛姑娘，你是经常提起。小的狗胆包天，便想到爷您是不是……” 说着他赶紧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说道：“爷，童儿自不量力，妄图揣测您的心意……您可千万别怪我。” “噗”季兰生笑出了声，吩咐道：“起来，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童儿这才放下心来，他这位主子什么都好。既好说话，又体恤下人，唯独总是一张猜不透的脸。 外人看着这张脸只觉得懂礼又和善，把自己家那几位老太太和太太都哄得喜笑颜开的。 可私下里他却总是一脸平静如水，和别人家的公子完全不同。 “男女之间难道就只有那点事儿吗？”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今日并没有月亮，倒是星光璀璨，惹人心动。 “我是看她一个女子，竟有如此的见识和决心，倒是有些佩服罢了。” 他想着小玖在石灰矿场当厨娘的样子，想着她托人给姐姐捎来的酱菜，想着今日在大集上看着她轻巧的双手拂过油面炸出荷花的样子。 每一次见到她，她的穿着和气度似乎都要变化许多。 从穿着破旧的棉袄，逐渐到穿着绣花的裙子，她的日子应该是一点一点的在变好的。 他曾派金掌柜去偷偷打听过，辛小九的身世着实可怜。 可就是这个可以称得上一无所有的弱女子，现在却凭着自己的才智，养活着一大家子人。 并且仍然要向上，不断的向上。 这样有意思的女子，世间确实不多见。 世间女子大都嫁都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那些所谓的淑女，学的也不过是女德女训之道。 而生存，她们是完全依附在自己的丈夫身上的。 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见到的那些姨娘们。 锦衣玉食，琴棋书画。可后来被赶出了府，不是流落在花街柳巷，就是匆匆嫁了个又矮又挫的丈夫，只为了能混一口饭吃，糊涂的过了一生。 反倒是在这个乡下丫头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生命力，旺盛而坚定。 而且，这家伙，好像到哪里都能搅出风云的样子呢……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让童儿特别的迷茫。 自家的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欣赏过一个女人了…… 二人说完，又加快脚步，匆匆回到了后院之中。 风随影动，竹影斑驳，这漆黑的院子里，有一双潜伏已久的眼睛，却是忽地睁开了。 “女，女侠，能把剑拿开了吗？”穿着夜行衣的人跪在地上，想要用手指推开脖子上的那把短剑。 “给我老实点，不许动！”小玖不耐烦的把这柄短剑又压的低了一些。 那短剑的剑锋所指，正是黑衣人的喉咙。 此时黑衣人的脖子被剑锋的锐气所伤，轻微的血腥气，在小玖的鼻子尖弥漫开来。 赵大山送给她的这把短剑，不知是什么材质，但确是锋利异常。甚至明明还没有碰到剑锋，光是这剑的寒气，就可以把人的皮肤切开。 “你说说你们，还有完没完了？也不让人好好睡个觉啊！” 小玖看着季兰生走远了，这才压着黑衣人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一路上黑衣人想做些小手段，可无奈那剑离喉咙的距离一直没有改变过。 稍不小心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柄剑下了。 “说，为什么跟着季兰生？”回到屋里，小玖用脚踢上了门。 “我和季二公子有私仇！我是来报仇的！”黑人说完，一脸倔强。 这人穿着夜行衣，从上到下都是黑的，连脸上都蒙了黑布，几乎隐没在黑夜当中。 加上季家行会的院子里又装扮的极为风雅，栽了很多的竹子，这光影之间藏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小玖刚刚差一点就进入了梦乡，她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有人躲在柱子后面看自己。 无五感的提升，让她一瞬间就发现了那是季兰生。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季家小少爷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主人家想干什么，自己也不好阻拦。 何况实在是太困了，不如先睡一觉，如果季兰生确实是有急事的话，自然会派人来找自己。 可就在她马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她听到了童儿的声音。 本来她是不想偷听人家主仆两人说话的，可他觉得在童儿说话的一瞬间，这院子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是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正常伙计们用的东西没有一个会发出这么轻微的震动。 是刀子出鞘！ 小玖顿时警觉了起来。 这院子里面都是纪家的伙计所住，而且现在看着风平浪静的，这么晚怎么可能有人拔刀？ 定是有人要图谋不轨！ 她蹑手蹑脚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却见黑漆漆的院子里，看不出个什么。 只是自己的下意识让她往房子的墙根看去。 真是灯下黑呀！ 这房屋位于一排伙计房的最边上，旁边的墙根简直是天然的掩体。 要不是小玖现在五感阈值已经比寻常人高出许多，根本发现不了那地方还蹲着一团人！ 对，就是一个黑衣人，正把自己缩成一团，让人不能发觉。 那人的手里，正在慢慢拔出一柄雪亮的尖刀！ 第158章 杀手 第158章 杀手 她赶紧伸手摸索过来赵大山送来的短剑。 虽然出门带着不方便，可是每当回到屋子里，总是要看上一两眼的。她平生不喜欢用兵器，但看上两眼，仿佛就看见了那个沉默的少年。 没想到此时倒是正好方便了自己。 在门轴上浇了一点今天剩下的菜籽油，她趁着季兰生转身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屋门。 嗖的一下，窜到刚刚拔出雪亮的尖刀，准备猫身上去，跟着季兰生主仆的黑衣人身后。 那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季兰生，完全没想到竟然会被发现。 “别动！” 她轻轻在那人耳边吹了一口气，剑刃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黑衣人倒是老练，这么突发的状况，却也没惊叫出声。 他在江湖混迹多年，早就不知道结下了多少仇家。有这么一天，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他闭上眼睛，屏息等着，那脖子上的剑刃太过锋利，仅是轻轻一碰，就割破皮肤，也不知是哪位武林高手的独门武器。 罢罢罢，刀尖舔血，有命赚钱没命花…… 两人如雕塑一般，都不敢轻举妄动，直至季兰生和童儿走远。 那黑衣人这才发现，小玖竟然没有动手。 反而是把他押进了屋子里。 屋内没有掌灯，比院外更为漆黑。 黑衣人心中一动，打算趁机来个反客为主。 不料，小玖忽然一把将他的蒙面巾拽了下来！ 然后只见她伸手向那人脸上捂了过去，紧接往着那人口中被塞进了一颗小小的丸状物，最后行云流水的用肘部一磕那人的下巴。 黑衣人一惊，下意识的把那药丸吞了下去。 然后脑子里才想到这是不是什么剧毒的药物，吃了会怎么样的后怕想法。 他跪在地上，把刀扔掉，双手掐着喉咙想把药丸呕吐出来，甚至顾不上刚才的短剑到底对着自己身体的哪个位置。 小玖趁此机会，火折子一甩，点燃屋内的蜡烛，如豆般的火苗就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她拿着烛台往下一照，发现满身裹着夜行衣的人，是个中年男子。 脸上皮肤黑黄，充满了风霜，甚至还有一道疤痕，从眼角直接划到下颌，望之可怖。 那人正在努力把咽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无奈药丸又小又圆，此时怕已经滚落到肚内了。 “不用白费力气了。”小玖故作镇定，往桌边的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把烛台放在了桌子上。 “那可是我独门炮制的毒药，咽下去化在腹内，吐是吐不出来的。”小玖用手指敲击着桌子，给自己壮胆，那柄短剑也没有离手，只是暗暗折在袖子里面。 “你这……毒妇！”那人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她。 “怎么？难道你没感觉出来？你此时是不是腹内如火烧火燎，而口内则是舌头麻木，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小玖故意装作武林高手的样子，毕竟此时她也算是拉大旗作虎皮罢了，说得越吓人越好。 “这是我独门的焚心丹！只要服了这个丹，不能及时拿到解药的话，随着时间推移，你的内脏就会和焚烧一般，慢慢化成灰烬，你的骨头缝里面，都会奇痒无比，最后，一寸寸的针扎样疼痛，从脚脖子到头顶，慢慢的死去……你会亲自体会到什么叫做从里到外的死亡。” 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妖异：“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算短，你可以慢慢的，慢慢的享受——” 黑衣人听后脸色大变，捡起地面上的刀，就想给自己个痛快。 “你这么死在我房间里，等下我喊出去，就说你是个淫贼！行凶不成，反而自尽的窝囊废！”小玖一看对方竟然要自尽，那是绝对不行的，啥都没弄清楚，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听说这些杀手都很重视名声，无论有没有什么组织的，都只做杀人的买卖，如果被挂上淫贼的名头盖棺定论，肯定是死不瞑目的。 刚刚她看那人的样子，似乎对女色并不感兴趣，就赌这一把试试！ 果然，那人拿刀的手哆嗦了一下，一脸犹豫。 “别啊，也不是说完全没办法……”小玖从怀里掏出一片绿叶，在那人眼前一晃。 “我这里还是有解药的，就看你想不想要，或者你的报酬，值不值你这一条命了。”她的语气极为的老江湖，像极了那些卖人肉包子的黑店老板娘。 那人登时看了过来。 看来不是死士，难道是花钱雇佣的杀手？ “先说说谁雇你来的？出多少钱，季兰生给双倍。”小玖把桌子上的茶壶拿过来，斟了一杯茶，递给那个黑衣人。 她用余光看见黑衣人脖颈上的血，洇透了衣服，不过应该不严重，看着好像已经干涸了。 “……若是给的多就能反客为主，那谁还敢雇杀手。” 半晌，那人接过茶杯，扬起脖子灌下去。 蹲了一天，他着实是有点口渴了。 小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对方肯和自己交谈，她的赢面就多了许多。 刚开始见到这一团黑衣人的时候，她以为又是钱公子在动手脚。这两天自己帮了郑连生不少忙，估计肯定得罪了钱公子，他也许是想把自己这个祸患斩草除根也说不定。 所以她并不敢声张。毕竟自己只是借助在季家行会，引来个杀手，这怎么跟主人交代？即便是有季兰生的面子，可能也没法住下去了。 随即她发现这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季家那个小少爷。 但对方站在自己的门口准备伏击季兰生，怕也是为了栽赃陷害，挑拨离间。 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把人押到自己屋子里来，先探探虚实。 不然她直接就喊出声，把人交给季家，才是正途。 今儿这丢银子的案子，已经弄得满城风雨，若晚上也不得安宁，怕人言可畏，连个栖身之所都混不上了…… 她在孟炉村的时候，深刻知道人们对一个女人究竟有多大的恶意。 都不用过脑子，就知道肯定要把什么灾星、祸水等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第159章 倒霉的杀手 第159章 倒霉的杀手 不过刚刚她探了口风，确实这杀手的目标是季家小公子，跟自己没啥关系。 就是自己倒霉，恰巧装上了。 但是也不能不管啊……毕竟自己受人恩惠，季家少爷这还管着自己的食宿呢！ 小玖思索着，倒是看那位杀手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怎么才能给我解药？”他问道，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过去的伤碰到了嗓子，说话十分费力的样子。 “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小玖倒是不急，一副没心肝的样子，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甲。 又是半晌沉默，最终那黑衣人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你们还有职业操守？”小玖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不问青红皂白，只收银子杀人，季小公子多好的人啊，你们就要弄死他？” 黑衣人死死闭紧双唇，没有接话。 “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你们这些罔顾朝廷法度，私下里就把人性命拿走，还觉得自己是大侠，是英雄，是豪杰！还很有职业操守！你们羞不羞，羞不羞？”她气愤的一拍桌子：“依我说，你们还不如屠夫，起码人家知道，手中有刀，也要宰真正的畜生呢！” 那人猛地抬起头，凶恶的眼光和小玖对视良久，小玖一点也没有退缩，坚毅的眼神迎上去，四目相对，针尖麦芒。 “他有罪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姘头！”黑衣人想到自己肚子里的毒药，目光弱了几分，被小玖瞪了回去，他只好找补说道。 “姘你老娘的头……”小玖没好气的说道：“别看他那么大一个公子，要论当姘头，姑奶奶也未必看得上他。” “噗”那刺客笑了出来，“你这小丫头真是不自量力……若能给季家当个妾氏，再生个孩子，若刚好等到他家夫人生的儿子病死，又把这家私留给你儿子，过两年你就成了正经主母，岂不是美哉？” “你这么羡慕，怎么不去给他们家当妾……”小玖那嘴上功夫最是了得，不可能吃一点亏，不过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说的是季家现在发生的事情吗？”她忽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黑衣人矢口否认道：“不是，绝对不是。只是这人间常见的家族纷争罢了……” 小玖沉吟思忖，她听说季兰生和当今的季大少爷乃是一母所生，只不过季大少爷前年科举中了探花，光宗耀祖。如今在朝为官，不便经商，已经脱离商籍，放弃了继承家业。所以近年来都是小少爷在外面跑生意。 可由于年轻喜欢冒进，又有很多人士变动，所以在主家也是褒贬不一，不少人也看不上这位外表有些轻佻的少年郎。 她一路上跟着商队走来，下人们经常八卦一些主家的事情，比如大小姐在家是如何娇贵，比如大少爷是如何风流倜傥年少成才，却一直不肯娶亲什么的。 也说道季家老爷和夫人感情甚笃，虽有几房妻妾，却都是摆设。 难道…… 季家不喜欢下人多说老爷和姨娘的闲话，每次谈到这里，无论多兴冲冲的谈话，季家的伙计都会止住舌头，只让小玖心痒痒的刺挠着，不肯说个明白。 “你这种职业，早晚落到官府手上，要么就是落到仇人手里。”小玖撑着太阳穴，说道。 “你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会总留着你们的。”不知为何，小玖总觉得这个人看着并不太坏，可毕竟违反了法度，伤人性命看来确实是他的家常便饭。 因果有报，人都逃不了。 “我们这一行，早知道没得好死。”杀手粗哑的声音说道，仿佛早就看透生死。 可小玖却觉得，真正不在乎死不死的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求生欲，在话语之间能感受得到，他是不想死的。 起码不想死在自己手里。 季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也屡不清楚。 她对那黑衣人说道：“我这边有两个选项，你可以任选一个。” “第一，等到天一亮我就把你交给季兰生，至于他相信与否，是要把你怎么样，我是不管的了，这种内宅的争斗，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放心，我会给你一种解药，能彻底解了你身体里的毒。” “第二，我不告诉季兰生，你也别再想要害他，我放你走，但只能给你一种压制体内毒素的药物，每个月你都得跟我来取下个月的药物，以毒攻毒。这样我才能相信你确实没有对季兰生动手……” 她说完，起身又看了看那个茶杯，“至于你打扰本姑娘睡觉这笔账，我看着你脖子上也被我划拉出来一个口子，咱们就两相扯平。” 杀手倒是一愣，他根本没想过小玖竟然还会给自己两个方案。 “为什么？把我交给季兰生，你不是更有好处吗？”男人问道。 “因为我想，你要是失败了，背后的人一定会雇佣新的杀手来的。那可能比你更危险……” 小玖黯然的想，大概是他拒绝季兰生双倍酬金的时候，她忽然弄懂了这个职业的规则。 毕竟遵守规则的人，要更加值得信任。 背后这人肯定是季家本家的人。 因为季家行会的安保非常严格，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家丁在四周站岗巡逻，甚至连房顶上，都安排了报警用的鸽子。 想要找到自己屋子门口这种隐蔽的位置，一蹲一天，也确实是非常难做到的事情。 季家行会伙计住宿只有一个门口，进出十分严格，所有人都需要佩戴特定的腰牌才能出入。 而且据说在季小少爷上任之后，讨厌原来牌子的笨重，特意让人重新打造了一批更精美的腰牌，发放了下去。 这样的腰牌她自己身上就有一块，冯伶也有一块。 现在想想，冯伶那一块究竟落在了哪里，自己也是想不起来了，也许这黑衣人正是钻了这一条空子，才进到了院子里。 小玖有些后怕，若是季兰生因此受到一点伤害，也不知道这笔账，是不是要算到自己和冯伶的头上。 所以，她更加不敢让这件事情暴露出去了。 ＋ 第160章 白守 第160章 白守 那黑衣人听了之后倒是挺干脆的，直接就选了第二个选项。 他会每个月来找小玖要那种压制体内剧毒的药物，虽然受制于人，可却是能行缓兵之计。 能够在这一段时间里，找到真正清除体内毒素的方法！ “千万别轻易杀一个人，因为人，真的太复杂了……”小玖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黑衣人说道。 她把刚才那片叶子放在茶里面，转过身去，又往里面加了点东西。 黑衣人知道对方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就把解药给他，倒也信守承诺，没有去偷看她。 “喝了，虽然凉了。”小玖递与那人，说道：“但是味道应该还不差的。” “我的独门绝学，你喝了之后，一个月内身体绝不会有任何异样。不过……”她话锋一转，嘴角含着危险的笑意，说道：“可要是一个月后还没来找我，会出现什么症状，我也不能保证。” “也许，骨头里的虫子比原来发作的更为厉害呢……” 黑衣人不由得皱眉，刚刚小玖的的表情，像极了那些在西南偏僻之地的蛊婆。传说这些蛊婆会驱虫下毒，蛇蝎美人一般与毒虫为伍，旁人不敢招惹。 他年幼时去过蛮地，当地关于蛊婆的传说神乎其神，自己却从未见过。 或许若有蛊婆，定是这个小丫头的样子。 明明也不是什么绝世的美人儿，就是让人觉得危险，又十分好奇。 将那杯凉茶一饮而尽，清清凉凉的味道带着一丝中药特有的香气，似乎把刚刚腹内的烈火消除的一干二净。 这解药，还真好使…… 而且味道也十分好喝。 待他喝完，小玖忽然说道：“这位……侠客，敢问一下，你是不是拿了一个少年的腰牌才混进来的？” 黑衣人点点头，他此时对小玖的敌意渐渐消退，干他们这一行，能在指着喉咙的利剑之下活下来的，十中无一。 “你出去之后，还给我。”小玖说道，她递过去冯伶那身带着大字的衣服，示意黑衣人可以换装蒙混过关，走出季家行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会还给你？”黑衣人不怒反笑。 “你不是说，自己很有职业道德的吗？”小玖看着外面天光乍亮，感慨今儿的睡眠算是彻底交代了。 “我信你的承诺。” 黑衣人沉默不语，最终吐出两个字。 “白守。” “啥玩意？”还未等小玖反映过来，那人就忽地一下从窗户蹿了出去，蹭蹭蹭上了房顶。 他原来站着的角落里，冯伶那块木牌，静静的躺在地上 怎么刚才不见这么好的身手，一到逃跑倒是挺快的……小玖伸手拿起来那个木牌，内心吐槽着。 白守，是他名字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玖坐在床上往后一倒，从荷包里拿出一粒刚才的那穿肠“毒药”。 希望他不会知道，自己不过是吃了一种超级辣的辣椒种子罢了…… 小玖前几日在路上的时候，想看看荷包里的泡椒长得怎么样了，无意中从“菜篮子”里面掏出了一种特别的辣椒，也不知是哪位妖怪种出来的。 这辣椒，特别够劲儿，辣到什么程度呢…… 小玖摸辣椒的手都觉得疼痛。 要说北方人，确实喜欢酸辣的口感，可这么辣的东西，根本入不了口。 几经尝试她才发现，只要做汤锅什么的，拿着那个辣椒在边上一涮，那味道，鲜辣够劲儿，让人食欲大开。 只是这个辣椒本身却是不能下锅的，只能在锅边走一圈而已。 若下了锅怕是要辣死一个两个的。 可以用的地方极少，小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把这些辣椒小心翼翼的晒干了，留下种子，以备后用。 它这东西的种子虽没有辣椒那么剧烈的辣，但拿在手里，还是会有一种轻微的灼烧感。如若吞下去，腹内还是会有着火一般的感觉。 可能和直接吃砒霜差不多…… 但是究竟是没有毒的。 那杯解药，也是加了薄荷叶和金银花还有陈皮的凉茶罢了，吃下去生津去火，自是舒坦不少。 她只是一世情急，用这个来吓唬那个杀手的。至于什么一个月找她一次…… 再过两天，她可是要回去山高路远的孟炉村的，能不能找到，还要两说呢。 总之……这事情还是要告诉季兰生的。 小玖脑袋里面过着无数个想法，这才迷迷糊糊的和衣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从睡梦中醒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就直奔金掌柜那边去找季兰生。 “你要找少爷？”金掌柜皱眉，他确实知道小玖和小少爷有点交情，可是这来了几天了，也没见少爷提过她一嘴。 “我有急事要找他，现在就得跟他说。”小玖急切的说着。 “可是，少爷今天一早，就去别的商号视察去了啊……”金掌柜摇摇头，这小少爷走的匆忙，现在往回追，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那，你们有飞鸽传书之类的方法吗？”小玖问道。 “你还知道的挺多的？”金掌柜诧异。季家各个商号确实可以飞鸽传书，因为每家都会养一些鸽子，作为传信之用。 这也是为什么季家在商界做的特别大的原因，每次有些新消息，鸽子跑的总是比人快的。 “还真有啊？”小玖惊叹，她只是因为这两天看见季家行会房顶上的鸽子特别多，偶尔想到，这些鸽子可能不仅仅是用来作为房顶的安全守卫的。 小玖忙管金掌柜要了一张丝帛，咬着舌尖舔着笔，想了半天，终于落笔。 金掌柜抱过来一只鸽子，羽毛丰满，翅膀有力……的扑棱着。 然后把那张小小的丝帛装进鸽子脚上的小竹筒里面，把鸽子扔上了天空。 “你们少爷的安危，就靠你啦——”也不管鸽子听不听得懂，小玖冲着鸽子远去的方向喊道。 反正……冯伶当禾花雀的时候能听懂，这鸽子，是不是多多少少能明白一点？ 金掌柜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玖做完这一切，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我说，九姑娘，你这顿折腾吗，也得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鸽子还是我管门房赊的呢……” 第161章 芙蕖宴 第161章 芙蕖宴 金掌柜说的憨厚，小玖却不敢多言。 这大户人家儿子分财产的问题，那是相当复杂。 何况季家也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光是全国各地这不同的商号和货栈，就差不多能抵得过半城之资。 这种深宅大院之中，势力错综复杂，外人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位才是亲信。 万一这金掌柜得了消息，跟昨天来的那位刺客背后的主子交代了去，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 还会把季兰生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好巧不巧的，这季小少爷偏偏这时候着什么急出去啊！ “你别跺脚了，据说是老爷的意思，小少爷这才起早就赶路的。”金掌柜看小玖一脸焦虑，安慰道。 “我今儿可是有特别的美景要请他看的，没办法，小少爷没福气了。”小玖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语气一转，她递给金掌柜一张请柬。 “金掌柜，我知道你们采买都很忙。不过这也算是我在淮乡入股的买卖，如果你今儿能莅临，我自是特别荣幸的。” 金掌柜接过那请柬，其实只是一张简陋的红纸，上面写着时辰和地址。 “芙蕖之宴？你这是要换个地方卖那个什么……什么炸荷花吗？” 隽秀的字体映衬在红纸之上，只是这字……看起来颇为老练，并不像小玖那狗爬的如蚯蚓般的字迹。 小玖昨日在集市上的壮举自是已经传遍了集市，可那炸荷花不过是一种小食，如若没有后面那跌宕起伏又有些惊悚的断案过程，可能并不会发酵成如今的样子。 果然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 “当然不是，这个要高级多了，我可是特意拜托花老板写的帖子呢！”小玖得意洋洋的说道。 辛小九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写字了，至于咱们的灵山界仙童小玖，在书法上的造诣……那是差点气死五谷仙君的水平。 这次的帖子虽然是小玖压榨花老板连夜写出来的，却也是她和冯伶研究好的。 他俩自是分不出当地的富贵闲人，但花老板可谓是淮乡百晓通。 哪位老板爱美人，哪位老板爱美食，哪位公子喜欢新鲜玩意儿……他可是没有不知道的。 小玖让他掂量了一个名单，拿捏一下这些喜欢附庸风雅的有钱人。 要说别的不一定，花老板联络这个可是相当在行了。 派出去几个长的俊俏的学徒，说冯老板将会选择一个仙境似的地方开唱，欢迎各位捧场。 顺便还放了票贩子的票。 这群戏票黄牛泪流满面，对花老板感恩戴德。 一时间这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冯伶的表演和传说中的仙境奇景，都让大家期待不已。 郑连生看见小玖的时候，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连着后面两声，又有两个人跪倒，不住的磕头。 “哟，这我可受不起啊！”小玖赶紧上前，直接越过郑连生，径直走向了他身后。 两位老人家身穿破衣，满面尘色，看似不像连生的父母，倒是更像他的爷爷奶奶。 皱纹如沟壑一般，爬满了老夫妻俩黑瘦的脸庞。 常年住在渔船上的人，都是佝偻嶙峋的，老夫妻俩身高都很矮，甚至比本来就是小个子的小玖还要矮上一点。 他们对小玖的感激之情，特别真挚，已经激动到无法表达的地步。 “老婆子，这就是救了咱儿子的恩人啊！”郑老爹颤抖的双手，扶住自己老伴的肩膀，眼睛里就流出了两行热泪。 同样苍老到看不出年龄的老太太，更是握住小玖的双手，不肯起身。 小玖只能顺势也跪了下来，拥抱住老人家瘦削的肩膀，让老人家不能再做磕头的动作。 “您可别呀，我这年轻小辈，受不得这个，快起来，快起来。”小玖说着，赶紧把连生的母亲扶了起来。 “可不能这么说，您救了连胜文，还帮他还了印子钱的债，还……还把我们俩老家伙的棺材本钱也给拿了回来……您真是观音菩萨下凡啊——” “嗯？”小玖疑惑的看向郑连生，没想到竟然还有富余的钱。 连生也满脸通红，不知如何解释。 昨天他回到家里的渔船上，把前因后果都和父母坦白了，父亲和母亲固然生气他偷拿家里钱，可又觉得这孩子投河自尽，已经受了太多的苦。 到底是自己命根子，父母没有太责怪他，只是确定印子钱还完了，就认了命。 倒是连生张开双手，展示出那油津津的碎银子，让老两口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小玖拍着郑老太的手说道：“大娘，别放在心上，连生不是个坏孩子。” “这世道，总归是不能让本性善良的人太过失望啊。”小玖笑着向后踢了一脚连生，连生这才反应过来，和小玖一起把自己的父母扶起来，坐到旁边的栏杆上。 “再说，这生意还要仰仗你们呢！” 小玖笑眯眯的，一下子就俘获了老两口的怜爱之心。 这地方就是连生买下的那个荷花池，又阴冷又偏僻的地方。 还是前朝的行宫所在，破败不堪。不过今天看起来，似乎……不那么破败了？ 水榭小路上的枯叶子已经被郑家三口清理干净，露出汉白玉的路面，与池塘中的水面相平。 穿着长裙走在这路上，仿若浮在水面上一般，羽化登仙。 那破败的凉亭，也被收拾出来，残缺的角上挂了翠绿的藤蔓，桌子上摆上了果盘。 里面葡萄蜜瓜小白果，那叫一个精致好看。 花老板特供雅座的果盘，一个可是值十两银子呢！ 那水榭中央的破旧戏台上，满花楼的学徒们正在加紧时间返修。 地板破洞的地方补好木板，朱红柱子掉漆的地方挂上彩绸和对联，总之怎么热闹怎么来。 冯伶正在台上吊嗓子，那声音随着水气飘荡开去，越发显得空灵，让人绕梁三日，不知肉味。 这哪是禾花雀啊，简直像是西方的迦陵频伽。 小玖心里想着，看着这一池的荷花几乎全都是花骨朵。 昨日油炸的那些，是让连生挑出的已经开放了的荷花，而今剩下的，自然还是含苞待放的美景。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第162章 羊头狗肉 第162章 羊头狗肉 此时各路访客还没有来到，小玖和郑连生一家人在这荷花池忙碌着，不停的整理和打扫。 而花老板那边更是轻车熟路，他年轻时也曾带着戏班子在各地演出。 所谓搭台唱戏，搭台子的技巧也是戏班子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几路人马来回忙碌着，竟然把这个废弃的行宫池塘弄得有模有样。 小玖觉得进度颇为可喜，甚至比自己预计的快多了。 她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郑连生和父母说明原委之后，两位老人家感恩小玖为了连生所做的一切，立时决定连夜去池塘收拾枯枝败叶，连觉都没有睡，这才有了如今的效果。 小玖看着花老板递上来的名单，连连点头，把未来的大客户都安排到了有果盘的亭子里面，那里风景绝佳，被莲花簇拥，又正对戏台，观赏起来更是美不胜收。 这些人的戏票卖的最贵，不过相对于这些人的身份倒也不那么肉疼。 她又在荷花池的外围安排了很多普通的座席，这些也能隐隐约约看到景色，也只能从侧面几个角度看到台上的戏曲，可却没有那么精致的布置，瓜果干货茶点热手巾则是由满花楼原来的跑堂独家贩售。 价格嘛……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自然是要多加点辛苦钱的。 最后还特意售卖了一些不限量的票，包括什么都没有的站票和大概只能听到声儿看不到人影儿的犄角旮旯的票。 这些也就是票贩子手里的散票。 小玖专程告诉花老板，把这些价钱都涨了上去。一档的戏票价值直冲五十两银子，三档的戏票也要一两银子。 票贩子还把钱翻了一倍有余。 这人呐，就是有点奇怪的心理，无论什么都是买涨不买跌。 花老板当时五十个钱还送瓜子茶水的戏票无人问津，现在这第三档的散票，竟然也一票难求。 场面直逼十美楼花魁选举现场。 全淮乡的人，都想看看这被吹的神乎其神的芙蕖盛宴。 哪怕看不着，但能到这么贵现场，也算见过世面了，足够跟别人吹牛做谈资了。 毕竟这回邀请函上面的落款，一个是新晋的红人，另一个可是昨天弄的满城风雨的人物呢！ 牛知府自然也问询赶来，看到冯伶的字迹，还大为夸赞了一番。 当然实际上都是花老板代写的。 冯伶和小玖一样，只是个花架子。 那两笔字儿和他用鸟爪子刨的也没有两样。 小玖还让花老板代为出面，要了很多淮乡大馆子的冷食，多为肉类，少数几个凉拌的菜蔬，也是寡淡的很。 她对这些菜甚至口味甜咸酸辣一并没有要求，只是必须和“荷花”沾上关系。 摆盘也好，花纹也好，并不做他求。 “这么说你不打算亲自做这个芙蕖盛宴啊？”花老板大为好奇，他昨天见小玖卖小食赚了不少的银子，还以为她身怀绝技，是个一等一的厨师。 定要在这“芙蕖盛宴”上大展拳脚，一鸣惊人呢。 “哎呀，花老板，这就是你狭隘了。我又不开酒楼，要展示厨艺做什么？”小玖一脸惊讶的说道。 “可是这从各大酒楼叫食盒的办法……是不是也太挂羊头卖狗肉了？哦，不，不我不是说你……” 花老板看到小玖脸上的神色，吓出一身的冷汗。 他可不想惹这个女人。 不管怎么说，惹到这个女人的两个人，目前一个已经重度烧伤，失去了右手，另一个被打的双腿血肉模糊，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清醒过来呢。 惹这个女子生气，多少有点胆寒。 小玖则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花老板。 “请柬上也没说，我要亲自下厨啊！再说这么多人，我哪做得过来呀？” 小玖指着已经进场了的各路客人，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完全超出了花老板的想象。 我知道他们此刻可不是在淮乡大集之上，更不是在人潮涌动的十美楼旁。 这地方可谓相当偏僻了。 如果没有熟知当地地形的人带路，几乎都走不进来。 此处荷花池和淮乡码头相连的水系，宛若一个有嘴的葫芦。 所有人如果想抄近道，只能从葫芦的嘴儿走水路乘小船进来。 要么就要翻山越岭的走过葫芦的肚子，才能达到这葫芦的底，也就是水榭戏台的所在。 此刻三艘小渔船，正在水面之上快速的划行。 这三艘渔船和平时那些茅草覆盖的破旧渔船不同，上面都载满了荷花和荷叶，看上去颜色鲜艳，在一池塘的荷花骨朵中穿梭，远远望去绿肥红瘦，颇有诗意。 这三条船，自然是郑连生一家三口在掌舵。 其中有一条是郑家自己的船，另外两条小一点的，则是小玖派人去码头租来的。 这种船体量很小，一般都不是捕鱼所用，所以租金便宜的很。 郑家也算是渔户中的佼佼者，虽然父母看着满面风霜的，可一到这水面上，俩位老人家就如同两条矫健的鲤鱼。 ……若是李小花在这里，可就好了。 小玖看着两位老人家在渔船上跃来跃去，不停的把渔船划出交错惊险的花样。 一忽儿让上面的客人能够伸手采莲，一忽儿让三条船交织错落，简直像三把梭子一样，将水面织造出错落的纹路。 今日阳光晴好，三艘船的角度又选的恰到好处，一路划出粼粼波光，仿佛在为今日的节目助兴。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好像安排的还是蛮不错的。”小玖洋洋自得的说道。 花老板这时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和还在源源不断往这里进来的客人，产生了一定的后怕。 “我说，九姑娘，你到底要表演什么呀？咱……牛可是吹出去了，要是不够新奇好玩的，咱们可就要砸招牌了啊！”花老板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小丫头不会是想赚一笔就跑？ 作为人精中的人精，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丫头片子其实是没有什么招牌的。 满眼看去，这里能砸的招牌，只有满花楼而已啊！ 第163章 分三个档次 第163章 分三个档次 想到此处，花老板差点晕了过去。 “不用担心，我弟弟都在你手上，我肯定不能砸了咱们的招牌。” 不过这个把戏，也就能玩一次罢了。 此时的看台上，牛知府和淮乡最为重要的几位富商，已经落座。 他们互相客道了几句，都不由得称赞其此处确实是听戏的绝佳场所。 此前并非没有戏班子在水面码头搭台唱戏，最有名的乌镇武戏班子，就是贯会搭水上台面的。 可那都是乡下粗鄙之人才会去看的社戏一类玩意，一味图个热闹，决计牵扯不到高雅。 和这风雅的亭台水榭，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此地有些偏阴，即使正当晌午，也有凉风袭来。 雨前龙井，配上这清甜的荷花酥，再听着前方水波荡漾着传来的昆曲…… “实乃人生一大乐事也！”牛知府品茗听戏，眼睛都掉冯伶身上拔不出来了。 口中只是不住的称赞。 下面的那些富商，甭管有没有文化的，爱不爱听戏的，都马上捧起了臭脚。 此时这亭中雅座，围满荷花，连食盒与点心，也都用荷花苞做了点缀。 这荷花早就被文人所喜，知府和富豪带来的清客，也马上根据周围的景色，讲典故的讲典故，作诗词的作诗词。 风雅不风雅另说，这“附庸”二字，可谓是极尽其能。 小玖依例跟花老板在知府面前请了安，也得了赏钱。 牛知府念在小玖昨天坚毅的表现，特意又加了一些赏钱。 这让小玖惊喜不已，忙露出招牌的笑容，跪地大呼“牛青天”，哄的牛知府眉开眼笑。 “牛大人亲自莅临我们芙蕖盛宴，青天到此，必然有奇花异景，祥瑞之兆啊！” 小玖伏在地上，大声说着。 “哟，听听这位冯小姐说的，那我可就等着看了！”牛知府也是满心好奇的等着好戏上演。 可这位“明察秋毫”的“牛青天”，甚至连小玖的姓都没有记住。 只把冯老板记了个劳。 小玖倒是并不在意，她自来也没什么姓氏，在灵山界活了那么多年头，还是五谷仙君给她起名字叫“小玖”的。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好像那时仙君常常这么说…… “给我一条热毛巾！”一声粗鲁的大喝，打断了小玖的沉思。 相对于雅座那边的条件，二档戏票这边可就差的多了。 这档戏票说贵也不贵，说便宜……普通人买还得咬咬牙。 不过这部分的票也是要请柬的，虽然相较于上面那一等，价钱呈直线下跌，可是这些全是中产之家的铁杆戏迷。 此刻也在抻这脖子看着台上冯伶甩袖子，边看边嗑瓜子吃花生什么的。 这边要茶那边要水，场面也是热闹非凡，倒是忙坏了满花楼的茶房和跑堂。 但是越忙这俩人越乐呵，毕竟卖的越多，他俩提成就越高啊。 只见茶房不断的备好干果、热毛巾和壶嘴有三尺来长的大茶壶，而跑堂则是在这几个地方来回的蹿。 别看他跑得快，手可挺稳。 搁着很远，那些热毛巾，一下子就飞到顾客的手里面去了，特别准。 而长长的茶壶嘴更是如虎添翼，卖出去不知多少杯茶叶。 小玖很喜欢他们，她一向觉得手艺人要更可爱一点。 比起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如吴光那种人，会打铁的铁匠会种地的农民，甚至会端茶壶的跑堂，都要更让人喜爱。 起码饿不死。 小玖和茶房跑堂打了招呼，也让他们偷偷传出消息，稍等一下，好戏即将上演。 接着，她走到了这个行宫偏门口的位置。 在这里的这批人，大体上都是没钱瘾还大的人。 因为那三条好看的渔船，虽然能抄近道，可是要收费的。 小玖特意嘱咐郑连生，只能载有一二等戏票的人进入那片荷花池。 “你给我记住了，一张三等票也不能放进来，哪怕给钱也不行。” “好的姐，我记住了。”郑连生先是重重的点了下头，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姐，有钱为什么不能赚呢？” “你这死小子！九姑娘说咋办咱就咋办！人家救了你不说，还帮咱们找了赚钱的活计，还说渡船赚的钱都给咱们……这，这可怎么好意思哟！” 郑老爹一个暴栗敲在自己儿子头上。郑连生偷拿了家里钱后，老两口觉得总是偏爱儿子还是不行，这两日管的倒是挺严历的。 小玖扑哧一下笑出来，说道：“郑老爹您不用这么激动，现在全淮乡都知道连生认我当了姐姐。那我就是您二位的亲闺女了，不用那么客气的。” “啊呦，这怎么敢当，我们一个臭渔户……”连生娘一脸的不敢信。 说实话这么多年，莫说富贵人家，就是岸上的普通农民，也看不起渔户，嫌弃他们身上总有一股死鱼烂虾的味道。 可这位辛姑娘，却一点也不嫌弃…… 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能给自己当儿媳妇，那该多好呢！ 可……想到自己家里面穷的连个房子都没有，一家三口只能挤在渔船里的场景，她又不忍心给儿子说任何一个陆上的女子。 渔户儿子，世世代代都只能娶渔户的女儿。 生的孩子还是渔户，一样要过这遭罪的一生。 只能指望今生的冤孽换够了，来世托生个好人家，再不来这水上！ 小玖听连生娘自称为“臭渔户”，不由得皱起来眉毛。 “郑大娘，咱们不能这么说。渔户怎么了？难道不是靠自己吃饭的？” “咱们一不犯法，不偷不抢的，二不偷懒，没死乞白赖的要着吃饭，咱们有什么自卑的？” “咱们自己吃的每一粒米，都是用亲手打的鱼换回来的！” “咱们比那些好吃懒做的混球，可是腰杆子直多了……咱们不过就是水上的猎户罢了，他们又怎么能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呢！” 小玖一番话说完，郑家二人早已经是热泪满眶。 原来是恩人，现在却觉得小玖是一位知己了。 虽然郑家一直在攒钱，想要从渔船上搬到陆地上去改善生活。 可是打了一辈子渔的郑家老两口，确确实实觉得自己靠本事吃饭，并不会丢人。 水，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第164章 钱公子的逻辑 第164章 钱公子的逻辑 最终老两口满面笑容的接过了这个摆渡的活计。 小玖回想着当时二人欣慰的笑容，脸上也不由得挂起了微笑。 她走到了最后那些散票的区域。 当时卖给票贩子的时候，花老板三令五申说过，这些票不限量，但是不能保证质量，能不能看到角听到戏，全看运气。 没想到竟然还是来了这么多想投机取巧的人。 这群人正在胡乱吵嚷着，来回推搡。 也有那机智的，远远认出了小玖，就如黄鳝一般贴边溜过来打探消息。 “九姑娘，嘿嘿嘿，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啊。我可看见花老板的请柬上写着，这是什么只能见一次的奇观，如果错过了就会后悔终身啊？” 呃……这老花，写的也太夸张了。 “票上写着保证能看到奇景，是不是真的？”那人凑到小玖跟前，讨好的问道。 “你们能看见池塘里的荷花苞吗？” “能啊，可是这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前几日时候，码头上到处都是呢。”两人顺着小玖的目光看去，触目所及都是荷花荷叶。 只是尚未有一朵盛开的。 “寻常东西就不稀罕了吗？那银子也是天天要见的，我看人们都喜欢的很。”小玖憋着笑意，故作严肃的说道。 那人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在门票上写了，花老板经营数十年，定不会做砸招牌的事情。”小玖定定地望着那一池的荷花，说道。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大声呵斥的声音。 “什么臭鱼烂虾的，也敢挡在本少爷前面？” “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来财，给他们加十倍的银子钱，咱们一定要去头等座席看美人儿唱戏！” 那声音油腔滑调，颐指气使。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则挥动手里的家伙事，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打出一条路来。 有人稍微躲的慢点儿，身上就挨了几棒子。 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只恨朝廷规定商贾不得鸣锣开道，否则看来恨不得放几挂鞭炮来张扬自己家公子的场面。 小玖眉头一皱，内心冷笑。 全城的花花公子风流少爷，她都让花老板送了请柬，现在不是在牛知府那边坐着吃果盘，就是在二档座席那边嗑瓜子。 唯一一位没邀请函的……自然就是那位钱公子。 一身金线绣成连钱纹的绫罗褂子，手里面拿着大颗翡翠做成的佛珠串子，连坠角都是大颗雕花的碧玺。 看着大概也有二十七八了，那胸前还带着一把巨大的金锁，和小孩子似的。 如此夸耀的一身打扮，无非是告诉别人他有钱，非常有钱。 要说这钱公子，到底没干过什么农活，粗看之下也是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 可惜那如蒜头上翻一般的鼻子，好似长到头顶上的耷拉三角眼，翻起来的大厚嘴唇子，实在说不上英俊二字。 