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妖妃宠上瘾》 第1章 魂穿异世 东陵王朝,夜黑风高,帝都城外十里的一处私人庄园内,正上演着血腥的杀戮。 “嘭”的一声,慕卿宁只觉得浑身一阵剧痛,顺着她周身的神经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周围全是杂乱的惊叫声跟喊杀声。 突然,慕卿宁只觉得自己身上一沉,让她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带着寒意的钢刀正朝着她砍下,眉头一拧,凌厉的眸子泛起一层森冷的光。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敢跟她堂堂神医阁的创始人动刀子,绝对是活腻了。 素手一翻,一把精致的匕首忽然出现在她掌心,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直接迎了上去…… 不过是几个瞬间,距离慕卿宁近的黑衣人纷纷倒下,每个人的脖颈都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娇小的身形站在死尸中间,鲜血顺着匕首直流而下,犹如地狱修罗般的气势一下子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慕家遗弃的嫡女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仅剩的三个黑衣人早就连肠子都悔青了。 “卿宁……” 慕卿宁转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她刚刚扑到她身上的那个人,想用身体为自己挡刀? 她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所以,自己这是穿越了? 不对啊,那这匕首是哪来的?难道…… 慕卿宁的瞳孔因为震惊不断放大,想到自己在现代建造的隐秘实验室,没人知道,那其实只是基因转座,根本没有实体。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又带着些许的忐忑睁开,眼前果然出现了她的实验室。 中西医药品,手术设备,应有尽有,全部是她精心挑选后存放在里面的。 一场实验爆炸,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老天竟然会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女人,慕卿宁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上一世,所有人都在羡慕她的自由自在,却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曾经的孤苦无依,没想到,异世重生,却让她有了亲人的疼惜。 剩下的那三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想趁着慕卿宁不注意偷袭,没想到才刚到跟前,就又倒下两个,剩下那一个举着刀子,两条腿颤颤巍巍的看着慕卿宁,“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是老爷,是老爷说不能让大小姐活着……” 老爷? 自己这具身体的亲爹? “这不可能!” 旁边的沈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把她赶到城外庄子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想杀了她们。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听说七皇子这次去边境受了重伤,说就算是救回来,也没几年好活了,但是二小姐跟七皇子有婚约在身,为了慕家以后,老爷就打算让大小姐顶替二小姐……”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乱说露馅,就要杀人灭口? 果然是亲爹! “那我就送你一程!” 慕卿宁冷然出声,眸中寒光乍现,鲜血从黑衣人的脖颈喷涌而出,旁边的沈氏惊叫出声,还不等她说话,一阵杂乱的声音从墙外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快速闪进院内假山,随之而来的又是几十道黑衣人。 看着像下饺子似的黑衣人,慕卿宁嘴角抽了抽。 这是把他们家院子当后花园了? 黑衣人派对? 直到这些人在看到他们之后,直奔他们而来,慕卿宁才看向旁边的沈氏。 “你进去躲好,我不叫你就不要出来。” “可是你……” “快进去!” 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了,慕卿宁的表情更加严肃,直接把沈氏推到了屋子里面。 很快,慕卿宁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几个黑衣人跟刚才那几个明显不一样,武功身法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而且,墙边那里打的更凶的是谁啊? 还不等她问,只见那人直接上墙而走,身后几十个黑衣人马上追了过去,留下慕卿宁拿着匕首,摆着架势,跟闹着玩似的。 不过她并没有就这样放心的离开,刚刚把这些黑衣人引来的人可不仅仅只是路过那么简单。 循着刚刚那人走过的地方,慕卿宁慢慢接近假山,越是靠近,她心里的不安感就越是不断扩大。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明知道那里一定有人,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存在。 作为神医阁的创始人,她除了有一身的医学绝技,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就是她敏锐的观察力了。 没有人知道,就连她这人人忌惮的硬气功夫,在她看来,都要排在她的敏锐度之后。 所以她才能在别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候发现,那个人还留了个人在假山里面。 “呵……” 一声轻笑从假山里面传出,把慕卿宁吓了一跳。 这是发现她靠近了? 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刚开始慕卿宁还以为是院子里那些死尸散发出来的,现在看来,这里的味道似乎来自于假山里面。 慕卿宁试探着靠近,才刚刚走进假山的洞口,就看到一个20岁左右的男人,一身玄色锦袍的坐在地上,如墨般的长发高高束起,五官俊郎,一双眸子沉如死水。 只是一眼,慕卿宁就可以确定,这个男人的眼睛看不见了,可他眼睛的方向却始终保持在慕卿宁的方向。 纵然不合时宜,慕卿宁仍旧没能忍住,轻声赞叹。 “好漂亮!”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对于向来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她来说,实在是有点不想移开眼睛。 “看够了就出去。” 男人靠着假山,手掌握拳,额角上的青筋紧绷,明显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慕卿宁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轻嗤一声,不但没有退出去,反而走的更近了。 “小伙模样不错,就是脸皮厚点。” 在她家里让她出去,还讲不讲理了? 第2章 她是颜狗不是舔狗 视线从男人的脸上移到身上,就看到满身的伤痕,每一道伤口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带着浓重腥气。 尤其是其中的一条腿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上面全是倒刺。 “哟,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听到她的话,男人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可自小练就的本事还在,这个女人刚刚打架的时候身法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很像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甚至比暗卫更加干脆。 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听错! “啊,你干嘛?” 手腕猛的一疼,让慕卿宁差点没忍住动手。 “你干嘛?” 男人的大手钳制着慕卿宁的手腕,周身涌现出一股杀气。 “我学过一些医术,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要不要紧,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你长得好看呗。” 好看也能成为救人的理由? 趁着男人愣神的功夫,慕卿宁狠狠的一甩手,把男人的手给甩开。 “你爱治不治,反正呢,你身上的毒已经发作了,现在还只是看不见而已,等再过几天,你就等着招苍蝇。” 慕卿宁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长的好看了不起啊,虽然她是颜狗没错,可她不是舔狗。 就在她快要走出假山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等等!” “你让我等我就等啊,你算老几啊。” 慕卿宁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脚下的步子却始终还是没有再迈出去,似乎在等着男人给她一个留下的理由。 男人坐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讲话,所有人见到他,不是阿谀奉承,就是笑里藏刀,像她这般直白,却又无所顾忌的,还是第一人。 “怎么,你也想不到留我的理由是不是?那我走了……” “因为我长的好看。” 不管怎么说,他身受重伤,中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仅仅半天,眼睛就看不见了,可见这毒的厉害。 虽然他不确定这个女人所谓的学过医术到底是学到什么地步,可自己现在这样,哪怕是简单的包扎,少流点血,多保存点体力,也是好的。 “因为我长的好看,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对你来说,是种遗憾。” 男人似乎对自己的样貌非常自信,这些话说的毫无压力,慕卿宁站在那里,几息之后,终究还是转身走了回来。 一边走一边叹气,在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 慕卿宁习惯性的为男人把脉,刺骨的寒意从男人的手腕处传出,让慕卿宁狠狠的皱了皱眉。 再看看男人身上的伤,几乎都是奔着致命的地方去的,而且很多地方中的毒还都不一样。 这是怕他不死啊。 意念一动,她在现代的实验室再次出现在眼前,虽然规模不大,却一应俱全。 左边是中医药材还有银针,右边是西医西药,正中间往里是她存放手术设备的地方。 虽然刚刚已经知道了实验室跟着自己穿越过来了,可再次确认,还是难免激动。 慕卿宁发现,这个男人看不见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起码用针管打麻药省事多了,不需要解释自己的东西是哪来的。 “你别动啊,可能会有点疼,麻了就告诉我。” 这是慕卿宁的特质麻药,药效很快,确定了男人的腿真的只有麻的感觉,完全动不了了之后,这才挑了挑眉。 “好了,我们谈谈条件。”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那要是自己现在救了他,回头他杀自己灭口怎么办? 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她与眼前这个男人…… 这组合不对啊。 意外的,男人并没有生气。 “你想要什么?” “我呢也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要好好活着。况且,你身上的伤倒是好办,难办的是你身上的毒,一时半会我也没招。万一一会儿你恼羞成怒……” “放心,我还没那么小气。” 男人说着放松身体,倚着身后的假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这么信得过我?” “你要是想杀我,我现在也没办法,不如赌一把。” “拉倒,信你我不如信鬼。” 实验室里的麻药有限,她也只给这个男人用了一支,再多她可舍不得。 所以,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这个男人的两只手估计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不过承诺终究是要下来了,慕卿宁也不矫情,这个男人要是反悔,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是。 她先是把男人腿上的羽箭拔出来,因为倒刺的关系,扯出来不少的血肉,男人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肉有被撕扯,却只感觉到麻,而不是疼。 这让他有些意外,却忍着什么都没有问。 慕卿宁快速止血后,拿出手术刀,准备把伤口周围的烂肉给刮掉,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沈氏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异响,慕卿宁猛的站起身,还不等她手里的手术刀扔出去,有人已经比她先一步动手。 石子准确的打在那黑衣男子的手腕上,力道精准,让他既没有办法杀人,又成功的把沈氏击倒。 “暗一,过来!” 眼睛看不见,却能精准的找准方位,投掷出的石子又快又准,即使是慕卿宁自己,都不敢确定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察觉到假山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暗一立刻冲了进来,看到拿着手术刀的慕卿宁,大吃一惊。 “你是谁,要对我家主子做什么?” 看着他防备的样子,慕卿宁冷笑一声。 “你应该感谢你家主子救了你一命,要不然,现在你已经在阎王那里喝茶了。” 如果刚刚出手的是她,即使躲过她致命的一刀,也绝对躲不过她的毒。 “你……” “暗一,好了,把那位夫人送回房间好好安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主子!” “去!” 暗一这才低下头,默默的退了出去,守在假山外面。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识时务!” 第3章 我没死你们很失望 知道自己本事不愿意被外人看见,就不让下属进来,这是把命赌在自己身上了? “你就真不怕我害你?” “你要是想害我早就动手了,不需要等到现在。” 男人声音仍旧很淡,似乎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完全不是在赌命。 慕卿宁轻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开始给他刮掉腐烂的肉,然后把箭的周围划开,准备好止血跟消炎的药物,然后才开始拔箭。 男子能够明确感受到肌肤被划破,也能感觉到腿上箭羽拔出后鲜血的涌出,可除了麻之外,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虽然眼睛现在还看不见,可他还是忍不住朝着慕卿宁的方向看了过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感觉到身边女人的惊慌,好像这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经验老道到让他震惊。 等做好了这一切,包扎完毕后,慕卿宁只觉得浑身酸痛。 这具身体实在是有够差,一看平时就缺少锻炼。 “好了,你身体里的毒素已经被我完全逼到腿上了,暂时命是保住了,眼睛过两天也会好,就是解毒有点困难。” 终究是现代来的,对于这种混合型的古代毒性,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还需要做更深一步的研究。 “要不是职业道德不允许,我真想把你关起来……” 平常看看,赏心悦目,毒发的时候就用来实验,看看怎么破解毒性,简直是和一举两得。 本以为男人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对方只是轻笑一声,没有任何不满。 “你还真是不知羞。” “羞什么?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行你们男人当街看美女,还不行我们女人看美男来养养眼了?” “有道理,受教!”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慕卿宁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消炎退烧的药片,全部倒出,用纸包好,塞到男人手里。 “行,我也累了,今晚你最好不要乱动,如果发烧,及时叫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劳姑娘!” 伴随着男人客气的声音,慕卿宁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她是真的累坏了,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第二天一早,慕卿宁早早的就起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假山那里看看,发现男人早已经离开,就连原本满院子的尸体也全都消失无踪。 “卿宁,我们真的要回去?”沈氏有些忐忑的开口。 经过了昨晚的事,沈氏对于丈夫的那点情谊已经彻底被耗尽,她现在只觉得,一旦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只恨不得带着女儿逃的远远的。 被沈氏的话拉回思绪,慕卿宁有些无奈。 “娘,就算我们能躲一时,可他那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看不到我们的尸体,是会死心的人吗?” 既然人家已经诚心想邀了,她要是不尽快赶回去,第二波甚至第三波的杀手可能就快到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可是……” “娘,你不是常说,好人有好报吗?我的这身本事,还不是你当年带着我去庙里上香时做的善事,才回报在我身上的吗?” 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这身本身,慕卿宁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解释了,只能说是当初自己重病时,沈氏帮的那些穷苦人中有隐藏的高人,为了报恩才偷偷来教自己的。 也就是因为那一场重病,她才容貌尽毁,从此被所有人奚落,嘲讽,所以,沈氏那时候拼命的多做好事,希望可以有福报在女儿身上。 可以说,那是一件对她们母女影响颇深的事,沈氏对那个时期的记忆尤为深刻,慕卿宁想到的解释也只有这个,才能让沈氏信服。 只是,说什么重病,那根本就是中毒。 沈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慕衡位高权重,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女儿,又能躲到哪去呢? 东躲西藏的日子,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女儿又要怎么办?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听之任之的跟着女儿出门,没想到,才刚打开大门,那里已经有人站在马车旁,看到她们出来,赶紧迎了过来。 “慕夫人,慕小姐,我家主子说,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特命属下在此等候,送小姐一程。” 没想到那男人不光长得好看,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也算对得起他那副皮囊了。 “那就辛苦这位大哥了。” “不敢不敢!” …… 帝都城内,慕家 慕卿宁带着自己母亲刚从马车上下来,敲过门后,就发现,门房见到她们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往里面走,发现这一大家子,除了上了年纪的祖母,还有出门学习的慕辉之外,父亲,以及父亲的侧室,小妾,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竟然都在。 最最奇怪的是,周围竟然挂满了白布,一副要办白事的模样。 随着她们走到近前,这些人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意外,震惊,不可思议……唯独没有沈氏对她的那份关心。 最最震惊的,就要属慕衡跟李氏,还有慕卿宁要顶替的那位慕卿雪了。 “怎么可能……你……你没死?” 慕卿雪一时没控制住,震惊的喊出声来。 不是说,昨晚派出去的人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吗?怎么她们不但没死,看起来还一点事都没有? 可这个世界上,除了慕卿宁本人,谁的脸又能丑成她这样? “怎么,我没死你们很失望?” 慕卿宁说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嘲讽的笑出声来:“所以,这满院子的白布,是为我准备的?” “废话!” 慕卿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氏及时拉住,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慕卿雪脸色一白,顿时不敢再出声了。 李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卿宁啊,你误会了,我们也是一大清早听说庄子上出现山匪,以为你们会遭遇不测,你父亲还在伤心呢,没想到你们就回来了。” 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氏跟慕卿宁,犹犹豫豫的开口:“你们……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4章 有娘生没爹教 这话一出,意思可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在现代,慕卿宁或许还会对这样的人嗤之以鼻,受害者有罪论,脑子里到底刨了多少坑? 可偏偏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简直比命都重要,单单是遇到山匪这一句,哪怕什么事都没有,那都是有罪。 因为人言可畏!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形象问题,李氏赶紧又补了一句:“我也是太担心你们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出来啊,到底是一家人,老爷自会给你们做主。” 慕卿宁笑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把我们这种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的人当做一家人的。” “好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进来!” 慕衡冷声开口,看着慕卿宁的眼神里,全是锐利,而慕卿宁也不害怕,仰头跟他对视,表情嘲讽。 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所以,这个父亲在母亲身怀有孕的时候又纳了这个李氏做偏房,不但没有被人说成渣男,反而还因为才成亲还未满月就怀孕,成为一时的佳话。 不过,渣就算了,她也没指望跟慕家相亲相爱,可雇凶杀害亲生女儿这种畜生不如的事他都做得出来,慕卿宁就不得不为以后多考虑考虑了。 一行人走到正厅里面,下人自然不敢跟着进来,就连其他的几房妾室跟孩子,也都因为慕衡的脸色回去自己院子。 坐在正上方,慕衡脸色阴沉,看着慕卿宁母女,神色不耐。 “既然回来了,就像个样子,要懂规矩,不要把那些乡野之气带回来。” 在慕衡眼里,早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女儿,要不是因为七皇子那边出了变故,他怎么也不会把这两个人给接回来。 早年间因为科考,身上钱财有限,只能娶了沈氏,住进沈家,等着职位空缺,可随着官职越来越高,他愈发觉得,当年的那一段就是他这一生的耻辱,让他恨不得永远都见不到这两个人才好。 不过现在好了,没想到还能废物利用,这也算是她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价值了。既然在庄子上杀不了,那就在这突染急症,暴毙而亡好了。 想到这里,慕衡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慕卿宁自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微微一笑:“父亲说的对,我的确是没什么规矩,毕竟我是有娘生,没爹教,这一身的乡野之气也在所难免。” “你!” 慕衡气的脸色猛然涨红,狠狠的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确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恶狠狠的盯着沈氏:“这就是你教出来好的女儿!” 慕卿宁脚步一错,直接挡在了沈氏的面前:“是啊,我娘不教,难道你会教吗?” 有事尽管冲她来就好,敢欺负她娘,门都没有:“对了,昨晚我们被人追杀,父亲难道就不准备追查一下,上报个官府什么的?” 这句话成功的把慕衡堵了回去。 刚刚李氏在外面提到这件事他就不想多说,毕竟这事有多见不得人他也是知道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 要是真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他这前程可就全毁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又被慕卿宁给提了起来。 想到这里,慕衡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争那一时的高下干什么? “这件事我自然有……” “这里也没外人,父亲又何必装腔作势?杀妻杀女而已,有什么敢做不敢认的。” 对于他们的虚伪,慕卿宁嗤之以鼻。 屋子里的人脸色均是一变,慕衡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但是在看到慕卿宁手里的东西之后,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脸上写满了震惊跟不可置信。 倒是李氏,先一步站了出来,替慕衡鸣不平:“卿宁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知道,你昨夜肯定是受了委屈,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脏水往你父亲身上泼啊……” “是不是泼脏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上下颠了两下,好让慕衡可以看的更加清楚:“反正呢,人是已经死了,你们不是想让我替嫁给七皇子吗?没问题,但是,从今天开始,没事就少来惹我!” 几步走到慕衡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拍:“看清楚了吗,我的父亲?” 这时候李氏才注意到,慕衡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了,现在他正盯着慕卿宁放在桌子上的东西看。 那是一块玉佩,玉面晶莹剔透,上面的龙形图案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凡品。 况且,龙形图案也不是谁都能用的,那是…… “这玉佩你是哪来的?” 哪来的? 当然是昨晚看病的诊金啊。 “呀,看来现在我不想嫁都不行了呢,毕竟现在已经有人知道,我是未来的七皇子妃了。” 慕卿宁扭着身子,学着慕卿雪的模样:“现在你们可得好好的供着我了,要是在我出嫁之前有了什么意外,那可是欺君……” 然后倾身,压低了声音:“要灭九族的。” “慕卿宁,别忘了你也在九族之内!” 慕衡终于忍无可忍,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慕卿宁掐死。 “父亲真是爱说笑,如果换成你是我,是自己冤死,还是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黄泉路上才不会孤独。” 整个正厅,气氛凝固,李氏跟慕卿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慕衡的脸色,却不敢说话。 唯独慕卿宁,非常满意他们现在的样子,拿起那块玉佩,直起身来:“现在,我们住哪里?” “卿宁,你是慕家的女儿,父亲不会害你,你说的那些肯定是误会,我一定会查出是谁,给你们母女一个交代。” 慕衡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可事情已经这样,他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什么世家公子了,就算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也不见得愿意要你。嫁去七皇子府,即使七皇子身有不测,你这一生也可衣食无忧了……” 第5章 七皇子的玉佩 所以,让她替嫁个要死的人,其实是为她好? 慕卿宁实在是懒得再听下去,这些虚伪的话听多了,她嫌恶心。 “所以,可以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了吗?” 慕衡被气的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在颤抖,可一想到刚刚的那块玉佩,却只能咬咬牙忍下来。 “管家,给大小姐安排住的地方。” 真是好笑,回到自己家,住的地方还得重新安排,真是比客人都客人。 慕卿宁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已经傻掉的沈氏跟着管家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看到慕衡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这才敢上前。 “老爷,刚刚那个玉佩……” “那是七皇子的玉佩!” 是当初定亲,皇上想让七皇子拿出来当定情之物,却没要下来的东西,以至于现在两家定亲都凭皇上口头一句话,加上个婚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说白了,七皇子这是根本没看上他们家女儿,不过有什么关系,谁让他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连兵权都只给他。 只要先把位置得到,男人嘛,只要肯花心思,总会让他愿意宠着的。 却没想到,一场仗打下来,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偏偏这场意外又横生枝节,七皇子的玉佩怎么就到了那个丑女身上? “老爷,你没看错,那……那是七皇子的玉佩?” “皇家玉佩,我怎么可能认错!” 李氏同样震惊,总算是明白慕卿宁那句“不想嫁都不行”“已经有人知道她是未来的七皇子妃”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那个小贱人竟然能跟七皇子扯上关系,这下可有些难办了。 不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慕卿宁自然不知道慕衡跟李氏的震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玉佩是七皇子的,只是觉得,既然治病,就得收诊金。 本以为男人会给她点钱,没想到,给的是这么个东西。 她不是傻子,龙在古代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本想吓唬吓唬慕衡,先保住她跟母亲的命,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管家带着她们左转右转,走到一个偏院,阴阳怪气的开口:“这个院子虽然离正厅有一段距离,不过很安静,适合静养,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小姐还是不要到前院去的好。” 沈氏出于礼貌想要答话,被慕卿宁拉到一边,按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跟管家搭腔的意思。 管家站在一边,脸色有些变样,不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庄子上长大的野小姐,指望她能有什么教养,有什么资格跟二小姐比? 真不知道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跟七皇子好好的婚约,怎么就便宜了她! 七皇子出事,就连慕衡这样的官员都是小道消息,他这样的平头百姓自然不会知道,只以为是慕卿宁仗着嫡出的身份,死活要回来捣乱。 看到慕卿宁始终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好像屋子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些。 “小姐放心,虽说您才刚回来,有些规矩不懂,不过没关系,下面的人会提醒着……” “你出去。” 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管家张着嘴巴,眨了眨眼:“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累了,你出去。” 看到管家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慕卿宁冷笑一声:“怎么,在我自己家里,我还需要你一个下人来教我规矩吗?这个家里还有没有尊卑!” 管家被噎的一愣一愣的,原本以为一个野丫头,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然这么伶牙俐齿。 他想要辩驳,可一想到慕卿宁马上要成为七皇子妃了,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卿宁,你这样会不会……” 沈氏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多年后再回来,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人跟景,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大概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不回来就会一直被追杀,回来还能搏个一线生机。 看着眼前女儿,她只觉得无比陌生,可再怎么陌生,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心疼。 “卿宁,娘怎么样不要紧,可你真要是嫁给七皇子,那你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如果七皇子重伤是真,好的结果是慕卿宁嫁过去守寡一生,可才刚嫁过去,地位不稳,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其实就等于毁了,坏一点的结果——很可能就是直接殉葬,要真是那样,让她这个当娘的要怎么活呢? “娘,我们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慕卿宁坐在沈氏的身边,轻声的安慰着:“你放心,女儿保证,我们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活的好好的。七皇子府再怎么龙潭虎穴,难道还比要杀我的亲爹可怕吗?” “卿宁……” 对于这一点,沈氏的确无法反驳,真要比较起来,这个家里,恐怕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女儿受苦而自责。 “好啦娘,你怎么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呢,咱们这不是挺好的吗?火还没烧到眉毛你就不用着急,就算烧到眉毛了,还有你女儿我呢,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好不好?” 说着用手捧上沈氏的脸:“看看我娘,多好看的一个美人呐,再这么愁眉苦脸下去,就不怕你的宝贝女儿心疼啊?” 看着慕卿宁俏皮的模样,沈氏终于笑了出来。多少年没人夸过她好看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别胡闹,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就没有,反正不管我什么样,娘都拿我当宝贝。” 沈氏的眼里尽是欣慰,没想到女儿长大了,能够护自己周全了,本以为回这一趟家应该会惹上很多的麻烦,没想到慕卿宁能够如此沉着的应对。 “卿宁长大了,变化也大,你现在的性子,倒是让娘有些认不出你来了。” 不过好在,她对自己倒是还跟以前一样,是她的乖女儿。 看见沈氏眼中的欣慰以及隐忧,慕卿宁把头埋进沈氏的臂弯里蹭了蹭:“娘亲竟说笑,你可不能不认得我,我可是你的乖女儿啊。本来就是他们那些人的不对,被我骂也是他们活该!” 第6章 你没教养,我晓得 看着怀里的女儿,沈氏的心里就愈发觉得不是滋味:“卿宁这么聪慧,本该能寻一个好人家的……” 听到沈氏的叹息,慕卿宁的心里也是一片沉重。她不知道来路如何,但且往前。 “娘,你信命吗?我反正是不相信的。”就算以后真的有什么不测,她也一定会让这个真心为女儿的母亲过的安稳。 她不敢告诉沈氏实情,不光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被当做妖怪放火烧死,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沈氏伤心。 沈氏垂眸看了地面很久,似乎是在想慕卿宁的话,在抬起头的时候,慕卿宁已经在泡茶了。 那茶叶是慕卿宁自己在庄子周围的茶园采回来专门孝敬给她的,非常新鲜,此时正逢人间四月,山寺桃花始盛开,若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这一刻一样,岁月静好,那该有多好…… 可惜,她的遐想很快就被一阵闲言碎语给打破了。 “听说了吗?庄子上回来的那位大小姐跟以前比,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但直接跟老爷顶嘴,还直接下了夫人的面子,听说夫人都快被气炸了。”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大小姐不知道从哪得来了一块皇家玉佩,所以,老爷就算生气,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呢。” “拉倒,府里不是都传开了吗,别说你不知道啊。老爷派人追杀大小姐母女呢,也是她们福大命大,回到这个对她们来说昔日的家,也有她们受的了。” 听着那些声音,慕卿宁只觉得讽刺不已。 是啊,昔日的家。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道慕衡如果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会是什么表情。 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反而多了一阵咒骂声由远及近,慕卿宁抬起头,就看到慕卿雪带着人正朝着她们的院子走来。 才刚进院子,慕卿雪就无比嫌弃的用帕子遮住了脸:“真没想到,咱们慕家竟然还有这么落魄的院子,真是脏死了。” 旁边慕妍希赶紧跟着点头:“就是,既然都厚着脸皮住进来了,也不收拾收拾,真是晦气。” “是吗?”慕卿宁眼中的恨意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全身带着肃杀的气势,吓的两人连同身后的丫鬟全都忍不住后退。 “你你……你要做什么?”慕卿雪仗着胆子停在原地,却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手里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气势一开始就已经降了下去。 看到她们这样,慕卿宁满意的笑了出来:“若是嫌弃慕家的院子不好,那就别来啊,我又没请你们,况且,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们。这里不是收容所,轮不到你们到这来凑数!” 似乎没想到慕卿宁能如此的伶牙俐齿,跟几年前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才刚来气势就被人压了一头,慕卿雪狠狠的瞪着慕卿宁:“你别搞错了,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而你,早就是被赶出去的人了,根本没资格管我。” 看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再结合她的话,慕卿宁只觉得好笑,直视着慕卿雪愤恨的眼神,出口的话毫不客气:“所以你是在仗势欺人?别忘了,我才是嫡亲大小姐,你只是庶出的罢了。怎么,趁着我娘不在的几年,李氏以为管了慕家几年的事,就真以为她是正房夫人了?连生出来的女儿都敢跟嫡女嚣张了?” 看着慕卿雪因为她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慕卿宁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哦,对,庶出嘛,你没教养,我晓得。” 她这一口一个嫡女,一句一个庶出,当真是句句都在往慕卿雪的身上扎刀子,气的慕卿雪浑身发抖,指着慕卿宁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也不过是乡野里回来的乱七八糟的女人,也敢在我面前乱叫?别以为拿着一块破玉佩就了不起了,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一副活脱脱的泼妇样,不止是慕妍希,就连周围的下人也都傻在了那里。 这是他们家二小姐? 骂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慕卿宁应声,她以为慕卿宁至少会生气:“你这是什么表情?果然是傻子,骂你都不知道。” 慕卿宁在身高上就比慕卿雪高了半个头,慕卿宁才刚往前两步,慕卿雪就忍不住被她那一身的气势吓的后退,看的慕卿宁好笑不已:“你家男人是有尿毒症吗?才让你的嘴巴这么恶毒。” 她的话让面前的几人一愣,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尿毒症是什么? 不过……慕卿雪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慕卿宁,你别在这含血喷人,我哪来的男人!” 慕卿雪反应过来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可慕卿宁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我这就叫含血喷人了?难道你口臭不是事实吗?有病就去治,别到我这拿嘴巴放屁,你说呢,我的臭妹妹?” 慕卿宁眼里的阴冷一层层的漫上来:“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只是开始,你不让我好过,我也必定不会让你们好受!” 慕卿雪的脸色变了又变,身边的慕妍希早已经吓傻在那里,她早晨离开的早,完全没想到,慕卿宁的嘴巴竟然这么厉害。 “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她这么一说,立刻提醒了慕卿雪,让她顿时来了底气:“对啊,慕卿宁,你这脸有多见不得人你不知道吗?我真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勇气,竟然还敢出门。” 慕卿宁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毒没解,遮住了原本的容貌,但这绝不是慕家人可以看轻她的理由。 唇边的笑意愈发冷冽:“我为什么不敢出门?你又凭什么不让我出门?还是说,我变成这样,其实是你害的,所以你心虚了?” 慕卿雪早就快被气炸了,原本早就该死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乖乖去死不好吗? 她不明白慕卿宁到底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可这种变化她不喜欢,又不想被慕卿宁占了上风,顿时恼羞成怒,直接朝着慕卿宁就扑了过去…… 第7章 索要嫁妆 慕卿宁身形轻巧的一闪,侧身一把抓住了慕卿雪的手腕,轻轻一带,只见慕卿雪整个人都往旁边倒去,偏偏速度还不快,但她就是站不稳,“哇哇”直叫,看起来滑稽至极。 其他人早已经吓傻了,她们刚刚明明看着慕卿雪扑过去了,却没看清楚慕卿宁是怎么躲开的,事情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就那么看着慕卿雪带着“哇哇”的乱叫倒在地上,满身的狼狈。 慕卿雪跌在地上,满脸震惊的看着慕卿宁:“你……你会武功?” 慕卿宁没有回答她,倒是旁边的慕妍希反应了过来。她只是小妾生的女儿,平时全指着慕卿雪才能生活的好一点,现在正是她表现的时候。 更何况,一个被家里抛弃的人,凭什么还霸占着嫡女的位置,高她们一头?想到这里,慕妍希看着慕卿宁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厌恶起来。 “你……你敢这么欺负二姐,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说白了,你不过是个被慕家抛弃的女儿,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回来,我劝你最好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什么,你是假货?”慕卿宁把手放在耳边,假装没听见,拔高了声音问着。 “你在说什么?”慕妍希皱着眉,神情愈发厌恶。 “什么,你说你娘偷人?” 慕卿宁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我觉得你跟父亲长的不像,原来是假货啊。” “你胡说!”慕妍希彻底被气到了,恶狠狠的扬起手,可还不等她的手落下,慕卿宁却先一步有了动作,一转眼,她就已经跟慕卿雪一样,狼狈的摔在地上。 同时,慕卿宁指尖一弹,细微的药粉准确的落在了慕卿雪跟慕妍希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觉。 “你到底练了什么邪术,我要告诉父亲,让父亲狠狠的惩罚你!”慕妍希眼中的惊惧不是假的,但她不相信慕衡会偏袒慕卿宁。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她们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慕卿宁冷漠的神色没有半分转变,冷沉的声音如同黑暗的罗刹:“要真是邪术,我第一个就先弄死你们,你们以为我不敢?” 慕妍希终于感觉到害怕了,爬起来就往慕卿雪的身后躲:“二姐姐,她该不会是疯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慕卿雪心里也害怕,可她不愿在慕卿宁的面前低头,这让她觉得受到了屈辱。“别以为瞎学了点功夫就能在慕家称王称霸了,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已经被扫地出门的人了,有什么脸回来!” “你一个庶出的女儿都有脸住在这,我这个嫡女怎么就没有脸回来了?真以为改个跟我同字的名字,身份就高上一截了?庶出就是庶出,鸡窝里飞不出凤凰,手伸那么长,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啊……” 两人都被吓的纷纷后退,刚巧这个时候慕卿宁的药粉起效了,两人只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抓,但是抓了这里,另一边又开始痒了,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两人只觉得痛苦不堪,却又停不下来,瞬间仪态全无。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慕卿雪狠狠的瞪着慕卿宁,却根本不可能得到答案,只能留下一句“我要去告诉父亲”,然后落荒而逃。 沈氏在窗子那里看着慕卿雪跟慕妍希狼狈的背影,几次想要出来阻止,却又都停下了。 女儿说的对,既然回来了,太软弱了,就会一直被欺负,刚刚的感觉,其实她也是觉得出气的。可一想到慕衡,就忍不住担心…… “卿宁,一会儿要是你爹派人来叫你,你不要出去,娘去跟她说。” 她在怎么没本事,也不可能在女儿受欺负的时候不站出来,慕衡想罚,那就罚她好了。 “娘,你放心,卿宁可以保护好你。” 点了一根安神香,让沈氏安心睡下,慕卿宁悄悄的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倒没什么大毛病,只是需要好好调养。 只是,自己身上这毒……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办了。 看着自己体内毒素的成分,慕卿宁只觉得莫名烦躁,这一家子,当真是好狠的心。 不过也是,慕衡这人本身就是渣男一枚,喜欢攀附权贵,向来趋炎附势惯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在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回来了,那有些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不出慕卿宁所料,慕卿雪她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跟慕衡告状,慕卿宁也很配合,下人还不等说话,她就已经走了出去。 “走,不是要去见父亲吗?” 她才刚进屋子,一个茶杯就迎面砸了过来:“逆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亲妹妹下手,你还有没有人性?” 听到他的质问,慕卿宁只觉得好笑。左右看看,慕卿雪跟慕妍希都不在,估计是在看大夫,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这里也没人,父亲演戏给谁看啊?要说我没人性,那也只能说是父亲你教的好。” 慕卿宁的意思摆明了,没有人性都是跟他学的。 “你……” 慕衡咬了咬牙,知道关于暗杀这件事他再怎么解释,慕卿宁也是不会信的,只能绕过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啊,她们不来惹我,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去理会她们。”慕卿宁说着往前两步:“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我娘的嫁妆。那是沈家的钱,你占据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打算还了?” 她跟母亲在庄子上,因为慕衡的做法受尽了下人们的白眼,吃不饱穿不暖的,凭什么连钱都要送出去? 慕卿宁的态度强硬,慕衡的眸光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确没想到,慕卿宁来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个,看来应该是沈氏跟她说了些什么。 当官到现在这个地步,钱固然重要,可他还不会为了点嫁妆就把自己的前途名声搭进去,主要是那些钱现在都在他母亲手里。 反正沈家也只剩下沈氏这么一个女儿了,又进了他的门,他根本就不把这对母女放在眼里,为了他们去质问自己的亲生母亲,他是傻了才会那么做。 第8章 慕家算什么东西 慕衡眼珠微转,闪烁着贪婪与厌烦,冷哼道:“既然嫁进来了,莫说嫁妆,你母亲整个人都是我慕家的!就算死也是我慕家的鬼!有什么资格来置喙嫁妆的去向?” 慕卿宁顿时被气笑了,微眯着的眼眸里迸出冷意,似覆着一层经年寒霜,“你最好别忘了,本朝有过立法,嫁妆不属于夫家,就是我母亲不在了,这笔嫁妆不划到我名下,也要归还于沈家!慕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是说,慕家已经穷酸到要霸占我母亲的嫁妆过活了?” 她只静静的站在那里,格外的从容,脊背笔直,风骨桀骜,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甚至还要压慕衡这个做父亲的一头。 恍然间,亦像极了当年的沈老爷子。 也让慕衡越发生厌,气得拍桌而起,指着慕卿宁的鼻子怒骂:“孽障,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中凶光乍现,当初若是多派几个人去解决了这个逆女,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祸端。 “是你先容不下我和我母亲!”慕卿宁毫无畏惧的抬眼,对上慕衡凶狠的眼神。 目光凌厉冰冷的像是淬了寒的利剑,看着那双眼,慕衡一时间竟是脊背发寒,生了退意,但又强撑面子。 偌大的厅堂里,两道目光交锋,剑拔弩张,气氛僵硬,充斥着浓重的火要味。 她唇边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细眉轻佻,语调格外森冷,“父亲是不是正后悔没有早点弄死我?可惜呢,现在一切都晚了,我既回来,就不会再任人鱼肉! 父亲要是不想今后府上不得安宁,就最好乖乖把嫁妆交还给我母亲。” 慕卿宁眼底的温度和耐心一点点消耗殆尽,眸光冰冷中透着厌世,令人望而生畏。 慕衡喉结滚动,警惕的望着慕卿宁,眼底有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忌惮。 心底虽然不悦至极,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很清楚,今日这事一旦传出去了,名声受损的只会是他。 显然,慕卿宁很可能正有此意,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慕衡别过脸,“行了,不就一笔嫁妆而已,等你出嫁,我自然会还给你!” “那就请父亲记住自己今日说过的话,别到时候,闹的难看。” 慕卿宁眸光冰冷的从慕衡身上扫过,转身离开了厅堂。 却没注意到身后慕衡眼中划过的一丝阴狠,且先不跟这臭丫头计较,活不活得到出嫁那时候,还未可知! 慕卿宁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刚一迈步走进去,沈氏就急忙迎了上来,拉着她上下打量。 “怎么样?你父亲他没有为难你?” 慕卿宁摇了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沈氏的手,示意她放心,“他不敢。” “那就好。”沈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温柔的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 “卿宁,咱们以后在府上,万事都要小心。” 才回来不过两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慕家显然是容不下她们母女俩人的。 她怕就怕,整个慕家会联起手来对付她们,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慕卿宁看出她心底的担忧,轻笑着点头,“嗯,娘亲放心,我一定会谨慎些的。” 翌日一早,慕卿宁就收到了老夫人身边嬷嬷的通传。 刘嬷嬷敷衍的行了半个礼,睨了慕卿宁和沈氏一眼,“夫人,大小姐,老夫人有请。” 沈氏想起身相迎,被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拦住。 慕卿宁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做什么?” 刘嬷嬷额角微抽,老眼不悦的眯起,“您已经回来三日了,自然该去主动拜见老夫人,这里不是庄子,大小姐断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毫无教养和规矩,否则丢的是整个慕家的脸面。” 说罢,刘嬷嬷又不满的扫了沈氏一眼,似是责怪她教导无方。 “真有意思,一个就差骑在主子头上的奴才,竟然还和主子谈起规矩来了。” 慕卿宁随性的翘着腿,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把玩着茶杯,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什么时候嫡女有没有教养规矩,轮得到一个卑贱的下人来多嘴了?难不成这是慕家特有的规矩?” 一个嬷嬷要管管庶女还行,但要管到嫡女头上,那便是越矩了。 看着言辞犀利的慕卿宁,沈氏不由怔住了。 而一旁的刘嬷嬷则是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好、好!老奴是没有资格管你,那就等见了老夫人,看看老夫人有没有那个资格了!” 刘嬷嬷显然是想拿老夫人压慕卿宁,谁知慕卿宁脸色丝毫未变,甚至冷嗤了一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站了起来,望向沈氏,嗓音温和,“母亲,走。” 沈氏愣愣的和慕卿宁走出了院子,去了老夫人的居所。 她们到的时候,几个该来请安的庶女妾室也都来齐了。 刘嬷嬷走在两人前头进去,俯身附在老夫人耳畔一阵低声私语,眼神不时瞥向慕卿宁,带着怨憎。 老夫人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严厉而不满的望向慕卿宁。 慕卿宁不用猜也知道,刘嬷嬷八成在添油加醋的告状。 但她对老夫人也没什么好感,母子一脉,庄子里谋杀之事,老夫人在这其中也绝对有授意。 刘嬷嬷说完,见老夫人脸色微沉,有些得意的挑眉看了慕卿宁一眼。 慕府上老夫人才是当家做主的,以后有她慕卿宁好果子吃! 慕卿宁懒得理会她,和沈氏一起给老夫人行礼问安,模样落落大方,规矩周全,甚至比在座所有从小就受礼仪教导的小姐,还要更有气度。 这倒是让老夫人有些意外。 但这并不能消除老夫人对慕卿宁母女的意见。 精明的老眼眯起,落在慕卿宁身上。 而慕卿宁就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随她怎么打量。 半晌后,老夫人扫向了沈氏,高高在上的目光犹如审视犯人,道:“你跪下。” 两个人同时抬头,慕卿宁眸光微凝,随着老夫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沈氏神色诧异,但见老夫人的的确确是在看着自己,低落的垂下了眉眼,“是。” 第9章 你不配 她膝盖微弯,正准备跪下去,却被一只手突然截住。 慕卿宁手扶在她小臂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跪,微冷的目光看向钱氏,“敢问老夫人,我母亲犯了什么错?” 钱氏冷哼,一见慕卿宁这幅不折不挠的模样,心下就越发不喜,傲然道:“我让她跪,她就得跪!我听说,你很看重上下尊卑,现在我是她婆婆,她就是跪下给我磕头,那都是她的本分!” 钱氏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气势威严。 慕卿宁眼中划过冷意,看来这老夫人也不是个善茬,上来就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除了进门,平常就连妾室也不用行跪拜大礼。 而现在,所有妾室和庶女都端坐着,在没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却要主母下跪行大礼,钱氏这是存了心要折辱她母亲。 旁侧看戏的慕卿雪和慕妍希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冷笑。 这次有老夫人出手,看她慕卿宁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有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沈氏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慕卿宁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和老夫人硬碰硬。 慕卿宁这次却没有回应沈氏,她明白母亲如此隐忍,都是为了她打算。 但她绝不愿让母亲为了她受这种委屈! 慕卿宁颔首看着钱氏,目光中夹杂讥讽与凛寒,眼底温度褪尽,“你不配,你也受不起。” 钱氏顿时眉毛倒竖,“你说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瞪大眼诧异的望着慕卿宁。 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跟老夫人说话。 她们全都要仰仗老夫人的鼻息过活。 从前她们只以为慕卿宁是个从乡野回来,没什么见识,又粗浅张扬的丫头,却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胆大到了这种程度! 钱氏对慕卿宁已经不止是不满,她面色阴蛰,眼底隐约透着一丝凶狠。 “慕家这些年亏欠我母亲的都还未有丝毫补偿,哪来的脸让我母亲磕头跪拜?你也不怕折寿?” 慕卿宁眉心微挑,钱氏蹭的站了起来,气得老脸扭曲,面色狰狞无比,“你!” 慕卿雪见机,立即站出来为钱氏打抱不平,“慕卿宁,你怎么能这么跟祖母说话呢?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你眼里还有没有……” 慕卿宁直接打断,冷戾的眼神扫向她,“闭上你那张狗嘴,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侮辱我母亲的字眼,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她眼底寒意彻骨,弥漫着凛冽杀意,犹如一柄直击人心的利剑。 慕卿雪接触到这样的眼神直接打了个寒颤,被吓得瞬间闭了嘴,后背竟是生出一层冷汗。 慕卿宁扶着沈氏的手,“母亲,我们走。” 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和这群乌合之众纠缠。 钱氏想找茬,她还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走在长廊上,慕卿宁怕她担心,“母亲你放心,我既然敢和那群人对上,我就有对付她们的法子。” 沈氏至今还是傻愣愣的,原本她以为,卿宁的变化已经够大了,但今天事情的发展还是有些超乎她意料。 现在的慕卿宁,已经能在众人群起攻击之下,护她安然无恙。 半晌,沈氏笑的眉眼温柔,一改往日百般的叮嘱。 “好,母亲相信你。” 而另一边,慕卿宁走后,气氛陷入了冷凝和僵硬当中。 钱氏显然还在气头上,怒火未消,谁也不敢招惹她。 慕卿雪一向是个会讨家里长辈欢心的,此刻碎步走到钱氏身边,温声细语的安慰道:“祖母,您别为大姐姐气坏了身子,她不过是个乡野来的女子,浅薄张扬些也是有的。 这般微如尘埃的人物,怎配被您记挂在心上。” 这一番话顿时说到了钱氏心坎上,她紧拧的眉微松,吐出一口浊气,微眯着的老眼里迸出寒芒,“今天实在太便宜了那个臭丫头!” 一旁慕妍希也上前巴结,“祖母,您想想,这里是慕府,您的地盘。她慕卿宁就是孙猴子转世,也绝对逃不过您的手掌心!” 慕卿雪乖巧的蹲在钱氏脚边,轻伏在她膝上,神色谄媚,“府上说到底还是您做主,您让她慕卿宁生便生,让她死便死。” 这话倒是提醒了老夫人,她顿时冷笑一声,浑浊精明的老眼中透着狠辣,“哼,且等着,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一转眼到了月底,该发月例银子的时候,管家被钱氏的人叫去了院子里。 府上管家向来是个人精,钱氏身边的嬷嬷稍微暗示两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直到下个月的月初,慕卿宁都没有收到上个月的月例银子。 不仅她的没有,沈氏的也一样没有。 慕卿宁差遣了院子里仅有的一个丫鬟去问,最后却连丫鬟都没回来。 一打听,竟是被管家指派去别处伺候了。 而她们院子里在住进来就要修葺的地方,她三催四请,管家却至今都没派工匠过来看一眼。 这座院落眼看着是越来越破,再过半个月,恐怕连遮风挡雨都难了。 慕卿宁不禁笑了,有意思,这群人果然不死心,简直摆明了要针对她。 “娘,我出去一趟。” “去,早些回来。” 她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得到应允后,直奔账房而去。 账房门口站着的小厮远远的就看到了慕卿宁,连忙进去通风报信。 “大小姐来了。” 管家眼神一沉,透着不耐,当即吩咐道:“出去,把门关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说我不在。” “是。”小厮应声退了出去,将门合严实。 慕卿宁走到账房门口时,小厮刚要伸手拦人,慕卿宁却直接快步走上前,一脚就踹开了账房的门,让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走进去扫视一圈,没看到一个人影,这才扭过头问小厮,“管家人呢?” 小厮被慕卿宁这幅气势吓得不轻,磕磕巴巴的回答道:“管、管家他有事出去了。” “又有事?” 慕卿宁眉眼间透着冰冷的笑意,目光却已经锁定了那扇屏风,“还真凑巧啊。” 第10章 太过愚蠢 话音落下的瞬间,慕卿宁袖口里抖落出一把匕首,咻的一声,劲风刮过,匕首扎在了那扇屏风上。 而站在屏风后的人被吓得跌坐在地,砰的巨响,半个身子都从屏风里暴露出来,至今还惊魂未定。 慕卿宁好整以暇的偏头望着他,“怎么,躲我呢?” “大、大小姐?奴才不敢。” 郑管家脸色煞白,双腿发软,连爬都忘了爬起来。 “不敢?”慕卿宁从屏风上拔出匕首,蹲下身在他脸庞上慢悠悠的比划着,眼神森冷阴凉。 “可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啊。” 匕首的刀锋缓缓挑起郑管家的下巴,他不得不抬起头和慕卿宁那双宛若寒潭的眸子对视,身体颤抖,脸色煞白。 “你敷衍了我大半个月,看来也是没把我放眼里。” 郑管家被吓得就差跪在慕卿宁面前了,“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小人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来,说说,到底是谁示意你这么做的?” 李氏,老夫人,慕衡,这三个人都有可能。 慕卿宁要具体去针对这当中的某一个,才好起到杀鸡儆猴的成效。 郑管家凝噎,到底是不敢招供出来。 他眼珠一转,立即想到了托辞,“这……月例银子漏发只是账房的疏漏,大小姐放心,我立马就去给您申领。” 找到机会先从慕卿宁手底下脱身,到时有了老夫人撑腰,看她慕卿宁还能如何! “呵。”慕卿宁唇边溢出冷笑,整个人危险至极。 郑管家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面色骤然阴冷了下来,握着匕首的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朝郑管家刺下去! 见慕卿宁竟真的动起了刀,小厮吓得身体一抖,跌跌撞撞的跑出账房,去找人求援了。 慕卿宁余光瞥到,却没去拦。 郑管家脸色煞白,惊慌的摆手,“我说、我说!是老夫人,她说想让您自生自灭!这都是老夫人的主意!” 刀尖离他只有咫尺之距,好在慕卿宁及时刹住,郑管家声音都是颤抖的,即便慕卿宁已经放下了匕首,他还是一阵后怕。 “很好,记住你的话” 慕卿宁站起身,目光望向门口,似在静候着谁的到来。 李氏今日在城郊礼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钱氏和慕衡就一同过来了。 “怎么回事?你又在闹什么?” 慕衡看了眼正慌忙爬起来的郑管家,又不耐至极的看向慕卿宁,此时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一点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慕衡眉头顿时皱的更深了,“青天白日的,你还想杀人不成?你不把慕家搅得天翻地覆,你就不准备罢休是不是?” 慕卿宁坐了下来,一副随性懒散的模样,摆了摆手:“我只是来拿我该得的东西。” 钱氏眉心一跳,立即猜到了慕卿宁的目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三分。 早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的,由着慕卿宁闹,她僵持着不给就是了。 慕卿宁单手斜支着额头,骨节纤细漂亮,“正好,父亲和祖母都来了,我也有事要问。我屡次来取月例银子,郑管家却推三阻四,迟迟拖着不给,结果方才我经我审问,郑管家亲口说,是祖母你私自扣下了月例。” 话落,钱氏瞪直了眼,有些惊异的看向郑管家,眼中闪过凶狠。 慕衡皱起了眉,转头看向钱氏,这事他并不知道,也懒得去注意这种小事,不过这倒确实像钱氏能干出来的事情。 “母亲?” 堂堂高门官家的老夫人,竟然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这事儿要传出去,钱氏恐怕会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 钱氏回过神,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僵硬的解释:“我、我怎么可能会去动你们那点月例银子!必是账房私扣!” “那看来就是郑管家私吞了,既然如此,那就割了郑管家的舌头,赶出府发卖了,竟敢诬陷祖母,简直罪无可恕。祖母,您说呢?” 慕卿宁笑吟吟的望着钱氏,却一步步将她逼到了死角。 钱氏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剜了慕卿宁一眼,却是有苦说不出。 郑管家是她的人,一向得她重用。 这死丫头实在太狡猾了。 这事儿闹到最后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要将月例给慕卿宁。 慕卿宁已然稳坐胜局。 钱氏皱眉斥责:“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恶毒?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诶,孙儿一片孝心,全都是为了祖母的清誉考虑啊,祖母怎么能这么说我?还是说祖母狼心狗肺,或是老糊涂了,连好赖都分不清了。” 慕卿宁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但落在钱氏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欠揍极了。 她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恨得牙痒痒,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把慕卿宁掐死在娘胎里。 郑管家被吓得脸都白了,直接跪在了慕卿宁面前,连忙求饶道:“小姐冤枉啊,小人真的不敢,真的是老夫人吩咐小人这么做的。” 奴才私占主子的月例银子这可是不小的罪名啊,一个闹不好,他还要被砍去双手。 “你不敢?”慕卿宁顿时笑了,漫不经心悠然的看向钱氏,浅浅的扬眉道:“那总该不会是祖母小肚鸡肠到……故意扣押我和我母亲的月例银子?” “不过说起来,郑管家有冤枉祖母的必要吗?那么多身份低微的妾室庶女他不冤枉,非要来得罪祖母,那岂不是太过愚蠢了?” 她嗓音透着笑,玩味而又嘲讽。 钱氏心头一颤,陡然生出一股忌惮来,恨不得一脚踹死郑管家。 郑管家更是瞬间瞪大了眼,简直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是啊,那么多小妾庶女能泼脏水,他干嘛要把老夫人给供出来。 见钱氏一时间下不来台,甚至哑口无言,慕衡拧着眉呵斥道:“慕卿宁,你别太放肆了!” “我放肆?”慕卿宁危险的眯起了眼,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且先不论你们联手布局的追杀之事,自从我入府后,郑管家就遵从你们授意,格外轻慢我和我母亲。 甚至要断了我们基本的生活来源,而你,至今还霸占着我母亲的嫁妆,到底是谁不想安稳过下去了?” 第11章 炫耀 她可以无所谓,但母亲身体不好,绝不能吃这种苦。 慕衡瞳孔微缩,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面无表情的把玩着匕首,“早年慕家靠着沈府才发了家,如今却这般狼心狗肺,这件事捅出去,如此苛待嫡女和正妻,看你们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慕卿宁气势凌厉,犹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利剑,眼中锋芒毕现。 两人皆是一愣,被慕卿宁的这股气势震慑住了,惊诧的望着她。 钱氏胸膛上下起伏,气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你、你!造孽啊——我们慕家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出来!”她拍着大腿哀嚎,呼天抢地,毫无平日的半分雍容高贵。 “自己造下的孽,少胡乱赖到别人头上,若不是你们冒犯在先,真以为我会搭理你们?” 慕卿宁翻了个白眼,慕衡气得一噎,刚想说话,就见她站了起来,目光中充斥着寒意,从他们身上扫过。 “你们若是想斗,我必然奉陪到底,但你们若还想家宅安宁,以后就不要再来招惹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也是看在血脉上,最后仅存的一丝仁慈。再有下次,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只要她想,就有把握让钱氏声名俱损,没脸面在京城活下去。 慕卿宁敛去眼中的凛冽的寒芒,转身离开了账房, 慕衡在原地怔了许久都没回过神。 没过两个时辰,一位中年男人就亲自将上个月的月例送到慕卿宁院子里。 “耽误了几日,还请大小姐见谅,您和夫人的院子很快会有人来修葺。” 中年男人很是恭敬,点头哈腰,东西送到后在一旁陪着笑。 慕卿宁看了他一眼,确定月例银子没少后,随口问道:“郑管家呢?被赶出府了?” “大小姐英明,小人是新上任的管家,贱姓吴。” 得罪了老夫人还想在府里混,简直异想天开。 “知道了,你下去。” “是。” 吴管家恭谨的退下,在院落门口碰见了刚礼佛回来的李氏,脸色格外欣喜,上前热情的行礼问安。 “李夫人万安。” 一般妾室只可称一声姨娘,但由于先前正室长久不在府上,不少下人也会称李氏一声李夫人,而慕衡和钱氏也是默许的。 直到沈氏回来,李氏的称呼成了二姨娘和李夫人这两个称谓参半,让她心底很是不舒服。 如今从管家口中听到一句夫人,还是在沈氏的院落里,李氏只觉舒心极了,余光瞥了石桌旁坐着的沈氏和慕卿宁一眼,脸上控制不住的得意,“不必多礼,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就办好你的差事。” “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吴管家笑的格外殷勤,巴结了两句,也就下去了。 慕卿宁眉头轻佻,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来,这位新来的吴管家,是李氏的人了。 今后李氏在府上的地位,恐怕要直逼老夫人了。 李氏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厮朝里走去,腰杆都挺得格外的直,走路生风。 她上前对着沈氏施了一礼,“姐姐回府后,还未来拜见过您,不见怪?” “无妨。” “细看姐姐的面容还真是一如从前,美貌大方,真是叫妹妹好生羡慕。” 沈氏态度冷淡,李氏却格外热情,仿佛从前的不愉快完全没发生过似的,转过身指挥下人去修整打扫院子。 沈氏有些不放心,却不好直接开口推拒,看向慕卿宁。 慕卿宁轻点了下头,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事,反正她们也需要人来修葺院子。 “正好姐姐院子里也没人,这几个丫鬟小厮是妹妹特意挑的,以后就留在姐姐院子里伺候了,姐姐随便使唤打骂便是,不必客气。要是还有什么不够的,就随时来跟我说。” 李氏热情的简直有些反常,沈氏一怔,没察觉到她口气中的炫耀意味。 堂堂嫡妻的生活起居,居然还要由妾室着手安排,这要说出去,简直就是笑话一桩。 李氏身上散发着的优越感和得意简直快遮掩不住,暗自冷哼一声。 回来了又能如何,这慕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慕卿宁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抿了口茶,随口道:“多谢了。” 