更离谱的是，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钱公子身边的仆人更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有长麻子的，有嘴歪眼斜的，有招风耳的……还有怎么看都下不去眼的。 一言蔽之，这实在是也太惨了点，就她这几天可着淮乡大集上找，也找不出来这么多“奇人异事。” 真是难为钱家怎么把这些人搜罗起来…… 还别说，在这一众下人的衬托下，钱公子显得倒是能入眼了。 小玖忽然有点明白了他的心态。 郑连生长相确实也算不得出众，可和这位这么一比…… 也难怪十美楼的妹子们有所倾向。 都说这副皮囊是臭皮囊，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肯扒开皮囊看看心呢。 还不是见色起意罢了。 小玖这边刚刚叹气，那边钱公子就已经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小玖正欲避让，却一头撞在钱公子的手下身上。 “你要去哪里啊，小娘子？”五大三粗的手下故意调笑道。 很难让人相信他这个行为不是自己家少爷授意的。 “哟，这不是昨天名震淮乡的九姑娘吗？感情这什么奇观，就是让大伙千里迢迢来看你表演下油锅啊？” 钱公子看着小玖嗤之以鼻，小玖只能看见他的两个鼻孔。 本来在家里听说狐朋狗友都拿到了请柬，以为自己也是家财万贯名声在外，只等着花老板送请柬。 谁知一宿没睡等到今早上，却连个毛都没等到。 还是手下找了黄牛票贩子，才买到的这三等票。 一群人翻山越岭走了半日，才走到这个破地方，和一群穷酸抠搜的家伙挤在一起。 低头一看，这城中有点身份的，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翻山来的！ 人家都是走的水路！ 现在自然是把这一肚子气撒到小玖身上。 “就你这模样，莫说把手下到油锅里，就是全身脱光了下油锅……公子我还不稀罕看呢。” 这些有钱的公子是统一培训过的吗？不拿正眼看人难道是纨绔子弟的必修课？ 小玖一脸嫌弃，只想快步躲开。 “往哪跑！”钱公子一声令下，他那又高又壮的手下拎着小玖的后脖子，像拎着小鸡子似的，把小玖又拦了回来。 昨天的事情传遍淮乡的大街小巷之后，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小丫头和郑连生站在一起的。 少爷毕竟是花了钱买下自己的主人，那少爷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怎么可能会给小玖好脸色看。 小玖这个气啊，自打跟着季家商队出来，都是一路礼遇，根本没受过这种待遇。 “你们到底要干嘛？”小玖冷冷的说道。 “我们听说冯老板在这边唱戏，可又不给我们请柬，只好买了这最差的三等票，先进了园子，好再去前排看美人儿啊！” 钱公子调笑着说道：“虽然本公子不太好这一口，可是我听说，那冯老板比十美楼的花魁娘子还美上几分……嘿嘿嘿，本少爷勉为其难，也不是不可以……嘿嘿嘿。” 小玖看着钱公子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眉心微皱，内心冰冷如霜。 “若是你卖给我一等座席的票，让我好好儿的看看这冯伶到底有几分姿色，本少爷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计较你昨天和我作对的事情了。” “救人全家的性命，也算是跟您作对吗？”小玖冷冷的看着他，毫不退让。 第165章 入局 第165章 入局 钱公子把扇子一合，从鼻子里出气，牛轰轰的说道：“对，就是这样的。” 说罢更嚣张的指使手下，意欲按住小玖的胳膊，把她生擒过去。 “今儿你要是给我张头等戏票还则罢了，要是我看不着美人儿……哼哼，你就等着吃苦。” 小玖看着满脸不怀好意逐渐包围过来的钱家家丁，和那些周围等着看自己笑话的围观群众，眼睛一闭，下定了决心。 “嗨呀，钱公子这是说什么话呢！我怎么能和钱过不去呢……”小玖突然之间抬起头来，脸上挂满了笑意。 那笑容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哎？”这倒是很出乎钱公子的意料，他总觉得这种人好管闲事的人是很固执的，又都自诩清高，不会因为自己有钱就折腰的。 一时间看见小玖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这让他准备好的剧情都没办法往下演了。 小玖把他拉到一旁，让他先摒退身后的家丁，再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型，在他耳边说道。 “钱公子，你看，你肯翻屎味的银子来买一张票，我能不买给你吗？” “但是咱们做买卖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你看只会这一大堆人都看见你是拿着三等票进来的，我要是偷偷把你放到前面去，岂不是让这些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钱公子～～我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了？”小玖说完，摇着钱公子的胳膊，好似撒了个一个娇。 “咱也不知道钱公子这样的人物，能看上咱们这个小把戏啊，这才没递帖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钱我们也不收了，我这就给您安排座位。” 这话完全是糊弄鬼呢，不过钱公子本身也就是想要一个台阶，让别人把自己这丢的面子给捡起来。 小玖几句话，给他哄的喜笑颜开的，顿时挥手让手下退避。 “咱这座位呢，都是按照请柬安排的……” “嗯？”钱公子不悦，沉声责怪道：“刚刚不是说还能安排……” “您别着急啊！”小玖眼珠子一转，鬼主意就上了头。 “咱们这次的戏台呢，是搭建在水面的水榭之上。就连牛知府他们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说实话，雾里看花的也看不清楚。” “但是您就不一样了……” “刚刚我看过了，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那几艘小船，就都闲了下来。” “公子切莫声张，等下我偷偷安排一条小船，载着公子你悄悄到离戏台最近的地方去观赏冯老板的身姿，您看怎么样？” 小玖一脸的坏笑，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戏台四面都是水，唱戏的戏子也是要靠这小渔船运送上下的……” “我再给您备上酒菜，等着冯老板唱完中场休息，正好就到您的船上，陪您喝上那么一两杯……或者私人唱上那么一两段……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冯伶，不要怪我，这时候的诱饵如果不够大，猎物可就难上钩了！ 果然，那钱公子的脸上都荡漾起了一股不正经的红晕。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安排！要是本少爷满意了……那可是大大的有赏！” 这要是能一亲芳泽，在淮乡富家公子的圈子里，那自己可就是拔得头筹了！ 小玖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笑意。 “公子千万莫与别人说，最好下人也不要说，人言可畏，这要是流传出去，我的生意真的没法做了。” “这是仅仅给公子一人特意安排的呢，也算是我给公子赔罪了。” “再说，人多了，也不好办事啊……”小玖冲钱公子眨了下眼睛。 “对对对，人越少越好……嘿嘿嘿。”钱公子兴奋的直搓手。 “我这就去安排船只，公子稍安勿躁。” 安抚好了钱公子，小玖一扭脸就往回走去。 钱公子的家丁看着自家主人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美的鼻涕冒泡的在那边“嘿嘿”乐着，倒是有了几分诧异。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自家公子早就命令手下冲上去，狠狠的收拾那个得罪了他的丫头了。 “公子，我们要不要……”家丁请示道。 钱公子想起小玖的话，自是摇头表示不需要，然后说自己想要单独看看风景，让这些家丁都离自己远点，该干嘛干嘛去。 家丁：…… 一番忙活之后，钱公子只剩下自己一人，躲在荷花池边上的柳树后面，望眼欲穿等着小玖安排的船。 小玖果不食言，不消多时，一搜特别小的渔船，划到了跟前。 那一身蓑衣的渔婆压低了帽檐，请公子上船。 钱公子迫不及待的跃上了小船。 果然，船舱里还摆着一壶龙泉瓷的美酒和几碟下酒的菜肴。 “早这么办不就好了吗……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钱公子坐在船舱里，偷眼望着这艘小船在荷叶中穿梭，往戏台子那边划去。 小玖远远的看着船动了，刚刚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 此时冯伶正在台上表演一个高难度的卧鱼儿，别看他当鸟时候肚子肥圆，化形成人的时候，可着实是细腰纤纤。 做这种动作竟然一学即会，赢得了全场的喝彩。 更有趣的是这当儿，花老板突然走上台子。 “哎？这里应该没有这段？”牛知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了好几次，才确定是没有任何妆扮的花老板亲自上台，站在了冯伶的身前。 “各位老爷，咱们猜一下，冯老板这个卧鱼儿，能坚持多久才起身呢？”花老板向四周拱手，行礼道。 “哟，这个卧鱼儿看着优雅，其实特别难，很多戏子凭着这一招就能成名。那一般的戏子做不了片刻就要起身了，他还问冯老板能做多久？” “岂不是有些疯魔了？”看台上的人窃窃私语道。 花老板其实也悬着心，只是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说道：“咱们的冯老板说，既然是卧鱼儿，自然是要卧到满池荷花盛开，才好鱼戏莲叶之间呐！”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牛知府更是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说道：“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这些荷花现在都是骨朵，要到满池都盛开，起码也要半个月！” 第166章 盛开 第166章 盛开 “更别提，这秋风都起了，这天一凉，可能这些荷花还没等到盛开，就要全都凋谢了！” “冯老板身体娇弱，你们想吸引客人，怎么能玩这种噱头呢？” 牛知府气的吹胡子瞪眼，顿时想化身“英雄”去救冯伶这个“美人”。 此时花老板也是悬心，不过他深知有时候就是需要冒险。满花楼沉寂许久，早就不复昔日荣光，是否能一战成名，就在今朝了！ 赌一把！花老板内心给自己打气道。 “各位稍安勿躁，咱们满花楼喜得名角儿。古来说美人儿，都说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今儿为了咱们冯老板的心愿，也为了肯给咱们满花楼捧场的各位老爷……” “且看这满池荷花，霎时盛放！” 花老板话音刚落，茶房那边的场子里却传出了嘲讽的声音。 “花老板这不开玩笑呢吗，这都什么节气了，荷花还能盛开？还能霎时开放？莫不是耍我们玩呢。” “就是就是，淮乡别的地方连藕都能吃上了，还开荷花……我看是开玩笑！” 花老板举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此时，戏台后边，所有人都恰好看不到的角落里，一艘小渔船早就静静的驶入了观众的视线死角。 船上的钱公子还流着哈喇子做着春秋大梦，刚刚船上的吃食他吃了几筷子，那壶酒也是喝了几口。 端的是美酒佳肴，和城里的馆子味道一般无二。 只是酒劲儿有点大，整个人都有点微醺，有些头昏脑涨的。 却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这……冯美人儿怎么还不下台换衣服啊？那个姓花的老头子在戏台子上说什么呢，自己怎么有点听不清楚呢？ 嘿嘿，这酒是好，就是有点上头…… 他想着，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往船头走去。 此时那渔婆往前一闪，身形更是显得佝偻了。 “去去去，丑老婆子，别耽误我看美人儿。” “您就是钱少爷？”渔婆苍老沙哑的嗓音，让钱公子很是不悦。 “跟你说了别挡道，快滚开不知道吗？”钱公子站在船上，也不知是因为酒劲儿还是因为船摇，总之是没站稳，一下子又跪到了船上。 原本又胖又高的身形，一下子就矮了半截，这让他十分不爽。 “我儿好心救你性命，也不曾要你银钱，你却哄骗他去那花花世界还不够，还要去借那鬼砍头的印子钱……”渔婆的声音逐渐狠辣，最后竟是咬着后牙根说出来的。 “我们郑家，虽是世代贫苦的渔户，可是从不做那坑蒙拐骗的事情，一直都是赚吃辛苦钱。我儿是我老夫妻的命根子，若他死了，我们全家的活路也就绝了……你为何要这么做啊！” 那钱公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嚣张惯了，酒劲儿一上来，自是不把这身形瘦小的老太看在眼里。 “嗝……什么救我性命，那是要看我出丑！要不是我爹非要我报答那小子，我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给他银子他还假装清高，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渔户就是渔户，烂泥扶不上墙！什么心善……嗝……还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 “我儿定不会如此！”渔婆说到此处，眉目间有一种狠戾的气息。郑连生虽然生在渔户，可也是娇养长大的，而他母亲自小就是苦出身，还曾做过采珠开蚌等搏命的事情 人一拼过命，看世间的眼神就和原来不大一样了。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曾动你分毫啊！”说完，她抬头，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着渗人的寒光。 仿若称王的鲨鱼，露出了利齿。 钱公子不由得有些胆寒，正欲呼唤手下前来护卫，却发现自己已经是一叶孤舟，在池塘之上摇曳飘荡。 这离戏台不远，只要自己舍出面子呼喊，定能有人前来！他被那渔婆一吓，倒是酒醒了几分。 可他刚要开口，周围却忽然锣鼓大作，整个戏班子的锣鼓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喜庆曲调。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儿没有救过公子！” 那渔婆在船上，竟然比陆地上还要走的更好一些。光着一双大脚，正是水上渔户人家的女儿才会如此。 为了方便撑船和捕鱼劳作，渔户女儿从不许裹小脚。 这位渔婆年纪虽然老，可打小练的身手却一点没有退步。 她把小船踩的左右摇摆，让钱公子站不起来。 忽然一用力，借着手中撑船的篙子一用劲儿，抬脚就把还在打晃儿的钱少爷一脚踹下了船！ 她虽然已经老迈，可为着儿子险些丧命的事情，这腔子里都是对钱公子的愤恨。 这一脚踹下去，都能看出年轻时拼命的狠辣劲儿来！ 钱公子本就不会游泳，此刻更是身子发沉，只能狼狈的落在水中，不停扑腾。 口中立马灌满了池水，连呼喊也喊出不来声音。 按说这么大一个人掉到水中，必然有响声传出。即使这艘小船在观众们的视野之外，应该也能听到击水的声音。 可那锣鼓声音也起的太恰到好处了，把一切声音都给掩盖了。 只留下钱公子在水里挣扎。 此时此刻，看见花老板信号的小玖，却从一棵大柳树后面绕了出来。 她轻轻敲了敲手上墨黑色的桌子，镯子应声而变大，从她手腕上脱落下来，成了一个墨玉的环。 “给你机会，好好修炼一下，若是有缘，应该也能修出人形才对。”她对着那炉火之心说了几句话，那玉环似是有感应，忽然颤抖了两下。 “你自己把握机缘！”说着，小玖抬手，把这个墨玉环如打水漂般扔进了荷花池中。 那些盘根错节的荷花，像是张开双臂一般，把炉火之心吞了下去。 一时间小玖这一小片的池水，已经入沸腾一般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但只是短短的一瞬，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来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霎时间，整个池塘里密密麻麻的荷花花苞，都在这一瞬间绽放开来！ 满池荷花，都舒展开来，层层叠叠的花瓣，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167章 再次救人 第167章 再次救人 如莲花仙子，飘然而至，降临了这个荷塘。 所有的莲花都粉嫩如仙女的裙子，风光旖旎万千。 牛知府也愣在当场。 他们这个凉亭的位置绝佳，在此看去，那戏台仿佛也被荷花簇拥着，此刻冯伶的身影已经被荷花淹没了。 牛知府带领众位看客一直趁着脖子，却看见冯伶一身粉衣，从荷花中缓缓站起。 满塘荷花，都盖不过他的风华。 他这卧鱼儿……卧的时间也确实很久啊！ 但是看他站起来的身姿，倒是没有任何影响。 冯伶盈盈一拜，仿若貂蝉拜月。 “这是……这是怎么做到的。”此处所有花了钱进来的观众，都瞠目结舌。 没人想到，这些荷花真的能在一瞬间全部盛开，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们陷入了如此大的一个戏法之中，一时间万籁俱寂，脑中空空。 唯有冯伶的戏腔，还在一浪高过一浪，那身影倒影在荷花瓣的露珠之上，仿若真的芙蕖仙子。 若说昨日冯伶的表演颇为精湛，今日配合这盛景，简直是要羽化登仙了。 因为戏台和水面差不多高，冯伶和戏班子的配角以及龙套走台依旧，此刻简直像是浮在水面上在荷花中穿梭。 这是昨天就排练好的，无论观众有多震惊，戏班子的演戏一定要如平常般平稳。 方能衬托出这芙蕖盛宴的仙境。 果不其然，连见多识广的牛知府也不由得叹服。 “太……太绝了这个。”无论满花楼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这种盛景，确实也只能看一次。 即使是世代生活在淮乡的人，也不曾见过一池荷花在一瞬间绽放的盛景啊！ “天佑我朝啊！这是祥瑞之兆！” 都到了这个时候，牛知府还不枉拱手向东方，给天子贺喜。 真是把老本行干到了极致啊！ 所有人，都在这清风吹来的徐徐荷香中沉醉……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还在水里吐泡泡的钱公子。 他一浮上头来，就被郑家妈妈用竹竿子戳了下去。 一露头就戳，仿佛打地鼠一样。 她做的非常专心和细致，甚至连这满池的荷花盛开，也没看上一眼。 炉火之心入水之后，这池中的水有了热量，倒是不那么阴冷了 只是这冷热交替，钱公子的身子骨可就受不起了。 这些年声色犬马，早就掏空了这公子的身子，一下子被冷水激了，又被温水泡着。 肚子里外冷热交替，立时就打起了寒颤。 本来如果是普通的水面，手蹬脚刨尚能维持住呼吸，可这荷塘里面的荷花根茎忽然生长起来，限制住他的动作。 “你这种人，我看是死有余辜！” 她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来，手中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最终，还是颤抖着扔下了竹篙。 还是……不忍。 此时只听扑通一声，一个身影跃进了荷塘。 “连生？” 虽然那人跳跃的动作快得很，仿若一条银鱼入水，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人是鬼。 可自己的孩子哪怕看不见脸，只凭感觉也能认出来。 连生还是那身破旧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游到钱公子身边，潜下水去，轻松的就解开了他身边缠绕的荷花枝叶。 他像拖一口死猪一样把钱公子拖上了船。 此时的钱公子肚子已经胀得跟小水缸那么大，口鼻之中都流出了水。 还在不断的翻白眼抽搐。 “妈！这怎么办呢？”连声的一声呼唤，把郑老太从震惊中叫醒。 一家三口忙碌了一整夜和一个白天，接完了所有的客人。 连生正待招呼母亲休息一会儿，却发现母亲的小船不见了。 他一路打听寻找，却在这前朝行宫过去的门口看见几个钱家下人。 他认识这群人，更是不愿上前。 正欲躲开的时候，听见他们议论，钱公子自己上了一搜船，不让他们跟着，和手下吹嘘说要去戏台附近，近距离找冯美人儿“一亲芳泽”。 连生大惊失色，这荷塘虽然很大，可因着废弃很久，并没有渔家往这边来。 偌大的水面上，只有他们三条船啊！ 母亲有多恨钱公子，他是知道的。 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打了一个哆嗦，顾不得其他，撑起自己的小船，飞快的往戏台的方向划过来。 就在那芙蕖盛宴的同一时刻，他远远的看见自己娘亲把钱公子踹下了船。 他只能应尽全身力气和毕生所学，在这丛生的荷花中准确的把船停到了附近。 然后一跃而下，救起了钱公子。 “把人扣在船帮子上，让他把水都吐出来！只要能吐出来，就还能活！”郑老太经验丰富的说道。 二人忙把仰躺着的钱公子弄成趴着的姿势，鼓胀的肚子压在船帮子上，郑连生在他身后不停的给他捶背。 “哕……” 忙活了半天，都要伸腿瞪眼的钱公子终于把水都吐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呢……”连生一脸愁容。 倒是郑老太比较淡定，附身下去探了探钱公子的鼻息。 “没死。”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你这孽障，这时候来干什么！”郑老太撑着竹篙，载着钱公子缓缓驶离戏台。 郑连生也是如此一般的动作，两条船一大一小，并肩而行。 “娘……”郑连生这声音一出，仿佛还是跟母亲撒娇的稚童。 “这天杀的家伙，留在世上也是祸害！”郑老太没好气的说着。 “娘说得对，娘说的都对。”郑连生垂下眼帘，说道：“我知道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可是娘，他好歹也是条人命啊……再说，娘这一辈子都与人为善，为了他吃牢饭，不值得。” “娘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郑老太抬起竹篙轻轻点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大腿，嗔怪道。 连生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起来。 “娘不会要他性命的。”郑老太叹了口气，其实刚刚如果不是连生抢先一步，她也准备把那口死猪拖上船的。 无论是水性还是水中救人的经验，郑老太比连生不知丰富了多少。 她自然知道什么时候、什么状态去救人，才不会伤到那家伙的性命。 第168章 顿悟 第168章 顿悟 “可是、可是刚才看到娘的样子，我以为……” “我确实是恨不得弄死这个混蛋！”郑老太白了她儿子一眼，自己儿子虽然笨，可还是心疼。 “但是……为娘到最后的时候，觉得还是下不去手。”郑老太叹气，“这人呢，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穷也好，富也好，一身病也罢，一身债也罢，只要能活着，爹娘才能活得下去。” 她这话说的恳切，或许最后关头，她还是想起了钱公子的父母。 郑连生低头，他知道娘亲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娘，我知道错了。”他说道，“我不该妄想富人的生活，儿子已经得到教训了。” “不是不该想，是不该走捷径。”郑老太满脸的皱纹也无法掩盖那双炯如灯火般的眼睛。 “你爷爷当年穷的连条裤子都穿不上，好几个兄弟挤一条渔船，整日饿肚子。” “到了你爹这一辈，不但有了自己的渔船，还能不寅吃卯粮，有点富裕，还能给你买衣服和吃食，还能想着攒钱去买房子。” “小生子，你好好想想，娘说的在理不？” “你以为认识了什么公子，什么少爷的，就能带你赚钱致富？他们花的钱，还是那父辈赚的呢！” 郑连生看着娘亲坚定的眼神，茅塞顿开。 他一直以为是娘亲和爹不够聪明，才是家里一直穷的原因。 原来娘亲看得比自己远的多，也犀利的多。 只是父母都明白，只有靠自己的双手积攒的财富，才是真正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 “咱们恩人在前边呢。”郑老太提醒着儿子，却见小玖正在前方柳树后面向他们挥手。 “啊，是小九姐。”连生现在喊小玖姐姐，已经喊的十分顺口了。 “姐，我这可怎么办呢……”连生指着船上还在打冷颤的钱公子说道。 “哎……看样子这小子也得到教训了。”小玖冲着钱公子皱了皱鼻子。 “万恶淫为首啊！”小玖喊道。 她让郑老太先回去休息，交代了连生只撑船不要说话。 不久之后，这船就回到了钱公子登船的地方，一群家丁顿时涌了过来。 “少爷！少爷！” 各人声音七吵八嚷，仿佛一堆乌鸦在聒噪。 小玖倒是非常的镇定，往船上一指。 那船实在是小，钱公子又胖又大的身体，顿时出现在所有家丁的眼中。 “我家少爷怎么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走过来，比小玖整整高出一个头。 “还说呢，你们家少爷也太不成个体统了。”小玖说着，忙让几个仆人把钱公子搬运下船。 “看你们公子哆嗦的，还不快给他换件衣裳！”一片忙乱中，也没人在乎为什么是小玖在发号施令了。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少爷抬下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呆住了。 这次走的匆忙，根本就没有给少爷带替换的衣服呀。 “这时候还管什么谁的衣服呀？赶紧给他把湿衣服换下来是正经。” 这时候，大家都看向了一位体型和钱公子差不多的仆人。 那人无奈，只得脱去了自己的粗布衣衫，只留下贴身的小衣在身上。 大家没功夫那个人的脸红和局促，只是齐心协力把钱公子身上的绫罗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这件还带着臭汗的下人衣服。 这个天气，虽然已经入秋，淮乡还是不太冷的。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仅仅是掉进水里，怎么就能把钱公子冻成这样。 “这么看起来，只要一脱掉了那身富贵的衣服，他看着跟下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啊……”小玖用手摩挲着下巴，刚一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可不敢这么说……”小玖用力从那人手下挣脱出来，一看，竟然是钱公子的小厮。 “我们家少爷最在乎这个了，你当着他面说这个，他会记仇的。” 原来这个钱公子十分在意这些方面的事情，他们家无论哪个等级的奴才，都不能穿的齐整。 不像别人家的，只要不是粗使家丁，随从们都能混一身儿主子的旧衣服穿穿。 打扮的越是粗鄙，越是能显出他这一身绫罗绸缎贵气逼人呐！ 毕竟，每一件都不下二十两白银之数啊。 “反正……他现在都听不见了。”小玖对这个规定嗤之以鼻。 她看着钱公子那身皱巴巴，浸了水的衣服，完全看不出来这衣服还值那么多的银子。 既不能保暖，又不能防寒，现在看起来还有掉色的趋势…… “啧啧，花架子。”小玖说着扭头就要走，却被钱家的下人一把拉了回来。 “往哪儿走？你们把我们公子弄成这样，让我们回去怎么交代？”一群长的奇形怪状的壮汉家丁拦了上来，把小玖和连生围堵在岸边，不许他们上船。 “小九姐，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郑连生往前一横竹篙，准备……挨揍。 小玖倒是满心的欣慰之情——这孩子终于有了担当了。 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善良之辈，自己果真没救错人。 她把郑连生的竹篙按下去，轻飘飘的走到了钱家家丁面前。 “还说，你们还敢问！你们公子什么德性，你们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看他仰慕冯老板，那么大一个少爷辛苦的翻山越岭过来，好心好意的安排他私下去见冯老板。谁知……” “谁知怎么了？”钱家家丁像听评书一样的纷纷追问道。 小玖顿时心中有数，这些下人们，也不是打心眼里在乎自己的主子嘛…… “咳咳。”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用特别吸引人的语调说道：“谁知道……冯老板来给你们公子敬酒的时候，你们少爷就对着他伸出了禄山之爪……” 众家丁：“哦？” 小玖：“只见你们家公子灌了几口美酒，那什么上脑，色眯眯的循着香气，往冯老板身上扑过去。” 众人：“哇！” “两人你来我往，你抓我逃，倒是踩的那小舟摇晃起来……咳咳，只见冯老板一个转身，钱公子脚下不稳，晃里晃荡的，一个踉跄就从船头上倒栽葱似的掉水里了……” 众人：“嗐……” 第169章 有理有据的瞎掰 第169章 有理有据的瞎掰 “还得说我们连生是好孩子。”小玖说着，回手拍了拍连生的肩膀。 正听的入神的郑连生给吓了一跳。 “是他不计前嫌，再次跳水里给你们家公子捞了上来！” “呸，怎么可能？他都恨死我们家少爷了？”钱家家丁没有听到预想中的香艳场面，颇为的失望。 这一失望，就又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要保护少爷的。 “你们不信？等着你们公子醒了亲自问问不就得了！”小玖一甩手，拧着脸说道。 “这人现在半死不活的，还不是任由你们瞎说？” “你们还好意思说这个。你们知不知道，如今冯老板可是牛知府跟前红人啊？”小玖抱着膀子冷笑两声，搬出牛知府来压人。 “那又如何？”壮汉家丁一脸不屑。 “冯老板刚才红着眼睛回到戏台上，牛知府听说了经过，正在全园子找那个狂徒呢！” 郑连生听的一愣一愣的，这都哪有的事情啊！可是经过小玖声情并茂的一说，他怎么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发生过的啊？ “那便装的衙役都散开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四处找你们公子，找到了就给押入大牢。” “知道你们家有钱，可那官府的势力，水能惹得起？” “要不是连生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急着送到这边，早就落那些衙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那，那我们公子落水，你们也有责任……”家丁声音越来越小，也是知道自己家并不占理，是自己家少爷对人家动手在先，他们太知道自己家少爷什么德性了。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钱公子就是那刀下的鬼，怎么死都不冤枉。 小玖的话让他们深信不疑。 “还敢说！你们公子出来玩，带你们这么多的仆人，都是摆设吗？还让他一个人上船失足掉水里？” “那不是你让他一个人……”家丁们咕哝着，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谁说的？你们谁听见的？我可是要他带两个人添酒布菜的，是他擅作主张自己不带任何人的！说你们长的太寒碜，怕在旁伺候着他吃不下去饭……” 她话音刚落，钱家下人中就传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出气声音。 对于让这些比自己还丑的“奇人异士”来衬托自己的做法，在下人们之间也早有微词。 毕竟要不是为了口饭吃，谁也不想成为别人取笑的对象。 小玖言之凿凿，再想想少爷平时拿自己取笑的样子…… 刚刚对小玖的话仅仅相信六七分的人，倒是又相信了八九分。 “再说，你们回去要是对钱老爷和夫人说，是别人不让随从跟着，你们才没跟着少爷，导致少爷落水。” “你看看老爷和夫人会对你们什么态度！” 小玖说完收工，静静等着自己的话发酵。 果不其然，家丁们纷纷议论起来。 “对啊，如果这么说，老爷一定不会怪少爷，还会说是我们没用，说不定会辞掉我们……” “是啊是啊，夫人才不管这些事情呢，她从来觉得都是咱们没照顾好少爷。” “哼，明明是他自己头脑发昏，想要强占冯老板，这时候却让我们背锅！” “得罪了知府还想跑……” 声音闹哄哄的，连生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小玖得意的神情。 轻描淡写几句话，她这就把仇恨给传嫁了啊？ “要是老爷夫人问起来怎么办……” “自然是实话实说了！”小玖忽然振聋发聩的插了句话。 “他就是调戏冯老板然后不慎落水的呀！” 众人：“哦～～” 合情合理，而且确实如此啊！ 于是在小玖同情的目光中，家丁把钱公子趴着放在一个现场捆制而成的担架上面，给抬走了。 抬走了……走了…… 连生迷茫的看着这一切，他以为这次就算不让娘亲吃牢饭，自己也要挨钱家的一顿胖揍，最少也得打上一架…… 没想到只靠着小玖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就可以全身而退？ 那钱公子倒是比刚刚捞起来的时候清醒了一点。 一边喊着：“我要报仇……报仇……” 一边又喊着：“不要……我不要回去……” 他手下一摸公子的额头，倒是烫了起来。 这落水的人受惊，有时候就会发癔症，出现幻觉啥的。 “回家让老爷请个大夫。”钱公子贴身的小厮说道。 但心里也在思考，自己回去以后可能要换个东家了。 这个太不是玩意了！ 小玖则是和连生慢慢的划着船，穿梭在荷花当中。 “花老板说，这次的门票钱，分你一成。” “什么？”连生惊道。 他遇到小玖以后的人生也太过山车了，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没个消停。 “确实也不多……”小玖叹道，谁让人家才是出了大力气和人脉的老板呢。 “虽然用了你的荷塘，可是那戏台子、请柬什么的，还有那些人想也都是看花老板的人脉才下的帖子……” “还不多？我看见今天花老板收的银票，那么厚的一沓子……还有现银，白花花的堆在那里。”连生向往的说道。 “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也是我们家毕生，毕生都难以肖想的了啊！” 连生泪眼汪汪啊，激动的语无伦次。 “连生，能告诉姐，你为啥要救他吗？” 连生挠挠头说道：“我没多想，第一次就看见水里有个人在扑腾，就把他给救上来了。” “第二次是觉得……不能让我娘去坐牢。” “而且，虽然差点害得我家倾家荡产，但我娘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都得了个教训，我俩就算扯个直。还是我娘说的对，这好日子，是自己赚回来的，不是别人提携的。” 小玖听后，久久无言。 一时间小舟荡漾，池水清明，荷香缭绕，倒是有点大彻大悟的禅意了。 他刚要采一朵莲花放在船上，小玖却一下子把他的手打开了。 “一朵荷花就是一个莲蓬，就是一把莲子，那么贵的东西，你这败家子还要浪费？” “姐你真能说笑，这都什么月份了，天这就凉了，就你能让荷花都开了，那莲蓬也不可能打籽了啊！” “那是你没遇上我！” 第170章 天仙下凡 第170章 天仙下凡 郑连生一愣，想到自己在遇到小九之后，颇为多的奇遇。 不说别的，单说这满池的荷花在一瞬间绽放，这种事情若不是天仙下凡，恐怕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啊。 “姐，难道你其实是仙女？”他呆头呆脑的说道。 “没错，你姐我就是仙女本仙。”小玖挺起胸脯，无比确信的说道。 起码……一年之前还是。 她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反倒让郑连生觉得，她就是在开玩笑。 “好好好，我姐就是仙女下凡。”他笑着，转头继续专注地划着竹篙。 “你怎么还不信呢……”小玖叹气，明明自己说的是瞎话，人们总确信不疑，说实话的时候，却连个傻小子都不信。 小玖坐在船舷之上，把手伸进了水中，蜻蜓点水的撩起了一点池水。 “姐，这水凉呢，小心手。”连生好意提醒。 小玖扬起一捧水，向连生身上泼去。 “你这傻小子，刚才都跳到水里救人了，还跟我说水凉？” “咦？”郑连生这才发现，原本阴冷冰寒的池水，现在倒是有了几分温热。 刚才救人的时候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在乎水温的情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忙放下手里的篙子，伸手去试池水的温度。 “不可能啊，我之前来打扫的时候，这水还很冰冷，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那么着急的跳下去救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小玖则是嘻嘻偷笑。 “这……这个温度能持续多久呢？”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直。”小玖笑嘻嘻的回答道。 “神……什么？怎么可能！”连生呆住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 “要是真能一直这样的话……”他悠然神往的说道。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嘛！你想到了对不对？”小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是不是后悔跟我签的契书了？” “咱们可是白纸黑字的写明白了，这荷塘里面的莲子和藕，可是每年都要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的。” “你可不能反悔！” 前几天刚刚听说郑连生买了一个不会产出莲子和莲藕的荷塘，是注定赔本的产业的时候，小玖就心里有了计较。 也和郑连生说好了，自己帮他还印子钱，而这个荷塘里面每年产出的莲子和莲藕，她都要分一半走。 当时连生以为小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这个荷塘在淮乡这边也有百十来年了，里面从未产出过一粒莲子，也没成熟过一根藕带。 可小玖却十分认真，连生同意之后，当即就去找了保人写了契书，两人还按了指印。 之后她才在淮乡大集上大展手艺，做新奇的炸荷花，然后才引出了后来的那一些列事情。 因着这些事情，现在小玖和郑连生名声大作，再不是个无名之辈了。 “这个荷塘，一年四季都会是这个温度。只要播种下莲子，就会长出荷花，然后再结出莲子，收获莲藕……”小玖笑眯眯的挂上招牌笑容，心里面算计着自己的收益。 “莲芯可以入药，莲子可以做粥，藕更是北方稀缺的菜蔬，更不用说还能做成藕粉……” “更别说那些荷叶，晒干带回去卖给北方的肉铺包肉、包米、做荷包鸡……虽然都是很小的钱，但是积少成多，肯定不会赔本。” 就像当时她灵机一动当卖烫伤药，回去一算，没想到竟然还赚了不少的钱呢。 看来决不能小看那些蝇头小利！小玖内心暗暗握拳。 她听连生说完投资失败的事情之后，就打起了这片荷塘的主意。一旦这荷塘能产出收成，吕掌柜委托的采购南方菜蔬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成了无本的买卖，简直是坐收银子。 她提前看过这个荷塘，荷花是前朝宫廷的耐寒品种，实际上比淮乡市场上的强了不知道多少。一旦要是能结出莲子，必定质量非常高，藕也会更美味。 现在只是因为池水的温度不够，荷花才只能观赏而不能实用。只要给了池水足够的温度……那莲子和藕，不还是手到擒来吗！ 正常情况下，只要能引来一股温泉，自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淮乡这里虽然水系丰沛，可地势平坦，离温泉很远。 总不能把这一荷塘的水都烧热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小玖看着当时还戴在手腕上的炉火之心，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 炉火之心这个东西，经过铁匠炉子的高温火烧，又熔炼了那些被锻造而成的铁器之精魄，一半是个物件，一半也有了自己的灵力。 拥有能够改变温度的能力，它可以护着小玖在油锅里随意伸手来去，也可以让整个池塘的阴冷之气中和。 就像武器一般，能伤人，也能护身。 而且她也看过那个前朝旧行宫的地势，端的是个藏风纳水的宝地。 只是现在龙脉移位，朝代更替，不似过去那样辉煌了。 可对于炉火之心这样的东西，倒恰好是个修炼的好去处。 最主要的是那东西已经被她驯服了，让它去湖里，也并不会觉得委屈。 哈哈哈哈哈，小玖的内心回荡着的全是得意的笑声。 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我看文人都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对荷花大加夸赞，可我还是觉得，能当饭吃的东西，才是真的值得夸赞的东西呢！”她得意洋洋的夸耀着，眼前一片光明的“钱途”，看来自己回乡买地扩大再生产有望啊！ 连生听的一愣一愣的，慢慢的如木偶一般转过头。 小玖警惕的看着他，说道“怎么了？你后悔了？我可跟你说，后悔也晚了，你已经签了契书，咱们就得对半分了！” “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家，要有钱了？”连生一把扔了手中的竹篙，激动的眼角都是泪水，冲着遍布荷花的水面喊道：“我家要有钱了！我家能买盖房子了！我爹娘终于不用睡在船上了！” “姐，你真是天仙下凡啊！”说完，他激动的回头，看着自己这个认来的干姐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少年，终会长大。 第171章 淮乡真好 第171章 淮乡真好 小玖无聊的在炕上滚来滚去，今天是季家商队在淮乡的最后一天了。 现在冯伶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郑连生一反以往的样子，整天扎根在荷塘里面，研究怎么才能让荷塘的莲子收获的更多。 郑家老两口也在和种荷的农民学习如何照料荷塘、采摘莲子和藕。 因着炉火之心，他们家的荷塘一年四季都能有收成。 过阵子他们家的藕上市的时候，别人家的藕早已下市或者变成藕粉，到了冬天，反季节藕独家销售，最能收获人的钱包。 已经有当地好几家着名的馆子来他们家提前预定鲜藕了。 好几个名厨眼巴巴的等着他们家的荷塘呢。 无论是噱头还是真材实料的作物，郑家都占了个十足十。 加上上次“芙蕖盛宴”的宣传，这原来无人问津的旧行宫荷花池，已经被那些参与过这一胜景的人吹的跟王母娘娘的瑶池差不多了。 连花老板也和连生约好，下一茬荷花开的时候，要在那边开一场一模一样的堂会呢。 连生很惶恐的跑来问小玖，小玖则表示，荷花一齐盛开的奇景是没有了，但是在荷花丛中起舞的冯老板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让连生应下来了。 “姐，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再配上咱们家荷塘里面荷花做的什么莲子羹、荷叶茶、新鲜糯米藕，藕粉桂花糕的，更是色香味俱全的宴席啊！” “可是，可是荷花不能一齐开了啊……”他十分害怕没了这个噱头，客人就会砸了自己家招牌。 “哎，这你就不懂了，要是人人都能看，都能赶上，那还叫什么奇景啊！”小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就是要之前的人传的神乎其神，才显得他们有机缘，才显得他们能耐啊！” “啊……我说怎么传来传去，越传越夸张了，敢情这也是姐你算计好了的啊？” 小玖摇头晃脑的得意。 这市面上的谣言，已经都恨不得满天飞起来。从荷花盛开到菩萨降世，最后还有七彩祥云、七仙女下来赏荷花，和冯老板同台唱曲，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夸张的不行。 其实这些大部分，竟然都是那三等票的人放出去的消息。 这些人也就看见了个荷花，别说仙女菩萨祥云了，其实那位置连冯伶的身影都看不见。 越是这种什么都没看见的，越是敢闭眼瞎吹。 在现场而不得见的抓心挠肝，最终让这些人脑补出了绝美的场景。 以至于确实见证了的那群人，也被忽悠的认为自己确实至少看见了祥云。 事情最后发酵的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传出，“看芙蕖盛宴，能增寿十年”这种奇怪的言辞。无数人垂头顿足，恨自己没能出血买个票，也能观一下这个祥瑞，沾点福气。 有不少人来找小玖询问，可小玖只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表示天机不可泄露，福缘不可多得。 这一下自然让人们更加期待郑家荷塘里面的产物。 只是连生和父母都是老实人，经历过上次的事情，连生现在很听娘亲的话，待到藕和莲子上市，也只卖平价而已。 平淡如水，方能细水长流。 那日郑连生父母算了算，发现只要这批莲藕一卖，除去小玖的那一份，再加上之前的散碎银子，竟然已经可以在淮乡边上的的村子里，盖一所小房子了。 虽然盖不了瓦房，只能盖茅草房。 却也圆了郑家世代的美梦。 小玖和他们一家三口约定，来年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去他们家看看。 新晋的郑连生老板，总是那么爱激动。 一听说小玖明天就要回去了，简直眼泪跟不要钱一样的掉下来。 这几天的相处，他是真把小玖当了亲姐姐。 并且觉得自己还是高攀了。 小玖笑着拍他的肩膀：“咱妈咱爸都把生意交给你了，得像个大男人了，不能总哭了。” “嗯……”他摸摸眼泪说道。 “我那一份收成可记得给我留好！若是到时候我不来取，也要折合银子给我送过去，你要是给我弄赔本了，看我不把你揍的跟猪头一样。” “嗯？”郑连生惊吓之余，忘了伤感。 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小玖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偷偷的笑个不停。 小玖整理了一下这两天买的东西，觉得这一趟淮乡真是没有白走。 法宝“菜篮子”里面现在堆满了南方的各种菜蔬，什么上海青、鲜竹笋、青江菜……等等，还有大量的莲子和藕。 只是这两天没主意，竟然有不少的莲子发芽了…… 看来这荷包默认荷花是一种蔬菜。 毕竟只有蔬菜的种子，才能在这一片空间发芽。 而对于别的种子而言，只有储存的作用。 至于对于作物之外的东西……只能作为普通的荷包来用。 所以她把这次赚的银子都塞在了随身的一个小手帕里面。 无论如何，总算是完成了吕掌柜所托，采购的清单也都买起了。 这两日可真够折腾的，她伸了个懒腰，目光游移。 小玖的眼神落在了屋子的桌子上，那堆满了她买的特产。 给青丘买的笔墨纸砚，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可是花费不菲。 不过因为买的也不算名家制作，倒也承受的起。 为了感谢冷夫子对青丘的照顾，同样的东西也给冷夫子带了一整套。 只是那方石砚台，是最有名的一家所做。上面依照石头的天然纹理雕刻了一副黄山云海，端的大气上档次！ 尤其是山脚下那片隐隐的竹海，更是让小玖赞叹。 这个砚台一看就让她想起外冷内热，胸有沟壑的冷夫子。 所以即使要价非常贵，她也咬牙的买下了。 还有给李小花带的一整套谢馥香的胭脂，给招娣带的配色素雅却在领角绣了丝线花朵的衣服。 还有给赵家老两口带的藕粉和糕点，给赵大海带的麻糖酥糖等等东西…… 一个大男人，怎么跟孩子似的，喜欢吃糖呢。 小玖把一块枣泥梅花糕放进嘴里，内心吐槽道，自己完全想象不出大海哥吃麻糖的样子。 可是这个枣泥梅花糕，也太好吃了！ 淮乡真是个好地方，自己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呢。 第172章 淮乡鬼市 第172章 淮乡鬼市 小玖看着一堆的礼物，想起了孟炉村那个像山一样的少年。 她原本在集市上看好了一块玉佩，想买下来回去送给他。 可兜兜转转的，总觉得还是不够好。 虽然季兰生戴着玉佩挺好看的，也风度翩翩，潇洒英俊的。她也咨询了不少人的意见，这些人都觉得玉佩不错。 君子如玉嘛，送男人玉佩绝对是正确选择！ 赵大山也生的挺英俊的，戴上应该也不输季家小少爷，可她还是觉得不够合适。 但是在淮乡的日子也只剩下今天一天了，明天季家商队可就要踏上回去的路程了。 更何况小玖算了算，家里面的稻子也快要熟了，不能再在外面游荡了。 所以今儿她又抓紧时间出来逛了逛，如果再遇不到什么心仪的物件，也就只能买那块玉佩回去了。 都怪赵大山这根木头！也没说要自己给他带什么东西，这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东西适合他。 越是在乎一个人，越是不敢对那人的喜好下定论。 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小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已经陷得越来越深了呢。 这集市上什么都有，小玖一边吃着好吃的“小蜜蜂”，一边随意逛着。 “小蜜蜂”是一种糖粘花生，因为长得小又特别甜，很受姑娘孩子的欢迎。 小玖吃的开心，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之前从未走过的区域。 这淮乡大集，铺开了好几里地，其中又分了很多岔路，不同的买卖在不同的地方。 如果不是金掌柜手下的伙计是轻车熟路的老手，小玖也不能那么快都采购齐了自己所想要买的东西。 这次伙计们都在季家行会打包货物，自己倒是可以信马由缰的乱逛。 这片区域……之前完全没来过啊？ 小玖好奇的看着路边的摊子，此时已经日暮天黑，这些摊子怎么好像是刚刚出来的样子？ “夜市吗？”她想着，可是这里离十美楼那条繁华的街道已经非常远了，她举目望去，这里也并不像那条街上一样，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 甚至连一盏灯笼也没看见。 地方又偏，光线又暗淡，等会儿太阳完全下山了的话，这里岂不是要乌漆墨黑的做买卖？ 什么生意这么奇怪…… 正想着，却见附近的摊主没人都掏出了一个幽幽盈盈的石头，发着清冷的蓝光，放在自己的摊位之上。 这东西怎么看都有点眼熟啊…… 小玖顿时想了起来，很久之前刚来到人间界的时候，青丘领自己去山中精怪的鬼市上当大忽悠赚点发家的资本的时候，那边也是这样的光线。 只是那山中鬼市上的蓝光特别的多，聚集在一起，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妖精鬼怪不停的穿梭在集市上，热闹的很呐。 而这里虽然摊子不少，可人却不多，偶尔有一两位客人走过来蹲下，拿起那摊子上的矿石照亮，仔细看着要选的东西。 然后和摊主低语，口中都是一些小玖听不懂的话。 小玖非常纳闷，按说如果双方说的是某种地方的方言，她听不懂也就算了，可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出来，只是组合在一起，她却一个字都不懂。 秋天太阳落山的速度非常快，小玖仅是在这个奇怪的市场边上犹豫了一会儿，天，竟然就黑了下来。 更为奇怪的是，她回头看来时的路，刚刚明明有各色的小摊子一路延伸到这里来的，可是天一黑，竟然一个摊子也看不见了。 只有前方那些蓝莹莹的矿石，还能发出一点的光亮。 “前两天逛夜市，感觉也没这么黑啊……”小玖暗自思忖，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前两天她都是在十美楼那条花街灯如昼的地方逛街，还是因为根本就没注意这淮乡的夜幕有多黑，才不知不觉踏入此地的。 后方，是沉沉无边的黑幕，仿若要将人吞噬，前方，一排幽蓝色的小摊子，似鬼影幢幢，又有着无比的诱惑力，脑子好像成了一碗浆糊，思考不得，这让她不由得向前迈了几步。 突然，她腕子上一紧，被人抓住了手臂。 小玖一个激灵，脑子从昏沉中猛然醒来，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 “不要命了！”沙哑的声音从黑色的蒙面巾里面传来，“鬼市也敢乱闯！” 后面那人一身黑衣，仿佛已经隐没在这夜色之中。 这不是那个二流杀手，白守的声音吗？ 小玖愣了半天，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在盘旋，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是只有夜行衣一身衣服吗？” 白守根本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能问出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时间只得闭紧嘴巴，无语应对。 不一会儿，小玖反应过来了，看了看他。因着这个黄脸的中年男人又用黑布把自己蒙了个严实，只留下两个眼睛在外面，她也不知道这人被自己划伤的伤口好了没有。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事。 “这地方怎么会是鬼市呢？摊主不都是人吗？”小玖顿时露出了好学的表情，不知道就要不耻下问，是她的优良品德。 “你有那种剑，却不知道鬼市？”此时轮到白守大吃一惊。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小玖心想，自己逛的那山中鬼市，不仅真的有鬼怪，还比这热闹多了呢。 白守看着她，倒也觉得奇怪。 “你没有什么不适吗？”他问道。 “刚才好像有点昏头涨脑的，你一拉我，我就完全清醒了。”她如实回答道，“这鬼市到底是干嘛的啊？” “你这小丫头，倒确实……不愧是毒学传家的。”白守所问非所答，嘀咕了一句。 小玖这才想起来上次跟这个二流杀手撒的谎，她闭眼睛瞎编自己是用毒世家的高手，此时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赶紧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还有这茬人设，等会儿可别说错话露馅了。 “那蓝色的矿石，里面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气味，普通人一旦靠近，就会被摊主的话语慢慢引导，花大钱买一些没用的西贝货回去。” “可是如果常年累月的和那种矿石接触，反倒是能生出抵抗力。” 第173章 想要买弓 第173章 想要买弓 小玖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买卖什么的地方啊，怎么还能公然用致幻剂来欺骗顾客？衙门也不管管吗！ 哎？这东西和之前山中鬼市那种灯是一个东西吗？ 不过如果是一样的话，那么也就难怪对自己没有反应了……她可能上次一次就接触过量了，不过当时因为有众多妖怪的妖气护着，倒也没什么反应。 现在想想，自己若不是见多识广的小玖，这具身体还是原来的辛小九，可能真的是遭不住幻觉诱惑的。 当然，小玖是不会承认自己还要感谢身后救了她的白守的。因为如果承认了，那自己用毒高手的人设就要露出破绽了！ 她稳了稳心神，问道：“那里面卖什么的？明明摊主和顾客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知道，可是合起来我怎么都听不懂” 白守听后，那双眼睛露出惊惧的神色：“你在这里，就能听见他们对话？” 小玖点点头，她现在五感超常，确实是事实。 白守打量着她，觉得这小丫头越来越深不可测，也不知多深的内力，才能练就这种“千里听音”，可看她的样子，却又确实不是什么老江湖。 连淮乡大集的鬼市都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沉声说道：“那是鬼市的切口，不懂切口的，摊主西贝货都不会卖给你。” “有钱不赚，这群商人内心变态啊！”小玖仰天长叹。 “他们……赚一单，可能要抵过一般人一年的收益。”白守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嘲讽。 小玖不解，直接了当的问道：“说，里面到底卖什么的？” “土中之物，山中之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白日不可见，只乘夜色走。” 小玖想了想，终于悟出了其中道理。 她差点就想脱口而出，你们人类真是矫情！ 不就是过去那些王侯将相墓里面的东西嘛，整的这么鬼鬼祟祟的。 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要跟阎王爷走私人口呢！ 小玖翻了个白眼，直着就走了进去。 “哎，怎么说了你还要进去啊？”白守急了，想要拦住小玖。 小玖倒是无所谓，她在灵山界呆久了，对于这种已经没了灵魂的东西，一点都不畏惧，也不忌讳。 足够长的寿命让她觉得，人类对待一副枯骨要比活人尊重，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玖反手一把抓住白守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听不懂切口，那个……那个白刺客，你赶紧来帮我翻译翻译。” 白守：“我怎么感觉遇到你就没好事呢……” 小玖就这样推着白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人间的鬼市。 她看着那些摊位上的东西，觉得不过都是些破烂而已，甚至有时候白守也会眼神放光，她看过去，也觉得不过是些没处放的大青铜鼎、青铜剑、陶瓷碗瓶子什么的。 煮肉自己都怕中毒，那些有着精美雕花的剑也并不如铁器锋利，一堆没用的瓶瓶罐罐，自己拿家去还嫌弃占地方呢。 旁边有些客人正在说着她听不懂的切口，不过小玖但看神情，也觉得是在讲价而已。 整那么神秘干啥！ 倒是看到两幅字画，确实好看，只是她在这东西上面兴致缺缺，还不如对糕点感兴趣，就又往前走去。 看着这些如若是真的，那么在外面动辄都能引发一场轰动的物件，小玖倒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白守看着她的神情，感觉自己更是没有看错人，这小丫头果然出身世家，这些凡品，她都看不上。 “咦……”小玖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停在一个相当不起眼的摊子之前，那摊子甚至连照明矿石都是蹭边上的摊主的。 非常小，小到只有一两件商品。 “这是什么……”小玖蹲下去，正欲拿起那件东西详细看。 “咳咳”白守咳嗽了两声，她抬头看了看那人的眼神。 哦哦！明白了。 小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垫着手，把摊子上的那样东西拿了起来。 她也是依样画葫芦，刚刚看着不少的客人都是这么拿的，可能是怕脏……毕竟这些东西一个个上面都布满灰尘，嫌弃的很。 白守并不是这个意思，墓中之物多有阴毒或者尸毒，经常摸一下就会起一手红疹子。他只是想看一下这个小姑娘有没有什么特殊解毒的方式罢了…… 小玖拿起那东西，仔细端详着，然后用手捅了捅白守。 “这应该是……一把弓对么？” 白守崩溃，这东西看着就像一根弯曲的铁管似的，连弦都没有，怎么看也不是一把弓箭啊！ 谁知，那摊主倒是猛地抬头看向小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脱口而出一串切口。 小玖：“呃……我不会切口，白守，你去帮我翻译。” 白守无奈，只得去帮她询问了一番。 对于这个不会切口的小姑娘却能认出这东西，摊主也十分的震惊。不过在这鬼市之上，遇到什么人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不可以追问对方的身份和来历，这也是淮乡鬼市一直以来游离于律法之外却不被深究的原因。 小玖百无聊赖的等着双方说完，这才听白守跟她说道：“这确实是一把弓箭……不过摊主说的也太夸张了，他说这是后羿用过的，在一个深山古墓里挖到的。开口就要一千两银子，说虽然不上射日那把，但也是后羿平常用来打猎的，只是没人能拉动。” 说着他呸了一口：“弓弦都没有，拉不拉动的能有什么用？再说，这弓长得这么奇怪……怎么可能有人会用啊？” “一千两银子，他想的也太美了！” “那你最后还价没有？”小玖平淡的问道。 “你还真要买啊？”白守都快吐血了，他真是看不透身边的这位小姑奶奶啊！ 小玖慢慢把手伸进了荷包里，掏了半天，掏出那一把金豆子。 之前虽然在冷夫子仆人那用掉一个，可后来被李小花连吓唬带骗的又拿了回来。这些金豆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都在她的手心静静的躺着。 她也懒得再和摊主盘道，半晌之后，只听摊主说了一句大家都能听懂，并不是切口的话。 “成交！” 第174章 回乡 第174章 回乡 “你拿的那是什么金子？那么点，竟然值一千两银子？”白守跟着小玖从鬼市往回走去。 小玖则是心满意足的看着手里的弓和十根箭簇。 这些东西看着平平无奇，上面也没有什么锈蚀，也没有精美的花纹，只是厚厚的覆盖了一层的灰土。白守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稀奇的。 虽说淮乡鬼市上的东西都大有来历，但是也是充斥着西贝货的，这玩意……就怎么看怎么是做失败了的赝品。 “啊？你说那些金豆子啊？反正我在别的地方也花不出去……”小玖说道，那东西上面带着墓土的气息，她在家想尽了方法也没有去掉。 没想到哪里都嫌弃的尸臭，倒在这里成了很受欢迎的硬通货。 她并不知道那些金豆子真正的来历，无非就是哪个墓里罢了。无论人间界给这些东西附加了多少珍稀的形容词，她也觉得只是花不出去的废物罢了。 那摊主还觉得自己赚大发了……真是，小玖摇摇头，拎不清啊。 那弓虽然怎么看都像个铁管子，可她用手指用力在那铁管的凹陷处搓了搓，那下面的暗纹通过她那超常的触感，传导了过来。 那下面，是一片麒麟羽的形状。 小玖刚刚虽然垫着一块手帕，却也摸了出来。 看到这把弓的第一眼，她就仿佛心有所感，待到真的上手抚摸，她才确定了这东西真的不凡。 就……这东西并不似是人间界能打造出来的感觉。 熟悉又陌生。 淮乡鬼市的人觉得这些什么锈蚀和灰尘都是东西是老物的证据，从不敢用力搓掉清理出来，生怕要是清理掉，就卖不上个好价钱。这家摊主更是自认为挖到珍宝，可多日无人问津，又没人相信这是弓，到最后甚至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倒是让小玖捡了个大宝贝。 她一下子想到赵大山那日徒手撕裂狼的样子，想起他身上燃烧的麒麟羽，这事情世间怕也没几人知道。 或许连赵大山本人也不知道。 这东西说不定跟他有什么渊源呢，小玖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回了集市的主街道。 “我说白守，你怎么……”小玖忽然想起，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出现在自己身后呢？ 她向后寻找着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却捞了一把空。 “咦？人呢？”小玖环顾四周，哪还有一身黑衣的人影啊。 那个二流刺客又不见了影子。 “来无影去无踪的。”小玖纳闷不已，继而想到，也不知道季兰生有没有受到自己的飞鸽传书。 第二天五更刚过，鸡鸣之后，金掌柜就精神抖擞的领着整个商队启程返航。 这次他们采购了很多东西，甚至采购了不少年节的必需品，价格也都不错，想来到年底之前，能卖个好价钱。 小玖站在季家行会的门口，觉得这里虽然进出森严，又十分麻烦。 可是床还是很舒服啊！ 她甚至和金掌柜定了同样的铺盖，准备回去铺到自己家的土炕上。 这被金掌柜善意的劝回了……这地方的被褥并不适合干燥的北方，买回去也是浪费。 小玖只得伤心的和自己屋子里的木床告别。 回来的时候，马车基本上都装满了货物，大部分的伙计都要徒步跟随马车，不能像来的时候那么悠闲了。 小玖这次倒是赚了不少的银子，财大气粗的租了一辆单独的马车，把自己采购的东西、放着短剑的包袱都放在了里面。 因着她是自己花的银子，金掌柜也嘱咐了商队的人，这马车是辛姑娘自己的，季家伙计不可以因为辛苦就偷懒坐人家的车。 小玖倒是无所谓，她很大方的表示只要肯平摊车费，谁来坐车都无所谓。 金掌柜听后一个趔趄，他深刻的觉得，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才是个真正经商的料子。 马车还是那么高，小玖费力的爬上了马车，屁股还没坐稳，就看见金掌柜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这两日他好像胖了点，可能是因为淮乡的食物更合他这个南方人的胃口。 于是看起来更像一个肉球了…… 小玖忙又跳下车，问金掌柜怎么还亲自来了？他们这个商队从头到尾还是很长的，金掌柜跑这一趟也是有点气喘吁吁的。 他倒是没有多话，把一根小竹筒塞在小玖手掌里，又费劲儿的跑回了自己的马车。 小玖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筒，眉间豁然开朗。 这应该是飞鸽传书的竹筒！ 竹筒打开，往外一倒，果然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隽秀的笔迹，用蝇头小楷写着两个字：“谢谢”。 就这？还用特意写个飞鸽传书吗？小玖纳闷不已。不过也把这字条放进了荷包里。 季兰生……你到底知道了没有啊，一定要小心啊！ 她在马车上望着越退越远的淮乡城，出神的想着。 小玖并不知道，季家小少爷亲笔所书的这两个字，在银花城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小玖，满心的都是急切，她出来这么久，终于又能回到孟炉村那个温馨而热闹的家了。 这次出行，也找到了长期供货的地方，只要郑家好好经营，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决计不会那么艰难了。 如果房子也盖好了，那就更是完美了…… 在这种美梦之中，小玖踏上了归程。 商队回去的路程比来的要长一些，因着怕山匪强盗，山队回去基本上要走大路，不像来时那样敢抄小道，只是大家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了，所以来回的脚程倒是没差多少。 将新鲜的南方菜蔬交给吕掌柜之后，吕掌柜恨不得跪下了给小玖磕头。前几日凭着独特的南方鲜藕，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后面几日那些藕用光了，还是有很多客人来这里预定。 小玖到底能不能买回新鲜的菜蔬，也是他无奈之下的孤注一掷，那些用于采购的定金，还是他自己的家底呢！ 这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可以做菜的原料，当然是激动了！甚至连他家会做南方菜系的大厨也频频点头，称赞东西着实新鲜。 只是没人知道，这是马车快到地方的时候，小玖才从“菜篮子”里面掏出的菜蔬，跟她那个什么家传秘法，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175章 山崖 第175章 山崖 忙活完外面的事情，算完账拿到报酬，小玖一刻也没停，径直的往孟炉村赶去。 这架马车质量要比青川镇的好不少，这匹马也比过去那噘嘴的骡子跑的快多了。 原本要半日的路程，也缩短了很多。 北方黑天早，山里就更早。等她到了村口，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去时两个人，回来却只有自己了。小玖甩了甩头，把那一丝伤感赶出了心底。 她一件件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运了下来，谢过车夫，大包小裹的就要往租的房子里走去。 边走还边喊：“青丘、李小花、招娣！我回来了，赶紧出来帮忙拿东西啊！” 可惜并没有回应。 “这几个家伙，我出去几天，难道就变得这么懒了？”小玖心里想着，却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就算是李小花和青丘那俩懒蛋没反应，招娣这个有活总是抢着干的，怎么可能出来呢？ 还有，这村子是不是有点太黑了？虽然孟炉村人穷，晚上很少点油灯，但也总有一两家会点灯，像是吴老二家和里正家，总是会点一盏豆苗小灯，留给女人做针线活计。 而且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呢……那些周围农家琐碎的低语，丈夫打老婆的声音，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声音，怎么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了？ 不，不太对啊！ 小玖一个激灵，攥紧手里的东西，跑到了自家租房的地方。 她一脚踏进院子，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院子里的水缸满满的水，还晾晒着几件衣服，灶里的火虽然已经熄了，但从炉灰的余温来看，应该是招娣已经做了晚饭。 碗柜里面放好了已经刷干净的碗筷，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和招娣来了之后的每个日子并无二样。 小玖又喊了一遍人，依旧无人应答。 她又去隔壁的周婶子家敲了敲，确也没有人回应。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村子最后面的那个角落，看到了自家翻盖的新房。 一走进院门，她就停下了。 房子已经快要完工了，无论是木工还是瓦工，都可谓这村里的最高配置。 高高的青砖墙内，一进三出两厢房，红砖的墙青色的瓦片顶，还有那稳稳当当的梁柱，都是往那结实耐用的方面做的，得小玖的心。 正屋和厢房里面的炕也盘好了，可惜冯伶那间是浪费了…… “小九，小九！”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 “胡青丘我看你又皮痒痒了，这么没大没小的！”小玖开着玩笑向墙上看去，不料却没有青丘的影子。 一个鼻涕拉下的小脏孩子挂在墙头那边，神情紧急的说道：“我不是青丘，你是辛小九？” 天色太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小玖只得走过去到跟前，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招娣有过婚约的小屁孩李生根。 虽说李老三和他媳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招娣说过，李生根这孩子倒是挺心善的。 虽然喊着招娣“媳妇儿”，实际上是把她当姐姐一样看的。 而且这孩子和青丘也是玩伴，小玖看着他从墙上溜下来，伸手就刮了一下他脏兮兮的鼻子。 “你咋能叫我小玖呢，怎么也得和青丘一样叫我姐呀。” 李生根提提裤子，说道：“我看我媳妇平时这么叫你。” 小玖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正色说道：“我可跟你说过好多回了，招娣卖身契都烧了，不是你家人了。以后不许叫她媳妇，叫姐知道吗？” “知道了。可是，可是我姐就要死了，叫什么有关系吗……”李生根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什么？你说什么？”小玖一把拽起了李生根，厉声问道。 “你说招娣要死了？为啥啊！还有这村里的人呢？” 李生根被小玖吓得一顿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呜呜呜……招娣和孟来，被押到山崖那边了，说是，要让他们跳崖……” “村里人都去看了，我害怕，偷偷跑回来的……” 小玖一惊之下，满头大汗，李生根也说不明白个前因后果，一边哭一边说话的，语句都听不清楚。 她赶忙从兜里拿出前几天吃剩下的糖块，塞在小屁孩手里安慰着他。 “咱等会儿再慢慢说前因后果，你先领我去那个山崖，越快越好知道吗！” “要是晚了，你姐就没命了！” 说罢，小玖就让李生根指明了方向，又怕他人小腿短耽误事情，一下子把孩子背在肩上，狂奔起来。 “那边那边，那条路！”李生根指路倒是一把好手，他们这些孩子天天混迹在山里面疯跑，倒是对路挺熟悉的，即使黑天也不耽误。 “我跟你说，要是指错路，看我揍不死你！”小玖一边咬牙狂奔一边骂道。 “放心，小九姐，这一片我们经常来玩，绝对不会错的。” 果然不多时，小玖就看见了很多火把的光亮。 乌压压一片人，几乎全村的大人孩子都到场了，人群三面包围着一片悬崖，最里面是熊熊的火光。 小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在她现在视力超常，一眼就看见了那悬崖边上五花大绑着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是孟来和招娣没错了。 还好，还好赶上了。 只是俩人面前就是树枝堆成的火堆，烧得正旺，后面则是万丈悬崖，摔下去就是个粉身碎骨！ 小玖怕惊着人群之后引起什么意外，赶紧把李生根放下，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侧面绕了过去，准备救人。 从人堆的缝隙里，她看到最前面的是里正，里正举着火把，正情绪激动的和里面的人据理力争。 和他争吵的倒不是别人，正是孟炉村最近的荣耀——铁匠赵大海！ 只见赵大海也举着火把，挡在孟里正面前，和他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 小玖望向赵大海身后，心里咯噔一下子。 赵大山站在弟弟后面，手中拿着一柄铁剑，剑锋横在人群与五花大绑的二人之间，地上也被他用剑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依旧是没有言语，可是那神情分明表示，如果敢越雷池一步，怕是剑下并不会饶人！ 第176章 死志 第176章 死志 “我说叔，叔，你别那么火大好不好？我看咱这事情应该从长计议啊……”赵大海拦着表情激动正要往前冲的孟里正，好说好商量道。 “我今儿就要大义灭亲，除了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孟里正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手指颤抖着指着那被赵家兄弟护住的两人。 “我当里正二十年了，自我爹那代起，咱们村里就没有过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儿！” “念在同宗，他俩要是从这跳下去了，我在族谱上就不给小来子除名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想扫开身边还在罗嗦的赵大海，准备直冲到后面，把招娣和孟来扔下山崖，亲手了结了这俩人，以保住孟氏宗族的清誉。 眼看着赵大海投鼠忌器，怕伤到里正这副并不年轻的身子骨，不敢对里正动手，只是用手脚抱住里正，让他不能前进。 可里正带来的孟氏宗族也不是吃干饭的，此时那些叔伯爷老，已经准备越过正在纠缠的里正和赵大海，直接把后面的两人就地正法。 正所谓的“家法”。 小玖正欲上前，却看到赵大山手中剑锋一闪，横在这群人面前。 “姓赵的你疯了，这是我们孟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姓的来管！”一旁的孟长老把手里的拐棍敲的咚咚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山子，快把剑放下！”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人们都眼神不自觉的寻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人群中的赵大伯拖着一条腿，拄着拐，被赵大婶搀扶着，冲自己儿子，严厉的说道。 听到了父亲的训斥，赵大山的头稍微低了下来，手上的剑，却一点都没有松弛。 赵大婶则是万般担忧的，看着人群中僵持的两伙人。 身为妇人，她深知名节的重要，沾了这种不光彩的事，任谁在哪里也是要被浸猪笼、点天灯的。 她并不敢挑战这种宗族权威。可是平日里和招娣打交道的时间多了，她又十分的喜欢这个勤劳却命苦的姑娘。 此时，赵大伯看劝不动儿子，又冲着里正说喊道：“我说老孟，你倒是放着两个孩子一条生路啊！他们虽然做的不对，你就让他俩离远远开村子，自生自灭不就行了？” “老赵头！我跟你说，你管不了自己儿子，就一边呆着去！我们孟家的事情轮不到组外人插嘴！”还不等里正开口，孟长老就气急败坏地跳起脚来。 在这片光秃秃都是石砬子的悬崖顶上，这孟长老倒是看不出平日的老迈来。 “不行。”惜字如金的赵大山吐出了两个字。 “大山，长辈在这里探讨事情，还轮不到你说话。”孟里正声音里的严厉大家都能听得出来。 “小九没回来，她拜托我照顾他们，我得遵守承诺。”说完，他依然保持着刚才举剑的动作，不许任何人往前跨一步。 “我哥他是死心眼儿，我说几位族长还有长老什么的，你们可别站的太往前了，小心他刀剑不长眼，万一划伤了你们，我们改日还得负荆请罪。” 赵大海在后面找补着，言外之意就是虽然日后他们哥俩得为这事儿道歉，可今天你们想过去一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对儿奸夫的，有什么可护着的，我看大山和大海你俩还是早点让开，早处置了早完事。”一个尖锐的声音冒了出来，小玖不用火光照明也能听出来。 不是李老三媳妇李氏，又能是谁呢？ 小玖这个气呀，这招娣已经花钱把卖身契赎回来了，怎么到哪儿都还有他们家的事儿呢？ 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要制止两人于死地！ 哪来那么大的仇？ 小玖看着局势现在还稳定，于是混在人群外面，想知道这俩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赵大伯正要继续活稀泥，还是希望能不伤人命的的处理此事。 宗族规矩，最是严苛，而且族里面甚至有权利将败坏氏族名誉的人处死，这是自有孟炉村就存在的规矩。 如何在全村的眼皮底下保全两人，也确实很艰难。 此时，倒是那个被捆着的人说话了，孟来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赵大伯，你里正叔，你们别费心了，是我对不起招娣，都是我的错！等下我就从这儿跳下去赎罪！” “但是，你们能不能答应我，这件事情由我一力承担，你们看在之前修水管招娣每天都帮大家忙活的份上，饶了她，放她走……” 说着他不顾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竟然双手背在后面，趴在地上磕起了头。 招娣的脸上全都是心疼的神色，她伏在地上，爬到孟来的身旁。 “不，这事也有我的错，要不是我送了酒，叔叔也不会死……” “总而言之，是我命苦……孟来，你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咱们生不能为夫妻，死了也要化作一团泥！你不用求他们，我是决计不会独活的……” 招娣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我看上去竟然闪着一种好似“幸福”的光辉。 不好！小玖察觉到这个神情，浑身都吓得一哆嗦。 她也是在淮乡那两天才见过那种神色，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已经超脱了生死，下一步就是…… “大山哥，小心他们两个！不要让他们两个掉下去！”小玖在人群后面大喊道。 经小玖一言点醒，一直僵持在人群前面的赵大山马上发现了情况。 招娣挣扎了半晌，趁人不注意已经从跪着的姿态，慢慢调整成半站着的蓄力姿势。 她正在蓄力，看意思就是要带着孟来，一同往悬崖下面撞去。 赵大山一个箭步窜过去挡住了她。 “哎呀，招娣啊！人死不能复生啊！你这么跳下去，谁也洗不清你俩的清白了……”赵大海叨叨叨的，忙上前去，帮他哥把两个人又拖得离悬崖远了一些。 “我俩本就清白，有什么好洗的？是这些人不信而已……他们不信，自有天地信我！” 招娣眼中并不见泪光，倒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那你就说错了，除了天地，还有我信你呀！” 第177章 生局 第177章 生局 小玖从人群之后走了进来。 她笑眯眯的看着周围村里的人，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暖意。 “怎么？我走了这个把月，咱们村是要上演窦娥冤吗？” “就算要唱戏，你们也应该找个合适的戏子呀！比如我家冯伶，人家现在可是淮乡文明的大红角呢！” 小玖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的话，一边走到招娣身边，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全场的人都没有料到小玖会突然出现，多少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玖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下，给招娣解开了绳子。 待她要去解孟来身上的绳子的时候，李氏忽然又发出了尖啸一样的声音。 “你算哪颗葱？管人家宗族里面的事情？你们老辛家也不过是个外户！” 李氏愤愤的说道，她脸上还有上次被李老三殴打留下的痕迹。 此时李老三也站在边上，点头赞成，恨不能马上把这个自己家过去的童养媳扔下悬崖。 自己家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 他这时候倒是忘了自己把爹卖了那回事了。 “小九……你啥时候回来的？”赵大伯惊喜的问道。 这小丫头聪敏机智，有她在，那两个人就肯定有救了！ 小玖手速飞快，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孟来的绳子。 然后她回身，施施然给里正和赵大伯认认真真施了大礼。 “小玖跟着季家商队今日才返乡，刚到村里，给各位长辈带的礼品还未来得及送去。” “小九失礼了，就在这里给各位长辈问安了。” 礼数周全的连孟长老这种斤斤计较的人都挑不出毛病。 一时间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这……一个多月不见，怎么辛家这丫头看着好像更大方懂礼了？”刘嫂子和周婶子在人群后面，窃窃私语。 “哼，真以为自己跟着商队走一趟就发达了，能乌鸦变凤凰了？还不是没人要的穷丫头一个。”吴氏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小玖听在耳朵里，却不以为意。 孟来抖开身上的绳子，冲向了招娣身边。 此时的招娣倒瘫软了下来，没了刚才的那一股子寻死的狠心，她软软的倒在孟来怀里，眼神直勾勾看着小玖。 她一见到小玖，就仿佛有了主心骨，天大的事情也就有了解决的方法。 将近一年的相处中，她也早已经把小玖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招娣早已没有了亲人，小玖和李小花她们，就是她最后的娘家人。 也是她最后的后盾。 “辛家丫头，你怎地把这这这两个伤风败俗的家伙的捆绑给解开了？”孟长老又杵着那根拐杖，来回捣鼓的说道。 这丫头刚刚给他行了大礼，又说有礼物相送，一时间太过狠毒的话语倒是难以出口了。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一大把年纪还惦记人家要送的礼品的…… “啊？孟爷爷，我不知道啊……”小玖决定先来个装傻充愣把水搅浑，毕竟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只是无论是想弄死招娣，那绝对是连想也不要想！ “我刚回村，就看见大家这么大动干戈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啊，还以为大家闹着玩唱社戏呢！” 谁家社戏这么多人上悬崖顶上来吹风啊！而且不年不节的，穷的叮当响的孟炉村哪里请得起社戏啊！ 底下村民一片腹诽，只是大家都估计礼物的情面，不肯当面指出小九这瞎编的话术。 “再说了，这地方一面是悬崖，剩下三面都被你们包围了，他俩就是插翅也难飞出这个圈子。还那么在意的绑着他俩干啥呀。” 小玖的声音亲切爽利，村民听了也连连点头。 “哼，我看你就是跟那俩玩意儿是一伙的！”李氏看着小玖竟然渐渐掌握了事情的节奏，赶紧出来指着她骂道。 “这俩人不仅勾勾搭搭，无媒私通，甚至还为了作苟且之事方便，害死了孟来他叔叔孟永顺！” “我孟家族中出了如此的祸害，是我孟氏之耻！也是我孟炉村之耻！这让我去外面的时候，在别的里正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啊！” 孟里正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恨不得把俩人即可挫骨扬灰。话里话外，都是这俩晚辈让他丢了大脸的意思。 孟永顺死了？小玖回头，用眼神询问招娣，招娣凄楚的点头，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果然是克父克母克夫的灾星……” “你给我打住，这句话不是马神婆当年编排我的吗……可还远轮不到你呢。”小玖一抬下巴，制止住了招娣。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 小玖紧了紧新买的外套，果然这北方一到深秋，晚上就冷得不得了。 “这山崖上风这么大，孟爷爷和几个族长也上了年纪了，走这么远劳累的不说，被凉风吹到了可不好。” “咱们还是一齐回村里，再从长计议？” 小玖说的恳切，急匆匆出门的几位长老爷爷激动的情绪一退却，也确实感觉到凉风往骨头缝里面钻了。 “不，今儿正好抓他们个现行！今儿他们就得给我死，好让族里清静清静！”孟里正指着招娣骂道：“不守妇道，勾引汉子，你留在这世上，就是个祸害！” 招娣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声音里都是发颤的细音：“我没有，里正，我们是清白的……”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要不是有奸情，谁家好姑娘天黑以后还要和陌生男人见面呢？”李氏扭着瘦猴一样的身板，站出来说道。 “我们真的是清白的！虽然我喜欢招娣很久了……可，可她只是怕我没饭吃，来给我送饭而已……” “且，趁天黑送饭，谁信呢！再说你们叔侄俩给他们辛家翻盖瓦房，可是一天包两餐的。白天她送饭，村里面大姑娘小婶子都看见呢，晚上还送？怕不是投怀送抱……” “闭嘴。”小玖说着，往李氏嘴里丢了一个东西。 李氏一直张着嘴骂人，此时那东西正好入口。 她心中一沉，顿时想起之前和小玖的尴尬事，赶紧把嘴里东西吐了出来。 “呸呸呸！什么鬼东西敢往老娘嘴里丢！” “可惜了，我带回来上好的软糯糖呢。” 第178章 暂缓处置 第178章 暂缓处置 小玖的话音刚落地，李氏的嘴里就回过味来了。 确实糯糯的甜甜的，刚才太紧张了，直接吐掉了。 这下她往地上看去，那糖已经滚了泥土，黑黢黢的滚在一旁，不能再吃了。 真是可惜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她家不算穷，可是最近当家的对她那是特别的抠…… 仅有的一点糖块，还要省下来给孩子。 她自己都忘了多久没吃过甜味了。 其实如果周围没有邻居，她说不定会拾起来用水洗洗，可现在当着全村，自是不能丢了面子。 于是重整旗鼓，又准备继续冷嘲热讽。 “里正都说了，这是孟氏宗族的事情，你个外姓人……的媳妇，在这插什么嘴！”小玖不屑的看着她，说道。 李氏一愣，接着脱口而出：“那高招娣，是我们家童养媳，你说没有关系？” “嗯？” 小玖嘴里发出疑惑的走到她面前，踱了两三步，打量着她。 一旁吴老二的媳妇看到这一场景十分眼熟，脸颊上条件反射的有些火辣辣的灼烧感。 “老李家的，小心点脸！”吴氏刚想明白，出声提醒。 只是怎么听都好像是在嘲讽…… 全村人都发出了不厚道的笑声。 小玖此刻沉着脸站在李氏面前，抽冷子一抬手。 “啪”，熟悉的声音让李氏和吴氏同时抚上了自己的脸。 看来小玖给吴氏留下的心理阴影是真不小…… “招娣卖身契都赎回来烧了，那天当场可就请了证人的。你再敢管她叫一声童养媳试试！”狠狠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小玖厉声道。 “你——”李氏理亏在先，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兀自絮叨不休，说全村人亲眼见证了两人夜半相会的奸情，决不可轻饶，一定要严惩之类的话。 小玖只觉得心烦意乱。 但事情还是要想办法周转的。 她躬身向孟氏宗族长老行礼，道：“各位长老，我看目前这情况……招娣和孟来都坚持他们是清白的，但仿佛没人相信。” 