派来监视她们的又怎么样,院子里正需要几个打杂伺候的,不收白不收。 一个格局小,眼皮子又浅,只顾着慕府这一亩三分地的妾室,她还懒得放在眼里。 她抬眼看向几个正准备进里屋的丫鬟,开口叫住几人:“打扫外面便可,里面就不用进去了。”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掩饰的极好。 几个丫鬟在门口顿住,却是迟疑了一瞬,看向李氏,似乎在等她的意见。 直到李氏点头示意,她们才从台阶上下来,接着打扫院子。 慕卿宁唇边不动声色的挑起一抹冷笑,还真是有意思,要不要做的这么明显。 夕阳日暮,院子被修整一新,添置了不少器具。 李氏已经离开这里,带来的丫鬟小厮都留了下来,在院子里做着各自的活计。 趁着李氏离开,沈氏心底积压已久的疑问,终于得以问出口,“先前咱们的月例,一直被扣押着吗?” “嗯。” 见瞒不住了,慕卿宁点头。 之前为了让她调养好身体少操心,这些烦心事慕卿宁便没有告诉她,一直将俩人的生活维持的很好。 以致于沈氏一直都以为,月例早就送过来了。 沈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忍不住嗔怪道:“你啊,怎么有难处也不早跟娘说。娘其实偷藏了一些银子,埋在别院,就是为了哪日能拿出来应急,数目还不小。” “好,那女儿改日去把银子拿回来。” “你过来。”沈氏招了招手,见慕卿宁凑过来,便附在她耳畔,将详细的地址悄声告知。 夜晚降临,寒气袭来,沈氏早早就歇息下了,慕卿宁在后院炖着补品,原材料都是从空间系统里拿出来的。 她记得母亲一向是易寒体质,如今突然降温,怕是更不好受了。 沈氏的身体可以慢慢调理,而至于她自己身上的毒,若要解开,还差几味药材。 第12章 偷鸡摸狗 后院夜色凉凉,晚风瑟瑟的吹拂而来,点着零星的灯火,勉强照亮这一方小院落。 婢女和小厮都歇下了,趁着四下无人,和补品还在熬煮的空隙里,慕卿宁从医疗空间里拿出一些药材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后开始埋头捣鼓了起来。 钱氏和慕衡或许不会在明面上针对她了,但李氏那边就说不准了,单看今日她那架势就知道,人一旦得势,就不会甘于现状的安稳。 提前制作一些防身的东西,还是很有必要。 翌日清晨,慕卿宁将炖煮了一夜的补品端到沈氏房间。 “娘,这是刚熬好的,您趁热吃了。” 汤色清白,香气袅袅,上好的血燕和枸杞,还用了几味药中和。 但里头有几味药材却是沈氏从没见过的。 沈氏笑着接过,同她聊着家常,一旁伺候的丫鬟不禁看了那碗里的补品一眼,目光狐疑。 这碗里有几味材料她也认识,都是名贵无比的药材。 名贵稀有到连如今管家的老夫人和李氏都用不起。 沈氏不过一个名存实亡,又不受老爷待见的女人,慕卿宁又是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婢女眼珠微转,暗自冷笑,立功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待到日上三竿之时,屋内换了小翠进来伺候,她便趁此机会悄悄溜了出去,直奔李氏的院子而去。 慕卿宁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李氏不在院子里,慕卿雪却是在的,和上门来问安的慕妍希以及另外几个庶女坐在庭院下,谈论着近几日慕卿宁之事。 “妹妹啊,你是不知道,上次祖母从账房里回来以后,气得整日都没吃下东西。” 慕妍希轻摇罗扇,闻言笑了笑,眼里却是阴冷,“这个慕卿宁还真是厉害啊,先前倒是我们一直小瞧她了。” 想起上次被慕卿宁折腾的那么狼狈,她们脸上便不禁浮现出恨意。 “哼,不过一个蠢货罢了,如今爹爹最看重的可是我,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慕衡和钱氏忌惮慕卿宁都暂时收敛,她们可憋不下这口气! 那名婢女从院外匆匆跑进来,心虚的左右张望,跑到慕卿雪身侧,一阵轻声耳语。 听婢女说完话以后,慕卿雪微微瞠目,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当真?” 婢女被吓了一跳,忙道:“奴婢不敢欺瞒小姐,奴婢今日看得真真的,大小姐端给夫人的就是最顶级的血燕。” “哼,好啊,她们就那点月例,拿来的闲钱买这么好的血燕,八成是打哪偷来的!还以为她慕卿宁有多清高呢,原来就是个只会偷鸡摸狗的货色!” 沈氏每个月有多少月例,她们一清二楚,慕衡不待见沈氏,除了份例内的,绝不会多给一个子。 婢女卑躬屈膝的赔笑,见机立马提议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不如二小姐趁此机会,治慕卿宁一个偷盗之罪,看慕卿宁日后还有何脸面在府上活下去!” “好!”慕卿雪目光得意,已是跃跃欲试。 一旁慕妍希脸上也露出冷笑,正愁没她把柄,这不自己就送上门了。 就算这东西不是她慕卿宁偷来的,这个罪名她也必须背下! “带着人,立即去搜她院子,给我翻它个底朝天,肯定还有其他赃物!” “不,我亲自去!” 慕卿雪拍桌而起,婢女唇边勾起得意的笑,施了一礼,“是。” 婢女笑盈盈的起身,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 若是要搜赃物,东西从何处窃取来的,她也替慕卿宁想好了。 “不如二小姐先过去,三小姐去将此事禀告给老夫人,就说……血燕是从老夫人那偷来的。” 慕妍希当即拍掌同意,眼中亮起光芒,“好,极好,你脑子倒是挺好使。” 婢女谄媚的笑着,“能为两位小姐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得意,而后兵分两路。 慕卿雪亲自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杀去慕卿宁院子里。 却不知在她走后的片刻时间,那名正准备离开的婢女突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而后痛苦的揪着衣领,面部抽搐,开始大口呕血,疯狂的抓挠着脸颊。 “你怎么了?” 旁边几个丫鬟凑过去看,却被吓了一跳,尖叫着退开。 “快!拉住她!” 几个小厮想上前将她压住,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整个院子顿时变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此时慕卿宁那边仍是风平浪静,母女俩在庭院里下着棋,一片岁月静好。 一盘棋刚好结束,沈氏四处看了看,奇怪的问道:“诶?早上伺候的那丫头呢,怎么没见着人了。” 那名婢女手脚利索,人也伶俐,很会讨人欢心,是以沈氏留下了几分印象。 本想吩咐她近身伺候,却没见着她人影了。 慕卿宁将棋子一颗颗放回木盅里,微微笑着道:“估计快回来了。” 沈氏也不再多问,和慕卿宁开始了新一轮的棋局。 慕卿雪脸色冷沉,领着一帮下人朝这方小院落而来,一派雷厉风行的模样,阵仗不小。 过路的丫鬟小厮连忙退开,在他们走后议论纷纷。 “二小姐好像往夫人的院子去了。” “二小姐带这么多人去夫人那里做什么?看这架势,像是要去找麻烦。” “别管了,走。” 院落的门是禁闭着的,慕卿雪不耐烦的踹了一脚,发出巨响,喊道:“慕卿宁,滚出来!” 前院无人,这个时辰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基本都在干活,一时间也无人去开门。 廊下的沈氏隐约听到了动静,正要落下棋子的手一顿,诧异的抬眼。 “外面那是……” “娘亲,不用管,咱们接着下。” 听慕卿宁这么说,沈氏放下心来,但门口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慕卿雪踹了半晌的门无人响应,气得牙痒,“给我砸开!我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这个时候还想做缩头乌龟不成?晚了!” 砸门的动静瞬间惊动了里面的沈氏,纠结着道:“卿宁,要不……出去看看?” 第13章 玩弄于鼓掌之中 “小姐。”她行了一礼,垂着头不敢去看慕卿宁的眼睛,眼神忐忑的四处飘忽。 云芝心底存着几分侥幸,她是所有丫鬟里最讨沈氏喜欢的,慕卿宁应该不会怀疑她什么。 此刻,屋子里就只有慕卿宁和两个丫鬟。 慕卿宁漫不经心的问:“你一日未归,做什么去了?” “奴、奴婢失足从假山上跌下,所以回来的迟了些,还请小姐见谅。” 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对上慕卿宁,云芝格外的心虚。 慕卿宁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们身上,三人皆是提心吊胆,头埋得更低了。 慕卿宁笑吟吟的,在昏暗烛火下显得格外阴冷,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她。 她不紧不慢的扫了一眼云芝身上的伤,白皙漂亮的手指骨节斜支着额头,模样有些慵懒,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你撒谎。” 云芝无意对上了慕卿宁的视线,肩膀一抖,吓得直接跪在了慕卿宁面前。 “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既没有撒谎,你又为何要求饶?”她低下腰倏然间凑到云芝眼前,凝视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 这一刻,云芝面色惊惶,双颊微微颤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逃,却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去找了慕卿雪,将早上我母亲用珍贵补品的事情告诉了她,说我偷盗,对?” 云芝惊愕的瞪大了眼,她怎么知道的? 她张口结舌的想要辩解,但看着慕卿宁的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卿宁漠然的捏着她的下颚,“并且当时在场的,还有慕妍希,你还撺掇她去找老夫人,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准备找人串个口供,找一位失主,好坐实我偷盗。” 云芝怔怔的望着她,眼神犹如见了鬼般惊悚。 慕卿宁竟然全都知道! 一切竟都在她掌控之中!那她们岂不是和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 云芝脸颊顿时如火烧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直都自诩足智多谋,如今看来,不过是自作聪明,愚蠢至极。 她以为慕卿宁最不可能怀疑的就是她,她明明很讨夫人欢心,慕卿宁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 不只是云芝,一旁的两个丫鬟噤若寒蝉,万没料到慕卿宁竟是对事事都洞若观火。 慕卿宁直起身子,唇角边噙着一抹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么你再猜猜,那两个废物,还有你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惨?” 随着慕卿宁这一句话,云芝心底已经隐隐有了某种猜想,但她却不敢往深处想。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么慕卿宁的心计简直深得可怕! 慕卿宁轻呵一声,澄澈的眼眸无辜的眨了眨,凑近了几分望着云芝的眼睛缓缓道:“蠢货,你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身上就已经沾染了我特制的毒粉。 只要谁跟你近距离接触过,就会立即被传染,明白了吗?” 其实算算时间线,一切就不难推断。 慕妍希和慕卿雪都是个没脑子的,这几个人能想到的手段,无非就那几样。 说起来,那几号人无非都是她的试验新药的实验品而已。 云芝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整个人陷入了一股巨大的绝望当中。 原来慕卿宁早就挖好了坑,就等着她们往坑里跳。 在她还没去找慕卿雪的时候,慕卿宁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并且不动声色的设计好了一切。 她们一直都被慕卿雪玩弄于股掌之中。 慕卿宁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另外两名丫鬟。 两人几乎是同时往后踉跄了一步,此刻的慕卿宁,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直觉,令人望而生畏。 “小姐,奴婢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奴婢今天什么也没听到,还请您高抬贵手。” “只要小姐肯放过奴婢,奴婢以后定只为小姐效劳!” 她们瑟缩着跪在地上,生怕慕卿宁灭口。 “知道我为什么独独只叫了你们两个人进来么?” “请小姐明示。” “你们是李氏的人,这我知道,但我最讨厌别人监视我,所以,从今以后,你们要是想保住性命,就要管好自己的舌头。 否则让我发现谁敢往外偷传消息,我就用药毒哑了她,都明白了?” “是、是,奴婢们以后必然只忠心于小姐。” 两人给慕卿宁郑重的磕了几个头,她随意的摆了摆手,“免了,都下去。” 放在身边伺候的总归是要有自己的人,慕卿宁索性策反几个,化为己用。 屋子里就只剩下慕卿宁和云芝两人,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颓败的云芝,“至于你,这次只是略施小惩,以后最好给我夹紧尾巴做人,否则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滚。” 云芝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慕卿宁,她竟然就这么放了她? 半晌没听到动静,慕卿宁回过身,眸子眯起,“还不滚?” 云芝这才回过神,道了一句谢,手脚慌乱的离开。 今日同样遭了祸的,还有准备去向老夫人告状的慕妍希。 当时她刚走到门口,身上突发奇痒,症状比上回还要惨烈。 但她却比慕卿雪还要倒霉,失了理智后,她直接冲进院里伤了老夫人。 最后出了大丑,被老夫人手下的人用棍棒打晕,抬回了房间。 到了次日上午,昨日的事已经在整个慕府传遍,李氏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一大早,李氏与慕妍希的生母就一同被慕衡叫去问话。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平日都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慕衡脸色难看,严肃的望着两个人。 李氏直接一提裙摆跪下了,“老爷,妾身实在冤枉啊,一定是有人要害雪儿和妍希!” “你倒是说说,谁能害她们?你别告诉我是慕卿宁!” 李氏顿时急了,“老爷,就是她!就是她害了雪儿!” 慕衡心底忍不住暗骂一句蠢货,眼神厌烦,“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她?昨日一出事我就找人查了她!慕卿宁连雪儿的面都没见过,就是雪儿在她院落外大闹,慕卿宁也始终没出来!你告诉我,她哪来的机会下手?” 第14章 出尽了丑 药效只有几个小时,过了时间就会自动消散,以至于,即便慕卿雪的院落里不少人都受了伤,事后她们仍旧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 更何况,慕衡还查到,昨日慕卿宁在自己住处呆了一整天,门都没出。 李氏愣住,彻底傻眼。 怎么会…… 还没等她回过神,慕衡就拧着眉斥责道:“我记得我说过,最近不要去招惹慕卿宁,你到底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我!”李氏想辩解,却哑口无言。 知道慕衡的性子一向是不容顶撞,她只能低下头颅,伏小做低,“是妾身的错,妾身回去一定好好教训雪儿。” 慕衡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下去。”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他还得想办法去堵住悠悠众口。 “是。”李氏眼底闪过阴狠,起身离去,步子格外的快,也没管身后和她一同过来的吕氏。 回房后,慕卿雪听到动静,立即从床上坐起身子,见李氏走进来,焦急的问道:“娘,爹爹怎么说?” 李氏神情阴蛰,扫了慕卿雪一眼,“这个哑巴亏,只能咱们自己咽下去了。” 虽说慕衡认定了不是慕卿宁动的手,但李氏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巧 怎么偏生是雪儿要对付慕卿宁的时候,就突然出了问题,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慕卿雪怔住,瞬间变了脸色,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骄横的质问:“凭什么?” “就凭你蠢!”李氏再也忍不住,一脸的戾气,“我跟你说过多次,你没有绝对的把握,轻易不要招惹慕卿宁,你听进去了没有?” 这是李氏第一次感觉到,慕卿宁一旦玩起诡计,她们应都应付不过来。 慕卿雪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直接和李氏呛声:“这怎么能怪我?爹该不会是偏心那个丑八怪了?娘,难不成你要我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李氏看着至今还感觉良好的慕卿雪,失望的摇了摇头,声音冷了下来,“是,好好反省反省,脸都丢尽了!” 砰的一声,李氏摔上门,走的头也不回。 慕卿雪放在被子上的手狠狠砸下,眼底充斥着愤恨。 她如今一身的伤不说,还被全府人耻笑,出尽了丑,而她母亲不但不为她报仇,竟然还要让她忍气吞声!? 慕卿雪眼神中怨恨汹涌而起,拳头握的骨节发白,“大不了,这个仇,我自己报!” 同时对慕卿宁恨意滔天,但又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的还有慕妍希,自从吕氏带回消息后,慕妍希脸色沉郁,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能感觉到,慕衡对慕卿宁的态度变了,不管是出于忌惮或者别的什么,慕卿宁都不能继续在府上存在下去,否则将来她一旦势大,还指不定会怎么对付他们。 慕妍希和慕卿雪一样,一致认为是慕卿宁害的她们。 吕氏看了眼她的脸色,小心的开口:“你父亲的意思,是说这事儿就算了。” “算了?”慕妍希冷笑出声,攥紧了被子,手背青筋凸起。 她好不容易才讨好了老夫人,就因为慕卿宁,她那么久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我与慕卿宁,不共戴天!” …… 接下来几天,慕卿雪和慕妍希都在安静的养伤,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在她们所受的伤也不过是皮外伤,到第六天,两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但她们不管走到哪里,暗处和背后总有人会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这几乎要将两人逼疯。 憋了整整六天,慕妍希迫不及待的去找慕卿雪,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对付慕卿宁。 慕卿雪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阴蛰,“那个贱人竟胆敢下药害我们,那我们就以同样的方式,回敬给她!” “二姐姐的意思是……” “呵,这是我前两天托人从城外黑市买的药,能摧毁人的神志,无色无味,只要在饭菜里下一点点,慕卿宁就会沦为疯子!” 说到这,她阴冷的笑了,“这药见效快速,并且,完全没有解药!” 慕妍希顿时兴奋了起来,“还是二姐姐聪明!” 这一瓶药的价钱简直让慕卿雪肉痛,但为了能彻底扳倒慕卿宁,她将整瓶药都交给了在沈氏那边伺候的一个婢女,命令她伺机下到饭菜里。 这婢女并不是上次被慕卿宁警告过的那两位,于是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药瓶。 回去的时候,恰好快到正午,见小翠端着饭菜正准备进去,她快步走上前,直接从小翠手里夺过托盘。 “今日我来,你先去歇着。” 小翠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只是道:“那你小心些伺候。” 她端着饭菜走了进去,将碗盘一样样的摆在桌子上。 慕卿宁从珠帘后走出来,见是在后院负责做杂活的兰桃,不由眉心微蹙,“以前不都是小翠送饭菜吗,小翠人呢?” “主子,小翠姐姐临时有别的事,所以今日便由奴婢代劳,主子若是喜欢她伺候,那奴婢现在就把她叫回来。” 兰桃说着就想退出去,却被慕卿宁摆手叫住,“不用了,麻烦。” 沈氏坐到桌旁,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温婉的笑道:“坐下吃饭,今儿都是你喜欢的菜式。” 慕卿宁坐了下来,沈氏将夹了一块黄焖鸡到她碗里,慕卿宁夹起来刚要咬一口,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警鸣。 这是检测她身边有超标毒素的预警! 慕卿宁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拍开了沈氏拿着筷子的手。 而彼时沈氏夹着菜的筷子,已经凑到了唇边,差一点点就要入口。 慕卿宁的动作太过突然,甚至有些鲁莽,沈氏却没有责怪,而是温和耐心的询问:“怎么了?” 旁侧的兰桃心下一慌,心下还存着两分侥幸。 二小姐说过,这药无色无味,她怎么可能会发现? 直到慕卿宁一言不发,却缓缓转过头望着她,眼底有一丝血气。 兰桃彻底慌了,结巴的问道:“小、小姐……您怎么了?” 慕卿宁没有回答她,而是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周身弥漫着阴冷凛冽的气息。 第15章 自爆 这样的慕卿宁,让兰桃心生恐惧。 她惊恐的不停的往后倒退,直到后背抵到墙上,退无可退。 慕卿宁抬手就扼住了她的咽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浓重的血气,冷戾而凛冽,凌厉似剑,直击人心。 她盯着兰桃的眼睛半晌,忽然咧开嘴笑了,那笑意却有些渗人,森冷的犹如恶鬼,一股寒意自兰桃脚底升起,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后背衣裳早在不觉间被冷汗浸湿。 慕卿宁偏着头,眸底没有一丝温度,整个人危险至极,“你是准备乖乖招了,还是等我杀了你以后,自己去查?” 平素慕卿宁一向很好说话,又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以致于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她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兰桃吓得双腿一软,嘴唇哆哆嗦嗦,“我说!我说!都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她们逼我这么做的,都是她们逼我!” 兰桃不禁吓,毫不犹豫的就将慕妍希和慕卿雪卖了。 慕卿宁随手甩开她,犹如丢弃垃圾一般,眸子危险的眯起,露出凶光。 果然又是那两个女人。 “娘,这饭菜您别吃了,我马上回来。” 她利落的将几碗菜都收到托盘里,一手端着托盘便雷厉风行的出了门。 屋子里的沈氏满脸错愕,至今还没反应过来。 半路,慕卿宁向下人打听了两个人的去向,得知她们恰好都在一处,随口道了句谢,直奔李氏的院子而去。 “大小姐,请容我们通报一声。”守门的几个下人见慕卿宁来势汹汹,连忙去拦她。 慕卿宁凛冽的眼神扫过他,唇边吐出冰冷的一个字,“滚。” 几人顿时错愕,但一看慕卿宁就一个人,不免气焰嚣张,“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卿宁一脚踹开,飞出好几米,身子狼狈的砸到墙角。 而慕卿宁手里的托盘依旧纹丝不动,她径直走了进去,几人目瞪口呆,无人再敢出手拦她。 她一路畅通无阻,走到禁闭的门扉前,一脚将那道门踹开。 此时慕妍希和李氏母女俩人正有说有笑的,轰然一声巨响,同时吓了三个人一跳。 李氏当即起身,拢了拢衣服,边往外走,不满的训斥道:“谁啊,竟敢来我屋里闹事?” 慕卿宁眼神冰冷,看着李氏影影绰绰的从帘子后走出。 “我。” 看到慕卿宁的刹那,李氏瞬间怔住了,瞠目望着她。 慕卿雪给慕卿宁下毒的事,李氏是知道的,就在刚才,她还在夸赞两人做得好。 却不想,慕卿宁竟然这么快就杀上了门。 她的来意,也已经显而易见。 李氏警惕的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呵,”慕卿宁忽然笑了,抬起弥漫着血气的眼眸,如积攒的千年冰雪,“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 既已知道那两个人就在里面,慕卿宁懒得继续跟李氏废话,直接绕开她快步向帘子后走去。 她一句话没说,冲到里面,随手将托盘一放,掐着慕卿雪的下颚逼她张开嘴,端起一碗菜就直接往她嘴里倒。 慕卿雪惊恐而错愕的瞪大了眼,使出浑身气力,猛地将慕卿宁手里的碗打落在地。 啪的一声,白瓷大碗瞬间四分五裂,而菜渣也随之溅到了衣裙上。 慕妍希早就吓得缩到了一旁,慕卿雪惊魂未定,连忙退开几大步,直到后背抵到了墙壁,手哆嗦的指着慕卿宁,声音尖锐:“慕卿宁你竟敢杀我!?这里可是慕家!” 慕卿宁眼神精锐,眉心微挑,“杀你?这不过是碗菜,你怎么知道会要了你的命? 因为这菜里的毒,就是你找人下的,对?” 慕卿雪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这才发觉她方才竟是不慎自爆了。 她强硬的梗着脖子,恶狠狠的威胁:“你敢动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但落在旁人眼里,却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慕卿宁嗤笑一声,嘲讽着她的天真。 “蠢货,还真以为我会把慕衡放在眼里?” 她站在屋子中央,目光扫过瑟缩在墙角的两个人,“慕卿雪,还有你,你们是准备自己吃下这几盘菜,还是等我把你们打残以后,再亲自喂你们?” 被点名到的慕妍希身子一颤,冷汗瞬间覆上额头,心底懊悔不已。 慕卿雪更是脸色煞白,她才不要变成疯子!她绝对不要! “娘!救我!娘!” 李氏刚吩咐完下人去搬救兵,急忙冲进来就看到这幅场面, 余光瞥到一旁的托盘,她急中生智,一把将托盘打翻在地,而后又冲过去夺慕卿宁手里的碗。 慕卿宁灵活避开,但李氏的目的,只是毁了她手里的那碗菜而已。 她再一次朝慕卿宁扑去,慕卿宁侧身避开,同时一脚踹向她的膝盖。 李氏痛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的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慕卿宁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冷冷的挑眉,“这事儿你应该也脱不了干系,既然这么想救慕卿雪,那我就先拿你开刀。” 她走上前两步,强势的捏开李氏的嘴,就要把手里的菜汤灌下去。 就在关键时刻,伴随一声巨响,门被大力踹开,一颗突然石子飞来,击碎了慕卿宁手中的碗。 李氏连忙拍开她的手,撇开脸,又捂住了嘴没让菜汁进嘴里。 那碗菜洒了她一身,模样狼狈不堪,她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发髻散乱。 一群府内护卫立即将慕卿宁包围,另有几人护在李氏和慕卿雪面前。 见慕衡过来,三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慕衡走进来看到这幅乱象,脸瞬间拉了下来。 “慕卿宁!” 慕卿宁转过身,挑衅的直视他的眼睛,“有事?” “你非要把慕家搅得天翻地覆是不是?你还有脸口口声声的说让我们别闹腾,现在到底是谁在挑事?” 慕卿宁冷笑,“这就要问问你的两个好女儿了。” 慕卿雪眼珠一转,直接扑到慕衡脚下告状,毫无形象可言,指着慕卿宁道:“爹!姐姐要杀我和娘亲!” “是啊老爷,就算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她也不该害我们性命!” 第16章 说到做到 这一室的狼藉,都是慕卿宁迫害她们的证据。 慕衡脸色愈发阴沉,看向慕卿宁的眼神更是厌烦。“孽障,你别太过分了,你一日不生事,你就不得安生是?” 家丑不可外扬,慕衡压下几分脾气,转过头吩咐护卫:“把她给我带到书房。” 护卫走上前,慕卿宁冷漠的抬手,“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慕卿宁跟着慕衡去了书房,一脸恹恹的神色,生人勿进。 书房的门被紧紧关上,慕衡手持家棍,指向慕卿宁,“跪下!” 慕卿宁无动于衷,只是眼神更冷了,“这已经是你第三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来审问我了。” 慕衡一怔,心底却没有任何愧疚,反而斥责慕卿宁道:“你也不想想,自从你回了府里,生了多少事?慕卿宁,你简直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祸害!你的心肠到底是有多歹毒,你怎么狠的下手去害你亲妹妹?” “呵,”慕卿宁都忍不住笑了,眼底满是嘲讽,“慕衡,说这话你也不怕昧良心?哪一次不是你们先来挑事?况且您都狠得下心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和结发妻子,我不过杀个卑贱的庶女,有何问题?你也别说我狠毒,毕竟,这可都是跟您学的。” 慕衡气得脸色青白,肠子都悔青了,当年若是早点掐死这个祸害,就没有现在的诸多祸患了。 慕卿宁懒懒的瞥了他一眼,“今日慕卿雪和慕妍希唆使我院子里的婢女在我母亲饭菜里下毒,现在凶手还扣押在我院子里,既然你要阻止我,那就再另外给我一个交代。” 她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偏着头,“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如果这个交代我不满意,我会有我自己的处置方法。” 慕衡当即派了人去查,慕卿雪做得并不干净,处处都是痕迹,就是慕衡有心想在查案时帮她掩藏痕迹,也完全遮掩不住。 听完下属的汇报之后,慕衡心底顿时一阵烦躁。 汇报完消息后,下属悄悄将一份信件递给他,慕衡不动声色的收好,却不知这一切动作都落在了慕卿宁眼底。 慕衡望着她,张口就想拖延时间。 这事儿只要能拖下去,自然就能不了了之。 慕卿宁却抢先他一步开口,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对了,再提醒一句,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想好该怎么给我交代,一炷香过后,我会自己去找慕卿雪。” 慕衡顿时不满的拧起了眉,“你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况且你和她不是也没出什么事?你就不能大度点,非要这么斤斤计较?这是嫡女该有的气度?” 慕衡心底暗自冷笑,这里可是慕府,他的地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还能轮得到她慕卿宁做主? 慕卿宁最厌恶的就是道德绑架,心底升腾起怒意,可面上却依旧是一片平静。“好,很好,希望我哪天给那个老太婆的下毒时候,你还能这么说。” 她唇角勾起,眼眸里戾气弥漫着,透着一股嗜血意味。 “你!” 慕衡再也坐不住了,脸色大变,警惕又忌惮的盯着慕卿宁,生怕她下一刻就有什么不轨之举。 慕卿宁优雅倨傲的抬起下颚,目光挑衅的望着慕衡,朱唇轻启:“我说到做到。” 这不是恐吓,慕卿宁既然敢说,就必然会去做。 慕衡没想到,慕卿宁竟然已经疯到了这种程度。 万般无奈,只能暂时先退一步。别过脸,语气中带着烦躁:“我会对她们实施家法,日后也会严禁她们再去见你。” 慕卿宁唇角微抽,眼眸危险的眯起,缓缓摇了摇头,“这不够。” 慕衡怒了,砰的一声巨响,他拍桌而起,“你还想怎么样?别得寸进尺!” 慕卿宁冷嗤,挑眉道:“家法算个屁,这里面有多少水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想让实行家法的人放水,真当我是傻子?” 慕衡被说中心思,面色一僵,心底发虚,错愕的望着慕卿宁。 “既然你舍不得下手,那我就自己上了,放心,我不会动慕卿雪那张脸。至于其他的,你若还准备接着阻拦,我保证事态会比现在严重百倍。” 她最后扫了慕衡一眼,大步走出书房。 慕卿宁很清楚,慕衡不会拿慕卿雪怎么样,不是他有多疼惜这个女儿,而是慕卿雪也是他向上爬的铺路石。 慕卿宁叫了几个下人,闯进李氏的院子里就直接将三人制住。“家主命令,一人四十大板。” 李氏脸色大变,“慕卿宁,你疯了!” 四十大板下去,她们不死也残,老爷怎么可能会下这种命令!? 慕卿宁慢悠悠蹲在她面前,眉眼里还含着几分笑意,“不想挨板子也行啊,你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李氏愣住,“什么选择?” 慕卿宁唇角微弯,走到慕卿雪面前,根本就不等她们做出所谓的选择。 她从袖子里抖出一把匕首,在慕卿雪未知和惊恐的目光中,慕卿宁按住她的手,刀尖举起,狠狠在她手背上刺下,几乎要刺穿她整个手背。 惨嚎声刺耳,血染红了一小片土地,慕卿雪因为失血而脸色惨白,痛不欲生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只能看着右手掌心血流不止。 旁侧的李氏和慕妍希瞪大了眼,目光里恐慌交杂惊愕,而慕卿宁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擦去匕首上的血迹。 始作俑者,她自然要亲自动手。 眼见着慕卿宁朝她而来,李氏瞬间毛骨悚然,拼命的呼救。 此刻若是再不想办法自救,真就要栽在慕卿宁手里了。 旁边围了不少下人,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拦慕卿宁,因为这里面,也有家主的默许。 慕卿宁越过她,直接走到了慕妍希面前,将匕首扔到了她面前。 “给你个机会,自己动手。” “不!我不要!慕卿宁,你今天要是敢动我,我迟早会将你抽筋扒皮!”慕妍希将刀子踢开,拼命的往后退,尖叫着抗拒。 慕卿宁冷漠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抄起匕首,一刀刺在她脚背上。 “轮到你了。” 第17章 密信 慕卿宁如法炮制的处置李氏,同样给了她自己动手的机会。 李氏倒是比较痛快,咬着牙在左手背上刺下一刀。 自己动手总比慕卿宁下手要强。 这一事过后,慕衡严令后宅的人再去找慕卿宁麻烦。 如今的慕卿宁,一日比一日更难掌控,早就已经超出慕衡的预料。 但自从上次慕卿宁当众对李氏那几人动了刀子后,也没人再敢主动去招惹慕卿宁。 可慕卿雪和慕妍希心底的怨恨和不甘,却是与日俱增。 傍晚,一连老实了多日的云芝溜出院子,跑去找了李氏几人。 云芝紧张了多日,但见慕卿宁自从上次后便没再怎么搭理她,这让她顿时松懈了不少,报复的心更是蠢蠢欲动。 她始终没忘记那天的耻辱。 云芝蹑手蹑脚的走进慕卿雪的房间,如今姐妹二人是放在一起养伤,毕竟只是庶女,又惹了慕衡心烦,所以只请了一个大夫。 云芝轻声唤道,“二小姐,三小姐。” 两人伤口感染,发了高烧,如今身体疲软,动一下都能累的气喘吁吁。 见是云芝,慕卿雪厌烦憎恶。 “废物,你来做什么?还嫌害得我们不够惨吗?” 上次的事情她们失利,有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云芝。 慕卿雪现在已然怀疑,云芝已经被慕卿宁策反了。 云芝为表忠心,直接在慕卿雪床边跪下,急忙解释“二小姐恕罪,上次的事奴婢也没想到啊,否则奴婢怎么也会那么惨?” “这都是慕卿宁害得,是她故意设计我们!奴婢那夜回去后,曾听见慕卿宁亲口承认!” 慕卿雪眼睛里有几缕狰狞的血丝,挣扎着爬起来恨不得抽她一巴掌,“你为什么不早说?那日你为什么不出来作证!” “我、奴婢也是重伤不醒,所以……” “滚!” 慕卿雪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将手边的药碗狠狠砸向她。 云芝一惊,慌忙的躲开,“二小姐若是想对付慕卿宁,奴婢愿意随时为您出谋划策。” 说罢,云芝悄悄看了眼慕卿雪的脸色,见她愈发恼火,连忙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回到住处和沈氏报过平安后,慕卿宁在空闲时间里不时会想起今日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封信件。 看慕衡当时接过信件时那副小心翼翼提防着她的样子,估计是什么很重要的密信。 她倒是要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待到天色全黑,慕卿宁悄悄潜入慕衡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一个人,今晚恰好月圆,窗子是微微敞开的,月光透进来,勉强能看得清楚。 慕卿宁将抽屉统统拉开,里面只有一些家书和几封折子,却没有看到那份密信。 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是藏得隐秘。 慕卿宁不死心的继续找,终于在太师椅的背后,摸到了一处凸起。 她先是按了下去,见没什么反应,又用力推了推。 而这一次,当真让她给推开了。 几个暗格出现在她眼前,慕卿宁直接拉开,果然在第三个暗格里看到了那封密信。 她小心的拆开那封密信,顿时锁紧了眉头, 上面所写,正是七皇子负伤一事。 皇族不会要一个残疾的帝王,重伤的七皇子,或将无缘皇位继承。 看完信件后,她将信纸塞回去,原封不动的放回暗格里。 慕卿宁瞥了一眼门口和四周,却认无人靠近后,又翻出暗格里其他东西。 能藏在暗格里的东西,必然都是些见不得光的。 果不其然,慕卿宁在暗格最底层翻出了收贿账本,上面连施贿和来往的官员都写的一清二楚。 慕卿宁无声冷笑,直接将这本账本以及一些搜出的其他重要物件,扔进了医疗空间里,以防将来不时之需。 她身影利落的离开了书房,刚走到门口,就隐约听到了一阵谈话声。 慕卿宁下意识随声看去,声音是从回廊下的暗厅里发出来的。 慕卿宁一向敏锐,一早便察觉到,这是慕衡用来招待官僚的。 只是这么晚了还在密谈,未免有些古怪。 她放轻脚步,悄悄潜藏到窗边侧耳偷听。 慕衡的声音传来,“我看七皇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再得圣上重视又如何,他那口气还能撑到几时?” “可不是,圣上专门请了神医下山,神医都断言七皇子的病无可救药。” 慕卿宁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若说上次她见过的那名男子就是传说中的七皇子,那么那名神医,也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庸医。 “七皇子虽说大势未去,但其他皇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我们不如趁着现在,选一位实力强劲的皇子跟随,越是提早表忠心,将来能捞到的好处就越多。” “齐兄说的在理。” 几人话锋一转,闲聊着最近朝堂上的事情,分析现今的局势,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择出一位良主。 慕卿宁不知何时离开,她回了住处后,早早的歇下,看似已经入睡,实际却是操控着神识进了空间中。 空间她一直都没整理过,一般都是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进去翻,现如今里面也是够乱的。 在一番整理后,慕卿宁发现了格外的惊喜,角落里正躺着几株品相极好的人参。 她先前一直念叨空间里少了人参,却没想到竟是她自己忽视了。 大多数好药材慕卿宁都给沈氏炖补品了,现在找到这些人参,恰是雪中送炭。 她正需要资金购置药材,月例银子又只够生活的,娘亲藏起来的那笔钱也不好随便动。 空间里倒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药材,但要拿出去卖,别人未必会收。 如今翻找到的人参,恰好解了燃眉之急。 翌日,慕卿宁一大早就出了门,身着一身飒爽的男装,眉目间透着几分英气,走在阳光下,整个人明亮而炽盛。 慕卿宁四处逛了逛,一路逛到了药材铺,她迈步走了进去,将人参拿出来,放到柜台上。 清早铺子里也没几个人,伙计一见是人参,看起来品相还十分不俗,立即去叫了掌柜出来。 第18章 随你信不信 掌柜拿起人参细细端详,忍不住感叹,“好货啊,这颗人参应该是长在灵气充裕土壤最为肥沃的地方,东陵恐怕都鲜少有这样的生长环境,看年份应该不止两百年了。” 慕卿宁挑眉,“掌柜识货啊,这颗人参你们开个价,低了不卖。” 掌柜小心翼翼的捧着欣赏了一阵,才缓缓开价道“三千两银子。” 慕卿宁嗤笑,“您坑我呢?三千五百两,否则不卖。” 掌柜一听这个价格,立即就想压价,但慕卿宁却直接伸手,准备将人参拿回来。 他眼疾手快,连忙护着人参往后退了一步,“诶——三千五百两就三千五百两,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他立即吩咐伙计去钱庄开银票,生怕慕卿宁再反口。 这种品相的人参,可遇不可得,要是拿去拍卖场,恐怕五千两都有人收,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沉淀,价值不断增长。 见他答应,慕卿宁也没有什么异议了,趁此空隙,在药铺里挑选起药材。 掌柜见状,眼珠微转,心底盘算着想在药材价格上悄悄压榨她一笔。 至少赚回刚刚那五百两的差价,想想他就肉痛。 但慕卿宁却比他想的更加精明,每次砍价都砍得他底裤都不剩。 “小公子,你这就过分了,刚刚已经让利了五百两给你,你还压价压的这么狠,你这不是成心为难我么?” 慕卿宁顿时笑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株人参的价值,可远不止三千五百两。况且,我买了这么多药材,你不应该打个折扣吗?” 掌柜也是无奈了,见骗不过慕卿宁,只能同意了她的价格,“是是是,您开心就好。” 慕卿宁挑完了药材,恰逢伙计也从钱庄回来了,扣除买药材的花费,将剩下的银票递给了慕卿宁。 她收好银票,此时,门外走进两道身影,伴随着阵阵有气无力的咳嗽。 慕卿宁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丫鬟扶着一身着丝绸,弱柳扶风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腰肢不盈一握,头上戴着斗笠,微风吹拂开轻纱,慕卿宁也在一瞬隐约看清了她的面容。 那张容颜清婉动人,眉目如画,一身柔弱又清冷的气质,犹如江南朦胧氤氲的雨雾。 别说男人,女人见了都动心。 但看打扮,像是哪家的夫人。 身侧的丫鬟见一男子一直在盯着自家夫人看,登时警告性的瞪了慕卿宁一眼。 走到掌柜面前,女子开口问道:“敢问,白大夫可在?” 她嗓音温柔的醉人,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 掌柜愣了半晌,才道:“白大夫现在还没出诊,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就稍等一会儿。” 这家药铺的大夫一向威名在外,她千里迢迢的来求医,此刻也不介意再等这么一会儿,伙计搬出一把椅子,丫鬟正要扶着她坐下。 慕卿宁突然开口叫住她们,“这位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您把把脉?” 女子似是一怔,而后回过头来,有些讶异。 “你?” 慕卿宁颔首,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少年人该有的恣意和骄傲,“是。” “好啊。”女子轻勾起唇角,答应了下来,但只是觉得稀奇,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慕卿宁摸着她的脉搏,一遍是自己诊断,第二遍则是使用医疗系统。 她倒不是对自己的水准不自信,而是对医疗系统的准确性存疑。 有一道微弱的光扫过女子全身,除了慕卿宁,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 很快,诊断结果就浮现在慕卿宁脑海里,与她所想,相差无几。 慕卿宁朱唇轻启,说道:“您这病症是由于常年缺乏运动所致,湿寒之气入体,您应该是长期服食各类补品,却忘了虚不受补,才导致如今身体虚弱,所以出门连风都不敢吹。” 她看了眼女子戴着的斗笠,这不是为了遮掩面容,而是为了挡风。 女子唇角微勾,却是轻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笑,“所以呢?” “您的饮食应该也很清淡,长期如此必会导致虚乏无力。综上,我建议您停了补品,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也不用裹得这么紧,否则长此以往,久积成病,恐怕容易偏瘫。”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是嫁了人之后,江南地区又多雨,估计出门就更少了。 掌柜见慕卿宁说的头头是道,一时也愣住了。 但谁知女子身边的丫鬟一听,立即不乐意了,拧着眉呵斥道:“大胆!你竟敢诅咒我家夫人!” 慕卿宁站起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而已,这也谈得上诅咒?” “实话实话?”女子冷笑,眼底露出些嘲讽和轻蔑。 “你可知,你说错了多少?我要是真听了你的建议,恐怕才真是活不了几年。” 她找过各地的名医,皆说她这身子不能吹风,更要尽量避着阳光。 饮食上更是,她就诊过的所有大夫,无一不叮嘱她饮食一定要保持清淡。 慕卿宁也无所谓,“话就说到这里,随你信不信了。” 恰巧这时,一身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掌柜眼睛一亮,立即迎了上去,“白大夫!” 女子也立即起身,有些欣喜的看着老者,“这位就是白老?” 白大夫点了点头,“您是萧夫人?” “是我。” “您先坐下,容我先给您搭脉。” 慕卿宁倚在门口,眸色平静的望着这一幕。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大夫才收回手,他打量了一眼女子的装扮,顿时皱起了眉。 “您要注意饮食了,不该太清淡,也不用刻意去进补,没事儿的时候,多到有太阳的地方走动走动,一直捂着也容易捂出病来。” 女子愣住了,一旁的丫鬟更是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可、可是我们之前,就诊过的大夫都说我家夫人……” 白大夫忍不住打断:“说什么?你家夫人是人,不是易碎的琉璃,没那么脆弱,否则早该病入膏肓了。并且,萧夫人的体质,和寻常人略有不同,不能拿经验来一概而论。” 第19章 毫无保留的信任 丫鬟彻底傻眼,几乎是下意识的去看慕卿宁。 她说的竟然没错? 慕卿宁随意的一摆手,“没事我就先走了。” “公子等等!”掌柜连忙叫住她,大步朝她走去。 “还有何事?” “公子,我看您医术似乎很不错,可否考虑留在我们药铺就职?月钱您开。” 先前慕卿宁拿出人参的时候,掌柜态度都没这么恭敬过,如今却是格外殷勤。 白大夫用半辈子的行医经验才能诊出那女子的病症到底何处不对劲,而她却不过十几岁。 这样的人才要是招揽到手,将来药铺必能稳坐京都第一。 “公子,白大夫可是赫赫有名的名医,如果您留在我们这里,也可让白大夫指导您的医术。” 白大夫从不收徒,掌柜自信,这个条件对任何医者都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慕卿宁摇头,眸光清淡,“抱歉,我拒绝。” 掌柜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而转眼慕卿宁已经离开。 他连忙冲慕卿宁背影喊道:“诶——公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慕卿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脑海中突然响起滴的一声。 她脚步停住,许久没有动静的医疗空间,忽然浮现一块屏幕,泛着蓝色的光,渐渐出现一行字。 成为医师,名扬京都,达成奖励:可将器械搬出空间使用,并提供供电。 慕卿宁看完后,这行字逐渐消失,屏幕也黑了下去,她回过神,目光微亮。 她回想起不久前药铺掌柜的邀请,不过她并不打算去就职。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开一家医馆,总归自己手里的产业才最安心。 回去后也无事,慕卿宁便在京都繁华热闹的几条商业街巷,和最大的几家医馆药铺转了一圈。 京城中繁华地段对外租赁的铺子基本都是天价,有钱没关系都拿不到。 慕卿宁只能作罢,考虑将医馆选址放到人流量一般的地方,但租赁价格同样也不便宜。 她清点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银票,由于购置了大量药材,银票所剩无几,完全不够她用来租店面,一个月也撑不住。 慕卿宁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边的落霞,索性打道回府。 她跨进院落,思绪有些出神,没有资金实在很难进行下一步,难不成还真要去药铺给别人打工? 说到底,她现在还是太穷了。 到用晚膳的时候,沈氏发现慕卿宁一直心不在焉的。 将屋内几个伺候的下人打发走后,沈氏才放下碗筷关切的问道:“卿宁,你怎么了?” 慕卿宁这才回过神,“没什么,就是……女儿最近准备开个医馆,但还没想好该怎么筹钱。” 沈氏温和的笑了,“早说啊,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娘跟你说过,在别院藏了一笔银子?” “记得,可是要开医馆的话……恐怕是不够的。” 慕卿宁下意识的以为,沈氏藏下的银子,应该不过百两。 这远不够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一家医馆的支出。 “傻孩子,你过来。” 沈氏向她招了招手,慕卿宁凑过去,沈氏在她耳边轻声说出一个数字。 慕卿宁听完,眼睛当即亮了起来,惊喜的问道:“真的?” “嗯。” 沈氏轻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沈家还在时给她的一些体己和资助,还有将沈家的几处庄子卖了以后所得的银两,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加起来,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量。 “想做就放心大胆去做,就算亏损了也没关系,不过娘相信,娘的卿宁,一定能成功。” 沈氏眉眼温柔,给予了她最深的信任。 慕卿宁眼眶微微泛酸,心底涌入一股暖流,目光渐渐坚定,就为了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也定要在京都闯出一番名堂! 是夜,慕卿宁悄然出府。 那笔银子藏着的地点在沈家一处废弃的庄园,在京都郊外。 当年沈家衰败后没过多久,慕衡就默许钱氏去搜刮沈氏所拥有的资产,沈氏的嫁妆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拿走的。 但当时沈氏还是留了后手,特地将这笔银子藏在这里。 晚风萧瑟,大街上空无一人。 慕卿宁顺利出了城,按照沈氏所说的,找到了那家庄园。 眼前的庄园残垣断壁,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破败而阴森。 趁着月色明亮,慕卿宁大步走了进去。 大门是半掩着的,她轻轻推开,冗长的吱嘎一声响起,抬眼便看到了庄园里的场景。 四进四出的布局,前院十分宽敞,种着一颗老榕树,枝繁叶茂。 慕卿宁看向了那棵老榕树,眸光微亮。 她记得母亲说过,那笔钱就埋在前院的老榕树下。 慕卿宁在树下蹲身,袖口里滑出匕首,将泥土层层挑开。 但她挖了很久,环绕着榕树刨了好几个不小的坑,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难不成……是母亲记错地方了? 毕竟也过了那么多年了。 就在慕卿宁迟疑之际,周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在这静谧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慕卿宁背脊一颤,下意识的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 慕卿宁眼眸微微眯起,凝神静听,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异响,似是从后院方向传来的。 这么晚了,到底是谁会出现在这里? 她放轻呼吸和动作,迅速靠近后院。 慕卿宁走到了那扇门前,老旧的木门容易发出声响,她想了想还是准备翻墙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劲风袭来,一只冷箭从半掩的门缝中射出。 直冲慕卿宁脖颈而来! 她侧身避开,与那支致命的箭矢擦肩而过,青丝被斩断一缕。 慕卿宁目光凌厉的看向那扇门,一道黑色身影忽然从旁侧的墙壁里跃出,眨眼之间绕到慕卿宁身后,将剑锋抵在她脆弱的咽喉处。 慕卿宁心一沉,好快的速度。 整个过程没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剑抵在她脖子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 不止是速度惊人,身手恐怕也已经到了一种相当恐怖的地步。 对方已经占了先机,这时候贸然反抗,恐怕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第20章 谁给你的错觉 慕卿宁准备先探探虚实,身后的人却未发一言,只是劫持着她往前走,推开那扇门走进后院,映入眼帘的两道身影,却让她瞠目结舌。 “怎么是你?” 暗一和她上回在京郊庄子见过的男人坐于树下,闻声也看了过去。 “慕小姐!”暗一看到慕卿宁的那一刻,眼中溢满欣喜,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慕卿宁眯起了眸子,“你们也被劫持了?” 暗一望向挟持慕卿宁的人,严肃的命令:“暗七,放开慕小姐。” 暗七冰冷的目光扫过慕卿宁,而后看向坐在地上的男人。 见他点头,这才将慕卿宁放开。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卿宁不解的望向男人,他没有回话,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漆黑晦暗。 昏暗清冷的月光下,男人俊美的面容上额头青筋突爆。 慕卿宁这才恍然察觉到,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暗一忙道:“慕小姐,我家主子这是毒发了,还请您为我家主子诊治,事后必有重谢。” 他们困在这里许久,主要还是因为男人的情况不适合挪动,一旦挪动就会导致毒素迅速蔓延,能不能撑到回京还不一定。 如今见到慕卿宁,总算是有了希望。 她点了点头,朝着男人走去,在他身侧蹲下,问道:“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慕卿宁上次给他诊治过,她记得毒发应该至少要到下个月初。 男人清冷深邃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即便露出苍白病态,周身气场依旧沉郁而强大,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如同深渊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慕卿宁检查了一番男人的伤势,眸子微凝,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器具。 旁侧的暗一看着那套器具微微瞠目,那托盘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他未曾见过的。 慕卿宁给男人打了一剂麻药,拆开白色的绷带,看着那一层腐肉,眸色深了深。 果然如她所料,这是感染加快了毒发的速度。 这个时代对微细菌的处理还不到位,想必是后来他再换药包扎的时候,被人摆了一道。 麻药很快起了效果,慕卿宁不紧不慢的剜去腐肉,一双手极稳。 暗一瞳孔微缩,下意识去看自家主子,却见他面色如常,仿佛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他想拦又不敢拦,正纠结之际,慕卿宁淡淡开口,“你被人暗算了。” 男人看向她,目光凝视着她半晌,却没有说话。 自从他受伤的消息泄露以后,就有不少人想让他死的更快一点。 暗一悄然记下,神色有些冷肃。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慕卿宁处理好了伤势,但毒素并没有被完全清除。 “先稍等一会儿,等敷在你伤口的药物发挥作用。” 慕卿宁拍了拍手,撑着蹲麻的膝盖站了起来,将剜下来的腐肉不动声色的放入空间里化验。 男人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多谢。” “我只是暂时压下了毒性,你们回京以后,再找找名医看有没有能彻底解了这毒的。” 慕卿宁自然不会什么活都往身上揽,能少沾惹一点麻烦就尽量不沾惹。 从密信到玉佩,已经不难猜出眼前这男人究竟是谁了。 “说起来,我好奇你身份很久了,你就是那个传闻中活不了多久,刚刚封王的七皇子——夜凌渊,没错?” 慕卿宁话落的刹那,便见男人眸子深邃的眯起,眼中闪过精锐的光。 男人周身桀骜不羁的气场,无可匹敌的强大,任何待在他身旁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绷紧神经。 “怎么,你该不会想否认?”慕卿宁蹲下身,偏头平视着他深邃的眼眸。 夜凌渊抬眼看向她,唇角微勾,“你没猜错,你是慕家那位大小姐?” 他虽是在问慕卿宁,却早已确定了她的身份。 “没错,就是那个可能要替换慕卿雪和你成婚的倒霉蛋。” 慕卿宁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男人修长的骨节斜支着额头,狭长危险的眼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和本王成亲,委屈你了?” 慕卿宁没由来的脊背一颤,总觉得有股凉意从背后爬上来。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畏惧夜凌渊。 慕卿宁嗤了一声,“那不然?我堂堂一个妙龄少女,不说才惊艳绝,那也是冰雪聪明精明能干,为什么要想不开嫁给一个瘸子?” 暗一嘴角微抽,没想到慕家这位大小姐,还挺不要脸…… 他就没见过哪个女子如此没脸没皮,自夸起来竟还毫不脸红。 但随即,暗一突然听见一道细微声响,他扭头一看,便见暗七手上的剑出鞘了三寸,目光阴冷的望着慕卿宁的方向。 暗一骤然反应过来,惊慌的连忙去看夜凌渊的脸色。 夜凌渊一向是杀伐果断出了名的,朝野之中,莫说大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那也是闻风色变。 谁敢当众说他是瘸子,还如此嫌弃? 但谁知,夜凌渊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了。 即便他身负重伤,想将女儿塞到他府上的大臣和世家,依旧趋之若鹜。 他眉宇微挑,这女人倒是有趣。 “这么说,你是想待本王身体好后,再嫁给本王?” 慕卿宁直接对他白了一眼,“谁给你的错觉?” 夜凌渊眸光透着玩味,不紧不慢的道:“本王记得,慕衡一直想取你性命,而他手上拥有的势力,比你想的,要更加强大。” 慕衡有部分势力深藏于暗处,他自认为藏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被夜凌渊发现了。 “所以呢?”慕卿宁不甚在意。 “嫁给本王,本王可以保护你。” 慕卿宁笑了,“您还是先护好自己。” 夜凌渊身处漩涡中心,若要嫁给他,确实能获得保护伞,但亦是将自己处于风暴之中。 想想便知道,这个男人哪有那么好心,摆明了是在算计她。 夜凌渊唇角漫不经心的勾起,眼中透着几分兴味,还有势在必得的强势。 “可你已经收了本王的定情信物,就赖不掉了。” 第21章 缺少药物 “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慕卿宁脑中灵光乍现,猝然间想起了那枚玉佩。 她凝眸看向夜凌渊,头一次发觉这男人比她想的要无耻,她下颚微抬,语气傲然:“玉佩还在慕府,回去我就把玉佩还给你!” “既是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夜凌渊唇边噙着笑,心情显然很不错。 但落在慕卿宁眼里,却是越发觉得欠揍,拳头瞬间硬了。 就在这时,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是化验结果出来了。 化验结果出来,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慕卿宁看向他,带着医者的冷肃气场,“坐好,再给你检查一遍。” 夜凌渊挑眉,随着她的吩咐乖乖坐好。 慕卿宁纤细的指尖从他伤口上轻轻抚过,仪器扫描结果同步浮现在医疗空间里的显示屏上。 夜凌渊身上所中的毒,比她想的还要复杂棘手。 若要解毒,必须慎之又慎。 否则一个不小心,他便会丧命。 虽然这毒麻烦,但对慕卿宁来说,还是挺有挑战性的。 慕卿宁皱着眉,不由叮嘱道:“你回去以后,还是别找其他医师解毒了,至于你身上的毒,我会负责。” 他身上所中之毒实在过于棘手,慕卿宁手上又缺少几样至关重要的药物,所以也只能暂时压下毒性。 缺少的那几样药物都是现代才有的产物,她在空间里翻找过,并没找见,只能看看能不能自己调配出来。 慕卿宁决定先处理了夜凌渊腿上的伤,腐肉剜去后,伤口上的药性也差不多渗透下去了。 她将经络接好,其间还利用了仪器辅助,过程格外的顺利。 但这种治疗手段落在旁人眼中,却新奇而古怪。 夜凌渊眸色微沉,看了正在忙活着的慕卿宁一眼,并没有开口。 暗一却是惊异的瞪大了眼,慕卿宁的治疗手段,在不断刷新着他的认知。 自从主子受伤以来,他寻遍名医,不管哪个派系,都有互通之处,几乎大同小异,却从未见过这种与其他派系完全区别开的手法。 这到底是哪一派的医术?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暗一对来路不明的事物格外警惕,不动声色的留了个心眼,准备回去再好好查查。 那边慕卿宁也已经接近尾声,给夜凌渊细心的包扎好了伤口。 “如果你这边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我能保证你的身体三个月不出任何问题。三个月后,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给你解毒。” 暗一目光亮了起来,感激的看着慕卿宁。 他们遍寻名医,但几乎所有医师给殿下诊断过后,都只给出一个结果——殿下他活不长了。 京都内所有名医都无力回天,唯有慕卿宁给了他们希望。 就连一向高冷的暗七,也看着慕卿宁许久,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夜凌渊有些恍惚,缄默了半晌后,他忽然看向慕卿宁,薄唇微挑。 “你医术不错。” 慕卿宁也不谦虚,“自然。” “那为何不给自己解毒?” 上次回去后夜凌渊就调查过慕卿宁,她脸上的青斑不是生来就有的胎记,而是被人下毒所致。 她医术明明很好,自己脸上的毒却分毫未动。 “你说这个么?”慕卿宁抬手抚上了脸庞上的青斑,缓缓道:“没什么必要。” 她并不在乎外人异样的眼光和评价,过于美丽的容颜,也容易招致祸事。 若是她的脸还完好无损,恐怕早被慕衡嫁出去,成为他往上爬的工具了。 夜凌渊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也不再多问,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性的姿态,“这次你又救了本王,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慕卿宁脑中顿时闪过母亲藏下的那笔钱,她先前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现在倒是可以借夜凌渊的手下的人一用。 “帮我找点东西,就在前院。” “什么东西?” “一笔钱,我母亲藏下的,数目不小。” 夜凌渊挑眉,“暗七,去。” “是。”暗七领命,让潜藏在暗中的人手出来,帮着一起找。 夜凌渊看向她,接着问道:“除了这个呢?” “暂时没了。” “既然如此,本王送你几个人,平时任你差遣。” 据他所查,如今慕卿宁身边没什么可供差遣的人,院子里伺候的也都是李氏派过去监视她的。 而现在的慕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整个慕府都在隐隐排斥着慕卿宁,若是联起手来,恐怕双拳难敌四手。 指派几个人给慕卿宁,也可保她安全。 “免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夜凌渊没有接话,却已经独自决定了这件事。 慕卿宁拢了拢衣衫,算算时间,“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你的人要是找到了那笔钱,就麻烦送到慕府,来的时候低调点。” 她背对着夜凌渊摆了摆手,身影渐渐远去。 夜凌渊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笑意,“暗一,送慕小姐回去。” 暗一不由看了夜凌渊一眼,“属下遵命。” 整个前院都被夜凌渊的人迅速翻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终在一截被砍掉的树墩旁挖到了一个黄色布包。 暗卫直接将整个布包从土里拉出来,解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连忙去叫暗七。 “老大!” 暗七漠然的接过,将布包里的东西拿给夜凌渊过目。 里面除了那一叠银票,和一些珠宝,也没什么东西了。 “殿下,可要今夜就送到慕府?” “明日再送,先把包裹拿回府上,让管家往里添一些在送回去。” 明着赠予财物,慕卿宁不大会收。 暗一一路上都是藏在慕卿宁身后,距离隔得不远不近,慕卿宁也似乎没有察觉。 慕卿宁直接翻墙进去,刚一落地,便听到一阵吵闹。 她循声看去,门被敲的砰砰作响。 “开门!老爷有令,赶紧开门!” 大门不断晃动着,眼看着门栓就要断裂。 门外的人耐心所剩无几,显然是准备强闯。 慕卿宁争分夺秒,不再迟疑,溜进屋子里将一身夜行衣换下来。 第22章 扒了她的皮 沈氏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披上外袍从卧房里走出来,目光担忧的看向门口位置。 她不知所措,心下焦急。 完了,这时候卿宁怎么还没回来。 虽然不知这伙人是来做什么的,但若是被她们发现卿宁不在,还不知要被怎么泼脏水,卿宁的名声恐怕就要完了。 就在这时,云芝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微笑看向沈氏,“夫人,您怎么不开门呀?” “我……” 云芝直接打断她,“夫人,天寒霜冷,您快回去休息,奴婢去开门。”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眼神阴冷,带着几分得意。 今夜慕卿宁今夜私自外出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只要稍做手脚,那么单是舆论,就能压死慕卿宁! “别!” 沈氏瞪大了双眸,想冲过去阻止却是已然来不及了。 云芝离那扇门就几步路,迫不及待的快步走了过去,眼中闪过得意,一把将门栓抽出。 砰的一声巨响,几个家丁踉跄着撞了进来。 沈氏一惊,僵在了原地,目光惊慌的看向门口,钱氏来势汹汹的领着数十个家丁走进来,阵势颇大。 “那个小畜生呢?”钱氏老脸阴蛰,颇有些骇人,凌厉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过一圈。 院子里除了沈氏和云芝,一个人也没有。 阴蛰的眼神落到沈氏脸上,钱氏毫不客气的厉喝:“让她滚出来!” 沈氏尽量稳住心神,朝钱氏迎了过去,低眉顺眼道:“老夫人,有什么事,可否等明日再说?” 钱氏身边的刘嬷嬷上前一步,不屑的扫了沈氏一眼,“刘姨娘怀孕的事情,你这个做主母的,应该是知道的,可你女儿给刘姨娘下了药,导致她流产。” “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卿宁不会去做这种事情,还请老夫人给我些时间查明,儿媳感激不尽。” 沈氏弯下了身躯,近乎是带着恳求。 可钱氏那一伙人气焰却是越发嚣张,刘嬷嬷嗤了一声,“她之前残害姐妹和府上其他姨娘,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说来慕卿宁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嚣张跋扈,卑劣不堪。” 沈氏握紧了拳头,眼眸低垂着,莫名的情绪汹涌,“那是她们挑衅在先!” 她向来是低眉顺眼,脾气温顺委曲求全惯了的,府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怯弱胆小。 但此刻在众人面前,纵然势孤力薄,可一旦事关慕卿宁,便是不退半步。 刘嬷嬷不由愣住了,钱氏更加不满,指着沈氏的鼻子骂:“你还敢顶嘴,贱人,如果不是你养出这么个小畜生,我们慕家也不会遭此祸事!” “给我搜!”钱氏带着人冲上前几步,沈氏义无反顾的挡在他们身前。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院子,如果你们要搜,你们至少拿出确凿的证据,也请老夫人不要忘了卿宁从前说过的。” 若是他们再有冒犯,便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沈氏抬着下巴,寸步不让。 危急之中,她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 但钱氏是个蛮横又不讲道理的,这时,云芝悄然混进人群,凑到刘嬷嬷身边轻声耳语了一番。 刘嬷嬷眼睛亮起,一阵兴奋,立即将消息转告给了钱氏。 钱氏听完,怒极反笑,“好啊,我说你怎么一直拦着我们呢,原来是那小畜生根本不在府上,这大半夜的,怕是出去偷人去了!” 沈氏脸色难看,眸子冷沉,忽然抬起头,看向了藏在人群之中的云芝。 云芝接触到她目光的刹那,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她往后踉跄了两步,没想到一贯温软看着没什么脾气的沈氏,也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还未成婚就如此不检点,怕不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言传身教!给按住她,狠狠掌她的嘴!” 钱氏指向沈氏,面色狰狞可怖,刘嬷嬷亲自带人上去,强行将沈氏按跪在地。 “她害得我没了一个孙儿,我今天不扒了你和那个小畜生的皮,我就不姓钱! 钱氏带着一伙人风风火火直冲慕卿宁的房间而去,但还没等走上台阶,那扇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身长裙清丽的女子懒懒的从里面出来,还打了个哈欠。 “慕卿宁!” 钱氏惊愕的瞪大了眼,脚刚迈上台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慕卿宁清冷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厌倦,倚在门框边,“大半夜的不睡觉,又作什么妖?” 那边刘嬷嬷听到了动静,却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她高高抬起手,一道巴掌正要朝沈氏脸上扇下去,沈氏认命而绝望的闭上了眼,但就在这时,一颗石子突然飞来,猛地击中刘嬷嬷手腕。 剧烈的疼痛让她惨嚎出声,捂着右手面色扭曲。 她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慕卿宁正站在那里,目光阴冷,透着一股戾气,眼底泛起的杀意,让人心底发怵。 钱氏回过神,眉头深深皱起,神色阴戾,“小畜生,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你自己做下的恶事以为不承认就有用了?” 慕卿宁突然跨过门槛走了出来,钱氏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家丁手持棍棒,警惕而忌惮的将她包围,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 而慕卿宁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懒散模样,闲庭信步。 走到钱氏身边时,慕卿宁双手抱臂,朝她嗤了一声,“我是小畜生你是什么?老畜生?” “你!” 钱氏额头上青筋瞬间暴起,差点背过气去,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旁边的丫鬟连忙给她顺气,而转眼间,慕卿宁走到了刘嬷嬷面前,她弯下腰,缓缓的将沈氏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娘,没事?” 沈氏脸色有些苍白,笑着拍了拍的手,似是安抚,“放心,没事。” 刘嬷嬷看着正叙话的母女俩,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两人。 慕卿宁向沈氏回以温和的笑意,确认她无虞后,突然一脚踹向刘嬷嬷的膝盖,神色瞬间变得森冷乖戾。 “以下犯上,你就该死。” 刘嬷嬷被迫在她面前跪下,身子颤抖,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 第23章 连你一起打 原先那两个按着沈氏的丫鬟眼神阴狠,抄起木棍,想趁此机会冲上去偷袭慕卿宁。 不料慕卿宁反应敏捷,突然回身,一脚踹在两人腹部。 砰的巨响,两具身躯前后飞出去,砸到墙上才停了下来,一大口血从喉中喷了出来,血雾飘飘洒洒着落下。 两个丫鬟痛苦的蜷缩着倒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绞在一起,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呆了,手持棍棒的家丁傻在原地。 慕卿宁挑眉看向他们,清冷的目光扫过包围着她的几人,“你们想试试?” 家丁接触到这样的眼神,顿时心底发怵,双腿疲软的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钱氏气得脑仁疼,“好啊你,慕卿宁,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我身边的人?” 慕卿宁眼神冷了下来,“你再嘴贱,我连你一起打信不信?” 钱氏脊背一凉,一股寒意在心间弥漫开,但她还是硬撑面子,不过往后退了好几步,自认为已经是安全距离,然后才开口道:“你害死我的孙儿还不够,竟然还想对自己的亲奶奶动手?小小年纪,竟歹毒至此!” 慕卿宁简直想笑,这时候开始提是她亲奶奶了? “说清楚,谁害死你孙儿了?” 府上男丁很少,慕衡的几个儿子,她连面都没见过。 “还装,刘氏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你这个孽障害死的?” “证据呢?就算真有什么事,你是没长嘴,不会好好说话?非要跟个市井泼妇似的过来大吵大闹?慕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话头被慕卿宁占尽先机,钱氏还从来被人这么指责过,可偏偏她还有理有据,钱氏老脸烧得通红,又气的半死。 “刘氏亲口指认你!南街那家药铺更是亲口承认你去那里买过滑胎药!” “刘氏何时滑的胎?” 钱氏警惕的盯着慕卿宁,“一个时辰前,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一个时辰?”慕卿宁实在忍不住想笑,目光讥讽,“你们查案速度还挺快啊,京城里这么多药铺,这么快就查到了我在哪家药铺买的滑胎药。” 事情是李氏去查的,钱氏看不爽慕卿宁已久,根本不会去多想。 就在她骑虎难下之际,一名丫鬟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通报。 “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四姨娘受不了丧子之痛,正闹着要上吊自尽!” 钱氏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透着几分不耐,快步朝门口走去。 慕卿宁回头对沈氏道:“娘,您先去歇息,女儿跟去看看,一定把这件事和他们掰扯清楚。” “好。”沈氏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添乱,反复叮嘱慕卿宁要小心,目送她离开。 到了刘氏所在的院子,下人正忙乱着。 进屋以后,发现除了大夫和钱氏那伙人,李氏也在。 她此刻正坐在床边,握着刘氏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一派贤德模样。 刘氏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流了产心情不好的缘故,神色总是恹恹的。 慕卿宁站在一旁看着,总感觉这场面像是李氏一个人的独角戏。 床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刘氏的女儿,府上的四小姐,慕南露。 李氏很快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慕卿宁,讶异的叫出声:“你怎么来了?” 刘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目光露出恨意,愤怒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慕卿宁,我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要害我!” 慕卿宁走了过去,停在刘氏床边,“是啊,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她唇角勾起,凉薄的笑中夹杂着一丝讽刺,弯下腰直视着刘氏的眼睛。 刘氏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心跳快了几分。 而这转瞬即逝的慌乱,却被慕卿宁看得清楚。 回府以后,刘氏是一众等着给她挖坑的姨娘庶女中,唯一一个还算老实的。 现在想想,八成是为了能好好养胎,故意躲着她。 难不成是故意憋了这么久,就为了等到今日陷害她? 代价还是自己的孩子? 或是说,只是不慎流产后想找个人背黑锅,让这个孩子发挥最后的作用。 可若是这样,她们的准备便不会那么齐全。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李氏见刘氏说不出话了,不满的拧起了眉头,怕刘氏露馅连忙道:“卿宁,做错了事情就要认,何必一直狡辩呢,我们若不是拿到了证据,也不会凭空诬陷你不是。” 刘氏也反应过来,一双眼通红,“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和老爷有仇,所以想报复老爷的孩子!你母亲在府上地位不如人,所以你更要控制其他姨娘的权势!” “可怜我那早夭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眼这世界,就这么去了。” 刘氏声泪俱下的指控着慕卿宁,哭的不能自已,慕南露心疼的迎了上去,眼眶也跟着红了,“娘。” 慕南露怎么安慰刘氏都起不到多大效果,起身恨恨的推了慕卿宁一把。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娘!你这种祸害为什么要回来?” 慕卿宁无语,压着耐心,“吵吵了半天,证据呢?拿出来我看看。” 李氏使了个眼色给丫鬟,也不怕给她看,一封信纸递到慕卿宁面前,“这是南街那间药铺掌柜和伙计的证词,皆可证明你去购买过滑胎药。” “就这?”慕卿宁嗤笑一声,这种证词实在太过愚蠢,她随手翻了两页就扔给了丫鬟。 “南街那家药铺生意不错,每日人来人往,掌柜竟然能记得住谁买过滑胎药,哄鬼呢?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在买滑胎药的时候,和人家自报家门?” 众人皆是一愣,钱氏最先反应过来,阴冷着脸,“就你这张丑陋的脸,让人记住怕也不难。” 慕卿宁不屑,“刘氏前脚刚流产,你们后脚就查到了我买药的地方,不少药铺可是和官场息息相关,所以一般想从药铺查出东西都极难,慕家在京城的权势,还没这么大?” 她话锋一转,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不过这么说起来,慕家也是做官的,倒还真有可能是谁勾结了南街那家药铺的掌柜和伙计。” 第24章 不配为人 她眯起眸子,微冷的目光中锋芒毕现,从众人缓缓身上扫过,视线落到李氏脸上时,她垂着眼,有意无意的避开慕卿宁的视线。 几人顿时哑口无言,刘氏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下意识的去看李氏。 李氏不免有些烦躁,眼神示意刘氏暂且先按捺住。 而这一幕,全都落在了慕卿宁眼中。 她眸子眯起,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而后看向大夫和产婆。 “胎盘还在不在?” 慕卿宁问的有些突然,产婆一怔,片刻后才道:“应该还在的” 刘氏是怀了四个月身孕滑胎的,孩子必然已经成型了。 “呈上来我看看。” 钱氏不满的拧起眉,“你要干什么?” “我要亲自验那胎盘。” “你又不会医术,瞎掺和什么?” 钱氏满脸不屑,慕卿宁看向她,“谁说我不会?” 李氏和刘氏心底皆是咯噔一跳,慌张的对视一眼。 刘氏心头只是忐忑,最慌的还是李氏。 不会的,就算会医术又能怎么样,看个死胎盘又能看出些什么。 见钱氏没有下令阻止,产婆便吩咐丫鬟将胎盘端上来。 胎盘放在一个铜盆里,原本是打算烧掉的,但如今慕卿宁有吩咐,她们也只能忍着恶心将东西端来。 铜盆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简直让人作呕。 众人皆是捂着鼻子退避三舍,瞥一眼那胎盘就恶心的想吐。 慕卿宁倒是面色如常,坦然的大步走过去,拿起一根簪子,拨弄了两下。 医疗系统快速扫描胎盘,检测结果浮现在脑海中。 “可惜了,这还是个男胎,你流产的真正原因,也不是什么滑胎药,而是外力撞击所致,并且流产的时间,应该是在两个半时辰前。” 在慕卿宁口中说出男胎两个字,旁侧的大夫眼神闪躲,而刘氏眼中血丝弥漫,看向李氏,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竟当场不管不顾的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找大夫看过,我这胎是女胎?” 当听到慕卿宁说出她流产原因时,刘氏便信了她的话。 因为慕卿宁全都说中了。 大夫心虚,小心的往人群后藏了藏,想寻个机会偷溜走。 但慕卿宁并不打算放过他,“是这位大夫吗?” 大夫吓得一惊,刚要装傻狡辩,慕卿宁却先一步看透了他的打算,她眉心微挑,道: “你想好了再开口,想帮衬凶手也行,这胎盘我们也可以找京中的名医来看看,若真是外力导致的流产,那么你就是在撒谎,看到时候我会不会把你送进府衙。” 大夫经不住吓,当即就跪在地上全部招认了出来,“小姐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这胎儿的流产原因的确是您说的那样,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说完,他又急忙看向刘氏道:“我也并未和她说过您怀的是女胎啊,这胎盘还这么小,老朽学识有限,实在看不出来男女啊。” 这么说,李氏自始至终都在编瞎话了。 刘氏撑起身子,眼底有凶狠的血气,狠狠甩了李氏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落在李氏脸上,她被扇的身影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李氏原本心神正慌乱着,这一巴掌扇的她猝不及防,她捂着脸死死瞪着刘氏,“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毒妇,你不仅算计我,算计我女儿,还要算计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你怎么不去死!” 因为过度动气,刘氏猛烈的咳嗽着。 要不是流产后身体虚弱,刘氏现在就能撕了她。 李氏一阵心慌,“你瞎说什么!” 钱氏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皱着眉严厉的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傍晚,她约我去后花园散步,谁知在下台阶时,我突然一脚踩空,孩子也就这么没了。不久后,她找到我,用南露的婚事威胁我,逼迫我将这一切嫁祸给大小姐。” 刘氏脸上还是失神的恍惚,“并且,也是她告诉我,我怀的不过是女胎,反正已经有南露一个女儿了,这个女胎流掉也不可惜,我若早知自己怀的是个男胎……” 她眼神渐渐聚焦,通红的目光满是恨意的看向李氏。 慕卿宁适时开口,“好端端的,怎么会一脚踩空,旁边又有丫鬟搀扶着。”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氏。 当时刘氏身边,除了两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就只有李氏而已。 刘氏在慕南露的搀扶下艰难的起身,满脸凄楚的,跪到了钱氏面前。 “还请娘做主!诬陷大小姐我甘愿受罚,但请娘不要放过始作俑者!她分明是要一石二鸟,心肠歹毒至极,实在不配为人!” 李氏嘴唇微微哆嗦着,慌忙辩解,“不是这样的,是她失了孩子心怀怨恨,故意冤枉我!娘,您不能信她的话啊!” 李氏也哭喊着跪到了钱氏脚边,钱氏眉头紧皱,看向一名家丁,“去,请衡儿过来。” “是。” 家丁领命而去,但巧的是,他还没出门口,就碰到了闻讯赶来探望的慕衡。 慕衡拉着脸进来,一看慕卿宁也在这里,脸色顿时更黑了。 他刚处理完公务就急忙赶过来了,在路上也听下人说过一些。 又是和慕卿宁脱不了干系。 就在慕衡要冲慕卿宁发难之际,刘氏出来主动解释了一切,她虚弱的靠在慕南露怀里,弱不禁风的模样颇是惹人怜惜。 人证物证不少,事实已经毋庸置疑。 慕衡眼神冷肃的看向李氏,显然已经极度不悦。 李氏一把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妄图用眼泪换回一点同情,“老爷,难道您也不信妾身吗?” 但她这幅纠缠的姿态落在慕衡眼里,却只让他觉得厌烦。 钱氏忽然开口了,失望的摇了摇头,“老二啊,我原以为,你是个可堪大任的,却没想到你心量如此狭小,实在太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了。” 李氏望着她,一时间连哭都忘了,双目微瞠,心底充满怨恨。 死老太婆,明明是想趁机分化她手上的权利,装什么好人。 第25章 别去招惹你大姐姐 正如李氏所想,此刻钱氏心里那把算盘正打得啪啪作响。 虽然先前钱氏听了李氏的话,跑去找慕卿宁麻烦,但这并不代表她有多喜欢李氏。 细想想就知道,李氏恐怕是想把她当枪使,自己不出面,让她去碰慕卿宁这个刺头。 慕卿宁还只是气人,李氏却是已经威胁到了她的利益,管家大权被她夺了大半。 长久以来,两人都是面和心不和。 并且李氏还不知足,讨好慕衡并反复试探她的权利。 这个时候到底该对付谁,钱氏还是拎得清的。 慕衡颇有些头疼,要不是涉及到孩子,这些妇道人家鸡零狗碎的事情他都懒得管,“就罚一个月禁足。” “老爷开恩啊!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单是这一个月禁足,李氏还不乐意。 等这一个月后出来,谁知道府上会发生何种变化。 到时她大权旁落,再想从那个死老太婆手里拿回现在的管家权,恐怕就难了。 而偏偏府上虎视眈眈想对付她的,还不在少数。 慕卿宁忍不住嗤笑出声,“一个孩子就只罚了一个月的禁足,这笔买卖还真是划算,就这姨娘你还不满意呢,看来真是被惯坏了。” 慕衡瞪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训斥,那边钱氏就开口道:“嗯,我也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有失公允。” 两个人难得的统一战线,慕衡瞪着慕卿宁眼神冒火。 如今就是他想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也不行了。 慕卿宁唇角漫不经心的勾起,“不如就让她去祠堂罚跪抄十遍佛经,日夜为这个孩子祈福,也算赎罪了,祖母以为呢?” 这样一来,李氏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和狡辩都无用了,所有人都会认定她害了这个孩子,直接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将来再想统管下人,恐怕也很难服众。 钱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的看慕卿宁顺眼了几分。 李氏瞪大了眼,这死丫头难不成是看出了她和钱氏不对付,故意在这里给钱氏出谋划策呢? 慕卿宁行事一贯狠辣乖张她是知道的,这次每个意见却都是向着钱氏靠拢,而来摧毁她的权力。 与其说是给钱氏出谋划策,不如说是借着钱氏的手来打压她。 李氏后槽牙都要咬碎,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慕衡忘了她这个人,等她再出来,恐怕是会混得还不如府上的通房丫鬟。 佛经厚的可怕,单是一本抄下来,手都要废。 刘氏看着笑吟吟的慕卿宁,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衡不耐烦的看了李氏一眼,见钱氏都已经同意了,只能是冷沉着脸吩咐,“把她带下去。” 慕衡最后扫了慕卿宁一眼,不爽的离开。 其他人也相继散去,刘氏被搀着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慕南露的手,“以后,不要学那几个蠢货,别去招惹你大姐姐。” 她从第一面见慕卿宁时,就知此人不能招惹。 果不其然,今日一对上就吃尽了苦头。 锋芒毕露又乖张凌厉,却不同于府上其他庶女的跋扈。 慕卿宁足够的聪明。 那些锋芒下,藏着的都是精打细算的谋略。 慕南露有些懵懂,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今夜慕府的这场闹剧,也被在暗中保护慕卿宁的人,如数告知给了夜凌渊。 “果然有意思。”男人深邃漂亮的眸子中兴味闪烁着。 “就是不知慕衡这种蠢货,是怎么生出慕卿宁来的。” “属下不知,不过慕家其他几个女儿,看着倒都挺蠢笨的。” 话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躬身道:“殿下,可要查查慕小姐的身世?” “先不必,你们继续在暗中保护她,这丫头很警觉,小心别被她发觉了。” “是。” 眨眼之间,那道黑影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翌日早晨,沈氏就提着个包裹敲响了她卧房的门。 “卿宁,起了吗?” 慕卿宁推开门,“娘,怎么了?” “你的东西,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沈氏将包裹塞给她,慕卿宁眼眸微亮。 这应该是夜凌渊的人挖到了娘亲埋下的那笔钱。 她将沈氏迎进屋子,迫不及待的解开包袱。 当看到银票的数量后,慕卿宁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 “娘,您当年……有在树下埋这么多钱吗?” 这在京城中购置个宅子都绰绰有余了。 沈氏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女儿知道了。”慕卿宁无奈的扶住额角,这八成是那男人趁机塞在里面的。 “知道什么?” 沈氏还是满脑子疑云,慕卿宁摆了摆手,“没什么,娘,那我就先出去了,不用等我回来吃饭。” 她今日又是一身男装,将钱财都放在沈氏那里,拿了厚厚一叠银票,便匆忙的出了门。 京都的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慕卿宁混迹在其中,手里拿着几张纸,这上面都是她之前踩点看过的铺面选址。 有几家已经租出去了,又有新的几家空了出来。 慕卿宁仔细甄选,再三考虑,最终将医馆选址定在了人流量中等的南街中段。 那家铺子隶属于一家钱庄,手续也简单,谈好价钱后,慕卿宁爽快的付了钱,亲自画设计图请工匠装修。 一天下来,慕卿宁亲自监工,医馆装修进度完成了四分之一,已经算得上是很快了。 除了桌椅和单间,接下来要操心的就是药材了。 若药材一直从药铺购入还是太贵了,得找到药商才行。 京都所有药铺进货都是找的药商,但一般人也很难有渠道。 慕卿宁想了想,决定改天去找一趟夜凌渊。 夜凌渊的腿并未痊愈,他腿上的伤并非一次治疗就能立即好转,她今后还得时常往他府邸上跑,得循序渐进的完成整个疗程,他才能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但不用她找,夜凌渊的人就先找到了她。 夜凌渊身边几个心腹对他的伤颇为上心,不等夜凌渊吩咐,就主动来找了慕卿宁。 生怕慕卿宁不认识路,或忘了时候。 “慕小姐,实不相瞒,这两天下雨,所以我家殿下……” 第26章 分化兵权 暗一说着,打量着慕卿宁的脸色。 “我知道了,带路。” 暗一面色一喜,把慕卿宁请上了轿撵。 慕府门口,慕卿雪从此路过,看着走上那道华丽轿撵的侧脸和身影,顿时目光一紧,眼底浮现嫉恨。 竟然会是慕卿宁! 她不甘的握紧了拳头,却不慎牵动了手上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痛苦都化作怨恨。 不弄死慕卿宁,她誓不为人。 轿撵停在一座府邸前,慕卿宁走下轿撵,看着面前辉煌气派的府邸,不由的有些惊叹。 但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布局和装潢,更让人叹为观止。 偌大的宅子,处处都有侍卫排查站岗,整齐肃穆,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碧瓦朱檐,层楼叠榭。 溪流绕着假山,水里是品种名贵稀有的鲤鱼,早晨的雾还未散去,氤氲在假山和亭台水榭中,让人置身其中,难分天上人间。 穿过九曲回廊,旁侧栽植着价值连城的花草,系在檐下的风铃随风轻飘,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一切宁静又美好。 慕卿宁跟在暗一身后,好奇的四处张望,看着夜凌渊府邸上各处的美景,总有种自己是来旅游观光的错觉。 她在现代也逛过不少古代建筑,最有名的当属苏州园林,但还是及不上这里十分之一。 慕卿宁见到了夜凌渊,彼时男人正坐在竹林中,青丝被红绸随意的系起,五官深邃立体,俊美绝伦。 一身松垮的月白色锦袍,明明该是清雅温润,出尘不染的模样,但穿在他身上却莫名透出几分随性不羁的痞气。 不似谪仙,倒像是一只祸乱人间的妖孽。 夜凌渊眼眸半阖,声音清绝,“来了?” 慕卿宁静静走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腿怎么样?” “难说。” 慕卿宁眉头微蹙,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果然是加重了。 她拿出一套针,药物随针渗透进去,又注射了一管不知名的药物,一缕碎发垂在鬓边,渐渐有些挡住了视线,慕卿宁也没顾得上。 夜凌渊望着她凝神专注的模样,渐渐有些出神,下意识的伸出修长指节,去触碰那缕碎发。 风过林梢,飒飒作响,他青丝微动,眼眸深邃沉静,仿佛万物俱寂,唯有她是鲜活的。 而就在这时,慕卿宁的头突然偏开,躲开了他的触碰。 这也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 她抬头看向夜凌渊,眨着眼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夜凌渊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没事。” 他别过了脸,耳根却在慕卿宁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发烫,站在一旁的暗一使劲憋住笑意。 将黑色的血排出来后,慕卿宁写下一副方子,让暗一吩咐人抓药熬制。 接着再另写了一副方子,“药浴就按照这个抓,天寒下雨时每晚都得药浴,要是雨下的日子太长了,就改为三天一次,秋冬也是这样。日常的话,就七天一次。” 暗一恭敬的接下方子,“多谢慕小姐。” 慕卿宁随性的摆了摆手,坐在石桌旁撑着下巴,“对了,夜凌渊,你有认识的药商吗?” 男人眸子深邃,心思难测,“有。” 慕卿宁偏头笑着看向他,“帮忙牵个线?” “可以。” “那我先回去了,等你消息。”她起身顺手抚平衣裙上的褶皱,转身离开。 男人收回目光,手指优雅的交叠,明天恐怕,又是一场硬仗。 夜凌渊已经有些日子没上朝了,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各种臆测,皇室也时常派人来探望。 慕卿宁出去的时候,便碰到了太后宫里的一位姑姑。 慕卿宁没怎么注意到她,可对方却是瞪大了眼,一路注视她走远,直至背影消失,半天都没回过神。 七皇子府上,竟然也会出现女人? 而且还是年轻的女子! 虽然相貌有损,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已经婚嫁的。 她回去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好好和太后说说! 翌日,朝堂之上热议着夜凌渊的事情。 帝王高坐在首位,周身散发威压,却由着大臣议论,只是眼神微沉。 穿着蟒袍的太子站了一步出来,恭敬的弯着腰参奏道:“父皇,儿臣以为,七弟不堪重任,整日在府上缩着,既不上朝也不来给父皇请安问好,惹得京中非议皇室,实在有失体统。” 珠帘挡住他的神情,喜怒难辨,也让人格外忐忑。 只是在太子说完这话后,殿上的气氛显然阴冷了不少,大臣们都是人精,议论的声音渐渐变小。 也不知皇上究竟是不喜太子妄议兄弟,还是也不满七皇子避世不出。 “我看啊,七皇子八成是……” “别瞎说,不是还没有具体的消息吗?” 太子不甘心,还要再开口。 他想要的,是夜凌渊至今还在霸占着的兵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父皇,请恕儿臣来迟。” 暗一推着夜凌渊,从长毯中央,缓缓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夜凌渊身上,接着落到了他的腿上,满是诧异和震惊,还有难以置信。 曾经手握军方大权的战神,如今竟然要靠轮椅才能出行。 这给在场所有人的冲击力,比看到太子造反都要震惊。 夜凌渊坦然而冷漠的面对着所有人的审视和打量,风骨桀骜,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大倨傲。 夜凌渊对首座的皇帝点头示意,十分有礼貌,但孤冷依旧,“恕儿臣不能行礼。” 皇帝颇有威仪的抬手,“无妨。” 接着目光下移,“你的腿……” “怕是暂时站不起来了。” “好好养着,朕会为你找医师。” “多谢父皇了。” 父子二人短暂的数句交流后,南帝抬手准备散朝,而这时太子又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还有事要奏。” 南帝眸子眯起,“说。” “既然七弟受伤了,不如让其他兄弟们暂代七弟职务?也免得七弟太过操劳,有碍养伤,又办不好差事。”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目的过于明显,既暗讽夜凌渊残废,又指摘他无用。 太子想分化夜凌渊手上兵权的心,昭然若揭。 第27章 封王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的,尤其是心思深不可测的南帝,一时半会并未开口表态。 太子最讨厌憎恶的就是这个权利越过他的弟弟,即便他已是太子,大臣们却永远都更加倾向夜凌渊。 他倒是要看看,夜凌渊已经残废了,还有没有人敢葬送前程继续追随他! 但让太子奇怪的是,他这番话说完许久,都迟迟没有其他兄弟出来附议。 太子顿时不满,脸色微沉,他都已经将蛋糕让出来了,这些人是哑了吗? “你们几个认为呢?”南帝看向其他几个皇子,目光高深莫测。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也想要夜凌渊手上的兵权,但全不敢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 一是怕夜凌渊万一哪日再次崛起,他们的处境会很不好过,二是完全摸不准南帝的态度。 “一切由父皇做主。” 南帝大手一挥,“散朝,容朕想想。” 满朝文武走出大殿,鲜少有去和夜凌渊搭话的。 夜凌渊被暗一推着离开,太子忽然凑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拦住他的去路,“夜凌渊,你别得意,你以为父皇会向着一个废物多久?” 男人眉宇中透着阴郁和厌倦,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太子只觉如芒在背,咽喉一紧,仿佛被死亡气息笼罩着。 等再回过神时,暗一已经推着夜凌渊离开了。 太子不甘的咬牙切齿,恨恨的看着夜凌渊离开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几天时间过去,自从上次夜凌渊亲自出现上朝后,物议沸腾,几乎都是夜凌渊的负面议论,已经有几个大臣在刺探南帝的心意,看要不要重新站队了。 然而就再这时,夜凌渊腿上加剧,以后永远都将无法站立的消息传出,短短半日时间,这消息在京都传遍,走在街巷上随处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着此事。 而同时,还有一道封王的圣旨,传到夜凌渊府上。 “鉴于皇七子凌渊,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册封皇七子夜凌渊为玄幽王,赐护卫军二十人,加黄金十万两、丝绸五十匹。爵位可世袭罔替,未来传给嫡长子,钦哉!” “儿臣接旨。” 夜凌渊坐在轮椅上,眸色清冷,双手从太监手里接过圣旨。 赏赐了这么多钱财,势必就要收回一部分兵权。 “玄幽王殿下,您大可不必泄气,您的日子还长,未来总会有希望的。” 来传旨的不是普通的小太监,而是南帝身边的总管,他的话,基本就代表了南帝的意思。 夜凌渊被封王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早不封晚不封,偏偏是这个时候,安抚意味太浓。 也让原本还存疑,准备仔细调查一番的部分人几乎都信了。 看来,夜凌渊是真的残废了。 少了这么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所有皇子几乎都是欣喜的。 没准传言说夜凌渊活不了多久的那条传闻,也是真的。 慕衡更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庆幸自己一早就更改了婚约。 他生的几个女儿虽然算不上才情俱佳,但相貌绝佳,婚嫁的夫婿,必须得嫁能助益慕家的,至于相貌品行甚至年纪,都是其次。 夜凌渊封了王爷又如何,双腿一废,与皇位便再无缘分了,以后不管朝中如何汹涌,他也只能是局外之人了,连斗的资格都没有。 让慕卿宁那个孽障丑八怪去配七皇子那个残废,正正好。 时间转眼过去七天,慕卿宁忙着医馆的事情,没太关注京都最近发生的大小事。 药商也已经协商好了,定期向医馆供货。 临近开业,只寻到几个稍懂药材的杂役,大夫只有慕卿宁一个人。 她做好账后,开始思考营销策略。 这个行业,一般都是越老越吃香。新医馆开业,势必就要面对大众的质疑,一个处理不好,生意恐怕会很惨淡。 慕卿宁想了想,最终决定义诊五天,诊疗不收取任何费用。 开业当天,她将空间里压箱底的药材摆出来,作为镇店之宝展示,以此吸引客源。 那是一株人参,比她上次卖给药铺的品相还要好,绑在宽大的红锦盒中,如同树的根系,在阳光下散发光泽,让来往过路的人叹为观止。 再一看门口赫然写着限时义诊四个大字,引得不少人心动,就此走进了医馆。 原本还清闲着的慕卿宁瞬间忙碌了起来,随着时间推移,过来义诊的人从医馆柜台前,排到了门口,一直到街角。 但即便队伍已经这么长了,过来排队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但大多都是些衣着朴素的穷人。 医馆内的伙计负责招待,慕卿宁并不坐在外面,而是由伙计将人领近一个单间。 慕卿宁诊断速度很快,但有的人只是小感冒,也要进来占一个义诊名额。 见到这种情况,慕卿宁无奈,却没什么办法,在医馆坐诊了一整天,鲜少碰到什么疑难杂症。 待到太阳落山时,她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吩咐伙计去外面遣散排队的队伍。 医馆打烊关门,慕卿宁忙完回了府,一只脚刚迈进去,远远的便看见了慕卿雪。 她自然不会上前打招呼,自顾自的向住处走去。 但慕卿雪已然注意到她,“慕卿宁,你给我站住!” 她疾步走上前,生怕慕卿宁跑了似的。 慕卿宁置若罔闻,依旧大步往前走。 惹得慕卿雪一阵恼火,冲上前就想拽她衣领,“我让你站住,你聋了是?” 慕卿宁灵活的避开,截住她的手腕,“又想挨打了?” 话落,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慕卿雪的惨叫。 慕卿宁嫌她聒噪,随手将她甩开,转身离去。 身后慕卿雪尖锐的声音响起,“慕卿宁,你少得意!你应该还不知道,你已经被圣上正式赐婚给那个废物了,你后半辈子就等着守活寡!” 慕卿宁脚步顿住,不置一词,转身漠然的望着她,目光清冷凉薄。 慕卿雪却越发得意,觉得慕卿宁这是恐慌了,得意忘形的狞笑,“不,七皇子一向残暴,他死了怎么可能会放任你苟活?你等着给那个残废殉葬!” 第28章 就凭我 现在被指婚给七皇子,无疑是被人往火坑里推,且不说死后之事,就是活着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夜凌渊在京都中树敌颇多,随时都有人准备取他性命,慕卿宁必然也会受他连累。 整个京都到慕家上下,不知有多人等着笑话慕卿宁。 慕卿雪憋屈了一个月,还从未有哪一次觉得如此舒心畅快,仿佛一夜之间,大仇得报。 见她沉默,慕卿雪更得意了,“慕卿宁,你不会以为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诏书已下,后宫前朝民间全都知道了此事,你以为你还有退路?” 慕卿宁眸光冷沉,黄昏的余晖落在她晦暗不清的侧脸上,定定的望着慕卿雪道:“他不会死。” 她嗓音清冷,带着决然的坚定。 “就算整个慕家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死。” 慕卿雪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你竟敢诅咒我们!你别忘了,你也是慕家人!” “慕家人?”慕卿宁嗤笑,她对慕家从来就没有归属感。 ”就凭你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一个残废,要是传到了夜凌渊和皇室耳朵里,你猜猜你和你娘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 慕卿宁目光冷了下来,神情乖戾,“夜凌渊他残不残废都和你无关,但你要是再管不住你那张狗嘴,我肯定会把你打到残废。” 虽然外边认定夜凌渊废了,但皇室至少目前依旧非常重视他,并且现在正是敏感时期,谁都不敢明着嘲讽夜凌渊,也就慕卿雪这个蠢货例外。 慕家这种小家族的兴亡,很多时候就在唇齿之间。 慕卿雪心底发怵,但依旧梗着脖子,慌乱的岔开话题,“全天下最好的名医都给七皇子看过,都说他已经无药可医,你以为就凭你能救得了他的命?” 慕卿宁唇角挑起,眉眼间带着恣意和轻狂,锋芒毕露的孤傲,“对,就凭我。” 她不再跟慕卿雪废话,回了房间。 赐婚诏书下来的第二天,朝野京中皆是在热议着此事。 等着看笑话的居多,尤其是那群大臣们,趁着南帝没出来前,个个交头接耳。 “你们知不知道,皇上给玄幽王赐婚了,据说赐婚对象,还是那个奇丑无比,粗笨浅陋的慕家大小姐。” “以前给夜凌渊送绝世美女他不要,现在倒好,要沦落到被迫娶一个丑女为正妃,听说还长了满脸的青斑,真是天道好轮回。” 从前巴结不上夜凌渊的人,现在恨不得将他踩进泥里。 “反正他也和皇位无缘了,浪费其他世家的资源干什么?娶个丑女不是正般配?” “说的也是。” 世家的贵女们对慕卿宁的恶意也很大,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慕卿雪和慕妍希的挑拨。 慕卿宁从医馆回来,沈氏将几封信笺递给她,神色略有些无奈。 “这都是找你的,都是那些小姐命妇们的邀约。” 就这一天时间,沈氏就收到五封这样的信笺了,这还不包括她推掉的。 她知道慕卿宁大概不会喜欢这种场合,但无奈有些世家权势太盛,她推了慕衡也会替她接下来。 慕卿宁接过来翻了翻,品茶的赏花的游湖的还有过生日宴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群人真闲。 “我一个都不去,有事儿让慕衡自己担着。” 始作俑者是慕衡,有什么后果,自然是该慕衡负责。 听慕卿宁这么说,沈氏安心了几分。 而慕衡那边,也知道不少人给慕卿宁塞了邀请函,但他却打算阻止慕卿宁前去。 他完全没想到鸿门宴那一层,只觉得这是个巴结结交其他世家的大好机会。 这种场合,让慕卿宁前去,简直是丢慕家的脸。 于是慕衡把慕卿宁叫到书房,一副命令的口吻:“把世家的邀约让给你妹妹,你不适合去那种场合。” 本来慕衡都已经做好和慕卿宁纠缠的准备,谁知慕卿宁将几封邀请函往他脸上一甩,眼里透着一股烦躁,“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这种玩意儿。” 说完,她离开了书房,倒是让慕衡懵了。 他们趋之若鹜的东西,而慕卿宁却好像……嫌弃得像垃圾。 慕卿宁当然嫌弃了,有这功夫,她不如经营好自己的医馆。 时间流逝而过,转眼就到了义诊的最后一天,医馆里依旧人满为患。 慕卿宁招了一个掌柜,柜台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手忙脚乱了。 医馆门口,一辆马车路过,车夫忽然停下马车,戴着斗笠的女子拨开纱帘,看向那家医馆,烫金牌匾上赫然写着本草堂三个隶书大字。 丫鬟轻声给她介绍情况,“夫人,这家医馆新开不久,恐怕也就是三流货色,有真本事的哪会给人义诊?” “走。”萧夫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对,放下纱帘坐了回去。 她忍受着马车的颠簸,轻闭眼眸,眉眼间弥漫着愁绪,“有那位小公子的消息了吗?” “没有。” 这些日子,除了在白大夫那里就诊,萧夫人空暇时间都在派人寻找当日那位小公子的踪迹。 这事儿京都的世家贵族圈子里都知道,并且为了讨好萧家,还在帮着找人。 萧夫人一心寻医,起先白大夫还能对付她的病,但到了后来,她也明显感觉到白大夫力不从心了。 当时还是白大夫向萧夫人提议,或许可以找那位小公子一试,没准他能有其他办法。 但自从那天以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找了这么些天,愣是没有半点线索。 丫鬟忍不住道:“夫人,您该不会真以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屁孩有多精湛的医术,奴婢看白大夫他八成是老糊涂了。” 她嘟嘟囔囔的,不免心疼自家主子这几日奔波找人的辛苦。 萧夫人神色恹恹的,只是道:“接着找。” …… 慕卿宁这几天过得自在,除了医馆,偶尔还会往夜凌渊那跑。 医馆结束义诊后,每天会有几个固定来往的病人。 慕卿宁回医馆时,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 她加快脚步赶过去,远远的便瞧见一个长相彪悍的男人,正指着她医馆里的掌柜骂。 第29章 你有什么病 掌柜点头哈腰的赔笑,却不起丝毫作用,对方气焰越发嚣张,恶狠狠踹了一脚医馆大门。 “赶紧让大夫滚出来,否则我非拆了你们医馆不可!” “我家大夫真的……” 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骂嚷道:“你少他娘糊弄老子,你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掌柜额头上豆大的冷汗都落了下来,这人是附近的地痞,官府都管不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以后医馆怕是不得安宁。 旁边有不少群众围观,却都离得极远,无人敢上前相帮,掌柜只能一人吃力的应付着难缠的地痞。 “您误会了,我们真的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您再等等,我家大夫马上就回来了。” “你们开这么大个医馆,你现在告诉老子医馆里就只有一位大夫?我看你们是不想在京都混了!” 男人脾气暴躁,不点都炸,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掌柜被他按住了肩膀,想跑都跑不了,只能绝望的护住头。 忽然间劲风刮过,一道身影闪了过来,慕卿宁截住了男人粗壮的手腕。 她唇边噙着漫不经意的笑,眸光清冷,“这位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慕卿宁依旧一身男装,头发飒爽的高高扎起,由于脸上的青斑实在太具有标志性,从赐婚圣旨下来后,她每次男装外出时都会戴上面具。 她站在一个快一米九的壮汉面前,身材显得格外娇小,她手指纤细,却能稳稳的擒住一个壮汉的手腕,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男人下意识挣脱,但那一刻竟发现完全无法逃脱慕卿宁的钳制。 他怔了一瞬,随即再次试着挣开她的手,这一次却轻而易举的成功了。 男人只以为刚才那一瞬是错觉,他怎么可能被个半大的少年钳住手腕还动弹不得。 殊不知,是慕卿宁松了劲。 不爽涌上心头,他嚣张的推了慕卿宁肩头一把,“你又是谁?不想死就赶紧滚,这里的事不是你能掺和得了的。” 慕卿宁往后踉跄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男人一看,顿时不屑一顾,更加坚定刚才那就是错觉。 这一推弱不禁风眼看就要摔倒的样子,怎么可能钳制的住他? 慕卿宁拍了拍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仍旧是笑着,可那笑里却透出几分微不可查的冷意。 掌柜见情况不对劲,正想开口,慕卿宁抬手,掌柜立即住了嘴,退到一旁。 慕卿宁双手抱臂,看向壮汉问道:“你是来看大夫的,还是来找事的?” “和你有屁关系?让你滚没听见啊?信不信我——啊!” 壮汉话还没说完,慕卿宁就往他膝盖上狠狠踹了一脚,壮汉膝盖生疼,像骨头断裂,钢针插入血肉中似的。 他瞬间跪了下来,地面灰尘一震。 他疼得脸色发白,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怒不可遏,“臭小子,你敢打我!?” 慕卿宁翻了个白眼,对着他肩头又是利落的一脚,浑身散发着一股凛冽杀气,狠劲儿十足,直接将他整个人踹翻。 旁侧围观的人已经看呆了,这少年是哪来的力气,竟然一脚就能将一个一米九的大汉打成这样。 慕卿宁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他,“现在会好好说话了吗?” 壮汉气得说不出话,额头冷汗直下,因为疼痛青筋暴起,只死死瞪着慕卿宁。 “你要是来看病的,我家医馆自然不会轻慢你,但你要是存了心来找茬的,我今天也能废了你。” 慕卿宁眼底泛起寒意,声线中总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冷戾气息。 “你家医馆?”壮汉咬牙切齿,“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医馆里唯一的那名大夫?” 今日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够大了,慕卿宁并没有承认,只是回头吩咐两个站在门口的伙计。 “把他带进去。” 伙计一愣,只能应下,合力将壮汉拖了进去。 慕卿宁也随之走入医馆,掌柜在耳边轻声解释。 “公子,那男人确实是来看病的没错,就是脾气爆了点,半刻都等不了。” “这人什么身份知道吗?” “知道,我查过了,这是常年混迹在西四街和咱们南街这边的地痞,据说手上还有些势力,连官府都不敢抓他,这事儿得有个善了。” 她点点头,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慕卿宁我行我素惯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两个伙计已经将壮汉拖进了单间,慕卿宁随性的在椅子上坐下,“说,你有什么病?治了赶紧滚。” 壮汉眯起了眼,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骂人?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狐疑的打量着慕卿宁,“你真是医师?” 慕卿宁懒散的翘着二郎腿,拿着手里伙计刚洗的梨啃了一口,“我不是难道你是?” 他扫了慕卿宁一眼,忍不住的嫌弃,“就你?你才几岁?又学过几年医?” 别的不说,就这幅吊儿郎当又懒懒散散的架势,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大夫。 因为本草堂开业时的义诊,也吸引了不少地痞乞丐前来,他便是在那时听到了本草堂的名声,且周围人都是一片夸赞,大吹特吹本草堂大夫的医术。 他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名医,但当他现在看到慕卿宁这幅德行时,所有滤镜瞬间破碎。 “我劝你们医馆还是趁早换个有经验的医师,否则在你手上倒闭不过迟早的事。” “看不起我啊?” 男人果断的点头。 “出门右拐不送。”慕卿宁往摇椅上一躺,她还懒得伺候呢。 “你!”男人气结,这人被鄙视了竟然完全不为自己争辩一句? 但他连进来都是被两个伙计拖进来的,现在伤势重的完全站不起来。 想到自己竟当众败在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手里,男人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偏生慕卿宁还笑的很欠揍,挑衅的故意问道:“怎么不走啊?该不会是被我打的站不起来了?” 他本来就要强,被慕卿宁一激,强撑着就想站起来。 全身骨头仿佛被人拆散了一般,他只要稍一挪动,钻心的疼痛瞬间加剧。 第30章 公子手段挺狠啊 这已经不是慕卿宁那两脚能造成的了。 男人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她,“你真有办法治好我的病?” 慕卿宁最烦这种问来问去的,随口敷衍道:“我有什么办法,你找别人去。” 男人眼神晦暗,他来这里之前,其实已经去别的医馆看过了。 跑了好几家,要么是早听说他恶名不肯接诊的,要么是完全诊不出他身上有什么毛病的。 所以找到本草堂时,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脾气难免比平常更加暴躁。 “不管了,就你了,生死我都认命。” 他目光沉了下去,他已经辗转难眠好几夜了,身体总会突发疼痛,并且每次都愈发严重。 慕卿宁咬完手里最后一口梨,闻言瞥了他一眼。 “手给我。” 他乖乖把手伸过去,那边慕卿宁手都没洗,湿漉漉的黏腻指尖直接搭在他手腕上把脉。 医疗空间里的仪器迅速进行扫描,慕卿宁识海查探着结果,眸子顿时眯起。 这是多处骨裂。 难怪被她踹两脚就疼成那样儿了 慕卿宁收回了手,问道:“最近打过架或者受过伤没有?” 男人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额角微抽,“就刚刚。” “在之前呢?” “没了。”男人很笃定。 “再仔细想想,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身上有多处骨裂。” 男人起先是诧异,紧接着还是想起了之前在慕卿宁手上落败的事情,哼哼道:“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输。” 慕卿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少废话,还不赶紧想,万一喝断片了走在路上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第二天什么也记不得了也有可能。” “我戒酒了。” 慕卿宁闻言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道:“胳膊伸过来。” 男人照做,慕卿宁抽了他一管血,而后扔到空间里化验。 手臂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他看着抽血的针管,不由瞪大眼惊奇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坐着等会儿。” 验血结果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男人等得不耐烦,但又不敢多问,就怕慕卿宁一个不高兴把他踹出去。 慕卿宁正看着验血报告,导致神色看着有些呆滞,男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确定真的是骨裂?我身上可没有伤口。” 慕卿宁立即回过神,“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好好好,听你的,那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被人下了谜药。” “什么?”他惊愕的瞪大了眼,要不是身上有伤,这会儿恐怕就直接站起来了。 “不用怀疑我,那谜药的量还不小,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能做到把你打到骨裂,皮表上还不留痕迹,让一般大夫查不出病因,对方怕是也不简单。” 他心念电转,脑海中灵光闪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戾气弥漫。 慕卿宁看了他一眼,起身给他接骨,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疼的瞬间回过神,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你谋杀啊!” 慕卿宁不为所动,手底下一点也没留情,隔着皮肉摸到骨头又是猛地一下,紧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男人整个人都虚脱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杀要剐麻烦给个痛快行不行?” 慕卿宁额角跳动,无语又嫌弃,“正骨呢,一个大男人瞎嚷嚷什么?不正骨你就等着四十岁以后瘫痪。” 慕卿宁从前最出名的就是一手近乎出神入化的正骨术,如今虽然换了具身体,手法也依旧很娴熟。 但他就苦了,只能咬牙忍着剧痛,憋红了脸都憋不住惨叫。 这惨绝人寰的叫声让外面的掌柜和几个伙计听了,还以为慕卿宁对他用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刑具。 几个人忍不住凑过去听,“嘶,这也太暴力了……” “公子手段挺狠啊。” “这叫声我听着都头皮发麻。” 内室中慕卿宁给他掰正最后一块脊椎骨,退开两步,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好了。” 男人趴在两条并拢的长凳上,只觉得被折腾的命都没了半条,没劲儿搭理慕卿宁。 慕卿宁坐下来歇了须臾,而后写了一张药方,“回头就按着我写的这张药方去抓药,熬两个时辰,每日一次。还有,你必须得静养,戒骄戒躁。” 正骨虽然疼,但这疼也消失的很快。 疼痛全部消散以后,他浑身竟轻松了不少,从桌子上拿起那张药方弹了弹。 “那什么,诊金就……” 慕卿宁忽然抬起头,眼眸危险的眯起,“嗯?” 男人背脊一寒,瞬间改口,“先、先赊账,下次再给。” 他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平时赖账赖习惯了,而且每次都是当场赖账,尤其店规模越大,他就越喜欢白嫖。 但在慕卿宁面前,却莫名没这个胆子。 若说了赊账过几日必然会给。 见慕卿宁又继续低下头忙活着些什么,没有再搭理他的打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走出内室,外面掌柜和伙计看到他的时候都惊住了。 这人竟然没事? 而且看着怎么还比之前更精神了? 他们也不敢去问慕卿宁,忙着各自的事情。 随着来往医馆的人日益增多,也渐渐小有名气,慕卿宁在门口张贴了一张纸,上面就四个字——小病不治。 同行都能治的东西,她就懒得去抢生意了。 而后在这张纸下,列出哪些病属于小病的范围。 但这上面例举的部分病症,对部分医馆来说却并不算小病,甚至还有些棘手。 无形之中拉了一波仇恨。 过路的人看到这张纸都忍不住摇头,真不知这医馆的馆主是无知还是狂妄。 慕卿宁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在门口张贴那张公告,必能加快任务进度。 她还是十分期待能将医疗空间里的仪器搬出来使用的那一日,毕竟她现在基本只能使用扫描型的仪器,其他的都放在空间里吃灰。 某一日,医馆走进来一名青年。 他一路扫视打量着医馆的环境,走向柜台,问道:“你们主事的在吗?” “我是这里的掌柜,您是?” “我是想来应聘医师的。” 第31章 慕名而来 掌柜一怔,“您先稍等一会儿,我去叫我们家公子。” 青年点了点头,伙计将他引到一旁就坐,上了壶茶。 掌柜匆匆往后院而去,彼时慕卿宁正在雅间调试药剂,听掌柜躬身禀告完,她细眉微挑,“应聘?” “是,看着还是个挺年轻的。” 掌柜本来想说怕是没什么经验,但一看慕卿宁也是这般年轻,也就打住了。 “我去看看。”她放下手里的瓷勺,起身朝外走去。 午后的医馆没什么人,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慕卿宁便聘了两个药童。 慕卿宁在青年对面坐了下来,脸上覆着银色面具,遮住了青斑。 青年起身对她作揖,“这位就是本草堂的主人了?” 掌柜对他点了点头,慕卿宁随性的摆了摆手,“坐,不用客气。” 待青年坐下以后,慕卿宁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才开始询问,“行过几年医?” “自小学医。”青年回话时十分温和有礼。 “哦?”慕卿宁来了点兴趣,抬眸看了他一眼。 “鄙人幼时便跟随父亲学医,至今已有十余载。” “怎么想到来我们医馆的?”她这里才开业不到半月,名气比不上京都那几家大医馆,按理说他该有更好的选择才是。 青年温文尔雅的一笑,“慕名而来。” 慕卿宁望着茶盏里沉浮的叶片,医馆现在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 “也罢,你稍等我片刻。” 青年微微点了下头,慕卿宁放下茶杯,去内室拿了纸和笔。 悬腕思忖片刻才落笔,书写速度渐快。 一炷香时间过后,慕卿宁吹了吹宣纸上未干的墨迹,拿着这张纸,放到了青年面前。 “这是?” “卷子。” 慕卿宁一招手,伙计立即将笔墨呈了上来。 “这上面的题,是我亲自出的,都是和行医配药相关的。” 青年没见过哪家医馆聘请大夫还要像科举一样做卷子的,一时间倒觉得有几分稀奇。 不过他学了十几年的医,背过无数古医书,也没怎么把这张卷子放在心上。 他提起笔,仔细看了看纸上的题目,忽然怔住了。 卷子上不少题出的格外刁钻,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细看之下,才知关窍再何处。 青年看了慕卿宁一样,看来,这考的不仅是理论,还有他是否足够细心。 由此也可见,这出题之人,对医道的钻研究竟到了何种常人不可及的地步。 从前他自信医术早已远超宫中太医,但在这张卷子面前,竟也有些相形见绌。 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留在这家医馆,不再迟疑,落笔开始作答,表情凝神认真。 慕卿宁空闲着,走到柜台前去配药方。 不到半个时辰,就听青年出声,“写完了。” 慕卿宁挑眉,倒比她想的要快。 青年主动将卷子递了过去,慕卿宁细细看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竟然全对。 有的题目给出的答案虽然生涩,但没偏离核心点,还有些地方,他写下的答案在她意料之外,但却是对的,只是思路和她不一样。 她将卷子放下,看向青年问道:“你叫什么?” “千墨。” 一旁掌柜听到这个名字,手里的动作一顿,皱起了眉。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不由多打量了面前的年轻男人两眼,细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想起来。 慕卿宁笑着开口,“你卷子答得很好,不过我们这边聘请医师,有五天试用期,这五天内,你接诊时不能犯一点错误,能接受吗?” 五天试用期倒没什么,但在这五天内保证不出任何错误,对那些经验老到的大夫来说都是个考验。 千墨直接点头,“好。” “若是试用期过了,一个月的月钱是五两银子,在我们医馆日子做的长了还会涨,你意下如何?” “您定就好。”千墨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慕卿宁笑了,这还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陆续商量好一些事宜后,见天色也不早了,慕卿宁便让他明日再来。 医馆里确实该添几位大夫了,但京都人多口杂,不是医术特别好的,慕卿宁也不愿意用。 慕卿宁配好几副病人预定的药,在天黑之前回了慕府。 翌日早晨,慕卿宁刚要出门,却被人叫住。 “大小姐。” 慕卿宁转过头,一名家丁正朝她走来。 她眯起了眼,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慕衡身边的人。 “有什么事吗?” “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 “哦?”慕卿宁眼神微冷,前厅都是用来接待客人的,除了回府那一日,慕卿宁便再没去过。 当然,这也是慕衡特意叮嘱的慕卿宁,让她和沈氏少往前厅凑。 如今又突然让她过去,恐怕没什么好事。 小厮莫名的感到紧张,这是在慕衡身边都未曾有过的压迫感。 他将腰又低了低,“大小姐,是这样的,前厅来了客人,都是专门奔着您来的。” “客人?都有谁啊?” “尚书府王夫人,左将军府江夫人,和其他几位命妇,以及世家夫人。对了,这其中还有一位是玄幽王母族的二夫人。” 小厮特意强调最后一位,慕卿宁即将要和夜凌渊成婚,不见就是失礼。 “知道了。” 慕卿宁表情没什么起伏,仍旧是那副冷淡模样,走到前厅,在门口便看见坐了一厅的人。 除了站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还有几家的夫人命妇,看着颇是热闹。 几个夫人原本正说着话,有眼尖的丫鬟见到慕卿宁进来,连忙去提醒自家夫人。 几人停了下来,面色微变,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只见一身青色长裙的女子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她身形纤瘦,步子不紧不慢的,双眸澄澈,平静似水。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脸上大面积的青斑。 所有人都忍不住去打量慕卿宁,各种怪异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张脸上,这当中最不乏的就是嫌弃的,和觉得膈应的。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不甚满意,只庆幸这不是自家儿媳。 而在座满堂中,脸色最差的当属身着绛紫色华服的一位贵妇。 第32章 宠妾灭妻 她上下扫视慕卿宁,一看到她那满脸的青斑,脸就拉了下来,眼神也渐渐变冷。 慕卿宁就这样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走上前对众位夫人施了一礼。 “各位夫人好。” 她不卑不亢,礼数也很周到。 王夫人先开口,笑的倒是很热情,手中轻摇罗扇,“哟,这位就是慕家的大小姐,走上前来我们看看。” 慕卿宁往前走了几步,王夫人看着她的脸一番细细打量。 她惋惜的摇了摇头,微微后仰,“啧,好好的标致人儿,脸上怎么就生了这么些青斑?” 王夫人这话无异于是往人伤口上戳刀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他夫人也都手执扇面,掩嘴窃笑。 慕衡脸色尴尬,不悦的瞪了慕卿宁一眼。 “只可惜玄幽王双腿残疾,否则怎么看得上她?” “虽然玄幽王腿不行,但有这福分,嫁给玄幽王后一辈子衣食无忧,估计人家还偷着乐呢。” “玄幽王下半辈子估计也就是个残废了,我看娶了慕卿宁正好,免得去祸害其他人家的女儿。” “你们说这青斑还能祛除嘛,不会就这么跟在脸上一辈子。”几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调笑着,专挑人痛处戳。 “以后好好寻个医师,没准还有可能治好。” 京中人人心知肚明,慕卿宁这脸上的青斑是胎记,几乎没有祛除的可能。 看似是窃窃私语,实际几人的说话声,其余人也都能隐约听见。 前几日她们约慕卿宁,每每去的却都是慕卿雪,这就已经让她们很不满了。 慕卿雪自然也不会说是慕衡阻止慕卿宁去的,她只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慕卿宁身上,导致不少世家夫人对慕卿宁都有些不喜。 毕竟都是豪门世家的夫人,平日哪个不是地位尊贵,被人高高供起。 慕卿宁简直是没将她们放在眼里,既然约不到,那她们就亲自过来,只不过……就不可能让慕卿宁好受了。 “祛除不掉倒还无妨,只要玄幽王不嫌弃便好,但若是遗传影响到下一代……” 江夫人欲言又止,目光似有所指的看向绛紫色衣袍的女子,而后颇有深意的挑唇浅笑。 那女子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眯起的眸子迸出锋利的冷芒,如刀割似的落在慕卿宁身上。 慕卿宁却是神色如常,仿佛毫无察觉。 心下不禁冷笑,看来这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恶,慕卿宁稍稍一想,就知道是前几日代替她去见各家夫人的慕卿宁搞的鬼。 大厅中陷入了尴尬的沉寂,慕卿宁站在大厅中央,眼观鼻鼻观心,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几个夫人当中,应是以那位绛紫色华服的女子为尊。 这应该就是夜凌渊母族的风二夫人。 其他几位夫人看似交好,实则都有着自己的盘算。 不过至少在刁难她这件事上还是很团结的。 风二夫人衣着华丽,名贵的绸缎,满头珠光宝气,眼尾上挑,总透着一股厉色。 她冷着脸,开口问道:“我听说,你自小是在城郊庄园里长大的?” “是。” “可有请过教习嬷嬷?” “没有。” “可学过六艺和琴棋书画?” “也没有。” 风二夫人顿时嫌恶的皱起了眉头,“怎么这般没规矩。” 慕衡暗中打量着她的脸色,心下一慌,当即狠狠一拍桌,老脸阴沉的指着慕卿宁,“还不快跪下给风夫人赔罪!” 这里来的任何一位夫人都是他们慕家开罪不起的,尤其是风家。 果然,不让慕卿宁来前厅是对的。 一点也不识大体。 “和长辈说话必得用敬语,谁许你这么和风夫人答话的?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听着他满口的质问,慕卿宁不禁冷嗤,她还没找慕衡算账呢,他倒是有脸先挑起刺来了。 “爹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你宠妾灭妻,将我和我母亲扔在庄园自生自灭,现在又偏宠庶女,就连前些日子各位夫人给我的邀约,你也硬逼着我让给二妹妹。 你半分做父亲的责任都没尽到,现在如何有脸来挑我母亲的刺?” “慕卿宁!”慕衡心一紧,警惕而又忌惮的瞪着慕卿宁。 她当时那么果断的把那些邀约函扔给他,明明就是她自己不想去的,现在竟敢反咬一口? 慕卿宁凝望着慕衡,眼底满是警告意味。 她还没说慕衡派人追杀她们,钱氏私扣月例,以及这个把月以来府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已经是在给他留面子了。 几个夫人面面相觑,原来这当中还有隐情? 那她们冷嘲热讽了慕卿宁半天,岂不是错怪她了? 毕竟在慕卿雪的转述中,慕卿宁是自恃被陛下亲自赐婚,所以看不上她们这些人。 慕卿宁笑了笑,说道:“女儿也想问您一句,若不是圣上亲自赐婚,您是不是还打算把我的婚事给二妹妹?” 她眉眼间带着笑意,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啊对,我忘了,这婚事是二妹妹看不上,你才塞给我的。” 这话出口时,风夫人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她瞪向慕衡,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厉阴蛰。 慕衡后背冷汗狂流,那孽障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挖了个巨坑! “风夫人您我解释,我怎么会那么做,都是小女胡说,当不得真的!” “是么?”风夫人危险的眯起了眸子,全然不信慕衡这套说辞,因为早先她就听到过风声。 慕衡和众多大臣一样,确有将二女儿塞给夜凌渊的意思,并且也来风家拜访过几次,每次都在试探风家的意见。 但随着夜凌渊受伤的消息传出以后,慕衡就没那么殷切了。 就在这尴尬时刻,钱氏忽然带着人走进来了,是特意来送茶点的。 “各位夫人聊了这么久,想必是口渴了,茶是龙井,糕点是江北新来的厨子刚做好的,还望各位夫人不要嫌弃。”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卿宁拧着眉回头,只见本该在佛堂禁足抄写佛经的李氏端着糕点一盘盘介绍,而后殷切恭敬的端到风二夫人的小桌旁边。 第33章 一无是处慕卿宁 “风夫人尝尝,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大家也都尝尝看。”李氏笑容大方大体,招手吩咐下人给各位夫人上茶点,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这被一打岔,风二夫人本是没有心思吃糕点,但一闻到香气,肚子顿时就有几分饿了。 盘子里摆着的桂花糕上层是微透的棕色,而下层是泾渭分明的奶白色,总共四五层叠加。 糕点最上面撒着一层细腻的桂花粉,外观极其漂亮。 众人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入口有些弹劲,口感和平时吃的桂花糕很不一样,更加爽口清甜,桂花的香气被完美释放在糕点里。 风二夫人点了点头,“嗯,不错。” “您不嫌弃就好。” 李氏笑容殷勤,她也不傻,知道这时候挑谁巴结最有用。 风二夫人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并不认得这张面孔,“你是……” 李氏连忙施了一礼,“妾身是府上的二姨娘。” 这身份一说出口,风夫人对她的印象顿时就差了几分,品了口茶,慢条斯理的,“二姨娘啊。” 众夫人对李氏的态度也不甚热情。 慕卿宁看着同时出现的二人,唇边露出冷笑,看来,她是把钱氏哄好了,否则今天还出不来。 “李氏,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禁足。” 慕卿宁连姨娘都懒得叫了,当然,她也有不叫姨娘的权利,并不会失了礼数。 众人皆是一怔,看向慕卿宁,刚松了口气的慕衡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钱氏不满的皱起眉,“这么多客人,还都是女眷,总得有个人招待,我年事已高,衡儿又是男子,总有不便之处。” “那也该是当家主母出来,让个妾招待各位夫人,成何体统啊?” 慕卿宁冷嗤,李氏倒还真有几分手段,不仅哄好了钱氏,还把钱氏哄得这么向着她。 “你母亲得风寒病了,为了避免把病气过给别人,特意不让她出来。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 钱氏知道,慕卿宁在这里必然会坏事,迫不及待的想让下人把她拉走。 慕卿宁讥讽的笑了,“老夫人可真会编瞎话,我今儿早上出来还看到我母亲好好,这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得风寒了?这么急着让下人赶我走,该不会是心虚了?” 慕卿宁直接当众戳破她的心思,她刚还在说慕衡宠妾灭妻,庶女处处争抢嫡女的东西,结果现在钱氏就带着李氏出现了。 各种异样的目光向钱氏投去,让她站不住脚,下人也再三犹豫着不敢上前。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阴蛰,但她掩饰的极好,一脸苦楚的说道:“宁儿,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不少,我也不容易……” “我说过了,你这个时候应该在禁足。你为什么会禁足,需要我现在和大家说说吗?” 几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慕家的好戏还真多,愈发好奇起来。 李氏脸上划过慌乱,慕衡怒而拍桌,生怕她将丑事抖落出来。 “慕卿宁你闭嘴!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爹既然敢做,我又有什么不敢说?何况丢人的,又不是女儿我。” 她嗤了一声,目光骤然转向钱氏,“这么重要的场合,老夫人,您可以不喜欢我母亲,但你让个妾过来,你是看不起各位夫人呢?还是有心想轻慢?” 钱氏老脸顿时臊得慌,又哑口无言。 慕卿宁又望向在座几人,“我相信各位夫人家里,也没有让妾来招待重要客人的?” 慕卿宁这句话很容易让她们由人及己,若她们被小妾越俎代庖,单是想想就够恶心了。 何况哪家还没几个喜欢作妖的小妾了。 顿时,几个夫人不知不觉间就和慕卿宁站到了统一战线。 江夫人笑了笑,“这位……姨娘还是先下去,我们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 “是啊,免得扫了大伙兴致。” 李氏站在这里越发显得多余,一时间尴尬无比,脸颊臊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不想就这么走了,就代表着,她并不被世家圈子认可,甚至被完全排挤在外。 这对她争夺正室之位将是莫大的阻碍,就算她有朝一日成了正室,今日的事情也会被人翻出来,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于是她眼中蓄起眼泪,一层水雾蒙蒙,柔弱又委屈,看着慕衡想求他解围,却见慕衡故意低着头,始终都没去看她。 因为此时,慕卿宁正笑吟吟的望着他们,慕衡敢给李氏解围,她就敢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是,妾身告辞。”李氏紧紧咬着牙,僵硬的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钱氏继续留在这里也是尴尬,也跟着走了 一场闹剧结束后,大厅中再次陷入了尴尬,风夫人重重的冷哼一声,懒得再理会其他人,她看向了慕卿宁,还是阴着个脸,要多不满有多不满。 慕卿宁从小是在城郊的庄子里长大的,必然没什么才情和见识。 听说言行举止更是嚣张乖戾,无才无德又无貌,若非这婚事是圣上赐下的,她当场就想退了这婚。 有这么一位侄媳,简直是他们风氏一族的耻辱。 “记住,你嫁过去以后,别成天到晚善妒好斗眼里容不得人,就你这张脸,受些冷落也是应该的。给我小心谨慎着伺候好渊儿,若让我知道你越了矩,会有嬷嬷来好好教导你。” 慕卿宁挑眉看着她,这风二夫人倒是有意思。 她还没出嫁呢,就想着给夜凌渊塞侍妾了。 见慕卿宁半天不吱声,风夫人更加不满,“怎么,本夫人说话你没听见?” “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 她沉着脸,下意识嘀咕,她见过太多想巴结风家的名门贵女,各个皆是才情俱佳。 慕卿宁在这些人当中显得实在太过一无是处,平庸到了极点。 “风夫人,教养应该发自骨子里,不能只靠装。教养应是至少尊重他人,不是眼里半点容不得人,更不是占着身份理所当然的高人一等,张口闭口刻薄无礼。” 第34章 一起拖出去打死 千墨不敢再放松,凝神静气认真的给老翁把脉,背脊都在不觉间绷直了。 半晌,他拔掉了一根针,反复想了想,才开口道:“这老伯脉象虚浮,头轻脚重,应是中毒所致。” 一直精神不太好的老翁恹恹的抬起了头,操着一口方言,声音粗噶苍老:“中毒?中什么毒?年轻人,你别说笑了,俺一个老农,半辈子都是孤家寡人,连个下毒害俺的人都没有你信不信。” “那老伯您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可有被什么东西咬过?” 千墨打量着面前的老翁,他双手上有不少劳作留下的伤口,让千墨也难以区分出虫子咬过的痕迹。 “没有,但我昨儿后半夜上山埋陷阱时,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现在还疼着。” 老翁说着伸出左手,将食指一侧展现给他看。 粗糙发皱的皮肤上,有一道很小的口子,是还没来得及愈合的新伤。 慕卿宁习惯性的支着额头,看了眼那口子,即便没摸到脉搏,心里也已有了定论。 千墨抓着他的手细细端详,再次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您真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到手了吗?” “不晓得。”老翁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 千墨迟疑了一会儿,又下了四根针,见伤口上被逼出来的是黑血,本以为有了头绪,却没想到老翁竟然开始剧烈的抽搐。 一准备进来看病的中年男人正好走到门口,见到这一幕,直接被吓退离开。 老翁霎时间又翻起了白眼,眼看就要口吐白沫。 但千墨好歹是有无数行医经验的,虽然一时手忙脚乱,但很快稳了下来。 他给老翁喂下准备好的汤药,接着又在他脖颈后扎了六针,老翁很快停止了抽搐,脱力的趴在桌子上,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 但老翁身上所中的毒,却是已经成功解掉了。 慕卿宁手在老翁脉搏上搭了一下,“还不错,歪打正着了。” 老翁是双重感染,慕卿宁从他瞳孔就看得出来,而千墨原本只觉察出老翁身上中的一种毒,殊不知是两种毒相互反应。 这二者,解毒方法大不相同。 但千墨还是成功了,不只是运气,还有过往经验,促使他做出了正确选择。 千墨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只觉得好险。 老翁休息了一会儿,付了诊金便从医馆离去,慕卿宁让千墨继续接下一个病人。 而此刻慕家祠堂内,沈氏被嬷嬷推搡着进来,一个踉跄,摔跪在地。 她膝盖磕的生疼,脸色有些发白。 钱氏手里拿着鞭子,怒不可遏的指着沈氏,“好啊,你竟敢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来?看来平日真是我太惯着你,让你蹬鼻子上脸,以为我老婆子好欺负了!” 她一鞭子狠狠抽了下去,小翠急忙去拦,“老夫人不要!” 但沈氏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瞬间咬紧了下唇,身子不可控制的颤抖。 刘嬷嬷在居高临下的瞥了沈氏一眼,神情傲慢,“那琉璃金盏可是太后娘娘当年赏的,名贵无比,这也代表了太后娘娘对我们慕家的看重,你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去动那琉璃金盏。” 钱氏每日都会拿出那琉璃金盏来擦拭观赏,就差把它供起来了。 但三日前的一个清晨,这琉璃金盏凭空消失,钱氏怎么在自己屋子里翻找都没找到,最后差点没把全府上下翻过来。 而今日,钱氏身边的婢女,在沈氏卧房的妆奁里搜到了那琉璃金盏,并且还故意拿了个小盒子锁起来。 这怎么看都像是沈氏偷的。 “我没有。”沈氏低垂着眉眼,声音不大,却格外的坚毅不屈。 “赃物都在你房间里搜到了,还敢说没有?” 刘嬷嬷话刚说完,钱氏立即拧起了眉,不悦的呵斥:“闭嘴!太后亲赐之物岂可说是赃物?” “是是是,老奴嘴贱了。那老夫人,这偷窃之人,该如何处置啊?” 钱氏望着沈氏,越发觉得厌烦,又狠狠抽了她一鞭。 “夫人!”小翠紧紧护在她身边,不慎被殃及,鞭子大半都打在她身上,惨叫出声。 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顾不上疼,“老夫人,奴婢求您再仔细查查,我家夫人断不会行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祠堂中,沈氏院子里的几个婢女都来了,四人跪在沈氏身后,只有小翠扑上前。 沈氏意外极了,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院子里这些丫鬟都是李氏的人,这时候不跟着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另有谋算? 在深宅大院呆了这么多年,如今除了自己女儿,沈氏对谁都不信任。 那边低垂着头的云芝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小翠愚蠢至极,沈氏马上就要倒台了,这个时候费力的去巴结沈氏,能有好下场? 李氏悄悄藏在纱帘后,暗中看着这一幕,唇边露出阴冷的笑。 毕竟太后也只赏了钱氏这么一件东西,她小门小户出身,将那太后亲赐的琉璃金盏视作身份地位的象征,平日家里来了客都要拿出来炫耀,宝贝的跟命根子似的。 她特意挑今天下手,就是一连观察了多日,摸清了慕卿宁早出晚归的规律。 现在没人会回来救她。 今天沈氏就是不死,落到钱氏手里,也要没了半条命。 但若将偷盗皇家御赐之物的事情传出去,沈氏何止名节不保,连性命恐怕都保不住。 并且影响还会更加深远,以后慕卿宁嫁到七皇子府上,必定会受到此事波及,以后在夫家连头都抬不起来。 沈氏还没回过神,钱氏手中鞭子挑起她的下巴,“我倒是真想划花你这张脸,让人看了就恶心。” 刘嬷嬷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命人去准备刀具。 钱氏抬手,狠狠撇开沈氏的下巴,“不必了,把我准备的药端上来。” 刘嬷嬷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福了福身子,“是。” 她退出了祠堂,钱氏目光扫向那几个丫鬟,“你们主子偷窃,想来你们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拖出去打死。” 第35章 留着点最后的颜面 “老夫人饶命啊,奴婢们真的什么不知道,一切都是夫人自己做下的!” 几人吓得脸色煞白,连忙磕头求饶。 钱氏脸色却并未有半分动摇。 云芝嘴里发苦,焦急求救的看向帘子后站着的人影,却收到了对方警告的目光。 李氏巴不得她们随沈氏一起死个干净,免得日后说漏了嘴,还要波及到她。 如今也只能自救,云芝将头磕了下去,声音发颤,“老夫人,求您高抬贵手,奴婢们真的是无辜的。夫人私德败坏,品行卑劣,实在没学到半分您的大家风范,实在不配为正室! 奴婢早就看不惯她了,还请老夫人处置了她,让奴婢们将功折罪!” 云芝怨恨的扫了沈氏一眼,又将头磕了下去。 这个时候,努力踩沈氏,并讨好钱氏,才是保命之道。 其余几人纷纷跟风,将一切罪责都推到沈氏身上,并且为了踩低沈氏,给她安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 “是啊老夫人,私下一个人的时候,夫人时常咒骂各位得宠的姨娘,还咒骂您!毫无容人之量,奴婢们屡次想劝阻,却被她罚了一顿。” 另一人立即接过话茬,“老夫人您这么慈悲大度的人,必定是受神佛庇佑,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敢私下咒您?这若因她的诅咒折了您的寿可怎么是好。” 钱氏顿时变了脸色,阴蛰冷戾的目光扫向沈氏。 而她没有回头去看那几个丫鬟,也忽视了钱氏难看的脸色,只是静静的跪着,脸色苍白,恍惚有些失神。 “你!你们!”小翠却已经快气得说不出话。 “夫人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不仅叛变,如今还要反咬一口?” 几人脸上闪过慌乱,“小翠,你可别乱说话!” 云芝冷笑一声,目光看向小翠,“我也好奇,夫人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如今在这里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你心里比我清楚!” “行了,都别吵了!” 钱氏厌烦的拧起了眉,左一句右一句的,简直吵得她头疼。 几人瞬间就闭了嘴,此时,刘嬷嬷也端着药回来了,走到钱氏身边,施了一礼。 “老夫人。” “嗯。”钱氏看了眼碗里的药汁,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钱氏走上前,一把扯住沈氏的头发,逼她抬起头,被迫与她目光对视。 “给我记住了,这里是慕府,她慕卿宁再厉害也翻不了慕家的天!以后你给我乖乖夹紧尾巴做人,看紧你的女儿,否则这碗药,下次就会喂到慕卿宁嘴里!” 沈氏被两个下人控制住,看着刘嬷嬷端着那碗药向她走来,红了眼尾。 这是慢性毒,每七天发作一次,发作时仿若被剖肠破肚,钱氏压箱底藏了许多年的毒药。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钱氏因厌恶府上的一个小妾,就给那小妾下了毒,连小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都不管。 而过后,却将事情推给了她。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她始终都是那么无力。 钱氏目光蔑视,望着沈氏道:“今天起,你就给我搬出那座院子,和你的女儿滚到柴房去住。” 沈氏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药碗,忽然醒过神,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我不喝!” 刘嬷嬷掐开她的嘴,眼神猝然间变得狰狞,“那可由不得你!” “夫人放心,这药暂且不会要了命,但也没有解药,只是让你听话点而已。” “放开我!” 沈氏知道,这药绝对没有钱氏说的那么简单。 当年那小妾也是苦熬了三四年才死,若她也沦落到这样的下场,那么以后卿宁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老夫人,玄幽王府派人来了,说即刻就要见夫人!” 刘嬷嬷的手一顿,提心吊胆的看向了钱氏。 夜凌渊的名字,在这京都,可止小儿夜啼。 即便是他现在残了,众人最多也就只敢背地里嘲笑,若当面碰见,照样是噤若寒蝉。 沈氏眼底弥漫着雾气,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半晌回不过神来。 钱氏拧起了眉,玄幽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 “先把这药给她灌下去!” 但就算是玄幽王亲自来了,也阻止不了沈氏的命运! 钱氏居高临下的睨着沈氏,“你别以为玄幽王府的人来了,就能救得了你。来了人又如何,喂碗药的功夫而已。” 沈氏忽然笑了,一双眸子染上几分狠意,像是彻底豁出去了。 “老夫人,如果您一定要这么做,我可不敢保证,待会儿出去以后会和玄幽王府的人说些什么,谋害儿媳,这罪名可是要进大牢的。” 钱氏面色瞬间变得狰狞阴蛰,骇人极了,指着沈氏威胁:“你敢!” “您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我有什么不敢的?当年你诬陷我,害我带着年幼的女儿被迫出府,受尽了冷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药是你下的?” 她隐忍畏缩了很多年,直至如今才发现,有些事情,忍无可忍,否则只会叫这些人蹬鼻子上脸。 沈氏早在不知不觉间便受了慕卿宁那股行事风格的影响, 钱氏惊愕的望着她,慌乱无措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连藏在里面的李氏,脸色也变了。 她们一直以为沈氏软弱又好拿捏,却没想到如今竟也会不顾一切。 “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偷盗之罪,我罚你那是应该的!” “您也别忘了,即便沈家如今没落了,我仍旧是将府沈家的嫡亲大小姐,不是卖身给慕家的奴婢和贱妾,就算真是偷盗,那也该移交给官府处置,任何人都无权对我动私刑。 