她深黑的眸子扫过这一片人群，内心都是叹息。 孟炉村为什么这么古老又这么贫穷，她好像知道了原因。 “他们承认了就得死，那能承认才有鬼……”李氏还待说什么风凉话，一眼瞥到小玖的眼神，被吓的霎时闭上了嘴。 这丫头走了这一趟……原来只是聪慧的眉眼间，带回了几分杀气。 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狠劲儿。 孟炉村还没人知道小玖在淮乡的举动，不然李氏当场就会被吓尿裤子。 “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想来咱们孟氏的长老们，也不会偏听一方之词。” “再说看这样子，若要强行把这俩人推下去……大山哥的武艺大家是知道的，都乡里乡亲的，伤到谁家也不好啊……” “正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咱们不如带着这两个人回宗族祠堂我，双方说个明白，也比仓促间罔顾人命要好得多。” “若这俩人真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咱们明儿就带他俩去西渭河沉猪笼，也来得及啊！” 小玖言辞恳切，神情动人，在场的人也纷纷议论，更有赵大伯和赵大婶在后面和稀泥，赞成小玖的权宜之计。 “好，这可是你说的！”孟里正一挥手，几个孟家族里的壮丁就走上前去。 赵大山仍要阻拦，倒是小玖暗地使眼色让他不要动手。 赵大山挽了个剑花，把那柄剑收在身后，又跟里正抱拳致歉。 “晚辈救人心切，往各位叔伯看在打小看我长大的情分上，莫要跟我计较。” 赵大山的武艺全村皆知，倒是没什么人敢跟他为难的。 孟来扶起地上的招娣，挡开孟氏宗族伸来的手，两个人并没有一点畏缩，松了松手脚，互相搀扶着怕，跟着里正派来的人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两人从晚饭起就没吃什么东西，又被折腾了许久。孟炉村原本就是一日两餐，此时神情一放松，自是饿的肚子打颤手脚发软。 只是二人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误，也没辱没了祖宗，自是不肯向里正和长老求饶。 只是相视而笑，那笑容里面，颇有此生得此知己的意味。 此时小玖一个箭步冲过来，握住招娣的手。 那手冰凉冰凉的，让人怜惜。 她晚上一定是送饭走的太急，连厚外衣都没披上，北方深秋夜太凉了，现在的招娣浑身哆嗦，是不是打过冷颤，这可把小玖心疼坏了。 她把新买的外套解了下来给招娣披上，然后冲她眨了眨眼。 和小玖一起住了这么久，招娣心有灵犀的把手伸到外衣宽大的袖子里。 那里面塞了几块摸起来糯糯的糕点，正是小玖路上当零食吃的。 东西不多，可此时却能解二人腹内的饥火。 小玖是让招娣找机会偷吃的意思。 可在全村人浩浩荡荡回村的路上，她看见招娣到底找了机会，把那几块糕点都塞给了孟来。 而且似乎……孟来看起来更严重一些，脚下的步伐都深一脚浅一脚，好似踩着棉花一样。 究竟是怎么了…… 回到祠堂门口，未免他们串供，孟来和招娣被分别关进了祠堂边上的两个屋子里。 小玖正想跟这里正和孟长老的脚步踏进祠堂，忽然想起这孟氏祠堂不允许女人进入的规矩。 这才止住脚步，只是随着人群往里看去…… 不少的村民，在此时都捂住了自己家娃子的眼睛。 小玖还没反应过来，那超常的视力就提点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祠堂中间，竟然放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穿的破衣烂衫，连具棺材都没有，身下只垫着一张草席。 这隔着一整个院子的距离别人看不见，小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双目血红，鼻孔和口内都有流出了紫黑色的血迹。 胡子拉碴的脸上，都是痛苦的神情。 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的样子。 细看之下，这人……不就是孟来的叔叔，孟永顺吗？ 竟然真的……真的死了啊。 小玖忽然想到刚才李氏信誓旦旦的说招娣和孟来谋害孟永顺。 原来……人真的死了啊 第179章 如何救人 第179章 如何救人 小玖脑子里面飞速的运转，想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凭良心说，以她的角度来看，并不觉得孟永顺死了是个坏事。 这人活着的时候除了酗酒就是赌博，几乎坑了孟来的前半辈子。 挺好个小瓦匠，混的吃饭都要靠招娣救济，只能吃些残羹剩饭。 这孩子要是在淮乡那种大地方，早就是万人排队的泥瓦工了。 就算是在山沟里，也不可能混的连自己的地都没有了。 小玖听说，孟来父母双亡之后，孟来一家分的地，都归了孟永顺。 如果他好好经营，现在怎么也算是个村里的富户了。 可惜还是喝光赌净了。 若不是这几年孟来拼了命去供养他，这家伙早被追债的打死八百回了。 小玖在外面看着村里那些自称是孟氏宗族的人走进去，行礼磕头的，小辈还哭上几声，说什么叔辈死的冤枉，自己来迟了什么的。 她就觉得好笑。 孟永顺活着的时候，村里面肯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给他送米送钱，嘘寒问暖了。 唯有现在被关起来那个侄子，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而这群所谓的亲戚，是要孟来死啊！ 小玖决计不会相信，孟来和招娣私通，二人设计弄死了自己的亲叔叔这种事情的。 任凭李氏她们长了一万张嘴，她都不会相信。 孟来和招娣两情相悦是不错的，一来这俩都是好孩子，二来若是想要做什么污了名节的事情……小玖想到夏夜时招娣每晚上给孟来送番薯的样子，觉得俩人若有一丝苟且，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被发现。 第三，则是最主要的呢。要是孟来觉得想娶招娣，他只要不替叔叔干活，那孟永顺个老混蛋不被饿死也被开赌场的人揍死了，还用得着下毒？ 何必费事呢…… 到底是两个孩子太善良了，也没见过人心险恶。 小玖想着自己在淮乡的遭遇，倒是觉得这一个月来，自己的想法着实变了不少。 那些坏人，不给他们切肤之痛，是决计不会被善良之人所感化的。 只有让他们付出代价，狠狠的记住这个教训，下次才不敢随意信口开河，陷害好人。 孟氏宗族规定，若有白事，女眷和外姓人只能在祠堂门口烧纸敬香，此时李氏两口子已经假惺惺的过去烧了点纸钱。 小玖挺纳闷的，这两口子一直挺抠门，怎么为了陷害招娣，肯花本钱了？ 她也随着人流走到祠堂门口，买了几挂纸钱，在火盆内焚化。 边烧她边大声的喊着：“孟永顺啊孟永顺，你一生不是喝就是赌，害了自己也害了孟来。你仔细想想，是谁没日没夜的替你干活，是谁不离不弃的照顾你，还不是你亲侄子？” “你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看侄子被冤枉？夜晚托梦，麻烦你找到真正的凶手，把他们直接带走，去阎王那边断个清明！” 她底气十足，吐字清晰，引得周围的乡邻都不住的看着她。 李氏夫妇头上，微微冒起了冷汗，为了掩饰，又赶紧在火盆前念起了往生咒。 小玖眼尖，看到了那一闪即逝的汗珠，顿时有了计较。 此时的孟长老，已经打起了呵欠。 说实话，若不是孟炉村的生活太过枯燥，很少有这种刺激的事情，他不想错过热闹，以他这把年纪早就应该去床上睡觉了。 小玖赶紧上前，对孟里正说道：“里正叔，你看这一顿折腾，几位长老确实太疲惫了，不如让他们先回家休息，咱们再辛苦辛苦，复述一下事情经过怎么样？” “也算进了孝道嘛。” “毕竟，现在招娣之前也是住在我家的人……若不清不楚的，我也难做。” 小玖的话让孟里正很是赞赏，倒是孟长老往家走的时候，一直招呼小玖，别忘了送礼物过去。 小玖内心真是白眼翻上天了，不过嘴里却是又甜又礼貌。 她从辛小九的记忆中知道，这些宗族的长老，虽然都是些老糊涂，可对于这个什么狗屁宗族来说，竟然是有着生杀大权的人。 孟来和招娣的清白，还得指望这几个老家伙给平反呢。 咬着牙答对了孟长老等人，小玖坐在祠堂边不远的那颗大槐树下面，等着里正复述当时的情况。 她轻轻一张口，竟然有白气冒了出来。 北方的秋天……怎么比南方冷这么多啊！竟然这时候就有哈气了…… 她瑟缩一下，两手搓着呵气取暖。 忽然，后背一暖，一件毛皮落在身上。 也没有那么冷……小玖回头一看，愣住了。 赵大山把一件狼皮的风帽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家……没有干净衣服。”赵大山依然少言寡语的，他的关心就是这样。 给你我所能给的最好的。 小玖看着这个如山的少年，这个月他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刚刚人命关天，她无暇去想。 现在才觉得，临走时把家里人都托付给他，是多么靠谱。 “大山哥……”小玖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和平时带着一些耍诈的意味不同。 是直通心底的欢喜。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静静地呆在槐树之下。 “你……还好？”赵大山憋了半天，最后就问出了这么一句。 能不好吗？小玖纳闷，自己这浑身的衣服都换了新的，一看就过得挺好的。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赵大山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心。 大抵是因为这次回来，她的眼神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不总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了。 这个人呐，总是能一眼望进自己心底。 小玖抖了抖那件狼皮外套，说道：“大山哥，你放心，小玖还是原来的小玖。” “就是发生挺多事儿的……等我慢慢和你说。” “眼下最重要的”，她看了看那两间分别有人把守的小屋，眼神里充满了忧愁，说道：“就是要把那两人平安救出来。” 赵大山也默默点头。 随即，小玖皱眉道：“李小花这个家伙也不知死哪去了，这边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也不露个脸啊？” 第180章 到底为何 第180章 到底为何 赵大山也皱起眉头，他确实也很久没有在村子里见过李小花了。 不过一是因为自己家的铁匠生意越来越好，二是因为他知道李小花要经常去送青丘上学堂，故而也不以为意。 倒是小玖这么一说，他才觉出来不对。 为着秋季的童生考试，青丘好像已经住在夫子家多半个月了，可从前日日闲逛的李小花，倒是不见了踪影。 小玖则是感叹，若是有李小花的妖力，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现在只能从长计议，先把俩人就下来再说了。 两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小玖耳朵一动，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赶紧往后退开两步，显得和赵大山只是偶遇而已，并不是那么亲密。 赵大山有些纳闷，却也并无多言。 不多时，里正果然走了过来。 招娣的事情已经弄得满村风雨了，自己要是再因为这些男女之事陷进去，那还怎么往出救人呐！ 小玖心里想着，抱歉的看了看赵大山。 “辛家丫头，你这是闹得哪出啊？”里正匆匆走过来，叹了口气，“我刚把孟长老还有几个叔伯送回家，才抽身过来，想知道什么，你就问。” “大山哥也想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啊，我们不如一起来讨论一下？就是里正叔要辛苦了，不能休息。”小玖讨好的把刚刚坐过的地方让给了孟里正。 孟里正哪是那么讲究的人呢，看也不看，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这顿折腾，也是把我给累坏了。山子，小九，你们也坐下来，听我说说来龙去脉。”孟里正褪去刚才激动的情绪，倒是也显得犹豫了起来。 原来，就在今天的晚饭过后，李氏踏进了里正家的大门。 “哟，他婶子，你怎么来了？”孟氏赶紧上前招呼着，两人家只隔了吴家一户，倒是也算得上近邻。只是因为前些日子李老三对他亲爹那种态度，让村里面一致认为这两口子是一点不孝顺。 虽然之前也都私下说他们虚情假意，可是这次却是眼见为实，看见他们不孝的行为。这也就让他们家在村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大部分村民都唾弃这两口子，再不肯登门交往。 里正就尤其的厌恶李老三家，远远看见李氏上门，便让自己媳妇赶紧上前把对方打发走。 孟氏为难，虽说自己也不待见这李氏，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上门就是客人，往出撵也有点不合适。 只好站在门口，尴尬的和李氏拉起家常，东拉西扯的，就不让她进屋。 最后李氏急了眼，大喊着：“里正！咱是有重要事情找你商量，不是和你家婆娘纠缠不清的！你再晚一会儿，可就不能抓个现行了！” 这句话让躲在屋子里的孟里正十分奇怪，孟炉村地处偏远，民风淳朴，一般情况下老婆子嚼舌根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 “咱们孟炉村，要出一对儿私通的野鸳鸯了！你们要是不管，咱村名声可就臭了！”李氏高喊出来，惊的孟氏赶紧去捂她的嘴。 里正也坐不住了，这林县令刚刚给他们村封了牌匾，这时候出这种丑事，无论是谁家，都是丢孟炉村的脸。 这里的人们虽然穷，却极其看重“名节”二字，若是有私通、私会、私奔之人，有辱斯文，本村村民则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好几年都不能抬起头来。 里正掀开门帘一跃而出，问道：“真有此事？” 李氏则表示，她最近吃坏了肚子，每天晚上都要去茅厕，这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现住在辛家的自家童养媳，高招娣，每日晚上都会偷偷溜出来，黑灯瞎火的拿着一个篮子，衣着单薄，去私会孟永顺的侄子孟来。 这孟来叔侄现在本就在给辛家翻新房子，孟来就住在那辛家的地基上。房子已经盖了大半，只等晚上刘木匠一走，二人就私相授受，不知廉耻…… 李氏说的绘声绘色的，继而又说道：“本来只是两个小年轻不要脸而已，虽然招娣曾经是我家童养媳，可要光是这事儿，我也不会来惊动里正您了。” “昨晚上我偷偷听到，那孟永顺舍不得孟来这头能赚钱的驴，不许孟来成亲自立门户，除非自己死了，才能娶亲。” “那孟来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亲手弄死他叔叔，招娣还娇声阻止他。” 听到这里，孟里正捋了捋胡子，说道：“这么看来，那高招娣是个好人啊？” 李氏依旧是那幅尖嘴猴腮的样子，眼睛转的要飞起来似的，继续说道：“哪是啊！接下来招娣说，为了俩人能长久的在一起，必须弄死他叔叔！只是要做的不漏痕迹……至于具体怎么做，我可就没听到了。” “那你这话不是白说吗？” “可是，咱们村都知道，那老辛家房子翻盖，辛小九除了工钱以外，一天包木匠和瓦匠两顿饭的餐食。” “这我知道，很多年轻人都挺羡慕的，想去她家帮工，可惜又没个手艺……” “这两顿饭，可一直是让招娣做好了送去的啊！您仔细想想……”李氏又尖着嗓子说道。 “啪嗒”一声，旁边孟氏的抹布从手里掉了出来。 里正一想不好，赶紧喊上几个族里的壮丁，一起去了辛家老宅那边。 他们到达的时候，却看着孟来和招娣正趴在双目圆睁的孟永顺边上，哭喊不停。 而孟永顺却靠着辛家门口的土包，没了气息。 尸体还保持着伸手去拿酒壶的动作。 里正火一下子就起来了，弑亲杀父，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名，若是到了官府里，也免不了千刀万剐的刑罚。 他赶紧叫人把二人捆了，　又喊上了族里的几个长老，准备把这件事情在村子里就解决了，免得传到外面，对孟炉村有不好的影响。 只有森严的族规，才能体现出一个宗族的正派。 原本他是打算按照族规，押送两人去西渭河浸猪笼。 可横生枝节，他们碰到了恰好从铁匠炉出来透气的赵家兄弟。 第181章 开始反击 第181章 开始反击 赵大山并不明真相，却依旧阻拦，双方人马一纠缠，全村人都跟着出来看热闹。 赵家兄弟的武艺是全村最高的，并没有哪个孟氏宗族的青年人敢上前去与之抗衡。 可村里面的人大多都怕孟来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家的声誉，非常支持里正把这伤风败俗的二人直接处决。 毕竟为了娶妻就杀死自家亲叔叔这种事情，让这些宗族，都有些胆寒。 围观的人多了，赵家兄弟也不敢真的伤了村里的父老乡亲，一番纠缠过后，倒是连着被捆的两人一起被围堵到了悬崖上面。 此时赵大山抱拳，单膝跪地：“小子无知，刚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海涵。” 孟里正也一直很欣赏赵家兄弟，尤其是赵大山，在雪荒的时候带领村里面人打猎自救，还打跑过狼群，是个不多见的仁义孩子。此时事情也过去了，自己也毫发无损，倒是没有太为难他，赶紧把孩子扶起来让在一边。 听完事情的经过，呼啸的山风穿过整个村子。 寒风吹过，披着狼皮的小玖，头上倒是冒出汗来。 里正，并不是因为想要动用私行，才想着处死招娣和孟来。相反，他是因为觉得如果把这俩人交给衙门，也不过是个更惨的境地，还不如直接在村里就动用族规。 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里正叔，咱们找过仵作，验过孟永顺的尸体吗？” 半晌，小玖就着呼啸的山风，问道。 “这还用找仵作？有证人，时间也都对的上，两人私情是事实，大家也都有见证！”里正顿时激愤地站了起来。 继而，他又叹了口说道：“况且去镇上找仵作，就不得不报官……报官了，咱村刚刚好点的名声，可咋整。” “刚刚好点？”小玖不解的看着里正，又看了看赵大山。 “这一年，咱们抗过了雪荒、时疫、山贼、蝗灾，又重新开了打铁铺，林县令对咱们村子也是夸奖不已，就等着年底，咱们村一丰收，就成为青川县治理最好的村子……” “我想着如果那样，咱们村子里的年轻人，想说媳妇，也要更容易一些……” 里正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理想，他家祖上都是里正，让村子人丁兴旺、日子富足、声名远播，也是他从年轻时代就的理想。 毕竟…… “孟炉村，太渴望荣光了。”赵大山眼睛垂了下来，有点忧伤的说着。 所以这件事情，也不能去求助林县令……小玖暗自思考，她把前前后后的线索都捋了一边。 “虽然孟永顺那个德性，我们全村人也都看得见，可是毕竟是为了个女人就害死了自己的亲叔叔，这红颜祸水，也是不能留了。”孟里正扶额，揉着太阳穴说道。 “小九啊，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招娣呢……平日也看不出来竟然是这么狠毒的女人，叔也能明白你舍不得。” “可这家法就是家法，族规就是族规……” “明日审明白了二人，还是要拉着他们去西渭河浸猪笼的，这，方能保住咱们村的名节啊！”里正苦口婆心的劝道。 小玖脑海中亮光一闪，如闪电划过夜空。 “西渭河，对，去西渭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双掌一拍，激动的跳了起来。 “嗯？”里正和赵大山不明就里，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小玖也不多解释，示意自己明白了事情经过，就等明日祠堂审讯了。 然后二人告别了里正，往家里走去。 小玖和赵大山走过一条岔路，里正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我送你回去。”赵大山指了一下小玖现在租住的房子的方向。 小玖把头摇的如拨浪鼓，反倒是拉过赵大山，趴在他耳边说道。 “大山哥，我求你办件事，能不能救出招娣他俩，就靠你了！” 赵大山看着她倒影满星河的眼睛，郑重的点了头。 “我就知道，找大山哥绝对靠谱！”小玖开心的转了个圈，把手放在了赵大山手中。 “大山哥，你现在就动身，去拜托徐大哥偷着让衙门里的仵作来一趟。” “我知道徐大哥和你私交很好，常常夸赞你的箭术，说你是个汉子。这次就说是咱们村里有个叔伯喝酒醉死了，让他请仵作来看一眼，不用报官。” “你亲自去，他不好拒绝的。” “告诉徐大哥，仵作来去的路费和伙食，还有其他补贴什么的都算我的，只要他快点到就好。” 小玖目光灼灼，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招娣他们两个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赵大山点头，转身就往官道上跑去。 这个时辰，别说马车驴车，牛车也雇不到一辆了。 完全凭他的双腿，也是确实辛苦。 小玖有点心疼，可又没有别人可以托付。 夜色沉沉，看了半天热闹的村民，也都抱着老婆孩子入睡了。 小玖叹口气，感觉自己自打来了人间界，就实在是没有睡懒觉的命。 还好，她抚摸着自己肩上的狼毛，感觉到了暖意。 还好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呢。 翌日清晨，宗族的审问就开始了。 赵大海在祠堂门口张望半天，才看见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辛小九。 “你这是起晚了吗？辛家妹子？”赵大海疑惑的问道。 小玖喘着粗气，没有搭理他。 二人一起走进了祠堂前的空地。 这地方作为孟炉村处理族内事务的场地，不知曾有多少人在上面流血流泪。 孟来和招娣被扔到了场地中间。 “跪下。”孟长老休息了一晚上，又精神抖擞的出现在祠堂门口。 他和几个同为长老的老头儿，依次排开，如同门神一般，坐在祠堂的门口两侧。 依着辈分排列，孟里正倒是坐在离门口最远的位置。 “孟来，高招娣，你们两个孽障赶紧跪下！”孟里正见二人不跪，加重了语气，厉声呵斥。 孟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先，就要跪下，倒是招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 “男儿膝下有黄金，孟来，咱们没错，不能跪。” 招娣一反平日懦弱的样子，站在了孟来身前。 ＋ 第182章 宗族审讯 第182章 宗族审讯 “反了你了！”孟里正怒拍椅子的扶手，这件事情折腾了两天，此刻这两个凶手倒是越来越理直气壮了？这成什么体统…… “我们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做出什么苟且的事情。”招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挺直腰板，扫视着仿佛高高在上的孟氏祠堂。 “咳咳，身为孟氏子孙，跪拜自己的祖宗，是理所应当之事。”孟长老自持年高，此时搬出祖宗，想压这两人一头。 孟来听见之后，神色倒是有些犹疑，毕竟他也姓孟，从小在这种环境下熏陶，一时之间觉得孟长老说的倒是也不无道理。 “哼，你们说这里面供着孟来的祖宗对么？可连孟来父母的牌位，你们都不允许放进祠堂！”招娣更加坚定的往前迈进一步，抬头看去。 “我可是听说，何止是祠堂，你们连祖坟都没让进呢！” 孟来听到后一愣，准备跪下去的姿势挺住了，双手握紧，攥成了拳头。 这是他不可言说的心痛。 平日里招娣总是温顺的低着眉眼，只因所有人都告诉她，身为女子，自要贤良淑德，绝不可以平视他人，那样会显得不够尊重懂礼。 所以即便是在孟炉村沦落到卖身当童养媳的地步，她也不曾有一丝的逾越。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昂首挺胸的面对孟炉村的宗族长老。 忽然发现，对面那些掌握着宗族内生杀大权的家伙，也不过都是一些垂垂老矣的糊涂老头罢了。 哪有自己过去想的那么有威严。 “孟来父母横死，不是寿终正寝，进祖坟，会坏了咱们孟家的风水，至于祠堂，为了子孙后代，就更不能进了。”孟长老挥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咱们古来就是这个规矩，一切都按规矩来，不会错的。” “这都不重要，咱们还是说说，你们两个是如何为了私通毒死孟永顺的事情！”他看着招娣说道。 “咦？原来孟老爷爷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对这种事情更为上心呢。” 刚刚赶到不久的小玖，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赵大海在一旁配合的笑出了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孟长老脸上一红，这种猎奇的心态，确实不符合自己年高德劭的人设。 小玖看了招娣一眼，招娣朝她点了点头。 此时李氏和几个爱嚼舌根的人已经议论起来，言语中十分不堪，几个老头倒是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我看招娣这丫头，绝对是心野了，我们家好好的童养媳不当，出去勾搭个小伙，真是天生的下贱……”李氏说着，李老三也不断点头。 招娣和孟来的感情，在小玖离开的一个月确实也是升温了不少。只是碍于孟永顺，孟来无房无地，还要照顾一个好赌的叔叔，怎么也不好开口去找人说媒。 只是天长日久，从一些细枝末节里面，村里人也都看出来两个年轻人之间是很有好感的。 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已经完全走了样子。不少人听了李氏的添油加醋，甚至觉得二人早有苟且在先，再合谋干掉孟永顺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高招娣，你二人可有私情？”孟里正当着全村的人问道，他觉得招娣平日看起来是极为胆小的一个人，又笨嘴拙舌的，如若当着全村人撒谎，肯定会破绽百出。 谁知招娣粲然一笑，忽然牙尖嘴利起来。她反问道：“什么叫私情？” “你们谁告诉我，什么样子的算私情？” 她环顾四周，这个村里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受过招娣的恩惠。 无论是做一点小活计，还是帮忙打水烧火，只要人家开口，她从不拒绝，都是温柔的帮别人做好。 村民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孟长老正了正神色，拉长声音说道：“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私会乡野，男女苟合，即是私情。” 旁边的孟来听了这话，正欲辩解。 “我喜欢孟来，有什么错吗？” 招娣这一句话如金石一般，掷地有声。 孟来猛地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招娣这个平时说话都不曾大声的姑娘。 “这……这成何体统！”几位长老纷纷表示污言秽语无法入耳。 招娣在这一片纷乱中，说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她爱怜的看着孟来，两人岁数差不多，也都早早就要担负起赡养亲人的重担，可孟来浑身的破衣烂衫，总是让她想掉眼泪。 明明自己也是历经坎坷，百般磋磨，可看见孟来啃番薯时候如饥似渴的表情，还是会觉得心痛。 “你们……你们知道孟来这些年跟着孟永顺，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小玖接过她的话，问向众人。 村民集体陷入了沉默。 其实大家隐隐约约也知道，孟来的日子不好过。虽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手艺人，可是因为那个烂赌鬼的叔叔有时候会把雇主家的砖瓦偷了卖掉，名声相当不好，所以近两年来，也没什么人肯雇叔侄俩盖房子。 俩人一直住在最偏僻的一个茅屋里面，也没什么人去看，究竟过的有多惨，似乎孟氏宗族从来没关心过一点点。 “他住的房子现在还漏雨……你们能想到吗？一个最好的瓦匠，住着漏雨的房子……连瓦片都买不起。” “而且孟来这么大个小伙子，孟永顺宁可把所有的钱都扔在赌场或者买了烂酒，也不肯给他一点吃的。”小玖叹气，这就是为什么她明知道招娣偷偷拿厨房的番薯给孟来吃，也没有戳破的原因。 她怕孟来脸面上过不去，再被孟永顺知道，讹诈上招娣，那就不好办了。 只是没料到，这种偷偷送饭救人的善举，最后竟然成为招娣和孟来私通杀亲的证据。 “雪荒过后，朝廷赈灾的时候，孟永顺仗着自己是他叔叔，把领到的赈灾粮都据为己有，一点都没给孟来。在大家已经能吃上粮食的时候，孟来是靠枯树枝劈成的锯末子才填报肚子的。” “偌大个小伙子，一天连一顿正经东西都吃不上，还是靠去给砖窑厂子扛活，才混点残羹剩饭。” “没饿死他，也算是这小子命不该绝啊。” 第183章 真情流露 第183章 真情流露 “况且他还要干瓦匠这种体力活，如果没有招娣每天救济他，孟来可能早就是一把白骨了！” 小玖话音落地，旁边来围观的村民眼里，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可是这阵子给你家盖房子，不是都包一天两餐吗……”刘大哥是个老实人，为了省下家里的口粮给自己的五个儿子，也是边干木匠活，边吃招娣送来的饭。 只是招娣做的饭也太好吃了，比自己家婆娘做的好多了。他常常找借口到没人地方吃，好偷偷省下来饭菜，拿回家给孩子们吃，自己只吃一些家里做的糠窝窝头之类的东西。 “是啊……只是这叔侄的两餐，都要他叔叔吃饱喝足了，剩下的饭，才肯给孟来。”招娣低声说着，仿佛只要叙述这件事情，就会让孟来再次受到伤害。 招娣特别后悔，平日自己为了避嫌，送了饭就回家，决计不肯多留一会儿。 可谁知道，自己每次以为叔侄俩都能吃饱的饭，却被孟永顺一个人霸占了。 他不仅吃的多，还经常偷拿菜肴出去换劣质的酒，喝的顺心还好，能给孟来留点菜饭。 喝的不顺心，直接就把剩下的粮食糟践了，也不肯给自己侄子一点儿。 原来小玖出门之后，孟永顺看辛家也没人监工，又没了这厉害的娃子，只有个温顺的招娣来送饭，整日不是偷料就是偷懒。 可孟来觉得自己身受小九和招娣的大恩，是不可以做出这种对不起她家的事情来的。 于是被孟永顺揍了一顿，说是吃里扒外的家伙。 孟来因着孝顺，也不敢还手，只能硬生生受着打骂，然后每日都睡在辛家，以防叔叔把人家的青石砖瓦料给偷走卖了。 孟永顺看侄子并不听话，便变本加厉了起来。日日糟蹋干净饭菜，让孟来挨饿。 孟来只好继续在夜里吃招娣送来的番薯…… “糟蹋粮食，死有余辜！”小玖跺着脚，恨恨的说道。 只恨自己没早想办法跟孟永顺算账，这才让两个孩子吃了大亏！ “那这么说，你承认你们俩有私情了？”孟长老假装正经的问道，“那还不交代一下是何时何地如何……”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孟来忽然爆喝一声，吓了孟长老一跳。 “不许逼她。” “我们两人确实是两心相悦。”他看向招娣，眼神中只有无尽的爱意。 “可我们更是清白的。” “我只是吃了她送来的番薯，并且……”他伸手从破烂的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 那上面埋里埋汰的有甚多黑灰色的道子，每四道上面画着一根横杠子，那是村里不识字的人通用的记账方式。 密密麻麻，几乎要布满正反两面。 “我把每顿饭都记下来了，等着我有了钱，就还给辛家。”他望向小玖，眼神坦坦荡荡。 小玖此时倒是欣慰的点头，虽然招娣已经偷偷往自家的匣子里面塞过银子，看来她并没有把这事情告诉孟来。 而孟来，在此时此地，想着的第一件事情，却是要帮招娣澄清私自拿辛家食物的事情。 他们两人内心都喜欢着对方，可却是从未表露过一句言语。 或许是源于招娣的担忧，或者是孟来的自卑。 或许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如招娣偷偷做熟的那些番薯，和熬夜做好的小咸菜来的真实。 二人此时面对全村的民众，被逼到绝路之上，倒是鼓足了勇气，相互承认了心意。 招娣也望向孟来，神情中，没有恐惧，只有甜蜜。 “啧啧，太酸了……有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赵大海看着，眼馋又羡慕的嘀咕道。 “我们两个从未做什么苟且之事。我一直觉得自己带着狗拖累，配不上招娣这样的好姑娘……可是现在我知道错了，我早就应该放弃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亲戚宗族，选择更好的人生。” 孟来的声音里面透着从未有过的清亮，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的人终于清醒了过来，大彻大悟。 “这是什么话……”孟里正不自在的说道。 “我没了父母的时候，宗族何曾给我一点点帮助呢？我叔叔赌博，我家所有的财产都被他拿走赌了，这些祖宗也没显灵去制止他！我被打被骂，挨饿受冻的时候，周遭都是白眼和唾沫，宗族也未尝给我一丝的亲情……” 孟来看着招娣说道：“唯有她，从来不会忘记我还在挨饿。” 两人的双手，忽然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们都没有了父母，又都没有亲人去帮我们找媒人，我们只有靠自己，才能找到彼此。” 围观的村民中，很多也有青梅竹马的夫妻，相互扶持，贫苦相守的过了大半辈子。 这些人此时也被二人感动，两两相望，顿觉这空地上的两人，应该是被冤枉的。 要是二人早有苟且，何不扔下孟永顺远走他乡呢？ 反正这俩人基本也算得上孑然一身，除了责任和负担，根本就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不料，李氏又上前，来了一番火上浇油。 “所以你们俩才密谋，杀了孟永顺一了百了！就算孟永顺算不得什么好人，可毕竟是跟你一个姓的同族叔叔，就因为吃不上饭就杀了他，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儿恶毒之人。” “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有些人吃不上饭，都能造反了，何况是杀个烂赌鬼呢。”李老三也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之后，倒是又把节奏带了回来。只是这时候人们看着孟来和招娣，神情里多了不少的不忍。 双方又开始了拉锯一样的辩论，看得孟里正心头火气，孟长老哈欠连连。 小玖抬头看看日头，算了下时间，正想着还要拖延一会儿的时候，却听见村头传来了疾驰的马蹄之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不少村民也渐渐听到了马蹄响声。 “吁——”一声嘶鸣，只见一匹骏马扬起前蹄，刹在了人群之外。 一人翻身下马，伸手干净利落。 另一个人在马上神情未定，五短身材，捂着心口闭着眼睛，仿佛十分惶恐的样子。 第184章 仵作老先生 第184章 仵作老先生 赵大山回身，把马上那位惊魂未定的小老头给搀扶下来。 小老头上气不接下气儿，口中不住的“哎呦”直叫唤，颤颤巍巍的下了马。 赵大山一拍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自己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啃起了地上的一丛野草。 这马儿还挺通灵性的，小玖心想。 看到赵大山按时回来了，她终于放下心来。 赵大山朝里正一抱拳，说道：“这位是咱们县衙前任仵作宋赐，现在已经退休赋闲在家，并不在县衙内任职了。” 他眼睛看向小玖，让她放心。 “衙役徐大哥说了，如若找任内的仵作，必然要记录在案，可宋老先生已经赋闲，就大可不必惊动官府了。” “这位宋老先生当了一辈子仵作，经验丰富，也是前任知县断案的左膀右臂。多亏徐大哥的面子，才能请得他出山。” 此时那位小老头，也就是宋老先生，好不容易捯上气儿来，说道：“你这厚生也是真的着急……呼哧……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被这马颠碎了！早知道是骑马赶路，说破大天我也不来啊！” 赵大山的脸不动声色的红了起来。 “也要感谢徐大哥借我的这匹快马，我才能赶到……” “哎呀呀，人命关天呀老爷子！”小玖赶忙抢上去拉住老头子的胳膊，“您要是再晚来一点，我这妹妹和妹夫就要被人拉去沉河了，您就辛苦一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宋赐把胳膊从小玖手里抽了出来，这小丫头还挺自来熟的。不过他这一生，总与尸体为伍，已经不太适应人际间的热情招呼了。 上路之前的时候，赵大山已经把事情经过跟他说清了，他也是很可惜两位年轻人，才决定出山帮忙的。 此时，村民们更加挤挤挨挨的，想往前看个究竟。 毕竟孟炉村这个地方，特别偏僻，很多人十年八载也不会去一趟县城。至于仵作，更是听说过，没见过，此时都想借机看个稀罕。 “我是仵作，又不是个猴子！”小老头生气的一挥袖子，身上的气味让挤过来的人纷纷捏起了鼻子。 那是一股特别臭，臭到比拉裤子还要难以形容的味道。 连赵大海都捏着鼻子跑到他哥边上问道：“这老头身上，怎么这么臭……哥，这一路上你俩骑一匹马，你等会儿也回家好好洗个澡。” 只有赵大海面不改色，向老先生示意孟永顺尸体的位置。 老头点点头，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那是尸臭味。”赵大山看着老头的背影，语气中满是钦佩。“这老先生一辈子都在与尸体打交道，甚至在归隐之后，还在撰写如何通过尸首的状态，来判断死亡的时间、方式的书，用以助于官家洗清冤假错案。” “人常年接触尸体，就会沾上那种腐臭的味道。”小玖接道，“那种死亡味道，让人天然的觉得危险，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下去……” “可宋老先生还是在坚持，想要记录更多的死亡方式，即使被别人嫌弃，也不曾产生丝毫放弃的想法。”赵大山仿若回答，又仿若在讲述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徐大哥提到，老先生常说，活人会撒谎，可死人说的话，是没有假的。” “咦，好吓人。”赵大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他现在去祠堂里面干什么？” “自然是……问问孟永顺，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小玖听懂了赵大山的话，充满敬仰的看着老先生。 说来奇怪，这孟家祠堂不允许女人和外姓人进去，可这宋老先生往里走的时候，竟然没人来阻挡一下。 孟里正和几个长老只是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什么都没做。 也许是老先生身上的一身正气，也许是一身尸臭，更也许是他那份与尸体之间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镇住了村里的宗族。 只见宋赐拿出一个小包，里面刀子剪子斧子绣花针什么都有，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对孟永顺的尸体下了手。 “哎呦我的娘。”村里面人纷纷孩子眼睛，胆小的也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细看。 “这……这算不算侮辱尸体啊……”孟里正胆战心惊的，看向几个叔伯长老，希望他们能够拿个主意。 倒是孟长老，吓得从祠堂门口的凳子上站起来，一溜烟就跑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才止住自己因为害怕而疯狂跳动的心。 “我老了，看不得这个……呕……” 村里面大部分的女人，也被吓得四散逃去。只剩下一群准备拿着个事情做吹牛资本的男人们，在祠堂门口季这么围观。 如何对待孟永顺的尸体，倒好像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了。 此时的孟来看着祠堂里面叔叔的尸首，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 倒是小玖，认认真真的站在祠堂外的空地上，用自己敏锐的视力，观察着宋老先生的每一个动作。 半晌，宋老先生忙活完了，站起身来。 原本挤得密不透风的门口，倒是立即闪出一条通道。 宋老先生把身子探出祠堂的朱漆大门，要水洗手。 小玖忙不迭打开隔壁院子里的竹筒水管，接了一盆水，递了过去。 “这东西倒是精巧。”宋赐先生看着这个能家家都能自动出水的竹筒，惊叹不已。 “这是小玖发明的，招娣帮着村里面每一户人家安装的。”赵大海此时适时的夸奖了一下现在还被视为杀人犯的招娣。 宋老先生抬头看了眼招娣，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里正这才和几位族中长老溜了回来，却都不敢靠近祠堂门口，生怕看见什么东西。 宋老先生不屑的说道：“别怕，都已经缝好了。” 一瞬间，连里正的头上都冒起了汗珠子。 “你们这些人呐，就是奇怪。说是尊重死者，又不肯弄明白人家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不尊重呢，又要为这么个人，白白赔两条年轻的性命进去。” “你说你们到底是怕呀，还是恨呢？” 第185章 真相浮出水面 第185章 真相浮出水面 老先生摇着头，继续说道：“老夫虽然不擅长断案，只在这验尸技巧上有所小成。” “可就老夫看着，门外那个姑娘，不像是会谋害他人的恶徒。” “而那个少年，怕是这死者唯一的亲属？虽然死者对他不怎么好，可刚刚我进去验尸的时候，你们这群家伙脸上只有害怕，可那孩子脸上，却是有一种心疼啊。” 从宋老先生进门开始，并无人跟他说孟来和招娣的身份，今日两人也并非被五花大绑，只是站在空地中而已。 而宋赐只是去验尸的时候，顺便往周围扫了两眼，就得出结论。 “我看您比算命的还准呐！”小玖高兴的跳起来，满眼星星的又拉起了宋老先生的胳膊，仿佛是他的亲孙女一样。 “呃……”宋老先生只得又一次费力的把胳膊抽了出来。 “有仵作验尸，那自然是最好了，也省的我们冤枉这一对苦命鸳鸯。”孟长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都验完了，才想起来说两句场面话，可见刚才确实被吓得不轻。 “那，请老先生快说说验尸结果。”孟里正也正色道。 宋赐老先生抚着胡须，叹气说道：“那就由老夫慢慢说来。” “这尸体刚刚我看过了，根据尸瘢和关节软硬程度判断，应该是死于昨日未时左右。应是刚用完午饭，胃被撑得很圆，里面食物没有被消化。” “手指甲的缝隙里面，也有一些馒头渣类的东西，足以佐证，是在吃食物之时死亡的。” “看他这身衣服……倒没想到这人还吃得起馒头啊。” 宋老先生正要缓一口气继续说道，却听见一个又奸又细的妇人声音插了进来。 “那可不就对上了！定是这招娣在饭食里面下了毒，这才导致孟永顺吃了饭就死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跟仵作判断的一点没差啊。里正——长老——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呀啊！” 随即便哭着撒气泼来，跪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拍大腿，不是李氏还能有谁？ “既然如此，证据确凿，赶紧把这两人捆了扔进西渭河里去。”几个长老纷纷挥手表示越快越好。 宋老先生：“……你们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这下连李氏也止住了撒泼嚎哭，大家都是一脸呆愣的看着这个小老头。 “如果是饭食里面有毒，他的胃里东西应该有一些已经被消化了。无论多大的毒性，只有消化掉一些，毒才能进到身体五脏里面，人才会死亡。” “根据这个推论，实际上这位死者，在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服下了毒。”他确定的说道。 “那也可能是招娣送早饭时候下的毒呢？或者孟来之前送了什么吃的，里面有毒也说不定呢！”李老三在旁边煽风点火道。 “死者的血里确实有毒，可胃里的食物，并没有毒。”说着，他掏出了两根银针，只有其中一根，有半截是乌黑的。 “看，这就是证据。” “我想，孟炉村这样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像鹤顶红那种的烈性毒药，能够吃下去就发作。”