自我回府以来,想害我们母女的人便不在少数,过往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没和你计较,你们也该懂得适可而止了。” 沈氏不卑不亢,钱氏气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忽略了此事当中许多错漏之处。 如今钱氏是认定了东西是沈氏偷得了。 祠堂里死寂了半晌,沈氏开口:“如何,老夫人,您考虑好了没有,是大家同归于尽,还是给慕家留着点最后的颜面?” 第36章 你动不了她 话刚说完,一名下人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通报。 “老夫人,请您快些带夫人去前厅,否则玄幽王府的人就要往祠堂来了,小的们实在是拦不住了。” 若被玄幽王府的人闯进来,看到祠堂里这副场面,必然会认定她们在虐待沈氏。 钱氏恶狠狠的瞪了沈氏一眼,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你不喝药可以,但你要保证,必须闭上嘴,别在人前乱说话,否则……” “否则怎样?老夫人,你不用拿卿宁来威胁我,你动不了她。”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如果不趁机求援,那么等钱氏将玄幽王打发走后,她也就完了。 钱氏一噎,完全不知自己的打算已经被她猜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您,不是我。”沈氏抬起头,丝毫不惧与她对视。 “老夫人……” 眼看着下人就要进来催促第三次,钱氏不耐烦的骂嚷:“催什么催,马上就来了!” 最终,只能是钱氏妥协,反复威胁沈氏不要乱说话,才带着人向外走去。 沈氏走在最后,离开祠堂前,她忽然回过头,目光从几个跪着的丫鬟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云芝身上。 她目光平静如水,却莫名透着一股凉寒。 让猝然间接触到她眼神的云芝只觉背脊发寒。 沈氏转身离开,云芝心慌意乱,满脑子想的都是玄幽王府派人来的事情。 “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她低声嘀咕,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小翠瞪了她一眼,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 云芝到底在担心什么变故? 是怕夫人重新站起来,还是说……有别的缘故? 如今几个丫鬟都被罚跪在这里,不能跟着一起去。 藏在暗中的李氏拳头握的发白,这么多年了,本以为这次能将她除去,却没想到还是被她逃过一劫。 果然还是不能小看这个女人。 钱氏被刘嬷嬷搀扶着从祠堂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便能看见门口停着的数三十名铁骑。 威严肃穆,透着肃杀之气,无端的给人浓重的压迫感。 玄幽王府的人,素来都是这样的阵仗 走到前厅,来的是玄幽王府的元管家,掌管王府大小事宜,还有几个王府的人陪在一侧。 从前夜凌渊母亲还没入宫时,元管家便是伺候他母亲的,夜凌渊立府以后,又将元管家指给了他,由此可见元管家的地位。 而往日他也是被各家官员巴结的对象,如今竟被指派过来跑腿,还点名要见沈氏,足以见得对她的重视。 这让外面几个听到风声赶过来的小妾忍不住嫉妒。 如今慕衡还没下朝,钱氏走在前头,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元管家,您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府上好提前备好茶点招待。” 元管家手里捧着一盏茶,见钱氏上前打招呼,却只冷淡的点了点头,动都没动一下。 玄幽王府的人,确实有这样傲慢的资本。 甚至钱氏都不觉得他这算傲慢。 眼见着一群人下人进来,却没看到他要见的人,元管家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才在人群最后面看到了沈氏。 他立即就站了起来,脸上堆起热诚的笑意,朝她走了过去。 “想必这位就是慕夫人?” 沈氏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您是?” 元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钱氏便不满的训斥道:“没见识的东西,这位是元管家。” 钱氏颐指气使惯了,这话也是下意识的就出了口,完全没想过,这样到底会有多失态。 元管家顿时就皱起了眉,“钱老夫人,这好歹也是殿下未来的岳母,还请您放尊重些。” 他目光中带着警告意味,钱氏心一紧,有些下不来台。 而元管家也懒得理会她,只是看向沈氏道:“这次小人前来,是殿下特意指派我过来,谈谈成亲相关事宜的。” “这……不是向来由礼部操办的吗?” 元管家摇了摇头,耐心又客气的解释道:“殿下已经立府了,所以成亲事宜也能不归礼部管,殿下的意思是,全听您和慕小姐的。” 也就是说,婚礼她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单是这份重视,就足以让许多人眼红。 原本沈氏还在担心慕卿宁嫁过去以后会不会受委屈,但今日一见王府的人如此重视,让她放心了不少。 “那就等卿宁回来,听听她的意见。” 元管家笑的温和,“也好,这次小人过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礼物,还请夫人不要介意,不过殿下说他下次会亲自带见面礼来拜访您,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偏好?” 沈氏受宠若惊,忙道:“什么都好,让殿下莫要破费了。” “夫人客气了,您是殿下的岳母,如何奢华名贵的礼物送给您,都算不得破费。”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着,一旁的钱氏插不进半句话,尴尬又嫉妒。 另一边,慕卿宁正指导着千墨,千墨接诊时也越来越顺手,有的地方竟不逊色于她。 慕卿宁有些意外的惊喜,就在此时,掌柜忽然疾步闯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您府上出事儿了。” “怎么了,慌什么?” 慕卿宁蹙眉看向他,掌柜见千墨在场,便凑到慕卿宁耳边小声汇报。 千墨不明所以,却见慕卿宁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先接诊,我有事要回府一趟。” “好,你去。” 见千墨点了点头,慕卿宁快步离开,飞速向慕府赶回去。 慕府前厅中,元管家和沈氏该说的都说完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气氛虽然不尴尬,但按理说,这个时候元管家也该走了。 钱氏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却见他毫无离去之意,顿时厌烦的皱起了眉。 不过好在目前沈氏还没有瞎说什么。 但经此一事,更让她坚定了要除掉沈氏的心。 元管家对沈氏越是敬重,对她产生的威胁也就越大, 等元管家一走,那药必须灌进她嘴里! 不料元管家忽然开口,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对了,慕夫人,先前许久都不见您过来,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第37章 凭什么不拦她 钱氏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连忙抢在沈氏开口之前回答,“只是家事而已,就不劳元管家费心了。” 元管家不悦的扫了她一眼,沈氏扬唇浅笑,等钱氏急急忙忙的说完,才不紧不慢的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家中失窃罢了。” “哦?”元管家似是来了兴趣。 沈氏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缓缓道来:“老夫人她丢了东西,却在我卧房里搜到了,您说这巧不巧?” 钱氏惊愕的瞪大了眼,她一个偷东西的贼,竟然还敢主动提起此事? 众人也都是同样的诧异,纷纷看向沈氏。 而这时沈氏正伸手去端小桌上的茶盏,一截布着伤口的手腕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这伤还是新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看着就触目惊心。 在场眼尖的几个下人顿时就瞧见了,元管家更是个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您手上这是……” “是她自己不小心伤的!”钱氏连忙抢话,心底慌成一团乱麻。 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今天的老夫人怎么了,看着这么反常。 如今玄幽王府对她和沈氏的态度截然不同,钱氏可没这个胆子承认这伤是她弄出来的。 沈氏那只露出伤口的手正端着茶盏,细看会发现她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她将袖口拉下来一点,遮掩住伤口,“哦,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 说着,她看了一眼钱氏,却没再多说什么。 在场几人心里都已经有了数,只觉得沈氏大度,尽管钱氏虐待刁难她,她在外人面前还是给这个婆婆留了面子。 钱氏却恨恨的咬牙,这贱人故意做戏给外人看呢! 元管家眸色深了深,看了钱氏一眼,继而笑着问沈氏道:“您刚刚说老夫人丢的东西在您屋子里找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丢的又是何物?” 他笑吟吟的,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么兴师动众的,想必是丢的是什么贵重之物?” 这兴师动众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的意味深长。 钱氏脸色阴沉了下来,“您有所不知,那是太后御赐之物,老身自然是要慎重对待。” 听钱氏这么一说,元管家更加好奇了,太后竟然能看得上钱氏这种人? 元管家面上还是给了钱氏几分面子,“太后御赐之物,那想必非常宝贵。” “一个琉璃金盏。”沈氏随口说道,用杯盖拨了拨水里沉浮的茶叶,眼皮都没掀一下。 “噗。”元管家嘴里的茶直接就喷了出来。 “琉璃金盏?”他难以置信的去看钱氏。 他知道钱氏是小门小户出身,却没想到眼皮子竟然这般浅。 琉璃金盏,名字好听,却只是宫中打赏奴才宫女的玩意儿而已,就镶了一层金边,值不了几个钱。 各宫主子高兴了随手就会赏几个,这玩意儿连他都有不少,全都放在角落里吃灰。 他说太后怎么可能看得上钱氏。 钱氏一提到那琉璃金盏还挺骄傲的,下巴微抬,道:“是。” “钱老夫人,我觉得慕夫人不至于去偷琉璃金盏。”元管家努力克制住嘴角的抽搐,欲言又止。 这实在太寒碜了。 钱氏顿时就不乐意了,“如何不至于?我知道您向着她,可我的人亲自从她房间里搜出了东西,铁证如山!今天我不管谁来,这事儿都必须有个交代!” 见她认真起来了,元管家只觉得难缠又头疼,脑中思绪转动。 他记得来之前,他们的人就将情况都汇报给他了。 此事确实很难寻到证据,陷害沈氏的人做的很是隐秘。 而他们派去查找证据的人,至今都还没回来。 此刻前厅门口,慕卿雪听说玄幽王府来人了,兴致冲冲的就想进去,却远远的就被铁骑拦住。 她气不打一处来,“让开!我是慕家的千金,你们算什么东西,还敢在我家拦起我来了?” 慕卿雪准备强闯,噌的一声,铁骑手中的剑出鞘三寸,银光闪闪,寒气和杀意倾泻而出,凌厉的袭向慕卿雪。 慕卿雪吓得脸色煞白,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旁丫鬟忍不住上前劝阻,“小姐,这些都是玄幽王府的人,招惹不得啊。” 慕卿雪咬着唇,虽然心下畏惧,但还是不甘就这么离开。 实在太没面子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而来,径直越过她,畅通无阻的从铁骑面前走过。 她回过神,定眼一看,竟然是慕卿宁! 她当即指着慕卿宁愤怒的质问,“你们凭什么不拦她!” 慕卿宁余光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而慕卿雪质问完以后,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两排铁骑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慕卿宁渐渐听到里面的谈话声,钱氏毫不客气的叫嚣着:“元管家,您也不用跟我在这里和稀泥,太后亲赐的东西,我可不敢马虎!别的也就罢了,可她偷了太后赏的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元管家无语到了极点,不管他怎么说,钱氏还是张口闭口就搬出太后来压她,似是将太后当做了靠山,到现在已经有了几分要急眼的架势了。 就在元管家正烦心之时,一道清越透着冷意的女声突然从外面传来,“代价,什么代价?” 慕卿宁绕过屏风,在众人目光之中大步走了进来,她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寒气,直勾勾的盯着钱氏。 元管家见她出现,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也不枉他拖时间拖了这么久。 毕竟是慕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插手太过。 钱氏一怔,显然也没料到慕卿宁会突然回来。 但很快,她眼神又变得阴蛰,回来了又如何,沈氏盗窃是被坐实了的! 大不了就将这事儿闹到官府,到时候也是那个贱人颜面尽失。 慕卿宁走到沈氏身侧,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担忧而关切,“娘,您怎么样?” 沈氏见她回来,目光柔和了下来,脸上总是不觉间浮现笑意,“放心,娘没什么事。” 但想起自己手臂上还有伤,她下意识的想挣开慕卿宁的手。 第38章 要被拖出去打死的 慕卿宁却似是早已知道了什么一般,直接将她袖口捋上去一截,看着纵横交错的两道伤口,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片刻,凛冽的目光倏然间扫向钱氏。 “你干的?” 慕卿宁又看向刘嬷嬷,眼神冷的像是淬了寒的利剑,“还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脊背一寒,心头发怵。 刘嬷嬷不敢去看慕卿宁,钱氏则是梗着脖子,强撑气场,“你母亲偷盗在先,败坏家风!我教训她怎么了?” 慕卿宁眉眼间都透着一股不耐,“偷盗?偷盗什么了?” 钱氏顿时挺直了腰杆,“太后亲赐的琉璃金盏!” 一旁元管家无语的捂脸,好歹也是当朝大臣的母亲,怎么就能这般没见识。 慕卿宁不太清楚琉璃金盏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她坚信沈氏不可能去偷盗。 “仅是在我母亲房间搜到东西,也不能证明就是她拿的,若是有人故意要构陷我母亲,不正好用此法?” “哼,这东西我们搜到时,是被她锁在妆奁里,而钥匙是她亲自保管,你告诉我,谁能拿到她身上的钥匙?” “换洗衣物,洗漱沐浴,只要想,总有无数种法子能从我母亲身上窃取钥匙,别忘了,我屋里那几个丫鬟,可都是李氏的人。” 慕卿宁神情发冷,直直盯着钱氏的眼睛。 钱氏怔住了,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想想,确实好几处地方都透着地方。 可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若她现在反口去查李氏,那她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放? 岂不在外人面前丢尽了面子? 她看了眼元管家,果断将事情咬死,“慕卿宁,你手里没有证据,少在这里空口白牙的构陷他人,明明就是她偷的! 你们是母女,你为她袒护狡辩我也不觉得稀奇,可你也别做的太过了!” 如今比起李氏,她更想除掉沈氏那个贱人。 慕卿宁笑了,冷嗤一声,“看来,你是打算护着李氏了?” “既然这样,那就把那几个丫鬟,拎过来审问。” 她母亲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琉璃金盏,想想就知道必然和这些下人脱不开关系。 元管家适时开口,“慕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小人愿为您效劳。” “那就麻烦了。” 见玄幽王府的人亲自出手,钱氏顿时慌了。 “不行!” 慕卿宁眯起了眸子,“为何不行?” “这是我慕家的家事,让一个外人插手,成何体统?” 慕卿宁眼皮掀了掀,直接忽视钱氏,看向元管家,“不用管她。” “你!”钱氏气得脸色狰狞。 “我马上去安排。”元管家也没理会钱氏,立即吩咐身边的两个随从去把人带过来。 钱氏看着慕卿宁神色自然的使唤着元管家,两人一副相熟的模样,眼睛都瞪了出来。 若是有玄幽王府的这份助力,以后慕卿宁岂不是要更得意了? 一共五个丫鬟,全都被带到了前厅。 沈氏压低声音跟慕卿宁说了先前的状况,慕卿宁心里大致有了数。 看来,十有八九就是那几个丫鬟搞的鬼了。 几人被下人粗暴的推倒在地,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 云芝咬着牙,忍着磕疼的膝盖,心底闪过怨恨。 慕卿宁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这几个人当中,小翠天真,其余几人粗浅张扬,云芝心思最深。 “我问你们,谁动过我母亲的妆奁?现在最好自己承认了,没准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奴婢没有。” “奴婢也没有动过。” “……” 一声声的回答相继传来,都说自己未曾动过。 “那你们可有谁亲眼看到过,我母亲将那琉璃金盏收进妆奁里。” 几人都迟疑了一瞬,李氏早先叮嘱过她们,若此事事发,她们装作一问三不知就可。 云芝压低脑袋,低声开口:“没有。” 慕卿宁缓缓踱步到云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确定没有?” 云芝心神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奴婢真的没有看见过。” “既然没有,你还敢诬陷我母亲!?”慕卿宁突然往她腹部狠狠踹去,将她整个人直接踹翻在地。 云芝惨叫一声,疼的蜷缩在地,额头上冷汗直流。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呆住了,惊恐各异的眼神看着慕卿宁。 “慕卿宁,你还有没有点规矩!”钱氏气得拍桌站了起来,现在还有客人,她行事就敢如此张狂。 “我在管教我自己院子里的下人,碍着您什么事儿了? 她既说自己没有亲眼看到过,又在您面前指责我母亲的种种不是,那不就是诬陷?” 钱氏被堵得说不出话,而慕卿宁的视线又缓缓落在云芝身上,轻飘飘的,却让人无端的毛骨悚然。 “背主,是要被拖出去打死的。尤其还可能会连累到家人,你们要想好了。” 元管家坚定不移的站在慕卿宁身边,适时开口,“我们玄幽王府,对诬陷殿下未来岳母之人绝不姑息,你们最好是现在就招了,否则我们玄幽王府,必将亲自介入此事,帮助王妃查案。” 钱氏心底咯噔一跳,玄幽王府是什么实力,这京都之中,就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东西! 哪怕是夜凌渊现在残废了,也依旧是他们这些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她暗自咬了咬牙,试图劝阻,“元管家,这是我慕家的家事,玄幽王府恐怕不好……” 元管家直接打断,“我们玄幽王府想查的东西,就没有不能查的。” 神色看着还算客气,态度却强硬嚣张。 云芝心慌的厉害,不敢去看慕卿宁。 “最后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再无人招认,我便亲自派人去查了。放心,在此之前,玄幽王府不会拿你们如何。 只不过,以后若是各位走夜路时,发生些什么意外,那也是未可知啊。” 元管家狡猾的摸着下巴,眼中迸发出精光,跪在地上那几人早已吓得发抖。 慕卿宁不免看了他一眼,还真是老狐狸,难怪夜凌渊会让他掌管王府了。 除了小翠以外,其他几个跪在地上的婢女面色惊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云芝。 第39章 全是套路 大厅内一片死寂,气氛紧绷如弦,云芝眼珠一转,倏然指向跟在沈氏身边的小翠,“全都是她,是她偷窃了老夫人的宝贝!而后设法偷了夫人的钥匙,奴婢那日亲眼所见!” 为今之计,只能把事情栽赃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翠身上。 她们虽然同是李氏派去的人,但小翠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叛变。 既然如此,那就牺牲了这颗棋子。 其余几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对,奴婢们也看见了,就是小翠偷的!” “她还威胁我们,不让我们将实情告知老夫人和大小姐!” “大小姐,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 几人忙给慕卿宁磕头,看着是一个比一个的诚恳。 突如其来的指控让小翠大脑空白了一瞬,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容上满是无措,“我、我怎么可能会……” 沈氏疲惫的闭了闭眼,“不会是她。” 那几个丫鬟当中,只有小翠护着她,她也看得出来这孩子是个什么心性。 云芝连忙道:“夫人,她先前护着您,也不过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您千万别被她骗了!” “你闭嘴,你比她更加可疑。” 沈氏眼神很冷,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似她们认知中的性子柔婉的沈氏。 慕卿宁不由担心的看了沈氏一眼,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想来就是泥人也该有几分脾气了。 见云芝说动不了沈氏,几人又挑慕卿宁下手,“大小姐,我发誓我们亲眼所见,您切莫被奸人误导了啊!” “夫人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小翠,基本也只许她近身伺候,只有她最有可能拿到妆奁的钥匙!” “是啊,您想想,我们实在没有诬陷小翠的必要。” 她们觉得慕卿宁一贯多疑,只要她能怀疑小翠,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此时的小翠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她们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只能抬起头,诚恳的望着慕卿宁:“小姐,奴婢没有。” 慕卿宁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翠顿时有些恍惚。 慕卿宁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几个人,神色难辨喜怒,“你们没有诬陷她的必要?” 几人不明所以,心底忐忑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还说,小翠威胁过你们?所以你们都是不得已?” 云芝心脏咯噔一跳,目光惊恐的去看慕卿宁,却来不及去阻止其他几人。 “正是,若不是她威胁我们,我们早就说出真相了,小姐你要相信我们啊。” 慕卿宁顿时就笑了,眼底却尽是冷意,“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群什么货色?各个欺软怕硬,拜高踩低,小翠是你们当中年纪最小出身又最卑微,她能威胁得了你们?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几人都怔住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全都不知所措。 “你们之前还说,没有诬陷她的必要,实际上,偷盗的就是你们这群人,你们之前盯上了我母亲,所以往她身上安各种罪名。 你们见栽赃我母亲行不通了,需要找一个替罪羔羊将此事揭过,所以你们再次盯上了小翠。云芝,我说的没错?” 她忽然弯下腰,凑近云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突然被点名的云芝吓得肩膀一颤,僵硬的杵在那里,惊惶至极的望着慕卿宁。 “你们在扯谎的时候,能不能稍稍用点脑子?” “小姐饶命啊,奴婢们真的没有。” 其他几人连忙磕头求饶,依旧是没有承认。 慕卿宁冷笑一声,她就知道这几个人会嘴硬到底。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把药吃了。” 慕卿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三两步走上前,捏开其中一个丫鬟的嘴。 她惊恐的望着慕卿宁,直觉告诉她慕卿宁手里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姐,这是什么药?” 到这个时候了,慕卿宁反而笑的十分和善,但她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让你们穿肠烂肚,死后尸体直接化为一滩废水的毒药。可别浪费了,乖乖的给我喝进去,这药可难得了。” 她拔开瓶塞,钱氏瞪大了眼,连忙命令下人,“快,拦住她!” “慕卿宁,你竟敢当众行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然而还没等几个下人凑近,那丫鬟拼命的挣扎,眼泪都涌了出来,“我说,我说!是云芝吩咐我们这么做的,云芝是收到二姨娘的命令,我们只能听命与她!” 云芝面如死灰。 完了,什么都完了。 随着一人招认,其余几人也纷纷说出实话,为了让慕卿宁相信,连作案时间和细节都无一巨细的说了出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李氏老底都被揭了出来。 这两个月以来,要不是慕卿宁有所防备,让她们没机会下手,慕卿宁和沈氏早就被李氏派来的人毒杀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怔住了。 “没想到二姨娘竟然如此恶毒,毫无容人之量。” “难怪是个妾,也只配做个妾。” “这背后肯定是有老夫人的庇护,你看刚才就知道了,老夫人处处护着李氏,必然是故意纵容她做那些恶事。” 众人议论纷纷,李氏名声受损严重,多年经营的形象也崩塌的彻底。 而钱氏也没好到哪里去,经此一遭,失了人心和威望。 她恨不能掐死慕卿宁,咬牙切齿道:“即便如此,慕卿宁,你当众行凶,罪无可恕!还有,这毒药你哪里来的?” 京都一直严格管控毒药,连堕胎药都药铺要售卖都受限制。 而慕卿宁一个闺阁女子,身上竟然藏着这种剧毒,她还要当众使用毒药杀人,这要传出去了,名声必然一落千丈! 并且随之而来的无数麻烦,都将涌向她。 慕卿宁脸上透着烦躁,冷嗤一声,手里的药瓶猛地向钱氏砸去,瓷瓶瞬间在她脚边四分五裂。 钱氏吓得脸色一白,回过神后刚要斥责,可却见地上除了碎瓷片,什么都没有! 她诧异的瞪大了眼,“是空的!” 跪着的那几人猝然见到这一幕,脸上满是震惊。 竟然是空的! 慕卿宁从头到尾都在诓骗她们! 第40章 让她们狗咬狗 几人悔得肠子都青了,眼泪都快流出来,她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元管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他们未来的这位王妃,比他想的还要更有意思。 “李氏到底怎么处置,我就不插手了,还希望老夫人能公正严明,另外,这几个丫鬟,还有刘嬷嬷,也希望老夫人一并处置了。” 要杀了李氏她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让她们自己狗咬狗去。 刘嬷嬷愣住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仅冤枉我母亲,还伤了她,这笔账怎么算?” 慕卿宁阴冷的眼神从钱氏那帮人脸上缓缓扫过,无一人敢与她对视,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刘嬷嬷神色惊慌,向钱氏求救,“老夫人……” 却被钱氏一把甩开,严厉的训斥道:“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承担,我也没让你对她动刑,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见钱氏变了脸,刘嬷嬷惊愕的瞪大了眼,“老夫人,这明明……” “闭嘴!”钱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浓重,“对你母亲动手的人是她,我会让人打她五十大板,这处罚你可满意?” “勉勉强强。” 这一次钱氏为了息事宁人,还真是难得的肯下狠手。 慕卿宁故意得了便宜还卖乖,钱氏额头青筋暴跳。 五十大板,一条命能不能撑下来都不一定。 但钱氏也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一旦让慕卿宁不满意,她绝对会做出更损的事情。 到时候,事态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前厅一片混乱,就在这时,一名黑衣男子悄然溜了进来,凑到元管家身边耳语了一番。 元管家一听,顿时就乐了。 “当真?” “确认无疑,这是账册,您看看。” 元管家翻了两页,眼眸微亮,“果真如此。” 钱氏注意到了元管家那边,尽管此时对元管家已经相当厌烦,面上却还得和他客气着,“元管家,误会已经解除了,时间也不早了,老身让人送您回去如何?” “谁说误会都解除了?”元管家笑了,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而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已经消失。 钱氏拧起了眉,“元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您只进过一回宫?” 钱氏心头莫名有些不安,“是。” “您真能确定,那琉璃金盏,真是赏赐给您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钱氏老脸拉了下来,阴沉沉的。 元管家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没记错的话,当年您之所以能有幸进一回宫,全依赖您儿媳,而当时慕夫人身边的一位陪嫁丫鬟很是机灵,得了太后赏识。 那琉璃金盏,正是赏赐给那位陪嫁丫鬟的。”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钱氏直接急眼了,“什么!?这不可能!你的意思是说,太后宁愿将东西赏赐给一个丫鬟,也不会赏赐给我?” 元管家努力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微微一笑,“琉璃金盏本就是宫中主子专门用于赏赐宫女奴才的,即便当时太后娘娘瞧不上您,也不会拿琉璃金盏来糊弄您。 这一点,您可以随时去问其他世家的夫人。” 最后一句话无疑往钱氏心头狠狠扎了一刀,她竟然把个专用来赏赐下人的玩意儿,当宝贝炫耀了十多年,还闹得人尽皆知! 并且这东西,还有可能不是给她的。 钱氏脸上火烧一般的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有脸去问那些世家夫人,几乎所有世家夫人都不喜和她来往。 “那、那也不能证明什么,万一是太后娘娘拿错了……” 钱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一句话,声音小如蚊呐,慌不择路的撑住最后一丝脸面,反正当年之事也没有证据。 元管家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的道:“宫中所有物品的去向都会在内务府记档,若不信,可以看看这份账本。” 他将手里的账本翻了两页,递给了钱氏,如今也只有玄幽王府有这个本事,能直接将内务府的账本拿出来。 钱氏看着账本上清清楚楚的记录,面无人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见钱氏这般反应,顿时都明白了过来,不禁交头接耳的暗自耻笑。 闹了半天,原来连东西都不是钱氏自己的。 她竟然占着别人的东西炫耀了这么多年。 那些世家贵妇估计早就知道,恐怕也因此才看不上钱氏。 如此小家子气,又粗鄙浅陋,难怪融不进京都大大小小的圈子。 钱氏只觉得脸上跟火烧似的臊热,潜藏在暗处的那些嘲讽嫌恶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割在她身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氏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当年这事儿她是知道的,还劝过钱氏,但钱氏当年不容忤逆,怎会把她的话听进去。 如今也只能是自作自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慕卿宁不由看了云管家一眼。 元管家其实没有必要当众下钱氏的面子,他一向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此事一出,钱氏必将被全府耻笑。 她不信元管家会不知道此事的后果。 元管家接触到慕卿宁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她道:“小姐不必多想,都是殿下安排的。” “夜凌渊?” 元管家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众人,“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那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沈氏跟出去送客,礼数十分周全,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所有下人都看在眼里。 但这当中,少不了元管家对她的暗示。 这次借着钱氏这把东风,让沈氏在慕府重新积攒了一些威望。 而另一边,刘嬷嬷被拖下去挨了五十大板,罚了半年的月钱。 这五十大板打的比往日还狠,处罚完人就已经废了。 以云芝为首的那几个丫鬟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小翠能平安回去,其他全都生死难料。 李氏的禁足从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并且每日太阳最烈的时候,都要跪在佛堂前的石子路下抄写女则。 这一切都是钱氏的授意,这次她丢了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李氏这个始作俑者。 第41章 缺心眼 从刘嬷嬷到李氏,全都被钱氏当做泄愤的工具。 云芝的刑罚下来时,一张脸血色尽失,她嘴唇哆嗦着,扑到小翠脚边哭着求情。 “小翠,你求你看在我们认识了五六年的份上,让大小姐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小翠费力的将她一只手扒开,却摆脱不开她的纠缠。 “你也知道小姐的脾气,我真的没有办法。” 云芝紧紧抓着她的大腿不放,“不会的,你护主有功,只要你用你的功劳去求小姐,小姐一定会放过我的!” “我真的没办法,你放开我。”小翠额角微抽,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云芝那么难缠。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刚刚污蔑你?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只是一时想岔了而已,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我说过了,小姐不会同意的。” 云芝反复纠缠,见小翠怎么样都不答应,直接翻了脸。 “你别得寸进尺!我现在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狼心狗肺,亏我从前那么照顾你!” 从云芝嘴里听到照顾两个字,小翠都想笑,“那还真是多谢你的照顾了。” 云芝面色扭曲,恶狠狠的威胁,“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今天我出了事儿,你以后都别想好过!日子还长……” 话还没说完,云芝整个人突然被踹飞出去,小翠一惊,下意识看向身后。 慕卿宁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了,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收回右腿,冷漠凌厉的目光扫向云芝。 接着,她扔了一锭银子给旁边的小厮,手指向云芝,“这个,着重处罚。” 小厮得了甜头,殷勤的点头哈腰,“是,小姐您就放心。” 慕卿宁往外走去,见小翠还呆在原地,脚步微顿,回眸道:“走。” 小翠一怔,这才跟上去。 今日慕府发生的事情,元管家无一巨细的禀报给了夜凌渊。 暗一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发笑,“慕小姐还真是机灵啊,三两下就把一群人给算计了。” 夜凌渊按着额头,手指修长优雅,“也是那帮人蠢。” “说来,殿下,和慕小姐的婚礼,您打算怎么举办?” 三书六礼到下聘,还有婚礼规模等成亲时诸多冗杂繁琐的事宜,全都要等夜凌渊定夺。 夜凌渊睁开那双深邃潋滟的凤眸,“问过她了吗?” 元管家恭敬的答道:“问过了,慕小姐说随便,慕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像是她的性子。” “那……” “先下去,容本王想想。” 夜凌渊淡漠的摆了摆手,元管家福了福身子,“是。” 夜凌渊其实并不纠结什么。 要给便给最好的,他要让整个京都的女子,都艳羡这场婚礼。 …… 此事过后,慕卿宁院子里的丫鬟重新换了一批,全是慕卿宁亲自去账房挑的,只有小翠留了下来。 慕家平静了好几天,上次哪几位夫人回去以后,世家圈子里也都知道了慕卿宁不好惹,是以也鲜少有人邀她参加聚会了。 夜凌渊的腿在慕卿宁的治疗下,病况已经平稳下来,很快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先稳住伤势和毒素,再一点点让伤势好转。 唯有这样,才能做到不影响夜凌渊日后行走。 慕卿宁这几天除了去医馆,就是往夜凌渊府上跑。 千墨虽然考察期还没过,但表现已经很让慕卿宁满意了。 并且,越往后她越发现千墨对这个时代现存的古医术,已经掌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是以,慕卿宁将千墨带去了玄幽王府,偶尔给她打个下手,也算是旁观学习。 夜凌渊腿上这伤,少见又棘手。 两个人的治疗思路有所差异,没准碰撞到一起,会有新的收获。 门口站着的护卫都已经和慕卿宁熟了,完全不复她第一次来时的高冷,“慕小姐。” 慕卿宁点了点头,走上台阶,护卫随即就看到了她身后的千墨,脸色微变。 “这位是……” 慕卿宁回头看了千墨一眼,“朋友,过来帮忙的。” 勉强算是。 护卫也不好多加阻拦,放两人进去了,却一直盯着千墨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眼前。 他忍不住凑到同僚旁边小声吐槽,“我总觉得,让慕小姐带着一个男人去殿下面前晃悠,好像不太好。” 那人瞪了他一眼,“那你刚才不拦着?” “我这不是……不敢嘛。” 慕卿宁轻车熟路的带着千墨去了往常的那间院子,远远就看见夜凌渊坐在石桌边,一袭玄色衣袍,面容俊朗不羁。 手边是一壶刚沏好的茶,他头也没抬,就知是慕卿宁。 “来了?” “嗯。” 慕卿宁走了进来,夜凌渊听到动静,眉头微挑,一抬眼,果不其然在她身侧看到了第二个人。 还是个男人。 夜凌渊眼中闪过锋利的冷芒,身上隐隐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这是谁?”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查千墨袭来,他下意识的警戒防备,背脊不由得绷直。 连一旁的元管家和暗一都心生紧张,眼神哀求慕卿宁小心答话。 可惜慕卿宁背对着两人,“朋友,这次和我一起治疗你的腿。” 她将随身带着的箱子放到了石桌上,里面都是些医疗用具,重量还挺沉。 男人听了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冷冷的挑眉,望向她:“有你一个就够了。” “别胡闹,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慕卿宁手上忙活着,打开箱子将几个药瓶摆放在托盘里,端了出来。 “再说了,千墨医术也很不错。” 这话一出口,男人周身气息降至冰点。 旁边两个人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疯狂暗示慕卿宁不要作死。 以前还觉得这慕小姐机灵,现在才发现她缺心眼。 这得是有多心大,才敢当着殿下的面夸奖别的男人。 慕卿宁终于瞧见了疯狂给她使眼色的两个人,却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脱口而出就问道:“你俩眼睛抽筋了?” “要不要我让千墨给你们看看?” 元管家和暗一顿时欲哭无泪,连忙摆手拒绝,“没有没有,您忙活您的。” 第42章 她未来夫君 见两人拒绝,慕卿宁收回目光望向千墨,“你先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然后回头对比一下与我的结论有何不同。” 千墨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对精进医术有益他自然不会拒绝,可若要正面面对轮椅上那个男人,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现在这个男人还目光幽深森冷的望着他的方向。 夜凌渊眸子危险的眯起,忍无可忍,“慕卿宁!” “干嘛?”慕卿宁眉头拧了起来,不耐的盯着夜凌渊。 这男人今天到底抽什么风了? “本王说过了,只要你治。”夜凌渊偏执又冷硬,深邃的眸子中光影沉浮,晦暗不明。 气氛瞬间变得紧绷,旁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慕卿宁小脸直接拉了下来。 “我说过了,千墨的医术很精湛,比京城中大多数名医都要厉害。再说,我带来的人又不会害了你,你戒备心有必要这么重?都这么久了,你对我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 慕卿宁只以为夜凌渊是防备心过重,才不容许旁人近身,从王府内外这严格的布防就能看得出来,这男人是有多警惕。 夜凌渊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又怕吓到慕卿宁,只能按捺着煞气,面色阴沉的问道:“你如何得知他医术厉害?你经常看他行医救人?” 元管家心都悬了起来,慌忙暗示慕卿宁小心回话。 可慕卿宁压根没注意到他,她只是望着夜凌渊,眉心一挑,“我自然是看过他行医接诊多次,才知他医术精湛。” 夜凌渊冷笑,“这么说,这些天,你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不然?” 慕卿宁不耐的眯起了眼,她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也不想去猜测揣摩一个人的心思,但夜凌渊这不阴不阳的质问着实让她有些窝火。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夜凌渊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浑身弥漫着阴冷沉抑的气息,明明还是微暖的天,此刻却让人只觉如置数九寒天,凛冬严寒。 旁边的暗一都快哭出来了,平日这慕小姐看着倒是机警又聪颖,现在关键时刻怎么就不开窍。 若是她不夸那男子,殿下还能勉强让他近身,这一夸就全完了。 当然,他们才不会承认,自家殿下会有这么小气。 慕卿宁也想不到更深的一层,气氛陷入死寂,沉闷到让人窒息,千墨不堪重负,小心翼翼的看向夜凌渊问道:“这位是……” 千墨觉得,眼前这男人对他抱有敌意,并且这敌意还很浓重,可他们才第一次见。 “她未来夫君!”夜凌渊倨傲的抬着下巴,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透着骄矜,一字一顿皆是抑扬顿挫,带着炫耀的口吻,全然没去注意,这幅样子有多幼稚。 在场几人无语至极,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头低了又低。 千墨嘴角忍不住抽搐,他终于知道自己碍眼在哪里了,这男人竟然这么小气? 下意识偏头去看慕卿宁,想问她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慕卿宁翻了个白眼,一伸手将箱子啪的一声合上,背到肩上,“咱走,懒得理他。” 爱治不治,不想治她还懒得伺候了。 “你敢!”夜凌渊额角青筋跳动,眸中浮动着阴沉晦暗的光,像是从森冷丛林中走出来的狼,与生俱来的震慑和压迫感。 慕卿宁背脊一僵,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侵袭而上,她梗着脖子,“不想治的是你,我有什么不敢的?” “走。”慕卿宁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千墨心底有些发怵,看了看夜凌渊,又看了眼慕卿宁,才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他落后慕卿宁几步,心生紧张,欲言又止的,“公子,这……” 虽然慕卿宁平素都是一身男装,千墨却早就看出了慕卿宁是女子,慕卿宁也有特意叮嘱过,只要在外面,皆以公子代称。 “你想说什么?” “你未婚夫他……不要紧?” 单是看那脸色就够恐怖了,千墨隐隐觉得,自己没准哪天睡着觉,第二天早上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就他能有什么事儿。” “那咱们,就这么走了吗?我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妥。” 慕卿宁步子很快,小脸阴沉着:“不然你还想留在那里陪他闹?” 她最不喜的就是不配合治疗的病人,尤其是夜凌渊这种既不配合还态度嚣张的。 “可你未婚夫看上去挺在乎你的。” 千墨初来东陵不久,这几天来都在医馆忙活,还没来得及了解东陵现在的局势。 就譬如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消息永远都比别人滞后。 慕卿宁沉着脸没再说话了,一路快步走出了玄幽王府,连门口的护卫和她打招呼都没回应。 护卫怔住了,再一看跟着慕卿宁后面匆忙出来的千墨,更懵了,“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出来了?” 以往慕卿宁是至少要在王府呆上半个时辰的,而现在一炷香都不到。 旁边的护卫警告性的扫了他一眼,“主子的事情,你少多嘴。” 慕卿宁也没什么心思再回医馆了,如今离太阳落山也就只有一两个时辰了,便早早的闭了医馆回府。 她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任何人干涉她的决定打乱她的计划,连她母亲都没开过先例。 另一边,玄幽王府内一片死寂,众人跪地俯身,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刀,各个冷汗涔涔,不敢抬头去看夜凌渊。 元管家硬着头皮开口道:“殿下息怒,属下派人查过了,慕小姐与那男子只是正常接触,并无过于亲密的举动。另外属下还查到,那男子是药谷的少谷主,慕小姐想让他给您诊脉,也是情理之中。” 夜凌渊危险的眯起了眸子,“这么说,是我不通人情了?” 元管家身躯一颤,连忙低下了头,“属下不敢。” 夜凌渊收回了目光,半边面容隐匿在暗影中,轮廓立体冷峻,矜贵而倨傲,犹如高不可攀的巍峨山巅中藏匿的神秘暗泉,危险到了极点。 或许慕卿宁和那个男人并无什么特殊的关系,可偏执的占有欲在作祟。 半晌,男人才声音微冷的开口:“派人盯着点。” “殿下放心,本草堂有咱们的人。” 第43章 哪来那么多钱 慕卿宁回慕府之前在街巷上逛了逛,她这些天一直忙着医馆的事情,都没怎么好好上街逛逛。 医馆开张这么些天,慕卿宁也赚回了不少,有时碰上商贾和富庶人家的疑难杂症,医好病后对方一高兴还会格外给高额的酬谢金,以至于她手上现在有不少富余的银子。 沈氏一向舍不得花钱,自己的月例全省吃俭用的攒下了,素日里穿的衣裳都有些旧了,布料纹样也是京都中早就不流行的款式,首饰更是没两样,值钱的当年就被钱氏搜刮走了。 不少姨娘都在暗地里嘲笑,一个当家主母还穿的没她们好,沈氏也无所谓,该节省还是节省,唯独给慕卿宁添置起衣裳首饰来十分舍得。 慕卿宁在京都最热闹繁华的地方逛了一圈下来,从两手空空到快拿不下新买的东西,回府的时候,还是商铺的伙计帮忙将东西给送到家的。 这番动静引起了府内诸人的注意,小厮看着慕卿宁手里拎着的那些东西瞬间惊了,一大堆羽裳阁的衣裙首饰,还有沐芳斋的糕点小食,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价格颇贵,并且店铺在京城颇有名气,向来是被京中贵女追捧着的,莫说寻常百姓消费不起,一些为官经商的家族,去这几家店铺买东西都不敢这么奢侈,就连李氏最受宠的那段时日,都没敢这么买。 现在慕卿宁手里一拿就是一大堆,这着实有够奢侈招摇。 而慕卿宁其实并没想到那么多,她看上眼觉得有合适的就买了。小厮匆匆看了她手里那些东西一眼,朝慕衡书房跑去。 慕衡听闻以后,即刻把账房先生叫过来诘问。 “我问你,你一个月给沈氏和慕卿宁多少月银?” 他脸色很是不好看,怀疑账房先生在讨好慕卿宁,账房先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悬着心老老实实的回答,“老爷,奴才都是按份例给的,夫人每个月三两银子,大小姐每个月二两银子。” 账房小心翼翼的揣摩着慕衡的脸色,觉得自己应该没犯什么错,毕竟李氏这个妾室每个月都不止这么点银子,明面上是二两,实际捞的油水每个月早就超过五两了。 慕衡脸色更阴沉了,账房先生应该不敢撒谎,那慕卿宁哪来的这么多钱买那些东西? 他可不信玄幽王府会去接济慕卿宁,就那张丑绝人寰的脸哪个男人看了不倒胃口,何况夜凌渊一向桀骜不驯,眼高于顶,连慕卿雪他都看不上,现在又因为重伤被设计换了个丑女当未婚妻,心里能不窝着火? 至于上次元管家来府上的事情,钱氏觉得丢脸,便没怎么跟慕衡说。 打发走账房先生后,慕衡把心腹叫了过来,“最近给我盯紧慕卿宁。” 慕家并不富裕,但平日结交大臣,官场上打通门道,哪里都要用银子。 他倒是要看看,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儿家,哪弄到的那么多钱。 慕卿宁将东西提回沈氏卧房的时候,沈氏也惊住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医馆赚了点钱嘛,就想着买点东西庆祝一下。” 慕卿宁随口编了个理由,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小翠也迎了上来,看着一桌子的东西有些诧异。 “娘,这几件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慕卿宁将一件青白的衣裙抖开,下裙适宜的点缀着清雅的花朵,不得不感慨羽裳阁做工和绣花的精致,真如传闻中那般,整个京城都难以找出能与之媲美的。 她买的几件衣裳都是给沈氏的,最亲肤的布料和和她最喜欢的纹样,首饰也是她这个年纪佩戴在合适不过的,端方得体又娴雅大方。 “我?”沈氏有些意外,伸手去翻了翻桌子上的衣裳,看这纹样和不料,也猜出是慕卿宁特意给她买的,不免有些心疼。 “这些衣服很贵,还是去退了……” 慕卿宁直接将衣服塞到她怀里,“哎呀娘,买都买了,哪有退的道理,您赶紧试试合不合身,都说羽裳阁的衣服是在好看不过的了,卿宁也想看您穿上这些衣裙是什么样子。” “是啊夫人,试试,您穿上一定很好看。”小翠也在一旁笑着帮腔。 实在拗不过两个人,沈氏嗔怪的瞪了一眼她们,最后半推半就的去内室换了衣服。 慕卿宁倒了一杯茶,手指在桌面轻点,须臾,一袭衣裙素雅,面容娴静温柔的沈氏走了出来。 慕卿宁刚递到唇边的茶杯一顿,诧异的望向沈氏。 那一身恬淡优雅的气度无人可比拟,是历经多年岁月沉淀留下的温柔从容,仿佛从时光的画卷中缓步而来,岁月从不败美人。 慕卿宁感叹,“不愧是娘亲,果然只要稍作打扮就胜过府上那些妾室万千。” “你啊你,我去脱下来。” 以前在庄子里过的都是苦日子,乍一穿上这样一身衣裳,沈氏还有些不习惯。 她说着就要往内室走去,被小翠和慕卿宁连忙拉住。 “诶——别啊,娘,您穿这身衣服多好看,以前那些旧衣裳就扔了,我养您。” 慕卿宁怎么可能让沈氏过得比旁人差,院子里大大小小又倒腾了一番,像模像样的。 沈氏眼眶有些发酸,到底是女儿长大了,已可以肩负起这个家的重量,慕卿宁见状连忙岔开话题,拉着沈氏要梳洗打扮。 回府以来,慕衡嫌弃沈氏人老珠黄,慕卿宁是知道的,殊不知看似美貌的李氏也是经过精心装点,她母亲半分也不比李氏差。 只是,他早已经配不上自己的母亲了。 折腾的正兴起,突然有人过来敲门。 “大小姐可在?” 慕卿宁示意小翠过去开门,“谁啊?” 门口站着的是一中年女人,很是客气,笑吟吟的道:“我是四姑娘身边的嬷嬷,我家姑娘想邀大小姐一同去后院赏花。” 小翠望向她身后,果然看到了院子外站着的慕南露。 “小姐?”她回头望向屋内,请示慕卿宁的意见。 彼时慕卿宁正给沈氏头上插上一支珠钗,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第44章 保你们荣华富贵 女子估摸着慕卿宁大约是不认识自己,也不嫌冷场,笑着道:“说来,我也算是你表姐,我叫慕薇,不知妹妹对我可有印象?” “并未听说。” “也是,妹妹回府不过两月有余,认不齐人也是正常的,妹妹这边来坐。” 慕薇说着就要拉着慕卿宁过去坐到人群中央,慕卿宁皱着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受不了旁人如此热情,何况是才见第一面的人,都说人有亲疏远近之分,这才第一次见面就待她亲的跟姐妹似的,让人着实难以理解。 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手,慕薇脸上的笑意一滞,不过却掩饰的极好,随慕卿宁坐到旁侧人少的地方去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慕薇抬手去招呼慕妍希,“妍希,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来了。”慕妍希深吸一口气,收好脸上的表情,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府上新来的厨子做的糕点,妹妹尝尝?” 慕卿宁瞥了一眼慕薇端到自己眼前的糕点,身躯后仰,拉开距离,“不喜甜食。” “这样啊,那位厨子是江北来的,还会些别的菜式,回头我让他再按照妹妹的喜好给你做些吃食。” 旁侧的人闻言,忍不住道:“说来还是你们二房厉害,江北那边的名厨竟然都看在慕叔叔的面子上过来了。” “众位过奖了,不过一位厨子而已,请他过来也只是为了让大家尝个新鲜,以后大家有什么想吃的菜式,尽管吩咐他就是了。” 慕薇笑意吟吟,纤细的手腕轻摇着团扇,这扇面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鲤鱼戏水图,还是针法最复杂的双面异色绣,扇骨则用了触手生温的上等和田玉,精致而又显眼。 在场不少女子看到这把扇子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各个赞叹着,羡慕不已。 这把扇子的造价肯定不便宜,这半年,慕家二房渐渐有要超过大房的趋势,不论是从外部的势力还是内部的财力上来说。 慕衡虽然是整个慕府的主人,但二房随随便便就能请得起的名厨,大房却要纠结再三。 慕妍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把扇子,喜欢的都挪不开眼,羡慕着慕薇身上的一切。 不管是首饰还是衣裳,慕薇穿的戴的永远都是整个慕府最好的。 在场诸多人中,唯有慕卿宁毫无反应,心底跟明镜似的,慕薇是有意想拉拢人心,看来二房最近是快按捺不住了。 不过,她虽然是大房的,但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要抢大房的地位那便抢,她巴不得慕衡遭殃。 “这把扇子,不如我就送给妹妹,也算见面礼。”慕薇笑着开口,将扇子送到慕卿宁手里。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慕卿宁那边,各个都心生嫉妒。 若东西一直在慕薇手上也便罢了,这东西既然都能落到慕卿宁这种人手上,那他们为什么不能拥有? 慕卿宁这时才回过神,眉头微蹙,“不必,你自己留着。” 谁都想要的东西,落到了她手上,而她竟然还拒绝。 众人咬牙切齿,暗骂慕卿宁不识好歹。 慕薇又笑着将扇子往她手里推了推,让她收好,“妹妹不必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 慕卿宁突然笑了,视线顺着那几道吃人的目光看了过去,“有的是人想要这把扇子,姐姐还是把这扇子送给那些想要的人,何必强求妹妹我这不感兴趣的。” 慕薇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她就算脾气再好,此刻也有几分窝火,暗自咬牙,这慕卿宁还真是油盐不进。 而随着慕卿宁那一句落下,在场不少人都望着慕薇。 这时候慕薇就算不给都不行了,若她不给,那她方才那番拉拢便算是作废了。 她们会觉得慕薇在轻视她们,硬塞给慕卿宁不要,都不愿将扇子赠予旁人,但现在把这把扇子给谁,又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剩下的这些女眷中,地位相差不大,给谁都容易引起不满。 慕薇眼神阴沉了几分,慕卿宁居然反过来阴了她一把,将矛盾又扔给了她,目的没达到,还白白折损了一把这么名贵的扇子。 最后慕薇只能被迫大方一把了,“这把扇子哪位妹妹要是不嫌弃就收下,我那里还有些稀奇小玩意儿,也不是多值钱,回头给各位妹妹送去。” 慕妍希手最快,拿到了那把扇子的人,但除了起初的欣喜,心底渐生不悦。 毕竟说的难听些,是慕卿宁不要的东西才给她们。 众人坐着闲聊了会儿,有慕卿宁在,气氛总显得有些拘束,便索性各自三三两两的散开,赏花的赏花,喂鱼的喂鱼。 “你们先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慕卿宁觉得没什么意思,该应付的也都应付了,正准备离去。 却被慕薇突然拉住,“不再坐会儿了?湖里最近刚放了昭和三色和丹顶锦鲤,都是最名贵的品种,不如,妹妹陪我一同去看看?” “不了。”慕卿宁拒绝,正想抽回手,却发现慕薇握的很紧。 慕卿宁瞬间警觉,眸中泛起冷意,“你想做什么?” 此刻其他小辈都各自散开嬉戏,她们身处的亭子中除了慕薇身边的丫鬟,便再无其他人。 慕薇唇畔噙着浅浅的笑意,“妹妹别紧张,我听闻,你似乎很不喜欢大伯和那个李氏?” “我没兴趣听你拐弯抹角。” “妹妹果然爽直,那姐姐就直说了,大伯一直厌恶你们母女,祖母也对你们多加刁难,想必你们在府中度日艰难,不若与我们二房联手? 今后,你只需要帮我们二房做事,作为交换,二房以后保你们以后荣华富贵。” 慕薇浑身都透着一股优越感,自觉这条件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此刻慕妍希躲在暗中看着这一幕,嫉妒和不甘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屡次暗示慕薇,想同二房合作,慕薇却一直装傻充愣,很明显就是看不上她,却转头就选择了慕卿宁。 既然如此,她也绝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 第45章 落水 慕卿宁听着慕薇开出来的条件,漫不经心的嗤了一声。 “我没那个兴趣,你找别人去。” 她眸中泛着冷意,干脆利落的将自己的手抽出,转身就走。 慕家的争斗和她有什么关系,慕卿宁从来就没把一个慕衡放在眼里过。 况且,二房可不是什么善茬,卸磨杀驴,她见多了。 慕薇面色阴冷了下来,还从来没人敢对她这么冷淡无视。 她当即使了个眼神给身侧的丫鬟,后者会意,疾步跑上前追上了慕卿宁。 “我家小姐还没说您能离开。”青禾张开双臂拦在慕卿宁身前,高傲的抬着下巴。 水上的廊桥路很窄,她基本挡了慕卿宁的去路。 慕卿宁神色有些厌倦,“怎么,什么时候我去哪儿还需要她慕薇批准了?” “妹妹不必急着生气,不若在听姐姐说两句,姐姐也是赏识你,才会屡次叨扰。” 慕薇笑着走上前,“若是妹妹同意合作,日后我必当为妹妹再择一门好的婚事,不必在玄幽王死后为他守寡。” 在慕薇的眼中,这个诱惑总该够大了,哪个女人会甘愿葬送自己的一生?慕卿宁的确够聪明,若能为她所用,必将成为她手中的利刃。 却没注意到,慕妍希藏在亭台下的柱子后面,离二人不过咫尺之距的地方偷听着这一切,拳头握的发白。 谁料慕卿宁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看白痴似的扫了慕薇一眼,道:“谁说他会死?” 慕薇一怔,惊异的望着慕卿宁。 “他一定会活的比你长,慕薇,你若再这么口无遮拦,就该先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我成亲那天了。” 慕卿宁一扬手,随手便将挡在面前的青禾推开,大步而去。 而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女人惊恐的叫声,慕卿宁下意识回过头,便见慕薇身边的那名丫鬟身形不稳,双手惊慌失措的胡乱扑腾,眼看就要一头栽进湖里。 离青禾最近的慕薇连忙退后几步,生怕青禾在慌不择路中将自己也带下去了,眨眼之间,噗通一声巨响,青禾整个人直接掉入了湖底。 她不断扑腾着,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救……救我!” 慕卿宁的注意力都在落水的青禾身上,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不对,这不对劲! 她下手向来是有分寸的,这湖上廊桥虽窄,但廊桥边的护栏不低,完全不可能让她失手将一个人推下湖。 慕薇仿佛不可置信,神色惊骇,“慕卿宁,你竟敢当众行凶!来人啊,慕卿宁发疯了!” 她大喊大叫起来,瞬间引来了周围所有人。 而此刻,藏在柱子后的一道身影,缓缓拉回自己下裙的一角,可她一抬头,就见远处的慕南露呆滞在原地,惊愕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这里。 慕妍希一惊,竟然被这个蠢货看到了。 她脸色阴沉了下来,提着裙摆大步走到慕南露面前,警告道:“方才的事情,你若是敢透露半个字出去,我保证让你和你母亲在这慕家混不下去,记住了没有?” 慕妍希抬手粗暴的扯住她的头发,神色发狠,慕南露疼的眼泪都快溢出来了,也没细想同是不怎么受宠的妾室,慕妍希怎么能对付的了刘氏,她只顾着连忙点头应声。 “我记住了,我真的记住了,我一定不会往外说,求三姐姐放开我。” 慕妍希冷哼一声,随手将她撒开,“那就好。” 对付慕南露,慕妍希素来有一套,这蠢货向来就没什么胆量,被恐吓就几句就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起来。 而此刻廊桥上,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吵闹而又混乱。 毕竟只是个丫鬟,青禾落水一刻钟后,府上的家丁才闻讯赶过来救人。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若要跳下水去救人,能不能上的来还不一定,但碍于是慕薇身边的贴身丫鬟,并且不是卖身给慕家的贱奴,几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此时湖里已经渐渐没了动静,青禾掉下去的地方是湖中央,水最深的地方。 几人合力打捞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被冰冷刺骨的水浸得浑身发抖,才将人捞了上来。 青禾被送到岸边相对开阔的地方,脸色苍白身体有些浮肿,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渗人,有下人壮着胆子扒开她的眼皮,探她的鼻息,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没气儿了……她死了!” 原本围在青禾身边的人瞬间散开,惊骇过后,仿佛是嫌晦气一般,纷纷掩住口鼻。 唯有慕卿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 慕薇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出来,愤恨的推了慕卿宁一把。 “都是你害死了她!可怜这丫头还有一年就要嫁人了,现在全都断送在你手里!不过口舌之争,你何至于害死一条人命!” 众人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纷纷信了慕薇的话,开始谴责起慕卿宁。 “这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就应该抓去浸猪笼。” “你们离她远点,小心这毒妇盯上你们。” “简直是败坏家族门风,她就是个祸害,早该被赶出去!” “慕卿宁,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晚上来找你?” 慕卿宁被众人包围,各种不堪入耳的唾骂和指责向她袭来,她眉目间透着几分冷戾气息。 “都说够了?” 众人一怔,愣愣的看着慕卿宁。 慕薇咬着牙,“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 “当时廊桥上就我们三人,她究竟怎么落水的,不能只凭你一人说了算。况且当时明明你离她最近,伸手便能拉住她,可你却退开了,现在何必又在大家眼前演主仆情深那一套?” 慕薇心底一慌,脸色拉了下来,“慕卿宁,杀了人的是你,你少胡乱栽赃旁人!” “你没有确凿证据就说我杀了人,不也是栽赃?慕薇,这丫鬟,该不会是你自己杀的?” 慕卿宁红唇微微勾起,漫不经心的目光中蕴藏着犀利的光,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让慕薇直发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动摇了。 正如慕卿宁所言,当时桥上就三个人,现在单凭一家之言,确实难以服众。 第46章 铁证 他们就算向着慕薇,也不好睁着眼说瞎话。 就在这时,衙门的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在慕薇指摘慕卿宁行凶之时,便有人暗自派了小厮去报官。 “本官接到有人报案,说出了人命,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阔步走在最前,一身官服,长着一张国字脸,眉目威严。 慕薇闻声看去,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眼中顿时浮现一抹欣喜。 “有人冤我杀了人。”慕卿宁定定的望着慕薇,眼眸冷凝。 “明明是你行凶在先,现在还敢反咬一口!”慕薇梗着脖子,硬气了几分,咬死了是慕卿宁杀的青禾。 徐腾神色严肃,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魏仵作,验尸。” “是。”一老者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走到尸体身边蹲下,几个打下手的衙役在旁侧打下手。 慕薇已经毫不担心,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仵作验尸。 若能借此事把慕卿宁拉下马倒也不错。 老者揭开白布,一眼注意到青禾手里握着的一块布料。 他皱起眉,将那块布料直接从青禾手里抽出来。 “你们说死者是被谋杀的,这可是死者死前胡乱抓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随着老者一句话出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慕卿宁身上。 老者手上的布料虽然浸湿了,却仍能看出,是出自慕卿宁的衣衫上。 慕卿宁看了眼那布料,这才注意到自己宽大的衣袍上少了一角。 衣袍层层叠叠,外层笼着是纱织的外衣,就算被人扯去一角也很难察觉。 慕薇走上前,布料一看,“这就是慕卿宁衣衫上的!这就是铁证!” 她将那片布料举起,展示在众人眼前。 人群顿时又变得嘈杂,“果然就是她做的,先前还死不承认,现在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卿宁也太不要脸了,杀了人怎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污蔑薇薇。” 慕卿宁忽略了周围所有难听的唾骂和指责,看向了慕薇手里举着的那块布料。 她只扫了一眼,细眉便皱了起来。 慕卿宁三两步上前,直接从慕薇手里夺过布料,拿在手上仔细一看,顿时嗤笑出声。 “铁证?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边缘如此齐整,她的手是剪子?慌乱之中还能撕的这么齐整?” 慕卿宁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断口边缘位置,齐整锋利的不像话,显然是被什么利器割断的。 慕薇一惊,凶狠的目光瞪向暗处。 小厮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去看慕薇。 “先前靠近我的人很多,趁我不注意,从我身上割一小块布料下来,也不足为奇?” 慕卿宁意有所指的看向慕薇,接触到慕卿宁那般犀利冰冷的目光,慕薇脊背一寒,下意识别开了脸。 慕卿宁也懒得理他,目光落到了那名姓魏的仵作身上,“仵作大人,敢问第一个拿到此物的您,为什么没有发现布料边缘有问题?这是身为仵作该有的粗心大意?” “咳,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老朽也是没注意……还请姑娘莫要介意。” 老者心虚的移开眼,慕薇见势不妙,道:“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你没有加害过我的婢女,还请仵作大人继续验尸。” 慕薇对老者福了福身子,眸中流转过一丝狠意。 老者点了点头,重新蹲身在尸体旁验伤,此事也就被这么轻轻揭过。 半晌,老者似是检查完毕,将白布盖上,站了起来,“死者腹部受到严重撞击。” 慕薇冷笑,手指向了慕卿宁,“当时慕卿宁推了我的丫鬟一把,才导致她腹部撞到栏杆,恐怕也就是您说的受到撞击!” 老者抚着胡须,缓缓点了点头,“嗯,那就没错了。” “慕卿宁,铁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对慕卿宁指指点点。 而当事人却不紧不慢的扫了慕薇一眼,像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迈步走上前,一道身影突然挡住她。 慕薇警惕而忌惮的盯着慕卿宁,“你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跑?” 说罢,慕薇又看向徐腾连忙道:“徐大人,慕卿宁实在太过凶狠恶毒,小女恳请您现在就将她捉拿归案,打入牢中,免得人心惶惶。”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慕薇巴不得徐腾现在就将慕卿宁送进大牢。 青禾不是卖身的贱籍,清白人家的姑娘无端被害死,影响要严重许多,就算凶手是慕家千金,怕是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慕薇,你未免太急不可耐了?” 她眉头轻佻,眼神讥讽,忽的凑近慕薇几分,唇角翘起,“莫非是你心虚,急于想掩盖事实,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生怕我发现端倪,对?” 慕薇往后倒退两步,脑中有一根线突然绷直,她戒备的盯着慕卿宁,“你杀害我的丫鬟已是证据确凿,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未免太过荒唐!” 慕卿宁冷笑一声,随手将慕薇推开,快步走向那具尸体。 慕薇眼见着她靠近青禾的尸体却无力阻止,愣在了原地,心底的不安变得越发浓重。 慕卿宁掀开白布,将上衣拉上去一截,露出尸体的腹部位置。 她并没有借用仵作常用的那些工具,只看了一眼,便被气笑了。 “仵作大人,我在问你最后一遍,你确定死者腹部严重的撞击,只是撞到栏杆导致的?” 原本老者想着能随便糊弄过去,但被慕卿宁这么一问,心里顿时就有些没底。 他紧张的看了一眼徐腾,见他不耐的点头,才对慕卿宁道:“是啊,我干了四十年的仵作,难不成你一个小丫头还能比我有经验不成?有空还是多读些书,少在外面卖弄,免得丢人现眼。” 慕卿宁看着才不到二十,想来没有资历也没有经验,验尸之事,就算她说出什么端倪,众人也只会当个笑话听。 如此想着,老者便有恃无恐了,验尸上的事儿,到底还是他说了算。 慕卿宁却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自顾自的检查着尸体其他部位,看还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第47章 反咬 “腹部撞击有许多种,而她身上,明显是被人用力击打所致,你却硬说她是被栏杆撞击,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 她将青禾的上衣撩上去一截,只露出腹部,青痕交错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若是栏杆撞击,那么必然只会留下一道痕迹,可这上面青青紫紫,显然是有人趁机对她下了黑手。” 慕卿宁说着,凌冽的目光扫向那几个小厮,似淬了寒的利剑。 “我记得,当时跳下去的有五个人,却打捞了快半个时辰,现在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众人虽然对验尸不甚了解,可慕卿宁说的有理有据,是个人都听得懂。 所有目光都随着慕卿宁的视线,投向了角落里站着的那五个小厮。 他们也不得不站出来解释了,“大小姐,这、我们只负责救人,其余的我们也不知道啊。当时天色已黑,水又深又冷,这才打捞了这么长时间。” “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可她腹部左一块右一块的淤青,若说不是你们弄出来的,谁信?另外还有,她抓着那片布料的手我也检查过了,轻松便能掰开。 这说明,是有人在她死后强行往她手里塞了一片布料,并用外力让她握紧。” 话说到这里,慕卿宁讥讽的目光看向那老者,“怎么,这一点,仵作大人也没看出来吗?若你看不出来,那我们就再请一位仵作来,如何?” “你!”老者慌了,若再请一人过来,那他的谎言轻而易举就能被戳破。 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真能被慕卿宁看出端倪。 慕卿宁脸色也冷了下来,那双澄澈清透的眸子里此刻一片冰冷,“要么你是个废物,要么你在蓄意构陷我。谎言如此拙劣,是以为没人会追查?”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不小的罪名。 前者是渎职,后者是诬陷官家小姐,都足够被处以重罚。 老者心慌成一片,不敢再去看慕卿宁的眼睛,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徐腾。 徐腾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慕卿宁有几分愕然,偏头瞪了老者一眼。 没用的废物。 而那几人还是想着靠装傻充愣逃过一劫,“大小姐,您不能空口白牙污蔑……” 慕卿宁没那个耐心听他们废话,直接摆手打断,“你们要想清楚了,诬陷主子的下场是什么?非要我把话挑明了?” “她落水之前行走正常,所以身上绝不可能有这么严重的伤,有机会对她下手的,只有你们这几个人。” 如果有人想借此事陷害她,必然不会给青禾一丝活下来的机会,否则一旦她醒了不小心指认出凶手,岂不是全泡汤了。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除了将青禾推下水,还要将她在水里弄死。 “她或许本不必死,五个人还救不上来一个女人,谁信?当然,如果你们想担下这条人命,我也没什么意见,害人性命在本朝是要被处以炮烙之刑的,你们想好了。” 慕卿宁就那样笑吟吟的望着几人,已是胜券在握。 几人听到炮烙之刑那四个字,皆是心生恐慌,下意识去看慕薇,却被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警告意味浓重。 几人只能眼一闭,咬咬牙,“是三小姐!是三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大小姐我们是无辜的,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们一马,都是三小姐威胁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慕卿宁皱起了眉,这事儿慕妍希什么时候掺和进去了。 她又觉得该在意料之中,慕妍希怎么可能放过任何害她的机会。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慕薇脸色阴沉沉的。 不过好在,她还能全身而退。 在徐腾的命令下,慕妍希被几个衙役押了上来,而同时跟着过来的,还有李氏。 她走上前,八面玲珑的上前打招呼,好似十分数落,“哟,这不徐大人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徐腾却只瞥了她一眼,气氛尴尬,他不屑理会一个妾,居高临下的审问慕妍希:“这几个人都指认你买凶杀人,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妍希怒瞪着那五名小厮,她还没开口,一旁的慕薇就道:“妍希,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身边之人!” 她义正言辞的质问,看上去当真是为死去的那丫鬟痛心不已。 可落在慕卿宁眼里,却是可笑极了。 “还真会演。” “妹妹,你纵然不喜欢我,也不该用这么刻薄的眼光看我?”慕薇一副寒心又委屈的模样。 “那丫头好歹也跟了我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顶帽子必须扣死在慕妍希头上,哪家贵女头上若是出了人命官司,名声受损是其一,最严重的还是将来嫁到婆家恐怕难以服众。 慕薇谅她慕妍希也不敢和自己作对,乖乖背下这个锅。 话音才落,那边的慕妍希便嗤笑出声。 “慕薇,你装什么装,明明就是你害死的那丫鬟,我亲眼看到你将她推下水,现在你为了洗脱嫌疑,竟然将锅甩到我头上来了,未免太过了!” 不管慕薇还是慕卿宁,她总归是要拉一个下水,凭什么让她一个人背负这恶名。 “你!”慕薇气结,没想到慕妍希竟然还真敢反咬一口。 慕妍希不甘服输,怨恨的瞪着慕薇,两道视线交锋,一时火要味浓重。 “好了,都别吵了。”李氏扫了一眼两人,眉头皱起,而后对徐腾福了福身子。 “徐大人,不妨听我一句,这到底是我们内廷之事,由我们自家人料理了便是,还请您看在我家大人的份上,卖我个面子。” 此事只能是速战速决,否则影响闹大了,慕衡和钱氏还要反过来怪她不会理家。 “想来,此事必是你们几人做事不当心,害死了一条人命,现在还敢怪到两位小姐头上,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来人,把他们拖下去,一人六十大板!” 李氏一挥手,就此盖棺定论。 几人哭嚎着求饶,但最终还是被人押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 第48章 为她撑腰 这六十大板下去,运气好点的能留住一条命,但今后怕就废了。 徐腾也懒得追究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目光阴沉的扫了慕卿宁一眼,大手一挥,“走。” 衙门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去,李氏这才松了口气,慕薇她管不了,只能先处罚了慕妍希。 “作为内廷女眷,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有失体面,禁足半个月,抄写女则。” “是。”慕妍希咬着牙,不甘心的应下。 李氏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而后看向了站在尸体旁的慕卿宁。 慕卿宁勾唇,姿态散漫不羁,“怎么,二姨娘是想一并处罚了我?” 李氏一看到那笑就觉得一阵恶寒,仿佛下一刻就有什么坏主意,随时能把她送进火坑。 只得连忙摆手,笑的有些勉强,“你误会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免得你娘担心。” 慕卿宁扫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越过离开。 慕卿宁走远后,李氏脸上那僵硬的笑也垮了下来,眼神不善又厌烦的瞥了眼慕妍希,“好自为之。” 此事过后,慕薇虽然没受到什么处罚,可名声却有些受损,府中依旧有不少人对此事议论纷纷,慕薇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慕薇有故意构陷慕卿宁之嫌,何况二房和大房的关系越发紧张,她要陷害慕卿宁也着实不足为奇。 慕衡知道此事后,也依旧越发厌恶慕卿宁,只觉得有她在的地方就总少不了祸端。 时间一晃过去几天,慕衡将心腹叫了过来,“上次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老爷,小的暂未查到什么,大小姐行事实在太滴水不漏了,只不过……大小姐貌似经常早出晚归,打扮的很奇怪,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慕衡不耐,“你没跟上去?” “属下跟踪过大小姐,可每次都……跟丢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又立马解释道:“老爷,实在是大小姐太狡猾了,您千万要防着些,这种人不除去,将来恐怕是心头大患。” “这还用的着你说?” 这么久了,慕衡并不信奉相安无事那一套,现在没有动静,只不过是在蛰伏着等待时机罢了。 这几天,慕衡在官场上处处被人针对,处境艰难,却偏偏找不出幕后主使是谁。 南帝对他的耐心也越来越少,在这样下去,贬官恐怕是迟早的事。 慕衡烦躁不已,想起慕卿宁一次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夜凌渊不会死,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难不成,那臭丫头还真认识什么神医不成? “老爷,属下前些日子拿到了一封信笺,这上面写的,都是大小姐曾下毒残害过二姨娘和府上几位小姐的证据。” “当真?”慕衡眼前一亮,从他手里一把夺过信笺,将信纸拆开一看,顿时得意的重哼一声。 “我就说,只要她做了,必然就有证据,有这封信笺在手,她慕卿宁就等着……” 话还没说完,咻的一声,锋利的暗镖朝他飞来,将他手里的那张信纸稳稳的钉在桌面上。 这暗镖几乎要将桌面击穿,方才只差一点就插到了他手上。 慕衡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下一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原先他身边站着的人,咽喉处浮现一道血线,鲜血如泉涌般顺着脖子流淌而下。 他双目愕然,迎面栽倒在地,血从他嘴里溢出来,死不瞑目。 慕衡大惊失色,吓得站了起来往后躲了好几步,太师椅都被绊倒了也顾不上,警惕的盯着四周,一时间狼狈无措。 此刻的慕衡已经顾不上那张信纸了,到底是谁,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他慕家行凶,还一杀就杀了他身边最重要的心腹。 许久过去都未有动静,一直缩在书房里不出去也不是个法子,慕衡大着胆子,腿肚打颤,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四道人影从围墙外翻了进来,身轻如燕的站稳在地。 这突然而至的四人,惊得慕衡下意识就想躲回书房里。 “慕大人,且慢。” 四人中为首的那人淡淡开口,脸上挂着看似温和的笑意。 “你要做什么?”慕衡戒备的盯着他,身体紧贴书房的门,一旦有不测,随时都准备躲进书房。 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圈,却没见到一个下人,整个庭院里只有他一人,孤立无援。 慕衡额头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而那人却笑了笑,“不做什么,只是想来告知慕大人一声,别一天到晚盯着慕卿宁小姐不放,否则下次,就不是杀您一个心腹这么简单了。” 慕衡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纹样,眼神顿时变了,惊叫出声,“你们是玄幽王府的人!” 男子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慕衡气得咬牙切齿,“你们竟敢在我慕家行凶!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您若不服,也可以去找我们家殿下说理。” 男子微微一笑,可那笑里却隐隐透着几分杀气。 他完全不打算否认,嚣张的有恃无恐。 慕衡心底发怵,而这时,半空中一阵异响,一道身影自半空翻滚而来,稳稳落在那人身侧,将一封信笺双手奉上。 慕衡惊愕的瞪大了眼,这不是先前有关慕卿宁的那封信笺? 这人何时潜入他书房的? 他竟然毫无察觉! “你们!” 慕衡一时间气结,咬牙切齿。 “对了,慕大人,我家殿下让我告知您一声,您若不想断了官路,以后就老实点,别打慕小姐的主意,否则,整个玄幽王府都会为慕小姐撑腰。” 即便夜凌渊现在残了,也依旧是一座庞然大物。 慕家在玄幽王府面前,完全不够看。 这也是慕衡第一次清楚认知到,慕家和玄幽王府的差距。 他才收到那封信笺这群人就杀出来将东西夺走,只能说明一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夜凌渊的监视之下! 慕衡细思极恐,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眨眼之间,那伙人便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慕衡恍惚的走进书房,却发现书房里的那具尸体和地上的血迹竟都被清理干净了! 慕衡愣在原地,久久的说不出话。 第49章 免为其难替你保管 自慕衡上次被警告过后,便在朝堂上屡屡受挫,他能感受到,朝堂上始终蛰伏潜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盯着这朝堂上每一个人,随时准备将猎物撕裂殆尽。 这几天,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都莫名被举报了罪证,遭遇了流放和抄家。 慕衡提心吊胆,直觉告诉他,他也快成为猎物之一了。 傍晚,慕卿宁回了慕府,却发现今日的慕府格外热闹。 不少下人进进出出,路上还有人给她道喜。 慕卿宁一回到自己院子才得知,竟是夜凌渊派人下聘来了。 院子里已经快堆满了,却还有下人陆续不断的抬着箱子进来。 珍宝珠玉,衣裳首饰,地契商铺,一眼过去,看都看不过来。 并且每一样,挑的都是最好的。 慕卿宁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实在是太低估了玄幽王府的富庶程度。 她扫了一圈周围,在满院装着聘礼的箱子里看到了元管家的身影,正跟沈氏聊着些什么,看上去二人聊得还挺投机。 “元管家。” 慕卿宁走上前,元管家也注意到了她,笑着迎上去打招呼。 “慕小姐,您回来了啊,这是殿下亲自为您准备的聘礼,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喜欢的。” 慕卿宁嘴角微抽,“我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虽然她没见过旁人成亲时是个什么规格,但她这里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不过夜凌渊竟然会亲自准备聘礼,这倒让她略感意外。 元管家摆了摆手,“诶,殿下说了,只要您喜欢,多少聘礼都不为过。” 站在沈氏身边的小翠有些感叹,现在她总算知道何为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元管家宽慰了慕卿宁几句,和沈氏接着聊成亲相关的事宜,选定好吉日。 而玄幽王府派人来送聘礼之事,早已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慕府。 钱氏从丫鬟嘴里听说后,直接站了起来,毫无形象的瞪着眼:“什么?竟然有这么多?” “是,据说还是玄幽王府的元管家亲自过来的。” 一提到元管家,钱氏就恨得牙痒。 但不可否认的是,让元管家亲自过来送聘礼,这足以表明整个玄幽王府对慕卿宁有多重视。 “那死丫头倒是有本事。”钱氏冷哼,嫉妒和贪婪侵蚀着心脏,让她坐立难安。 那么多名贵的首饰珠宝,还有地契和宅子,想让人不眼红心热都难。 她眼珠一转,“我到底还她奶奶,成亲下聘这么大的事,她总归要来和我禀告一声。” “那……可要奴婢现在去请大小姐过来?” 钱氏摆手制止,“晚饭过后再去。” 总得等那个碍事的元管家走了之后。 夜色降临,慕卿宁无奈的看着堆放了满院的箱子,元管家临走前还往她手里塞了几张地契,让她想住哪儿都行。 院子里还有个空置的房间,本来是她放一些药材和器具用的,现在只能将这些东西都收进空间,让下人把聘礼都抬进那间屋子里。 慕卿宁刚吩咐完下人,院子外就跑进来一名婢女。 “大小姐,老夫人有请。” 慕卿宁眉心微皱,这大晚上的,钱氏不睡觉没事找她干什么。 “何事?” 婢女唇角微抿,一丝嘲讽的弧度,“您去了就知道了。” 慕卿宁看了眼沈氏的房间,从台阶上走下来,自顾自的朝外走去。 婢女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此时已是深夜,府上大部分人都睡了,路上的灯火零零星星,总有些森冷。 到了钱氏的居所,慕卿宁看着双眸微阖,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的钱氏,直接开门见山。 “说,有何事?” 钱氏睁开眼,不满的瞪向她,“这是你跟祖母说话该有的规矩?” 慕卿宁顿时笑了,“笑话,从前你恨不得把我赶出家门,现在又装什么装?” “咳,大小姐,不得对老夫人无礼,好歹该有几分嫡出大小姐的教养。” 婢女站在钱氏身边,颇有一副威严的架势,警告意味浓重。 慕卿宁冷厉的目光扫向她,锋利的像是出鞘的冷剑,“什么时候主子说话,轮得到一个贱婢插嘴了?” “你!”婢女被气得脸色狰狞,刘嬷嬷废了以后她便很得钱氏重用,这几日越发自傲,对府上其他几位庶女到姨娘全都恭维着她。 钱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行了,给我闭嘴。” 婢女只得噤声,钱氏心底暗自盘算着,开口道:“我听说,玄幽王府今日下聘来了?” 慕卿宁抬眼看着她,眼神中透着讥讽,已然料到接下来钱氏要说些什么了。 见她没接话,钱氏也不嫌冷场,自顾自的道:“按理说,夫家下的聘礼都该由父亲或是家中最德高望重之人保管,可你父亲整日忙于政务,那只能由我替你保管了。” 钱氏一副勉为其难好像还帮了大忙的模样,把慕卿宁恶心的够呛。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德高望重? 还真够不要脸。 慕卿宁定了定心神,神色如常,漫不经心的问道:“是么?那老夫人可曾听说过,女方带进府里的嫁妆,只归女方所有,夫家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钱氏不悦的皱着眉,“我自然是知道,我在跟你说聘礼,你提这个做什么?” 慕卿宁唇畔漫开冷笑,“我母亲的嫁妆,还在你手上,怎么,老夫人是打算一直霸占着不还了?” 钱氏急了,恶狠狠的瞪着慕卿宁,进了她口袋里的东西,断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慕卿宁不紧不慢,迎上钱氏的视线,唇边噙着笑,“您该不会是,早把我母亲的嫁妆花完了?” 像是被戳中的心思,钱氏脸上闪过错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她老脸臊热,梗着脖子别过脸,“自然没有!” “那就好,父亲说,到我出嫁那一日会将我母亲的嫁妆归还于我,还请老夫人把东西准备好了,当年嫁妆的账册还在我母亲手上。” 言下之意,就是少一分都不行。 钱氏脸色顿时大变,不可置信的瞪着慕卿宁。 第50章 岳母 她原本还想着大不了在沈氏的嫁妆数目上作假耍赖,却没想到她们手里竟然有那本册子! 这下完了。 钱氏错愕的愣在原地,而慕卿宁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一夜过去,慕卿宁起床,照例准备外出。 可她一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站队整齐的两列人,顿时愣住了。 一列是侍卫,另一列是侍女,总共十五人左右。 “你们哪儿冒出来的?” 这两排人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让开一条道,慕卿宁微怔,只见人群后暗一推着轮椅上的夜凌渊缓缓而来。 慕卿宁诧异,“你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然是来探视岳母,上回元管家应当说过。” 夜凌渊矜贵倨傲的抬着下颚,眉眼依旧那样冷峻不羁,容颜在清晨微暖的阳光下衬得清隽俊朗。 慕卿宁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当时她以为元管家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夜凌渊竟然真的亲自过来了。 “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你出门喜欢带这么多随从?”慕卿宁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夜凌渊唇角微弯,显然心情尚佳,“送你的。” “我?” “你身边的人,办事都不太利索。” 夜凌渊定定的望着她,一双眸子漆黑深邃,似有所指。 慕卿宁瞬间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站在院子角落里的那几个下人。 这几人却都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慕卿宁心下冷笑,看来,她亲自去挑的人还是不怎么安全。 想想也是,整个慕府都是慕衡的地盘,伺候在她院子里的这些下人,恐怕都是慕衡的眼线。 “那就多谢了。” 正说着,沈氏也起身了,一见院子里这阵仗,愣在了门口。 夜凌渊淡笑着打招呼,“岳母。” 沈氏被夜凌渊这声突如其来的岳母吓得一个激灵,愣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毕竟她面前的,可是曾经整个东陵国的战神,杀伐果断,战无不胜,单是他的名字,在东陵敌国之中可止小儿夜啼。 可如今这样的人物,却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岳母,沈氏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 慕卿宁白了夜凌渊一眼,走到沈氏旁边,低声细语的解释了一通。 沈氏这才稍安,三人坐在庭院下闲聊,面对夜凌渊,沈氏总有些不大自在,但好在是有慕卿宁在一旁暖场。 夜凌渊昨日傍晚下聘之事,今日已经传遍满城,并惊动了整个京都。 皇室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朝野上下非议不断。 单是聘礼,就快赶得上帝后当年大婚时的数量了,想不轰动全城都难。 夜凌渊是直接越过礼部下的聘,没动皇室一分财产,他们纵有疑惑也不好盘问太深。 南帝也只将他召进宫问了几句,夜凌渊随意敷衍过去后,南帝便没有再多问。 趁着下午无事,慕卿宁一人去了医馆,千墨也早已顺利通过考核留了下来。 她刚走进,掌柜就连忙迎了上来,“公子。” “怎么了?” “您去看看,来了个棘手的病人,千大夫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慕卿宁闻言向内室走去,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伴随着淡淡的腐臭袭来,让她不由皱起了眉。 屋内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回头朝门口看去,慕卿宁迈步走了进来。 病患躺在椅子上,疼的奄奄一息。 千墨额头上也有细细密密的汗,慕卿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来。” 见是慕卿宁,他松了口气,莫名的心安,让开一个位置。 “你可有诊出什么来?”慕卿宁问道。 “他的双膝,好像有问题,可具体的……我瞧不出来。” 慕卿宁淡淡的点头,检查了一番,看着黑肿的双膝,“这是膝盖积液。” 千墨听都没听说过,眉头紧皱,“膝盖积液是……” 慕卿宁没有回答,已经开始给双手消毒,摆出几样器具。 她给病患打了一管快速生效的麻药,剖开表层的皮,将软管插了进去。 将积液抽吸出来之后,秽物被放在一个小碗里,接着将他腿上腐烂病变的组织割下,放到托盘之中。 整个手术非常精细,她注意力高度集中,要保证不伤到密集的经络和神经。 慕卿宁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旁边的千墨看着她频繁又流畅的切换着各种器具,准确无误的切开肌肉组织又将被腐蚀的经络接上。 仅凭一双手,化腐朽为神奇。 他眼底充满了震撼,不觉间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慕卿宁。 半个时辰过去,慕卿宁已临近收尾,给病患包扎好,叮嘱他先休息一会儿,便端着腥臭的秽物和千墨一起走了出去。 千墨还沉浸在震撼中没回过神,连慕卿宁叫他都没听见。 “千墨?你怎么了?” 慕卿宁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猝然间回过神,眼神真诚的看着慕卿宁。 “公子,我有一不情之请。” 慕卿宁坐下来倒了杯茶,“说。” “就是……公子,我想跟您学医。”千墨期待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慕卿宁的手一顿,看向千墨,“你医术也很不错,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咱俩不相上下。” 她倒不是在自谦,是真觉得千墨和她差不了多少,只是他们不是一个体系而已。 她用的是现代医学那一套,而千墨在这个时代有限的医疗手段里,发挥到了最强。 千墨连忙摆手,“不不,公子太自谦了。” 他和慕卿宁的差距,始终明显的摆在那里。 并且慕卿宁会的他却见都未曾见过,如今求师,也有一部分是身为医者的探知欲在作祟。 慕卿宁想了想,“那好,” 千墨欣喜,连忙抱拳躬身就要作揖。 “慢着,我还有条件。” “公子您说。” “我教我会的,但你也得教我你会的东西,算是相互学习。” 慕卿宁很早之前就看出来了,千墨精通于古医术,并且理论扎实的可怕。 “这自然是极好的,公子不嫌弃我就好。”千墨毫不犹豫的答应。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在医馆内逗留的时间更长了,潜心的研究医术。 第51章 行为不检点 往日慕卿宁日落便归,如今不到深夜绝不回府。 沈氏唠叨了一两次后,在慕卿宁的安抚之下也渐渐放心了。 慕卿宁郑重的警告过院子里夜凌渊送来的人,不要时刻将她的消息报信给夜凌渊,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答应下来,否则落个挑拨之名,怕是小命不保。 几日过去,慕卿宁和千墨的医术都大有进益。 许多精妙神奇的古医术都失传了,千墨却还记得不少,这着实给了慕卿宁意外的惊喜。 慕卿宁拉着他去实践,医馆外还排着不少病人。 可千墨记得归记得,运用起来却一板一眼的,既不够严谨,也失了古医术该有的精妙。 千墨苦恼的拉着脸,慕卿宁嘴角忍不住抽搐,有些失笑。 “一起。” 千墨点了点头,屏气凝神,慕卿宁实践,他就在一旁记录。 半天时间,便吃透了大部分古医术。 本草堂来往的病人日益增多,名声渐起,偶尔走在街巷上都能听见旁人讨论。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慕卿宁的无痛治疗,每次需要动刀的时候,慕卿宁都会给病患打麻药,让病患少遭一点罪。 这个时代其实也有麻药,效果却不怎么好,只能稍稍缓解疼痛,但就算如此还是无比珍贵,并且数量稀少到仅供皇宫中使用,不少达官贵人想弄都弄不到。 慕卿宁利用现有的药材,教千墨调制麻药,和一些常用的药剂。 忙碌一天后,慕卿宁正在后院挑拣药材,千墨想了想,说道:“公子,我有个朋友身负顽疾,不知公子可否帮忙看看?” 这事儿千墨憋在心里一下午了,他也是刚收到的消息,犹豫要不要麻烦慕卿宁。 “好啊。”慕卿宁答应的很爽快,“人在哪儿” 千墨有些意外的,愣愣的片刻后才回过神,“长安街萧家,要麻烦公子和我一起走一趟了。” “无妨。” 慕卿宁准备好东西,坐上马车,去往萧家。 长安街上住着京都中大部分的权贵名门,最高档的铺面也开在此处,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慕卿宁走下马车,抬头看着牌匾上烫金的萧府二字,千墨走了上来,道:“就是这里了。” 门口的小厮显然是认识千墨的,将二人迎了进去,带去了一间卧房。 面容年轻俊朗的男子正静静躺在床榻上,眼睛上覆着一层白纱。 床榻边坐着的一位约莫三四十岁的女子,模样娴雅温婉,正细心的照顾着他,眉目间尽是担忧和哀戚。 千墨迈步进去,熟络的打招呼,“萧伯母” 女子放下手里正擦拭汗的帕子,回头看向门口位置,“墨儿来了啊。” 慕卿宁看到女子的容貌时,怔了一怔。 这不是那天她在那家药铺撞见的女人吗?那张脸实在让人见之难忘。 还真是巧,居然又在这里见到了。 “这位是?”萧夫人也注意到了千墨身后的慕卿宁,此刻她脸上覆着一张面具,萧夫人并没认出这就是自己寻找多日,就差将整个京都给翻过来的人。 千墨看了一眼她,温和的笑着答道:“朋友。” 萧夫人神思倦怠的点了点头,她一颗心都记挂在儿子身上了,这几日为着他的病也是操劳不已。 “伯母,锦留的病如何了?” 萧夫人发愁的叹了口气,“不怎么好,昨晚又发了高烧,寻遍了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 慕卿宁跟着千墨上前,检查萧锦留的伤势。 “他的眼睛应是被暗器伤到的,并且暗器上还抹了毒,导致他多日高烧不退。若长此以往,会损伤神志。” 发烧久了,人脑是受不住的。 萧锦留手指微动,喉咙沙哑刺痛,似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夫人激动的应声,“正是,锦儿这几日夜夜高烧,每次都是发烧一整晚,退烧药吃了也不见好。你可有办法治好他?我萧家必有重谢!” 萧夫人满腹焦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心疼。 “这病要治好也不难,但需要你们找几样东西。”慕卿宁直起腰,答应的很爽快。 这段时日她接诊了不少人,医馆虽然小有名气,但和京中那几大巨头比起来,始终还是有些不够看。 所以一直没有达官贵人来看病,想来也是看她这家医馆是新开的,并不怎么信任。 若一直这样下去,等她名扬京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萧家,便是一块很不错的跳板。 “什么东西?你尽管说。” 估计不管慕卿宁现在要什么,只要能救的好她儿子,萧夫人都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拿笔墨来。” 旁边侍女闻言立即传了笔墨,慕卿宁写下一行字。 “千机草,两脚蛇,雪蟾,清水蛭。” 慕卿宁将写好的纸张递给她,萧夫人一看,顿时有些犯难的蹙起了眉。 上面写的这些东西算不上是药材,但十分罕见,尤其是雪蟾。 千机草长在极凶险之地,其他几样都极其难抓。 “一定要抓这些东西吗?” “对,一样都不能少,并且一定要是活的,越快越好。” “好。”萧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纵使再难,她也要将这些东西找过来。 慕卿宁和千墨离开,临走前慕卿宁看了一眼萧府的布局,好奇的问道:“萧家是在朝为官,还是经商的?” 千墨想了想,“皇商。” 慕卿宁点头放心了几分,“想来以萧家的权势,发布赏金寻来那些东西应该不难。” 天色已黑,两人便各自散去,慕卿宁刚一走进慕府,就听见一阵吵嚷。 “看,祖母,孙儿没有撒谎,慕卿宁天天打扮的如此奇怪,还不知道出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去了。” 慕卿宁刚迈进门槛,一抬头就看到慕卿雪正挽着钱氏站在不远处,对她指指点点。 她身上还穿着一身男装,所有人怪异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钱氏正愁没出找慕卿宁麻烦,如今有把柄送上门,当即就板着脸呵斥道:“慕卿宁,你一个闺阁中待嫁的女儿家,行为居然如此不检点!” 第52章 撕了你这张嘴 “现在就给我滚到石子路上罚跪,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错处!” 慕卿宁冷嗤,钱氏一直都是个拎不清的,都这么久了,还真以为能奈何的了她? 一旁的慕卿雪趁机煽风点火,“祖母,罚跪未免也太轻了,孙儿经常看到她扮成男子出府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到了天黑才回来。 这次不给她点教训,她以后翅膀硬了还不得败坏咱们慕家的名声。” 慕卿宁成日一身飒然的长袍或是利落的交领窄袖,在这个时代,显得十分出格另类,也足以让人诟病。 慕卿宁冷笑一声,“慕卿雪,你的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天天跟踪我?” 慕卿雪顿时心虚,毕竟这要说出去名声可不好听,她梗着脖子,“你做了丑事还不让旁人说了?” “丑事?来,你倒是仔细说说,我做了什么丑事? 若说不出来,就当心我撕了你这张嘴。” 她脸上仍旧是带着浅浅的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透出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阴冷和狠意,显然是动了真格。 尽管不想承认,可慕卿雪心底着实有些发怵,害怕的抓着钱氏的衣角缩在她身后,“祖母……” 求救的目光投向钱氏,她只知慕卿宁天天打扮的奇怪,具体做什么去了却不知道,每次慕卿宁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甩开她。 慕卿宁嗤笑,“你只看到我平日穿什么衣裳出府,就造谣说我行为不检点,那你整日跟踪我又算什么?一个妾生的庶女,成日窥伺主子隐私,那便是越矩。” 慕卿宁面无表情,抬脚踹向她膝盖,慕卿雪惨叫,膝盖在满是石子的地面上磕的生疼,眼泪都飙了出来。 钱氏脸色变了,怒声呵斥,“慕卿宁,你大胆!” “都说妾乃贱籍,妾通买卖,说到底我教训的不过是个贱奴,老夫人又急什么?”慕卿宁不紧不慢的看了她一眼,优雅又嚣张。 若非这群人没事找事,她还懒得搭理。 钱氏接触到这样冰冷的目光,心底顿时发怵。 慕卿宁弯下腰,伸手在慕卿雪脸上轻蔑的拍了拍,“记住,不管我做什么,那都是我的自由,手伸得太长,小心被剁掉。” 她声音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狠意,像是黑暗中藏匿的锋芒,致命的危险。 慕卿宁转身离开,直至走远,慕卿雪都没回过神,惊出了一身冷汗,被婢女扶起来时,双腿发软。 她敢说必然就敢做,慕卿雪领教过好几回,却还是不肯老实,心底的恨意和不甘越来越浓烈。 三天时间过去,千墨就告知慕卿宁萧家那边已经找到了她说的那四样东西。 两人一同前往,依旧是上次的那间卧房,萧锦留的情况看上去比上次严重了不少,脸色青白,慕卿宁听萧夫人说,萧锦留进食都逐渐有些困难。 慕卿宁将随身背着的箱子放下来,“你们都先出去,我和千墨在这里就够了。” 她身上透出的那份淡然从容让人心安,萧夫人听话的退了出去。 原本年轻一辈的医者中,她只相信千墨,如今却下意识的将希望寄托在了慕卿宁身上。 但萧夫人一心记挂着萧锦留,没去细想其他。 慕卿宁将萧锦留眼睛上的白纱揭开,糜烂出脓的双眼展现在两人面前。 千墨担心的看着萧锦留,叹了口气,“就算能治好,眼睛怕是也……” 慕卿宁笑着看了他一眼,“谁说的?” “难道你有办法?”千墨眼睛亮了起来。 不只是他,连萧夫人也只求能保住萧锦留性命便可,对他的眼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嗯。”慕卿宁轻点了点头,吩咐千墨道:“帮个忙,把雪蟾肚子里的内胆取出来,记住,一定要完好无损,清水蛭直接碾磨成液体。” “好。” 清水蛭被放在碗里,雪蟾则被笼子关着。 千墨拿着两样东西去了后院,照着慕卿宁的吩咐处理。 慕卿宁开始处理萧锦留眼睛上的伤,剜掉腐肉,撒上一层黑色药粉。 这种药粉是她前世就研制出来的,能快速再生血肉。 萧锦留的眼球有些破裂,眼部手术都是最为精密费脑的,慕卿宁精神高度集中,虽说有空间内仪器的辅助,但还是要靠慕卿宁的医术够不够精湛。 一个时辰过去,才将他眼部的伤大致修复好。 但仅是这样,若要恢复光明还远远不够。 慕卿宁亲自动手宰杀了两脚蛇,小心翼翼的将蛇皮完好无损的剥了下来。 千机草叶片背后的粘膜,和两脚蛇的蛇皮还有雪蟾的内胆结合在一起,以慕卿宁空间里的那些仪器,便可以制出一副眼角膜。 而清水蛭能完全避免排异反应,前世她倒是养了不少,可惜都死了。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慕卿宁给萧锦留双眼敷上一层药,换了一条绷带,便大功告成。 侍女通报消息,萧夫人急急忙忙的赶来,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好了?” “等他醒了就知道了。” 慕卿宁写下两张药方,叮嘱萧夫人,“这是外敷的,记得每日都要给他眼睛换药,药膏就按照这上面的调配,另一张是内服,该怎么抓药熬制都写在上面了,早晚各服一次。” 为了避免萧锦留出现意外反应,慕卿宁在萧府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走。 两日时间眨眼而过,萧锦留清晨醒来时,侍女正在给他的眼睛换药。 萧锦留眼眸颤了颤,很是不习惯眼睛上湿漉漉的。 他一把抓住侍女的手,忽然坐了起来。 侍女有些不知所措,“少爷……” 萧锦留将眼睛上的药膏擦去,继而缓缓的睁开了眼,看着周围久违的光明,一时间有些怔怔的回不过神。 侍女看到这一幕却是快要喜极而泣,“少爷,您的眼睛好了!?我马上去通知夫人。” 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萧锦留恍恍惚惚,下意识摸上自己的眼睛。 竟然真的,是一双完好无损的眼。 他有些难以置信,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伤势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他早已不奢望能保住双眼。 第53章 名声大噪 萧夫人激动坏了,一路不顾形象的飞奔过来,发髻都未来得及挽起。 看着床榻上正茫然睁着双眼的萧锦留,萧夫人欣喜到难以自抑。 “锦留!” “娘。” 萧夫人激动的拉着萧锦留问东问西,又将府上的医师叫了过来,给萧锦留检查了一通身体。 “夫人,少爷没什么事儿了,只是身子还有些弱,需要好好将养。” 医师也是稀奇不已,前两天看着小少爷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垮,如今竟然连眼睛都好了。 这到底是哪位神医驾临。 萧夫人心情激动的久久难以平复,下午亲自带着重礼亲自去本草堂致谢,但慕卿宁只收了诊金的那一部分,其余的都退回去了。 萧夫人又将东西往她面前推了推,“别跟我客气,你若不收,我终究难以心安。” 慕卿宁就收了二十两银子,让萧夫人过意不去。 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按住要推到她面前的东西,笑着道:“这次,就算您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萧夫人顿时会意,“那好,日后若时有什么帮得到的,随时来我们萧家,能力之内,必定竭尽全力。” “那就先谢过夫人了。”慕卿宁十分有礼貌,在这京都之中,人脉远比银子更值钱。 何况,还是萧家的人脉,作为皇商,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也要让他三分。 慕卿宁记得萧夫人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便顺手给萧夫人开了几副药,叮嘱她如何服用。 萧夫人微微一惊,抬头望着慕卿宁脸上的银质面具,眼眸闪烁,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能……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么?” 这话有些唐突,慕卿宁也不介意,笑着道:“不用猜了,萧夫人,我们上次在那家药铺见过的。” 前些日子跟踪她和找她的人都不少,慕卿宁也就没在意。 “居然真的是你?”陪在萧夫人身侧的丫鬟目瞪口呆,有些难以置信。 萧夫人同样是诧异的望着慕卿宁,没想到她寻找多日的人,竟然就在这里。 “夫人以后若是还有什么疑难杂症,可以来找我。” 萧夫人回过神,也不禁笑了,“好。” 萧锦留被治好的消息不胫而走,萧夫人曾经寻了满城的名医,整个京都的人几乎都知道萧家的小公子身负重伤,并且无药可救。 可现在,萧锦留重新站在了阳光下,一双眼完好无损。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置信,但事实就在眼前。 不少官眷向萧家打听究竟是何方神圣治好了萧公子的伤,京城中被病痛缠身多年的官眷不在少数。 萧夫人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本草堂名声大噪,一时成为京都热议的话题,人人都道京都南街新开的那家医馆有位年轻的神医。 本草堂的门槛都快被求医的人挤破了,也有人只是专程来想瞧一瞧传闻中的那位神医。 本草堂立下的规矩也被众人称作稀奇,非疑难杂症不治,且每天有固定名额。 来求医的人为了拿到一个名额,还得想办法贿赂门口的小厮。 慕卿宁和千墨忙的分身乏术,前来求医的官眷名门不在少数,导致京都为首的几个大医馆老客锐减,每日的进账也跟着大跌。 这些大医馆的收入很多都是靠自家调配出来的滋补品,价格炒上天,会买的只有名门贵族的人,可现在,这部分客流几乎都去了本草堂。 他们的滋补品日日都是现熬现卖,如今每日卖出去的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这几家医馆都坐不住了,幕后的老板互相认识,凑在一起商讨。 几人看着本草堂那条非疑难杂症不治的规定就觉得碍眼。 既然这么想出风头,那就让他们出个够! 接下来几天,慕卿宁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上接诊的病人,比往日棘手了不少。 除了病症复杂,这些病人的脾气也很难伺候。 有的稍不顺心就辱骂掌柜和伙计,甚至还动起手来,最后被慕卿宁直接送到衙门。 慕卿宁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管是谁想做什么,她都一一接着。 凭借着精湛且高超的医术,慕卿宁诊疗越发得心应手,到后来,已经很少出现能让她犯难的病人了。 千墨紧赶慢赶,都没追上慕卿宁的脚步,只觉压力一日比一日更大,每日接诊的病症愈发棘手难治。 只有慕卿宁这种变态的学习能力才会觉得适应。 几天下来,随着慕卿宁治好的病患增多,和她接连推出了几款丹药,本草堂的名气飞速上涨,是整个京都热议的话题,甚至连皇室都派了暗探在本草堂附近蹲点。 那几家医馆气得牙痒,他们忽悠过去的病患有的都是身患绝症之人,连这部分人竟然都被本草堂治好了,这医术到底是有多妖孽。 “去打听打听,本草堂里到底是哪位神医坐镇,不管花多少钱,都要给我把人挖过来!” 这就是一棵摇钱树啊,谁要是能把人挖到手,以后必然稳坐京都各大医馆中的第一把交椅。 “省省,我查过了,开设本草堂的人,正是你口中的神医。” 这话一出口,顿时浇灭了众人蠢蠢欲动的热情。 沉默片刻,几人又打起了别的心思。 他们收买了一名混混,让他混进本草堂看病之时,趁机动手脚。 正所谓无商不奸,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索性毁了。 可惜混混急于求成,一直没找到能下药的时机,又贪心那笔赏金,最后索性在走之前,掏出那把药粉直接往慕卿宁脸上迎面一撒,拔腿就跑。 千墨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公子!” “快,抓住他!” 千墨手指向门口,伙计和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出去追人。 可那人眨眼间就没了影,慕卿宁蹲在地上,眼睛和脸颊一阵刺痛,生理性的泪水溢了出来。 “你怎么样?”千墨焦急又关切,慕卿宁摇了摇头,双唇有些苍白。 “你去…帮我熬一副药来。” 她唇瓣颤抖着说出几味药材,额头冷汗涔涔。 千墨郑重的应下,忙去后院抓药熬制。 第54章 因祸得福 掌柜进来照顾慕卿宁,但也被慕卿宁打发走了。 他回到前台忍不住怒骂,“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出了这么阴损的招,竟然光天化日的就敢行凶。” 若有悄悄给慕卿宁投毒她或许还能察觉出端倪,可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手,着实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内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将面具摘下来,用特制的药水清洗过眼睛,才勉强能睁开双眼。 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着,又像是针扎一般,连带着脑部神经都渐渐有些牵痛。 慕卿宁捂着额头,神色恹恹的,试了各种办法,却完全无法缓解脸上的疼痛。 皮肉仿佛被割裂一般,慕卿宁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却依旧是一片平滑,没有伤口。 她撑着站起身,从抽屉中摸出了一把铜镜,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瞬间怔住了。 脸上大面积的青斑在渐渐消融,就犹如被突然泼了水的水墨画,青斑仿佛晕开的墨迹一般,不明的黑色液体从细小的毛孔渗出,顺着下颚线滴落在地。 一炷香时间过去,慕卿宁怔怔的盯着镜子,久久没有动作。 她拿出帕子,将脸上留下的斑驳痕迹擦去,露出她原本的皮肤,毫无一丝瑕疵,脸颊白皙,吹弹可破。 慕卿宁愣住了,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千墨已经端着熬好的药回来了,正担心慕卿宁的情况,抬眼就看到慕卿宁那张已然干干净净的脸。 千墨傻在原地,青斑消失后,眉目格外精致潋滟,如盈盈秋水,透着一股灵动,似是传世画作中的美人活了过来。 她容色极盛,即便未施粉黛,那张脸也是明艳绝世。 千墨望着那张容颜,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的脸……” 听到声音,慕卿宁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千墨正站在门口,“我也不太清楚,想来或许是那把药粉和我脸上原本的毒起了反应,误打误撞的,就解了我脸上的毒。” 千墨替她高兴,“是好事啊,因祸得福了。” 慕卿宁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我本来不想那么快解开这毒的。” 她若是想自然有办法解了这毒,长久不动自己的脸,就是不想太快抹去青斑。 慕卿宁想了想,叮嘱千墨道:“我脸上青斑消失之事,不要外传。” 千墨也没问为什么,直接点头应下。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慕卿宁在人前出入时还是顶着那张满是青斑的脸。 这青斑是她照着原来的模样化出来的,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这日上午,宫里突然派了人来慕府,递了请柬给慕衡。 “明日宫中设有夜宴,还望慕大人能携慕大小姐前往。” 一共两份请柬,一份是容许慕衡带家眷前往的,另一份是专门给慕卿宁的,如今都递到了慕衡手上。 慕衡听到慕卿宁名字时脸色垮了下来,欣喜淡了几分,“公公,恕我多问一句,这可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并不强求。” 慕衡心下一喜,意思就是,没有慕卿宁也行了。 送走宫里的公公之后,慕衡心底盘算着该带谁出入夜宴。 慕卿雪和慕妍希的表现向来都很让他满意,索性一起带去好了。 宫里亲自派人来送请柬之事迅速传遍全府,下人们议论纷纷。 公公也明确说过让慕衡带慕卿宁去,恐怕不是太后就是皇后的意思。 慕衡不得不出面敷衍慕卿宁了,“明日宫中的夜宴,有你两个妹妹就够了,你就不用去了。” 慕卿宁冷嗤,“凭什么?” “你别太放肆了!你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取消了雪儿和七皇子的婚约,轮得到你有今日?” 慕衡见上次各家夫人茶会的邀请慕卿宁都让出来了,这次便变本加厉,越发盛气凌人,下意识将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慕卿宁差点被气笑了,论起偷换概念慕衡也是到了炉火纯青无人能及的地步。 “慕衡,你是得了癔症还是脑子出问题了,那婚约夜凌渊根本就没承认过,只是你单方面一厢情愿的决定而已,真以为夜凌渊会看得上你亲手教出来的那个玩意儿?” “你!”慕衡气结,脸色狰狞可怖。 “现在我只问你,我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旁人?” 原本去不去慕卿宁都无所谓,但就凭慕衡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她还真就非去不可了。 “你去?你除了丢人现眼,还能做什么?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慕卿宁无赖的倚在桌边,下颚微抬,“那就等着看,宫里的人知道此事后,会如何议论。” 懒得再和慕衡废话,慕卿宁站直身子迈步离开。 身后的慕衡脸色瞬息万变,恶狠狠的瞪着慕卿宁的背影,恨恨的咬着牙将她叫住。 “站住!” 那封请柬是专门给慕卿宁的,慕衡想私吞又怕收不了场,最后只能不甘的将请柬交出。 慕卿宁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直接拿着请柬离开。 前厅格外热闹,慕卿宁路过时扫了眼,又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远远的元管家似是也瞧见了她,连忙迎上去,依旧笑容满面的,“慕小姐,殿下听说您也会出席明日的晚宴,特意吩咐我送点东西给您。” “什么东西?” 慕卿宁皱起眉,随元管家的指引看向了身后小厮手里端着的托盘。 元管家将红布扯下,一套金光闪闪璀璨炫目的珠宝展现在她眼前。 慕卿宁不由屏住了呼吸,叹为观止,托盘中是配套的一整套首饰,华丽的点翠工艺,镶嵌着上好的珠宝,金丝蜿蜒缠绕,工艺精细到了极致。 元管家笑着介绍,“这是慧贵妃曾经用过的首饰,慧贵妃是殿下的母亲,殿下特意令我将这套首饰送来。” 元管家没说的是,单是这一套首饰,就价值京中的一座宅子。 两个人说着话,钱氏和慕卿雪在一旁看着,慕卿雪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抓心挠肺,嫉妒一点点啃噬着心脏。 第55章 合作 要知道,以前府上最好的衣裳珠宝簪子都是先供着她。 可如今,慕卿宁有的东西,她却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连碰都不能上前碰一下。 更可气的是,她屋子里所有首饰,竟没有一样比得上这一套,显得寒酸极了。 众人各自散去后,慕卿雪整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就缠着李氏,非要一套华贵的首饰不可。 “娘,您就真的忍心看女儿被那个贱人比下去吗?” “女儿那也是为了您的面子啊,您就想想办法,这次慕卿宁若是将我压下去了,将来沈氏岂非更嚣张了?” 慕卿雪软磨硬泡的缠着李氏,最后缠的她实在没办法,头疼的将慕卿雪的手推开。 “好好好,你先别急,容我想想办法。” 她记得,当年沈氏出嫁之时就佩戴了一套华丽无比的首饰,那套首饰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精致到了极点,让人过目难忘。 李氏也是惦记了很多年,可却一直在钱氏手里。 如今为了慕卿雪,李氏只能厚着脸皮去和钱氏讨要,可钱氏一听就直接拒绝了。 李氏低声下气,“老夫人,妾身只暂借一下,雪儿参加完宴会就还回来的。” “暂借也不行,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套首饰经不起折腾,如今只能放着观赏。” 钱氏大手一挥,不耐的看了她一眼。 李氏咬牙切齿,这明摆着糊弄她呢。 那么多前朝留下的珠宝首饰,现今的妃子公主不照样成日的佩戴着,就没听说过个十几年就只能放着观赏的。 可钱氏已经这么说了,李氏也不好再诘问,只能行礼退下。 回到院子里,慕卿雪见她两手空空的回来,又闹了起来,直吵得李氏头疼。 最后无奈之下,她只能忍着肉痛,用这些年一小半的积蓄,换了一套头饰。 点翠是现今最华贵的工艺,李氏花光全部积蓄也买不到一小只簪子,给慕卿雪买的那套头饰看上去倒十分华丽,簪子上镶嵌着名贵耀目的珠宝。 可簪子主体却只是镀金的,李氏实在预算不足了。 慕卿雪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觉自己这套头饰单是瞧着就比慕卿宁的要华丽,欣喜的抚摸着那套头饰,爱不释手,“娘,您放心,这回女儿进宫一定给您长脸!” 另一边,沈氏起了个大早,昨日便听闻慕卿宁要进宫,说来这也是她头次去参加夜宴,沈氏自然不会让她输给其他贵女。 本来寻思着给慕卿宁挑几套合适参加宴会的礼服,却被慕卿宁拒绝了。 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娘,礼服太麻烦了,我不喜欢,穿常服去就好了。” 传统的礼服都是宽袍大袖,裙摆拖地,还死沉死沉的。 慕卿宁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和一条有暗色提花的百褶裙,这两件都是在寻常普通不过的衣裳,可穿在她身上,却衬的她气质清雅。 沈氏有些担心,“这……真的合适吗?” 宴会必是各家贵女争奇斗艳的场所,慕卿宁穿这一身过去,在众人的华服之中,恐怕会显得寒酸。 但沈氏殊不知,慕卿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耸了耸肩,安慰沈氏,“无所谓了,穿衣服嘛,自己开心就好。” 昨天夜凌渊差人送来的首饰慕卿宁也只戴了一对耳环,为了挽发又用了一支簪子,发上稍作装点,其他的嫌累赘便没动过了。 沈氏也只能依了她,叮嘱了几句宫里的规矩,担心的目送慕卿宁出门。 亭台回廊下,慕卿宁缓步走着,一道人影突然从拦在了她面前,慕卿宁抬眼一看,疑惑的皱起了眉。 “刘姨娘?” 刘氏朝她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她容色疲惫,“大小姐,您若是不急着进宫的话,可否到我屋子里坐坐,一会儿便好。” 刘氏的居所就在这附近,慕卿宁看出刘氏的欲言又止,同意了下来。 “那好。” 刘氏带着慕卿宁去了自己院子,慕卿宁刚一走进她的卧房,抬眼就看到了床榻上奄奄一息身受重伤的慕南露。 慕卿宁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可还记得当日您被诬陷杀了慕薇丫鬟之事吗?” “记得,难不成,她身上的伤,与此事有关?” “是,”刘氏神色疲惫,闭了闭眼,掩下眼底的不甘。 “慕妍希和慕薇串通好了,统一口径,说那日推那丫鬟下水的是我女儿。” “我记得她们之前还狗咬狗来着,这么快就和好了?” 刘氏自嘲的笑了,“这就是李氏手段的高明之处了。” 慕薇需要一个背锅的,而慕妍希和刘氏关系向来不好,何况还让慕南露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 慕妍希向着慕卿雪,吕氏和李氏也向来沆瀣一气,只留她一人孤立无援。 这一来二去,当日窥见真相的慕南露就被害惨了。 背下了所有黑锅不说,差点就进了大牢,刘氏想尽法子才让她逃过一劫,但最后还是挨了五十大板,又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这当中少不了李氏的挑唆,想来是在趁机报当日被禁足之仇。 慕卿宁走上前,搭了下慕南露的脉,人还是活着的,但恐怕要养许久了。 “姨娘和我说这些,是想与我合作?”慕卿宁向来通透,一眼就看出了刘氏叫她来的目的。 “正是,他们如此欺辱我女儿,实在欺人太甚!” 原本刘氏也是个只想平安度日的,只偶尔会为女儿盘算前程,却没想到,就这样还是被李氏记恨上了。 “大小姐,若您能帮我一把,以后这府上也能少两个惹您烦心的人。” 慕卿宁摸了摸下巴,这条件倒是还挺诱人的。 那几个人三两天就跳出来作妖,至今也没见消停,一天到晚几双眼睛全都盯在她这里,生怕挑不出一丝错处。 就算暂时平静了几天,也不过是在寻找时机而已。 若是能除去其中几个,她也不用那么烦,成天被人监视。 “我会辅助你,具体靠你自己。” 刘氏欣喜,“那就先谢过大小姐了,我必竭尽全力。” 有了慕卿宁,那便是有了最大的保障。 李丹雪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第56章 臣女穷的很 马车停在慕府门口,慕衡和慕卿雪早已到了皇宫,慕卿宁也不愿和他们同路,如今正好免去这一烦恼。 一路颠簸,半个时辰后,才从慕府到了皇宫大门前。 侍卫照例盘问,慕卿宁随意答了几句后,便被放进去了。 门口有小太监接应引路,将慕卿宁带去了宣庆殿。 宣庆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人基本都来齐了。 慕卿宁来的不算晚,但刚走进去就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她穿的简素,脸上戴着面纱,青斑隐隐可见,从大殿中央缓缓走来,与奢华的大殿和盛装出席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头上的坠饰虽然少,可仅那支簪子便是让人一瞧就眼前一亮的程度,与慕卿宁身上那身朴素的衣裳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慕卿雪,她一直坐立难安,时不时去看门口,就是在等慕卿宁过来。 如今一看慕卿宁身上穿的这么寒酸,忍不住嘲讽的嗤笑出声。 原本她还在担心慕卿宁姗姗来迟是在盛装打扮,却没想到她竟然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说来,也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根本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慕卿宁完全没注意到角落中坐着的慕卿雪,她落落大方的走上前给南帝行了一礼。 “臣女慕卿宁,请陛下安。” “不必多礼,下去坐着。”南帝抬手,示意她起身,对慕卿宁也多了几分满意。 虽然貌丑,但胜在气度从容,很有大家风范,皇室正需要这样的儿媳。 “多谢陛下。”慕卿宁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因还未成婚,只能坐到女眷那一排,旁边坐着的也都是各家小姐。 见慕卿宁坐过来,眼里皆是闪过嫌恶,盯着她脸上若隐若现的青斑,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但最让她们厌恶的,还是慕卿宁今日这一身简素的衣裙。 不过是想装特立独行引人注意罢了,耍这种不入流的心机,真当她们看不出来? 唯有慕卿宁左侧坐着的一名女子神色如常,撑着下巴打量着她,眸子里一片澄澈,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慕卿宁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席间扫过一圈,和夜凌渊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人唇畔噙着笑,散漫不羁的望着她,漫不经心的视线却极具侵略性。 慕卿宁耳根一红,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而这时,身侧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姐姐,你今日这身另类的打扮是何用意啊?穿的如此随意就来了,未免也太轻视陛下的宴会了。” 她话都说完了,慕卿宁却瞧了半天才发现她在哪儿。 慕卿雪坐在角落位置,旁边风大又嘈杂,想让人注意到都难。 慕衡虽然带了她进宫,可庶女只能坐在这种角落位置。 慕卿宁轻笑,不慌不忙,“若敬重一人,必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而不是挂在嘴上流于表面。何况陛下雄才大略,胸襟开阔,自不会和小女子一样,天天尽惦记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慕卿雪,你说是?” 慕卿雪脸色尴尬,气得咬牙。 偏偏慕卿宁还故意点了她名字,此刻不少人都看向了她这里,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卿宁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贬损了慕卿雪不说,还顺带给南帝吹了通彩虹屁。 在场的几个言官都诧异而佩服的看了眼慕卿宁。 南帝那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慕卿宁身上片刻,脸色难辨喜怒。 慕衡见势不妙,忙开口道:“好了,卿宁,你也别总得理不饶人,好歹是姐姐,别事事争强好胜,也该让着些妹妹。” 他上来就先给慕卿宁扣了顶帽子,她也不急着反驳,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得理不饶人?父亲的意思是,我说陛下雄才大略,胸襟开阔也有错了?” 众人异样的目光投向慕衡,刚才慕卿宁可是在向着陛下说话,慕衡竟然还敢跑过来斥责她,简直是蠢。 慕衡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还得强撑着起身给南帝请罪,“陛下……” 南帝不耐的摆手,“行了,坐下,今日没有那么多规矩。” “是,多谢陛下。”慕衡坐回去时狠狠瞪了慕卿宁一眼。 而慕衡这番动作,却引起了南帝注意,他往慕衡身侧看去,“怎么,今日慕卿没带内眷前来?” 除了几个家眷告病的,其他大臣都是带着嫡妻过来的,唯有慕衡身边空无一人。 慕衡一慌,连忙站了起来,“回禀陛下,贱内忙于处理家事,脱不开身,故而今日没有前来。” 他倒想直接说沈氏病了,可旁边还有个慕卿宁虎视眈眈。 南帝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便让他坐下了。 “说来,慕卿宁,朕也好奇,你今日究竟为何穿的如此朴素?” 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裙,上面什么绣花也没有,在众多身着华服的贵女之中,着实显得有些寒酸。 “陛下,说来不怕您笑话,臣女实在是穷的很。” 如此坦荡直白,倒让南帝起了几分兴趣。 南帝看向慕衡,似是打趣,“怎么,慕卿现在连女儿都养不起了?” 众人哄然大笑,慕衡脸色尴尬的应和着那些调侃,凌厉的眼刀飞向慕卿宁。 慕卿宁却毫无察觉一般,撑着下巴淡淡的叹了口气,“也并非如此,其实府中管事的一直都不是我母亲,而是二姨娘,我母亲也只能看她脸色过日子,若惹得二姨娘不高兴,便断了我们的月银。” 南帝脸色变了,“哦?竟有此等事?” 东陵国向来注重上下尊卑,尤其是在南帝登基之后。 妾不过是个奴婢,如今竟然骑到主子头上来了。 不管是替正室代管家务,还是扣押月银,都是严重的越矩了。 慕卿雪顿时急了,拍桌而起,丝毫不顾形象的指着慕卿宁,“你瞎说什么!我母亲何时克扣你们月银了!” 平日其实都是钱氏和李氏一同理家,可慕卿雪这站出来一吼,直接坐实了李氏染指管家之权。 第57章 心机太深 南帝眸子微眯,冷厉的扫了眼慕卿雪,吓得她立即缩了回去,不敢再造次,南帝看向慕衡,“哦?慕卿府上,原来是一妾在管家?” 慕衡顿时背脊发寒,连忙起身惶恐的回话:“陛下误会,前些时日臣家中母亲抱病,贱内不熟悉府上事务,不得已才让妾室管了两月家事,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慕衡前后说的话都不一样,虽未计较他欺君,但南帝身上那股冷肃气息并未松下。 不过这终归是慕家的家事,南帝也不好掺和太过。 那边慕卿宁撑着下巴淡淡的叹了口气,“其实不发月银倒也罢了,只是连臣女母亲的嫁妆都不在身边,无法贴补,今日才让陛下见笑了。” 话落,四座议论声嘈杂,众人交头接耳。 “你们说,慕家是不是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这既不给月银还夺了女方的嫁妆,还真做得出来。” “从前倒是没看出来慕大人是个糊涂的,竟然让个登不得台面的妾来管家,也难怪会吞了女方的嫁妆。” “这若是换了我家,一个贱妾敢如此僭越,早就把她拖出去打死了。” 有不少官家夫人听了慕卿宁那番话都由己及人的替她愤慨,哪家还没有几个恃宠而骄的小妾。 但这些小妾都仅是恃宠而骄,还鲜少有敢染指管家之权的,所以她们也就暂且忍着了。 “慕大人哪里是糊涂,人家精着呢,不然也做不出昧下人家嫁妆的这种事儿。” “说来,早年间慕衡还未发达的时候,还是靠的沈家接济。” “那可不,我还记得当时他吃住都在沈家,全靠沈家养活,虽说现在沈家倒了,可好歹是对他有恩,他现在竟然这么对人家的女儿,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一声声的舆论让慕衡压力骤增,面色青白。 尤其当年之事还被人揭了出来。 那是他最想掩藏的事情,在他精心经营之下,多年无人提及,如今却突然成为众人口中热议的话题,茶余饭后被耻笑的谈资。 慕衡抓着头,他想不通,事情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会有人突然提及此事。 夜凌渊抿了口酒,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慕大人明知慕小姐即将要嫁给本王,却还是如此亏待,看来,慕大人是对本王有意见啊。” 男人危险的眯起凤眸,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强大冷戾,目光无意间瞥过他咽喉,让慕衡只觉脖颈一凉,仿佛下一刻随时都会人头不保。 慕衡汗毛竖起,脸色青红,“不敢不敢,臣绝无此意,臣一直忙于公务,疏忽了小女。那笔嫁妆臣也并未动过,一直都在臣母亲手里,臣也很是为难。” 他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丝毫不顾钱氏脸面会如何。 “原来慕家那个老的才是最不省心的,还真是一家子奇葩,可怜了慕小姐。” “是啊,说来慕卿宁也可怜,摊上这么个偏心的父亲,又有这么个奇葩的祖母。” 嫁妆都是女方私有财产,自古以来就没有让婆婆碰的道理,可钱氏却一占就是十几年。 “我看啊,最厉害的还是慕家那个妾,手里有管家权不说,竟然还哄得慕衡把一个庶女带过来,这没点狐媚功夫还真不行。” “毕竟是妾,能不擅长床笫上那一套?说不准还把这一套教给了她女儿。” 几人说着,噗嗤的笑出了声,虽是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可这些话还是钻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顿时引得嘲笑连连。 慕卿雪更是脖子涨红,这种话驳斥也不是,不驳斥也不是,她只恨不得从没来过这场宴会。 议论声越发嘈杂吵闹,南帝也不得不出来主持局面了。 帝王仪容威严,咳了一声,席间便立马肃静下来。 “不成体统,朕命你回去后立即将嫁妆交还给她们母女,可有异议?” 南帝望着慕衡,眸底冷沉一片。 这种事都处理不好,慕衡在南帝心底的印象一落千丈。 慕衡身子紧绷,“谨遵陛下旨意,从前都是臣疏忽了,如今自然是要交还的。” 南帝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抬了抬手,让他免礼。 坐下时,慕衡阴狠的扫了慕卿宁一眼。 若不是这孽障出来生事,他就不会有方才的危机。 多年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和威望就此崩塌。 尽管他再怎么解释,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以后京都谁人不知慕家家主是个连妻子嫁妆都要贪的无耻之徒。 慕卿宁始终淡定的坐在那里,对慕衡凶狠的目光仿若未觉。 她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握着茶盏的手莹润白皙,悠然而从容。 “诶,你爹真有这么过分啊,我看慕大人平日都人模狗样的。” 坐在慕卿宁旁侧的女子一脸八卦的探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慕卿宁忍不住嘴角微抽,瞥了她一眼,也没接话。 苏云染无辜的眨了眨水盈盈的眼,一张脸明媚动人,神情却很懵懂,伸手去戳了戳慕卿宁,“诶,你怎么不理我?” 慕卿宁刚要开口,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卿宁妹妹,这不过是祖母年纪大了一时疏忽了而已,你若和大伯说,必然会得到妥善解决,何必要闹到大家面前来,让祖母的颜面往何处放? 她老人家为这个家操持大半辈子,只因一时不慎就要被人这般唾弃,我都替祖母寒心。” 闻声,慕卿宁挑眉看去,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后,撞上了慕薇的视线。 这女人也来了? 慕薇脸上满是不忍和痛心,无声的谴责慕卿宁不孝不义,毫无格局。 随着这话一出口,宾客议论纷纷,这次针对慕卿宁而去的恶意多了起来。 “这慕卿宁也太不懂事了,好歹是自己的亲祖母,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此女心机太深,谁要娶进家门恐怕日后家宅不宁。” 慕衡不免兴奋,没想到这慕薇手段倒是高明,仅凭一番话就把慕卿宁从受害者的位置上扯了下来,显得慕卿宁提嫁妆之事是别有用心,让她的处境变得尴尬无比,一时间里外不是人。 第58章 假账 慕衡心下一紧,赶忙去看传口谕的那名太监。 表面上看起来不甚在意,实际却留了个心眼。 慕衡不得不咬着牙,强撑笑脸,“怎、怎么会,你误会了,我是怕夜深了你母亲劳累,不如就由我替你母亲清点。” “这倒不必,我母亲清点个嫁妆的功夫还是有的。” 慕卿宁丝毫不让,气得慕衡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想发作又奈何宫里的公公还在此,慕卿宁随时等着给他挖坑。 不过片刻,沈氏便被请来了,手里拿着本泛黄的本子,正是当年记录嫁妆数量的账本。 按照这上面所写的数目,钱氏必须一一归还。 有的珠宝首饰钱氏其实已经花掉了或是送了人,如今只能折成现银,还给沈氏。 一箱箱的东西从钱氏院子里搬出来,慕卿宁就在一旁静静看着,每多报出一项物件,钱氏就捂着心口直抽抽,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钱氏实在受不了那个刺激,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哎哟,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娶进门这么个扫把星,丧了良心,竟然来搜刮我一个老婆子的财产。” 慕卿宁都没眼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沈氏捏紧了拳头,耐着性子,“老夫人,您弄清楚,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钱氏翻了脸,直接蛮横无理的冲她吼叫,“既然放在我这里就是我的了!你有什么资格再收回去?你在我们慕家这么些年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钱?” “老夫人这是想明算账?需不需要我从慕家建府开始给你算算,我外祖家资助了你们多少?不如先把这笔账还了,咱们一家人,再好好的清算清算。” “卿宁!”慕衡哪有那个勇气,不敢对慕卿宁太硬气,不耐又警告性的瞪了钱氏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钱氏接收到他的目光,一时底气不足,只能不忿的闭嘴。 而慕衡凑近沈氏,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的,“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做的这么绝,日后我会待你和宁儿好些的,你也别如此为难母亲了。” 沈氏回府这么久了,这还是慕衡第一次好言好语的找她说话。 从前一直有慕卿宁挡着,沈氏始终没怎么和慕衡正面接触过,甚至鲜少见面。 慕衡很清楚,这时候和慕卿宁说什么都无用,她只听沈氏的,而沈氏又素来心软,只要他肯放下身段随便哄这个女人两句,还怕解决不了问题么。 沈氏却有些想笑,若说早先还对慕衡抱有希望,如今便是彻底寒了心。 她不是傻子,如今没了年轻时爱一个人的那种滤镜,对那张温柔皮囊下的贪婪和卑劣看得一清二楚。 沈氏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距离,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慕衡眼底闪过厌烦,但为今之计,只得耐着性子哄她。 正想继续接近,慕卿宁突然不知何时站了出来,在两人中间横插一杠,挡住了慕衡试图靠近沈氏的意图。 “哟,父亲这是要做什么?” 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望向慕衡,眼神讥讽戏谑,步步逼近慕衡。 “该不会是…想劝我母亲放弃这笔嫁妆,这可是圣上的命令,父亲是打算抗旨?” 慕卿宁出面,慕衡纵有再厚的脸皮也不敢再靠近沈氏,只能尴尬的退后两步,强撑着笑。 “怎么会,我方才不过是在问你母亲这段时日身子如何了。” 慕衡当着沈氏的面便随口扯谎,早已习惯了不管自己说什么,怎么委屈沈氏她都不会拆穿。 慕卿宁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也懒得再搭理她了,转过头特意叮嘱沈氏把嫁妆清点好。 最后几乎快搬空了钱氏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财产,钱氏当场晕厥了过去,一伙人连忙围上去,叫大夫的叫大夫,抬人的抬人,整个院子乱成一锅粥。 而慕卿宁让人把嫁妆抬回去,带着沈氏悠闲的回了自己院子里,今夜轻松了不少。 不管外面再怎么吵闹,都和她们没有关系了,两人坐下亭子下浅酌小酒赏着月,慕卿宁聊起今日在宫中慕衡窘迫的情景,把沈氏逗得笑出了声。 慕卿宁睡得晚,一觉到了中午才醒,醒来时就听身边伺候的丫鬟说钱氏病倒了。 “意料之中,钱氏这几十年攒下的钱昨天一夜之间就快被我搜刮干净了,她能不着急上火,估计比从她心上剜一块肉还难受。” 丫鬟一边给慕卿宁梳着发髻,也忍不住轻笑。 发髻和衣裳都打理好后,丫鬟才道:“对了小姐,刘姨娘求见,在院子里等您已经有一会儿了。” “快去请进来。” “是。” 刘氏被丫鬟带了进来,慕卿宁起身,招呼她坐下,给她倒了杯上好的茶。 “刘姨娘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氏忍不住笑,“大小姐,现在也不早了,都快过了午饭的时候了。” 钱氏大病,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刘氏心情也大好。 “是嘛?”慕卿宁看了眼外头的烈阳,才意识到时候是真的不早了。 刘氏说起正事,她素来很懂规矩,保持着应有的谦卑和距离。 “大小姐,你应该还记得,今日正是发放月例银子的时候,但我上午去账房领银子的时候,账房却支支吾吾,最后在我几番逼问之下,才说……” 慕卿宁眉心微拢,“说什么?” 刘氏压低声音,“账房先生说是府上暂时资金短缺,可我趁他不注意时悄悄翻了账本,慕家账目上的银子竟然都是虚账!内里早已亏空,这么些年,估计都是靠着你母亲的嫁妆银子接济。” “还有这种事?你告知慕衡了吗?” “还未曾。” “那就趁早告诉他,账面亏空这不是钱氏一个人的锅,我记得早先李氏不也在管家,她八成也脱不了干系。” “是。”刘氏勾唇一笑,心领神会,立即离开去书房找了慕衡。 不出一炷香时间,慕衡下令彻查账本。 账房里有李氏的人,但这次太过突然,李氏根本来不及反应,账本被慕衡的人查了个底朝天,做假账的事儿完全兜不住。 第59章 包养小白脸 账房先生挨了几棍子,什么都招了出来。 账面全然亏空,慕家名下的几家小商铺几乎都快要倒闭了。 慕衡气得站都快站不住了,这时李氏刚被下人带了过来,满心忐忑,抬眼颤颤巍巍的望着慕衡,刚要扮可怜,便见慕衡眼神凶狠的盯着她。 下一刻,慕衡手上的账本劈头盖脸的砸到李氏脸上。 “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氏鼻梁剧痛,模样狼狈,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不敢有一丝脾气,噗通跪了下来。 “老爷息怒,妾身是无辜的,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妾身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还不相信我么?” 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那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模样颇惹人怜惜、 亦是捏准了慕衡素日最吃这套。 果不其然,慕衡心底一软,看着李氏的眼神也有些犹豫。 旁侧刘氏目光微沉,心里清楚再这么下去,这事儿又要不了了之。 就如她那日被害流产一样,李氏绝食卖惨几天,慕衡便原谅她了,还提前将人从佛堂里接了出来。 慕衡沉默片刻,道:“你起来。” 李氏心下一喜,“多谢老爷。” 而就在她盈盈起身,刘氏心寒之时,一道人影缓缓向正厅而来。 “好生热闹啊。” 李氏脸上婉顺的笑一僵,慕卿宁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众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不悦亦有惊讶。 刘氏眼眸微亮,慕衡不耐,“你又来做什么?” 慕卿宁不慌不忙,“听说家中账本出了问题,特来看看。” 慕衡拧起了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李氏低着头不敢去看慕卿宁,单是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心慌。 原本想靠示弱蒙混过关,如今心里有些没底了,只盼着慕卿宁没事就赶紧离开。 慕卿宁走上前,翻了翻账本,很快有了结论,“我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不少,这账目远不止账房先生报出来的那点亏空。” 她啪的合上账本,定定的看向了账房先生的位置。 还跪在地上账房先生心虚的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手足无措。 李氏心虚又不安,“慕卿宁,你瞎说什么!” 慕卿宁挑眉轻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戏谑,“我是不是瞎说,找个内行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慕衡一看账房先生那表现,顿时有些心神不宁,烦躁道:“立即拿着这账本,去请钱庄的掌柜看看!” 他是宠爱李氏不假,但也得是这笔亏空在他承受范围内的情况下。 “是、是。” 下人不敢耽搁,钱庄做账的都是内行,这账本有没有问题,一看便知。 不出半个时辰,小厮就回来了,在慕衡身侧低声耳语一番,只见慕衡老脸立即阴沉了下来。 亏空远比慕衡先前从账房先生那里听到的更加严重,甚至还有不少的外债。 小厮声音虽小,可正厅中静的落针可闻,其他人也都多少听见一些。 本还想蒙混过关的账房先生面如死灰。 完了,这下全完了。 李氏不太会看账,小厮汇报给慕衡的她也听不懂多少。 她只小心翼翼的瞧了眼慕衡的脸色,瞬间慌了,“老爷,这是误会,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定然是有人嫉妒您宠爱我,特意想了法子来构陷妾身!” 说着,她恶狠狠的瞪了眼刘氏。 今日这事儿是这贱人挑出来的,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了,她非扒了这贱人的皮不可! “你不知道?” 慕衡都快被气笑了,李氏赶忙点头,还要再诡辩,却不料慕衡骤然间变了脸,狠狠一脚踹向她肩膀,凶狠的厉声道:“你不知道!” 李氏被踹了出去,后腰磕到桌角,冷汗直下,娇美的面容因极致的疼痛变得扭曲,毫无形象可言,哆哆嗦嗦又害怕的看着格外狰狞的慕衡。 “账本上亏空了几千两银子,你说你不知道!?” 慕衡面色前所未有的狰狞,慕卿宁则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全程看戏。 涉及到利益,慕衡随时都会暴怒。 如今李氏无从狡辩,只是哭。 慕卿宁觉得是时候该加把火了,她偏着脑袋,小脸上的神情无辜又好奇,“敢问二姨娘,短短数月你就花了这么多银子,是用来做什么去了?莫不是……在外面包养了小白脸?” 刘氏也紧跟着接茬,“这若是包养小倌,这么多钱,得包养多少个啊。别不是动了邪念转移慕家的家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慕衡的脸色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阴沉的可怖。 李氏瞪大了眼看向两个人,到如今才恍然察觉过来,这两个人竟然联起手来了! 她抓着慕衡的衣角,拼命的摇头,“不是的老爷,我花这么多钱都是为了您啊,讨好了那些士族夫人,日后您在官场上也多些人支持。” 这理由说出来李氏自己都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为了我?你送出去的礼可有一样回报?为何我在官场上的路走的还是如此艰辛?这就是你说的为我铺路!” 慕衡暴怒,粗暴的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掼倒在地。 李氏素来要面子,经常宴请各家夫人小聚,豪放的送各种东西。 从前慕衡也问过,但李氏却花言巧语的说是为他搭建人脉,当时慕衡还觉得李氏做的不错。 可如今事实证明,李氏只是贪慕虚荣而已,支出的没换回半分回报,纯粹的挥霍罢了。 李氏又喜欢和那些富家夫人聚会打牌,可是旁人家底厚,输多少都无所谓,慕家却是靠沈府扶持起的家,又起家没多少年,怎么经得起李氏那么折腾。 早年间她便仗着慕衡的宠爱,买通了账房里的人,随意支取银子。 这么多年的花销下来,只出不进,已经是笔巨大的开支了。 若不是昨天南帝下了旨意,勒令归还嫁妆,这么大的一笔亏空还不知要掩藏到何时。 到了那时,慕府就真的只是被虫蛀过的空壳子了。 “从今天起,你给我滚到城郊的祠堂去,半年以内,都不许迈出祠堂半步。” 慕衡神色累极了,充斥着淡淡的戾气。 