老头轻蔑一笑，“配合银针变黑的程度来看，绝对就是农家几乎每户都有的，用于毒老鼠的药——砒霜。” “我们家……没有砒霜。”招娣忽然说道，不过此时她也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家从来不招老鼠。 她曾经问过小玖，小玖只是夸赞她厨房收拾的很干净，所以不招老鼠。 然而细想起来，村里无论多穷的人家，哪怕并没有存粮的住户，也是偶尔能见到老鼠的。 她哪知道自己家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小狐狸精，没有老鼠敢过来找死。 宋老先生点头，表示相信。 “砒霜，要一定的分量，才能毒死人，如果饭食里面有，绝不可能验不出来。而且你们知道怎样能让砒霜发挥的最快吗？” 众人机械的摇头。 “放在酒里。以酒化砒霜，催动药性，才能让人死的更快。”他淡然说道，继而又指了指祠堂里面的尸首。 “这人生前一定酗酒，多年饮用劣质酒，他的肝已经完全没有弹性了。肝脏为化毒之本源，他的肝脏基本上已经坏死了，没有解毒的功能。” “他可能只是喝了很少的掺了毒药的酒，甚至这些毒药都不一定能毒死正常人，可却毒死了他。” “唉……此时，也说不清，这人到底是死于毒药，还是死于自己常年糟蹋的身体了。”宋老先生叹息的说着。 “你说这些人，活着的时候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却不让人动死后的尸首，还要争抢着进什么祠堂，求什么香烟，真是可笑的很呐！” 他大笑起来，笑的周围的人都有些寒意了。 “可是，当晚里正到辛家老宅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酒壶或者酒瓶对么？”小玖抓住了关键的一点，忙向里正问道。 里正陷入了沉思，“好像确实是没有？”他又询问那几个和自己一起去的族中壮丁，倒也无人在意。 “肯定是招娣送过去又拿走了呗。”李氏脱口而出。 小玖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微笑。 “你好像对过程，熟稔的很啊……”她悄无声息的走到李氏边上，忽然大声质问道。 “我们家为了不耽误工期，木匠和瓦匠，都是只供饭不给酒的，对不对刘大哥？”小玖向人群问道。 刘大哥忙点头如捣蒜，确实如此，而且这件事情是开工之前说好的。 小玖讨厌酒鬼，不肯给孟永顺买酒，所以他才会把孟来的饭食克扣下来拿去换酒。 如今这村里面，只有一家能买到散装的酒…… 那正是最近做起了小生意的——李家。 李家失去了小玖这个能干的童养媳劳力，就总想在别的地方赚些钱回来补贴家用。 之前李氏靠偷学小玖的配方，卖了不少的酱菜，虽然后来被小玖正品的“玖”字牌酱菜给顶到没了生意。 可也因为便宜，降价后在这种小地方还是很受欢迎的。 李老三也和杂货铺的李老掌柜套了半天的近乎，最后俩人还认了个七扭八转的同姓亲戚。 李家失去了小玖这个能干的童养媳劳力，就总想在别的地方赚些钱回来补贴家用。 于是在劳力掌柜的杂货铺低价进了些不太好的浑酒，用酒舀子卖给村里村民解馋。 第186章 推理过程 第186章 推理过程 “哦——原来如此啊。”小玖夸张的点着头，一副真凶已经了然在心的表情，看着李氏。 李氏果然有些慌乱，这时慌忙表示，自家和孟永顺远日无怨近日无愁，连说话都少，怎么可能毒杀他呢。 宋老先生倒是不着急，点点头说道：“确实，杀人动机也是断案的重要条件。动机、证据证人、作案时间，这是推断案情最重要的几点，都必须齐备才可以确定凶手是谁。” “不过，老夫只在验尸上算得上小有所成，这推理断案，确实不是我所擅长的……”说罢，他又从怀里掏出纸币，开始详细记录孟永顺尸体的检验情况。 这本书他一直在编写，就希望通过仵作的经验，能够帮人洗脱冤屈，让冤假错案少一点，再少一点。 宋老先生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不是老夫能帮的了。” 赵大山还欲追问，小玖则是阻止了他上前的脚步。 “老先生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辛苦您了。”她向着宋赐先生，行了个大礼。 老先生背对着她，仿若背后有眼似的，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小玖站起来，眼神变得如刀锋一般尖锐。 她“唰”的一下，好似漂移一般，来到了李家夫妻面前。 “李婶子，孟永顺除了赌博，就好喝酒，他最近是不是总拿些饭菜给你们，换点散酒来喝呢？” 小玖森然的露出牙齿，几乎脸贴脸的质问着李氏。 “没……没有，他没来过！”李氏看着小玖贴过来的大脸，那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森，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自己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 “你摸着良心说话，他的酒，不是在你们这里换的吗！”小玖食指伸出，划了一个弧线，直直的停在了李老三的鼻尖跟前。 “孟永顺从前也喝酒，那时候我们家还没开始卖散酒哩。”李老三理直气壮的说道。 小玖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孟永顺从前喝酒，都是去镇上当铺当了家里的物件，或者是吞了孟来的工钱，然后在李掌柜那边再买酒的。” “可是自打在我家这边干活，为了防止他又把工钱拿去喝了或者赌钱，我是直接去买了材料，并没让孟永顺过手，工钱也是要干完所有的活才给他。所以他只能克扣孟来的伙食，来换点酒喝。” “招娣做的饭，都是家常东西，若是拿去镇上，怕不是要馊了坏了。况且镇上店里都富有，也不可能有人收这些东西。” “只有你们家，并不是正经买卖，掺了水的酒换点粮食，才能合得上成本，甚至还有赚钱。” 小玖声情并茂的形容了起来，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她带入了讲述的故事里面。 “那天晌午，孟永顺肯定是又把孟来赶出去，自己拿了两份的饭菜，想着喝上两口。招娣做的可能是馒头，也可能是能放时间长的窝头，所以他拿了饭菜就舔着脸到了你们家门口……” “他兜里没有银子，应该不敢找李老三正经的买酒。但是李婶子不一样，她这人好小便宜，往酒里掺些水，换点粮食也是个不错的买卖。” “只是一份普通的农家饭菜，即使他跟李婶子说了半天好话，可能也只换得一小角散酒。故而他没有酒瓶也没有酒壶，甚至可能觉得麻烦，直接就着碗就把酒给喝了……” “酒一入肚，解了馋虫，他就晃晃悠悠的往回走，人一走路，气血运行的就快，这砒霜的毒性可能要散发的更快一些。可能他觉得这酒比平日的更上头一些，却也没用多想。孟永顺就这样回到了辛家的房子，准备美滋滋的享用自己那份午餐，吃了一些，却腹内剧痛，然后就毒发身亡了。” 小玖说完，仰头看着天空，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大雁已经成群结队的往南飞去。 天倒是一点阴云没有，蓝的都吓人。 孟永顺毒发之前，可能也觉得有吃有喝，美得很。 他若是不想养活这个侄子，完全可以当时就不过继过来，让族里其他亲戚照顾。若他真心想把侄子养大成人，怎么能连饭都克扣掉。 便是养活个牲畜，也得喂点草料？ 深陷在酒和赌这种泥潭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人，死了，也许更是一种解脱…… “你……你血口喷人！”李氏又惊又惧，连连挥手，捂着胸口要晕过去的样子。 李老三则是掐着肥大的腰腹，把辛家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遍。 小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没有生气的痕迹，毕竟辛小九家的祖宗跟自己可谓一点关系没有。 她本就是天生地养的仙童，没什么祖宗。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叔叔回来，走路有点踉跄。”一直沉默的孟来，终于开口说话了。 叔叔的死亡和自己被指认是凶手的双重打击，让他一直有点缓不过来，若非招娣自始至终的坚定，他可能早就崩溃了。 “我去扶他，还被骂了一顿。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又喝多了……没想到，没想到是中毒了。”眼泪这时从他的眼睛里面喷涌而出。 毕竟死去的是一起生活多年的叔叔啊…… 招娣拿起腰间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 折腾了这么久，那条手帕也有些脏了，招娣叠了叠，细致的避过脏了的地方。 “这姑娘说的合情合理，可是现在就缺乏动机和证据了。”此时宋老先生伸头凑过来，看着这群人。 “很简单，去各家搜一下就好了。砒霜这东西，用的量很少，药铺也都有记载。现在请里正派人去镇上药铺，看看最近咱们村都谁买了砒霜就好。”小玖说着，指了指自己和招娣现在租住的房子。 “再到我们两家搜一下，看看有没有剩余的砒霜。是非清白，自然就能断个明白了。” 此时，李氏腿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周围几个老婶子上来，掐人中捶背扇扇子，一顿忙活，才把人弄醒。 李氏醒来，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187章 杀人动机 第187章 杀人动机 “我，我才没有买砒霜呢！”她捶胸顿足的撒泼着。 “真的吗？”小玖叹息道。 “可是最开始冤枉招娣要往菜里下毒毒杀孟永顺的人，也是你啊！” “是你说他们两个人私通，要害人性命，孟里正才领着族中的人去辛家，见证了孟永顺的死亡啊，不是吗？” 李氏顿时心虚，一脸虚汗。 “时间，倒是掐的非常好啊。” “如果真的如同你说的，那么招娣根本没有时间去买砒霜，只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毒药。”小玖说道，“可是我们家从来没人去过药铺，我走之后，招娣从未去过镇上。” “倒是你们两口子，经常去镇上进些油盐酱醋回来散卖，不是吗？” 此时，李老三也不由得瞟了自己媳妇好几眼。 “大山，你和我跑一趟镇上药铺，顺便把宋老先生送回去。你们几个族里的，跟我去李老三家，搜搜有没有砒霜。”此时的里正倒是反应过来了，沉着脸，指派现场的人忙活起来。 眼看宋赐老先生愁眉苦脸的要再次上马，他身量不高，那马却是很高大的。 他正愁着如何上马，却见小玖塞了一块银子给赵大山。 “雇一辆马车给老先生送回去，老先生是斯文人，不太会骑马。”小玖的说辞很委婉，她着实是怕老先生这一路颠簸有点什么不舒服，都怪到心急如焚的赵大山身上。 “剩下的，算是老先生的酬劳。” 宋赐此时倒是有些想笑，这个小丫头想的还挺周全。 他艰难的爬上马背说道：“丫头，你不用费心了，我年轻时候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旅人，这老了老了，还能被你个小姑娘笑话不成！” 说着，他招招手，把赵大山叫过来，示意他把银子又塞回给小玖。 “老先生，你也太客气了……”小玖颇有点委屈的瘪着嘴说道。 老先生抚掌而大笑，道：“丫头，你不知道，做我们这一行，若想洗净真正的冤屈，绝不可以收苦主的银子呐。” “若是收了钱，这嘴，就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了哟。”说罢，他示意赵大山上马，二人又疾驰而去。 只留下老先生爽朗的笑声，让小玖佩服不已。 这小老头，还挺抗折腾…… 听了老先生的话她才明白，宋赐为了帮她，才不肯收银子。否则这件事情，就留下来一个污点，那就是仵作很有可能收受贿赂。 日后若是定案子，会成为翻案的证明。 老先生一生与死人打交道，他看得出，招娣和孟来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善之辈。 送走了老先生，大家都在祠堂门口等着药铺的消息。 招娣和孟来的腰杆是越来越直，反观李氏则是越来越畏缩，简直要堆到一个角落里面了。 “可是，李老三家和孟永顺也没什么冤仇啊？” “对啊，这么说来其实孟永顺经常去打酒，也算是他们家客人呢。”围观的村民看着空地上的几个人都在安静的等着赵大山打探回来的结果，倒是互相又讨论了起来。 “不过孟永顺那个赌鬼，也确实很讨厌……”刘氏抱怨了几句，看大家的表情不对，赶紧住了嘴。 倒是刘大哥几个，眉间紧皱，不肯言语。 他每日跟孟永顺叔侄在一起干活，自然知道，孟永顺那个赌鬼是个什么熊样。 经常管人家借钱不还，还喜欢顺走别人家的东西。自己在工地上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免自己家传的那套木工工具被他偷了卖钱。 可李老三家也是不好惹的，那也是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的主，怎么可能让孟永顺得了便宜。 “他是不是管李家要钱了？”刘大哥忍不住说道。 “呸，李老三抠，他媳妇更是一毛不拔，就算他想借，也不可能给啊。” “那……他是不是看到什么事情了。”刘大哥皱着眉头，不经意的说道。那天他看见孟永顺回到辛家老宅时候的表情，确实是美滋滋的，而且特别惬意。 就好像……马上要吃红烧肉一样。 “嘿嘿，说不定是看到李氏偷人呢。”吴老二在旁边没有证据的瞎猜测。 被吴氏拍了一下肩膀，啐道：“瞎说什么，就她那个长相，就想偷人，我看也偷不着……” 一时间周围窃窃私语起来，孟长老伸着耳朵想听详细，无奈离着太远，况且又都是瞎猜测，他这耳朵也没听出什么刺激的故事来。 在表明了坚定的立场之后，一直没有参与到讨论中的招娣此时像是被刘大哥的话一语点醒，她恍然大悟，说道：“确实有可能是因为他看见了什么啊！” “哦？那李氏真的偷人不成？”孟长老脱口而出，却又忙正襟危坐，保持长辈的尊严。 李老三这时候也怀疑的看着自己媳妇，牙根磨的都痒痒了。 “我没有！当家的你可不能听高招娣那死贱人瞎说！她为了报复咱家，说什么不行啊……”一直打蔫的李氏此时赶紧站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农村，一旦背上这种流言，将会被全村都看不起。 不过李氏长得确实比较寒碜，岁数又不小，说她偷人，也没几个人肯相信。 只是一时间，她也感觉到了被泼上脏水的痛苦。 招娣望向小玖，做了个手势，小玖收到后顿时明白了为何孟永顺会被害。 “大家不要乱说，李婶子不会偷人，她是清白的。” 即使是被李氏污蔑，也曾被她打的遍体鳞伤，还曾被她利用，招娣却不愿她遭受村民的非议。 ……起码在这方面的非议。 “孟永顺，是看见了她给自己娘家人私房钱。”小玖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言一出，村民一片哗然，李氏经常想着法的补贴娘家，倒是村民都知道的事实。 只是上一次被李老三揍的半个月出不来门之后，收敛了不少。 听说李氏被逼着发誓，如果再偷偷拿家里钱补贴娘家，就被老公打死也不能有一句怨言。 自打俩人谋取了李家兄弟们的财产，李老爷子也在辛家去世之后，村里人对李家风评直线下降，李老三的脾气也越来越差。 更是尤其恨媳妇拿自家的钱给娘家这件事情。 好巧不巧，李氏的弟弟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 第188章 李氏的罪孽 第188章 李氏的罪孽 弟弟无能，只能像蚊子一样，来吸姐姐的血。 李氏的家人，也觉得李氏补贴弟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这种事情，在孟炉村，是非常丢夫家人的。尤其是李老三这个连亲爹都不愿意赡养的人，自是不会给自己小舅子一点补贴。 可李氏的弟弟却时不时都要来姐姐这边打点秋风。好在李氏虽算不得什么勤劳之人，可小聪明却不少，总是有些进项能落到自己的口袋里。 比如卖酱菜赚的银子，虚报一点账目回去，就落在袋子里几钱。李老三虽然是百般防范，可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到底也是让她拿去不少补贴了弟弟。 李氏为此没少挨打，可娘家人倒是都安慰她，谁家媳妇不挨打呢？挨打了不过皮肉之苦，过两天就好了，弟弟可是没了饭吃，就要饿死的。 之前她费尽心力讨好李老三父母，为的也是能多要一份家私，这倒是和丈夫想到一块儿去了。 加上后来又买了招娣这个干活麻利勤快的童养媳，自己和丈夫都用不着干活，李氏着实养尊处优了一阵子。 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打招娣赎回了卖身契，夫妻俩的矛盾那是一层叠一层的多了起来。李老三现在看她也没个好脸色，更是化身为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自己手里完全没了进项。 这才绞尽脑汁撺掇丈夫，着去李掌柜家进点便宜的油盐酱醋和散酒，回来卖给村里那些去不了镇上的老弱孤寡， 这些东西都掺上水，欺负村里这些人也没别的地方可以买这些散货，赚一些昧良心的铜板。 有了买卖，自然可以落下点零钱。 只是若是被李老三发现，肯定又是一顿好打。 前阵子李老三放了狠话，再有一次，就要往死里打，打死也不许李氏喊冤。 那么无论是谁，如果撞见李氏私下给弟弟银子，那么李氏在一时害怕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就合情合理了。 小玖说完自己的推断，为这件谋杀案，补上了动机。 此时李老三看李氏的眼神，也逐渐凶狠起来。 “你又拿钱补贴给娘家了？哼，我说最近流水怎么少了好几钱，我还寻思是水掺太多了生意不好……”他无意间说溜了嘴，赶紧又矢口否认，“不不，我家怎么会掺水呢，只是镇上这批酱醋什么的做的淡而已。” 李氏则是恨不得缩在墙角，再不出来见人。 此时只听又是一阵杂乱之声，里正派去搜李家和小玖家的族人回来了。 招娣坦荡荡的看着那几个孟来的同族之人，那些人耀武扬威的走过来，然后告诉孟长老搜查的结果。 领头的男子把手里东西一放，回复道：“我们确实搜到了一包砒霜。” “就在老李家的下屋墙角。” 李氏抽泣起来。 正当此时，赵大山和孟里正也疾驰而归。 孟里正一肚子气没出撒，下了马就狠狠剜了李老三两眼。 “药铺掌柜的说，自己从来就没见过招娣和孟来，也不认识辛小九和李小花。” “倒是李氏，今年在他们药铺买了砒霜去毒老鼠，这种毒药他们药店都有记录，即使是上衙门作证也不怕的。” “哦……想必就是那用剩下的砒霜了？”孟里正看着孟长老脚下的那个纸包，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看来，是咱们错怪这俩孩子了。”孟长老咳嗽了一声，不大好意思的说道。 孟里正却是气得要死，自己听信了李氏的谣言，弄出这么大阵仗，惊动全族的人不说，还差点害死两个年轻人。 这回面子可丢大了！ 李氏早已瘫倒在地上，这次可不是撒泼耍赖，而是真的被吓得瘫软了。 此时李老三也不如刚才那般向着自己媳妇，而是冲上前去，对着媳妇一顿拳打脚踢。 “你这丧门星的婆娘，你买这么多砒霜是要干什么？是不是最近落在手里的钱太少了，没法补贴娘家，想着把我也毒死了，好把这一份家当整个都搬回娘家去啊？” 他刚刚就已经在压抑马上要爆发出来的怒火了，现在有了爆发点，更是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拳脚如狂风暴雨一般落在李氏身上，她哭着嚎着，却丝毫不敢抵抗。 甚至都不敢躲闪。 在场的人甚至都没有人上去劝阻一下。 毕竟现在人赃俱获，即使李氏抵赖不认罪，也没什么用了。 村里的人讨厌李家的着实不少，可万万没想到，李氏会真的毒杀孟永顺。 再一想到她家平时做的是油盐酱醋的生意，更是暗自懊恼，大口啐着晦气。 “砒霜是不是你买的，说！”李老三拖着已经鼻青脸肿，满面鲜血的李氏质问。 “不，不是你让我买来毒老鼠的吗……”李氏的的牙齿又被打落了一颗，现在说话更是四面漏风。 “你还敢瞎说！” 又是一个巴掌落在李氏脸上。 他又欲再挥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一双铁钳般的双手固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回头一看，却是不善言辞的赵大山。 赵大山悲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老三正欲挣开胳膊，再行殴打李氏，却见一个小孩子边跑边哭着向他奔来。 “爹，爹你不要再打娘了，娘快要被你打死了，呜呜呜，娘死了我就是没有娘的孩子了……”李生根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扑到了自己娘亲身上。 “这个败家娘们儿，打死了爹再给你找个娘。” “爹，我娘就只有一个啊，哇——” 李生根哭的越来越大声，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孩子，像是生命里带来的本能一样，跪在当场，朝四面八方不断的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娘，救救我娘，我保证以后再不乱淘气了！再不会偷你们的果子，也再不会捉青蛙丢在你们门口……求求你们啊！”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自己娘亲犯了多大的罪过，只是看着娘亲流血，想着娘亲会死，才不断的向周围求救而已。 招娣看着鼻涕眼泪横流的李生根，忽然心里就一软。 第188章 李氏的罪孽 第188章 李氏的罪孽 弟弟无能，只能像蚊子一样，来吸姐姐的血。 李氏的家人，也觉得李氏补贴弟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这种事情，在孟炉村，是非常丢夫家人的。尤其是李老三这个连亲爹都不愿意赡养的人，自是不会给自己小舅子一点补贴。 可李氏的弟弟却时不时都要来姐姐这边打点秋风。好在李氏虽算不得什么勤劳之人，可小聪明却不少，总是有些进项能落到自己的口袋里。 比如卖酱菜赚的银子，虚报一点账目回去，就落在袋子里几钱。李老三虽然是百般防范，可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到底也是让她拿去不少补贴了弟弟。 李氏为此没少挨打，可娘家人倒是都安慰她，谁家媳妇不挨打呢？挨打了不过皮肉之苦，过两天就好了，弟弟可是没了饭吃，就要饿死的。 之前她费尽心力讨好李老三父母，为的也是能多要一份家私，这倒是和丈夫想到一块儿去了。 加上后来又买了招娣这个干活麻利勤快的童养媳，自己和丈夫都用不着干活，李氏着实养尊处优了一阵子。 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打招娣赎回了卖身契，夫妻俩的矛盾那是一层叠一层的多了起来。李老三现在看她也没个好脸色，更是化身为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自己手里完全没了进项。 这才绞尽脑汁撺掇丈夫，着去李掌柜家进点便宜的油盐酱醋和散酒，回来卖给村里那些去不了镇上的老弱孤寡， 这些东西都掺上水，欺负村里这些人也没别的地方可以买这些散货，赚一些昧良心的铜板。 有了买卖，自然可以落下点零钱。 只是若是被李老三发现，肯定又是一顿好打。 前阵子李老三放了狠话，再有一次，就要往死里打，打死也不许李氏喊冤。 那么无论是谁，如果撞见李氏私下给弟弟银子，那么李氏在一时害怕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就合情合理了。 小玖说完自己的推断，为这件谋杀案，补上了动机。 此时李老三看李氏的眼神，也逐渐凶狠起来。 “你又拿钱补贴给娘家了？哼，我说最近流水怎么少了好几钱，我还寻思是水掺太多了生意不好……”他无意间说溜了嘴，赶紧又矢口否认，“不不，我家怎么会掺水呢，只是镇上这批酱醋什么的做的淡而已。” 李氏则是恨不得缩在墙角，再不出来见人。 此时只听又是一阵杂乱之声，里正派去搜李家和小玖家的族人回来了。 招娣坦荡荡的看着那几个孟来的同族之人，那些人耀武扬威的走过来，然后告诉孟长老搜查的结果。 领头的男子把手里东西一放，回复道：“我们确实搜到了一包砒霜。” “就在老李家的下屋墙角。” 李氏抽泣起来。 正当此时，赵大山和孟里正也疾驰而归。 孟里正一肚子气没出撒，下了马就狠狠剜了李老三两眼。 “药铺掌柜的说，自己从来就没见过招娣和孟来，也不认识辛小九和李小花。” “倒是李氏，今年在他们药铺买了砒霜去毒老鼠，这种毒药他们药店都有记录，即使是上衙门作证也不怕的。” “哦……想必就是那用剩下的砒霜了？”孟里正看着孟长老脚下的那个纸包，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看来，是咱们错怪这俩孩子了。”孟长老咳嗽了一声，不大好意思的说道。 孟里正却是气得要死，自己听信了李氏的谣言，弄出这么大阵仗，惊动全族的人不说，还差点害死两个年轻人。 这回面子可丢大了！ 李氏早已瘫倒在地上，这次可不是撒泼耍赖，而是真的被吓得瘫软了。 此时李老三也不如刚才那般向着自己媳妇，而是冲上前去，对着媳妇一顿拳打脚踢。 “你这丧门星的婆娘，你买这么多砒霜是要干什么？是不是最近落在手里的钱太少了，没法补贴娘家，想着把我也毒死了，好把这一份家当整个都搬回娘家去啊？” 他刚刚就已经在压抑马上要爆发出来的怒火了，现在有了爆发点，更是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拳脚如狂风暴雨一般落在李氏身上，她哭着嚎着，却丝毫不敢抵抗。 甚至都不敢躲闪。 在场的人甚至都没有人上去劝阻一下。 毕竟现在人赃俱获，即使李氏抵赖不认罪，也没什么用了。 村里的人讨厌李家的着实不少，可万万没想到，李氏会真的毒杀孟永顺。 再一想到她家平时做的是油盐酱醋的生意，更是暗自懊恼，大口啐着晦气。 “砒霜是不是你买的，说！”李老三拖着已经鼻青脸肿，满面鲜血的李氏质问。 “不，不是你让我买来毒老鼠的吗……”李氏的的牙齿又被打落了一颗，现在说话更是四面漏风。 “你还敢瞎说！” 又是一个巴掌落在李氏脸上。 他又欲再挥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一双铁钳般的双手固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回头一看，却是不善言辞的赵大山。 赵大山悲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老三正欲挣开胳膊，再行殴打李氏，却见一个小孩子边跑边哭着向他奔来。 “爹，爹你不要再打娘了，娘快要被你打死了，呜呜呜，娘死了我就是没有娘的孩子了……”李生根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扑到了自己娘亲身上。 “这个败家娘们儿，打死了爹再给你找个娘。” “爹，我娘就只有一个啊，哇——” 李生根哭的越来越大声，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孩子，像是生命里带来的本能一样，跪在当场，朝四面八方不断的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娘，救救我娘，我保证以后再不乱淘气了！再不会偷你们的果子，也再不会捉青蛙丢在你们门口……求求你们啊！”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自己娘亲犯了多大的罪过，只是看着娘亲流血，想着娘亲会死，才不断的向周围求救而已。 招娣看着鼻涕眼泪横流的李生根，忽然心里就一软。 第189章 只是猜测而已 第189章 只是猜测而已 招娣走过去把李生根扶了起来，像是当年还在李家当童养媳的时候一样，替他擦去眼泪和鼻涕。 “生根，你不是跟姐说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再也不需要姐照顾了？” “可不能再学小孩子这么哭了啊！” 孟来也蹲在招娣身边，安慰着这个前阵子还号称是招娣丈夫，实际把招娣当姐姐的小屁孩。 李生根委委屈屈的，两只脚尖来回蹭着。 却也是慢慢止住了哭泣。 “李氏，是你下毒毒死了孟永顺，你可认罪？”里正看着眼前这一出出的闹剧，头疼的要死。 孟长老倒是百无聊赖，催促他赶紧把这个事情给解决掉，自己还要回家睡晌午觉。 既然不是孟氏子孙与他人通奸，密谋杀害长辈，不会那么这就是宗族之外的杀人案，应该移交衙门才是。 至于孟永顺到底怎么死的，他也不是很关心，等下就命人抬出祠堂，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反正横死的人不能进祖坟，这是先例。 那边孟长老还在神游，这边的里正却是一句接着一句，质问着李氏是不是真凶。 李氏看了一眼身后的李老三，眼神里露出畏惧的神色。 “快说，是不是你做的？就算你要杀人偿命，儿子我还是会好好养大的。”李老三恶狠狠的说道。 李氏低下头，朝里正跪下来，认罪道：“确实是罪妇，因孟永顺撞破我私下给弟弟补贴钱财，毒杀了他。” 孟长老点头：“既然李氏供认不讳，那我们一会儿就去报官，把她移交衙门就是了。” “剩下的事情就你们这些小辈去操心，我可是累了。”说完梦长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抻了抻胳膊，抻了抻腿儿，把掉落在一旁的拐棍儿捡起来，往家里走去。 这老家伙看着身体好得很呢。在场很多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同一句话。 “那好，你们俩把这毒妇捆好，明日咱们顾一辆车，把她送到县里的衙门去，名是让林老爷来定夺。” 里正指挥着几个孟氏晚辈，就要把李氏捆起来。 李氏也是低着脑袋，一副认命了的表情。 小玖的脑子却没有闲着，她不断的把案情在脑子里翻过来掉过去，一遍一遍详细的翻看着。 一开始，她也觉得抓住李氏，招娣和孟来密谋杀人的罪过也就洗清了，况且李氏确实嫌疑非常大，现在也供认不讳。 一切似乎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小玖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此时看着刚刚把李生根提溜到一边，站在一边看着李氏被捆的李老三，她的意识中忽然一片雪亮！ “请等一下。”小玖说道。 “嗯？又怎么了辛家丫头？”里正纳闷的问道。 他知道这丫头一直和李家有不少的过节，此时看见李氏被五花大绑，应当高兴才对呀。 “我觉得，凶手不是……至少不全是李氏。” “你这话可是瞎编，这死婆娘自己都承认了，你还不满足？”李老三在一旁讥讽的说道。 “如果是因为被撞见掏钱补贴娘家，那么临时在酒里下砒霜，能来得及吗？”小玖平淡的说道。 “刚才推理的时候没想到，现在仔细一想，李婶子一直很小心怕丈夫知道，怎么可能在有人去买货的时候，还给弟弟补贴呢。” “孟永顺差不多就是个酒蒙子，也决计不可能提前就预测到李婶子什么时候真要给弟弟掏钱，而在一旁等着对么？”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呢……”小玖作出一个沉思的动作，在场地上走来走去。 “叔叔自然是喝了酒解了馋，才有心去探听别人的私事……”孟来顺着小玖的想法，按照自己叔叔平时的行为，说了出来。 “那毒酒此时都已经到孟永顺肚子里了，若是李氏下毒，要怎么来得及呢？” 小玖说完，忽然笑盈盈的看向李老三。 “那必然是有个人，在看到孟永顺去买酒的同时，就把砒霜撒到了那盛酒的酒舀子里面！” “你说对不对？李三叔？”小玖抽冷子一问，李老三浑身一抖，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挨千刀的小娘皮，害我老婆不说，现在还要冤枉我？”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小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表情。 “也许您早就知道孟永顺拿吃食来换酒的事情，也许你是觉得赚得少，也许你只是想报复老婆补贴娘家的事情，反正孟永顺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李婶子看自己卖出去的酒毒死了人，肯定很害怕。这时候你再出现，让她把一切都推给招娣。” “你们早就恨招娣有了自由身，不肯再当童养媳伺候你们全家，早就想报复她了对不对？你们家得不到的，孟永顺和孟来，更是不能让他们享这个有人伺候的福对么？” “还能靠这件事情要挟媳妇不再照顾娘家，真是……一箭双雕啊！” 小玖看向招娣，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总是摊上这些破事啊…… 招娣也是捂着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李家只是苛待自己罢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处心积虑的报复！ 李老三已经气的跳起脚来。 倒是小玖平静如常。 “别激动啊李三叔，我就是猜测，猜测而已。”小玖笑眯眯的说着这话。 倒是里正听了之后，沉吟许久。 “我婆娘都认罪了！你还在这里罗嗦些什么东西！”李三叔骂了一会儿，瞪着李氏说道。 “唉，就是可惜了。这杀人偿命，可是我朝律法。虽然孟永顺是个祸害，李婶子若真的是无心之失，却还要赔上自己一条性命……” “更可怜是生根，”小玖摸了一下躲在招娣怀里哭泣的李生根，幽幽的叹了一声。 “人家都说，宁肯跟要饭的娘，也不跟做官的爹。这亲娘一去，过两年李三叔娶了续弦，生根怕是要吃不少后娘的苦哟……” 说着，小玖还真切的掉下两滴眼泪来。 李老三看着已经被自己打的满脸鲜血的媳妇，听了小九的话，神色开始动摇了。 他不禁慌乱的咽下一口唾沫。 第189章 只是猜测而已 第189章 只是猜测而已 招娣走过去把李生根扶了起来，像是当年还在李家当童养媳的时候一样，替他擦去眼泪和鼻涕。 “生根，你不是跟姐说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再也不需要姐照顾了？” “可不能再学小孩子这么哭了啊！” 孟来也蹲在招娣身边，安慰着这个前阵子还号称是招娣丈夫，实际把招娣当姐姐的小屁孩。 李生根委委屈屈的，两只脚尖来回蹭着。 却也是慢慢止住了哭泣。 “李氏，是你下毒毒死了孟永顺，你可认罪？”里正看着眼前这一出出的闹剧，头疼的要死。 孟长老倒是百无聊赖，催促他赶紧把这个事情给解决掉，自己还要回家睡晌午觉。 既然不是孟氏子孙与他人通奸，密谋杀害长辈，不会那么这就是宗族之外的杀人案，应该移交衙门才是。 至于孟永顺到底怎么死的，他也不是很关心，等下就命人抬出祠堂，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反正横死的人不能进祖坟，这是先例。 那边孟长老还在神游，这边的里正却是一句接着一句，质问着李氏是不是真凶。 李氏看了一眼身后的李老三，眼神里露出畏惧的神色。 “快说，是不是你做的？就算你要杀人偿命，儿子我还是会好好养大的。”李老三恶狠狠的说道。 李氏低下头，朝里正跪下来，认罪道：“确实是罪妇，因孟永顺撞破我私下给弟弟补贴钱财，毒杀了他。” 孟长老点头：“既然李氏供认不讳，那我们一会儿就去报官，把她移交衙门就是了。” “剩下的事情就你们这些小辈去操心，我可是累了。”说完梦长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抻了抻胳膊，抻了抻腿儿，把掉落在一旁的拐棍儿捡起来，往家里走去。 这老家伙看着身体好得很呢。在场很多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同一句话。 “那好，你们俩把这毒妇捆好，明日咱们顾一辆车，把她送到县里的衙门去，名是让林老爷来定夺。” 里正指挥着几个孟氏晚辈，就要把李氏捆起来。 李氏也是低着脑袋，一副认命了的表情。 小玖的脑子却没有闲着，她不断的把案情在脑子里翻过来掉过去，一遍一遍详细的翻看着。 一开始，她也觉得抓住李氏，招娣和孟来密谋杀人的罪过也就洗清了，况且李氏确实嫌疑非常大，现在也供认不讳。 一切似乎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小玖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此时看着刚刚把李生根提溜到一边，站在一边看着李氏被捆的李老三，她的意识中忽然一片雪亮！ “请等一下。”小玖说道。 “嗯？又怎么了辛家丫头？”里正纳闷的问道。 他知道这丫头一直和李家有不少的过节，此时看见李氏被五花大绑，应当高兴才对呀。 “我觉得，凶手不是……至少不全是李氏。” “你这话可是瞎编，这死婆娘自己都承认了，你还不满足？”李老三在一旁讥讽的说道。 “如果是因为被撞见掏钱补贴娘家，那么临时在酒里下砒霜，能来得及吗？”小玖平淡的说道。 “刚才推理的时候没想到，现在仔细一想，李婶子一直很小心怕丈夫知道，怎么可能在有人去买货的时候，还给弟弟补贴呢。” “孟永顺差不多就是个酒蒙子，也决计不可能提前就预测到李婶子什么时候真要给弟弟掏钱，而在一旁等着对么？”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呢……”小玖作出一个沉思的动作，在场地上走来走去。 “叔叔自然是喝了酒解了馋，才有心去探听别人的私事……”孟来顺着小玖的想法，按照自己叔叔平时的行为，说了出来。 “那毒酒此时都已经到孟永顺肚子里了，若是李氏下毒，要怎么来得及呢？” 小玖说完，忽然笑盈盈的看向李老三。 “那必然是有个人，在看到孟永顺去买酒的同时，就把砒霜撒到了那盛酒的酒舀子里面！” “你说对不对？李三叔？”小玖抽冷子一问，李老三浑身一抖，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挨千刀的小娘皮，害我老婆不说，现在还要冤枉我？”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小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表情。 “也许您早就知道孟永顺拿吃食来换酒的事情，也许你是觉得赚得少，也许你只是想报复老婆补贴娘家的事情，反正孟永顺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李婶子看自己卖出去的酒毒死了人，肯定很害怕。这时候你再出现，让她把一切都推给招娣。” “你们早就恨招娣有了自由身，不肯再当童养媳伺候你们全家，早就想报复她了对不对？你们家得不到的，孟永顺和孟来，更是不能让他们享这个有人伺候的福对么？” “还能靠这件事情要挟媳妇不再照顾娘家，真是……一箭双雕啊！” 小玖看向招娣，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总是摊上这些破事啊…… 招娣也是捂着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李家只是苛待自己罢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处心积虑的报复！ 李老三已经气的跳起脚来。 倒是小玖平静如常。 “别激动啊李三叔，我就是猜测，猜测而已。”小玖笑眯眯的说着这话。 倒是里正听了之后，沉吟许久。 “我婆娘都认罪了！你还在这里罗嗦些什么东西！”李三叔骂了一会儿，瞪着李氏说道。 “唉，就是可惜了。这杀人偿命，可是我朝律法。虽然孟永顺是个祸害，李婶子若真的是无心之失，却还要赔上自己一条性命……” “更可怜是生根，”小玖摸了一下躲在招娣怀里哭泣的李生根，幽幽的叹了一声。 “人家都说，宁肯跟要饭的娘，也不跟做官的爹。这亲娘一去，过两年李三叔娶了续弦，生根怕是要吃不少后娘的苦哟……” 说着，小玖还真切的掉下两滴眼泪来。 李老三看着已经被自己打的满脸鲜血的媳妇，听了小九的话，神色开始动摇了。 他不禁慌乱的咽下一口唾沫。 第190章 逃不过的宿命 第190章 逃不过的宿命 果然，李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觉得还是娘比爹靠谱。 她犹豫的眼神坚定起来。 “那天，确实是他在酒里下了毒，指使我诬陷招娣和孟来的。” 李氏低着头，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 李老三暴跳如雷，看样子是想把自己媳妇当场打死。 死无对证可不行啊！小玖一脸焦急正欲上前，却见赵家两兄弟同时跃起，一下子拿住了李老三。 李老三虽然身材胖大，可论身手，就算五个李老三捆起来，也不是两兄弟的对手。 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李氏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捆了起来，那绳子刚才捆的还是孟来和招娣。 真是一日之内，河东河西。 她索性全都招了出来。 “最近家里生意不好，他又总看见孟永顺穿的脏兮兮的端着饭进来，厌烦的很。觉得孟永顺总拿来吃食来换酒，这买卖赚不了几个钱，还影响了他的风水。” “那天又恰巧碰见我给弟弟拿点用度……” “他当家的跟我说，虽然是砒霜，但是量少应该毒不死他。但是也让他身体不适，免得总来祸祸我们生意。然后还能嫁祸给招娣……”她顿了一下，确实也觉得心虚。 “招娣在你家的时候，做了多少好事！就算你们一直对她不好，她却以德报怨，没想到换来的，却还是记恨罢了。”小玖一时间有点心灰意懒。 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赵大山看见小玖眼睛里的阴影，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只是站到她身边，她却能感受到赵大山无声的安慰和鼓励。 小玖眼睛里的阴影却是慢慢的退却了。 一抬头，又变成灿若星辰的眼眸。 想不通的东西不要想，但行好事，莫问因果。 里正揉着太阳穴，这些事情已经与孟氏宗族无关，可是毕竟李家两口子也是村里人，到底也是归自己管辖之内。 他只好决定先按下两人，待到明日再押送官府处理。 李家这种贼喊捉贼的做法，让他不胜其烦，此次必须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李老三还在兀自骂着不休，赌咒发誓要把李氏剁成肉泥。 李氏倒是老实，只求里正把两人早日送官，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既然这样，也是冤枉了两个孩子。”里正对孟来和招娣说着。 两个人相视一笑，眉目里都是情谊。 里正皱起了眉头。 “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俩毕竟没有成亲就有了私情……” “虽说你们自己说没有苟且之事，可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如果没有惩处，怕也是会影响咱们村的风气。” 孟来顿时把招娣护在身后。 “我觉得你们这家法可太不合理了。”小玖摇摇头，说道：“两个真心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偏生还还要听什么父母媒人瞎编，盲婚哑嫁有个屁的幸福可言啊。” 她话音落地，全村还在围观的男女老少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仿佛小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小玖毫不在意，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说，这次你们要他俩是跳崖还是跳河以自证清白呢？” 没想到还是没能逃得了这一遭，该来的还得来。 流程还是要走啊！ 小玖内心仰天长叹。 孟里正一个趔趄，整理了一下表情，他本是没想着说要这么严厉的，但无论如何，也是要给村民和上司一个交代。 不然自己的身为一村里正，动了这么大阵仗，面子要往哪里搁。 小玖则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干脆走上前去，拽住了孟来的领子。 她比孟来矮了半个脑袋，气势上却仿佛比他要高上一头。 “要是你俩都活着，不管是不是再有联系，村里的流言蜚语肯定都要往招娣身上泼粪！想要她日后清静，你可不能像现在这么怂包！” “你敢不敢为了招娣跳一次河啊？”她厉声问道。 孟来刚开始脑袋一懵，忽然听到小玖当头喝问。 他自小少爱，甚至早已习惯了这些冷遇，唯独遇到招娣以后的这几个月，方才觉得内心温暖。 孟永顺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对他有多苛刻，两人也是恩怨纠缠，是唯一的。自打叔叔死于非命，他也不大想 这两日他那颗几乎已经半死不活的心，愣是被招娣的坚定又救活了起来。 此刻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以表自己的真情。 “……别说是跳河，便是粉身碎骨，为了招娣，我也愿意啊！” 他嘶喊着，一下子跳起来就跑，往西渭河的方向冲去。 “快拦着这小子！”里正到底是有点年纪，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年轻的时候为爱痴狂的多了，被言语一刺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要是真跳河死了，这笔账也不知要算在哪个的头上！ 只是孟来此时确实是发了狠，一股热气顶在胸口发不出来，让他岂止是健步如飞，简直跑的两脚都离地了。 在他宗族里面的年轻小伙子，竟也无法撵得上他。 赵大山和赵大海把李氏和李老三分别押送到昨天的那两件间屋子。 这两间空屋也算是与有荣焉，两个晚上分别关完了被告和原告。 赵家兄弟回到现场，见一堆人都追着孟来跑了过去，不明就里的望向小玖和里正。 里正吹胡子瞪眼，跺脚捶胸，冲着小玖一顿骂。 小玖则只是抬头望天，眼神游离，就差没吹口哨了。 “你这丫头，激他做什么？他这两天的心情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跳河死了怎么办？” 小玖则是扶起还呆愣在原地的招娣，又给赵家兄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别着急去追孟来，装作没看见就好。 “随便听人两句话，就要结果了这两人的性命。现在人家都跳河给你看了，还不行吗？” 小玖的话语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呛的里正满脸通红。 “我也不是要他们死的意思，只要和祖宗认个错……就行。”他嘀咕着，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但是你能保证认错之后，村里面的人都不会在他俩背后指指点点？” “你堵得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吗！” 第190章 逃不过的宿命 第190章 逃不过的宿命 果然，李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觉得还是娘比爹靠谱。 她犹豫的眼神坚定起来。 “那天，确实是他在酒里下了毒，指使我诬陷招娣和孟来的。” 李氏低着头，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 李老三暴跳如雷，看样子是想把自己媳妇当场打死。 死无对证可不行啊！小玖一脸焦急正欲上前，却见赵家两兄弟同时跃起，一下子拿住了李老三。 李老三虽然身材胖大，可论身手，就算五个李老三捆起来，也不是两兄弟的对手。 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李氏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捆了起来，那绳子刚才捆的还是孟来和招娣。 真是一日之内，河东河西。 她索性全都招了出来。 “最近家里生意不好，他又总看见孟永顺穿的脏兮兮的端着饭进来，厌烦的很。觉得孟永顺总拿来吃食来换酒，这买卖赚不了几个钱，还影响了他的风水。” “那天又恰巧碰见我给弟弟拿点用度……” “他当家的跟我说，虽然是砒霜，但是量少应该毒不死他。但是也让他身体不适，免得总来祸祸我们生意。然后还能嫁祸给招娣……”她顿了一下，确实也觉得心虚。 “招娣在你家的时候，做了多少好事！就算你们一直对她不好，她却以德报怨，没想到换来的，却还是记恨罢了。”小玖一时间有点心灰意懒。 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赵大山看见小玖眼睛里的阴影，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只是站到她身边，她却能感受到赵大山无声的安慰和鼓励。 小玖眼睛里的阴影却是慢慢的退却了。 一抬头，又变成灿若星辰的眼眸。 想不通的东西不要想，但行好事，莫问因果。 里正揉着太阳穴，这些事情已经与孟氏宗族无关，可是毕竟李家两口子也是村里人，到底也是归自己管辖之内。 他只好决定先按下两人，待到明日再押送官府处理。 李家这种贼喊捉贼的做法，让他不胜其烦，此次必须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李老三还在兀自骂着不休，赌咒发誓要把李氏剁成肉泥。 李氏倒是老实，只求里正把两人早日送官，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既然这样，也是冤枉了两个孩子。”里正对孟来和招娣说着。 两个人相视一笑，眉目里都是情谊。 里正皱起了眉头。 “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俩毕竟没有成亲就有了私情……” “虽说你们自己说没有苟且之事，可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如果没有惩处，怕也是会影响咱们村的风气。” 孟来顿时把招娣护在身后。 “我觉得你们这家法可太不合理了。”小玖摇摇头，说道：“两个真心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偏生还还要听什么父母媒人瞎编，盲婚哑嫁有个屁的幸福可言啊。” 她话音落地，全村还在围观的男女老少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仿佛小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小玖毫不在意，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说，这次你们要他俩是跳崖还是跳河以自证清白呢？” 没想到还是没能逃得了这一遭，该来的还得来。 流程还是要走啊！ 小玖内心仰天长叹。 孟里正一个趔趄，整理了一下表情，他本是没想着说要这么严厉的，但无论如何，也是要给村民和上司一个交代。 不然自己的身为一村里正，动了这么大阵仗，面子要往哪里搁。 小玖则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干脆走上前去，拽住了孟来的领子。 她比孟来矮了半个脑袋，气势上却仿佛比他要高上一头。 “要是你俩都活着，不管是不是再有联系，村里的流言蜚语肯定都要往招娣身上泼粪！想要她日后清静，你可不能像现在这么怂包！” “你敢不敢为了招娣跳一次河啊？”她厉声问道。 孟来刚开始脑袋一懵，忽然听到小玖当头喝问。 他自小少爱，甚至早已习惯了这些冷遇，唯独遇到招娣以后的这几个月，方才觉得内心温暖。 孟永顺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对他有多苛刻，两人也是恩怨纠缠，是唯一的。自打叔叔死于非命，他也不大想 这两日他那颗几乎已经半死不活的心，愣是被招娣的坚定又救活了起来。 此刻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以表自己的真情。 “……别说是跳河，便是粉身碎骨，为了招娣，我也愿意啊！” 他嘶喊着，一下子跳起来就跑，往西渭河的方向冲去。 “快拦着这小子！”里正到底是有点年纪，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年轻的时候为爱痴狂的多了，被言语一刺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要是真跳河死了，这笔账也不知要算在哪个的头上！ 只是孟来此时确实是发了狠，一股热气顶在胸口发不出来，让他岂止是健步如飞，简直跑的两脚都离地了。 在他宗族里面的年轻小伙子，竟也无法撵得上他。 赵大山和赵大海把李氏和李老三分别押送到昨天的那两件间屋子。 这两间空屋也算是与有荣焉，两个晚上分别关完了被告和原告。 赵家兄弟回到现场，见一堆人都追着孟来跑了过去，不明就里的望向小玖和里正。 里正吹胡子瞪眼，跺脚捶胸，冲着小玖一顿骂。 小玖则只是抬头望天，眼神游离，就差没吹口哨了。 “你这丫头，激他做什么？他这两天的心情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跳河死了怎么办？” 小玖则是扶起还呆愣在原地的招娣，又给赵家兄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别着急去追孟来，装作没看见就好。 “随便听人两句话，就要结果了这两人的性命。现在人家都跳河给你看了，还不行吗？” 小玖的话语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呛的里正满脸通红。 “我也不是要他们死的意思，只要和祖宗认个错……就行。”他嘀咕着，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但是你能保证认错之后，村里面的人都不会在他俩背后指指点点？” “你堵得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吗！” 第191章 跳河 第191章 跳河 众人追到河边的时候，孟来正望着西渭河滚滚而去的河水，一脸的决绝。 可他的眼神中还有着最后一丝的犹豫。 招娣从人群中走出来，被孟来喊住。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的话，我马上就跳下去！”他喊着，可看向招娣的眼神，全都是不舍。 “我才是那个招致灾祸的人，应该我跳下去才对啊！”招娣说着，语气里满是悲凉。 “我真的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亲弟弟，现在又把之前的公婆送进了大狱……”说着，她的眼泪如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黄土地上。 土地瞬间吞没了她的伤心。 没有一点痕迹。 “不，你不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孟来凄切的喊着，“你值得嫁一个好人家，可我什么都没有，我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却在还是在心里期待着要和你在一起！” “我，　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啊！” “是我的自私，害了你啊。” 说完，他又往河水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们俩小混球谁也不给我往河里跳！” 里正毕竟上了岁数，这才气喘吁吁的拨开这群年轻人冲到最前面，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一路奔跑，可累坏了这把半老的骨头喽！ 小玖倒是拉着赵家兄弟躲在一边，默不作声假装自己并不在场。 “招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我走了，你就清白了……” 此时，孟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招娣，扭回头，纵身一跃，跳到了西渭河里。 里正眼睛一闭，心想，这次可完了完了。 这小子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西渭河的水，自打祖上传下来，就说是一斤河水，八两沙泥。 水又浑，速度又快，根本来不及往上拖。 所以整条西渭河上，连个渡船都没有。 跳进去之后别说淹死，就是没淹死救上来肺里也全呛了沙子，活不成的。 那种死法太痛苦了，那是活活被沙子憋死！ 一眨眼的功夫，孟来那么大个小伙子，就被河水吞没了。 他一心求死，在河水里也没有挣扎。 看来要不是他最后还是贪恋着，想看招娣一眼，可能这小伙子，也不会在河边犹豫那段时间呢。 招娣突然发出了令人惊悚的笑声。 “哈哈哈哈，可是，可是孟来，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一个人哪里会有错误呢……” 她状若癫狂，口中翻来覆去的说着。 “你怎么就不信，非要去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她步履踉跄，却也没人敢上前扶住她。 因为此时她的眼睛里面，已经看不清眼白，而一片血红的颜色。 “辛家妹子，真的不用去阻止她吗？这已经死了一个了，可不能让孟来白死啊……” 赵大海伏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小玖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赵大海的心里不由觉得小玖太不近人情了。 招娣怎么说，也在辛家生活了好几个月，两个人平时总是情同姐妹的样子。 怎么辛小九今天却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呢？ 招娣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可这也没能阻止她的脚步，她连滚带爬的走到河边，冲着那翻腾的河水，狂笑着，嘶吼着。 “既然人间都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地府里，做一对夫妻！” 说着她一个翻身，也掉进了西渭河里。 河水也霎时就吞没了她。 小玖此时从刚刚躲着的庄稼地里走了出来。 赵大山依然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旁。 李政以及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变故。 “怎么样？这下你们满意了？”小玖讥讽的笑道。 “其实……其实我们没想着让这俩孩子真的死啊！”里正又一次扶额说道。 “可是你们就是这么做的。”小玖狠狠的一回身，看着围观了这一场殉情的村民 吴氏、周氏、刘氏以及好几个长舌妇团体的人，都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们敢说自己没有嘲笑过招娣？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背后讲究过他们？” “在你们心中，真的是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因为他俩在一起不合世俗规矩吗？” “还不是因为你们觉得他俩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善可欺罢了！” 小玖一甩袖子，背过脸去。 “所以即便他俩没有谋害孟永顺，你们第一时间毫不怀疑的确信这两个人是凶手！” “即使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你们也要在背后嘲笑两个人是私通，是奸情！是不合礼法的！” “想想你们平日的所作所为，今日这两人的性命，是不是应该记在你们头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激动的指指点点。 “若是这两人化作厉鬼，回来索命，到底会不会找你们算账，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 连同里正在内，所有的村民都低下了头。 小玖说的正是他们内心所想。 确实如此，招娣孤女一个，孟来虽说姓孟，可在村里过得几乎饿死。 这俩人真是，孤苦的时候全村也没一个帮忙的，沾点不对倒是一堆落井下石的。 几个背后讲究过两人坏话的人，已经被吓得双手合十，念起经来。 看来是生怕俩人的冤魂找回来，带走一两个的。 孟里正也是懊悔不迭。 他盯盯的看着西渭河水，想着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究竟要多绝望，才能萌生死志。 都怪自己，之前判断失误，想通过招娣和孟来的事情来重新立威，没想到反倒折进去两个孩子的性命…… 西渭河水面倒映出里正愁眉苦脸的样子。 连西渭河的水都清澈了不少，怎么自己还在这讲究什么祖宗家法…… 哎？西渭河水什么时候这么清……过去翻滚的泥沙，现在看着少了许多，甚至隐隐都有点清澈的意思了。 里正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欲喊人过来确定。 却见整个西渭河，他目所能及的河面，都泛起了隐隐的蓝色光芒。 村民们哪见过如此的阵势，以为是哪个神明显圣，不由得全都双腿一软，跪倒在河岸之上。 只有小玖和赵大山还兀自站立着，赵大山顺手捞了一把就要跪下去的弟弟。 三个人顿时鹤立鸡群。 第191章 跳河 第191章 跳河 众人追到河边的时候，孟来正望着西渭河滚滚而去的河水，一脸的决绝。 可他的眼神中还有着最后一丝的犹豫。 招娣从人群中走出来，被孟来喊住。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的话，我马上就跳下去！”他喊着，可看向招娣的眼神，全都是不舍。 “我才是那个招致灾祸的人，应该我跳下去才对啊！”招娣说着，语气里满是悲凉。 “我真的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亲弟弟，现在又把之前的公婆送进了大狱……”说着，她的眼泪如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黄土地上。 土地瞬间吞没了她的伤心。 没有一点痕迹。 “不，你不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孟来凄切的喊着，“你值得嫁一个好人家，可我什么都没有，我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却在还是在心里期待着要和你在一起！” “我，　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啊！” “是我的自私，害了你啊。” 说完，他又往河水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们俩小混球谁也不给我往河里跳！” 里正毕竟上了岁数，这才气喘吁吁的拨开这群年轻人冲到最前面，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一路奔跑，可累坏了这把半老的骨头喽！ 小玖倒是拉着赵家兄弟躲在一边，默不作声假装自己并不在场。 “招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我走了，你就清白了……” 此时，孟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招娣，扭回头，纵身一跃，跳到了西渭河里。 里正眼睛一闭，心想，这次可完了完了。 这小子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西渭河的水，自打祖上传下来，就说是一斤河水，八两沙泥。 水又浑，速度又快，根本来不及往上拖。 所以整条西渭河上，连个渡船都没有。 跳进去之后别说淹死，就是没淹死救上来肺里也全呛了沙子，活不成的。 那种死法太痛苦了，那是活活被沙子憋死！ 一眨眼的功夫，孟来那么大个小伙子，就被河水吞没了。 他一心求死，在河水里也没有挣扎。 看来要不是他最后还是贪恋着，想看招娣一眼，可能这小伙子，也不会在河边犹豫那段时间呢。 招娣突然发出了令人惊悚的笑声。 “哈哈哈哈，可是，可是孟来，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一个人哪里会有错误呢……” 她状若癫狂，口中翻来覆去的说着。 “你怎么就不信，非要去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她步履踉跄，却也没人敢上前扶住她。 因为此时她的眼睛里面，已经看不清眼白，而一片血红的颜色。 “辛家妹子，真的不用去阻止她吗？这已经死了一个了，可不能让孟来白死啊……” 赵大海伏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小玖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赵大海的心里不由觉得小玖太不近人情了。 招娣怎么说，也在辛家生活了好几个月，两个人平时总是情同姐妹的样子。 怎么辛小九今天却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呢？ 招娣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可这也没能阻止她的脚步，她连滚带爬的走到河边，冲着那翻腾的河水，狂笑着，嘶吼着。 “既然人间都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地府里，做一对夫妻！” 说着她一个翻身，也掉进了西渭河里。 河水也霎时就吞没了她。 小玖此时从刚刚躲着的庄稼地里走了出来。 赵大山依然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旁。 李政以及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变故。 “怎么样？这下你们满意了？”小玖讥讽的笑道。 “其实……其实我们没想着让这俩孩子真的死啊！”里正又一次扶额说道。 “可是你们就是这么做的。”小玖狠狠的一回身，看着围观了这一场殉情的村民 吴氏、周氏、刘氏以及好几个长舌妇团体的人，都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们敢说自己没有嘲笑过招娣？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背后讲究过他们？” “在你们心中，真的是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因为他俩在一起不合世俗规矩吗？” “还不是因为你们觉得他俩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善可欺罢了！” 小玖一甩袖子，背过脸去。 “所以即便他俩没有谋害孟永顺，你们第一时间毫不怀疑的确信这两个人是凶手！” “即使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你们也要在背后嘲笑两个人是私通，是奸情！是不合礼法的！” “想想你们平日的所作所为，今日这两人的性命，是不是应该记在你们头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激动的指指点点。 “若是这两人化作厉鬼，回来索命，到底会不会找你们算账，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 连同里正在内，所有的村民都低下了头。 小玖说的正是他们内心所想。 确实如此，招娣孤女一个，孟来虽说姓孟，可在村里过得几乎饿死。 这俩人真是，孤苦的时候全村也没一个帮忙的，沾点不对倒是一堆落井下石的。 几个背后讲究过两人坏话的人，已经被吓得双手合十，念起经来。 看来是生怕俩人的冤魂找回来，带走一两个的。 孟里正也是懊悔不迭。 他盯盯的看着西渭河水，想着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究竟要多绝望，才能萌生死志。 都怪自己，之前判断失误，想通过招娣和孟来的事情来重新立威，没想到反倒折进去两个孩子的性命…… 西渭河水面倒映出里正愁眉苦脸的样子。 连西渭河的水都清澈了不少，怎么自己还在这讲究什么祖宗家法…… 哎？西渭河水什么时候这么清……过去翻滚的泥沙，现在看着少了许多，甚至隐隐都有点清澈的意思了。 里正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欲喊人过来确定。 却见整个西渭河，他目所能及的河面，都泛起了隐隐的蓝色光芒。 村民们哪见过如此的阵势，以为是哪个神明显圣，不由得全都双腿一软，跪倒在河岸之上。 只有小玖和赵大山还兀自站立着，赵大山顺手捞了一把就要跪下去的弟弟。 三个人顿时鹤立鸡群。 第192章 神迹 第192章 神迹 蓝光大盛之下，村民们的身子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赵大山沐浴在这光线中，倒也没什么诧异的表情，他回过头去看身旁的那个人。 小玖依然镇定自若。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那河面上的蓝色光芒已经刺得人只能用手挡住眼睛，从缝隙里去看。 强光之下，隐隐的有两个身影浮在水面上。 “那两个……是不是孟来和招娣啊？”赵大海口快，喊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听到二人的名字，蓝光仿若有感应，渐渐弱了下去。 众人不由得抬头望去，果然是孟来和招娣两个，刚刚明明已经被河水吞没了，现在却凌空飘在水面之上。 里正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是两人的尸体浮了起来。 仔细一看，更加震惊。两人的身体距离河面竟然还有一段距离，是完完全全被那股蓝光托在空中的。 “这是……河神显灵了吗？”他内心嘀咕道，“还是说，这水里有妖怪啊……” 就这一犹豫的功夫，两人原本躺着的身体，似是有什么人扶着一样，直挺挺的立直站了起来。 村民群众，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接着，二人的身体从河面升起，飘飘悠悠的，飘到众人面前。 原本苍白的面容，现在也显得红润起来。 无论是招娣那一身素色的袄裙，还是孟来那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肮脏衣服，竟然都变得一尘不染。 甚至还无风自动，衬得两人都有点仙气飘飘的。 他们的双目还是紧闭着，可村民们都注意到，这两人的胸口都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 竟然还活着？ “河神……河神保佑啊！”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刚刚恐惧的磕头变成了一种狂喜的祝祷。 “河神大人显灵了啊！” “这俩人莫不是被河神看上，收了当随从了？” “才不是，一定是河神大人看他们两个一往情深却不能在一起，才保佑两个人不死的……” “河神显圣，一定要保佑我们年年风调雨顺啊！” “河神……” 七嘴八舌过后，众人渐渐统一了口径，一致认为河神对孟来和招娣青睐有加，被他俩的深情所感动，不忍收二人性命，这才把两人又送回了阳间。 众人冲着两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跪求原谅。 里正也是如此，可怜了那一把上了年纪的老腰。 他口中不住念叨着，都是自己糊涂，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无父无母，互相喜欢，又没作出什么不合礼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婚嫁了？ 自己还想拿祖宗家法立威，是自己狭隘了。还望河神大神大量，不要和这些村民计较，等着这次回去，马上就亲自给两个孩子做媒，让他们明媒正娶的结婚……云云。 小玖在一旁只暗暗拍手叫好。 眼看着是要得罪神仙，这群人才能用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的心情来赎罪。 日后若再想为难招娣和孟来，也好拿今日之事来赌他们的嘴。 况且孟炉村人对什么河神山神，那可是顶礼膜拜，一点都不敢得罪的。 反正她可没说，这蓝光是河神发出来的。 只是覆盖了目所能及的所有河面，看上去竟然也有点一河之主的意思了。 她也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个月，李小花的妖力竟然能精进到如此的程度。 虽说是虚张声势，可这虚的都有点太真实了…… 真的用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趁着左右人都不注意，悄悄的瞥向湖边的那座小石屋。 李小花伸出一个头，和小玖比了一个完美的手势。 昨天晚上，小玖与赵大山、里正分别之后，没有往自己租赁的屋子里走去，反而是摸黑来到了西渭河边。 她现在的视力非常好，即使没有灯光，也能看清很远的东西。 虽然月光不是很亮，乌云盖着星空，小玖还是很容易的就摸到了西渭河边。 “李小花——李小花——” 小玖声嘶力竭的在河边喊了半天，却没有人来应答。 也没有鱼。 小玖憋着嘴，有些生气。 这李小花到底干什么去了？来西渭河边喊她竟然也听不见。 四下张望，她只看到那个放置妖力净水器的屋子。 乌漆麻黑的石头屋，平日里空无一人，也没什么人到访，只有李小花会来查看一下。 而且自己出门之前李小花越来越重视这个净水装置，说什么净水关系着全村人的生命，自己要负起责任…… 她反而是来的更加频繁了。 可此时竟然木门紧闭，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木门的缝隙里面，透出零星的，常人几乎看不见的微微蓝光。 小玖情急之下，伸腿抬脚，疯狂的踹起了那个木门。 “李小花，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你有本事闭关，有本事开门呀！” “招娣都要没命了，赶紧出来救人呐！” 本来是那种已经快要腐朽了的木门，谁知那门后面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力量的加持，小玖踹上去竟然蚊纹丝不动，还把她的腿震的生疼。 小玖此时反而确定了，她一边踹一边大喊，直到木门本身都被她踹的崩塌开来，门后面那淡蓝色的结界完全显露出来。 李小花靠在那台妖力净水装置的一侧，双腿盘坐，两手结了个印，放在胸前。 她的眼睛仿佛洞穿了这个世界，空若无物。 连小玖的喊声也听不见。 她顿时觉得有点害怕，她长年在灵山界，自是接触过很多修炼的人仙妖鬼的修行者。 他们的修为每每到了一个高度，就会止步不前。仿佛踏在门槛之上，可是无法前进。 如果有合适的机缘，则会因为专注修行而瞬间入定。 这种时候这些修炼者就会入定，摒弃外界一切，一心一意的思考自己如何精进修为的问题。 这种闭关时间，短的几天，长的则是要几十年。 当然用几百年钻一个牛角尖的她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自己出门之前，李小花明明只是个不成气候的鲤鱼精，怎么回来的时候，成了这么认真的修炼者了？ 偏偏这个时候你才用功！ 小玖着急的用拳头去砸那个笼罩在整个小屋之内的结界。 第192章 神迹 第192章 神迹 蓝光大盛之下，村民们的身子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赵大山沐浴在这光线中，倒也没什么诧异的表情，他回过头去看身旁的那个人。 小玖依然镇定自若。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那河面上的蓝色光芒已经刺得人只能用手挡住眼睛，从缝隙里去看。 强光之下，隐隐的有两个身影浮在水面上。 “那两个……是不是孟来和招娣啊？”赵大海口快，喊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听到二人的名字，蓝光仿若有感应，渐渐弱了下去。 众人不由得抬头望去，果然是孟来和招娣两个，刚刚明明已经被河水吞没了，现在却凌空飘在水面之上。 里正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是两人的尸体浮了起来。 仔细一看，更加震惊。两人的身体距离河面竟然还有一段距离，是完完全全被那股蓝光托在空中的。 “这是……河神显灵了吗？”他内心嘀咕道，“还是说，这水里有妖怪啊……” 就这一犹豫的功夫，两人原本躺着的身体，似是有什么人扶着一样，直挺挺的立直站了起来。 村民群众，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接着，二人的身体从河面升起，飘飘悠悠的，飘到众人面前。 原本苍白的面容，现在也显得红润起来。 无论是招娣那一身素色的袄裙，还是孟来那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肮脏衣服，竟然都变得一尘不染。 甚至还无风自动，衬得两人都有点仙气飘飘的。 他们的双目还是紧闭着，可村民们都注意到，这两人的胸口都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 竟然还活着？ “河神……河神保佑啊！”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刚刚恐惧的磕头变成了一种狂喜的祝祷。 “河神大人显灵了啊！” “这俩人莫不是被河神看上，收了当随从了？” “才不是，一定是河神大人看他们两个一往情深却不能在一起，才保佑两个人不死的……” “河神显圣，一定要保佑我们年年风调雨顺啊！” “河神……” 七嘴八舌过后，众人渐渐统一了口径，一致认为河神对孟来和招娣青睐有加，被他俩的深情所感动，不忍收二人性命，这才把两人又送回了阳间。 众人冲着两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跪求原谅。 里正也是如此，可怜了那一把上了年纪的老腰。 他口中不住念叨着，都是自己糊涂，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无父无母，互相喜欢，又没作出什么不合礼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婚嫁了？ 自己还想拿祖宗家法立威，是自己狭隘了。还望河神大神大量，不要和这些村民计较，等着这次回去，马上就亲自给两个孩子做媒，让他们明媒正娶的结婚……云云。 小玖在一旁只暗暗拍手叫好。 眼看着是要得罪神仙，这群人才能用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的心情来赎罪。 日后若再想为难招娣和孟来，也好拿今日之事来赌他们的嘴。 况且孟炉村人对什么河神山神，那可是顶礼膜拜，一点都不敢得罪的。 反正她可没说，这蓝光是河神发出来的。 只是覆盖了目所能及的所有河面，看上去竟然也有点一河之主的意思了。 她也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个月，李小花的妖力竟然能精进到如此的程度。 虽说是虚张声势，可这虚的都有点太真实了…… 真的用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趁着左右人都不注意，悄悄的瞥向湖边的那座小石屋。 李小花伸出一个头，和小玖比了一个完美的手势。 昨天晚上，小玖与赵大山、里正分别之后，没有往自己租赁的屋子里走去，反而是摸黑来到了西渭河边。 她现在的视力非常好，即使没有灯光，也能看清很远的东西。 虽然月光不是很亮，乌云盖着星空，小玖还是很容易的就摸到了西渭河边。 “李小花——李小花——” 小玖声嘶力竭的在河边喊了半天，却没有人来应答。 也没有鱼。 小玖憋着嘴，有些生气。 这李小花到底干什么去了？来西渭河边喊她竟然也听不见。 四下张望，她只看到那个放置妖力净水器的屋子。 乌漆麻黑的石头屋，平日里空无一人，也没什么人到访，只有李小花会来查看一下。 而且自己出门之前李小花越来越重视这个净水装置，说什么净水关系着全村人的生命，自己要负起责任…… 她反而是来的更加频繁了。 可此时竟然木门紧闭，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木门的缝隙里面，透出零星的，常人几乎看不见的微微蓝光。 小玖情急之下，伸腿抬脚，疯狂的踹起了那个木门。 “李小花，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你有本事闭关，有本事开门呀！” “招娣都要没命了，赶紧出来救人呐！” 本来是那种已经快要腐朽了的木门，谁知那门后面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力量的加持，小玖踹上去竟然蚊纹丝不动，还把她的腿震的生疼。 小玖此时反而确定了，她一边踹一边大喊，直到木门本身都被她踹的崩塌开来，门后面那淡蓝色的结界完全显露出来。 李小花靠在那台妖力净水装置的一侧，双腿盘坐，两手结了个印，放在胸前。 她的眼睛仿佛洞穿了这个世界，空若无物。 连小玖的喊声也听不见。 她顿时觉得有点害怕，她长年在灵山界，自是接触过很多修炼的人仙妖鬼的修行者。 他们的修为每每到了一个高度，就会止步不前。仿佛踏在门槛之上，可是无法前进。 如果有合适的机缘，则会因为专注修行而瞬间入定。 这种时候这些修炼者就会入定，摒弃外界一切，一心一意的思考自己如何精进修为的问题。 这种闭关时间，短的几天，长的则是要几十年。 当然用几百年钻一个牛角尖的她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自己出门之前，李小花明明只是个不成气候的鲤鱼精，怎么回来的时候，成了这么认真的修炼者了？ 偏偏这个时候你才用功！ 小玖着急的用拳头去砸那个笼罩在整个小屋之内的结界。 第193章 小玖的计划 第193章 小玖的计划 “李小花，出来救人了！救不出来就没人给你做晚饭了！” “李小花，你出来我给你介绍个英俊书生，又帅又有才华，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呢……” 小玖巧舌如簧的说了半天，说到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最后只得背靠在小石头屋的门边上。 “呜呜呜，李小花，我需要你帮忙啊……” “呜呜呜，要是洗脱不了冤屈，他们……他们就要把招娣和孟来沉到西渭河里面啊……” 小玖有气无力的说着，手在那漆黑的石头上不断地抓挠着。 此时就见屋内的李小花，猛的一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瞳孔里面就有了小玖的身影。 那蓝光构成的结界竟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如水晶一般，碎裂开来。 一片片的掉落到地上，化成了清澈的水珠。 李小花如梦初醒一般，从地上站了起来，飞奔出了屋子。 “谁？你说他们要把谁扔到西渭河里？” 小玖一看，李小花的神情完全不是刚才那样的空洞，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招娣，是招娣！” “那不是胡闹吗？人又不是鱼，扔到了河里会死的。” “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小玖一激动，眼泪不由的淌了出来。 “我……我怎么了？”李小花扶额，这才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发飘，昏沉沉的。 “你入定了，我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 “我喊了半天你都没有反应，甚至说给你找了个俊书生，都不理我呢。” 小玖用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现在不是李花那样的妖精，在这种寒风凛冽的冬天，眼泪很容易把脸弄出冻疮来。 “什么书生？哪有书生？赶快领我看看？”李小花下意识的四处看去，却发现周围只是黑沉沉的夜色。 “哪有什么英俊书生啊，你忽悠我。” 她和小玖两两相望，互相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并肩坐在河边，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完整件事的经过，李小花气的要给村里人把水都断了。 “虽然李氏才是罪魁祸首，可是村里面的人也太让人心寒了啊！”李小花激动的说道。 “他们哪个人没受到过招娣的帮助？可招娣有事的时候，连句话都不帮着说，除了赵家兄弟，也没人肯站在我们这边……” “人心都是坏透了的！” 小玖叹了一口气，说道：“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她仰天看起遮盖了星月的乌云，露出少有的深沉表情。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他们很难看见一些事实。” “孟炉村的人们从出生就受着孟氏宗族的影响，现在也说不好，是他们这个规矩是宗族为了控制村里人的思维，还是说孟炉村的人为了保证宗族的存续，才义无反顾的支持这些所谓的规矩。” “人间界的人仙妖鬼之中，人的寿命最为短暂，就如同那些划过天空的流星，还无法像妖一样看透规矩和人心。” 她拍了拍李小华的肩膀，虽然她看上去是只有十九岁的农家姑娘辛小九，可实际上她在灵山界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的年岁。 “大部分的村民并不是恶人，只是他们的见识已经把他们的脑子禁锢住了。” “只是那些真正的恶人，我们还是不能放过！” 小玖和李小花的双手交握在一起，两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继而，小玖又作出一个调皮的鬼脸，跟李小花说道：“不过，其余那些喜欢从众的人嘛……” “也还是要吓唬吓唬的！” “嘻嘻哈哈” 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笑做了一团。 玩笑过后，小玖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李小花：“我打扰了你入定，没关系吗？”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定的……我只是在想，西渭河的水那么浑浊，如果用你研究的那个净水系统，需要多久才能把整个西渭河变得清澈一些……” “这样整条河干净起来，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受益了。谁知道想着想着，你就在外面叫我了。” 李小花的眼里都是迷茫，继而又变得清明起来。 “不管怎么说，要是招娣的事情我没帮上忙，害她真的被沉河，我一定会难过个好几百年的……” “我们可是朋友啊……” 小玖欣慰的看着李小花，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真是没有白交。 当然，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因为现在每天在家里做饭的可是招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惹了妖怪的衣食父母。 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小玖安排了一番之后，徒步又回到了村里。 李小花则是借着自己托梦的能力，潜入招娣的梦中，告诉她自己和小玖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你要坚定，喜欢一个人绝对算不上错误，尤其是那个人也一样喜欢你。” 梦中的李小花衣着华丽，仿若神女。 两人在梦中行走了很远，谈了很久。 五更前的一点儿时间，在梦里被拖的非常非常长。 李小花有的是时间引经据典，展示自己跟着青丘混回来的学识。 虽说正常人醒了之后，梦就会忘掉大半，不似身体弱的人，会混淆梦和现实的分界线。 比如吴光和冯玉露，都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无法分辨梦境与现实。 招娣这阵子除了睡眠不太安稳，倒也无病无灾，身子比在李家的时候还好了不少。 