第60章 我给双倍 梁辰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缓缓的将眼睛睁开,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看清了面前的人影。 这乍然重新恢复了视力,梁辰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的坐在那里,望着管家的方向,有些出神。 管家担心坏了,“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梁辰听到管家的声音,才回过神,一双眼渐渐聚焦,有些不可置信,“我的眼睛……好像没事了。” “太好了!”管家简直比梁辰自己还高兴。 慕卿宁看了梁辰一眼,问道:“你这眼白的颜色,是天生的么?” 有时候怕就怕巩膜病变是其他器官病变引起的。 “嗯。” “那就是遗传性的了。”慕卿宁松了口气,这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出于医者该有的严谨,慕卿宁也给梁辰检查过身体,没什么大碍。 她给梁辰开了几副药,道:“你原先眼白里的灰蓝就是导致你这次发病的根本原因,这汤药早中晚各煎一副,喝个几天你眼底的灰蓝会自动褪去。” “多谢。”说不激动是假的,梁辰眼底溢满欣喜,又习惯性的压抑着情绪。 “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慕卿宁打了个哈欠,两个时辰下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夜半子时了,她要再不回,估计母亲就该担心了。 梁辰原本想叫管家送她,却被慕卿宁拒绝了。 而梁府在原来说好的两千两银票上,还多给了一千两,出手极为大方,客客气气的送走了慕卿宁。 梁家很清楚,若能和这样的神医打好关系,日后梁家也不愁什么了。 月色凉凉,慕卿宁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深秋的寒风阵阵吹拂,直往衣襟里灌。 慕卿宁轻车熟路的走过黑暗逼仄的街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左右都是墙面,勉强挡住了一些寒风,这是回慕府的一条近道,慕卿宁便选了这条路,只是在寂静昏暗的夜晚难免有些渗人。 慕卿宁白天走惯了,晚上便没什么怕的。 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刮过一道劲风,混在瑟瑟寒风中,让慕卿宁一时间无所察觉。 直至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之间扼住了她的脖颈。 慕卿宁背脊一僵,脚步顿住,面色冷凝。 “谁?” “不想出事的话,就跟我走。” 身后传来男人冷沉的声音,慕卿宁瞄准时机试图反抗,却发现自己的穴位竟然被封住了。 她心下一惊,这男人先是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她身后,如今又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再次封了她的穴位。 慕卿宁身手也不弱,并且在武学上极有天赋,可惜多年来时间都花在医学上,有些疏忽了。 对方的身手显然在她之上,恐怕是武林中人,习武多年。 没办法,慕卿宁只能被迫跟着男人走。 她暗自发誓回去后一定捡起武学,勤加练习。 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慕卿宁被带到了小巷子里的一间老旧屋子里,点着零星烛火,火光在寒风中摇晃,昏暗而萧瑟。 院落外围的强都是残破的,隐隐能透过窗户纸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影,风中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再走近,慕卿宁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慕卿宁不由问道,“你挟持我做什么?有人买凶杀人?对方出多少,我给你双倍。” 身后的男人并未回话,只继续挟持着她往前走,慕卿宁觉得有些无趣,很快,便到了那扇门前。 男人让她推开,慕卿宁照做,朝里看去,破旧的屋子中央坐着一个男人,蒙面的黑布扯了下来,地上是一滩血,人还在不断的咳嗽着。 但慕卿宁首先注意到的,还是那张脸。 小脸生的十分俊俏,若不是这一身血气极重的夜行衣,看起来倒像是个文弱书生,或是哪家的小公子。 很是养眼。 年轻男子估计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看,看了慕卿宁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 “进去。” 挟持着慕卿宁的男人冷声命令,慕卿宁右后侧瞥了一眼,乖乖的迈步走进去。 男人将门关上,也松开了挟持慕卿宁的手。 可若慕卿宁现在要从男人手底下逃跑,那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现在你该说了,到底抓我做什么?” “无人要取你性命,但你得帮我救他” 直至此刻,慕卿宁才看到挟持她许久的那男人的正脸,可惜他还蒙着面,慕卿宁只看到一双深邃冰冷的狐狸眼。 但听完他说的话,慕卿宁顿时不爽了。 “凭什么?有你这么求人办事的?” 男人顺手将面罩扯了下来,冷冰冰的道:“你若有其他条件,尽管开,不会让你白救。” 慕卿宁仿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看到那张脸时目光突然滞住了。 很有阳刚之气的一张脸,眉宇俊朗,轮廓硬挺,只是神色却有些阴沉。 虽说不如夜凌渊那般容色极盛,但也称得上是整个京都中屈指可数的美男。 慕卿宁打量了他两眼,皱起了眉,“既然是找我救人,那你绑架我做什么?” 男人一愣,有些发窘,“怕你不同意。” 慕卿宁略无语,但看男人这样估计不是杀手,不觉间松下了几分戒备。 “你先把我穴位解开。” 男人照做,穴位解开后,慕卿宁顿觉轻松了不少,舒展了下胳膊,朝地上坐着的虚弱男子走去。 看在都长得还不错并且十分养眼的份上,慕卿宁决定就先不跟他们计较挟持威胁她的事情了。 她在受伤的男子面前蹲身,检查起他的伤势,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男人微怔,半刻后才道:“万久。” 慕卿宁点了点头,看着他身上好几处皮肉外翻的伤口。 万久脸色苍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不少,但最为严重的,还是当属他那双手。 血肉模糊之下,筋脉似乎被断了。 看这痕迹,显然是被人为挑断的。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被人刺了一刀。” 慕卿宁也没再多问,细致的检查起他的伤口。 若是碰到个阴毒的在刀锋上抹了毒,这伤恐怕就难治了。 第61章 香料有毒 而正如慕卿宁所料,这伤口流出血的发黑,连带着伤口也开始糜烂,显然是中毒所致。 她摸出一把匕首,在烛火下烤了烤,看了眼万久,道:“忍着点。” 万久还未反应过来,慕卿宁就对着他的手下了刀。 万久脸色骤变,苍白扭曲,压抑而痛苦的叫声从喉间溢出,福清见状不忍,急得要冲上去,可一看慕卿宁神色冷凝而专注,脚步又顿在了那里。 剜去糜烂的腐肉后,慕卿宁让他连服了几颗药丸,又将黑血排出来,一通折腾后,万久只觉得半条命都快没了,而他手上也终于是正常的鲜红色。 万久看了眼自己的手,就知刚才那苦没白受,看了眼慕卿宁,道:“谢谢。” “别急着道谢,你筋脉断了,要重新修复的话,很麻烦。” 万久脸色微变,和福清对视了一眼,男人神色比他还难看。 没想到那群人居然做的这么绝,不仅在匕首上抹了毒,还挑断了他的筋脉,这是不打算给他留活路了。 他悄然握紧了拳头,那头慕卿宁已经站起了身,看了两人一眼,将两个小罐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消炎和消肿的药,你一日涂抹三次,两三日以后去本草堂找我,我会给你重新接筋脉。” 慕卿宁没说的是,消炎消肿只是这两罐药膏里微不足道的效果之一,重在能修复肌理,两三日便能见效。 重接筋脉的手术非常精细,不能出一点差错,而有了这罐药膏,手术的成功率便能高上很多。 “多谢。” 万久朝慕卿宁抱拳躬身,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她走的匆忙,万久也来不及提报酬。 算了算时辰,如今恐怕已经夜半子时了,慕卿宁加快脚步回慕府,远远的看见了慕府门口挂着的灯笼,灯火阑珊。 晚归被人瞧见了终归不好,为了省麻烦,慕卿宁照例准备翻墙进去,可就在墙头下,她撞见了一道身影。 慕卿宁警惕起来,待到看清那道身影时有些错愕,“暗一?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 慕卿宁从暗影中走出来,见真的是她,男人同样诧异。 暗一将派出去寻慕卿宁的人手召回来,忙说正事,“去府上找您您不在,殿下出事了,想请您去看看。” 慕卿宁没多问,让暗一赶紧带路,“走。” 一炷香的时间,慕卿宁轻车熟路的走进王府。 王府灯火通明,即便夜深了,处处都有站岗巡逻的侍卫。 到了夜凌渊的住处,慕卿宁推开那扇门,男人支着额头,眼眸微阖,长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金烛明灭的火光映在他半边侧脸上,敛了平日的冷戾,平添了几分柔和,五官立体深邃,下颚线精致冷峻,如同一幅绝世画卷。 慕卿宁都不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夜凌渊听到动静,睁开潋滟清冷的凤眸,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来了?” 慕卿宁这才回过神,上下打量了一眼夜凌渊,见这厮好好的,困惑问道:“你这不是好好的,暗一为什么说你出事了?” 经过这一个月的治疗,夜凌渊的身体渐渐好转,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 慕卿宁坐到桌边另一侧的圆凳上,让夜凌渊伸手,习惯性的伸手搭上他的脉搏,刺出一滴血放到空间里化验。 很快,她细眉微拢,“你最近,可有过精神倦怠,头晕脑胀的状况?” 他眸光明灭,深邃漆黑,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只道:“有。” 旁侧陪着的元管家适时开口,“其实不止殿下,府里不少下人也有。” 慕卿宁看了眼他,“那就奇了。” “元管家,带我看看你们近日的饮食。” “好,这边请。” 元管家没有推辞,亲自带着慕卿宁去后厨转了一圈。 路上,元管家问道:“慕小姐,殿下的脉象,可是有何不妥?” “他体内突然多了一种毒素,可我三天前给他把过脉,那时还是好好的。” 元管家顿时明白过来,命人彻查府上这几天的饮水和食材。 可排查一圈下来,连碗筷锅具都没放过,却没发现有何不妥。 慕卿宁不信,亲自进了后厨检查。 后厨木架上还堆放着不少食材,她伸手一一抚摸,空间里的仪器通过她的手扫射这些食材,最终,她的手停留在地上养着活鱼的木桶上,脑海中猝然发出一阵警报。 “这鱼有问题。” 她利落的抓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扔到案板上拿起菜刀就对半砍下,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过程一气呵成,看呆了旁边的几个下人。 鱼肉扔进空间里检测,慕卿宁起先怀疑是有人给鲈鱼喂了毒,但检测出来的结果证明,只是鱼肉表皮受到了一种气体熏制。 可以确认不是平常的风干或熏烤,而是意外染上了某种气体,和夜凌渊体内的毒素,一模一样。 慕卿宁看向元管家,问道:“他这两日可有吃过鱼?” 元管家点头,“有,晚上的剩菜还在橱柜里。” 他说着,示意下人将那盘剩下的红烧鱼端到慕卿宁面前。 慕卿宁空间里登时响起警报,她用银针翻了翻,银针没有变色,又用手在鱼肉上扇了扇,除了鱼肉的鲜香味,细闻之下,发现还有一股幽微而又突兀的香气。 慕卿宁可以确定,这股香气并不属于这盘鱼该散发出的味道。 “你们府上最近可有熏过什么香?” 元管家一愣,随着慕卿宁的话细细回想。 “殿下素来不喜用香,所以府上也甚少用……你们几个,过来。” 元管家将平日洒扫的下人叫过来细细盘问,这才得知有人在夜凌渊书房里点过香,但这香也是府上采购过来,下人才点上的。 如今所有矛盾都指向了采购这香料的人,人被带了上来,一听情况,立马吓得跪了下来。 “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这是京中新引进的棠丝香,我昨日外出采购时瞧见,觉得新鲜便买了几盒回来,没想到这香会有毒啊。” 所有采购进府的东西,都有账目记录在册,晾她一个婢子也不敢谋害夜凌渊。 第62章 报个销 慕卿宁问:“还有没有剩下的香料,拿几盒来我看看。” “有的有的。” 婢子连忙叫人去拿了两罐未拆封的香料过来,慕卿宁坐下来,解开牛皮纸上的小绳,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慕卿宁身子下意识后仰,嫌弃的皱起了眉。 香料是一粒一粒的,精致而又少见的小罐包装,天然吸引女子目光。 她将香料扔进空间检验,片刻后,道:“那碗鱼里的毒,就是来自这香料。” 话落,那婢子被几道凌厉的目光盯住,慌忙解释这香料的来源:“这香料是从一个商贩手里买到的,听口音还有他们所穿的服饰,像是云国人。” 这棠丝香是由金丝棠木和花蕊花粉一同制成的,可惜处理工艺并不精进,才导致发生反应溢出毒素。 而制作这种香的几种原料唯独云国有,就譬如金丝棠,就只长在云国境内,棠丝香是云国独有的特产,这婢子也撒不了谎。 元管家担心的问道:“慕小姐,这香可有什么重大危害?” 慕卿宁用簪子拨了拨这些颗粒,“这香燃烧后散发出的气味有毒,但应该是不会致命,从表象来看,闻多了只是会持续头晕脑胀罢了,体质弱一点的还会呕吐。” 但这也只是表象,更深层的还需要花几天时间研究。 “我待会儿会调配出解药,让他服下就没什么事儿了。” 这香是从云国商贩手里得来的,就难免不让人往最恶意的方向揣测。 元管家脸色有些严肃,“我会将此事禀告殿下,今日辛苦慕小姐了。” 拿到解药后,元管家派人将慕卿宁送回了府,她走了正门,正昏昏欲睡的小厮听到动静惊醒过来,见是慕卿宁,还有些惊愕。 “大小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你守着,我去趟茅厕。” 他看了眼慕卿宁离去的方向,目光微沉,朝慕薇院子的方向赶去。 时间过去两天,慕薇暗中派人盯紧慕卿宁。 慕卿宁去往医馆,这两日来往的病人突然增多,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走进来,慕卿宁一诊脉,发现不少如夜凌渊一般有相同的中毒症状,身上隐约间能闻到那股幽微的香味。 一盘问,发现这些人几乎都用过棠丝香。 不少人去其他医馆看过,可大夫却只开了两幅药,喝了也一直不见好,无奈,便只能来本草堂就诊。 慕卿宁差人将消息告知夜凌渊那边一声,随着病人骤增,她利用空间里的仪器,连夜批量配置出解药。 第二日一大早,慕卿宁不在本草堂,出售解药的事情由掌柜主理,还不到中午,所有解药便被抢购一空。 这解药制成了药丸的形状,一人一颗便可,慕卿宁制出了上千颗,但还是在短时间内被抢空了,并仍是供不应求,可见棠丝香已经泛滥到了何种程度,中毒之人日渐增多。 棠丝香因精致独特新潮的包装价格越炒越高,坊间渐渐开始流传争论这棠丝香是否有毒。 慕卿宁和夜凌渊约好了西四街聚头,查找商贩。 这两日夜凌渊派人抓过商贩,可对方十分滑手,并且只是一些零散的小商贩,乍一看并不算什么。 可两人都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真是一些零散的小商贩,何来这么大的货源。 再纵容这香料泛滥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追根溯源,连根拔起。 商贩极是好找,夜凌渊的人藏匿在街角的客栈里,坐在二楼打开窗能将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夜凌渊饶有兴致的望着慕卿宁上前交涉。 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往桌子上一拍,“这香料有多少,我都要了。” 商贩见她如此大方,面色一喜,“好嘞!” 他手脚很快,欣喜的给慕卿宁将香料打包装好,在他打包之际,慕卿宁探头凑上去,压低了声音道:“你这香料我很喜欢,我家也是做香料生意的,想双倍收手上这种香料,你多少给我多少,不过我希望你能越快把货给我越好。”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又是双倍价钱又是大量要货,商贩都快欣喜的昏过了头,“当真?” 慕卿宁笑的狡黠,点了点头,“当真。” “那好,你等着,今日下午我就将货物给你送到,我们在红月楼交易。” “那就有劳了。” 慕卿宁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若是直接抓人,那这些商贩背后的人必然会警惕,提前藏匿,如今玩儿的,就是一个出奇制胜。 慕卿宁买空了所有香料,商贩得以提前收摊,匆匆消失在街尾。 夜凌渊的人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树藤摸瓜,层层追查。 这香料经手的,有好几拨人。 慕卿宁进了客栈,走上二楼的雅间,将那一大包香料往夜凌渊旁边的桌子上一扔,随性的坐下,下巴一抬,“玄幽王殿下,报销。” 夜凌渊不由笑了,盯着慕卿宁,“你倒是个财迷。” “啧,这话说的,我这说到底不是在为你办事,没问你要辛苦费就已经很厚道了。” 慕卿宁懒懒散散中透着几分无赖,她是个俗人,钱是她的追求。 夜凌渊也很上道,眼中透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招手叫了暗一过来,两沓银票递给了慕卿宁。 他道:“报销的,和你的辛苦费。” 慕卿宁也没数,收下就随意的塞袖子里。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要将此事告诉皇上吗?” “自然是要说的,不过,是等抓到人之后。” 夜凌渊眼眸幽深,心思深的让人难以揣摩。 慕卿宁点点头,这些事交给夜凌渊自己处理便是,她只负责偶尔帮个忙。 很快,不到下午,夜凌渊的人分开一路追踪那几个商贩,多番辗转,终于找到了香料贩子的窝点。 是在城郊众多密集庄子中的一座,不少商贩进进出出,四处观望,小心而又谨慎,却不知早已被人盯上。 “去,回去禀报殿下。” 隐匿在暗处的一批暗卫并未擅自行动,而是派人回去将情况通报给了夜凌渊。 第63章 走私团伙 慕卿宁也在一侧听着,她眨了眨眼,望着暗一:“这么说,是一整支香料走私团队咯?” “不错,并且经手的人很多,盘根错节,怕是……不好对付。” “不急,先将此事汇报给圣上。”夜凌渊修长匀称的手指间把玩着莹润的白瓷茶杯,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管家随即派人进了宫,将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情如实上报给了南帝。 南帝早就听到了风声,只是一直有人蓄意掩藏,朝堂上无人上奏,他也不便主动提及。 这批劣质香料只要毒不死人,那么就能在一些势力的庇护下继续外销。 傍晚,派去宫中的人也回来了,夜凌渊接到命令,南帝让他和慕卿宁一起调查。 慕卿宁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反复确认道:“我?” “没错。” 查案这种事,有夜凌渊这波人就够了,慕卿宁实在想不通南帝把她安插进去做什么。 她被茶水呛得咳了几声,随口就问道:“你爹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慕卿宁刚顺过气,旁边的元管家就被噎到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敢这么说话,恐怕也就只有慕小姐一人了。 偏偏夜凌渊也不觉得有何处怪异,支着额头,凤眸撩人,“这就不知道了,父皇一向观察细致,何况,你也不弱。” 慕卿宁差点又被呛到,瞥了夜凌渊一眼。 她怎么觉得,是这厮故意的…… 不管如何,圣旨已下,慕卿宁这几日只能时常和夜凌渊待在一起,盯着案件的进展。 夜凌渊的人伪装成小商贩,拿到了进货的资格,悄无声息的潜入内部。 转眼到了第三日,也是慕卿宁和万久约定好的时日,她抽出半天时间,在医馆等候两人。 到了夜深人静,带着斗笠黑纱遮住半个身子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慕卿宁远远的一瞧身形,就知道是他们。 她起身迎上去,“来了?” 福清扶着万久,礼貌性的冲她点了点头。 让掌柜将人带到内室,慕卿宁让福清在外面稍候,万久在内室的小床板上躺了下来,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刺鼻却有些怪异,让他很是不习惯。 慕卿宁熟稔的注射麻药,手中频繁变化着各种工具,两只小镊子将筋脉接在一起,利用药水让两边断掉的筋脉紧紧黏在一起。 时间长了,筋脉便会自动长好。 半个时辰后,一切结束,慕卿宁拿出纱布给他包扎伤口,叮嘱道:“这几日手都不能提重物,手腕也尽量别沾水,饮食要清淡。” “多谢。” 福清走进来,起身将万久扶了出去。 两人来去匆忙,走之前,放下了一沓银票和一块令牌。 万久认真的看着慕卿宁,“这是诊金,你救我一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有什么事,可拿着这块令牌,去红月楼掌柜那里找我。” 红月楼临河而建,横亘在周边的那条河只横穿京都最大的一条河,景色甚好,红月楼中鱼龙混杂,是秘密交易之地,有不少官员和权贵来往。 慕卿宁看着那块令牌,上面刻着金色的浮雕纹,这种图纹很少见,令牌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等她再回过神时,两人便已经不见了。 银票照例让掌柜记账收录,慕卿宁将令牌收了起来。 不过两日时间,夜凌渊派去的人找准时机,包围了整个庄园。 待到那伙走私团队反应过来想动刀反抗时,却发现连内部都被人渗透了,他们带来的打手根本不堪一击,最后只能抱头认输,被夜凌渊的人一锅端走。 这伙人被关进了大理寺地牢,期间有人借着探监的名义想去打探消息,却被狱卒拒之门外,连银子都不好使了。 这些人都受不住刑罚,慕卿宁亲自下场逼问,他们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些都是劣质香料,制作棠丝香失败率极高,成功的只供云国皇室所用,这批香料商人舍不得大批滞销的货物烂在手里。 这玩意儿在云国审查严格卖不出去,便重新包装了一番,销到东陵来,成为这段时日大热的香料。 但这批香料能在坊间如此大肆盛行,并且销售的畅通无阻,没有一些官员背地里许可,并从中捞油水,慕卿宁是绝对不信的。 甚至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有官员和这些走私犯勾结,否则无法解释这些团伙是怎么过的关隘,进了京都城内。 俨然,是有一条专门的走私路线。 但接下来不管怎么拷问,他们都不承认勾结了官员。 若是不招,他们还能留下一条命,若是招了,那才恐怕是真的走不出东陵京都了。 慕卿宁想得到东西,夜凌渊一早便料到了,并早就和南帝商议好,暗中派了人去调查各个官员。 朝堂上最末等的官员乃至一人之下的丞相,都没被放过,一一排查了过去。 虽是暗中调查,可涉及范围如此之大,难免有些风吹草动,被人察觉。 近期一众官员都开始警惕了起来,夜凌渊直逼走私路线,在南郊百里外蹲到了正和人暗中交易的户部尚书。 夜凌渊派去的暗卫当即就将人擒了下来,连带着交易时的那些铁证,一起带回了朝中。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提心吊胆。 原以为夜凌渊已经废了,却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竟然还能扼住他们的命脉。 大批官员都坐不住了,私下共同商讨对策,随时准备对付夜凌渊。 夜凌渊这一次搜查走私路线,在朝中的敌人比往常翻了一倍,深陷漩涡中心,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一切安好,实际内里波涛汹涌,京都随时都会变天。 慕卿宁在路上闲逛了会儿准备回府,却被慕薇撞了个正着。 彼时她还穿着一身另类的男装,慕薇一眼就看到了她。 慕卿宁视而不见,本打算直接越过她离去,慕薇却轻易不想放过她。 慕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挡住她的去路,脸上噙着轻蔑的笑意。 “哟,这不是卿宁妹妹嘛,穿成这样儿,是要去哪啊?” 第64章 有空去看看脑子 “这就是慕卿宁啊。” “果然长得够丑,你们看她脸上的斑。” “我要长成这样,就一头撞死算了,免得活着也是膈应人。” 慕薇身侧的几个莺莺燕燕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目光在慕卿宁身上上下扫视。 慕卿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群人嘴里没什么好话了。 她没什么耐心,凌厉的视线扫向慕薇,“松手。” 慕薇拉不下面子,不甘退让,和慕卿宁僵持着。 “慕卿宁,你一连多日出府都打扮的如此奇怪,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慕卿宁冷笑,看来跟踪她的人,还真不少啊。 “心思龌龊的人,自然看什么都是龌龊的,我出府做什么与你有何关系?你要成天闲着没事干就去多读两本书,免得头发长见识短的惹人笑话,日日来跟踪我,你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 慕薇气得脸色铁青,慕卿宁一把将她的手甩开,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目送她离去。 慕薇恨恨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身侧的拳头握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上次宴会后,慕卿雪不被待见,慕薇也遭到人耻笑,素日在众人眼中经营多年的温柔大方的才女形象,也快摇摇欲坠,甚至不少对头拿此事对她冷嘲热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慕卿宁! 慕薇眼神愈渐阴狠,连旁边的人跟她说话都没搭理。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慕卿雪曾经找人跟踪了慕卿宁多日都没得到结果,可慕薇不同,她自信她想挖到的事情还没有挖不到。 努力多日,慕薇终于亲自跟踪到了慕卿宁,眼见她进了京都新开两个月却颇负盛名的那家医馆。 打听一番后,慕薇转眼就将此事捅到了慕衡那里。 于是这一晚慕卿宁回府,直接被下人拦住,带到了慕衡书房里。 慕卿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她毫无耐心,“说,这次又是什么破事?” 慕衡不悦的拧起了眉,“你还有脸问我?你这几日出门都做什么去了?” “这和你有关系?从前你把我和母亲扔在庄子里十几年,由我们自生自灭,现在倒是管起我来了?” 慕衡没由来的心虚,但还是强硬道:“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姓慕,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慕家,可你却如此不知检点,在外面四处鬼混,你不乖乖待在府里学女红弹琴,谁准许你跑出去开医馆的?” 在他眼里,慕卿宁能办得成什么事儿,在外面开医馆只是给他丢脸而已。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冷声训斥,慕卿宁已经听腻了。 她嗤了一声,“你还想说什么?让我关了医馆?” 慕衡一愣,别过脸,显然是被慕卿宁说中了心思。 “医馆肯定是关的,女孩子家家成日在外头鬼混成何体统?你也不嫌丢人?” 慕卿宁突然笑了,“你都不要脸到这份上了,我有什么好嫌丢人的?” “慕衡,你要有空就去看看脑子,看是进水了还是根本没长脑子,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蠢?到现在了你该不会还以为,凭你还能掌控得了我?” 这是慕卿宁不知道第几次直呼他的名字了,慕衡气得脸色铁青,如今慕卿宁已经肆无忌惮到超出了他的预料。 “还是那句话,要想大家都相安无事,你就最好老实点,可你若把那些歪门邪道的主意打到了我的医馆上,我也有的是法子毁了你的官途,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她下颚微抬,背脊笔直,眼眸中波澜不惊,却给人无端的震慑。 慕卿宁太清楚了,以慕衡的性子,今日劝阻不成,明日就会去派人找事儿,这么些年,各种阴损的招数慕衡也玩得不在少数。 所以她必须给慕衡一个郑重其事的警告,打消他的念头。 慕衡惶然的往后倒退了两步,半晌没回过神,慕卿宁的身影早已消失。 此事就这么无风无浪的过去了,慕薇时刻盯着大房,却什么消息也没等来。 慕卿宁没有被惩罚,甚至还比往常更嚣张了。 以前都是翻墙,如今直接走正门。 招摇的从众人面前路过,好不掩藏,随他们如何议论。 慕薇气得砸了一套茶具,下人惶恐的跪地。 她本以为将此事禀告给慕衡,慕卿宁就完了,毕竟所有子女里就没有不惧怕他的,可没想到,慕卿宁竟然完全例外。 走私团伙已经抓到,慕卿宁成日待在医馆中,潜心研究医术。 原本该是风平浪静的一个下午,医馆外突然一阵吵闹,一伙官兵直接闯了进来。 掌柜也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怔住了。 但好在还没慌了神,迎上去招待,“几位爷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先坐下喝杯茶,咱们有事好说。” 外头闹哄哄的,不少民众围在这里看戏,掌柜深知再这样下去恐怕对医馆的声誉有影响。 他打量了一眼这些人,都是衙门的衙役,不免有些忐忑,可细想想这段时日医馆一直经营稳定,也没犯什么事儿 领头的捕快面容冷肃,“你们医馆里的大夫在哪儿?” “谁找我?” 慕卿宁恰好从后院出来,听到动静便过来了。 掌柜连忙站到她身侧,小声跟她介绍情况。 慕卿宁微点了点头,走到捕快面前。 而捕快从掏出一块腰牌,亮在慕卿宁眼前,面无表情道:“有人举报,你医死了人,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慕卿宁挑眉看了眼那令牌,转过头示意掌柜打理好医馆,和捕快一起走了。 此事她必须亲自出面解决,否则影响会越来越恶劣,何况如今还有不少双眼睛都盯着他们这里。 衙门格外热闹,民众围在门口,见衙役带着慕卿宁过来,让出一条道。 院子里一名老妪跪在地上,抹着眼泪。 而她面前,放着木制的担子,盖着白布,死者就躺在这里面。 听到动静,老妪回过头,见到慕卿宁的刹那完全失了理智。 “都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你杀人偿命!” 第65章 失踪 老妪激动的朝慕卿宁扑了上去,张扬舞爪,伸手就要去掐慕卿宁脖子。 奈何衙役反应很快,两个人将她按住。 徐腾从大堂中走出来,拧着眉不耐的呵斥,“这里是衙门,公堂之上,岂容你造次?” 慕卿宁挑眉看去,和徐腾严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勾起唇,老熟人了。 “大人,我儿死的实在冤枉啊,他还这么年轻,就因为遇上了这遭天谴的庸医,白白没了一条性命!您要为他做主啊!” 老妪哭天抢地,抓着徐腾的袍角,几乎是要哭晕过去了。 徐腾眼中闪过嫌恶,退后两步,眼神示意衙役将她拉开。 “本官自然不会冤了一个人,你也莫要在公堂上撒泼胡闹。” 隔着一张面具,徐腾没认出慕卿宁,扫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把面具取给我下来。” “我戴不戴面具,影响你们办案了?” “这……” 徐腾说不出话来了,慕卿宁唇角微勾,“既然不影响,那又何必管我。” 本草堂开张两个月以来,慕卿宁名声鹊起,标志性的一张面具,外人皆称宁公子,无人识她真面目。 中午的日头很毒,围在外面的民众几乎都认识她,这会子热议如沸,吵嚷嘈杂。 慕卿宁走上前,想看一眼尸体,老妪却突然起身,狠狠推了她一把。 “你想干什么?你害死了我儿子,现在还想来祸害他的尸体!你休想!”她声音尖锐,激动的不能自抑。 慕卿宁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抬手下压:“您先冷静,我一天接诊的人那么多,我总得知道你儿子是谁。” “你少花言巧语!”老妪绝不肯让一个杀人凶手靠近自己儿子的尸体,徐腾被她吵的头疼,眼神示意衙役将她拉开。 老妪更加激动了,情绪失控,撒泼挣扎怒骂着,徐腾对慕卿宁也没什么好脸色,“要看就赶紧看,魏仵作已经验过尸了,有充分证据证明人是你害死的。” 慕卿宁坦然的走上前掀开白布,那是一张苍白发青的脸,尸体已经僵硬了,她隐约回想起来,这人正是自己昨晚接诊过的一名病患。 由伤口引起的感染,导致高烧发热,被送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慕卿宁昨晚将人医好送走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她起身,看向徐腾,“人不是我医死的,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 徐腾一怔,冷笑道:“好,这人是昨晚死的,还没走到家中身体就抽搐暴毙,魏仵作昨夜便来看过,在他喉管里发现黄舌草的根茎和千丝花的叶片,你可知这两样一起服用会产生剧毒!” 慕卿宁不慌不忙,看了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 徐腾错愕,不怒反笑,“这么说,你就是在故意杀人?” “黄舌草和千丝花放在一起确实会产生剧毒,但我用了党参片中和,正好与之相克,毒性便会荡然无存,你告诉我,他身上还哪来的毒?” “我开的药方都会在一本账本上记录,有没有用党参片,一看便知。” 徐腾一怔,立即派人去医馆取账本。 而慕卿宁也从死者的胃里,用镊子夹出了还未消化的党参片残渣。 这一切,都是她放过党参片的铁证。 看着账本上的记录和从死者胃里翻出来的东西正好对上,老妪一时间愣住了。 慕卿宁站起身,微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徐腾身上,“现在让我奇怪的是,我一个外行都能检查出来的东西,为何一个专精此业几十年的人,连这么明显的党参片都没看到?” 说来,这魏仵作也有意思,上回帮着慕薇陷害她,这次又胡乱验尸,错漏百出。 徐腾说不出话来了,眉头紧拧。 慕卿宁接着道:“另外,若是黄舌草和千丝花产生的剧毒,他服下后,脖子和手指甲缝应该会发黑,可你看他这两处地方,哪里黑了?” 她将白布又往下拉了一截,露出死者的双手,那指甲缝里除了泥垢,双手都是偏青色。 “若是不信,你也可以去找宫中的太医问一问。” 这两样药材并不常见,也鲜少有大夫知道组合在一起会产生毒性。 徐腾派了人,去找药铺的白大夫一问,果然和她说的一样。 顿时,徐腾脸色更阴沉了。 “这么说,就是魏仵作在撒谎了,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了我儿子,大人,您一定要还我一个公道啊!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 老妪又扑到了徐腾面前,苦苦祈求着。 徐腾不耐,“你先起来,本官自会查明。” 今日魏邵休沐在家,徐腾派了人去请,不过半个时辰,跑腿的衙役就回来了,可他身后却并未看到魏邵的身影。 衙役脸色也很难看,走到徐腾身边低声汇报。 也不知他听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看向慕卿宁。 慕卿宁挑眉,“怎么?” “魏邵家被烧成灰烬,一家五口全无踪影。”徐腾紧盯着她的神色,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对劲来。 而慕卿宁错愕的瞪大了眼,“家被烧了?谁干的?” 徐腾别开眼,“不知道,还在查。”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僵住了,仵作离奇失踪,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也没法证明死者是被慕卿宁医死的。 老妪哭哭啼啼,“大人,如果不是她害死的我儿子,那又会是谁?我儿子一生老实巴交,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如今找不到其他有可能动手的人,即便再多证据,老妪也固执的认定是慕卿宁下的黑手。 慕卿宁捏了捏眉心,一阵头疼,转头问徐腾道:“验尸的工具可都在?” 徐腾扫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废话,自然是验尸了。” “你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 慕卿宁理所当然,旁边围观的众人不免诧异。 “没想到本草堂的宁公子不仅医术好,竟然还会验尸。” “是啊,能医好萧锦留公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庸医。” 第66章 迟早会来 在一片向着慕卿宁倒的议论声中,也有不屑之人,“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有几个找慕卿宁看过病的?她一时不出错也不代表一世都不会出错,若真是她医死了那个男人呢?” “……” 几人拌嘴起来,徐腾见慕卿宁如此自信,又想起她方才分析的头头是道,便吩咐衙役去把那套工具拿过来。 慕卿宁在尸体旁蹲下,锋利的刀尖剖开死者的胸膛。 老妪见不得这场面,红了眼想冲上去推开慕卿宁,却被衙役拦住。 “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祸害我儿子!我不验了,我要带我儿子回家!” 徐腾烦了,厉声道:“大胆!你说不验就不验,当衙门是儿戏?” 这老妪从昨晚闹到现在,换了谁耐心都会被消耗殆尽。 徐腾一凶,她老实了不少,如今被两个衙役拦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慕卿宁,恨不得戳出个洞来。 慕卿宁检查着死者的肠胃,恶臭的血腥味传出来,死者胃部发黑,有些腐烂。 仪器化验过后,慕卿宁脸色微沉,淡淡的给出一句结论,“死者生前,服过鹤顶红。”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你说什么?鹤顶红?” “没错,鹤顶红经过长时间的胃液反应,会产生这种蓝色的颗粒。” 多次验证过慕卿宁的推测都没有错误,如今徐腾已经下意识的信任她。 但为了服众,徐腾还是特意请了京都的名义查验,结果正如慕卿宁所说,是鹤顶红无疑。 京都中所有毒药都是严格管控,任何医馆中都绝不可能会有鹤顶红这种东西,虽然不知下毒的究竟是谁,但慕卿宁自动洗清了嫌疑。 老妪说不出话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那我儿子……” 徐腾皱起眉,难得正眼看了慕卿宁一眼,带着好奇与困惑的打量。 这事儿只能先告一段落,徐腾派人安抚家属,凶手只能慢慢追查,这不在慕卿宁的义务范围内了,她和徐腾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衙门。 医馆门口还聚集着不少人,见慕卿宁回来,众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她情况。 “宁公子,你医死了人,为何衙门还会放你回来?该不会是你买通了衙门?” “这可是一条人命,你良心过意的去吗?” “你素有小神医之名,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虚名罢了。” 人群中,有不少对慕卿宁发难的人都是对家派来的,甚至就是对家的掌柜。 他们怎可能会放过这个抹黑本草堂和慕卿宁的机会。 在众人还不了解情况时抢先模糊事实,人言可畏,本草堂很难洗清。 慕卿宁一路快步走过去,身上散发着清冷气息,生人勿进。 众人围着她追问,却不敢拦她的路。 直至走到医馆门前,慕卿宁被问的烦了,脚步顿住,目光凌厉的看向不断发问的那男人。 他猝然间接触到慕卿宁的目光,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人,和我们本草堂没关系,衙门已经出了结果,若有异议,可以去衙门问。若说我买通了衙门,就请拿出证据,造谣诬陷府衙,是要处以鞭刑的。 你们名下的医馆还开不开得下去都难说,好自为之。” 慕卿宁余光厌倦的扫过几人,迈步走进了医馆。 而那人被震得后退了两步,瞳孔微缩。 她是怎么看出来他们这些人是来其他医馆过来的? 回过神后,人群中藏匿的几人对视了一眼,离开了这里。 就算短暂的洗清了嫌疑又如何,人言可畏,捕风捉影的事情多了去了。 而对于一家医馆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哪怕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也足以毁了本草堂,谁会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家出过命案的医馆手里。 近几日街巷上热议本草堂出了命案的事情,说的一个比一个玄乎,哪怕是有衙门出来辟谣,也挽回不了本草堂的声誉。 以往门庭若市的本草堂冷清了下来,来往的人寥寥无几,甚至有的人进来了又走,避之不及,掌柜都来不及上前招待。 本草堂内从伙计到掌柜全都愁眉苦脸的,唯有慕卿宁和千墨照旧钻研着医术,打理着名贵的药材。 掌柜忍不住问:“公子,您就不担心吗?” 今天就来了两个病人,还只是来拿药的。 慕卿宁称着药材,头也不抬,“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她将药材的分量称好后,直起腰杆,拍了拍手上的药渣。 “既然没人来,咱们就义诊几天。” 千墨也赞同,“这主意不错。” 伙计按照慕卿宁的吩咐,搬了两张桌子出去,义诊的招牌一挂,不出半日,两个人面前都排起了长队。 京都中多的是看不起病的穷人,慕卿宁和千墨的医术如何,众人一看便知,队伍越来越长,这期间,有人想付高额诊金请慕卿宁诊治,她却不为所动。 “想看病?排队去。” 那女子从没被这么对待过,不忿的甩手离开。 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情萧夫人贸易回来后也都知道了,她亲自出面站队本草堂。 一时之间,那些风言风语都被弹压了下去。 只要是个商贩就没那个胆子敢跟皇商作对,除非不想在京都混了。 而有了皇商萧家的肯定,本草堂的声誉恢复如昔。 几日义诊下来,更是为本草堂积攒了声望。 民众渐渐想起本草堂的好,上次香料中毒也是本草堂最先配置出解药,售价还如此便宜。 义诊的最后一天,看着面前乌泱泱衣衫陈旧的穷民,慕卿宁当场定下一条规矩,以后每月月初,都会开放一天义诊。 这条新出的规定很快传了出去,人人赞赏,瞬间碾压了京都所有医馆,本草堂的声名一时间达到了顶点。 还从未有过哪家医馆,开过这种先河,就算后来者想模仿也舍不得一天的营收额。 其他医馆即便坐不住,如今也奈何不了本草堂了。 因为除了有身为皇商的萧家出面,连夜凌渊也暗中派了人为慕卿宁扫清前路,医馆之中人人自危。 第67章 别人裹脚你裹脑 而比那些医馆更加坐不住的,是慕卿雪。 自从知道慕卿宁开了家医馆后,她便时常盯着那家医馆的动向。 本来前几日还幸灾乐祸准备嘲讽慕卿宁,可如今本草堂却突然崛起,甚至都能与那些开了几十年的老医馆比肩。 现在走在街巷上都能听人津津乐道的说起本草堂有位神医,医术精湛,妙手回天。 这让慕卿雪如何能甘心,自从上次的宴会结束后,她在府上过的越发不如意,前有慕卿宁,后有刘氏,声名更是越发狼狈。 嫉妒侵蚀着心脏,让她压抑的喘不过气。 她不好过,慕卿宁也别想好过! 几日后,坊间突然开始传起流言,本草堂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神医,就是慕家那位丑女。 这两个人一个是医术高超的神医,一个是庸碌跋扈的丑女,怎么都让人联系不到一起去。 可她脸上整日戴着的那张银质面具,却引起了众人的怀疑。 人人都知慕卿宁脸上有着标志性的青斑,没准这本草堂的宁公子特意戴面具,就是为了遮掩些什么。 东陵国当朝还从未出现过什么厉害的女大夫,这让大众天然就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件事,许多人乍一听到这消息,几乎都不是钦佩,而是奇怪,或报以最恶意的猜测。 一时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诊病时跃跃欲试的想去摘那张面具。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被慕卿宁警告了一顿,无人再敢擅自冒犯。 流言终究只是流言,奈何不了凭真本事吃饭的慕卿宁。 转眼到了月初,傍晚,慕卿宁正指挥着下人收拾义诊的桌子,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一道人影突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高声厉喝:“慕卿宁!” 她听到熟悉的声线,挑眉回头,便见慕卿雪神色不善的朝她走来。 慕卿雪的声音吸引了街巷上不少人的注意力,她冲上前伸手就想摘慕卿宁的面具,却被她伸手格挡开。 “慕卿宁你装什么装,一个女孩子家成日不知检点,抛头露面,简直丢尽了家族的颜面!” 慕卿雪声音尖锐,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对此指指点点。 她观察多日,却见慕卿宁照旧行医,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于是按捺不住,索性自己出手。 本想逼迫慕卿宁露出真面目,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慕卿宁也懒得装了,她冷嗤了一声,“慕卿雪,你拿把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德行,成天像个市井泼妇似的在街上撒泼,到底谁丢脸?” 慕卿雪气得脸都青了,刚想开口,慕卿宁不屑的扫了她一眼,“抛头露面又如何?谁说女子就不能开医馆了,我看别人裹脚你裹脑,我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慕卿宁这般坦然的承认,众人哗然之际,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慕卿雪的厌恶。 慕卿宁几日的义诊加上香料的解药,受她恩惠的人颇多,不知不觉间在民众心中建立起地位和威望,这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在一朝之间散去。 如今慕卿雪跳出来谴责她不知检点,引得众人不满。 “慕二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免得慕大人知道了,也只会责怪你不懂事。” “是啊,何必自取其辱呢,有时候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狗还大。” 素来传闻恶毒跋扈的姐姐如今治病救人,每月都开设一天的义诊。 “和你们有什么干系,我爱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你们这群贱民,少多管闲事!” 慕卿宁恼了,口不择言,起初她还能这样耍无赖,但随着谴责的声音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慕卿雪逼到了毫无容身之地的地步。 人群中有人使坏,趁机朝慕卿雪身上砸了一把烂菜叶子,“行了,少在这里嚷嚷,一无气量二无才华三无德行,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比得上你姐姐吗?” 慕卿宁一怔,这声音颇为熟悉,她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在人群后看到了苏云染的身影。 彼时她正俏皮的冲她眨着眼,逗得慕卿宁不禁笑了。 看来刚才那把烂菜叶子,就是她扔的了。 有人开了这个先河,不少人藏匿在人群中,悄悄拿着鸡蛋和烂菜叶扔慕卿雪。 慕卿雪那番言论无疑是踩了所有民众的雷区,嘴脸实在太过可恶,就算一些看不惯慕卿宁是女子的人,如今也被动的站到了她那边。 反正藏在人群里,谁也不知道是谁。 慕卿雪护着脸,狼狈不堪的躲避着,她向来自恃是官家小姐,却不想如今也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你们等着!” 她恨恨的咬牙,狰狞的瞪了众人一眼,夺路而逃。 慕卿宁瞥了眼她的背影,慕卿雪逃走后,不少人都未曾离开,而是好奇的打量着慕卿宁,似乎想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慕卿宁却没有再多说此事,无奈的看了眼人群中一直盯着她的苏云染。 后者赶忙小碎步跑上前,跟着她一起进了医馆。 外面着实太混乱,慕卿宁提前闭了馆,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面面相觑。 掌柜和伙计也是到了如今才知晓,自家老板竟是慕家的千金,玄幽王未来的王妃。 千墨心细,早就察觉了慕卿宁的真实身份。 苏云染坐在慕卿宁身旁,好奇的眨巴着眼睛,从进来开始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就未曾离开过。 慕卿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 “少扯。” “真的,你这是骨相美,比慕薇好看多了。” 苏云染浅浅的叹了口气,这话完全发自内心。 慕薇是整个京都公认的美人,能与之媲美的人不多,可她细看之下,发现慕卿宁的骨相远胜慕薇。 慕卿宁只当她是安慰自己,看向掌柜和几个伙计,“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今日就打烊回家。” 她真实身份估计对几人冲击挺大的,慕卿宁不得不坐下来先调节好内部,免得出什么岔子。 第68章 年纪不大,火气挺大 他咬着牙,将那根几乎要刺穿手腕的银针骤然拔出,一道血线随之飙出,又是剧烈的痛。 慕卿宁缓步而来,掌柜终于得救,虚脱的松了口气,连忙跑到慕卿宁身边。 “公子。” 慕卿宁抬手拍了下他肩膀,看向正在打砸的几个人,又是几根银针飞出。 惨叫声次第响起,有扎入后脖颈的,也有直接插入后脑和额头的,银针入的极深,精准的扎在那些致命的穴位上。 那大汉注意到了慕卿宁,捂着手腕,凶狠的盯着她。 “刚才就是你,使的银针?” “是我,怎么,想动手?” 慕卿宁嚣张而又散漫的轻佻细眉,冰冷的小脸上没多少表情,乖张中透着蔑视,成功激怒了大汉。 他啐了一口,脸色阴戾,“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老子就让你记记教训!” 他一撸袖子就冲了上去,举着拳头,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就要奔到慕卿宁身前。 慕卿宁一手将掌柜推开,不紧不慢的后退了一步。 大汉看着慕卿宁这后退半步的小动作不禁冷笑,现在才想着躲,晚了! 一拳轰下,诡异的粉尘突然撒出,迅速弥漫,模糊视线,一拳直接打了个空,慕卿宁的身影已不在原地。 大汉表情错愕,转头试图再去寻慕卿宁的身影,然就在这时,一抔诡异的药粉突然直朝着他脸砸去。 危急之中他试图用手格挡,可奈何终究是不及药粉蔓延速度快,眼睛阵阵剧痛,如同在岩浆里面浸泡着一般,他不堪痛苦,跪倒在地,双手扣眼。 慕卿宁不紧不慢,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目光扫了过去,锁定了那几个傻傻看着这一幕,呆滞在原地的男人。 猝然撞上慕卿宁凌厉的视线,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防备而又忌惮的紧盯着她,对视一眼,决定先发制人。 慕卿宁利落的躲开攻击,不知从何处掏出两把药粉,冲着几人迎面一洒,原本正挥舞着拳头叫嚣的几人忽然停滞。 双膝一软,竟就这么跪了下去,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疼的面无人色,冷汗浸湿了后背衣裳,连叫都叫不出来。 无人知道他们此刻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五脏六腑如同被绞在了一起,肝肠寸裂,求死不能。 看着慕卿宁迈步向他们走来,他们神色惊恐,忍着剧痛,拼命朝门口挪动想要逃离,完全不复初来时那般嚣张的架势。 这一刻,慕卿宁在他们眼里,简直比鬼还要恐怖。 为首的大汉虚弱不已,强撑气势威胁慕卿宁,“你、你敢动我们试试?我告诉你,老子在上头,可是有人的。” 她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抬脚就往他腹部踹去。 “巧了,我也有。” “啊!!” 叫声惨烈,让旁边围观的掌柜伙计不忍直视,地上躺着的几个同伙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把这些人送往官府,这里先不用收拾,保留现场,统计损失。” 慕卿宁眼眸清冷,拢了拢衣衫,手指纤细如玉,散发莹润的光芒。 掌柜半天才愣愣的回过神,“是、是。” 掌柜连忙去安排,慕卿宁一回头,就见千墨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是他错了,他不该把慕卿宁想成寻常人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这特么简直太暴力了! 一个人就能打一群,而且还毫发无伤。 慕卿宁淡淡的扫过他,跟着一起去了官府。 这些人必然不是突然兴起过来闹事,幕后肯定还有主使者。 说来这也是徐腾和慕卿宁第三次见面了,知道慕卿宁就是宁公子时,徐腾也惊诧了许久。 如今见慕卿宁又来了,徐腾一直好奇的盯着她看,但又不敢问什么。 他和慕薇也断了关系,如今一切秉公处理。 几人到了官府,原本还死不承认,慕卿宁身子倚在门边,冷冷的看了半天,也没见衙役审出个结果来。 她直接抽出一根棍子,朝为首那人的背脊重重挥去。 男人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惨叫出声。 慕卿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连徐腾也被吓了一跳,惊愕的瞪大眼睛望着她。 他就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女人,还是世家小姐。 年纪不大,火气挺大。 “如果你们非要包庇幕后凶手,那么等待你们的,可不止是赔钱,按照我朝法规,犯了这种事儿,是要被斩去四根手指的,想清楚了。” 她随手冷冷地将棍子扔到几人身侧,发出清脆的巨响。 几人吓得背脊一颤,下一刻就有人惊恐的开口招认。 “我说我说,是慕家二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是财迷了心窍,求您网开一面。” “慕卿雪?” “是是,就是她!她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砸了您的医馆,再……” 大汉说到这里,就不敢在说下去了,头埋得越来越低。 “再什么?说。” 他像是下了什么必死的决心,紧闭双眼,连珠炮似的说出:“再毁了您的清白,扔到大街上示众……” 连旁边见惯了各种奇葩案子的衙役听到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慕家二小姐也未免太恶毒了。” “平常倒是没看出来,竟然是这种人。” 慕卿宁唇边牵起一抹冷笑,神色看不出喜怒,却让人更加心惊胆战,无端的毛骨悚然。 “签字画押。” 她倒是要看看,这次慕衡准备给她个什么交代。 慕卿宁拿着文书直接回了慕府,下人想拦住慕卿宁先去通报一声,她却懒得理会那么多,直接闯进了书房。 “小姐,小姐!您不能就这么进去啊!”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踹开,慕卿宁快步而入。 慕衡拧眉,不满的看向她,“大胆,慕卿宁,你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啪的一声,慕卿宁未发一言,将文书甩到了慕衡面前的桌子上。 “自己看。” 慕衡一愣,下意识的拿起那封文书拆开,登时,愕然的瞪大了眼。 “这不可能!雪儿不会做出这种事,分明是你别有用心诬陷她!” 第69章 她该得的 慕衡指着慕卿宁的鼻子,看起来怒不可遏。 而实际,他心底也清楚,慕卿雪就是能做得出这种事儿来的人。 “不可能?”慕卿宁危险的眯起了眸子,“口供,画押,连收买凶手的银票都在这里面前,你说不可能?看来,慕大人是想去公堂上辩一辩了。” “既如此,那就带上慕卿雪一起走一趟。” “不可!” 慕衡心底发慌,这事儿绝不能闹大,否则慕卿雪的名声就完了! 以后还有哪个士族门阀,会把一个劣迹斑斑心如蛇蝎的女人娶进门?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和慕卿雪,你们想做什么?她哪来的这么多钱买通那些地痞?这背后,没有你的指使?” “慕卿宁,我敢像你保证,此事我也刚刚才知道,你少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她嗤笑一声,“有没有都不重要了,你猜此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慕衡一惊,气得就差拍桌而起,忌惮而又警惕的望着慕卿宁。 他不傻,知道慕卿宁没有直接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这就要看,他开出的价码能不能吸引到慕卿宁了。 慕衡闭了闭眼,像是下了什么莫大的决定,“你放弃追究此事,我会承认你母亲当家主母的身份,日后也会更加善待你母亲。” 沈氏不在慕府十几年,如今乍一回来,别说名存实亡了,就连名头慕府上下也都是不认的。 妾室不需要给她晨昏定省的给她请安,府上的下人见了她都一概不行礼问安。 慕衡很清楚,任何条件都无法打动慕卿宁,除非关乎到她母亲。 果不其然,慕卿宁神色似有松动,她眸色微冷的盯着慕衡,“善待就不指望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当家主母的身份,本就是她该得的。” 慕衡面色难看,到底没有那个脸面开口驳斥什么。 “另外,除了这些以外,我医馆的损失,你也一并替慕卿雪赔偿了。” 慕卿宁掏出账本,扔到他面前。 每一笔都写的清清楚楚,除了店面损失,还有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七七八八的算下来,竟然要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了。 慕衡看着后面总计上的数字,额头青筋暴跳,但是看一眼就觉得肉痛。 偏生慕卿宁还在一旁嘲讽道:“怎么,父亲该不会连这点钱都赔不起了?” “怎、怎么会,这点为父还是有的。” 慕衡说什么都不可能在慕卿宁面前露怯,平日慕衡和那些士族门阀维系关系靠的都是银两,若是被人知道慕家老底亏空,恐怕整个慕家都将摇摇欲坠。 最后慕衡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忍着肉痛,让账房先生把刚从钱庄借来的银票给了慕卿宁。 他心都在滴血,偏偏慕卿宁还在他面前不紧不慢的数着银票。 “是这个数,那我就不打扰父亲办公务了。” 慕卿宁张扬的离开,慕衡在她走后,传来管家,赏了慕卿雪二十个板子,罚她跪了一夜祠堂。 慕衡虽然厌恶慕卿宁,但对慕卿雪也不剩多少好感,渐渐开始不耐。 母女俩都是败家玩意儿,若不是看在她那张脸还有用,他此刻就让人打死那个孽障了事。 慕卿宁拿着那笔钱给医馆里的众人发了抚恤金,医馆福利一向不错,虽然这回吃了点苦,但慕卿宁安抚到位,众人也没什么怨言。 而那几个行凶的壮汉被关进了大牢,至少要服三个月的苦役。 一切归于平静,医馆到了下午就开始正常营业了。 第二天一早,衙门忽然来了人,并且还是徐腾亲自过来。 慕卿宁皱眉,不耐,“你老往我这跑是要做什么?我又犯事儿了?” 不同往日的没什么好脸色,这回徐腾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慕小姐误会了。” 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着实有些诡异,慕卿宁身子后仰,不动声色的远离他,眼神像是在看他是不是突然脑子出了问题。 徐腾顶着这种目光也觉得颇有压力,但没办法,有求于人,就必须得客气点。 “那你来干什么?” “是这样的,慕小姐,你现在若是有空的话,可否帮我们……验个尸?” 徐腾搓了搓手,紧张又期待,更怕慕卿宁拒绝。 慕卿宁白了他一眼,“我是大夫,又不是仵作,验尸找我做什么?” “这不是…你更有经验嘛……” 提到这儿,徐腾就烦,若不是那群饭桶没半点屁用,他也不用低声下气的过来求慕卿宁了。 偏偏这还是上头一直紧盯的命案,不停的催促,若是再耽搁下去,他乌纱帽都要不保。 他生怕慕卿宁拒绝,连忙加条件,“你放心,只要你肯帮我们这次,事后必会有丰厚的酬金答谢,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这次就算我欠你个人情。” “行。” 慕卿宁从高脚凳上下来,左右现在没什么事儿,那就和他去一趟也罢。 徐腾一喜,连忙给慕卿宁带路。 衙门后院有专门停尸的房间,徐腾将慕卿宁带过去,四周阴凉昏暗,虽还是大白天,却还要点起灯盏。 两个中年男人正围在尸体旁,显然就是仵作。 但两人愁眉苦脸,一天一夜了,依旧毫无进展。 见徐腾带着一年轻女子过来,两人连忙让开,好奇的去打量慕卿宁。 徐腾显然没有向他们多说的打算,将慕卿宁引过去,介绍尸体的情况。 “他是昨天上午死亡的,在家中发现他的尸体时,人已经僵硬了。” “尸体是中午发现的?”面对尸体,慕卿宁神色如常,检查着死者的眼鼻口。 “是。” 慕卿宁目光沉着,落在尸体脸上某处,“不对。” “如何不对?” “人是前天晚上死的,不是昨天上午,有人延缓了尸僵的速度,死者舌苔发紫,并且有鱼腥味,就是最好的证据。” 徐腾没太听懂,懵然的望着慕卿宁。 她耐着性子解释,“死者生前被迫服用过冥神草的汁液,你们应该知道这种汁液有极好的活血化瘀的结果,但也恰好能延缓尸僵。” 第70章 验尸 听慕卿宁这么一说,两个仵作面面相觑。 徐腾则是跨前一步,凑上前去观察,“其他的呢?” 慕卿宁检查着尸体的表层皮肤,一点伤都没有。 她拨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空间仪器通过她的手扫描死者的尸体,叮的一声在脑海响起,慕卿宁缓缓开口道:“这人是机械性致死。” “什么……是机械性致死?”徐腾听都没听说过,困惑的盯着慕卿宁。 “通俗来说,就是被人捂死的,这也是导致尸冷缓慢,你们错误判断他死亡时间的原因之一。凶手作案的时候还挺小心的,没有导致死者口鼻歪斜。” 这个时代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被捂死的唯一途径,就是看死者的口鼻是否歪斜。 可作案手法一旦高明些,有的是法子掩藏这一点。 慕卿宁用仪器扫描过,看到他内脏器官的粘膜和浆膜下点状出血,便能确定这人是被捂死的无疑。 她拿着锋利的刀具,对尸体进行层层解剖,但半个时辰下来,却一无所获。 死者的胃里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中毒迹象,慕卿宁的一些猜想落了空。 将她观察出来的结论一一告知给徐腾后,慕卿宁离开府衙。 徐腾总算松了口气,案件有了极大的进展,知道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和方式,也就好追查凶手了。 这段时日,慕卿宁去过几次玄幽王府,却始终没看到夜凌渊的身影。 听元管家说,是顺着走私路线追查去了。 时间一晃眼看就是半个月了,夜凌渊却还没回来。 “他何时回来了,你派人通知我一声。” 慕卿宁下意识的担心夜凌渊的伤势,虽说他的腿伤在一天天好转,可是路途奔波劳累,一个不慎伤势就会恶化。 元管家笑着应下,看慕卿宁的目光越发和蔼。 城门,一队豪华的马车疾驰而过,前面是威风凛凛的铁骑,带着恐怖的压迫感,百姓连忙避让,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直奔皇城,夜凌渊从马车上缓步而下,如今他依旧坐在轮椅上,不见疲态,只是神色格外冷肃。 进了宫,直奔御书房。 太监进去通报,南帝传了夜凌渊觐见。 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父子俩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守在门口的太监妄想偷听,里面的门却被突然打开,吓得他立马站直。 夜凌渊被暗一推着轮椅离开,太监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他的背影,随着总管一起进去伺候。 回府的路上,男人坐在马车上,斜支着额头,垂眸,一派慵懒冷峻的模样,身上散发着的低气压,让待在他身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紧张,丝毫不敢松懈。 “这段时日,她如何了?” 暗一正发着呆,夜凌渊突然发问,他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回话:“回殿下,据属下所知,前几日有人去本草堂闹事,最后被慕小姐送去了衙门。” 夜凌渊倏然睁开眼,眸光中流转着清冷的寒芒。 这必不是什么简单的闹事。 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危险,这段时日盯着本草堂的人不少,只是在等待下手的时机罢了。 “从府里调一支暗卫,守在她身边,不必告知她。” “是。” 夜凌渊放心不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她显露锋芒的同时,也会被很多危险的大势力盯上。 如此高超精妙的医术,恐怕很多势力,都已经暗自动了心思了。 这段时间苏云染时常会去医馆找慕卿宁,也不做什么,就静静的看着她和千墨诊脉。 在家不是女工就是琴棋书画,实在无聊的紧。 而医馆周围,乔装打扮的暗卫潜藏在本草堂附近各处,或是路过的行人,或是街边要饭的乞丐,也或是摆着摊的小摊贩。 他们自认隐蔽,却不想,慕卿宁还是发现了。 起因是某日傍晚,有人悄悄本草堂屋顶遛进后院,被暗卫当场抓住,也被正要去后院收晒干药材的慕卿宁撞了个正着。 逼问之下,几人绕不过慕卿宁,只能招了。 慕卿宁早在三天以前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周围突然新增了十几个摊贩老板,和好几个乞丐,能不显得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是夜凌渊派来的。 暗卫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眼她的脸色,“慕小姐,还请您千万别拒绝殿下的好意,殿下也是为了您好。” 夜凌渊让他们潜藏在本草堂周围,如今他们没几天就因行事不慎被慕卿宁发现了,这是要以失职论处的。 慕卿宁揉了揉眉心,也懒得去为难这些打工的,“得了,你们走。” “多谢慕小姐。” 几人连忙道谢,从高墙飞跃而出,带着尸体一起在慕卿宁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卿宁头疼的叹了口气,闭馆回家。 本草堂每个月都会固定几天休沐,苏云染突然找上了门,拉着慕卿宁要去参加什么花宴。 慕卿宁一听,顿时就要拒绝。 她素来不喜参加宴会,那种场合,多是是非之地。 苏云染见势抢先一步打断,软磨硬泡,“哎呀,你就去嘛,别整天不是闷在家里就是泡在医馆里,人都要发霉了。” 末了,她还冲沈氏眨了眨眼,“伯母您说是?” 沈氏挺喜欢苏云染这种活泼好动的小姑娘,笑起来又很有感染力,也帮腔道:“说的不错,卿宁,和染染一起去走走。” “哎呀走走。” “诶等等——” 苏云染不听,从凳子上拉起慕卿宁就撒了欢似的往外跑。 沈氏看了都不禁摇头掩唇轻笑,“这孩子,倒真是可爱。” 慕卿宁拉着个脸,懒懒散散的,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被迫被跳脱的苏云染拉着跑。 连坐进马车里都是没骨头的样子,随便找个地方软趴趴的一靠,没什么兴致。 平日脸上的青斑都是她亲手画上去的,可这一大早起来就被苏云染拽走了,完全来不及。 现在她脸上,就只戴着一层厚厚的面纱,面纱后是完好无损,白净无暇的容颜。 就只能祈祷这次能少点事端了。 第71章 嫉妒你 京城的贵女圈子慕卿宁一个都不了解,甚至完全被排挤在外。 而慕家的慕薇却在圈子中混开了,人缘也一向不错。 就连之前的慕卿雪也是,虽然庶女身份被人瞧不起,可好歹也和大家混熟了。 并且这两个人,素来爱在众人面前编排慕卿宁。 慕卿雪倒也罢了,手段低级,编出来的瞎话众人大多不会信,可慕薇就不同了。 这也是苏云染这次非拉着她过去的目的。 这场花宴是由军机大臣顾家的大小姐顾韵做东,苏云染和顾韵十分相熟,放心的过才敢拉着慕卿宁过来。 东家是自己人,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马车停在了顾府前,苏云染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慕卿宁下车。 “好了,振作点,不就是参加个花宴嘛。” 慕卿宁垮起个脸,昨晚她就研究药材睡得晚,一大早还要被苏云染拖过来参加这种聚会,心情能好就怪了。 顾家的大小姐顾韵已经等在门口,专门出来迎接两人。 见马车在自家门口停下,亲自下了台阶迎上去。 “染染。” 两人正聊着,闻声看过去,女子一袭嫣红长衫,笼罩着清瘦的身形,下面是藕色长裙,细闪在阳光下散发着精致光泽,行走间就如碧波粼粼,清雅而又雅致。 “顾姐姐。”苏云染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位想必就是卿宁姑娘了?”顾韵容颜温婉,眼似秋波,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慕卿宁向她微微点头示意,不失礼数,“顾小姐好,初次见面。” 将礼物递给顾韵,她欢喜的接下,“快进来坐,茶水都已经备好了。” 顾韵热情的招呼着,将两人带进府邸中。 顾家在京都的宅子十分气派,七进七出,处处都栽植着名贵的花草。 两人跟在顾韵身后,微风阵阵而来,掀起她面纱一角,慕卿宁抬手抚平。 顾韵兴致勃勃的和两人聊着,苏云染回话较多,慕卿宁有些心不在焉。 顾韵将两人领到后院,今日来参加花宴的贵女都在后院中等着了。 一见三人过来,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到了戴着面纱的慕卿宁身上。 这段时日慕卿宁可是京都的风云人物,几个女子打量了眼慕卿宁,和同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今日慕卿宁一身轻便又清爽的素色衣衫,十分舒适的料子,衣裙上有提花暗纹,和在场所有盛装打扮而来争奇斗艳的贵女们比起来,这身衣裙本该显得寡淡。 可穿在慕卿宁身上,非但不显寡淡,反而添了几分从容风雅的气韵。 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扫过众人,在人群中瞧见了慕卿雪和慕薇。 眼神对视的刹那,二者目光皆是一沉。 慕卿宁倒无所谓,仿佛没看见两人一般,直接移开了目光。 这让慕薇端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眼中划过阴蛰。 上次没能对付得了她,这次看她还能往哪里逃。 慕薇起身,变了副脸,亲和的浅笑着朝慕卿宁走去。 “妹妹也来了啊,来姐姐这边坐,你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也别紧张,要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跟姐姐说。” 还不等慕薇接近慕卿宁,苏云染便直接往她身前一挡,神情冷淡,“不了,我们的座位在那边。” 慕薇笑容一僵,强行保持着温婉和气度,“好,那你们去,若有何处不自在,卿宁随时来找我便是。” 苏云染冷笑,觉得这女人可真有意思,这是一刻不突出慕卿宁没见过世面、没上过台面就不自在。 “慕小姐这话说的,今日做东的是顾姐姐,慕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喧宾夺主吗?” 慕薇脸色刚恢复如常,如今再次僵住,咬了咬牙,按捺着脾气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都和我们没关系,卿宁,咱们走。” 苏云染拉着慕卿宁到另一边坐下,顾韵留下来打了两句圆场,安抚慕薇。 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也看不上慕薇,成天惺惺作态,逢场作戏,婊里婊气的。 慕卿宁见她板着个脸,忍不住轻笑着安慰她,“好了,何必与这种人计较,不值当。” 苏云染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也就没说什么了。 如今正是芙蓉盛开的季节,大片嫣红的花卉凑在一起,满目鲜艳的盛景,赏心悦目,让人叹为观止。 芙蓉的清香和金桂浓郁的香气夹杂在一起,倒别有一番意味。 顾韵招待着众人,侍女将陈酿的果酒和花酒端上来,还有各式由花制成的糕点,精巧而又别致,吸引了众位贵女的目光。 其他人都看着瓷盘里精致的糕点赞叹着,而那边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紧盯慕卿宁,满怀仇恨。 若不是碍于有这么多贵女在场,慕卿雪简直想上前直接撕了慕卿宁。 被罚跪一夜的屈辱,她至今难忘,这么多年,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府上的那些贱奴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 慕卿雪拳头握的咔嚓作响,引起了她身侧慕薇的注意力,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慕卿雪,唇角勾起,计上心来。 慕薇安抚性的拍了拍慕卿雪的手,“妹妹,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慕卿雪别过脸,神色冷硬,极不自然。 慕薇将她脸上所有神色都尽收眼底,心底冷笑,面上却还不动声色。 “妹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妨跟姐姐说说?” 两个人轻声聊着天,那边的贵女们已然开始吟诗作对,畅谈风雅,并无人注意到她们在谈什么。 慕卿雪面色沉郁,半晌后才道:“还不是那个慕卿宁贱人,处处针对陷害我。” “原来是姐妹之间的矛盾啊,你什么不比她强,又何须与她计较呢,你看她今日,特意戴着面纱遮住脸,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人,性子最容易自卑扭曲,必然只是嫉妒你罢了。” 经慕薇这一提醒,慕卿雪抬眸紧盯着她遮住下半张脸的面纱,眼中划过阴蛰。 击鼓传花到慕卿宁手里的时候,她正想随手扔给苏云染,一道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 第72章 恶心谁 “素来听闻大姐姐博学多才口齿伶俐,上回在琼华殿上陛下面前编排爹爹,也不见你词穷,怎么,现在连句诗都做不出?” 慕卿宁抬头看向她,冷漠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种蔑视。 慕卿雪见她不说话,反而越发来劲,“看来是满肚子歪心思,都用在怎么陷害旁人身上了。” 慕卿宁顿时忍不住嗤笑,眉头冷冷一挑,“你倒说说,我陷害谁了?” “你害得我母亲被禁足,害得祖母抱病,又害得我被爹爹处罚,天下最恶毒的就是你,你装什么无辜!” 慕卿雪面色阴戾,噌的站了起来,看样子若不是旁边两个女子拉着,怕是下一刻就要冲上来了。 慕薇抿了口茶,微笑道:“算了,别为难卿宁妹妹了,她自小在庄子跟着她母亲长大,想来是没读过什么书的。” “也是,沈氏一个庸人,什么样的母亲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也难怪她处处粗俗无礼,我自然是不会与这种人计较。”她满身的优越感,神色轻蔑。 苏云染气得就要站起来和她理论,却被慕卿宁按住。 她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慕卿雪,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母亲是庸人,照这么说,你母亲是天仙?天仙楼的天仙?”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暗地里笑出了声。 这天仙楼就是青楼,里面女子也被俗套的称作天仙。 慕卿雪脸都青了,慕卿宁支着下巴接着道:“她狐媚手段确实很有一套,否则也不会把你纵得以下犯上,毫无教养的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李氏是动了家里的钱才被赶到城郊禁足,你刚才说什么样的母亲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这么说,你母亲出去找男人,你作为她的女儿,岂不是也和她一样?” “你!”慕卿雪脸色铁青,张口刚要怒骂,就被慕卿宁打断。 “也不对,按照你刚才的逻辑,你们如此母女一心,莫不是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慕衡责罚李氏那天动静闹得很大,各家夫人小姐也都听到了些风声,皆知李氏是动了家里的钱被赶出去的。 但都不知李氏到底拿着那笔钱做什么去了,如今便由着慕卿宁说什么是什么了。 这本来就已经够丢人了,偏生慕卿雪还要重提此事。 一个妾室如此猖狂,不少人都同情沈氏。 慕卿雪拳头攥紧到发白,脑部甚至有些缺氧,她仇怨的盯着慕卿宁,目光阴狠。 她忽然大步朝慕卿宁走去,脸色阴戾,“是,你光明磊落,你品行高贵,那就不妨让大家看看,你这张面纱下,藏着多么令人作呕的一张脸!” 慕薇唇角勾起,眼中划过幸灾乐祸的得意,慕卿雪伸手就要扯慕卿宁面纱。 慕卿宁一只手将她隔挡在外,而慕卿雪又伸出了右手,混乱的过招之间,苏云染上前帮忙,却不成想帮了倒忙,反而让慕卿雪得了手。 苏云染一惊,慕卿雪得意洋洋的看着慕卿宁脸上的面纱脱。 但很快,慕薇和慕卿雪笑容就都僵住了。 全场寂静无声,在场所有贵女全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那片面纱随着风,缓缓飘落在地。 