故而李小花虽然施展了托梦的法术，却无法让她深刻的记住梦境里那些掉书袋的东西。 最后她孤注一掷，只是在招娣耳边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 “不要认错，你没有错，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这句话如同烙印一样，深深的印在了招娣心底。 即使第二天醒来，她已经把梦都忘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也不记得梦里面那一身华服的神仙就是李小花本花。 可她记住了那句话，并且万分坚定。 原本柔弱而卑微的招娣，在李小花的叨叨之下，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终于勇敢的表达了自己对孟来的真心。 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小玖的计划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第193章 小玖的计划 第193章 小玖的计划 “李小花，出来救人了！救不出来就没人给你做晚饭了！” “李小花，你出来我给你介绍个英俊书生，又帅又有才华，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呢……” 小玖巧舌如簧的说了半天，说到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最后只得背靠在小石头屋的门边上。 “呜呜呜，李小花，我需要你帮忙啊……” “呜呜呜，要是洗脱不了冤屈，他们……他们就要把招娣和孟来沉到西渭河里面啊……” 小玖有气无力的说着，手在那漆黑的石头上不断地抓挠着。 此时就见屋内的李小花，猛的一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瞳孔里面就有了小玖的身影。 那蓝光构成的结界竟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如水晶一般，碎裂开来。 一片片的掉落到地上，化成了清澈的水珠。 李小花如梦初醒一般，从地上站了起来，飞奔出了屋子。 “谁？你说他们要把谁扔到西渭河里？” 小玖一看，李小花的神情完全不是刚才那样的空洞，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招娣，是招娣！” “那不是胡闹吗？人又不是鱼，扔到了河里会死的。” “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小玖一激动，眼泪不由的淌了出来。 “我……我怎么了？”李小花扶额，这才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发飘，昏沉沉的。 “你入定了，我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 “我喊了半天你都没有反应，甚至说给你找了个俊书生，都不理我呢。” 小玖用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现在不是李花那样的妖精，在这种寒风凛冽的冬天，眼泪很容易把脸弄出冻疮来。 “什么书生？哪有书生？赶快领我看看？”李小花下意识的四处看去，却发现周围只是黑沉沉的夜色。 “哪有什么英俊书生啊，你忽悠我。” 她和小玖两两相望，互相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并肩坐在河边，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完整件事的经过，李小花气的要给村里人把水都断了。 “虽然李氏才是罪魁祸首，可是村里面的人也太让人心寒了啊！”李小花激动的说道。 “他们哪个人没受到过招娣的帮助？可招娣有事的时候，连句话都不帮着说，除了赵家兄弟，也没人肯站在我们这边……” “人心都是坏透了的！” 小玖叹了一口气，说道：“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她仰天看起遮盖了星月的乌云，露出少有的深沉表情。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他们很难看见一些事实。” “孟炉村的人们从出生就受着孟氏宗族的影响，现在也说不好，是他们这个规矩是宗族为了控制村里人的思维，还是说孟炉村的人为了保证宗族的存续，才义无反顾的支持这些所谓的规矩。” “人间界的人仙妖鬼之中，人的寿命最为短暂，就如同那些划过天空的流星，还无法像妖一样看透规矩和人心。” 她拍了拍李小华的肩膀，虽然她看上去是只有十九岁的农家姑娘辛小九，可实际上她在灵山界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的年岁。 “大部分的村民并不是恶人，只是他们的见识已经把他们的脑子禁锢住了。” “只是那些真正的恶人，我们还是不能放过！” 小玖和李小花的双手交握在一起，两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继而，小玖又作出一个调皮的鬼脸，跟李小花说道：“不过，其余那些喜欢从众的人嘛……” “也还是要吓唬吓唬的！” “嘻嘻哈哈” 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笑做了一团。 玩笑过后，小玖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李小花：“我打扰了你入定，没关系吗？”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定的……我只是在想，西渭河的水那么浑浊，如果用你研究的那个净水系统，需要多久才能把整个西渭河变得清澈一些……” “这样整条河干净起来，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受益了。谁知道想着想着，你就在外面叫我了。” 李小花的眼里都是迷茫，继而又变得清明起来。 “不管怎么说，要是招娣的事情我没帮上忙，害她真的被沉河，我一定会难过个好几百年的……” “我们可是朋友啊……” 小玖欣慰的看着李小花，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真是没有白交。 当然，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因为现在每天在家里做饭的可是招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惹了妖怪的衣食父母。 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小玖安排了一番之后，徒步又回到了村里。 李小花则是借着自己托梦的能力，潜入招娣的梦中，告诉她自己和小玖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你要坚定，喜欢一个人绝对算不上错误，尤其是那个人也一样喜欢你。” 梦中的李小花衣着华丽，仿若神女。 两人在梦中行走了很远，谈了很久。 五更前的一点儿时间，在梦里被拖的非常非常长。 李小花有的是时间引经据典，展示自己跟着青丘混回来的学识。 虽说正常人醒了之后，梦就会忘掉大半，不似身体弱的人，会混淆梦和现实的分界线。 比如吴光和冯玉露，都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无法分辨梦境与现实。 招娣这阵子除了睡眠不太安稳，倒也无病无灾，身子比在李家的时候还好了不少。 故而李小花虽然施展了托梦的法术，却无法让她深刻的记住梦境里那些掉书袋的东西。 最后她孤注一掷，只是在招娣耳边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 “不要认错，你没有错，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这句话如同烙印一样，深深的印在了招娣心底。 即使第二天醒来，她已经把梦都忘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也不记得梦里面那一身华服的神仙就是李小花本花。 可她记住了那句话，并且万分坚定。 原本柔弱而卑微的招娣，在李小花的叨叨之下，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终于勇敢的表达了自己对孟来的真心。 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小玖的计划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第194章 震慑有效 第194章 震慑有效 改变整个村的想法，看来还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震慑一下这些胆小又迷信的村民，倒是没什么问题。 小玖看着现在的情况，似乎已经达到了最初预定的效果。 她悄悄给李小花做了个手势，李小花点点头，把脑袋又缩回了石屋之内。 远处那两个人身上的蓝色光芒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消失。 而孟来和招娣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脚踏实地的站在了一众还在跪拜的村民面前。 两人一呼一吸都很平稳，落地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们两个人不明就里的看着眼前跪了一片的人群，又互相看看活生生的对方，内心里全是死过新生的激动之情。 此时对孟来和招娣来说，都已经是与对方生死相随的感情了。 死过一遍，再活下去，无论多艰辛的将来，都是可以携手面对的了。 招娣再也没有控制自己的内心，一头扎到孟来怀里，哭泣了起来。 孟来也是紧紧的抱住自己差点就要失去的爱人，不肯松手。 “既然这次我没有死，我就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了。”孟来说道，他双臂用力的拥抱着自己在世间最后的留恋，从今天开始，招娣就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吃苦吗？”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心的问题。 招娣抬起头，刚想回答说自己什么苦都吃过了，能跟着喜欢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要我说，你这想法真是挺……不负责任的。”小玖和赵家兄弟一起走了过来，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怒其不争的叹气道。 “啊？有什么不对么……”招娣的脸简直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样，红透了。 没想到小玖却伸出食指的骨节，敲了孟来一个爆栗。 “你要是真心的喜欢她，当然是要跟她一起努力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啊！”她笑嘻嘻的说道，“你和招娣两个人，既有手艺又不是懒汉，虽然是白手起家辛苦点，怎么就觉得过的一定是苦日子呢？” “你们都肯为了对方去死，肯定也会为了对方好好努力活下去的！” “而且”她悄悄趴到招娣耳边说道：“我觉得你们都是河神庇佑的人了，咱们村怎么也得给你出点结婚费用，随点份子钱的。” 招娣和孟来都是一愣，这是才不好意思的互相放开手。 里正也带领一众村民，面露尴尬的站了起来。 孟里正此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最后选了个最关心的话题，他站在河边问道：“咱们这西渭河的水，是不是变清了许多？” 村民也好奇的上前观看，不由得纷纷点头，表示确实是比从前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这是为什么呢。”里正嘟囔着，眼睛不断地向招娣二人瞟去。 在他看来，是这两人刚好投河又复生后，河水才清澈了起来。 虽然实际上两件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里正在心里笃定了这俩人肯定和西渭河河神有什么关系，或者……确实独得河神青睐。 总之，看看刚才那一阵蓝色光芒，这俩人肯定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起的…… 不过自己是看着孟来长大的，怎么说也是有了同族的情谊。此时村民都看着他，眼神里也露出了对刚刚针对孟来和招娣两人的行为而感到的懊悔。 小玖那边和两人聊得兴起，村民这边却都眼巴巴的看着里正，等他拿个主意。 毕竟刚刚逼得这俩人跳河，如果处理不好，十分担心河神会发脾气，万一水漫孟炉村，那可就惨了。 孟炉村虽然甚少遭受过水灾，但听村里老人说，过去也有河神大怒发水，淹没整个村子的传说。 那时候就不得不从村里选一个女子，准备好鸡鸭牛羊，金银玉器陪嫁，吹吹打打的给河神娶妻。 当然实际上这个河神的新娘最后是真的嫁给了河神，还是已经在河里淹死，也是没什么人敢说出的真相。 孟里正也感受到了村民的惶恐，他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看着和两个“死人”相谈甚欢的小玖和赵家兄弟，一时间不知如何插嘴。 “里正叔呀，你说他们俩这种天作之合，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比较合适啊？”小玖一把抓过里正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 里正看着那两个年轻人，果然和活人没什么两样，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虽说按照规矩，孟来得给孟永顺守孝三年才能娶妻……” 小玖眉毛一挑，“嗯？”了一句。 就这一个字，里正竟然下意识的一哆嗦。 招娣则是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什么等啊，孟永顺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侄媳妇，现在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小玖翘起脚，拍着里正的肩膀说道，“再说你也说了孟永顺无儿无女，还是横死的，祖坟都不能进，咱们今儿回去就把他安葬了，死者入土为安就行了嘛。” “你说对不对，里正叔？” “对，对，简直太有道理了！”里正内心有些苦不堪言，本想着拿族规压人一头，但是现在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俩人死过翻生，村民看他们的眼神现在和看神仙也差不多少，也不知道人间的规矩还能不能适用在这两位“半仙”身上了。 “我看过黄历了，大后儿就是黄道吉日，是个大晴天，易嫁娶！咱们不如就给他们俩人操办一下婚事？我看主婚人就选里正叔好了。”小玖嘴上也没停，继续说了下去。 里正只好点头应着，不敢打断她。 “明天我就去找金掌柜，雇一顶好轿子，几个吹鼓手，从我们租的屋子抬到孟来他们家，怎么样？” “这样也就是明媒正娶了，谁也说不得什么。” 孟来和招娣忙给里正跪下，拜谢大媒人。给里正吓得够呛，连忙把两人搀扶起来，表示做媒人张罗婚礼这件事情，就包他身上了。 西渭河水依旧汹涌，却没有泥沙翻滚的样子。看起来河神似乎脾气还是很好的，没有计较村民逼迫俩年轻人跳河的事情。 所有人都得其所愿，很开心的样子。 起码表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打道回府！”小玖喊道，大摇大摆的往孟炉村走去。 第194章 震慑有效 第194章 震慑有效 改变整个村的想法，看来还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震慑一下这些胆小又迷信的村民，倒是没什么问题。 小玖看着现在的情况，似乎已经达到了最初预定的效果。 她悄悄给李小花做了个手势，李小花点点头，把脑袋又缩回了石屋之内。 远处那两个人身上的蓝色光芒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消失。 而孟来和招娣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脚踏实地的站在了一众还在跪拜的村民面前。 两人一呼一吸都很平稳，落地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们两个人不明就里的看着眼前跪了一片的人群，又互相看看活生生的对方，内心里全是死过新生的激动之情。 此时对孟来和招娣来说，都已经是与对方生死相随的感情了。 死过一遍，再活下去，无论多艰辛的将来，都是可以携手面对的了。 招娣再也没有控制自己的内心，一头扎到孟来怀里，哭泣了起来。 孟来也是紧紧的抱住自己差点就要失去的爱人，不肯松手。 “既然这次我没有死，我就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了。”孟来说道，他双臂用力的拥抱着自己在世间最后的留恋，从今天开始，招娣就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吃苦吗？”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心的问题。 招娣抬起头，刚想回答说自己什么苦都吃过了，能跟着喜欢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要我说，你这想法真是挺……不负责任的。”小玖和赵家兄弟一起走了过来，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怒其不争的叹气道。 “啊？有什么不对么……”招娣的脸简直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样，红透了。 没想到小玖却伸出食指的骨节，敲了孟来一个爆栗。 “你要是真心的喜欢她，当然是要跟她一起努力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啊！”她笑嘻嘻的说道，“你和招娣两个人，既有手艺又不是懒汉，虽然是白手起家辛苦点，怎么就觉得过的一定是苦日子呢？” “你们都肯为了对方去死，肯定也会为了对方好好努力活下去的！” “而且”她悄悄趴到招娣耳边说道：“我觉得你们都是河神庇佑的人了，咱们村怎么也得给你出点结婚费用，随点份子钱的。” 招娣和孟来都是一愣，这是才不好意思的互相放开手。 里正也带领一众村民，面露尴尬的站了起来。 孟里正此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最后选了个最关心的话题，他站在河边问道：“咱们这西渭河的水，是不是变清了许多？” 村民也好奇的上前观看，不由得纷纷点头，表示确实是比从前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这是为什么呢。”里正嘟囔着，眼睛不断地向招娣二人瞟去。 在他看来，是这两人刚好投河又复生后，河水才清澈了起来。 虽然实际上两件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里正在心里笃定了这俩人肯定和西渭河河神有什么关系，或者……确实独得河神青睐。 总之，看看刚才那一阵蓝色光芒，这俩人肯定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起的…… 不过自己是看着孟来长大的，怎么说也是有了同族的情谊。此时村民都看着他，眼神里也露出了对刚刚针对孟来和招娣两人的行为而感到的懊悔。 小玖那边和两人聊得兴起，村民这边却都眼巴巴的看着里正，等他拿个主意。 毕竟刚刚逼得这俩人跳河，如果处理不好，十分担心河神会发脾气，万一水漫孟炉村，那可就惨了。 孟炉村虽然甚少遭受过水灾，但听村里老人说，过去也有河神大怒发水，淹没整个村子的传说。 那时候就不得不从村里选一个女子，准备好鸡鸭牛羊，金银玉器陪嫁，吹吹打打的给河神娶妻。 当然实际上这个河神的新娘最后是真的嫁给了河神，还是已经在河里淹死，也是没什么人敢说出的真相。 孟里正也感受到了村民的惶恐，他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看着和两个“死人”相谈甚欢的小玖和赵家兄弟，一时间不知如何插嘴。 “里正叔呀，你说他们俩这种天作之合，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比较合适啊？”小玖一把抓过里正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 里正看着那两个年轻人，果然和活人没什么两样，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虽说按照规矩，孟来得给孟永顺守孝三年才能娶妻……” 小玖眉毛一挑，“嗯？”了一句。 就这一个字，里正竟然下意识的一哆嗦。 招娣则是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什么等啊，孟永顺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侄媳妇，现在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小玖翘起脚，拍着里正的肩膀说道，“再说你也说了孟永顺无儿无女，还是横死的，祖坟都不能进，咱们今儿回去就把他安葬了，死者入土为安就行了嘛。” “你说对不对，里正叔？” “对，对，简直太有道理了！”里正内心有些苦不堪言，本想着拿族规压人一头，但是现在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俩人死过翻生，村民看他们的眼神现在和看神仙也差不多少，也不知道人间的规矩还能不能适用在这两位“半仙”身上了。 “我看过黄历了，大后儿就是黄道吉日，是个大晴天，易嫁娶！咱们不如就给他们俩人操办一下婚事？我看主婚人就选里正叔好了。”小玖嘴上也没停，继续说了下去。 里正只好点头应着，不敢打断她。 “明天我就去找金掌柜，雇一顶好轿子，几个吹鼓手，从我们租的屋子抬到孟来他们家，怎么样？” “这样也就是明媒正娶了，谁也说不得什么。” 孟来和招娣忙给里正跪下，拜谢大媒人。给里正吓得够呛，连忙把两人搀扶起来，表示做媒人张罗婚礼这件事情，就包他身上了。 西渭河水依旧汹涌，却没有泥沙翻滚的样子。看起来河神似乎脾气还是很好的，没有计较村民逼迫俩年轻人跳河的事情。 所有人都得其所愿，很开心的样子。 起码表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打道回府！”小玖喊道，大摇大摆的往孟炉村走去。 第195章 葬礼与婚礼 第195章 葬礼与婚礼 孟永顺的葬礼是非常简陋和匆忙的。 只有孟来和招娣在零钱烧了些纸钱，便草草的抬出去埋了。 之前那些把宗族说的比天还大的长老们，都没有出现。 连孟里正都只是象征性的来送了点纸钱。 “你说，孟永顺当年，为什么要收养孟来？”赵大海在一旁看着这个说不上是凄惨还是寒碜的场景，问着他大哥。 赵大山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他敦厚的性格让他无法对孟永顺说出什么贬损的话，可孟永顺这一生，除了给别人带来麻烦，确实也没什么存在感。 毕竟人都不得善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有孩子，找个人来养老。”了解来龙去脉的小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此时望着孟永顺的那口薄棺材，依然照说不误。 那棺材还是招娣出的银子呢。 招娣拿银子出来的时候，小玖和她私下说过，让她不要再做滥好人了。 招娣只是笑了笑，表示这是最后一次。 “何必跟个死人计较呢。”招娣回首一笑，连见惯灵山界那些仙气飘飘的美人儿的小玖，也恍惚了一下。 她的笑容里面，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让人觉得不似平常那种柔弱，反而是如高山大海一般的坚定。 人的善良并不是错误，只是要有更坚定的心，才能从滥好人，成长为真正的自己。 招娣还是那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她经历了这些事情，也终于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不过你看，虽说这么多年靠侄子养活，到最后饭都不给孟来吃，孟来不还是来给他送终了吗？”小玖叹息道，孟永顺横看竖看也不是个好人，死亡的原因虽是因为李家给下了砒霜。 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自己的身子被酒和赌给掏空了。 他死了，世界上不过少了一个赌鬼而已，完全没有什么遗憾的。 没有一颗庄稼是他种的，也没有什么人受过他的恩情。 村里面来参加葬礼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外人一个没有。 他算不得恶人，更算不得好人，归根结底，就是个废人罢了。 孟来自打跳过河之后，脑子好像终于清醒了。他不再为那些所谓的宗族规矩和家族血脉所困扰，只是作为一个小辈，该做的事情到位了，也就没有愧疚和亏欠了。 其实，本来也是孟永顺欠了他的。 “啧啧，看来人呐，要是经历过生死，就能大彻大悟，想明白那些钻牛角尖的事情。”小玖在一旁和赵大海说道。 这次她回来，话多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赵大山身说着，而赵大山只是沉默的听着她的感慨，时不时点点头而已。 可越是这种简单的相处方式，却越让她十分安心。 “其实我觉得，说句大不敬的话，孟永顺这一死，其实招娣嫁过去，反倒是放心了不少。”赵大海口没遮拦的说了起来。 赵大山回手给了他弟弟一肘，赵大海嬉笑着躲开了，赵大山此时也是憋着笑，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这里也没有外人，大海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小玖忙上前，小声的说道。 “若是孟永顺还在，连孟来也不敢娶招娣进门的。” “嗯？辛家妹子你倒是说说看呢？”赵家兄弟同时表示了疑惑。 小玖看着还在和孟来一起烧几挂白纸钱的招娣，特别小声的说道：“他们两个相互喜欢，也不是一两天了。招娣每天都去给孟来送吃的，如果孟来早早的就表明心意的话，是有机会娶招娣过门的。” “招娣吃过很多很多的苦，她并不觉得，照顾孝敬孟永顺是多么辛苦的事情。可孟永顺好赌，已经把家里的田产、房子、孟来的工钱和未来都赌输掉了，所以孟来根本不可能让任何姑娘，尤其是招娣，跟着自己受这种罪。” “只要孟永顺活着，他就不能放弃孟永顺自己离开，因为只要他走了，他叔叔就得饿死或者是被债主打死。” “也就是说，孟永顺的死，反倒解开了这个僵局对么？”赵家兄弟同时看着她，赵大山微微皱着眉头，赵大海的眼睛里倒是很兴奋的样子。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抵因果轮回，报应总是会有的。”小玖叹息，也许自己雇孟家叔侄，是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机会。 孟永顺没有救赎自己，却救赎了这一对儿小鸳鸯。 “这么看，他死了比活着好多了。”赵大海撇撇嘴，拉着哥哥上前给孟永顺焚化了一点贡品。 孟永顺的葬礼，就在这所有人的忽视中，完成了。 隔天，村里却热闹起来。 李小花拉着青丘的手出现在小玖租住房子地方的时候，招娣不由得惊呼起来。 “你是……小花姐？”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才确定来人确实是李小花。 “对，就是李小花呀，你放心，绝对没看错的。”青丘拍着小胸脯保证，来人却是李小花没错。 “可是，你……你……”招娣一句话到了嘴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还是小书生打扮的青丘，一脸无所谓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招娣姐，你是想说小花姐怎么变这么漂亮了，对？” 招娣脸上一红，这种事情说出来，不就是嘲笑从前李小花长得磕碜吗？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虽然李小花脸上确实有非常影响长相的黑斑，可是因为小花人又热心，对自己又好，她渐渐就把这个斑忽略掉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越是和李小花相处，那块黑色的斑，颜色就越淡。 人品，是会改变颜值的。 可是今天出现的在门口的李小花，那脸上的黑斑，却是完全不见了。 一张小圆脸，肌肤雪白，甚至还有点吹弹可破的晶莹。 一双细长的眼睛如秋水一般，飞眉入鬓，顾盼生辉。 那一身浅蓝色的襦裙，看上去倒是完全不像个乡下丫头。 “这……这段时间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招娣迷茫的问道。 李小花则是笑了起来，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去整了个容啊。” 第195章 葬礼与婚礼 第195章 葬礼与婚礼 孟永顺的葬礼是非常简陋和匆忙的。 只有孟来和招娣在零钱烧了些纸钱，便草草的抬出去埋了。 之前那些把宗族说的比天还大的长老们，都没有出现。 连孟里正都只是象征性的来送了点纸钱。 “你说，孟永顺当年，为什么要收养孟来？”赵大海在一旁看着这个说不上是凄惨还是寒碜的场景，问着他大哥。 赵大山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他敦厚的性格让他无法对孟永顺说出什么贬损的话，可孟永顺这一生，除了给别人带来麻烦，确实也没什么存在感。 毕竟人都不得善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有孩子，找个人来养老。”了解来龙去脉的小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此时望着孟永顺的那口薄棺材，依然照说不误。 那棺材还是招娣出的银子呢。 招娣拿银子出来的时候，小玖和她私下说过，让她不要再做滥好人了。 招娣只是笑了笑，表示这是最后一次。 “何必跟个死人计较呢。”招娣回首一笑，连见惯灵山界那些仙气飘飘的美人儿的小玖，也恍惚了一下。 她的笑容里面，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让人觉得不似平常那种柔弱，反而是如高山大海一般的坚定。 人的善良并不是错误，只是要有更坚定的心，才能从滥好人，成长为真正的自己。 招娣还是那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她经历了这些事情，也终于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不过你看，虽说这么多年靠侄子养活，到最后饭都不给孟来吃，孟来不还是来给他送终了吗？”小玖叹息道，孟永顺横看竖看也不是个好人，死亡的原因虽是因为李家给下了砒霜。 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自己的身子被酒和赌给掏空了。 他死了，世界上不过少了一个赌鬼而已，完全没有什么遗憾的。 没有一颗庄稼是他种的，也没有什么人受过他的恩情。 村里面来参加葬礼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外人一个没有。 他算不得恶人，更算不得好人，归根结底，就是个废人罢了。 孟来自打跳过河之后，脑子好像终于清醒了。他不再为那些所谓的宗族规矩和家族血脉所困扰，只是作为一个小辈，该做的事情到位了，也就没有愧疚和亏欠了。 其实，本来也是孟永顺欠了他的。 “啧啧，看来人呐，要是经历过生死，就能大彻大悟，想明白那些钻牛角尖的事情。”小玖在一旁和赵大海说道。 这次她回来，话多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赵大山身说着，而赵大山只是沉默的听着她的感慨，时不时点点头而已。 可越是这种简单的相处方式，却越让她十分安心。 “其实我觉得，说句大不敬的话，孟永顺这一死，其实招娣嫁过去，反倒是放心了不少。”赵大海口没遮拦的说了起来。 赵大山回手给了他弟弟一肘，赵大海嬉笑着躲开了，赵大山此时也是憋着笑，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这里也没有外人，大海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小玖忙上前，小声的说道。 “若是孟永顺还在，连孟来也不敢娶招娣进门的。” “嗯？辛家妹子你倒是说说看呢？”赵家兄弟同时表示了疑惑。 小玖看着还在和孟来一起烧几挂白纸钱的招娣，特别小声的说道：“他们两个相互喜欢，也不是一两天了。招娣每天都去给孟来送吃的，如果孟来早早的就表明心意的话，是有机会娶招娣过门的。” “招娣吃过很多很多的苦，她并不觉得，照顾孝敬孟永顺是多么辛苦的事情。可孟永顺好赌，已经把家里的田产、房子、孟来的工钱和未来都赌输掉了，所以孟来根本不可能让任何姑娘，尤其是招娣，跟着自己受这种罪。” “只要孟永顺活着，他就不能放弃孟永顺自己离开，因为只要他走了，他叔叔就得饿死或者是被债主打死。” “也就是说，孟永顺的死，反倒解开了这个僵局对么？”赵家兄弟同时看着她，赵大山微微皱着眉头，赵大海的眼睛里倒是很兴奋的样子。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抵因果轮回，报应总是会有的。”小玖叹息，也许自己雇孟家叔侄，是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机会。 孟永顺没有救赎自己，却救赎了这一对儿小鸳鸯。 “这么看，他死了比活着好多了。”赵大海撇撇嘴，拉着哥哥上前给孟永顺焚化了一点贡品。 孟永顺的葬礼，就在这所有人的忽视中，完成了。 隔天，村里却热闹起来。 李小花拉着青丘的手出现在小玖租住房子地方的时候，招娣不由得惊呼起来。 “你是……小花姐？”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才确定来人确实是李小花。 “对，就是李小花呀，你放心，绝对没看错的。”青丘拍着小胸脯保证，来人却是李小花没错。 “可是，你……你……”招娣一句话到了嘴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还是小书生打扮的青丘，一脸无所谓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招娣姐，你是想说小花姐怎么变这么漂亮了，对？” 招娣脸上一红，这种事情说出来，不就是嘲笑从前李小花长得磕碜吗？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虽然李小花脸上确实有非常影响长相的黑斑，可是因为小花人又热心，对自己又好，她渐渐就把这个斑忽略掉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越是和李小花相处，那块黑色的斑，颜色就越淡。 人品，是会改变颜值的。 可是今天出现的在门口的李小花，那脸上的黑斑，却是完全不见了。 一张小圆脸，肌肤雪白，甚至还有点吹弹可破的晶莹。 一双细长的眼睛如秋水一般，飞眉入鬓，顾盼生辉。 那一身浅蓝色的襦裙，看上去倒是完全不像个乡下丫头。 “这……这段时间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招娣迷茫的问道。 李小花则是笑了起来，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去整了个容啊。” 第196章 招娣的婚礼 第196章 招娣的婚礼 招娣的婚礼办的很是热闹。 大概是村民把二人死而复生被河神赐福这种事情传的玄之又玄，一天之内，招娣和孟来就快要变成梁祝再世、河神代言、天仙下凡了。 每家每户都往小玖这边送了不少的礼，即便是家里最穷的，也拿出一点瓜果，聊表心意。 礼物多的招娣那间屋子都要放不下了，这让小玖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和李小花策划的这次震慑，弄得有点太过分了…… 今天一早，李老三和李氏已经被押送到林县令的衙门里了，李生根哭哭啼啼的也跟着去了，招娣和小玖都和他保证，只要他娘亲说的是真的，一定会没事的。 最多蹲几天大狱罢了。 小玖塞了几块碎银子给牢头，让多多照顾牢里的李氏，又把李生根托付给老李掌柜，这才回到了村里。 她在金掌柜那边，给招娣租了一顶最大最华丽的花轿。 红呢轿身，金光闪闪，缀满了金线绣的凤凰，和闪闪发光的七彩琉璃珠子。 此时花轿刚刚送到，李小花和青丘正围着这顶少有的千工轿来回转圈，啧啧称奇。 院子外面也围观了很多的婶子和嫂子。 “这轿子可真好看啊！”李小花感叹道，顺便抬手打掉了青丘的手，他正要去摸那轿子上垂下来的金色流苏。 “别碰坏了，你这毛手毛脚的！” 青丘撅撅嘴，一头扎进招娣的房间里面，偷了一把糖，塞在嘴里，这才解了气。 “看看人家这花轿，我白活了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轿子！”周婶子围着轿子不肯走开。 “那是，听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顶千工轿，这东西都是南方大户人家嫁女儿时候用的。是季家商行的金掌柜来松江号的时候才带过来的，想租这个轿子的人，能从松江号一直排到咱们青川县城门呢！”刘嫂子也是看着这顶花轿眼馋不已。 “我嫁人那时候，哪有这么好的花轿啊，我就穿一身红衣服，盖着盖头，坐着板车被我家男人拉回来的。”她不满的数落着，“连个像样的轿子都没有，真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嗨，都有了五个孩子了，你还惦记这个。”周婶子嘲笑她。 几个围观的女眷都不由得哄笑起来。 只有赵大婶，看了眼那轿子，就又进屋帮着忙活了。 “这辛家小丫头，真阔气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有钱……”吴氏酸溜溜的说着，觉得自己的儿子要是有一个能娶到这么能干的媳妇，自家可就更能富裕了。 不过自己儿子要娶的是冯家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这样考中科举之后，才能光耀门楣，不能被眼前这蝇头小利吸引！ 更何况，那辛小九，是已经有了婚约的。 不少有儿子的婶子心里都想到了这一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招娣则是脸红的躲进了屋子里，不肯出来。 “小玖，真的不用租这么贵的轿子……没有轿子也一样的啊！”招娣拉住小玖的手，身上的嫁衣也是小玖去县里的裁缝铺子定制的。 因为结婚日子定的匆忙，只好把一件没人来娶的嫁衣裁剪了一下，按照招娣的身材尺寸修改好，送了过来。 招娣此时一身红衣，旁边放着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红云之中，显得从未有过的艳丽。 “没事啦，你是我的妹妹啊。你出嫁，我一定要出点嫁妆的！”小玖的眼睛眯起来，露出笑容。“再说，我也和金掌柜说好了，孟来虽然是本村人，但是这轿子抬过来的时候，也是要抬着绕青川县城一圈展示的，一路上让所有人看见轿子有多好看，就是要让他们眼馋！这样就有更多的人知道金掌柜家有顶南方来的千工轿，咱们也相当于给他做个宣传！” “然后他就给我打了个折扣，哈哈哈哈……”小玖笑的十分开心，赚钱和砍价，都是她特别喜欢的事情。 钱，就应该该赚赚，该花花，攒着又不会生出小钱来。 小玖顺手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赵氏兄弟包了新郎家要准备的事宜，小玖给孟来结了工钱，除此之外，并没有给他任何的钱财。 即使如此，孟来也感恩戴德。 他们把孟家那破旧不堪的屋子修修补补，又用红布装饰了半天。 好在小玖之前给的那些瓦片，被孟来的巧手安排的明明白白，虽然颜色有些花，可这土坯屋子，却也不漏雨雪了。 赵家兄弟打了一口铁锅，放到红砖垒起来的炉灶上面，又帮着孟来盘了一铺新炕。 赵大婶送来了一张旧的竹席，和刚刚弹好棉花的被褥。 几个人把孟来的一间半房间，收拾干净，铺好崭新的被褥，在窗棂上糊好白纸，又搬进来一些二手的桌子椅子等家具。 里正也代表宗亲，送来了一些常用的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甚至还带来了村民集资买好的半扇猪肉。 整理完毕，屋子依然破旧，却已经是窗明几净，完全是过日子的样子了。 心灵手巧的赵大婶，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手艺，用红纸剪了一个大双喜字的窗花，笑盈盈的贴在新糊好的窗上。 “呐，孟来，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赵大婶拿过一对儿红烛，放在窗台边上，喜气洋洋的说道。 这孩子是个勤快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家徒四壁的，可只要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不愁越过越富。 她和丈夫，都很喜欢勤劳的孟家小子，还有招娣，两人有个好归宿，真是老两口特别欣慰的事情。 孟来千恩万谢，觉得自己承受了大家的盛情，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招娣。 这世上，他就剩下招娣一个亲人了。 “没想到是你小子先娶媳妇啊！”赵大海皱着眉头，十分不甘的说道。 “娘今年也给你说媳妇了，你不是都不答应吗！”赵大婶剜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 赵大海一脸不满，顶嘴道：“你看看你找的那媒婆，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嗯……能过日子就行呗！”赵大婶嗔怪的那手里毛巾抽了一下小儿子，给儿子身上的灰扫了下来。 第196章 招娣的婚礼 第196章 招娣的婚礼 招娣的婚礼办的很是热闹。 大概是村民把二人死而复生被河神赐福这种事情传的玄之又玄，一天之内，招娣和孟来就快要变成梁祝再世、河神代言、天仙下凡了。 每家每户都往小玖这边送了不少的礼，即便是家里最穷的，也拿出一点瓜果，聊表心意。 礼物多的招娣那间屋子都要放不下了，这让小玖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和李小花策划的这次震慑，弄得有点太过分了…… 今天一早，李老三和李氏已经被押送到林县令的衙门里了，李生根哭哭啼啼的也跟着去了，招娣和小玖都和他保证，只要他娘亲说的是真的，一定会没事的。 最多蹲几天大狱罢了。 小玖塞了几块碎银子给牢头，让多多照顾牢里的李氏，又把李生根托付给老李掌柜，这才回到了村里。 她在金掌柜那边，给招娣租了一顶最大最华丽的花轿。 红呢轿身，金光闪闪，缀满了金线绣的凤凰，和闪闪发光的七彩琉璃珠子。 此时花轿刚刚送到，李小花和青丘正围着这顶少有的千工轿来回转圈，啧啧称奇。 院子外面也围观了很多的婶子和嫂子。 “这轿子可真好看啊！”李小花感叹道，顺便抬手打掉了青丘的手，他正要去摸那轿子上垂下来的金色流苏。 “别碰坏了，你这毛手毛脚的！” 青丘撅撅嘴，一头扎进招娣的房间里面，偷了一把糖，塞在嘴里，这才解了气。 “看看人家这花轿，我白活了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轿子！”