那是一张白皙细腻的容颜,几乎没有一丝瑕疵,淡扫蛾眉,一双很有灵气的眸子,清冷而漠然,如同琉璃的质感,唇色朱樱一点,精致而潋滟,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当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展露出来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痴痴的望着慕卿宁,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那张脸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都能被迷得神魂颠倒。 一颦一笑之间,便是瑰姿艳逸,绝色难求。 过往慕薇那张脸在京都之中便能称得上是第一美人了,可如今慕卿宁展露真容,相形见绌,慕薇那芙蓉带笑,娇美素雅的面容,就显得十分寡淡无味了。 慕卿雪脸上的神情已经是惊恐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卿宁,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怎么会…… “你…” 慕卿雪瞪着眼,说不出话,开口又哑然于喉中。 她的脸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苏云染最先回过神,为她高兴,“卿宁,你的脸……” 慕卿宁对她一笑,“回头再跟你说。” 这一笑如月夜下最为绝色的昙花绽放,撩拨的苏云染直红了脸。 慕薇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她强撑起笑脸,眼珠一转,上前道喜:“恭喜啊卿宁妹妹,只不过,你脸上的青斑既然早就消失了,为何要一直弄虚作假,瞒着大家呢?” 苏云染反应很快,不悦的盯着慕薇,“别乱套近乎,不管卿宁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事情,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上回你在宴会上怎么编排卿宁的当大家都不记得了?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你恶心谁呢?” “你!”慕薇气得面容扭曲,顾韵见势头不好,怕慕薇闹起来,连忙上前打圆场。 “好啦好啦,今日大家都是来赏花作赋的,何必坏了和气,来坐下喝杯茶。。” 顾韵把她按回圆凳上,亲手倒了杯茶,慕薇接下杯子,不忿的别过脸,此事才算作罢。 如今那击鼓传花的花球还在慕卿宁手上,她看慕卿宁怎么对付! 慕卿宁这张脸足够引人眼红嫉妒,果不其然,没过片刻便有人开口。 “我朝盛世,向来推崇倡导女子也该读书识字,博学多才,空有一副皮相,能顶什么用,说到底不过是个没用的花瓶罢了。” 那人语气尖酸,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慕卿宁这里,想敷衍了事递给苏云染帮答是不行了。 昨日还是容貌被人人唾弃的丑女,如今翻身一变竟然在容色上远远胜过她们。 如今不知有多少贵女心怀不甘,等着踩低慕卿宁在其他东西上找优越感。 今日一个处理不好,明日草包花瓶的名头就会扣在慕卿宁头上。 慕薇更是眯着眼,紧紧盯着慕卿宁,面容已经有些扭曲。 她看今日慕卿宁如何下得来台! 第73章 对号入座 场面上气氛严肃,顾韵想说两句场面话将此事揭过,却听慕卿宁忽然开口问道:“任意一种花都可?” 顾韵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怔怔的点了点头。 慕卿宁勾唇浅笑,大方从容的站了起来,纤细莹润的手随意间折下湖亭边一只芦苇,随口吟诵道:“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方才出言羞辱慕卿宁的几个贵女脸色瞬息万变,顾韵紧抿着唇,努力克制着笑意。 苏云染就放肆多了,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慕卿宁闲庭信步,无意间看到岸边的蛤蟆,芦苇的尖头随手指去,“出水的蛤蟆着绿袄,下河的螃蟹披红袍。劝君莫照猫画虎,学舌效鸣笑谈资。” “慕卿宁你别太过分了!”方才和慕卿宁呛声的那位世家小姐气得脸色铁青,砰的一声巨响,直接拍桌而起。 竟敢将她们比作低贱的癞蛤蟆,说她们肤浅,还明目张胆讽刺她们无脑, 慕卿宁不紧不慢,笑着看了过去,“这位姐姐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妹妹又没说你,只是感慨世风日下,还是姐姐自觉就是妹妹诗中说的人?” 她一口气堵在胸腔里提不上来,偏生骂又骂不得,看着慕卿宁这张欠揍的笑脸又气得快要提不上气。 “你等着!” 她甩手愤然离去,也不顾平日的仪容修养,步子走的极快,透着几分狼狈,连侍女都跟不上,一迭声的叫她也不理。 剩下的一些人,和慕卿宁不对付的坐了会儿都陆续离开了。 慕薇今日更是颜面扫地,灰溜溜的找个机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完全不复来时被众人追捧的光景。 这不过是各家小姐的聚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宴会。 其余人赏花的赏花,游玩的游玩,并没被影响到什么。 慕卿宁也融入其中,发现除了个别几个性子刁钻的,其余人都意外的好相处,很有世家贵女的内涵和修养。 这场花宴到最后散场,慕卿宁还结交了几个世家贵女。 苏云染和慕卿宁一同出了顾府,一路闲聊着。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答不上来。” 先前好几轮击鼓传花到了慕卿宁手里她都是直接扔给苏云染的,苏云染是真的以为她不会,却不想慕卿宁竟然能在作诗的同时将那几个人给讽刺一顿。 “没办法,谁让那群人非要出来找事儿。” 她耸耸肩,和苏云染在路口道别后,各自离去。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正是饭点,慕卿宁坐在马车上闻着飘进来的香气,忍不住让车夫停下。 “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 慕卿宁下了马车,抬首看了眼面前馆子的名字,大步走了进去。 她去店里看了看菜式,掌柜上前热情的介绍:“客官,要不要来道松鼠鳜鱼,我们家的松鼠鳜鱼可是整个京都最出名最正宗的,也是我们家的招牌菜。” 慕卿宁点了点头,“那就打包一盘带走,还有什么菜,也一并给我打包了。” “好嘞。” 那边掌柜刚应下,一道欣喜的声音响起,“慕小姐!” 慕卿宁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紫袍贵气逼人的青年从门口朝她快步走来,面容阳光俊美,不少街边女子偷偷看他,都不禁红了脸。 她这段时日接触的人太多,懵了一阵等人走到眼前了才想起他是谁。 萧锦留有些欣喜,“我刚在外面就知道是你。” 自从慕卿宁真实身份暴露后,萧锦留就一直想去本草堂亲眼看看她,可惜一直不得空。 “你的脸……” “好了。”慕卿宁笑了笑,岔开话题,随口问道:“萧公子也是来吃饭的?” “慕小姐误会,我是来踩点看看的。” “哦?萧家准备开饭馆了?” “算是,有这个打算,但具体的……还不好说。” 萧家是皇商,涉足的行业极多,在京都也开了各种铺子,除了饭馆。 萧家才迁来京城不久,京都内的饭馆已经接近饱和状态了,他们这时候开饭馆,菜系上没有优势的话,恐怕会因为竞争压力过大而被比下去直至倒闭。 慕卿宁沉吟了会儿,道:“若贵府最近有开饭馆的意愿,不妨与我合作。” “慕小姐也有兴趣?” “嗯,是有些打算了,只不过,没找到好的场地。” 这两三个月下来,医馆的营收远超她的意料,这段时间接诊的达官贵人,不少都会额外给赏钱,以致于慕卿宁现在余钱过多,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场地这好说啊,我们萧家在京城多得是空出来的馆子。” 两人定了个雅间,决定边吃边聊。 京城各家饭馆竞争惨烈,菜系上各有千秋,除非味道远胜这些饭馆,或是足够有新意,否则不如不开,做别的生意更好。 萧锦留将当前形势给慕卿宁分析了一通后,她淡淡的开口:“或许,萧公子听说过火锅吗?” “火锅?这是何物?从未听说。” “炭火之上放置锅碗和调料,烹煮食物,以鲜香麻辣为主,食客边煮边吃,任意挑选食材。” 萧锦留眼前一亮,“这主意倒是新鲜,只是,你有特制菜方吗?” 京都每家大火的店能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有自己独有的菜方,无可取代的味道。 若只是普通的调料,恐怕很容易被一些经验老到的饭馆抢创意。 “有。” 慕卿宁勾唇,饭后,和萧锦留一起回了趟萧府。 除了给萧夫人把脉,便是在萧家后厨调制火锅的锅底。 若是味道足够惊艳,那么这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锅子端上来的时候,远远便能闻见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萧锦留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入口便是麻辣鲜香,堪称极品,味觉上的享受达到了极致。 就连萧夫人这样一向在吃食上清淡惯了的,也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忍不住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入口以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锅子上一层红油,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味道甚佳。” 第74章 太子宴请 “这说来就复杂了,这个是牛油锅底,夫人觉得这火锅如何。” “甚好!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筹划相关事宜了。” 好事不宜迟,这样顶级的烹煮方式,她几乎可以想象这种锅子未来在京都会有多火。 萧家负责提供场地,慕卿宁负责具体方案,从菜式到人工,再到服务方式和店铺设计,全权由慕卿宁做主。 只可惜这个时代辣椒和花椒太贵了,尤其是花椒,简直比黄金还贵,完全用不起,否则味道还能再好一点。 萧夫人选了京城最豪华的地段,慕卿宁和萧夫人提起了鸳鸯锅,还将锅形在纸上画了下来,明日交由铁匠大批量的打造。 一直聊到深夜,慕卿宁才回府。 第二日一早,慕卿宁将写好的菜方送了过去,萧家请的工人干活速度极快,三四日功夫就按照慕卿宁图纸上画的装修好了饭馆。 铁匠一次性打造了上百口锅,培训完未来火锅店的服务人员后,不到一周,火锅店便光速开业了。 这在京都着实是个新鲜玩意儿,宣传噱头够足,又开在最显眼的地段,店内开业半天店内座位就爆满了,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位。 总共三层楼,甚至还在门外搭了桌子,可惜还是坐不下。 饭馆名字也只有火锅店三个字,服务态度好的出奇,成为一大特色,连续七天生意的爆满惊呆了一众同行。 每天去火锅店的人只多不少,单是调出的锅底散发出去的香味就能引诱来一大批食客,慕卿宁又开发了摇号排队机制。 这一家店已经不够了,慕卿宁又和萧府联手开了两家分店,有风声渐渐传出去,慕卿宁成为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人试图把这棵摇钱树挖过去。 可惜慕卿宁连见都不见,没给这些人机会。 有人动了歪心思,试图买通厨师偷出菜方,奈何这底料是慕卿宁特制的,厨师每次只能拿现成的用,根本不知道原料是什么。 一切十分顺利,几家分店的加入分散了客流,每家分店几乎都人满为患,每家店都有掌柜,运行步入正轨,也不用慕卿宁来回奔波了。 慕卿宁忙活着自己的医馆,萧夫人给她的价格是六四分,慕卿宁六,如今忙碌了半个月一切步入正轨,慕卿宁现在坐等收钱,就算什么都不用做都有巨额进账。 转眼几天过去,慕卿宁在自己卧房里,丫鬟突然凑过来躬身禀报,“小姐,这是太子府送来的请柬。” “太子府?”慕卿宁疑惑的接过了请柬,上回在宴会上倒是见过太子一面,只是太子全程没怎么说话,只顾着喝酒,颇有一副借酒浇愁的架势,想来是刚被南帝责罚过。 但夜思贤和夜凌渊极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子为什么会给她这个未来的七皇子妃递请柬,简直诡异。 慕卿宁甚至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 可无论如何,该去还是得去,太子府的邀约,实在不好推脱。 慕卿宁晚上简单打扮了一番,去往太子府邸,才一进去,慕卿宁看着满目晃眼的装饰品,就呆住了。 夜凌渊府上是奢华,太子府上就奢靡铺张的有些过分了。 处处都是金器,夜明珠,和一些名贵的珠宝珍藏,装饰在最明显的地方,甚至不顾有的古董受不了风吹日晒,颇有一副暴发户的排场。 而玄幽王府虽然奢华,却布置装潢的很有格调。 府上跟随而来的丫鬟侍卫都被拦在太子府外,由太子府里的人带着慕卿宁进去。 正厅之中,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全都是从江南那一带过来的美人,最好的舞姬。 太子的同僚和些世家小姐都坐在正厅,人已经来齐了,显得慕卿宁姗姗来迟,走进去时颇有些突兀,众人不禁看向她。 慕家大小姐脸上青斑消失这事儿早已在京都传开了,众人都不禁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那张脸。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的确让人一眼惊艳,并为之痴迷,尤其是慕卿宁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冷漠意味,如同寒夜之中散发的幽冷香气,让人沉沦。 她步子不紧不慢,抬眸一眼看到了坐在夜思贤身侧奴颜婢膝的慕卿雪。 顿时眼眸微凝,从两人扫过。 慕卿雪什么时候和太子走到一起了? 并且看上去,两个人应该认识很久了。 慕卿雪也注意到了她,顿时目光一紧,脸色变得阴蛰起来,夜思贤在场才不好发作。 “卿宁妹妹来了?” 太子勾起唇角,自认是一抹撩人的笑,随手将慕卿雪推开,起身去迎慕卿宁。 慕卿宁怨怼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夜思贤远去的背影,夜思贤走到慕卿宁身前,望着那张娇美明艳的容颜,顿时心猿意马,娴熟的伸出手想去拉她白皙柔嫩的手。 “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夜思贤语气亲昵,好像和慕卿宁十分相熟的样子。 可实际,他们这才第一次正式见面,上回太子还见了她就绕道走。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夜思贤打的什么主意。 慕卿宁不动声色的避开太子的咸猪手,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太子何必这么客气,小女担不起您如此厚待。” 她嗓音清冷疏离,抗拒意味明显。 夜思贤脸色一沉,他从没对哪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过,然而如今慕卿宁居然敢如此拂他面子。 可是看着慕卿宁的脸,又生不起气来,像这种绝世美人,就是要有些脾性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他脸上随即又浮现一抹笑,依旧那般亲昵,“卿宁妹妹是不是还不习惯,来我这边坐。” 听到太子的声音,那边慕卿雪竟已经起身准备让位了,着实有些诡异。 慕卿宁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尽收眼底,对着太子勾唇一笑,“我觉得,倒也不必,我还是坐这里好了,也免得越矩。” 她随便在临近门口的地方挑了个空位坐下,离太子主位极远。 夜思贤也不生气,反而越感兴趣,但满堂宾客还看着他,便回了主位坐下,目光一直盯着慕卿宁。 第75章 徒有虚名 萧夫人冷笑,“再说一遍,谁是穷人?” 她的病都是慕卿宁帮着诊治的,这么多天和慕卿宁相处下来,对她快赶得上亲闺女了,怎能容忍有人当着她的面诋毁慕卿宁。 萧夫人平常看着温雅,可一旦动起怒来就格外可怕,如今更是不怒自威。 慕卿雪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浑身发冷。 “我劝慕二小姐还是回去多读两本书,别成天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来,别拖累了卿宁的名声,你们这些人不要脸,她可与你们不同。” “滚,少在这里碍事。” “慕大夫不是庸医!若她是庸医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大夫了!” “滚!” 不少烂菜叶子不由分说的砸向慕卿雪,和上次一样的待遇。 可慕卿雪这次却更惨,不知谁暗地里放了条狗,追着慕卿雪直咬,最后衣裙破烂,浑身是伤。 和太子的丑事被爆出后,慕卿雪自己本就声名狼藉,如今这么出来一闹,更是连累的慕家也跟着名声扫地。 自此以后,人们谈起慕卿宁和慕家,都会不由自主的将两者划分开,成为两个极端。 一个是百姓心中威望颇高的名医,一个是人人诟病,内里腐烂发臭的家族。 慕卿宁懒得理会,只觉得清静了不少。 一天义诊结束收摊后,慕卿宁发现萧夫人竟然还在。 “夫人,您可是有什么事吗?” “有的,不知你现在方不方便,上门帮我诊治一个人?” “谁?” “容家老太君。” 慕卿宁眨了眨眼,努力回想。 这容家应该是顾韵的外祖家,于是她答应了下来,“现在不忙的,倒是可以去容家走一趟。” 萧夫人欣喜的抚掌,“那就太好了。” 坐上马车,一路颠簸,横跨半个京城,去往城北的容家。 下了车,容家门口的下人将两人迎了进去,容府内装潢气派,处处都是一副花团锦簇的热闹景象。 萧夫人素来与容家的大夫人交好,可奈何今日大夫人不在府上,而是由二夫人接待。 容二夫人欣喜的迎了出来,朝萧夫人而去,“妹妹,你怎么来了?” 萧家是皇商,不少人都想着要跟萧家攀上关系,只可惜平日里她想使劲儿都使不上,全让大房那贱人占了便宜。 萧夫人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出,“前两日听清素说,容伯母病了多日,特意带了位名医来看看。” “名医?”她蹙眉,这才注意到萧夫人身边的慕卿宁。 萧夫人笑着介绍,“正是这位,慕小姐。” 容二夫人顿时脸上闪过不悦,她起先还以为是个丫鬟,却不想竟然是个大夫。 然她只是一个女子,年纪看上去左不过双十年华,能治得好什么病。 “这位姑娘……看上去,恐怕资历尚浅。” 萧夫人在,容二夫人才给她几分面子,否则早将人打出去了。 “年纪不成问题,你要相信我,她的医术,绝对远胜京城中所有名医。”这段时日,全靠慕卿宁的医治,病去如抽丝,她的体魄也比以往更加强健了,困扰多年的症状,也都消失。 容二夫人嘴角抽了抽,目光苛刻,意味深长的问道:“是嘛?” “萧夫人,我看还是算了,我府上那么多经验老到的医师都对我婆婆的病十分棘手,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做什么?别到时候帮了倒忙,若害了老夫人,今日想走出这个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重重冷哼一声,萧夫人脸色一垮,“你说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她好心来帮忙治疗,你威胁她是几个意思?” 容二夫人冷笑,“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而已,若她非要治,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担待不起。” 她冷冷的拂袖,萧夫人刚要理论,就在这时,容老爷子在下人的拥簇下过来了。 他乍一见萧夫人,比待自家二儿媳还要亲厚几分。 “小念,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容伯父。”萧夫人乖乖的请安问好,容老爷子忙上前将她扶起。 “好好好,不必这么客气。” “我是听说伯母病了,这不,特意带了位名医过来。” “这位是……” 容老爷子瞧着她面生,从未听说京城有这样的名医。 慕卿宁礼貌性的冲容老爷子微微点头,神色淡漠。 萧夫人淡淡一笑,“本草堂的那一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容老爷子脸部肌肉激动的微颤,是啊,他怎么没想起来,本草堂还有这样一位名医,素来盛名在外。 不同于容二夫人,容老爷子眼底没有轻视,满是激动,目光仿佛看着什么稀世国宝。 让慕卿宁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头。 容二夫人并不满意,拧起了眉,尖酸道:“本草堂的?她一介小小女子能成什么气候,我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萧夫人不太高兴了,脸上的笑意都冷了下来,“这话就差了,同为女子,二夫人何必对她意见那么大。” “我是不是徒有虚名,让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今日若不是萧夫人请她过来,慕卿宁早就懒得伺候,转头就走了,等着她去医治的病人多得是。 “让你试?出问题了你担待的起吗你就试?” 慕卿宁嗤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我看二夫人舌苔发紫,眼周发乌,应该是在房中长久放了织羽花,并且你今日中午,应该还服食了莲子羹。” 容二夫人一愣,神色错愕,紧盯着慕卿宁,“你怎么知道?你派人监视我了?” 她素来喜欢织羽花,这也是极其名贵的品种,香气扑鼻美艳动人,在闺阁中时便栽植了不少,如今到了夫家更是把花都带了过来,唯有她院子里有,花开时节羡煞容家一众女眷。 “我说过了,我是大夫。莲子羹染上织羽花的香气,是极易生出毒素的,容二夫人要小心了。” “什么毒素,简直荒诞!不过一盆花,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就算真的有毒,容二夫人也舍不得铲掉自己平日小心翼翼浇水爱护的花。 第76章 不孕不育 骤然听慕卿宁说有毒,容二夫人十分不悦。 慕卿宁勾唇笑了笑,似是嘲讽也似是轻蔑,“最初会让人脾性暴躁,到了后来,就会惑乱心智,使人变得疯疯癫癫,对了,还有可能导致不孕不育,” 不孕不育这四个字像是骤然踩到了容二夫人的雷区,她脸色都变了,“你敢咒我!” “我不过随口提一嘴,无所谓您信不信。” “你!” 容二夫人还要在说下去,那边容老爷子的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冷声训斥:“够了!” “父亲!”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再吵滚回你自己房间里待着去!” 求人治病还如此嚣张,简直是没长脑子。 她顿时不敢再出声了,目光埋怨的瞪了慕卿宁一眼。 慕卿宁挺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抬眸便见容老爷子正目光温和的望着她。 “孩子啊,你尽管放开手去治,若出了问题……” 容老爷子垂下了眼,像是下定了什么莫大的决心,“我们容家,自己担着,与你没有干系。” 容老爷子十分清楚,这段时日容家请来的医师都是保守治疗,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冒一点风险,所以这病况才拖到至今,眼看就要拖垮荣老太君的身子。 他只能寄希望于慕卿宁这个后起之秀,他有几个老友都去慕卿宁那边诊治过,多年的顽疾,养了不到一个月出头便痊愈了,这让容老爷子对慕卿宁十分信任。 慕卿宁眨了眨眼,“容爷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若是能治好我家老婆子,条件随你开。” 容老爷子慈眉善目的,此刻脸色看上去有些严肃,将慕卿宁带去了后院。 容老太君心疾发作,已经多日卧床不起,整个容府上下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 甚至有人传闻,容老太君是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可容老爷子不信,寻遍了京城的名医,如今最后的希望,就在慕卿宁身上了。 卧房内,容老太君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旁边是几个伺候的下人,还有正在看诊施针的大夫,已是迟暮之年,看上去就很有学识。 浓重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慕卿宁都忍不住伸手扇了扇,随口吩咐旁边的一名丫鬟,“把窗子打开透透气,这么一直紧闭着不行。” “这……” 丫鬟有些犹豫,看了容老爷子一眼,而他也迟疑了。 容老太君体弱,养病时素来是受不了一点冷风的。 “再这么闷下去,容易激发其他病症。” 室内空气不流动,又熏了好几种药香,掺杂在一起发生反应产生毒性,他们这些体魄正常的人不要紧,容老太君可就遭殃了。 “去。”容老爷子想了想,最终决定听慕卿宁的。 而床边那位年老的大夫还无所反应,他身侧的学徒就先拧起了眉,不满的看向了慕卿宁。 这学徒看上去也三四十来岁了,上下不满的扫了慕卿宁一眼,但在老大夫的示意下,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慕卿宁走上前,看向那学徒,“麻烦让让。” 学徒不甘,但众人注视下,也只能退到一旁。 老者眼角余光不满的瞥了眼慕卿宁,而她伸手给老太君把脉,目光都没怎么落到两人身上。 老者就退到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并不觉得慕卿宁能治得了老太君。 如今容老太君这条命都是用人参灵芝这种大补的名贵药材吊着,若让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治好了这病,岂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这是心疾,可治,你们都先出去。” 这要放在现代,就只需要一台稍复杂的心脏手术,可在这个时代,还是让人束手无策的绝症之一。 老者脸色微变,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小女娃,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让他这个经验最老到的大夫离开,他的老脸往哪里放? 慕卿宁懒得理会他,而是看向容老爷子,“麻烦容爷爷想把这些人带出去,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否则我没法治。” “好。”容老爷子竟是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老者惊愕的瞪大了眼。 其他人都是吊着命,耗着她的身子,唯有慕卿宁明确的告诉他,这病可以治。 容老爷子脸色一沉,“都先出去,别打扰慕小姐。” 容老爷子开口发话了,众人也只能退了出去,老者不甘的瞪了慕卿宁一眼,随着众人一起出去了。 人走以后,慕卿宁将门锁上,防止中途有人闯进来。 她手一挥,几台先进的仪器出现在宽敞的房间内。 随着这一两个过去,本草堂颇负盛名,已经有部分仪器能搬出来使用了。 再过段时日,空间里的仪器迟早都能帮出来。 仪器扫描检查一番,看着冠状动脉造影上,心脏冠状动脉粥样硬化。 慕卿宁沉吟了一会儿,选择最妥帖的治疗方案,给老太君动了刀。 整台手术,就她一个人,两个时辰下来,给老太君切开的伤口缝合好后,人已经有些虚脱。 慕卿宁将刀扔回盘子里,虚脱的坐在地上。 萧夫人知她习惯,这两个时辰许是有萧夫人的安抚,也一直无人进来打扰她。 慕卿宁收好仪器和所有东西,推开门走出去,才发现所有人都等在外面的院子里。 慕卿宁身形顿住,几个人连忙迎了上去。 容老爷子为首,焦急的询问:“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只要修养一段时日,老太君就无恙了,她明早就能醒来,大家都先去回去,别打扰病人休息。 容老爷子激动的不能自抑,脸部肌肉微颤,“好、好,你们都先回去,我进去看看。” 管家上前招待慕卿宁,“今夜麻烦慕小姐先住在我容府了,我会为您安排厢房。” 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老太君醒来之前,慕卿宁都不能离开,这是规矩。 慕卿宁也明白,不跟管家为难,神色有些疲倦,走下台阶和管家一起去了西边厢房。 容老爷子守了整晚,第二天清早就听到一阵动静。 慕卿宁早早醒来,去往容老太君的卧房,果不其然,容老太君已然苏醒了。 第77章 碰瓷 一时之间,连丫鬟都头疼极了,偏又奈何不得慕卿雪,只能跺了跺脚,进去了。 可偏偏沈氏今日也和萧夫人一起出去了,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们这一帮下人,也没个主心骨。 刘氏倒是过来了一趟,可慕卿雪仗着有孕,根本就不怕她。 “卿雪,你这样跪在你大姐姐院子外高声喧哗,逼她就范,成何体统啊。” 慕卿雪瞥了她一眼,高傲的冷嗤了一声,“我的事儿,还轮不到四姨娘管。” 刘氏见势,也不恼,只是脸色微沉,抬手招了个丫鬟过来,“去把你们大小姐找回来。” “已经去了。”听到丫鬟回话,刘氏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慕卿雪恐怕没打什么好主意,再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要赖在她头上。 玄幽王府,庭院中,慕卿宁刚给夜凌渊换好药。 如今夜凌渊已经能正常行走了,只是暂且还不能动武。 “你这几日好好修养,再要不了一个月,就能痊愈了,记住,也不能……” 她刚要叮嘱夜凌渊别动武,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夜凌渊忽然凌空一掌,十米外的竹子咔嚓一声,轰然倒地。 慕卿宁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你怎么做到的?” “机缘巧合,悟到了内力,说来,还要归功于你。” 夜凌渊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阴差阳错之下,竟会了古书上所说的内功,并在不能行走的那段日子里,暗自练习,以致于在走私路线上对敌之时,大获全胜。 慕卿宁怔怔的,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本以为这种东西永远都只存在于神话画本上,却没想到今日能亲眼目睹。 那下一步,是不是就可以修炼了? 慕卿宁正想入非非,一名下人突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不好了慕小姐,您家中出事儿了。” “何事?” “慕二小姐她在您院子前跪了一个时辰,说是为了求您原谅,丫鬟劝她也不走,结果流产了!” 慕卿宁眉头微拢,“她什么时候怀的孕?” “今早刚查出来的。” 慕卿宁低眉,忽然冷笑了一声。 还真有意思,刚怀了孕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她跪求原谅,这不摆明了是碰瓷。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可需要本王帮忙?”男人修长的骨节斜支着额头,容色极盛,矜贵无双,简直如同妖孽般,一眼便让人沉沦。 “不必,这种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她拢了拢衣衫,目光一沉,大步走出了王府。 一炷香后,慕卿宁回府,一进去就看到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全府上下都听得到慕卿雪凄厉的惨叫声,丫鬟和婆子进进出出,手忙脚乱,整个院子乱成一团。 慕衡坐在大厅之中,双手交叉,抵着额头,露出的半边神色也阴沉至极。 听到动静,抬首见是慕卿宁,当即暴怒,茶盏在她脚边摔碎。 “你还有脸回来!” 一个月半过去钱氏身体刚好转些许,李氏也因慕卿雪怀孕得了特赦回来照顾,可谁知刚一到家,就听到慕卿雪流产的消息,都气得够呛,目光仇恨的盯着慕卿宁。 她不慌不忙的走进来,嗤了一声,“我今日可不在府上,慕卿雪和我流产有什么干系?” 钱氏气得拍桌而起,“你还有脸说,雪儿流产怎么和你没关系!若非是你害的雪儿抑郁抱病,她也不会去跪求你的原谅,一跪就是一个时辰啊,你怎么恨得下心!” 慕卿宁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了三个人一眼,冷冷的挑眉,“我让她跪的?” “你!” 李氏狠狠瞪了慕卿宁一眼,讨好的搂着慕衡的胳膊挑唆道:“老爷,您都看见了,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如此不知悔改!今日若不教训她一顿,将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慕衡盯着慕卿宁,见她竟毫不畏惧的迎上自己的目光,顿时脸色阴沉,“来人,传家法!” 刘氏见状,连忙跪下来求情,“老爷,此事必定是有误会啊,您想想,卿雪素来身体无恙,怎会跪了一个时辰便流产。” 何况慕卿宁现在的身份可是未来的玄幽王妃,如今多少命妇士族看重她,慕衡已经动不起她了。 就算慕衡糊涂了,底下的下人也都极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谁敢把棍子拿上来。 慕卿宁抬眸瞥了众人一眼,“既然离奇流产,那就报官好好查查,看看衙门怎么说。” 慕衡沉着脸,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 李氏见状心慌,“不可啊老爷,这种事情,岂能往闹到官府上。” 慕卿雪怀孕本就不光彩,慕衡可以无所谓,但这让她们母女俩的颜面往何处放。 “你还有没有良心,雪儿都已经这样了,你竟然还想着毁她声誉,往她伤口上撒盐!” 李氏痛声斥责慕卿宁,她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这女人倒是有意思,“毁她声誉?就慕卿雪现在那名声,还用得着毁吗?” “你!” “行了,都别吵了,还嫌不够丢人?” 李氏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慕卿宁悠悠的扫了众人一眼,“慕卿雪这胎确实流产的很离奇,偏生我刚出府她就去我院子外跪着,不觉得奇怪?” “慕卿雪是个什么性子,父亲大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她会低声下气的去求我原谅?” 慕衡别过脸,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也知道慕卿雪是恨不得弄死慕卿宁的。 如今只要细想,就知道此事处处是古怪。 李氏坐不住了,她红着眼,“你的意思是,雪儿故意打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为了陷害你!” 慕卿宁笑,“谁说得准呢?别人不可能,但慕卿雪绝对豁得出去。” 李氏脸色一沉,慕衡握紧了拳头,若真是慕卿雪自己打掉的孩子,那她真就该死…… 若将来太子登基,这孩子就有一半成为下一任太子乃至皇帝的可能。 慕衡绝不能容忍有人生生毁了慕家未来的前程,叫来大夫,将慕卿雪今日所有用过的器具,乃至茶水糕点,都检查了一遍。 很快,在慕卿雪院子里,搜刮到了滑胎药的残渣。 第78章 她自己没用 下人双手颤抖的将药渣呈给他看,“老爷,在二小姐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个,也问过药房和伺候在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了,这滑胎药,就是二小姐自己要服下的。” 慕衡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大厅气氛凝结如冰。 李氏心慌意乱的扯紧了帕子,扑通一声在慕衡脚边跪了下来,“老爷,这一切都是误会啊,不能让贱人就这么污蔑了雪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收买了他们来诬陷我的女儿!” 她愤恨的看向刘氏,双目充血,双手发了疯的捶打着刘氏,完全失了理智。 慕衡是极看重这一胎的,否则也不会特赦她回来,如今没了这个孩子,她们母女在府上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境地。 慕衡看着在大厅上发疯的李氏,越发厌恶,忍无可忍,起身大步上前一脚将她踹开,“闹够了没有!” “老爷,我……” “全都是你,教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啊?” 慕衡脸色铁青,指着李氏的鼻子怒声痛骂,还忍不住动起了手。 李氏毫无还手之力,也无从反驳,只能捂着脸痛哭。 慕卿宁在抚平衣裙上不存在的褶皱,看了眼大厅中混乱的场面,起身独自离开了这里。 监视慕家的暗探将这里的消息汇报给了夜凌渊,男人修长的指尖轻点茶杯,目光透着一丝玩味。 “想来,太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是,慕衡似是想瞒下。” “好歹也是孩子父亲,该有知情权,去找个人,告诉他一声。”他看着庭院中随风飒飒作响的青竹叶,眸光深邃,透露着狡黠。 “遵命。” 暗探隐去身影,半个时辰后,太子书房内,夜思贤砸了名贵的墨砚,伺候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慕家是不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居然还想瞒着我?” 他不喜欢慕卿雪是真,可想到那肚子里是自己的种,那个贱女人却自作主张的将其打掉,他岂能容忍这种事情。 就算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也该是由他来决定,她慕卿雪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擅作主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闹得满城皆知,慕家也感受到了太子的怒意,并在散朝后被太子骂的狗血淋头。 慕卿雪醒来后,身子还虚弱着,听说了此事,又差点晕了过去。 她竟然……猜错了太子的心思。 慕卿雪如今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还在病中受不了罚,李氏就惨了。 慕衡在太子那里受辱,将怒气都撒到了李氏头上,以教女不严的罪名,挨了一顿家法,至今还下不了床。 见李氏大势已去,院子里的下人都格外懒怠,一时间尝尽了人情冷暖。 而刘氏那边却是越发得势,慕卿宁日子也清闲。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眼看快要到慕卿雪出嫁的日子,李氏伤还没好全,撑着身子起来为她打点嫁妆。 为了面子,也为了平息太子怒火,在嫁妆上,李氏私自给慕卿雪格外贴补了不少。 而这一动静,也引来了钱氏的注意。 她气得一拍桌子,“她哪来的那么多钱?” “奴婢不知,咱们的人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 “好啊,拿了府里那么多钱,如今居然还想瞒着我,不就是嫁一个庶女,真当她生的女儿是块金元宝了?带几个人,跟我走!” 钱氏杀去了李氏的院子,彼时她正拉着慕卿雪的手叮嘱些什么,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精打采的疲态,再不似从前那般风光无限。 钱氏可不管那么多,素来是性子泼辣又不讲理的,冲上前就是一耳光,扇的李氏脚步不稳,踉跄着直接摔到在地。 “啊!” 这一巴掌太猝不及防,李氏捂着脸,怒火上涌,转头看清来人是钱氏后,一时间懵住了。 “你打我做什么?” 李氏心底压着怒火,就算她是长辈,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你说,这些嫁妆哪来的?” 李氏不服气,“我用我自己的钱贴补给雪儿的,有什么问题?” “你自己的钱?”钱氏怒极反笑,“你哪来的钱?你的东西就是我们慕家的!谁许你给那小贱蹄子添这么多嫁妆?” 如今慕家真是缺钱的时候,除了慕卿雪那边,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外人看慕家是风光无限,两个女儿都是皇子妃,殊不知暗地里他们连吃穿用度都要缩减。 李氏面如菜色,握紧了拳头。 然而下一刻,拐杖就狠狠朝着她身子打下来了。 “今儿个我就打死你这个不知检点的,你偷了我们慕家这么多钱,还藏了这么久,我看你是出去养小白脸了!” 李氏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拐杖一棍接一棍的落下,她根本来不及爬起来,只能狼狈的在地上四处乱滚,躲避钱氏的拐杖。 看着钱氏这幅凶悍的样子,慕卿雪连忙躲到房间里去,看着李氏挨打也缩着不肯出来。 丫鬟都替她着急,“小姐您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看着姨娘这么一直被老夫人打。” 慕卿雪翻了个白眼,坐到软塌上吃着点心,“我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她自己没用。” 她对李氏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着别人家娘亲都能为自家子女铺路筹谋,可李氏却成了她的拖累,还要靠着她怀了孕才能回府,现如今连个嫁妆都搞不定,简直就是废物。 这边院子里动静闹得很大,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丫鬟凑到慕卿宁耳边,细声将此事告知。 她眯起了眼,手里捧着本医书,又躺回了躺椅上。 “没想到钱氏平日里看着挺疼慕卿雪,一涉及到钱财也能翻脸比翻书还快。” “谁说不是呢,小姐,您是没瞧见今日二姨娘院子里那惨状,鸡飞狗跳,二姨娘身上简直没一块好地方,二姑娘也一直缩着不出来,就看着二姨娘挨打。” 和李氏院子里比起来,慕卿宁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岁月静好,谁也不敢来打扰。 慕卿宁看了丫鬟一眼,似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第79章 等上菜 “嫁妆呢,怎么样了?” “老夫人拿回去了一大半,把二姨娘都给气病了,二姑娘现在还跪在老夫人院子外呢。不过不是为了她母亲求情,而是为了拿回去的那笔嫁妆。” 慕卿宁悠闲的晒着上午微暖的阳光,双手枕头,将医书盖在自己脸上。 “随她们斗,咱们隔岸观火看戏便是。” “是。” 李氏醒来以后,顾不得伤,跑去找慕衡求情,结果反倒在慕衡那里挨了一顿训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这段时日,李氏彻彻底底的开始走下坡路,以往得心应手的一些手段,如今毫无半点作用。 刘氏陪伴在侧,静静看着李氏的狼狈。 “姐姐还是回去,老爷不想见你。” 她温顺又柔和,比李氏更有学识,这段时日很得慕衡喜欢。 李氏恨极,气得面目狰狞,“还不是你这个狐媚子,若不是你,老爷怎么会不待见我!” 刘氏手中轻摇罗扇,那不紧不慢的模样,透着一股嘲讽和轻蔑。 “姐姐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只是三天后卿雪出嫁,还请姐姐一定好操办好了。” 她说完,笑着扫了李氏最后一眼,转身离去,直把李氏气得想追上去打她。 奈何身上的伤太重,身子支起了一半,又狼狈的摔了回去,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 时间转眼而过,慕家张灯结彩,表面功夫总归还是要做做的。 慕卿雪到最后只争来了一点嫁妆,和太子府院里那些小妾比都寒酸。 太子已经娶了几位侧妃了,每一位都是国色倾城,慕卿雪与之相形见绌。 连娶亲的仪仗都是一再缩减,稀稀拉拉的队伍,敲鼓吹唢呐的喜夫也没什么干劲儿,连轿撵都极为普通。 街道上围观的民众不少,各种难听刻薄的言论直钻进慕卿雪耳朵里。 她捏紧了扇柄,再多怒气与不甘都不敢当众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的上了喜轿。 慕卿宁随夜凌渊一起出席了喜宴,坐在他身侧,趁着还没上菜,四处打量着。 今日她一身素色衣裙,青丝用一根玉簪简单的挽起,下面坠着金丝流苏,在人群中不算显眼,但气质出众,面容姣好,眉眼精致,即便坐在泱泱人群中,也依旧是众人目光中的焦点。 太子和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嬉笑怒骂的聊着些什么,但这幅散漫纨绔的姿态显然是没把这场婚礼放在眼里。 夜思贤在人群中看见慕卿宁时,神色黯了黯,脸上不知是何表情,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直到慕卿宁也转头扫向他时,才将目光别开。 上回算计不成反倒名声受损还要被迫娶个庶女,夜思贤心里实在憋屈。 不少人都暗自打量着慕卿宁身上,那张脸属实是祸水,美艳不可方物,朱唇微点,让人看一眼便不由动了心思。 夜凌渊挑眉瞥他一眼,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而又阴冷的气场,如六月簌簌而下的飘雪,让方才暗自揣摩慕卿宁的人不由脊背一寒,瞧都不敢再瞧一眼。 他看向正出神的慕卿宁,修长漂亮的手指微弯,骨节轻敲她光洁的额头。 “想什么呢?” “等上菜。”慕卿宁回答的很实诚。 来这种场合,不是为了吃饭还能是为了什么,她可没兴趣看夜思贤和慕卿雪拜堂。 夜凌渊嘴角忍不住微抽,想说她肤浅,可细想想又没什么大错。 慕卿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却没注意到,暗处一道不善的目光,紧盯着她和夜凌渊。 官家女眷的席位上,侍女凑到衣着素雅的女子耳边低声细语,“小姐,这位就是慕家大小姐,被陛下亲自赐婚给了玄幽王殿下。” “哦?就是她?果然是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女子攥紧了手帕,目光阴沉发紧。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喝,“新娘到——” 众人纷纷探头望向大门位置,慕卿宁手里的筷子在茶盏里一戳一戳,撑着下巴,散漫的坐着,也没个正形。 一身嫣红色秀禾服的慕卿雪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而来,从慕卿宁桌旁路过时,脚步明显慢了些许,握着扇柄的手一紧,眼底闪过扭曲的恨意。 只有正妻才能穿正红色的凤冠霞帔,其余的不管是平妻还是妾,都只能秀禾服。 今日慕卿雪这身秀禾服,在太子娶的所有妾室里面,都算是最次等的。 这场喜宴,宫中没有一位娘娘过来,规模也着实有些粗糙敷衍。 慕卿宁始终都没注意到她,偏头跟夜凌渊说了一句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慕卿雪只能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不甘的越过她离开。 能跟太子拜堂的只有正妃,而慕卿雪则需要跪下来,给太子磕头奉茶。 太子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才将茶接了下来。 旁边陪着的是吴良娣,也是最受宠的一位,笑着开口:“妹妹今后入了府,可要与姐妹们同心同德,切莫生出什么事端来。” “是,妾身谨遵教诲。”她起身,弯着腰给吴良娣敬茶。 吴良娣看了眼太子,见他面无喜色,温婉的笑了笑,伸出手去接,却在慕卿雪松手时,手一抖,茶杯打翻在地。 “啊!”慕卿雪花容失色,小脸发白,茶水是刚烧开呈上来的,不小心浇到了她手腕上,顿时一片红肿。 秀禾服上更是一片狼藉,茶水和茶叶弄污了裙摆,模样显得很是狼狈。 吴良娣掩唇笑了笑,不慌不忙的开口,“哎呀,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冒冒失失的,看来还得以后姐姐多教教你规矩。” “你!”慕卿雪脸色发青,拧眉刚要怒骂,那边夜思贤就不耐的出声训斥。 “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慕卿雪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并无松动,只能不甘的咽下这口气,“是,妾身知错。” 堂外慕卿宁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太子后院里那群女人,都不是什么省心的货色啊,看来慕卿雪以后,有的忙活了。” 夜凌渊饮了口茶,目光中没多少情绪,看了里头一眼。 第80章 药谷 喜宴过去,慕卿雪回门之时是一个人回来的,人消瘦了许多,也没什么精神。 慕衡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按照惯例随口叮嘱了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以往本来是所有子女中慕衡最喜欢的一个,如今也不剩多少耐心和疼惜。 慕卿雪的价值,也就到这里了。 慕卿宁一如既往去医馆忙活着,刚接诊完一位病人,收拾桌面之时,千墨心不在焉,突然跟她开口:“卿宁,我想请辞。” 慕卿宁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哦?为什么?” 她观察着千墨的神色,总觉得他像是有心事。 “我父亲病了,我得回去照顾。” “病了?”慕卿宁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总觉得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病了那么简单。 “嗯。”千墨点了点头,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愁绪。 慕卿宁继续擦拭着手里的东西,“需要帮忙吗?” 千墨有些顾忌和犹豫,“可是医馆……” “闭馆几天也没关系,你只说需不需要。” 千墨双唇微颤,眼底闪过感激,抱拳躬身,“那就先行谢过了。” 慕卿宁瞥他一眼,“都现在了还跟我这么客气。” 千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慕卿宁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早晨,当然越快越好。” 慕卿宁点了点头,将抹布随手一扔,朝外走去,“那就现在。” 千墨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出去吩咐掌柜和伙计。 “都过来。” 慕卿宁朝馆内众人招了招手,“给你们放几天假,带薪。” 众人欢呼,今日才过中午,正是人少的时候,便提前关了医馆,各自离去。 慕卿宁没什么要带去的,全都在空间里,只是少不得要回家先通报一声。 钱氏和慕衡倒是无所谓,慕卿宁近日也基本没怎么和他们来往。 重要的是,她院子里夜凌渊派来的那些人。 回到慕府后院,慕卿宁招手把侍卫头头叫了过来。 “我有事要外出几天,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了,照顾好我母亲,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恕小的多嘴,您是要去哪儿?” 慕卿宁额角微抽,看来轻易是敷衍不过去了。 她耐着性子开始编,“我外祖家还有几处遗留的产业需要人过去打理,虽然不是什么多大的产业,但好歹是我外祖家的一点心血,我母亲身子弱,总不好让她奔波,” 她一通解释,那侍卫才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夫人。” “那就好。” 慕卿宁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然而她刚一出家门,侍卫就立即招来两个人,“快快,去通知殿下,慕小姐出远门了,问殿下是否需要人跟随。” …… 三天的奔波,慕卿宁到了一座大山脚下。 她抬头看了眼巍峨的大山,周围是一片林子,有不少野生药材,山下环绕一条溪流,景色倒是极好。 只不过,附近没看见什么人烟。 慕卿宁皱起了眉,奇怪的看了千墨一眼。 “你家住的这么偏?” 千墨脸上闪过心虚,“一直都忘了和你说,我父亲……是药谷谷主。” 慕卿宁怔了怔,像是有些意外,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难怪你医术那么好。” 药谷的入口十分隐秘,跨过小溪上搭建的青苔石桥,走到山脚下乱草中的一块岩石前,擦掉这上面的灰尘,千墨扳动岩石上的太极八卦的两颗凸起的棋子,地面轻震,有小石块从山上滚落,山门就此打开。 这样的场面慕卿宁还是第一次见,有些诧异的抬头望着山门后的路。 “这里就是药谷吗?” 布满青苔的石阶仿佛直通云霄,两边是崖壁,抬头一眼望去是碧蓝浩瀚的天际,无端的给人心头带来一种震慑感。 “没错,”千墨对她笑了笑,“走。” “嗯。” 两人拾级而上,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山门口的动静惊动了药谷里的人。 一众青衫男子撒了欢似的跑下来,“千墨师兄!” 慕卿宁赶忙避开,眼见着千墨被扑了个满怀险些摔倒,站在一旁松了口气。 “别胡闹,都给我正经点儿。” 千墨无奈,但他这声训斥显然没什么用,众人还是没个正形,依旧嬉皮笑脸,场面热闹又吵嚷。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千墨身后的慕卿宁,好奇的问起:“诶,这位是?” 有人眼珠一转,使坏的问道:“我们该不会要有师嫂了?” 千墨当即瞪了那男子一眼,“别瞎说!” 混在众人中的一名女子也附和道:“是啊,千墨师兄怎么可能会给我们带师嫂回来,这世间得多优秀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你们瞧华玉小师妹这话说得,真酸,小师妹,师兄看你自己最配了!” “那可不是,小师妹惦记千墨师兄可久了!” “你们瞎说什么!”女子羞赧了脸,佯怒追着几人打,闹作一团。 一身淡雅的浅紫色的织锦罗裙,层叠的裙角翩飞,脸庞还透着些青涩。 千墨无奈的和慕卿宁对视一眼,“他们素日里就是这样的,咱们先走。” “嗯。” 慕卿宁点了点头,随千墨一同离开。 药谷分为内谷和外谷,外谷多是入门级和医术较为一般的弟子,所用服饰统一为青色,而内谷则是整个药谷中精英荟萃之地,服饰则为紫色,医术高超的弟子,大多出自于此。 内谷不同于外谷的气氛活泼,一片死气沉沉。 未免乱了人心,谷主病危的消息,并未传到外谷。 慕卿宁走进内谷中时便能闻到一股极重的药味,四周都栽植着药草,散发出来的清香被那股浓重的药味掩盖。 内谷中的弟子稳重内敛许多,恭恭敬敬的对千墨点头问安,注意到他身侧的女子却无一人多问。 慕卿宁走在他身侧都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沉重和压抑,走到一座气派的院落前,千墨停下脚步。 “到了,就是这里。” 慕卿宁随千墨一同进去,路上不停的有药谷弟子端着铜盆进出。 到了卧房,推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药味,慕卿宁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待到适应,才迈步走进去。 第81章 歪门邪道 床榻上躺着的男人已年近五十,被病痛折磨的看上去颇显老态。 随着推开门时一阵寒风刮进来,他便受不住寒虚弱的咳嗽了几声。 “父亲!”千墨连忙关上门,快步走了进去,坐下来帮他顺气。 关切又焦急的问道:“您怎么样了?” 药谷谷主对他摆了摆手,似是想开口,可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四肢都跟着颤抖。 慕卿宁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观察着他的面色,心底已经有了些结论。 好半晌,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千离钟拍了拍千墨的手,“回来了?爹没事,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千墨还是担心,扶着他靠在床边歇息,才抬头看向慕卿宁。 慕卿宁适时走过去,千离钟疑惑,“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朋友,姓慕,医术很好。” “哦?”千离钟皱起了眉,上下扫视了慕卿宁一眼,对千墨的话只当是戏言。 当今世上学医的女子极少,他药谷中倒是有几个女弟子,只不过屈指可数,并且相较于大部分男弟子而言,不管是天赋还是体力到领悟能力,都是十分弱势的。 何况他的病,莫说药谷里那些经验老到的长老束手无策,连他自己也是毫无头绪,现如今只能乖乖等死。 “谷主好。”见他看过来,慕卿宁十分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落落大方。 “爹,孩儿这次下山别的不敢说,但就医术,跟着慕小姐学习了两个月,长进飞快。” 千离钟一听,顿时不满的拧起了眉,瞪了眼千墨,自动过滤了几句话,就只剩下不满。 他让他下山历练,结果他却跟个黄毛丫头厮混? 若不是碍于还有外人在此,他早就出声训斥千墨了。 这时,门被吱嘎一声推开,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 一袭紫衣的华玉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铜盆,打着干净的温水,对千墨温柔的笑了笑。 “师父,师兄。” 她径直越过慕卿宁走了过去,好似屋子里完全没这个人。 慕卿宁看她手里端着盆子,便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小师妹怎么来了?”千墨对她还算温和。 “先前看师父出了些汗,特地打了温水过来,师兄这次回来可是找到法子给师父治病了?” 华玉笑意盈盈的和千墨说着话,全程没去搭理慕卿宁,站在千墨面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他看慕卿宁的视线。 然而千墨还是笑着看向了慕卿宁,“法子不好说,但我领回来一个人,她医术很好。” “卿宁。” 被突然点名的慕卿宁一愣,这才走上前去。 华玉脸色垮了一瞬,看着慕卿宁走来,上下打量着她。 当看到那张明艳绝美姿容绝世的脸时,即便一向自诩容貌上佳的华玉也不由得目光一紧,下意识的对慕卿宁生出敌意。 千墨对华玉道:“你把水放下就先出去,这里有我和卿宁就够了。” 华玉面色微微一变,“可是师兄……” “好了,先出去,父亲的病要紧。” 她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只能顺从,“是。” 卧房内清静下来,慕卿宁上前给他检查身体。 扫描类的仪器不需要搬出来,直接通过慕卿宁的手,检查结果便能浮现在脑海中。 但同时也需要慕卿宁对病人的身体稍稍摸索,这在千离钟看来极其怪异。 当慕卿宁的手即将要触及他头部的时候,他一偏头,躲了过去,警惕的问道:“你做什么?” “检查而已,您放轻松。” 慕卿宁早已习惯,面色自然,千墨是看过慕卿宁多回行医的,也安抚着他。 片刻,慕卿宁目光微凝,已然检查出了病灶。 她走到桌子旁,背对着两人从空间里拿出一副做手术用的刀具,还有诸如麻药一类的常用药品,以及缝合用的线。 将托盘端过去,扯了张凳子坐下,正要给千离钟注射麻药时,他又是一躲。 “这又是做什么?”千离钟满身防备,极不信任的上下扫视慕卿宁。 一看到托盘里各式各样的刀具和器具,更是吓了一跳。 “姑娘,你别告诉我,你把这些东西带过来,也是为了给我治病的。” “嗯,全部都是。” 慕卿宁毫不否认,千离钟脸色登时变了,瞪向千墨。 这就是你说的医术高超? 那托盘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拿来治病? 简直是荒唐! 千墨脸色已经无奈了,“爹,您放心,我是您亲儿子,我害不了你。” 千离钟还是沉着脸,若慕卿宁拿出的是副银针,他都不会这么抗拒。 可偏偏慕卿宁拿出的都是些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乌七八糟。 慕卿宁手里拿着针管,往前推了推,确认针尖无阻后,对千离钟道:“您躺平。” 千离钟满身抗拒,尤其是看到慕卿宁手里尖锐的针尖后。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身上这病,不是普通医师能治得好的。” “我知道,躺下。” 千离钟面色变了,老眼中迸出精明锐利的光,“姑娘,你非要我把话说的难听?且先不说,你这般年纪资历尚浅,就说你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你告诉我,如何治病?” “这是西医,与你们所学的中医不同。” “西医?笑话,老夫行医大半辈子,哪个派系的医术没见过,你口中的西医,根本就是莫须有!你少来这种邪门歪道来对付老夫,说,你是不是……” 慕卿宁倏然间一挥手,青色的粉雾飘扬在空中,千离钟脑中晕眩,突然闭眼晕了过去。 “爹!爹!” “放心,他没事,晕了而已,你先出去。” 千墨担心的看了看,但他素来信任慕卿宁,“好,这里就麻烦你了。” 他出去将门带上,慕卿宁这时才终于有了机会给他检查。 麻药还是要打的,否则老爷子非得疼醒不可。 她将针管抽出,仪器开始扫描从上往下扫描,然而才进行到头部时,慕卿宁就停住了。 千离钟头部居然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肿瘤,已经压迫到血管神经了。 第82章 介意多个徒弟吗 在进一步扩散,恐怕会导致失明偏瘫,乃至脑死亡。 在这个时代,肿瘤确实是不治之症,毕竟还从未有谁敢进行开颅手术。 而这一切对慕卿宁来说,却早已是娴熟无比。 她熟练的切换着各种器具,冰冷的仪器传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刀法利落漂亮的割开一条血线,双手没有一丝颤抖,一如既往的平稳。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半时辰过去,外面有千墨的应付,不时传来说话和问询的声音,始终无人进来打扰。 慕卿宁精细的缝合着伤口,头部包裹上纱布,一切完毕。 她收好所有东西,推开门,千墨正和两个紫袍男子说着话,听到门开的动静纷纷看向了她。 “好了,你父亲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众人神色怔松,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唯有千墨脸上浮现欣喜和感激,匆匆对慕卿宁道了句谢,大步走了进去。 除了昏迷,谷主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唯有把脉才能发现他的变化。 门口的两个师兄弟都愣住了,想进去看,千墨走出来关上了门。 “师父他怎么样了?” “卿宁说没事就是没事了,天色不早,你们先回去休息。” 两个人面面相觑,千墨带着慕卿宁去了客房安置。 他们望着慕卿宁的背影,忍不住对视一眼,“这到底是谁啊?竟能让大师兄如此信任,也难怪华玉师妹不满了。” “盯紧她点,小心是哪家派来窃取医典的细作。” 男子点了点头,近几个月,趁谷主病着就派探子来窃取医典的门派不在少数,最后全都被灭了口。 清早,慕卿宁去了千离钟的卧房,人已经醒了,愣愣的呆坐着出神,手还搭在自己左手脉象上,呆滞着,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谷主大人,感觉如何。” 慕卿宁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喃喃着道:“我的病……好了……” 原本,千离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全天下医术最厉害的便是药谷,可先前,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 而如今,一夜之间,他仿佛只是睡了一觉,这绝症竟然说好就好了。 千离钟觉得像是场梦,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仿佛确认自己的脉象,甚至确认自己是不是清醒的,可得到的结果始终如一。 他忽然抬头看向慕卿宁,“是你!” 即便再不可能,除了慕卿宁,都没有第二人。 慕卿宁已经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准备给他换药,随手将药碗端给了他,“别那么激动,先把药喝了。” 千离钟接下药碗,除了觉得不真实,脸上还有些臊热。 他可没忘记,自己昨晚是怎么抨击人家是歪魔邪道的…… 而慕卿宁只低着头专注的调配几样药物,脸色如常,仿佛全然不在意。 千离钟反复观察打量慕卿宁的神色,试探着开口,客气了很多,甚至小心翼翼的。 “姑娘……我能不能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的病本来无药可医,只能等死,如今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检查病灶,切除就好了。” “切除?如何切除?” 他很早前就自己检查过,隐隐感觉到病灶在脑部,可又不敢相信。 慕卿宁抬眸对他一笑,“你昨晚,被我开过颅了。” 千离钟:“……” 他身躯莫名一抖,寒气无孔不入。 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些刀具,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难怪今早起来头上包着这么厚的纱布了。 但除开后怕,他对慕卿宁的治疗手段起了浓厚的兴趣:“还有呢?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昨天你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东西,是麻药,给病人注射以后,医师开刀病人就会没有知觉了。” 千离钟一知半解的听着,药谷也有麻药,至今还只能配置出极少量,却只是外敷,并且效用很有限,根本做不到动了刀还没有半分知觉。 但麻药一直是药谷才有的秘方,他诧异的盯着慕卿宁,想问什么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慕卿宁见他好奇,便趁着换药时无聊,随口同他讲解了几句。 一炷香时间她才大致说完一些他能听懂的医学原理,千离钟入了神,只觉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才知以往自己有多井底之蛙。 他朝慕卿宁抱拳致歉,“是老夫肤浅了,请姑娘见谅。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慕卿宁看了他一眼,“不认识也是正常反应,不必客气。” “敢问姑娘一句,我家那小子,可是拜了您为师?” 他暗中观察着慕卿宁的神色,隐隐有些期盼。 若真是抱到了这么一尊大佛,那他可真是要好生奖赏那臭小子一番。 “没有,他在我那儿打工。” 慕卿宁如实回答,千离钟也反常的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呵呵的。 “打工好,正好磨磨他的心性,慕姑娘可千万别手软。” 千离钟絮絮叨叨的,一改昨日端着的架子,变得平和起来,慕卿宁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聊着。 “那个,姑娘,恕我多问一句,你还介意,多个徒弟吗?” “嗯。嗯?” 慕卿宁猝然抬起头,迷惑又惊异的看着他。 “我说,若您不介意,我想拜您为师。”他诚挚而又紧张的望着慕卿宁。 千离钟多年来醉心于医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精进医术的机会,即便对方是个小他好几轮的小辈,也丝毫不觉得怪异。 毕竟差距就摆在那里,还是碾压式的差距。 而门口正准备送早饭进来的华玉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整个人僵硬在门口,在风中凌乱。 她引以为傲的师尊,竟然要拜一个年轻女子为师!? 慕卿宁嘴角微抽,“我拒绝。” 收这么个老头为徒,还是药谷谷主,未免也太诡异了。 见千离钟神色失落,她轻咳一声,又道:“但你若想切磋医术,我倒是不介意。我手上有个病人,算不上棘手,但他体内有种很奇怪的毒素,根深蒂固,我暂时还未想到完全清除那毒素的法子。” 第84章 垃圾而已 “没有。” 慕卿宁淡淡的回答,周围顿时响起不屑的嗤笑声。 已经有好几个学员都制成了丹药,纷纷呈上去给路老看。 质地里还掺杂着一些杂物,不过就药性来看也算得上是中上品了。 路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几人下去路过慕卿宁身边时,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而慕卿宁始终没去注意这些人,只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 她将几位药草稍稍研磨碾碎,放在烛火上烹煮,很快析出了一种类似胶装的物质,在冷空气下渐渐凝结。 几种准备好的药材混合在一起,放置进碗里,慕卿宁盖上一个小碗,正准备摇晃混合的时候,台上的路老突然开口了:“好了,没做完的也都停下,我一一检查。” 没做完的人丧气的停手,就算再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也制不出来。 路老从第一排检查下来,有失望的也有满意的,走到华玉桌前时,难得的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不错。” 华玉面色一喜,“多谢师尊。” “嗯。”路老抚着胡须,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退开一步,低头望去,手指去触碰地上染了灰但仍能看出晶莹的湿黏碎片,目光顿时变得惊奇,“咦,地上这是……” 众人听到动静都纷纷看了过去,他们从未见路老脸上出现过这样惊喜而又稀奇的神色。 华玉心下慌乱,忙站出来低声解释,“回禀师尊,这是弟子先前练废的。” “练废的?” 路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是补气丹的碎片,但质地显然要比华玉刚呈给他的作品要好。 “嗯,弟子保证。”华玉提心吊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衣摆。 见她如此,路老才不再询问,却并未丢弃这碎片,而是捏在手心,去了下一组检查。 华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防备的盯着坐在角落的慕卿宁,目光隐隐透着阴蛰。 大堂吵闹,慕卿宁却并未注意到华玉那里,无聊的撑着下巴眼眸半阖。 一炷香时间,慕卿宁坐在角落,也是路老最后一个检查的。 但路老说停下,慕卿宁也就没再动过桌子上的东西了。 路老走到慕卿宁桌子旁,扫了一眼,“你的补气丹呢?” “还差一点点。” 路老顿时来了兴趣,“哦?” 慕卿宁拿起桌上罩在一起的两个碗,一大一小,像晃筛子一般,拿在手里上下摇晃,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出,路老眼中透着兴味,紧盯着她手里的碗。 不只是路老,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慕卿宁手上。 华玉不屑,这么短的时间,够干什么的。 砰的一声,碗扣在桌上,尘埃落定。 她将扣在最上面的碗拿起,碗里的东西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是三颗晶莹剔透,毫无一丝杂质的补气丹,颜色清透,好似最上等的羊脂玉。 路老顿时呆愣在原地,张口结舌的看着那三颗补气丹,久久的说不出话。 大多数弟子还对制药一知半解,看不明白丹药的颜色质地,可单看路老的脸色,就知道那恐怕绝非俗物。 “这三颗丹药,我要呈给谷主看看。”路老缓过神后,脸色变得前所未见的严肃认真。 补气丹是基础丹药之一,本不稀奇,但却从未见过有谁能将其练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收关门弟子的谷主会为这么一个丫头破例。 早知道,他就该在这丫头上山的时候就将人提前截走,现在好苗子都让那死老头给占了。 “行。”慕卿宁很随意。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议论声鼎沸。 路老咳了一声,“都安静!” 人群中,华玉怔怔的回不过神,满脸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她究竟哪弄来的补气丹? 路老小心翼翼的将补气丹收好,然而就在这时,慕卿宁看到了他手里的碎片。 慕卿宁眉头微挑,随即路老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问道:“怎么了?” 慕卿宁整理着桌上的东西,随口问道:“您没事捡垃圾干嘛?” “嗯?” 路老有些不明所以,不禁回头看了眼华玉。 先前华玉自称这是她练废的丹药碎片,而慕卿宁却说这是垃圾,路老不是傻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看质地,这碎片跟慕卿宁练出来的补气丹最为接近,但却远远比不上那三颗。 并且整个大堂中,除开慕卿宁,无一人能练出这种琉璃质地的补气丹。 不少目光都随着路老看向了华玉,一时间,华玉紧张到了极点,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浑身僵硬。 “这到底怎么回事?”路老脸色严肃,眸光阴沉,将同门的作品据为己有,就是失德了。 他可不希望手底下有这种鸡鸣狗盗,品行不端的弟子。 华玉脸色一白,吓得当场跪了下来。 “师尊,这真的是弟子偶然间制出来的,只是当时不小心摔碎才废了。弟子真的没想到机缘巧合能练出这么好的丹药,当时慕师妹也看见了!” 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理,华玉一口咬死,反正慕卿宁也没有证据。 路老看向她,“卿宁,是这样吗?” 华玉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巴不得慕卿宁现在激动的站起来斥责她或驳斥她,她再顺势卖惨,反正所有师兄弟都是向着她的。 如此一来,消除了大家心底的疑惑,也坐实了丹药是她所制。 反正她也说了,是偶然练出来的。 众人都在望着慕卿宁,而慕卿宁漫不经心的扫了华玉一眼,闪过犀利的光,将她心底那些阴暗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她也确实没有任何证据。 慕卿宁冷嗤一声,收回了目光,懒懒散散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垃圾而已,随便她了。” 慕卿宁根本就不在乎,就像她说的,只是垃圾而已。 她为什么要花时间去争辩这坨垃圾是谁的?又不是闲得慌。 而这幅态度显然远超华玉意料之外,她面色瞬息万变,惊愕的瞪大了眼,顿时难堪无比。 第85章 有未婚夫了 众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更是敢怒不敢言,嘴角直抽搐,拳头都硬了,按捺住想上去揍慕卿宁一顿的冲动。 他们练都练不出来的东西,而她竟然说是垃圾!? 要不要这么嚣张! 好歹也是上品啊! 众人心底咆哮,然而当事人淡定的很。 并且路老连也不觉得有什么,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是狂妄自大,可换了慕卿宁,那就是理所应当。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能力,比现在嚣张狂妄百倍那都是应该的。 慕卿宁这已经算是够谦虚的了,换了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不知要比她放肆多少倍。 而关于华玉,路老心底也有了结论。 他目光冷肃锐利的扫向华玉,“课后,跟我来一趟。” “师尊,我……”华玉脸色苍白的往后倒退了两步,“我真的没有。” 路老笑了,“她也没说你有,你慌什么?” 慕卿宁先前没有直接驳斥华玉,而是留下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傻子,顿时议论纷纷。 先前有人瞧见过华玉那里的动静,如今隐隐回想起来,不禁低声跟自己身侧的人讨论起来:“别的不说,那摔碎在地上的补气丹,好像还真是慕卿宁的。” “你瞧见了?” “好像是,没看太清楚。” “我说呢,就凭华玉的水平,能练出那么好的丹药?若说是慕卿宁我还信。” 虽然平日众人看不惯慕卿宁,可她的表现好歹一直都十分优异,从开始就甩下众人一大截。 他们看起来是向着华玉,可那是在华玉没超过他们的前提下。 若那碎片真是出自华玉之手,他们心底的不甘会扭曲放大,人的劣根性无非就是这样。 已经被一个外来者碾压的够惨了,还要被一贯水平中等的同门碾压,这谁能受得了? 于是这一次,舆论阴差阳错的倒向了慕卿宁。 从来都自持受宠的华玉听着周围一声声难听的言论,神色错愕。 钟声再次敲响,华玉面如死灰的跟着路老离开了。 如今已是日暮,慕卿宁离开大堂。 今日课堂之上的消息也传到了几个长老和谷主耳朵里,没等路老去找他们,几个人就先围了过来。 “老路,你不厚道,这丹药你必须得给我一颗!” “是啊,那丫头肯定还在你的课上练了许多丹药,你都昧下了?” “我和老千关系最好,她是老千的关门弟子,怎么说她练出来的东西也得先孝敬我!” “呸,无耻老贼!昨天是谁说老千收的徒弟只是花瓶不顶屁用?这时候你就和人家关系好了?” 丹药就三颗,路老还私藏了一颗,如今是僧多粥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路老看着抢成一团毫无形象的几个老头,捂着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额角抽搐。 “都多大年纪了,你们能不能消停点,被弟子们看见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要被内谷的弟子们看见了估计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平日他们面前高贵冷艳的师尊们吗。 竟然会为了一颗丹药大打出手。 但置身其中的几个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闹了一刻多钟,几个人才终于停下来,衣衫凌乱。 这还是因为路老决定将丹药交由谷主分配。 吕老拢了拢衣袍,冷哼道:“这丫头以后,必须去上我的课。” “谷主太忙了,我就勉为其难,替他带徒弟好了。” 先前千离钟试图把慕卿宁塞到几人这里上课,可这几个人提前拿到了消息,第二天纷纷称课堂人满了,拒绝了千离钟。 看着柔弱又娇贵的一小丫头,想想就知道是事多的花瓶。 当时还嘲笑没提前得到消息的路老,要被迫接纳慕卿宁。 现在才知何为悔不当初。 