周婶子围着轿子不肯走开。 “那是，听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顶千工轿，这东西都是南方大户人家嫁女儿时候用的。是季家商行的金掌柜来松江号的时候才带过来的，想租这个轿子的人，能从松江号一直排到咱们青川县城门呢！”刘嫂子也是看着这顶花轿眼馋不已。 “我嫁人那时候，哪有这么好的花轿啊，我就穿一身红衣服，盖着盖头，坐着板车被我家男人拉回来的。”她不满的数落着，“连个像样的轿子都没有，真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嗨，都有了五个孩子了，你还惦记这个。”周婶子嘲笑她。 几个围观的女眷都不由得哄笑起来。 只有赵大婶，看了眼那轿子，就又进屋帮着忙活了。 “这辛家小丫头，真阔气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有钱……”吴氏酸溜溜的说着，觉得自己的儿子要是有一个能娶到这么能干的媳妇，自家可就更能富裕了。 不过自己儿子要娶的是冯家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这样考中科举之后，才能光耀门楣，不能被眼前这蝇头小利吸引！ 更何况，那辛小九，是已经有了婚约的。 不少有儿子的婶子心里都想到了这一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招娣则是脸红的躲进了屋子里，不肯出来。 “小玖，真的不用租这么贵的轿子……没有轿子也一样的啊！”招娣拉住小玖的手，身上的嫁衣也是小玖去县里的裁缝铺子定制的。 因为结婚日子定的匆忙，只好把一件没人来娶的嫁衣裁剪了一下，按照招娣的身材尺寸修改好，送了过来。 招娣此时一身红衣，旁边放着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红云之中，显得从未有过的艳丽。 “没事啦，你是我的妹妹啊。你出嫁，我一定要出点嫁妆的！”小玖的眼睛眯起来，露出笑容。“再说，我也和金掌柜说好了，孟来虽然是本村人，但是这轿子抬过来的时候，也是要抬着绕青川县城一圈展示的，一路上让所有人看见轿子有多好看，就是要让他们眼馋！这样就有更多的人知道金掌柜家有顶南方来的千工轿，咱们也相当于给他做个宣传！” “然后他就给我打了个折扣，哈哈哈哈……”小玖笑的十分开心，赚钱和砍价，都是她特别喜欢的事情。 钱，就应该该赚赚，该花花，攒着又不会生出小钱来。 小玖顺手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赵氏兄弟包了新郎家要准备的事宜，小玖给孟来结了工钱，除此之外，并没有给他任何的钱财。 即使如此，孟来也感恩戴德。 他们把孟家那破旧不堪的屋子修修补补，又用红布装饰了半天。 好在小玖之前给的那些瓦片，被孟来的巧手安排的明明白白，虽然颜色有些花，可这土坯屋子，却也不漏雨雪了。 赵家兄弟打了一口铁锅，放到红砖垒起来的炉灶上面，又帮着孟来盘了一铺新炕。 赵大婶送来了一张旧的竹席，和刚刚弹好棉花的被褥。 几个人把孟来的一间半房间，收拾干净，铺好崭新的被褥，在窗棂上糊好白纸，又搬进来一些二手的桌子椅子等家具。 里正也代表宗亲，送来了一些常用的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甚至还带来了村民集资买好的半扇猪肉。 整理完毕，屋子依然破旧，却已经是窗明几净，完全是过日子的样子了。 心灵手巧的赵大婶，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手艺，用红纸剪了一个大双喜字的窗花，笑盈盈的贴在新糊好的窗上。 “呐，孟来，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赵大婶拿过一对儿红烛，放在窗台边上，喜气洋洋的说道。 这孩子是个勤快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家徒四壁的，可只要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不愁越过越富。 她和丈夫，都很喜欢勤劳的孟家小子，还有招娣，两人有个好归宿，真是老两口特别欣慰的事情。 孟来千恩万谢，觉得自己承受了大家的盛情，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招娣。 这世上，他就剩下招娣一个亲人了。 “没想到是你小子先娶媳妇啊！”赵大海皱着眉头，十分不甘的说道。 “娘今年也给你说媳妇了，你不是都不答应吗！”赵大婶剜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 赵大海一脸不满，顶嘴道：“你看看你找的那媒婆，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嗯……能过日子就行呗！”赵大婶嗔怪的那手里毛巾抽了一下小儿子，给儿子身上的灰扫了下来。 第197章 倾心之人 第197章 倾心之人 “那些媒婆吹的天花乱坠，实际上我看都是又懒又馋……还长得丑的。” “你个小混球，你还想找天仙啊？”赵大婶下手重了几分，赵大海忙上蹿下跳的，抱着头跑出了自己娘亲的攻击范围。 赵大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娘亲，咱们家什么时候给我大哥娶媳妇啊。”赵大海看着自己挨打，哥哥只是在一旁嘲笑，不由得转移话题，好分散娘亲的“火力”。 “哎……你哥啊……”赵大婶放下手中的手巾，转身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赵大海紧跟着她转身，来回观察自己娘亲脸上的复杂神色。 他避过自己哥哥的眼神，小声说道：“娘，我觉得辛家妹子挺好的，你还嫌弃人家？” “我哪能嫌弃人家啊，小九那孩子，又善良又聪明，又能干又古灵精怪的，谁家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啊！”赵大婶想起小九平日的样子，眉开眼笑。 “我看我哥也喜欢人家，就是俩人也没说过……”赵大海坏笑两声，看着远处不明所以的哥哥，准备帮他一把。“要不，咱家把给我请媒婆的钱，先给我哥用上？” “噗，你这孩子，自己八字还都没一撇呢，你倒是想起帮你哥说媒来了。”赵大婶说着，带着俩儿子走出了孟来这件破旧的小院。 赵大山并不知道，此时母亲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上哪里去请个比较厉害的媒婆，把赵大山和辛小九这事情名正言顺的提出来。 看见人家娶媳妇，她也有些眼馋了。 自己两个儿子，早就到了婚龄，只是老大心有所属，不肯相亲。 老二就更过分了，每次媒婆来，说的姑娘都挺好的，可赵大海就是不喜欢，总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也不知道他一个农民猎户，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老婆。 众人各怀心思，一夜未眠。 孟来和招娣，更是思绪万千。 只有小玖和青丘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天光乍破，金霞万道，孟来就带着吹鼓手，和四个抬花轿的轿夫，来到了招娣的屋子跟前。 小玖扶着招娣上了花轿，作为娘家的姐姐，她大包小裹给招娣准备了相当多的嫁妆。 衣服、吃食、首饰……还有银子。 虽然她很不愿意让招娣离开自己的家，这大半年相处下来，招娣已经成为了她必不可少的家人。 可招娣和孟来在一起，既不害怕死，也不害怕活下去。 所以她只能给这个小妹子送上最多的陪嫁，和最好的祝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孟来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带着大红花，没有骑马，看上去十分配不上这顶华丽的花轿。 可他对招娣的心意，却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小玖一定要租那顶价格不菲的轿子，就是要告诉孟来，招娣虽然是没有父母的孤女，可也是自己的亲人，也是千金的小姐，希望他能对招娣一如既往，视如珍宝。 接亲过后，村民都去孟来家吃了没有几个菜的喜宴。 没办法，即使孟来倾尽所有的收入，来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村民都想跟他们两个“半仙”沾点喜气。 “这轿子这么精致，喜宴可是不怎么样。” “就是，大多数都是些素菜……就那半扇猪肉，还给续了两大锅萝卜。” “你们可别瞎说，要是得罪了河神可怎么办？” 村里面闲话三人组自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刚想挑三拣四一下，却猛然想起这俩人可是河神都眷顾的人，赶紧往嘴里划拉几块肉，闭上了嘴巴。 村里的几个长老也不得不给孟来面子，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孟来的婚宴之上。 虽然孟长老之前一直觉得两个人违背族规，对二人嗤之以鼻，可是在吃猪肉这件事情上，感觉孟长老脸皮是真够厚的。 一筷子下去，就拿走了盆里最肥的那块肉。 几个老头争抢肥肉的场面……也有点让人怀疑年高德劭这个词语，是不是真的。 小玖站在一旁，看着喜宴上的一幕幕，直摇头。 这时候，赵大海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帮忙张罗婚宴的女子。 那女子张弛有度的调配着婚宴上的一切，有条不紊的张罗着饭食和菜蔬。老人家那边上软烂的菜肴，年轻人多上主食，小孩子那边安排好瓜果甜点……之类的事情。 她身姿窈窕，衣着也并不华丽，一身素蓝色的袄裙，映衬的她容颜似仙。 “那……那是谁啊。”赵大海咽下一口唾沫，问了问身边的人。 “看那样子，应该是新娘的娘家人。”一个正往自己嘴里划拉饭菜的中年人说道。“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看打扮也是没嫁人。” “那么好看的姑娘，不是咱能娶得起的。” 说罢，男人又向另一盘菜发起了冲击。 “那个，是李小花。”赵大山拍拍已经呆掉的弟弟，轻描淡写的说道。 “啥？怎么可能？”赵大海倒抽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扭曲和惊喜的双重表情，怎么看怎么惹人发笑。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李小花出门一个月回来之后，就变得如此美貌，不过辛小九家的神奇事情，也不是这一件两件了。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内心十分亲近辛小九，对她那些“家人”也十分信任。 虽然说整体上气质变了很多，可如果仔细看去，那五官确实是李小花的。 只是李小花过去脸上有一块黑斑，把原本的美貌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赵大海怕自己看久了李小花会多心，所以从前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李小花的五官。 而今却被那圆圆的小脸，吸引的移不开目光。 “那真是李小花吗？”他从一旁拽过还在看热闹的小玖，抓住她的肩膀不断的摇晃着。 “是是是！”小玖忙不迭回答着，“但是大海哥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被摇散架子了！” 正说着，李小花的眼神望向了这个方向。 赵大海慢慢松开了抓着小玖胳膊的双手，眼神呆滞的对视了回去。 “哥，我觉得咱们家……还是先给我说媒的好。” 第197章 倾心之人 第197章 倾心之人 “那些媒婆吹的天花乱坠，实际上我看都是又懒又馋……还长得丑的。” “你个小混球，你还想找天仙啊？”赵大婶下手重了几分，赵大海忙上蹿下跳的，抱着头跑出了自己娘亲的攻击范围。 赵大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娘亲，咱们家什么时候给我大哥娶媳妇啊。”赵大海看着自己挨打，哥哥只是在一旁嘲笑，不由得转移话题，好分散娘亲的“火力”。 “哎……你哥啊……”赵大婶放下手中的手巾，转身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赵大海紧跟着她转身，来回观察自己娘亲脸上的复杂神色。 他避过自己哥哥的眼神，小声说道：“娘，我觉得辛家妹子挺好的，你还嫌弃人家？” “我哪能嫌弃人家啊，小九那孩子，又善良又聪明，又能干又古灵精怪的，谁家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啊！”赵大婶想起小九平日的样子，眉开眼笑。 “我看我哥也喜欢人家，就是俩人也没说过……”赵大海坏笑两声，看着远处不明所以的哥哥，准备帮他一把。“要不，咱家把给我请媒婆的钱，先给我哥用上？” “噗，你这孩子，自己八字还都没一撇呢，你倒是想起帮你哥说媒来了。”赵大婶说着，带着俩儿子走出了孟来这件破旧的小院。 赵大山并不知道，此时母亲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上哪里去请个比较厉害的媒婆，把赵大山和辛小九这事情名正言顺的提出来。 看见人家娶媳妇，她也有些眼馋了。 自己两个儿子，早就到了婚龄，只是老大心有所属，不肯相亲。 老二就更过分了，每次媒婆来，说的姑娘都挺好的，可赵大海就是不喜欢，总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也不知道他一个农民猎户，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老婆。 众人各怀心思，一夜未眠。 孟来和招娣，更是思绪万千。 只有小玖和青丘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天光乍破，金霞万道，孟来就带着吹鼓手，和四个抬花轿的轿夫，来到了招娣的屋子跟前。 小玖扶着招娣上了花轿，作为娘家的姐姐，她大包小裹给招娣准备了相当多的嫁妆。 衣服、吃食、首饰……还有银子。 虽然她很不愿意让招娣离开自己的家，这大半年相处下来，招娣已经成为了她必不可少的家人。 可招娣和孟来在一起，既不害怕死，也不害怕活下去。 所以她只能给这个小妹子送上最多的陪嫁，和最好的祝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孟来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带着大红花，没有骑马，看上去十分配不上这顶华丽的花轿。 可他对招娣的心意，却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小玖一定要租那顶价格不菲的轿子，就是要告诉孟来，招娣虽然是没有父母的孤女，可也是自己的亲人，也是千金的小姐，希望他能对招娣一如既往，视如珍宝。 接亲过后，村民都去孟来家吃了没有几个菜的喜宴。 没办法，即使孟来倾尽所有的收入，来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村民都想跟他们两个“半仙”沾点喜气。 “这轿子这么精致，喜宴可是不怎么样。” “就是，大多数都是些素菜……就那半扇猪肉，还给续了两大锅萝卜。” “你们可别瞎说，要是得罪了河神可怎么办？” 村里面闲话三人组自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刚想挑三拣四一下，却猛然想起这俩人可是河神都眷顾的人，赶紧往嘴里划拉几块肉，闭上了嘴巴。 村里的几个长老也不得不给孟来面子，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孟来的婚宴之上。 虽然孟长老之前一直觉得两个人违背族规，对二人嗤之以鼻，可是在吃猪肉这件事情上，感觉孟长老脸皮是真够厚的。 一筷子下去，就拿走了盆里最肥的那块肉。 几个老头争抢肥肉的场面……也有点让人怀疑年高德劭这个词语，是不是真的。 小玖站在一旁，看着喜宴上的一幕幕，直摇头。 这时候，赵大海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帮忙张罗婚宴的女子。 那女子张弛有度的调配着婚宴上的一切，有条不紊的张罗着饭食和菜蔬。老人家那边上软烂的菜肴，年轻人多上主食，小孩子那边安排好瓜果甜点……之类的事情。 她身姿窈窕，衣着也并不华丽，一身素蓝色的袄裙，映衬的她容颜似仙。 “那……那是谁啊。”赵大海咽下一口唾沫，问了问身边的人。 “看那样子，应该是新娘的娘家人。”一个正往自己嘴里划拉饭菜的中年人说道。“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看打扮也是没嫁人。” “那么好看的姑娘，不是咱能娶得起的。” 说罢，男人又向另一盘菜发起了冲击。 “那个，是李小花。”赵大山拍拍已经呆掉的弟弟，轻描淡写的说道。 “啥？怎么可能？”赵大海倒抽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扭曲和惊喜的双重表情，怎么看怎么惹人发笑。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李小花出门一个月回来之后，就变得如此美貌，不过辛小九家的神奇事情，也不是这一件两件了。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内心十分亲近辛小九，对她那些“家人”也十分信任。 虽然说整体上气质变了很多，可如果仔细看去，那五官确实是李小花的。 只是李小花过去脸上有一块黑斑，把原本的美貌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赵大海怕自己看久了李小花会多心，所以从前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李小花的五官。 而今却被那圆圆的小脸，吸引的移不开目光。 “那真是李小花吗？”他从一旁拽过还在看热闹的小玖，抓住她的肩膀不断的摇晃着。 “是是是！”小玖忙不迭回答着，“但是大海哥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被摇散架子了！” 正说着，李小花的眼神望向了这个方向。 赵大海慢慢松开了抓着小玖胳膊的双手，眼神呆滞的对视了回去。 “哥，我觉得咱们家……还是先给我说媒的好。” 第198章 秋收 第198章 秋收 招娣和孟来的婚礼过后，小玖也带着青丘和李小花搬回了辛家刚刚竣工的新房子里面。 婚礼当天，招娣准备踏上花轿的时候，小玖告诉招娣，这次翻盖的房子很大，自己特意给招娣留出了一间房子。 “你只要想家，就可以回来住两天。”小玖微笑着拉住招娣的双手说着，她把一对儿细细的银镯之套在招娣的手腕上。 那镯子虽然纤细，却造型精美，是小玖精挑细选才买到的首饰。 银子有限，她仔细挑了很久，才挑了这对造型如同竹子枝叶的细细银镯。 很像招娣的性格，虽然看上去温吞柔弱，实际上却有不能想象的韧性，能抗下生活中所有的风雨和艰辛。 招娣这两天的眼泪，就如同不要钱一般，总是掉落下来。 只是前几天是绝望和伤感，此时却是欣喜和感动。 “大喜的日子，你别哭啊。要是孟来敢对你有一丁点不好，你就来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揍他。”青丘伸出一个小小的拳头，装的和小大人一样，在招娣眼前比划着。 “噗”招娣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摸摸青丘的头，表示自己会记住青丘的话的。 “这里就是你的娘家，知道吗。”小玖亲手把盖头盖过招娣的发髻，然后深深的看了这个历经坎坷，却仍然有温良之心的女孩一眼，放下了盖头。 扶她上了花轿。 从此她将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里正是这场婚礼的主婚人，也是给足了孟来和招娣面子。 拜过天地和主婚人，就是明媒正娶的婚约了，整个村里再也没人敢说招娣和孟来的闲话了。 而过了这一天，孟来和招娣就成为了非常幸福的小俩口。 招娣带过去的嫁妆和一般村姑相比，那是非常丰厚了。 这些日子跟着小玖做酱菜赚的银子，加上小玖偷偷塞来的家底，竟也凑出了十两银子。 她并没有用陪嫁的银子修缮房子，买舒适的床和家具，而是让孟来先买了两亩薄田。 那块地甚至比辛家的更为贫瘠，几乎是被全村人嫌弃的地方。 土又黄又硬，里面遍布石块和瓦砾，却还要十两银子的高价。 要不是这样，可能早就被其他村人瓜分殆尽了。 好在孟来有的是力气，招娣又很能吃苦，这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地，自然要用最大的力气来打理。 虽然今年已经是秋天了，二人还是拿出垦荒的力气，除去那些石头瓦砾，又把所有的地都细细筛了一遍，埋上粪肥，静待土地变富。 “他们这时候还整地，是不是太晚了，明年春天来翻地不是正好吗？”在远处偷看的李小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小玖。 “人骗地一天，地骗人一年。只有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土地才会给人类以报答。”小玖说出了五谷仙君最喜欢说的话作为回答。 “他们现在来翻地，明年的春天再翻一遍，那么放在地里的肥料就会更深的融入土壤之中。” “只要每一年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这块地早晚会变成一块肥地。” 李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无论过程多么曲折，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足以慰藉心灵。 就像一年中无论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只要秋季的时候，可以收获自己的粮食，那么这一年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眨眼之间，秋风紧起，温度骤降，孟炉村的土地也到收获的时节了。 除了春耕，秋收，便是农家最大的事情。 一年的辛苦付出，全都要在这个季节收获回来。有没有余粮过年，明年有没有闲钱买种子，自家孩子的碗底能不能添上一块肉，就都看这几天了。 孟炉村村民，每家每户都严阵以待，准备好了各种的农具。 此时也没有人有心情闲谈，无论多劲爆的乡村传言，在此时也都会消匿无踪。 尤其是今年，当地冷的很早，如果不能在霜降之前抢收完地里的粮食，那今年的苦和累可就要白受了。 只要是个劳力，就要拿起工具去田间地头里抢收苞谷。甚至连老人和孩子们，也被分配了在家看着炉火和饭锅的任务。 而小玖早就雇佣了孟来和招娣帮自己家的水稻田收割。 这天，她早早的起来，关闭了自己家稻田旁流水的竹筒，又将田地里的水排放到旁边的排水池里。 他们家的地已经是全村最低的地点，为了水稻田能够排水自由，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在旁边挖了一个排水渠。 此时倒是用上了。 放干了田里的水，金黄的水稻摇曳在田埂之上。 寒光一闪，小玖拿出了四把“圆月弯刀”——镰刀。 “怎么连我也要跟着干活啊？”李小花看着自己手里的镰刀，无从下手。 “哎呀，早日收割完了，以免被霜冻了呀。”小玖笑眯眯的解释道，“你帮我收稻子，我才好给你做酿米皮吃呀。” “这镰刀可是大山哥特意给我们打造的呢。”小舅说着手中挥舞着镰刀，唰唰唰几下，就割完了一片稻子。 “这简直比猎户的刀片还要快哩。”孟来惊叹道，“而且用着十分顺当，一点也没有不趁手的感觉。” “都说咱们村的铁匠铺农具特别好用，没想到竟然好用到这个程度。”招娣也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那柄镰刀，黑铁打造，暗暗的闪着蓝色的光芒。 弧度恰到好处，一刀就可以把稻子放倒，并不需要多费力气。 而那镰刀的木柄也是精心打磨过的，没有一丝毛刺。 “似乎比平日在别人家看到的还要精致一些……”孟来嘀咕着，看着招娣已经放倒了一片水稻在田埂之上，也忙有样学样，动作了起来。 太阳此时已经升起，正是晾晒稻子的好时机。 小玖也忙投入到收割稻子的劳动中去了。 李小花握着自己的那柄镰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那柄镰刀。 果不其然，那镰刀的木柄下面，竟然刻了一朵小小的五瓣桃花。 虽然手工不是那么精美，可是却也是费尽心思的做法。 只有把这柄镰刀握在手里，才能发现，手心那个位置，有这么一朵小小的桃花。 第198章 秋收 第198章 秋收 招娣和孟来的婚礼过后，小玖也带着青丘和李小花搬回了辛家刚刚竣工的新房子里面。 婚礼当天，招娣准备踏上花轿的时候，小玖告诉招娣，这次翻盖的房子很大，自己特意给招娣留出了一间房子。 “你只要想家，就可以回来住两天。”小玖微笑着拉住招娣的双手说着，她把一对儿细细的银镯之套在招娣的手腕上。 那镯子虽然纤细，却造型精美，是小玖精挑细选才买到的首饰。 银子有限，她仔细挑了很久，才挑了这对造型如同竹子枝叶的细细银镯。 很像招娣的性格，虽然看上去温吞柔弱，实际上却有不能想象的韧性，能抗下生活中所有的风雨和艰辛。 招娣这两天的眼泪，就如同不要钱一般，总是掉落下来。 只是前几天是绝望和伤感，此时却是欣喜和感动。 “大喜的日子，你别哭啊。要是孟来敢对你有一丁点不好，你就来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揍他。”青丘伸出一个小小的拳头，装的和小大人一样，在招娣眼前比划着。 “噗”招娣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摸摸青丘的头，表示自己会记住青丘的话的。 “这里就是你的娘家，知道吗。”小玖亲手把盖头盖过招娣的发髻，然后深深的看了这个历经坎坷，却仍然有温良之心的女孩一眼，放下了盖头。 扶她上了花轿。 从此她将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里正是这场婚礼的主婚人，也是给足了孟来和招娣面子。 拜过天地和主婚人，就是明媒正娶的婚约了，整个村里再也没人敢说招娣和孟来的闲话了。 而过了这一天，孟来和招娣就成为了非常幸福的小俩口。 招娣带过去的嫁妆和一般村姑相比，那是非常丰厚了。 这些日子跟着小玖做酱菜赚的银子，加上小玖偷偷塞来的家底，竟也凑出了十两银子。 她并没有用陪嫁的银子修缮房子，买舒适的床和家具，而是让孟来先买了两亩薄田。 那块地甚至比辛家的更为贫瘠，几乎是被全村人嫌弃的地方。 土又黄又硬，里面遍布石块和瓦砾，却还要十两银子的高价。 要不是这样，可能早就被其他村人瓜分殆尽了。 好在孟来有的是力气，招娣又很能吃苦，这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地，自然要用最大的力气来打理。 虽然今年已经是秋天了，二人还是拿出垦荒的力气，除去那些石头瓦砾，又把所有的地都细细筛了一遍，埋上粪肥，静待土地变富。 “他们这时候还整地，是不是太晚了，明年春天来翻地不是正好吗？”在远处偷看的李小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小玖。 “人骗地一天，地骗人一年。只有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土地才会给人类以报答。”小玖说出了五谷仙君最喜欢说的话作为回答。 “他们现在来翻地，明年的春天再翻一遍，那么放在地里的肥料就会更深的融入土壤之中。” “只要每一年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这块地早晚会变成一块肥地。” 李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无论过程多么曲折，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足以慰藉心灵。 就像一年中无论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只要秋季的时候，可以收获自己的粮食，那么这一年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眨眼之间，秋风紧起，温度骤降，孟炉村的土地也到收获的时节了。 除了春耕，秋收，便是农家最大的事情。 一年的辛苦付出，全都要在这个季节收获回来。有没有余粮过年，明年有没有闲钱买种子，自家孩子的碗底能不能添上一块肉，就都看这几天了。 孟炉村村民，每家每户都严阵以待，准备好了各种的农具。 此时也没有人有心情闲谈，无论多劲爆的乡村传言，在此时也都会消匿无踪。 尤其是今年，当地冷的很早，如果不能在霜降之前抢收完地里的粮食，那今年的苦和累可就要白受了。 只要是个劳力，就要拿起工具去田间地头里抢收苞谷。甚至连老人和孩子们，也被分配了在家看着炉火和饭锅的任务。 而小玖早就雇佣了孟来和招娣帮自己家的水稻田收割。 这天，她早早的起来，关闭了自己家稻田旁流水的竹筒，又将田地里的水排放到旁边的排水池里。 他们家的地已经是全村最低的地点，为了水稻田能够排水自由，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在旁边挖了一个排水渠。 此时倒是用上了。 放干了田里的水，金黄的水稻摇曳在田埂之上。 寒光一闪，小玖拿出了四把“圆月弯刀”——镰刀。 “怎么连我也要跟着干活啊？”李小花看着自己手里的镰刀，无从下手。 “哎呀，早日收割完了，以免被霜冻了呀。”小玖笑眯眯的解释道，“你帮我收稻子，我才好给你做酿米皮吃呀。” “这镰刀可是大山哥特意给我们打造的呢。”小舅说着手中挥舞着镰刀，唰唰唰几下，就割完了一片稻子。 “这简直比猎户的刀片还要快哩。”孟来惊叹道，“而且用着十分顺当，一点也没有不趁手的感觉。” “都说咱们村的铁匠铺农具特别好用，没想到竟然好用到这个程度。”招娣也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那柄镰刀，黑铁打造，暗暗的闪着蓝色的光芒。 弧度恰到好处，一刀就可以把稻子放倒，并不需要多费力气。 而那镰刀的木柄也是精心打磨过的，没有一丝毛刺。 “似乎比平日在别人家看到的还要精致一些……”孟来嘀咕着，看着招娣已经放倒了一片水稻在田埂之上，也忙有样学样，动作了起来。 太阳此时已经升起，正是晾晒稻子的好时机。 小玖也忙投入到收割稻子的劳动中去了。 李小花握着自己的那柄镰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那柄镰刀。 果不其然，那镰刀的木柄下面，竟然刻了一朵小小的五瓣桃花。 虽然手工不是那么精美，可是却也是费尽心思的做法。 只有把这柄镰刀握在手里，才能发现，手心那个位置，有这么一朵小小的桃花。 第199章 李小花的桃花 第199章 李小花的桃花 想到小玖刚刚塞给自己镰刀的时候，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皮，呆萌的李小花一时间竟没有明白。 难道是这两天忙活婚礼什么的太累，眼睛抽筋了吗…… 手握镰刀，她有点无所适从。 她几乎从未干过农活。 李小花一直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那种地是泥腿子才会去干的事情。 可最近的经历，让她对照顾别人喝水种田这种俗气的事情，有了很大的兴趣。 故而，她掂量掂量了镰刀，还是跟着小玖的步伐，在田埂上挥舞起了镰刀。 小玖第一次用手来收割水稻，觉得十分新奇，也是前所未有的辛苦…… 在灵山界的时候，收获水稻，一年足足要做三次。 可每次都很轻松的样子。 五谷仙君带着一群座下弟子，谈笑间挥手摇扇，驱使巨大的灵兽走过放完水的稻田。 那些水稻上面的谷粒，竟然就自动的脱落到灵兽身后的筐子里面。 从那个筐里拿出来，就……直接是大米了啊！ 小玖内心不由得嘶吼，她一直以为五谷仙君跟徒弟们讲课的时候，说人间界还在用镰刀收割稻子的时候，自己还跟着那群学生一起哄笑来着！ 看来真是不能嘲笑人啊……小玖眼泪汪汪的想着。 人间界何止是要用镰刀来收割稻子啊，要想得到雪白的大米，还有比这辛苦百倍的事情呢。 刚放倒的稻子不能晒的太狠，不然稻穗就会从上面掉落下来。一定要在正晌午之前，把放倒的稻子都捆成几捆，再用水稻秸秆给捆扎起来。 就这一套动作下来，她的脸颊就被禾叶割出了好几道伤口。 西北的秋天怪得很，早上和晚上都冷得要命，中午却要晒得冒油。 他们几个那几件外套穿了脱脱了穿，折腾的人要命。 接着就要把捆好的稻子一捆捆的运上板车，拉到村里的空地上，或者家里的空院子里，一捆捆的晒好。 晒干的稻子再用大石碾子碾压一遍，再用石臼舂米，水稻才会脱壳，变出白花花的大米。 最后还要拿着木铁锨，在院子里一遍一遍的把掺杂着壳子的水稻扬起来，借着秋风，吹走轻飘的稻壳。 剩下的那一部分，才是今年的收成。 这个过程又要赶在霜降之前完成，更加艰辛倍增。 小玖家人虽多，真正会收水稻的却只有她和招娣两个。 孟来虽然力气大，可是在这方面经验却很少，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北方，水稻都没见过一次。 为了不辜负工钱，他倒是努力的学习着，虽然力气比较大，可毕竟是第一次，所以效率上竟然还落在招娣后面。 李小花……现在基本上就是个花架子。 不过她肯跟着干农活，小玖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大小姐变漂亮以后，竟然开始有了人间烟火的想法……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还以为这家伙马上就要去找个英俊书生成亲，演一出乡村版的“白蛇传”呢。 不过很快，小玖就知道，李小花变美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好处…… 一行人拿着镰刀锄头到田里割稻子的第二天，却发现同村几个年轻人已经坐在自己家的田埂之上。 小玖看看刚升起的日头，觉得这群人来的也太早了。 就是来抢粮食的，也不用起这么早？ “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小玖和招娣警觉地看着那几个年轻人晃荡着向她们走来。 孟来不自觉的握紧了镰刀，挡在招娣前面。 谁知那几个年轻的后生，只是舔着脸绕过了几人，来到李小花跟前，献起了殷勤。 “小花妹妹，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还是让哥哥来帮你。”同村的周金贵说道，他是周婶子的小儿子，这些年净在家晃荡，都快晃成二流子了。 说着，他跟着还是一脸懵呆的李小花，一路走到地里，殷勤的在她前面开始割稻子。 不过他的手法实在是一言难尽，刚割了两下，竟然被镰刀划破了手，坐在地下一顿“哎呦”“妈呀”的喊着。 引得一顿嘲笑。 剩下几个也是村里面还没订亲的后生，也是跟着李小花后面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 农村的少年，示好的方法比较少，此时一个两个都想在李小花面前展示自己有多么会干农活。 其中也有一两个，平日在农活上面也是一把好手的少年。 只是可惜水稻的收割和苞谷并不相同，本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姿的少年们，最后都闹了笑话。 李小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群人放着家里的地不去抢收，是为了给自己献殷勤啊。 其实自己在村里人缘并不算好，之前有几个大婶本着“娶妻娶贤”这样的想法，想给自己做媒。 最开始是被自己要求所嫁的对象必须是个英俊书生，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劝退了一部分。 到后来则是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要多照镜子。 她还以为，是让自己多学会打扮…… 现在才开窍，原来对方是讽刺自己，长得这么难看，要求还那么高！ 而今，只是变了个样子，却有这么多人上赶着讨好……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向往的那种爱情，有点没意思。 “如果白娘子不是貌美如花，许仙会不会爱上她呢？” 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在场的人只有小玖听懂了她的心思。 “嗐，什么白娘子啊，那都是戏里的。哪有那么好的蛇精，帮人治病，还给人生儿子……”同村的另一个后生和李小花搭起话来。 “咱还是先收稻子！”那后生看了看手中的锄头，觉得甚是不趁手，便想着拿过李小花手中的镰刀，替她干活。 谁想到正打算从她手里拿过也没怎么用过的镰刀，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李小花下意识的把那柄镰刀攥的紧紧的，木柄上雕刻的小花，深深烙进她的手心里。 “你们能不能少给我添乱？” 小玖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这个后生，说道。 “你看看你们几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收稻子割破手，捆稻子扎到脚，尽给我这添乱！” “赶紧走赶紧走，姑奶奶家忙着收粮食，没空搭理你们那些鬼心思！” 第199章 李小花的桃花 第199章 李小花的桃花 想到小玖刚刚塞给自己镰刀的时候，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皮，呆萌的李小花一时间竟没有明白。 难道是这两天忙活婚礼什么的太累，眼睛抽筋了吗…… 手握镰刀，她有点无所适从。 她几乎从未干过农活。 李小花一直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那种地是泥腿子才会去干的事情。 可最近的经历，让她对照顾别人喝水种田这种俗气的事情，有了很大的兴趣。 故而，她掂量掂量了镰刀，还是跟着小玖的步伐，在田埂上挥舞起了镰刀。 小玖第一次用手来收割水稻，觉得十分新奇，也是前所未有的辛苦…… 在灵山界的时候，收获水稻，一年足足要做三次。 可每次都很轻松的样子。 五谷仙君带着一群座下弟子，谈笑间挥手摇扇，驱使巨大的灵兽走过放完水的稻田。 那些水稻上面的谷粒，竟然就自动的脱落到灵兽身后的筐子里面。 从那个筐里拿出来，就……直接是大米了啊！ 小玖内心不由得嘶吼，她一直以为五谷仙君跟徒弟们讲课的时候，说人间界还在用镰刀收割稻子的时候，自己还跟着那群学生一起哄笑来着！ 看来真是不能嘲笑人啊……小玖眼泪汪汪的想着。 人间界何止是要用镰刀来收割稻子啊，要想得到雪白的大米，还有比这辛苦百倍的事情呢。 刚放倒的稻子不能晒的太狠，不然稻穗就会从上面掉落下来。一定要在正晌午之前，把放倒的稻子都捆成几捆，再用水稻秸秆给捆扎起来。 就这一套动作下来，她的脸颊就被禾叶割出了好几道伤口。 西北的秋天怪得很，早上和晚上都冷得要命，中午却要晒得冒油。 他们几个那几件外套穿了脱脱了穿，折腾的人要命。 接着就要把捆好的稻子一捆捆的运上板车，拉到村里的空地上，或者家里的空院子里，一捆捆的晒好。 晒干的稻子再用大石碾子碾压一遍，再用石臼舂米，水稻才会脱壳，变出白花花的大米。 最后还要拿着木铁锨，在院子里一遍一遍的把掺杂着壳子的水稻扬起来，借着秋风，吹走轻飘的稻壳。 剩下的那一部分，才是今年的收成。 这个过程又要赶在霜降之前完成，更加艰辛倍增。 小玖家人虽多，真正会收水稻的却只有她和招娣两个。 孟来虽然力气大，可是在这方面经验却很少，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北方，水稻都没见过一次。 为了不辜负工钱，他倒是努力的学习着，虽然力气比较大，可毕竟是第一次，所以效率上竟然还落在招娣后面。 李小花……现在基本上就是个花架子。 不过她肯跟着干农活，小玖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大小姐变漂亮以后，竟然开始有了人间烟火的想法……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还以为这家伙马上就要去找个英俊书生成亲，演一出乡村版的“白蛇传”呢。 不过很快，小玖就知道，李小花变美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好处…… 一行人拿着镰刀锄头到田里割稻子的第二天，却发现同村几个年轻人已经坐在自己家的田埂之上。 小玖看看刚升起的日头，觉得这群人来的也太早了。 就是来抢粮食的，也不用起这么早？ “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小玖和招娣警觉地看着那几个年轻人晃荡着向她们走来。 孟来不自觉的握紧了镰刀，挡在招娣前面。 谁知那几个年轻的后生，只是舔着脸绕过了几人，来到李小花跟前，献起了殷勤。 “小花妹妹，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还是让哥哥来帮你。”同村的周金贵说道，他是周婶子的小儿子，这些年净在家晃荡，都快晃成二流子了。 说着，他跟着还是一脸懵呆的李小花，一路走到地里，殷勤的在她前面开始割稻子。 不过他的手法实在是一言难尽，刚割了两下，竟然被镰刀划破了手，坐在地下一顿“哎呦”“妈呀”的喊着。 引得一顿嘲笑。 剩下几个也是村里面还没订亲的后生，也是跟着李小花后面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 农村的少年，示好的方法比较少，此时一个两个都想在李小花面前展示自己有多么会干农活。 其中也有一两个，平日在农活上面也是一把好手的少年。 只是可惜水稻的收割和苞谷并不相同，本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姿的少年们，最后都闹了笑话。 李小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群人放着家里的地不去抢收，是为了给自己献殷勤啊。 其实自己在村里人缘并不算好，之前有几个大婶本着“娶妻娶贤”这样的想法，想给自己做媒。 最开始是被自己要求所嫁的对象必须是个英俊书生，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劝退了一部分。 到后来则是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要多照镜子。 她还以为，是让自己多学会打扮…… 现在才开窍，原来对方是讽刺自己，长得这么难看，要求还那么高！ 而今，只是变了个样子，却有这么多人上赶着讨好……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向往的那种爱情，有点没意思。 “如果白娘子不是貌美如花，许仙会不会爱上她呢？” 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在场的人只有小玖听懂了她的心思。 “嗐，什么白娘子啊，那都是戏里的。哪有那么好的蛇精，帮人治病，还给人生儿子……”同村的另一个后生和李小花搭起话来。 “咱还是先收稻子！”那后生看了看手中的锄头，觉得甚是不趁手，便想着拿过李小花手中的镰刀，替她干活。 谁想到正打算从她手里拿过也没怎么用过的镰刀，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李小花下意识的把那柄镰刀攥的紧紧的，木柄上雕刻的小花，深深烙进她的手心里。 “你们能不能少给我添乱？” 小玖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这个后生，说道。 “你看看你们几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收稻子割破手，捆稻子扎到脚，尽给我这添乱！” “赶紧走赶紧走，姑奶奶家忙着收粮食，没空搭理你们那些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