路老懒得搭理这几个老头,翻了个白眼离开带着丹药去找谷主了。 千离钟听闻以后,仔细的观察着几颗丹药,顿时惊奇。 “这真的是出自她之手吗?” “没错,我亲眼所见。” 千墨也在一旁陪同着,看到那些丹药眼中满是惊讶。 他从前只以为慕卿宁医术了得,没想到这配药和制药的手法更是顶尖的。 千离钟喜不自胜,突然猛地一拍千墨的肩膀,“臭小子,你给老子加把劲,早日搞定爹的儿媳妇。” 慕卿宁是千墨带过来的,这几日相处下来,千离钟是对慕卿宁百依百顺,甚至都快超过这个儿子。 除了欣赏,便是已然将慕卿宁当做未来儿媳了。 论样貌才学,修养品性,千离钟都觉得是自家儿子高攀了。 千墨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人家有未婚夫了。” “什么?是谁!?” “东陵,玄幽王,夜凌渊。” 千离钟脸色一沉,夜凌渊这个名字,天下皆知,人人畏惧。 前些时日听说夜凌渊废了,在家休养了几个月,可他一复出就杀到了走私货道上。 那条走私货道他也有所了解,官场和几个实力恐怖的大势力联合开辟,夜凌渊之前,无人敢招惹。 而夜凌渊不仅敢查,还直接端了整条线路,作风残忍果决。 在那几方势力心底留下了自他们出世以来最为浓重的一笔阴影。 这让世人明白,老虎病了依旧是老虎,不容冒犯,触之即死。 千离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照顾好她,多派些人手。” 药谷不算绝对安全,这人要在他们药谷出了事儿,夜凌渊还不得吃了他。 华玉的处理结果也在天黑时下来了,千离钟随口吩咐,将华玉打下外谷。 一夜过去,几个长老还在为慕卿宁该去哪边上课争论着,而慕卿宁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药谷了。 沈家衰败后,留下的产业还依旧在经营着,只是内斗严重,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垮。 这消息还是慕卿宁来药谷之前萧锦留告知她的,萧家在大江南北都有商业线,商场上的消息,萧家最为灵通的。 她和谷主商量了一番,谷主和千墨先回京城,她独自往南边去,在半路与萧锦留的商队碰面。 萧锦留有一笔丝绸生意要处理,如今也是巧赶巧,同路而行。 第86章 账本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丢的也是慕家的脸。晏掌柜冒犯在先,慕卿宁却名正言顺,就是把他拖出去打死也不会引去一句异议。 夺回自己母亲的东西,天经地义。 晏掌柜咬牙切齿,万没想到,慕卿宁竟早将一切都看的清楚。 她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展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一见,愕然的瞪大了眼,连晏掌柜也不例外。 这上面雕刻的花纹和字,是沈家的管事令牌无疑。 这一块令牌在沈氏产业的份量,就好比传国玉玺,他们一直以为令牌在慕家那些人手里。 怎么会落到她手上? 有了这块令牌,慕卿宁如今就是去官府请官兵,他们这些人就全都得滚蛋。 “都听好了,不管是布行,米麦行还是珠宝铺,只要是沈家曾经的产业,就轮不到慕家染指,我不管你们从前为谁所用,今后这里,归我掌管,如有不服者,尽可以来找我,随时恭候。” 姣好的面庞凌厉冷漠,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周身的气场几乎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店内的下人看到那块令牌后都慌忙跪了下来,“小的们不敢,今后唯大小姐命是从。” 慕卿宁随手将令牌收起,“那就好,你们若乖觉,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现在,把账本给我拿出来,我要亲自过目。” “是、是。” 晏掌柜疼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曾经自己手底下的伙计进了里间,将账本双手奉给慕卿宁。 他急得额头冷汗都下来了,想阻止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慕卿宁坐了下来,神色漠然,纤细的手指一页页翻过账本,阅览速度极快,几乎一盏茶的时间不到,账本就被她翻至末页。 她啪的合上的账本,目光微冷的扫向晏掌柜。 “你挺会做假账啊。” 晏掌柜心底发毛,“大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慕卿宁冷笑,也懒得再搭理他,将账本收好,站起身,“通知米麦行和珠宝铺以及其他几家商铺管事的掌柜过来,我要开会。” 她虽然不太精通算账和看账本,但前段时日和萧锦留一起合作开店,多少是学了那么点皮毛,她天赋又高,有没有问题,一眼便知。 只不过具体的,还要拿给萧锦留帮忙看看。 伙计们面面相觑,但慕卿宁的命令,不敢不从。 有了那块管事令牌,慕卿宁便是真正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想怎么管理整改这里的一切都行。 半个时辰后,人陆陆续续的齐了。 茶坊和珠宝铺的掌柜还有些懵,不明所以。 “什么大小姐?从未听说过,为何要叫我们来?还非要我们带账本过来?” “就是慕家的那位,不过,据说小时候就被老爷扔到庄子里自生自灭了,直到今年才回来,这怕是刚回来就急着想立威了。” 这么一说,几人顿时不屑,也有人极不耐烦。 “莫名其妙,有什么好开会的。” “唉,人家想既然立威,那就陪她玩玩儿,这里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真以为沈家人能在这里说得上话?” “行了别啰嗦了,我可提醒你们,这位大小姐不好惹的很,你们要不想惹上麻烦,最好还是安分点。” 里间众人窃窃私语,声音嘈杂。 慕卿宁信步而入,偌大的空间渐渐安静下来。 她神色清冷,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气势慑人,压迫感笼罩而来,几人下意识的屏气凝神,盯着她走来。 “今天召集各位过来,两点,第一,我要整顿沈家从前在南州的所有产业,沈家的东西始终都是沈家的,这点希望某些鸠占鹊巢了十几年的人搞清楚。 第二,你们若听话,我自然不会与你们为难,现在把你们手上商铺今年的账本都交上来。” 尽管慕卿宁之前派人过去时反复吩咐了一定要拿账本,但如今带了账本的只有少数几个人。 那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将账本交到了慕卿宁的手里。 而剩下没拿账本的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姿态有些无赖的往后一仰,“抱歉大小姐,我们忘了。” 拖延了这一次,以后再想要账本,那就绝不可能了,他们有无数办法能跟这小丫头片子敷衍周旋,最终这事儿只能不了不之。 慕卿宁冷厉的视线扫向他,“那就回去拿,现在就去,拿了东西立即回来。” 总共将近十个左右的管事人,慕卿宁来之前就调查过,这当中有不少都是李氏的人。 那人神色一滞,旋即变得有些阴沉。 此时另一人笑了笑,开口道:“大小姐,我看您才这般年轻,怕也不熟悉这些繁琐的事务,不如就交给我们几个,我们会替您办好的。” “是啊,大小姐何必自己这么辛苦。” 慕卿宁冷笑出声,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实际等她一走,便暗度陈仓,掩瞒一切。 真当她傻?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你们若不想回去拿,也可以,我亲自走一趟。” 精致无暇的侧脸上,容色冰冷凛冽,不容置喙。 几人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连忙出声拒绝,“不必了大小姐,还是我们自己去。” 若是让慕卿宁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些什么变故。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才将各自店铺里的账本拿过来。 慕卿宁一一收下,朝外走去,却没解散众人,只让他们等着。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萧锦留的商队就在这附近客栈歇脚,她寻到了那家客栈,手里抱着十五本账本,放到萧锦留面前的桌子上。 “萧大公子,帮个忙?” 萧锦留瞪大了眼,“这么多?” 慕卿宁笑了笑,“这里面不少我都看过了,但你知道的,我对管账看账什么的,才只学了点皮毛,这些账本实在复杂,麻烦萧大公子了。” 萧锦留忍不住嘴角微抽,无语的瞥了慕卿宁一眼。 她那还叫皮毛?不过只学习了几日,就能把账房先生给比下去了。 心算速度快的恐怖,算账时逻辑又十分缜密,再给她些时日,恐怕很快就能赶超他了。 第87章 证据 萧家是皇商,家中子弟从小就学着管账算账。 慕卿宁亲口所托,萧锦留自然不会拒绝,帮她一页页细细盘查账本上的数目。 两个时辰过去,两人才终于快看完。 萧锦留坐的腿都麻了,也得亏是他们速度快,换了旁人没个一两天绝对看不完。 错漏之处都有格外标记,方便慕卿宁查阅。 “谢了。” 她抱着账本离开,而此刻布庄内却闹哄哄的。 这些掌柜实在等得不耐烦,嚷嚷着要走,下人遵从慕卿宁的命令,好声好气的劝他们再等会儿。 可这些人哪会将几个下人放在眼里,当中有个脾气爆的直接狠狠一脚踹开拦路的下人,疾步而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都要效仿,却见那人还没走到门口,面前突然杀出来四个个黑衣护卫,浑身弥漫着恐怖气息,为首的护卫噌的一声抽刀而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敢走试试?” 这刀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刺痛传来,他吓得腿脚都软了,面无人色,“你、你们是谁?” “你无需管我们是谁,慕小姐说了你们不能走,你们就得留在这儿,否则,后果自负!” 冰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刺骨的寒冷,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对方一个手抖,割破他的咽喉。 话音刚落,慕卿宁刚巧回来,看到这一幕愣了愣。 “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些人都是夜凌渊派来潜藏在暗中保护她的侍卫,但慕卿宁观察力敏锐,在半路上就察觉了,便索性让他们不用再掩藏下去,一路跟随她来到了南州。 护卫让开一条道,恭敬的对她躬身,“慕小姐。” “行了,没什么大事,都走。” “是。” 慕卿宁一挥手,几人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见此不禁心生忌惮,若非武功高强之人,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不用看了,现在该清算清算,你们手里的账了。” 她将那沓账本往桌子上一扔,砰的一声巨响,众人皆是心下一紧,提心吊胆。 “这些年,你们借着职务之便,捞了多少油水,又听命于人,帮别人吞了多少银子,自己心里都有数?” 慕卿宁纤细的手指在檀木桌面上轻敲,一声又一声,气氛冷凝如冰,落针可闻,众人心都悬了起来。 犀利而冷沉的目光,不紧不慢的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或心虚或紧张或不知所措,都尽收于她眼底。 “大小姐,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们了,我们怎么可能会……” 话未说完,一本账本就啪的一声甩到了他面前。 慕卿宁精致白皙的下颚微抬,“自己看看。” 她将其他账本也一同分发了下去,对应他们所掌管的店铺。 这账本上,已经是标注好的,有多少错漏和贪污,翻开账本便是一目了然。 众人瞪大了眼,神色错愕,看着账本上的标注手指微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样,是准备自己招,还是打算闹上公堂,去衙门理论理论?” 他们这些年贪污的数目加起来,足够慕卿宁去衙门报案了。 但也因为数额巨大,慕卿宁不相信银子只是进了他们的口袋里,这其中必然还有人帮着他们瞒天过海,并极有可能,他们也只是听命于人。 坐在最后面的几人暗自对视一眼,手心紧张的出了层汗。 旋即就有人站了起来,眼中带着警告,“大小姐,这事关慕家清誉,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这事儿传到老爷耳朵里,大小姐日后在府上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再怎么样,她慕卿宁都是慕衡的女儿,总不可能连自己亲爹的面子都不给。 慕卿宁嗤笑一声,眸光很冷,“想用慕衡压我?你但凡派个人去京都打听打听,就知道我和慕衡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日后好不好过不知道,但你们若非要隐瞒,能不能活着从衙门出来,就不好说了,本朝对偷窃他人财产是要处以棍刑的,各位最好想清楚了。” 她嗓音清透,却总透着一股狠意,仿佛轻描淡写之间,便能无声无息的取人性命。 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他们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心惊肉跳。 但等了半天,依旧无人开口。 目光扫过众人,她冷笑,“你们这当中,许多都是我外公在世时就在的老人了,但我也没想到会是你们,轻而易举的就背叛了沈家,一口一个物是人非,跟条狗似的对慕家献媚讨好。 我母亲从前在慕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当真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慕卿宁张口就要叫人进来将他们押下去,这时有人再也忍受不住了,慌不择路的站了出来,像是豁出去了似的。 “我说、我说!是二姨娘,二姨娘给了我们一笔钱,还给我们体内下了毒,我们是迫不得已才会听命于她,您在账面上看到的那么大的一笔亏空,这些银子都是进了二姨娘荷包里!” 她眸子眯起,不知是信了没有,“证据呢?” “有,我们这里都有的!”茶坊的掌柜为了保命,什么都豁出去了,连忙让人将这几个月和李氏的书信往来,以及记账和账本都拿了过来。 管珠宝铺的掌柜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老三,你!” “你们也别怪我,那李氏不过是个妾,却控制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们就甘心?劝你们趁早投诚大小姐,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慕卿宁不由看了他一眼,这配合倒很积极,先前也是最早将账本交上来的一个。 这一人招了,还有四五个人也都跟着招了。 招是死,不招也是死,二择一,不少人都选了慕卿宁,至少能在死前活得自在一点,不必再为人控制。 “大小姐,求您放过我们,我们是为了身家性命,才迫不得已听命于她啊。” 几人声音凄苦,对慕卿宁弯腰拱手。 除了少数和李氏关系熟路的,诸如晏掌柜和米麦行的掌柜,其余人都被李氏用毒药控制了。 第88章 倚老卖老 这毒药并没有真正的解药,李氏每隔三个月都会派人送一瓶药物过来,以延缓毒发。 没有那瓶延缓毒发的药,他们只能等死。 可受完棍刑也鲜少有能活下来,早晚都要死,不如晚几天。 慕卿宁将证据收好,看向面如死灰的那几人,“把手伸出来。” “啊、啊?”他有些懵了,不明所以。 慕卿宁则直接迈步走过去,伸手搭上他的脉,随即不知从哪掏出来瓶药,扔给了他。 “这药你们自己分,吃了就会没事,若有不信的,尽可以在吃完找个大夫验身体情况。” 几人脸上浮现巨大的惊喜,将瓶塞拔开,药丸相互传递,连水都不就,便这么咽了下去。 刚吞进去没丝毫感觉,但很快冷硬的丹田处就如同有什么化开了一般,传来一股暖流。 他们当年就是因为服了李氏的毒药,丹田才会变得冷硬,每到冬天时便手脚冰凉,腹部隐隐阵痛,长久不服李氏给的解药,便会从丹田处到整个腹部,溃烂而亡。 众人眼中闪过惊喜,感激的看向慕卿宁。 而她神色始终淡淡的,纤指指向两三个人,“你还有你,和那边那个,现在收拾东西走人,以后都不用干了。” 这三人,一个是晏掌柜,一个是米麦行的,还有一个是珠宝铺子的。 这些人都是反对慕卿宁最严重的人,并且在方才,对她的解药无动于衷,说明并没有服下过毒药,也说明,这几人和李氏的关系最为紧密。 “凭什么!” “是啊,你凭什么赶我们走,你还没出世我们就在这里干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赶我们走了!?” 她下颚微抬,眉眼明媚,倨傲不羁,“凭现在这里归我管,你们不想走也行,那就跟我去衙门,好好说道说道。” “你!” 一提及衙门,几人就退缩了,敢怒不敢言。 “对了,在你们收拾东西之前,我的人要先搜查搜查。” 几人错愕的瞪大了眼,满是震惊。 慕卿宁故意把他们一直留在这里,原来是在玩调虎离山! 他们不在各自的铺子里,她的人就好潜伏进去搜她想要的东西! 几人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而门口进来了一人,双手将一沓信笺奉上。 和李氏沟通最密切的就是他们,而他们刚才却没拿出任何东西。 慕卿宁一翻看,顿时笑了,和现在她手上这些李氏私吞银钱的证据比起来,先前那几个人给她的证据,简直不值一提。 果然,最关键的证据还是在这几个人身上。 三人面如死灰,最后被怎么拖出去的都不知道。 慕卿宁目光冷肃的看向众人,“既然毒已经解了,也不再有什么能威胁到你们,那就希望留在这里的各位,日后能用心经营沈氏的产业,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我绝不姑息,都记住了?” 众人齐声,恭谨而认真,“谨遵大小姐教诲。” “都散了。” 一场会开了快三个时辰,慕卿宁起身离开,众人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众人各自散去,第二天一早,丝毫不敢懈怠,准时去了店铺忙活。 然而慕卿宁的整改才刚刚开始,开了三个管事的后,慕卿宁很快便找了新人上岗。 那三人也来找过慕卿宁求情,却连慕卿宁的面都没见到。 她雷厉风行的肃清商铺内部,过分懒怠消极的,嘴碎的,偷奸耍滑的,还有一家子带着亲戚过来直接把店给占了的,她一个都没放过,全部辞退。 沈家所有产业的内部人员都被大换血,一时之间惊动了半个城的人,引得热议如沸。 而慕卿宁依旧是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但沈氏商铺之中资历最老的一名管事,刚回来就听说了昨天的事儿,看不惯慕卿宁这般作风,挑动了十几个铺子里的人,上门去和慕卿宁商谈。 说是商谈,可带着这么多人,其实就是威胁。 他向来自恃资历老,高人一等,就从来不把其他同僚放在眼里。 以往都是他管着这些铺子里的大小事,如今却被一个丫头片子抢了权利,还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简直忍无可忍。 然而,他也没见到慕卿宁的面,就被慕卿宁的暗卫阻拦在外。 “你们是谁?我要见大小姐,你们这群奴才也敢拦我?” 刷的一声,几个暗卫齐齐抽刀而出,刀刃指向朱掌柜。 “滚。” “狗奴才,我可是在沈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连大小姐见了我都要敬我三分!你们今日敢对我如此不敬,来日我就让大小姐扒了你们的皮!” “是吗?” 嘲讽的声音传来,里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身青衣的慕卿宁走了出来。 “大小姐!”朱掌柜一激动,想要冲上去,却被暗卫拦在外面,恶狠狠的瞪着暗卫。 “倚老卖老的我见多了,你在沈家干了再多年,也始终只是个奴才,没有翻身成主子的道理。” 朱掌柜眉头皱了起来,自恃是她的长辈,“大小姐,你怎么说话的呢,就是你外祖在……” “若我外祖在这里,你早就被拖下去打死了,真以为沈家会容忍你到现在?今后沈家的茶庄不需要你了,好自为之。” 慕卿宁最后看了他一眼,让丫鬟关上门,转身进了屋子里。 朱掌柜愣在了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这意思,是要辞退他!? “大小姐!” 他想扑开那扇门,却被暗卫架住扔了出去。 朱掌柜不甘心,回到茶庄就想闹事,结果转头就被慕卿宁押送到了衙门。 等待他的,是三个月牢狱之灾。 沈家从前用了几十年的人,说换就换,也给了其他人一个警醒。 不是资历老,就可以为所欲为。 商铺里再无一人敢懈怠轻慢,消息在城中传遍,民众议论纷纷。 慕卿宁看着沈家如今衰败了大半的产业,总有些惋惜和不甘。 南州是富庶之地,各行各业百花齐放,若要重振沈家当年的产业,恐怕要费些功夫。 第89章 多少沾点脑瘫 慕卿宁花了几日时间研究当地形势,路过一家钱庄,忽的停下了脚步,走了进去。 钱庄便相当于她那个时代的银行,只是规制不完整太死板,有太多不便之处,就比如说非富贵人家,钱庄都不接待。 家境普通的,因资质不够完全不能进钱庄存钱。 而那部分富贵人家,在钱庄取钱,换货币,都要等待相当长的时间,或流程繁琐太过。 即便不满,却也只能被迫习惯。 慕卿宁从钱庄走出来后,心底便已经有了想法。 南州富庶,什么都不缺,如今空出这么大一块市场,只待她挖掘。 她要按照银行的规模制度,开一家钱庄。 慕卿宁将想法和萧锦留说了以后,萧锦留眼前一亮,当即就拍板同意。 “这主意不错!” 自从有了上次火锅店的成功经验,在经商上,萧锦留下意识的信任慕卿宁,如今只要是慕卿宁提出来的想法,他恐怕都会直接答应。 “别高兴的太早,先开一家,试试水,毕竟南州大的钱庄也不少。” 钱庄和医馆在某方面性质一样,就是字号越老,民众的信任度越高,才会放心去里面存钱。 医馆慕卿宁可以买个馆子就徒手起家,但要创办钱庄,若没点关系,还真开不起来。 萧锦留经商多年,自然能想到慕卿宁在担心什么,“这点你放心,交给我打点。” 说干就干,照旧是慕卿宁策划,萧锦留的人实施。 一家新的钱庄很快就开了起来,地段是好地段,但规模并不如其他钱庄大。 慕卿宁在开张首日就放出了福利,存定期的利息,可供投资的项目,或大或小,并对所有阶层的人士开放,这些也都是其他钱庄不曾有过的先例。 于是很快,引来了旁人耻笑。 “就这种二三流的小钱庄,是怎么好意思开出来的,怕不是想骗钱的?” 看门的小厮忍不住劝阻道:“这位爷,请您没有证据,就说话客气点,这事关钱庄声誉。” “怎么,我说几句实话还不成了,你们不就是不入流的小钱庄?有什么信誉可言? 大家也都看到了啊,他们才开业几天啊就敢这么嚣张,日后若将钱存进他们家,还不知道出不出得来!” 那中年男人甩开手上的扇子,一身名贵的锦袍,头戴金冠,扇子上的提字都是名家所书,价值不菲。 众人瞧着他这不俗的打扮,就知他出身非富即贵,对他的话也下意识信了几分。 “我看也像是骗子,哪有钱庄能让咱普通老百姓进去存钱的。” “就是,大家都离这家钱庄远点。” “你!” 小厮气得脸发白,直说不出话来,这些指控对一家钱庄来说,无非都是致命性的。 旁边围观的人不少,纷纷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 一道身影不疾不徐的从里面走出来,慕卿宁神色淡淡,可她一出声,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不少。 她一身利落浅俗的衣裙,眉眼明媚张扬,从阳光洒落下缓步走下台阶,气质从容优雅,仿佛天生便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慕卿宁看向那屡次挑事的中年男人,“这位阁下开口就指摘我们钱庄骗钱吞钱,可有证据?” “没有,”他理直气壮,高傲的抬起了下巴,“但凭我多年的经验,你们钱庄一看就是骗子!” 慕卿宁嗤笑出声,“这就有意思了,阁下是不是长了双火眼金睛我不知道,但若仅是凭看,就说我家钱庄是骗子,那我还凭多年行医经验,看你倒是多少沾点脑瘫。” 随着周围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中年男人脸都青了,“你敢骂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底气十足,脸色阴沉的可怕,慕卿宁却神色嘲讽,道:“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脑瘫不感兴趣,建议阁下先去看看脑子,不要没事在大街上乱吠,你拿不出证据,就等同于构陷。” 大众永远都是最容易被谣言和舆论误导的,她这新开的钱庄还只是一颗小苗,就有人敢动到她头上来了。 尤其是钱庄这种敏感的行业,若大众一旦被误导,她这毫无根基的钱庄恐怕就要关门。 这时跟在慕卿宁身后一起出来的掌柜,压低声音道:“小姐,这位是王家的人。” “王家?”慕卿宁皱起了眉,下意识回想。 她开钱庄之前对南州做过调查,南州只有一个很有钱的王家,住在城北,在当年便几乎能和沈家齐名。 并且她记得,王家手底下似乎也经营着一家钱庄,难怪要提前来打压他们一番了。 那富绅气得脖子涨红,想上前理论,随即就被暗中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厮拎走,塞上了马车。 如今沈家的产业归慕府管,王家始终是不想和家中有朝臣的慕家作对。 慕卿宁微微颔首,目光清冷,“不管是谁,日后最好都记住,若无证据,胡乱给我家钱庄泼脏水扣帽子的人,我会一概扭送至衙门,希望某些人掂量清楚了,。” “而作为钱庄,我们也会尽好自己应尽的职责,既然制定了规矩,就不会更改变卦,这一点,会有朝廷和衙门监督,大家尽可以放心” 随着话音落下,人声越发吵闹,众人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但慕卿宁亮明了态度,还是有不少人选择相信她这家钱庄。 钱庄的生意渐渐热闹了起来,便民程度是其他钱庄比都不能比的,名声渐起。 一些大家族和士族都只会和固定的钱庄合作,那部分市场不好抢,那慕卿宁就索性剑走偏锋,滴水成海。 待到钱庄稳定后,慕卿宁抽身去料理沈家其他产业。 上回只是清退一些蛀虫,如今她按照现代企业的架构和管理方式,改革了沈家所有产业的规章制度,制定了一套赏罚分明的规则,只要有人表现优异,掌柜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更换。 唯有制造危机感和竞争压力,这些人才不会合起伙来作妖夺位,和制衡之术,是一个道理。 第90章 回京 快小半个月时间过去,沈家产业的管理大权,已经牢牢被慕卿宁攥在自己手中。 她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 慕卿宁当天下午便收拾东西启程,临走前知会了萧锦留一声。 萧锦留手头上还有许多生意未曾处理完,也就不能跟慕卿宁一同回京都了。 从南州回到京城,辗转又是四五日的时间。 山腰,慕卿宁远远眺望,能隐隐看见京都的建筑群楼。 估算了下时间,约莫傍晚便能入京。 身后突然一阵异响,像是脚步声,慕卿宁停下脚步,面上不显,心下暗自警惕。 一伙人从旁边的灌木丛冒出来,手里拎着棍棒或者刀斧,身形长相凶悍而粗犷。 慕卿宁收回目光,这恐怕是附近的山贼。 她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却被拦了路。 “诶,小姑娘,这是去哪儿啊?”土匪头子挡在她面前,不怀好意的笑着,身后的小弟摸着下巴,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打量。 慕卿宁不打算跟他废话,“让开。” 他却兴致更高,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慕卿宁的天真,转头对自家兄弟道:“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臭,我喜欢。” “那不如就撸回去给我们家大当家,做个暖床的小妾,也是她的福气。” 那头子欣然点头同意,贪婪的看向慕卿宁姣好明媚的面容,“还是二狗会说话,那就……” 话未说完,劲风袭去,一拳砸向他鼻梁砸去,鲜血直流。 慕卿宁慢条斯理的活动着手指骨节,咔嚓作响,歪着头,小脸面无表情,周身气息森冷又乖戾,直叫人心底发怵。 “你们废话太多了。”身上那股淡淡的凛然杀气,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忌惮而又惊悚的望着慕卿宁。 被慕卿宁打了一拳的山贼头子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狰狞的瞪着慕卿宁,“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众人不得不冲上前,她就一个人,以少打多,总不可能连个丫头片子都打不过。 慕卿宁就站在原地,躲都不躲,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随意的一挥手,药粉挥撒而出,妖异的紫色粉尘在空中飞舞弥漫,围绕在她周身。 而所有一靠近她的人,不慎吸入那诡异的粉尘,双腿忽的一软,突然跪地吐血,捂着腹部,痛苦不堪,鲜血一口接一口的从喉中涌出,像是连五脏六腑都要一起呕出来,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 不身处其中的人,难知其中痛苦滋味。 顷刻之间,包围慕卿宁的数十名的山贼,全都倒地不起。 慕卿宁从倒了一地的人中迈步离开,而她身后,一直跟随她正杀出来准备救人的护卫,看着满地死去活来的山贼,呆滞在原地,瞠目结舌。 早听闻这一带的土匪格外凶悍,连官府都一直拿他们无法,棘手又头疼。 而如今,她竟然一个人就把这些全都料理了? 连出手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一名暗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慕小姐……也太强悍了……” 这一路上慕卿宁脚程快,体力比他们这群训练有素的暗卫还要强悍,直接将他们甩开百米,他们紧赶慢赶才跟上,结果慕卿宁连敌人都已经解决了。 “本来以为慕小姐只是医术好,没想到……慕小姐绝非池中之物!” “殿下看重的人,从来就没有平庸者。好了,赶紧跟上去,若前方再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就不用干了。” 太阳落山前,慕卿宁便入了京都,街巷两边是摆摊的商贩,熙熙攘攘,寻常的热闹,弥漫着烟火气。 茶摊上,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听说了吗,本草堂前几日又来了位大夫,据说医术高超,连宫中太医院之首都比不了。” “嘁,早就知道了。小道消息,据说那位新来的大夫还是药谷的谷主!” 那人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 “本草堂是厉害,但也没这么玄乎,知道药谷谷主那是什么身份吗?京都所有医馆加起来,都不够药谷看的。他会纡尊降贵来一家开张不到半年的医馆?” “万一呢?” 左边的人翻了个白眼,“还万一,知道你们都追捧本草堂,但也别吹得太过了。药谷谷主要是会去本草堂,我名字就倒过来念!” “就是,药谷谷主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昔年他来京都,那可都是圣上亲自接待的。” “话说这本草堂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就能吸引这么多能人。虽说慕卿宁的医术也不差,可她也只是个女子,最后不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不知道现在出来乱搞什么。” 慕卿宁从茶摊旁路过,将这些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嘴角忍不住微抽。 看来,她不在的几日时间,谷主已经在京都中名声鹊起了。 那时她从药谷离开,千离钟只说要去京城,却没想到千墨竟然会直接把他带到医馆,还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但药谷谷主这个身份一旦爆出来,恐怕能直接吓死一批人。 慕卿宁忙着回府,暂且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继续往前走,街巷上嘈杂热闹。 她出来这么多天,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沈氏恐怕要担心坏了。 慕卿宁远远的在慕府门口就望见了沈氏,她提着罗裙盈袖的长裙摆,快步跑了过去。 “娘!” “卿宁!”沈氏闻声,眼中溢满欣喜,回过头发现了她,快步下了台阶迎上前。 “娘,我回来了。” “快,让娘好好看看。” 她心疼的打量着慕卿宁,怕她受了伤,又怕她在外面吃不饱饭瘦了。 见她毫发无伤,身量与从前无异,才堪堪松了口气,指尖点了点慕卿宁额头,又舍不得用力,责怪又是怜爱,“你这孩子,怎么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还骗我说几天就回来。” 慕卿宁心虚的笑了笑,“我当时也没想到一去就是这么久……没想到赶路都快花了五天。” “平安回来就好,怎么样,这次还顺利吗?” “娘放心,一切都好,外祖家的产业女儿都整顿好了。” 第91章 阴沟里的蛆 “有你在,娘就放心了。”她温柔的将慕卿宁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又是心疼又是叹息。 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还围在父母身边撒娇,只需要考虑明日穿戴什么,约哪家小姐去何处游玩,可她的卿宁却要这般辛苦,什么都得学,什么都要会,还要一人出远门,独自奔波劳累。 沈氏望着慕卿宁的眼,眸光似水温柔,透着怅然,“娘只恨不能帮上你什么。” 慕卿宁摇了摇头,笑容乖巧温暖,“娘已经做得很好了,其他的我一个人都可以。” “先进去。”沈氏微热的手掌拉着慕卿宁的小手,一同走了进去。 “娘,这段日子府上还太平吗?” 慕卿宁关心的是,有没有人找沈氏麻烦。 “近日……也到还好,我鲜少和她们见面。” 慕卿宁离开的这半个月,她在慕府除了能和刘氏说上几句话,还有偶尔造访的萧夫人,其余人来拜见的,请安的,她都一概不见,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清闲。 慕卿宁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前还算太平,但今后,可就不好说了。 沈家衰败后,产业也由慕家一直控制着。 骤然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慕家怎么肯轻易松口,放走这块肥肉。 果不其然,慕卿宁和沈氏回了院子,坐下来喝茶闲聊还没过一刻钟时间,慕衡身边伺候的小厮就找上门了。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哦?”慕卿宁眸子微眯,划过一道暗芒,大抵猜出是为着什么事儿特意请她去一趟了。 沈氏不免担心,“要做什么?” 慕卿宁这才刚回来,慕衡就叫她过去,她都觉得恐怕没什么好事。 “去了就知道了。” 小厮也不言明,慕卿宁从软榻上起身,拍了拍沈氏的手,示意她放心,拿上桌边的账本,而后跟随小厮一同离开。 南州的事情,她辞退了那么多曾为慕家或李氏所用的掌柜,慕衡能坐得住那就有鬼了。 她一只脚踏进书房,一方砚就砸了过来,她反应迅速,退后两步,那方砚台就正好砸在她脚边。 慕卿宁处变不惊,只淡淡的看了一眼,抬头望向慕衡,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戾气弥漫怒火腾腾的老脸。 而旁边是哭哭啼啼的李氏,和一脸怨气的钱氏。 她就这么迎着慕衡近乎仇视的目光信步走了进去,那不慌不忙的模样,看的慕衡更来气了。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慕卿宁往书房中央一站,抬眸迎上慕衡那双盛满怒意格外可怖的眼,“无错凭何要跪?” “谁准许你动慕家的产业!我容忍你至今,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钱氏更是气得牙痒,“这孽障未经允许就擅自动我慕家的产业,当我老婆子是死了?” “是啊,卿宁,你平素就算再任性,我们也都忍了,可南州那些产业不是你该碰的,咱们一直相安无事,你若任性越了线,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氏适时开口挑拨,眼角余光扫过慕衡的神色。 慕衡脸色已经阴沉的几乎快能滴出水,戾气弥漫,杀心渐起。 “慕家的产业?”慕卿宁冷嗤,“怎么,你老糊涂了?鸠占鹊巢那么多年,怕是早就忘了,这些本该是沈家的东西,而你们,名不正言不顺的霸占,和抢劫偷盗有何区别?” “沈家已经亡了,你母亲嫁给我,她的自然就是我的!除了我,谁都没资格支配那些产业。”慕衡理直气壮,左右沈家如今也无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一个人不要脸起来,真的能超乎想象。你这些年怎么对我母亲的,现在还有脸占着沈家的产业?” “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我怎么对她,那都是老子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慕衡面露阴狠,这一次是彻底翻了脸,当利益受到危及,便什么形象体面也顾不得了。 慕卿宁笑了,果然是有够不要脸的,也难怪慕家能爬到现在。 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那就不好意思了,现在沈家的管事令牌在我手上,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乖张的挑眉,唇边扬起的弧度格外嘲讽嚣张。 跟慕衡这种连男人都算不上的人费心理论,实在是不值,既然他们无耻,她也没必要讲理。 这块管事令牌在官方也有一定的权威性,也就是说,若某日闹上公堂,谁手上执有这块令牌,那么官府便会向着谁。 慕衡气得脸都青了,伸手想去抢夺那块令牌,慕卿宁却及时一收,让慕衡碰都碰不到。 “把那块令牌交出来!”他恶声恶气的威胁,眼神中充斥着狰狞的血丝,钱氏也同仇敌忾般的瞪着慕卿宁,目光似要吃人一般。 “沈家的东西我凭什么给你?你当然可以设法强抢,只可惜我已经去官府登记备案了,你抢了也没用。” 登记备案后,除非她死,否则别人拿到这块令牌也没用。 “从前你软饭硬吃,靠着沈府才起了家,即便你现在给自己身上镀了层金,赶走我母亲以为能掩藏曾经,但依旧改变不了,你是只蛀虫的事实。不止你,整个慕家都是蛀虫。” 跟不懂廉耻之人,实在没必要客气。 慕衡气得半死,像恨不得掐死慕卿宁。李氏眼珠一转,道:“慕卿宁,你身为嫡女,怎能如此不孝,把你父亲气出个好歹来你就满意了?你可知你这么做,天下人会如何议论?” 慕卿宁笑了笑,李氏这是打算把事情捅出去,随便找人造谣毁她名声,想以此威胁她了。 “阴沟里的蛆,是见不得光的。” 她抬眸看向李氏,唇边笑意盈盈,如同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让人自惭形秽,又无处可藏。 慕家就是阴沟里的那条蛆,想出去闹事造谣,也得先看看如今自己在民众心底是个什么形象,他们说出来的话,民众又会不会信。 此事若真捅了出去,不占理又讨不到好的,只会是慕家。 第92章 确实不是好东西 “父亲这么快就生气了啊,更气的还在后头呢。”慕卿宁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看着慕衡涨红的脖子和铁青的脸,将手里拿着多时的账本甩到了慕衡面前。 这账本里还夹着几封信笺和零散的纸张。 李氏无意间瞥了一眼,当看到信笺上的提名,瞬间惊愕的瞪大了眼,大惊失色的想上去抢夺。 而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引起了慕衡的怀疑,他随手就将账本连带信笺拿起,神色不耐,“你做什么?” 李氏凝滞在原地,顿时不敢再往前,畏畏缩缩,“老爷,她给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何必要看,也不怕她阴您,不如……交给妾身处理。” 李氏急中生智,慕衡一时间头脑混乱,似乎真在考虑要不要交给李氏。 慕卿宁笑道:“二姨娘说得对啊,这对你来说,还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是你勾结南州商铺掌柜,私吞家产的所有证据!” 慕卿宁神色冷肃,慕衡抬头震惊的看向李氏时,脸色凶狠。 他伸手去翻看账本,里面是掌柜和李氏来往的信笺,还有证供,甚至有盖章,全然做不得假。 而账本上,记录着这些年进了李氏荷包里的钱,到底有多少。 看着最后那个天文数字,慕衡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肉疼的心都在滴血。 他本来以为上回从账房先生那里查出来的就已经是极限了,却不想和眼下比起来,上回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若是这些钱还在,慕家就能比现在更上一个阶层。 慕衡单是想想,就差点背过气去。 他身形踉跄不稳,险些摔倒,小厮连忙去扶。 “老爷!” “您没事儿?” 慕衡扶着太师椅,勉强站稳,一把甩开小厮搀扶他的手,“滚开!” 他阴狠的扫向李氏,李氏彻底慌了,咚的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老爷,您听我解释啊,这一定是诬陷,一定是她做了假证来诬陷我!” 和账本上李氏这些年私吞的银钱比起来,慕卿宁去整顿南州产业的事儿,瞬间就变得不值一提。 “假证?”慕衡将那账本甩到李氏脸上,啪的一声,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来,你告诉我,谁做假证会盖公章,啊?” “这还是一年之前的旧公章,一年之前她在哪儿?她能跑到南州提前去做这么多假证,就为了陷害你?” 慕衡火冒三丈,忍无可忍,一脚狠狠将李氏踹翻在地。 钱氏不明所以,但也知事态不妙,连忙捡起地上的账本,翻看过后,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老夫人!” 下人瞪大眼,赶忙伸手去扶,却被钱氏粗鲁的一把推开,她老眼顿时变得狰狞,一把拽起李氏衣裳领口。 “我掐死你个贱人,竟然敢私吞我们家家产,一万多两银子啊!把你这条贱命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李氏被折腾的难受极了,先是被慕衡踹了一脚,到现在腹部还绞痛着,如今又被钱氏掐着脖子摇晃质问,整个人又晕又想吐,大脑一片混沌。 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浮现,完了。 什么都完了。 慕卿宁看了一眼几人,寻摸着大概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转身离开鸡飞狗跳的书房。 至于李氏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也可想而知了。 慕衡可以宠她,但那是在不影响慕府利益的前提下。 这么多年下来,流进李氏口袋里的钱,已经是笔惊人的天文数字了,就算慕衡肯放过,钱氏也不肯。 这次李氏,非死即残。 原本钱氏和李氏重归就好,是预备一起对付慕卿宁的,可这场合作还没开始,就被慕卿宁掐灭在了摇篮中。 谁让李氏做什么不好,好死不死非要去贪钱。 慕卿宁回了院子,后来收到消息,据说李氏是被人从书房抬出去的,奄奄一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而关于慕卿宁插手南州产业的事情,慕衡的处置也陷入了尴尬阶段。 一来若不是慕卿宁这次去整顿,按李氏那么霍霍下去,这些产业存活不了几年,如今是被慕卿宁从濒临破产的边缘救了回来。 二来慕卿宁有管事令牌,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慕衡就是有再大的脸,也没脸出面跟慕卿宁明抢,只能先从长计议。 慕衡惦记着抢她手里的东西,慕卿宁却全然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去了医馆和千离钟见面。 “怎么样,还习惯吗师父?” “习惯习惯,你这医馆,药材不比我们药谷少啊。” “师父说笑了。” 本草堂确实是京都药材储备最齐全的地方,一半营收慕卿宁都用在购置药材上了,只不过大多数外人都不清楚这一点,这也是本草堂隐形的优势。 “不知师父今日可有空?” “是想带我去看你那体内中了毒的朋友?”千离钟一猜就猜出来了,慕卿宁在药谷中提过多次,也曾在药谷中找他一起研究过解药,可惜无果。 如今唯有亲眼见到了伤势,才知怎么进行下一步。 “正是,不过不是朋友,是未婚夫。”慕卿宁浅笑着更正,带着千离钟一起去了王府。 刚踏进院子,就听见男人清透的声音,“回来了?” 慕卿宁一愣,抬头看去,院子里仍旧栽种着一片竹林,夜凌渊转头看向她,依旧是那张俊美桀骜的面容,透着清隽矜贵的气息。 “嗯,还带了个人来,帮你看病的。介绍一下,我新拜的师父。” 他头次被慕卿在人前介绍,不由有些紧张和心虚。 明面上他是慕卿宁的师父,实际上慕卿宁根本不需要他教,就算有什么困惑也是一点即通,反倒是他那几天还和慕卿宁偷师了不少。 “哦?”夜凌渊剑眉微挑,看见她身后的千离钟,心下了然。 而千离钟被夜凌渊扫的那一眼,只觉得脊背一寒,好在夜凌渊很快收回了目光。 慕卿宁走进去,千离钟在她身后,由两侧的下人提着诊箱。 夜凌渊难得的不排斥,先由慕卿宁检查了一番,再由千离钟上手望闻问切。 二人的诊断结果,都大致相同。 第93章 别越了矩 产婆这个时候即便听见,也不会再返回来了。 “夫人放轻松。” 慕卿宁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开始给她腰部注射止痛剂。 女人望着慕卿宁,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就此昏了过去。 慕卿宁拔出针尖,手一挥,仪器和各种手术用的刀具便出现在桌子上。 她是不慎早产,腹中已是死胎,孩子七个月大了,靠母体自己排出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能剖腹产了。 慕卿宁操作娴熟,即便身边没有助理给她递东西,整个手术过程也依旧十分顺畅。 半个时辰过去,被慕卿宁取出的死婴放在铜盆中,她拿出特制的线给女子腹部缝合。 这是可吸收缝线,后期连拆都不用拆了。 一切结束后,慕卿宁将工具收尽空间里自动清洗消毒,推开那扇木门,迈步走了出去。 小侯爷正魂不守舍的,听见动静立即就围了上去。 “怎么样了?” “孩子死了,母亲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人没事就好。”苏钰松了口气,仿佛终于卸下心里的那块巨石,却遭到老侯爷的不满,瞪了他一眼。 在老侯爷眼里,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侯府的血脉,比他母亲更重要。 他狐疑的看着慕卿宁,质问道:“孩子为什么没保住,莫不是你医术不精,才导致孩子没了?” 他周身气息危险,若抓到切实证据,他绝不会放过慕卿宁。 侯府在京都地位尊崇,老侯爷向来自恃生来就高人一等。 苏钰忍不住了,“父亲,小雅是从台阶上滚下来才导致流产,孩子保不住也是情有可原,怎么能怪到慕小姐头上。” 老侯爷还要训斥他太年轻,不知人性。 慕卿宁眉头微皱,道:“腰部是有撞伤的痕迹不假,但,这不是导致她滑胎的根本原因。你们可以自己进去看,这孩子全身都是青斑,是母体中毒所致,并且从孩子三个月大时,就开始投毒了。” 苏家父子俩具是一惊,“中毒?” “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证据都在眼前,因外力滑胎的孩子不会如此,这一点,你们大可去找其他大夫验证。” 苏钰信了,老侯爷严谨,特意派人去问,也看了眼那死婴,果真如慕卿宁所说的那般。 苏钰没法再平静下去,脸色阴沉的可怖,对管家命令,“查,立即去给我查,从照顾她的下人到接生的婆子,就算把府上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出凶手!” “是。” 管家领命匆忙下去,慕卿宁开了几张方子,和苏钰吩咐了具体该如何服用。 苏钰一直在她身边陪着,握着她冰凉的手,满眼的疼惜和自责,只盼着她苏醒过来。 无论何时,眼神都是骗不了人的,小侯爷是恨不能替她躺在床上受这些罪过。 慕卿宁看了不禁心生感慨,她来京都这么久,在慕衡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早被恶心透了,而这侯府的小侯爷和他父亲显然不是一类人。 这世间,从不乏深情之人。 出侯府时已是日暮,慕卿宁回了医馆。 太子府那边听闻她回来,这几日递了好几封请柬给她。 太子向来是喜欢奢靡热闹的,每隔几日都要设宴,夜夜笙歌。 慕卿宁前几回还能装看不见,但次数多了,也没法再躲了,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只不过,她也好奇,上次的事后,太子居然一点也不芥蒂,还能如此热情的邀请她,倒真是稀了奇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身在太子府的慕卿雪在作妖。 为了笼络住太子,重讨夜思贤欢心,慕卿雪什么都做得出来。 慕卿宁和沈氏说了一声,便去了太子府。 她穿戴都十分寻常,没费工夫去折腾,与太子府的一众女眷格格不入。 丝竹弦乐,灯火通明,太子身边搂着新宠,右侧坐着一脸讨好又境地尴尬的慕卿雪。 在容色妖冶的新宠面前,慕卿雪更无还手之力了,屡次向太子示好,他都只是敷衍了事,甚至到了后来连搭理都不再搭理。 慕卿宁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即便穿戴并无特别之处,却依旧姿容绝世,发间一只素簪,就衬的气质清冷出尘,多了几分难以触及的不真实感。 众目睽睽下,她照规矩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夜思贤酒杯刚要递到唇边,一见慕卿宁过来,眼中亮起精光,酒杯一放,亲自上前扶她。 “卿宁妹妹何必如此多礼,来,快起来。” 慕卿宁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是大方得体又疏离的笑。 “多谢太子殿下。” 夜思贤也不嫌尴尬,望着慕卿宁的那张脸,依旧笑意盈盈,“来,卿宁妹妹,这边坐。” 太子如此热情,惹得首座旁的新宠和慕卿雪具是目光发紧,慕卿雪握着茶杯,指节泛白,几乎要将茶杯捏碎,心底已经在盘算该如何对付慕卿宁了。 新宠扫了慕卿雪一眼,轻嗤一声,显然瞧不上她。 “你笑什么?”慕卿雪阴蛰着脸,压低声音戾气十足的逼问。 “笑姐姐就这点耐性还想争宠,难怪太子殿下嫌恶你了,也是,就姐姐这小门小户的出身,一张脸又长得普通,即便没有慕卿宁,你不受待见也是正常。” 有太子的宠爱,她素来在府上极为嚣张,太子也喜欢她骄纵任性,慕卿雪这太子侧妃的身份,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慕卿宁落座后,夜思贤还想献殷情,被慕卿宁拒绝后,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夜思贤干笑两声,面对众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强行圆场,“卿宁妹妹不常出门,一时不熟悉规矩也是有的……” “非是臣女不懂规矩,而是太子殿下您,最好别越了矩。” 她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夜思贤,清雅冷淡又透着锋芒毕露的强势。 若再不阻止,按照太子那势头发展下去,恐怕就要上下其手了。 他也一向是这么撩拨自己看中的美人,却不想竟会在慕卿宁这里失手。 第94章 一个德行 过往被他撩拨的,即便不愿也不敢出声,而慕卿宁完全不同。 夜思贤顿时双颊臊热,有些站不住脚。 慕卿雪见状,眼眸一沉,起身走了过来。 “慕卿宁,你怎么能如此跟太子殿下说话,如此僭越,你心底可还有上下尊卑?看来你娘真是把你宠坏了,什么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毫无半分教!” 慕卿雪自恃是太子侧妃,身份早与其他世家女子不同,虽说不受夜思贤宠爱,却也仗着太子侧妃的这层皮,在人前摆足了架子,嚣张十足。 见慕卿宁并不怎么理会,慕卿雪火冒三丈,顿时恼火,“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慕卿宁只抬眸看向夜思贤,眸光透着些嘲讽,“太子殿下要好好管管自己身边的狗了,总出来乱吠,实在有失体统,也丢了太子殿下的脸面。” “你!” 夜思贤还未发话,慕卿雪气急,面目狰狞,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 在场众人纷纷提起了注意,首座旁的新宠抿了口酒,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慕家姐妹俩的好戏。 她的手被慕卿宁毫无意外的擒住,反手就是一巴掌还了回去。 “从前你是庶女,如今你也依然只是个妾,妾就是奴,你夫君都未说话,哪里有你开口的份儿?” 慕卿雪脸颊红肿,捂着脸难以置信又憎恨的盯着慕卿宁。 而慕卿宁慢条斯理的拿着帕子擦去手上沾染的脂粉,偏着头,“什么样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这话倒是不错,那太子殿下恐怕就要防着点慕卿雪了。” 众人不由提起了兴趣,目光都落在慕卿宁身上。 夜思贤也疑惑的皱眉,她到底想说什么? 慕卿宁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人,最后目光才落在夜思贤身上,缓缓道:“她母亲私吞家产,前些日子刚被我父亲查出来,若不是看慕卿雪嫁给了您,多少要给您点面子,李氏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这种丑事乍一爆出来,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夜思贤看向慕卿雪,眸子眯起,极度不满。 原以为娶了个花瓶都算不上的蠢货回来也就算了,没想到非但不能成为他的助力,还要倚靠着他。 慕卿宁眸光清浅,笑道:“太子殿下最好是防着点,毕竟按照慕侧妃的说法,她母亲私吞家产,她也和她母亲一个德行。” “你少血口喷人!”慕卿雪已经慌了,本以为能趁机让慕卿宁下不来台,却没想到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诸位派个人去慕家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你母亲做出这等丑事来,不知慕侧妃作为女儿,可有效仿之意?” 慕卿宁笑意吟吟的,却给慕卿雪再度挖了个深坑。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本以为这慕侧妃至少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这么会作妖,家里有个这样的娘,她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只会妖媚惑主的小妾能有什么好?” “我早先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果然如此,幸亏被一早赐婚给了太子,若被赐给了我,我怕是要连夜进宫向父皇请命了。” 说这话的人声音不小,慕卿宁眉心微挑,转头看去,恰巧和五皇子视线撞了个正着。 慕卿宁在各种宴会上见过五皇子两回,五皇子在一众皇子中的表现不错,也是炙手可热的人选。 夜思贤脸色又黑了几分,“五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倒霉罢了,娶了这么个蠢货回来,可真是……” 五皇子笑了笑,止住话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目前看来,父皇也没有那么偏疼太子殿下,否则的话,被处理掉的就是她了,太子殿下最近可要小心了。” 这话意味悠长,敢跟太子这么说话的也只有向来行事乖张的五皇子,这两个人素来就不对付,而夜思贤如今确实不得南帝欢心,五皇子却是春风得意,便越发放肆。 夜思贤冷冷地拂袖,“用不着你提醒。” 难堪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慕卿雪去挽他的手,想祈求他解围,哪怕说为她说句话也好,“殿下……” “还嫌不够丢人?滚下去。”夜思贤声音阴沉,满是厌烦。 慕卿雪肩膀微颤,眼中是不可置信,但纵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她低着头,垂下了眸子,掩下眸中闪烁的阴毒,“是。” 这场宴会气氛尴尬了下来,夜思贤就是在喜欢慕卿宁的那张脸,如今也被消磨的没了耐性,眼神不满中夹杂几分戾气,扫向慕卿宁。 刚要开口发难,一道挺括的身影从门口缓缓出现。 夜凌渊坐在轮椅上,身后暗一推着他过来。 一袭玄袍上绣着狰狞的蟒,漫不经心的眉宇间透着桀骜不驯,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即便是坐在轮椅上连行动都不便,但他仅仅是进入大殿,压迫感便随之袭来,气压降至冰点,令人望而生畏。 夜凌渊自从被封王后便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如今突然出现,众人不免感到诧异。 太子脸色更是直接变了,“你怎么来了?” “来接本王的王妃回家,约好了还得给本王治疗,就先不奉陪了。”夜凌渊勾唇一笑,倨傲又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没将太子放在眼里。 夜思贤听出炫耀的口气,顿时捏紧了拳头,“夜凌渊,别忘了,你们还没成亲。” “成不成亲,她都是本王的人,若有想染指者,本王绝不放过。” 男人风骨桀骜,气场强大恐怖,仅是坐在那里,便给人无穷尽的压迫感,犹如一座巍峨凶险的山,不可撼动,只能仰望。 单是这一份气场,就远非太子可比拟的。 就连坐在一旁的五皇子眼神都沉了沉,夜思贤只是个蠢货,真正难对付的,是夜凌渊。 不过好在,夜凌渊已经残了,对他构不成威胁,否则他还真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慕卿宁望向夜凌渊,起身时抚平裙边不存在的褶皱,“那就告辞了,太子殿下。” 第95章 配不上 上回某家医馆的掌柜心生嫉妒,走在街上和自家伙计随口嘀咕了两句本草堂的酸话,结果好死不死被人听见了,被人砸了满身的臭鸡蛋和菜叶子,还差点被按住套着麻袋打。 义诊的风还没过去,民众听不得本草堂一句不好的,就跟护犊子似的。 对慕卿宁这位本草堂的创办者,除了钦佩,还有爱戴,但这份情感并不传递到慕家,不少人扒出慕卿宁过往在慕家那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慕家那几个人几乎天天都要被拉出来鞭尸。 慕衡还想蹭着慕卿宁,试图在士族中拓展关系,却扭头就吃了闭门羹。 民众都已经知道了的事情,这些人心里更是门清儿的,只对慕卿宁一人敞开大门,与慕家毫无干系。 而慕卿宁身上那门婚事也是京都中最近热议的话题,当初下旨订婚之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皆是嘲笑和讥讽,甚至有人怀揣最大的恶意,觉得这两人极配。 如今,这门婚事依旧不被看好,但却是因为民众们觉得身有残疾,脾性冷戾的夜凌渊除了一张皮囊,全然配不上慕卿宁了。 这样的非议每一天京中都会有不少,众口难调,两人心照不宣,也都不甚在意。 几天过去,千离钟消失,再次出现时,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徒儿,我查到玄幽王所中之毒,来自西域何处了。”千离钟脸上透着这几日赶路的疲倦,但神色却很兴奋。 他这几日翻阅古书,又走访各大门派,才终于查出。 慕卿宁迫不及待的询问:“在哪儿?” “西域北部,这是地图。”他将一副卷轴展开,“这中间的红点,就是毒素的出处,也是整个西域,最危险的地方。” “先谢过师父了,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慕卿宁是真心感激,收起千离钟给的地图,匆匆忙忙的就去找夜凌渊。 两人商议了一番,事不宜迟,决定尽快就出发。 当天深夜,夜凌渊暗自进了宫,屏退宫人后,向南帝辞别,对外宣称南帝有任务交由他,必须离京一趟。 这只是对外的借口,风头被南帝压了下来,也极少有人问起向来深居简出的夜凌渊。 千离钟在京城呆了快有一个月了,常与慕卿宁切磋医术,意犹未尽,但药谷不能离开他太长时间,并且药谷内的长老已经飞鸽传书来催他回去了。 千墨虽是少谷主,但凡事有千离钟和一众长老操劳,他只需要精进医术,便继续留在京都历练。 慕卿宁去送了谷主一程,走之前,他还是放心不下慕卿宁,反复叮嘱她要小心,并给她留下了不少典藏的药方医术,每一样拿出去都让人眼红心热。 她和夜凌渊即将出发去往西域,和医馆内众人交代好一切后,回了慕府。 沈氏不舍,亦是担心,“才回来一个月,怎么又要走啊。” 慕卿宁笑了笑,“没办法,这次去的大概会有点久,娘别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沈氏叹了口气,柔美的眉眼间总透着愁绪,到底是女儿大了,早已能独当一面。 慕卿宁还想再安慰她两句,下人忽然进来通传,“小姐,容家的人要见您,就在门口等着。” “容家?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看向沈氏,“那娘我去了。” “去。”她别过了脸,纵有再多不舍,也只能暂且放下。 容家的人突然急急忙忙的来找慕卿宁,见医馆无人便直接寻到了慕府。 上回慕卿宁给容家的老太君看过病,这回还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事。 “慕小姐,昨晚我家老太君饭后忽然开始呕吐,没过多久便晕了过去,请大夫看了但都束手无策,还请您施以援手。” 趁着如今还有时间,慕卿宁答应下来,“带路。” 几人眼中浮现感激,将慕卿宁迎上了马车。 到了容家,周遭气息肃穆,比以往冷清了不少。 容家的一众女眷都围在老太君院子里,哭哭啼啼,他们请了好几位大夫看过,给出的结果无一例外,都说若老太君再醒不过来,恐怕就要命归黄泉了。 慕卿宁走进来,一见这阵仗,顿时拧起了眉。 不止院子里有,连屋子里坐着的几个嫡亲都是暗自抹泪。 慕卿宁看了眼这满屋子的人,顿时无语到极点,“我说,你们打扰到她休息了,全都给我出去,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慕卿宁面色透着几分冷肃,众人具是一愣。 上回她来容府诊病,也是她救回老太君一条命,不少人都还记得她。 “都散了。”容老爷子沉声开口。 容老爷子几乎极度信任她,此刻事关老太君性命,更是唯她命是从,慕卿宁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终在容老爷子的驱逐下,众人统统散去。 但说是散去,却有不少人是滞留在了院子外头。 这其中大多数都不是关心老太君,而是好奇最近风头正盛的慕卿宁。 偌大的卧房里,就只剩下慕卿宁和容老爷子,她从容老爷子那里大致了解了容老太君的近况,脸色顿时一沉。 “我不是说过,她饮食要清淡,为什么要突然给她大补?” 容老爷子顿时一阵心虚,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去看慕卿宁,“我也是心疼老婆子她身体太虚了所以……” 慕卿宁扶额,“虚不受补知不知道?您这一天到晚不是人参就是灵芝的,身体能不出毛病才怪,想靠进补增强体质,那是要循序渐进的。” 容老爷子心虚的垂着脑袋,活像做错事被训的孩子,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但当事人此刻却没工夫想那么多,只觉得羞愧。 “大病初愈,身体虚些是正常的,哪怕一日有半日都在床上歇着都是正常的。” 她叹口气,“您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容老爷子赶忙溜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她一挥手,检查的仪器凭空出现。 因进补太过,容老太君肾脏负担严重,已经影响了肝脏的正常功能,并且诱发了肝脏疾病,才会导致她突然昏厥。 第96章 乾坤未定,焉知黑马 这属于急症,容老太君从昨晚拖到现在,大夫一直束手无策,情况已然十分危急了。 慕卿宁进行紧急抢救,半个时辰后,一切才结束。 容家想向她道谢送礼,慕卿宁却匆匆离去。 她算了算时间,夜凌渊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了。 慕卿宁紧赶慢赶,远远的便瞧见了城门外夜凌渊的马车。 “临时出了点事儿,来晚了。” 钻进马车后,出于礼貌,慕卿宁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马车内空间宽大,垫着软垫,装饰上奢华而又大气,夜凌渊正单手支着额头,双眸微阖,似是在小憩。 “无妨。” 马车颠簸,渐渐驶离京城。 慕卿宁是女子,还颇受世人关注,为了避免多日不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惹人非议,便对外宣称是去城郊别院休养。 随行的队伍一路南下,选了最近的一条的路,虽然不是官道,但他们人手充足,也不怕发生什么意外。 朝堂之上依旧风云莫测,自从夜凌渊残废再无夺储可能后,五皇子和太子这两派人直接对上,朝堂上更是二人较量和明争暗斗的战场。 此刻,更是为了巡检之事,不可开交,若非南帝在,五皇子根本不会对太子那么客气。 五皇子拱手恭敬的对南帝道:“父皇,儿臣以为,太子行事鲁莽,尚需磨练,实在不宜去巡检,否则若和以往一般闹出笑话,将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一提及太子那荒唐的过往,朝臣们都不禁议论纷纷。 夜思贤素来就是沉不住气的,如今更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面目狰狞的瞪向五皇子,“你!” 他同样抱拳拱手,连忙对南帝道:“父皇,五弟他太过年轻气盛,品性卑劣,实在不能彰显我大国气概和风范,还请父皇让儿臣前往。就算去的不是儿臣,派谁也不能派五弟前去。” 巡检不是小事,以往不是皇帝就是由储君代劳,可夜思贤行事荒唐,屡次犯错,已经不得人心,不少朝臣都提议让其他皇子代劳。 这次巡检,正是彰显地位,和究竟谁更得圣心的紧要时候。 夜思贤这针对的已经很明显了,甚至有气急败坏的意味,一众朝臣忍不住无语的扶额,太子实在是扶不起…… 这种时候,谁气势先弱一头,谁就输了。 而这两兄弟间如此针锋相对,更是容易引得南帝不满。 他最后谁也没定下,珠帘后脸色冷沉,气压极低,大手一挥便叫散朝。 夜思贤和五皇子皆是心有不甘,却不敢多言。 南帝走后,二人视线交锋,虽未开口,却是剑拔弩张,对峙的味道浓重至极。 “五弟,从前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耐。” “太子也一样啊。”他冷冷的勾唇,尽是嘲讽意味。 “不属于你的东西,就别乱碰,否则将来若我继位,你以为你还能保住自己这条贱命?” “话说的太早了,这东西究竟属不属于你,乾坤未定,焉知黑马。” “那你就好生看着,最后登上帝位的,一定会是我!” 旁边的丞相忍不住了,重咳一声,“咳,二位殿下,这里还是朝堂上,人多口杂,二位若有何私仇,还请私下去解决。”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阴沉着脸。 慕卿雪听说了朝堂上的消息,亲自回了趟慕府,软磨硬泡又提日后好处又是威胁的让慕衡出面支持太子。 若从前慕衡看在慕卿雪已经嫁过去了的份上,必然会二话不说扶持太子,可如今,朝堂之上变化莫测,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太子没什么才干,将来这皇位会落到谁手里,还真不一定。 慕衡还想再观望观望,反正左右嫁出去的只是个庶女罢了。 慕卿雪也不是吃素的,绝不轻言放弃,只有慕衡支持了夜思贤,让他知道她还有用,她在太子府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一个时辰后,慕卿雪心满意足的从书房出来,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 她带着侍女走在廊下,和慕宇碰了个正着。 “哟,三弟何时回来了?” 慕宇规规矩矩的行礼,对这位刚封了侧妃的姐姐十分客气,“二姐好,我也是前两日刚回来。” 慕卿雪和慕宇是一母同胞,也正是因为这个儿子,慕衡才一直对李氏多加容忍。 慕宇鲜少回京,回京了也经常不着家,约着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赌钱,自从慕卿宁回来后也鲜少和她见面。 他常年在外地求学,所以自认满腹诗书,一腔才华满身抱负无处施展。 两人边走边聊,慕卿雪隐隐听出他的话头,温婉的笑了笑,道:“二弟若不嫌弃,可常来太子府坐坐。” “真的可以?”慕宇神色惊喜,他想入朝为官许久了,可惜科考失利,慕衡就是想塞都塞不进去。 当然,慕宇也一直将科考失利的原因归咎在考官身上,从没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学识出了问题。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都是一家人,太子殿下也是你姐夫。” “那就先谢过二姐姐了,我明日就去太子府拜访!” “那好,我便先走了。” 如今慕卿雪是尽力让慕家和太子府扯上关系,不给慕衡继续观望下去的机会。 好歹是自己的亲弟弟,慕卿雪让慕宇去太子府,也是做足了把握的。 如她所料,慕宇登门拜访后,与太子高谈阔论相谈甚欢。 慕宇别的本事没有,但论起拍马屁没人能比他更擅长。 两个醉心酒色又会玩花样的人凑在一起,几乎日日流连秦楼楚馆。 慕宇很快成了夜思贤门下,连带着慕卿雪在府上的境地都好了不少。 时间过去五天,夜凌渊的队伍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已然到了东陵国边境,这几日队伍体力损耗巨大,不得不先停下来休息整顿了。 边境有一座小镇,众人便在里面的客栈安置。 此时正缝太阳要落山,若天黑以后,跨过那条边境线,就是一片未知的林子,十分凶险。 夜凌渊安置随行人员,饭后,慕卿宁闲来无事,独自外出闲逛。 第97章 你会纳妾吗 客栈里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到慕卿宁离开。 边境的小镇不比京都,常住人口极少,她走在街道上稀稀拉拉的都没看到几个人。 慕卿宁随便转了转,觉得无聊,便准备原路返回。 刚转过身,就见一群人堵在她身后,面色不善的打量着她。 慕卿宁与之对视,目光从那伙人身上扫过。 他们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凶器,手里把玩着棍棒,像是威胁,踱着步朝慕卿宁走去,姿态嚣张十足。 领头的人站了出来,不怀好意的狞笑道:“小丫头,是想破财消灾,还是想人财两失?” 他身后不少人都摸着下巴打量着慕卿宁,视线中满是贪婪,此种尤物,就算拿了钱,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边境向来混乱,这些人都是小镇附近的流寇,不时会洗劫小镇,收取巨额保护费,所以镇子上人才会这么少。 慕卿宁嗤笑一声,“那阁下是想相安无事,还是想人头落地?” “哼,好大的口气!就凭你?” “凭我。” 远处,一道颇富磁性的声线响起,不怒自威,慕卿宁回过头,夜凌渊缓步而来,身形修长,挺拔如松,身后跟着森冷威严的黑骑,气势如虹。 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无穷的压迫感,更何谈此刻黑骑一步步逼近。 “你怎么来了?” 离了京都,也就不用再伪装了,为了方便赶路,夜凌渊鲜少坐轮椅。 那批流寇意识到事情不妙,后退了几步就想逃跑,可惜他们身后也已经被包围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暗卫的对手,暗卫当场就要将其格杀,却收到夜凌渊的眼神示意。 暗卫将人拖走,到无人处,才将这批流寇全数击杀,免得脏了慕卿宁的眼。 夜凌渊走到她身前,深邃的眼眸中光影绰绰,“出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男人身形高大,阴影都足以将她笼罩,慕卿宁摸了摸鼻子,“就随便逛逛。” 他乍一站起来,足比慕卿宁高了一个头,倒显得她身形娇小纤弱了,压迫感瞬间袭来。 夜凌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下次再出来,记得和我说一声。” 这里不是京都,离了他密密麻麻的眼线,人员混乱之下,很容易顾及不到她。 慕卿宁似有些意外,“好。” 夜凌渊难得不责怪,慕卿宁也不多问。 两人踱着步走了回去,晚霞的余晖下,影子被拉的很长,暗卫在他们身后远远跟着。 慕卿宁这时才看清夜凌渊究竟带了多少人出来,顿时嘴角微抽,忍不住道:“我又不是没有自保能力,倒也不必这么多人。” 她觉得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夜凌渊总该了解她,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夜凌渊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柔和寂寥的霞光落在他半边冷峻的侧脸上,显得愈发撩人。 他只淡淡的道:“本王乐意。” 强势又无赖,慕卿宁直扶额,偏生又拿他没办法。 两人回了客栈,慕卿宁帮着他整顿人员,夜凌渊体内还有毒素,不宜过度操劳,最后索性赶了夜凌渊去休息。 慕卿宁强势起来一点也不比夜凌渊弱,将众人安顿的井井有条,坐下来就拿着地图开始规划明日该往那条路走又快又安全。 闲暇中的空隙时,慕卿宁才无意中瞧见夜凌渊,见他一直望着自己,不禁好奇问:“你看什么呢?我脸上又没有花。” 男人单手支着额头,十分郑重其事,“夫人貌美如花。” “夜凌渊,你土不土?”慕卿宁冲他翻了个白眼,像是被他气笑了。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必然土到极致,可偏生那厮生了一副这样好的皮相,容色极盛,一双狭长凤眼深邃狡猾又撩人,寻常女子看一眼便脸红心跳,哪还能顾得上土不土,美人说什么都对。 而此刻,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慕卿宁。 若说没有一点动容,那是假的。 但慕卿宁嘴硬,“还有,谁是你夫人?现在还没成亲呢。” 她有预感,京都中局势变幻莫测,她和夜凌渊的婚事不会太顺利。 “早晚而已。”夜凌渊口吻笃定,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强势和偏执。 不管如何,慕卿宁都只能是他的人。 她不再搭理夜凌渊,扭过头继续低头看着地图,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心跳紊乱,连背脊也有些僵硬。 即便不回头,慕卿宁也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顿时忍不住把笔杆撂下,回头冲他控诉,“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 夜凌渊顿时笑了,看起来有些欠揍,“慕大小姐自己定不下心,怎的还要赖到旁人身上?” 慕卿宁被不留情面的拆穿,忍不住恼羞成怒,随手把桌上的卷轴砸过去,“我看你就是欠打。” 夜凌渊抬手间便稳稳接住,看着她负气的模样也觉得颇有趣味,煞是可爱,薄唇边的弧度不禁翘起。 他展开卷轴一看,见慕卿宁标注好的几处地方,指出了些不足。 “卓子山难行,不管是翻山或是绕山,都会因天气不测而发生危险。” 慕卿宁冷静了下来,暂且不跟他计较,想了想便认真问道:“可能性是多少?” “十之八九。” 慕卿宁诧异,“那该走哪儿?” 夜凌渊修长的手指点向地图上某一处,“穿过这片林子,从河上过。” “有道理。”虽然路程远了些,但相对平稳,也方便他们这大批人赶路。 夜色渐深,慕卿宁规划完一整条路线,又找暗卫嘱咐了一番。 如今暗卫也如同听夜凌渊的命令一般,听候她的差遣,这是夜凌渊给她的特权。 慕卿宁交代好明日启程后的一切,困意消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夜凌渊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烛火映在他容颜上,给冷峻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温雅。 慕卿宁双手撑着下巴,忽然开口,“夜凌渊,你以后会纳妾吗?”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书,看了慕卿宁一眼,“这个问题你上回问过。” 第98章 哪来的后起之秀 “那侧妃呢?你父皇塞过来的人呢?其他大臣塞过来的呢?” 听到慕卿宁这一连串的问题,夜凌渊不禁笑了,“别胡思乱想。” “如果呢?” “没有如果。”夜凌渊就不会让这个可能性存在。 多年来都不近女色,谁敢往他这里塞人? 就是南帝,也要先考量考量。 他声音笃定,透着决绝,倒让慕卿宁怔了一怔。 “你真不纳妾啊?可是我看他们好像都娶了好几房。” 得到夜凌渊肯定的回答后,慕卿宁又与他闲扯起来。 先不说名门贵族妻妾满房,皇族中的子弟,没有一个是独守一人的。 夜凌渊无奈,“他们是他们,我与他们不同。” 慕卿宁这才不再追问,而后她似乎又顾虑到了什么,“那我可先说好了,成亲以后,你不许局限我的自由,我还是想自在些,至于家务事……” 若成为当家主母,每日必定琐事缠身,处理不完。 “会有元管家料理。”夜凌渊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就知道你懒。 慕卿宁心虚的笑了笑,虽然赐下婚约,但她以前从未想过成了婚后会是什么样子,如今才认真考量起来,也就难免胡思乱想。 “可是要成为皇家的儿媳,要守的规矩还是太多了。”她无拘无束惯了,想想自己也要成为那些三从四德,成日以夫君为天,以繁育子嗣为任务和本分的后院女子就抗拒发怵。 在她眼里,失了自我,那就和傀儡没什么区别。 莫说皇家,就连普通的世家,女眷们皆是克己守礼,在婚后不得已收敛性情,放弃许多东西。 这不是慕卿宁所愿的。 但她这样在外闯荡,怕是成婚后就要被宫里叫过去训话。 “本王在一天,你便可以做你自己,谁也束缚不了你,以后也一样。”夜凌渊眼中闪过坚定的暗芒,认真而又郑重,他明白慕卿宁的顾虑,所以也一早就做好的打算。 “这么说,有玄幽王殿下这条大腿在,我无法无天都行了?” 慕卿宁顿时撑着下巴开始想入非非,得寸进尺,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正等着给她的猎人挖坑。 夜凌渊唇角勾起,不禁笑了,修长匀称的手执着书卷,轻敲她额头,“祸你尽管闯,出了事本王替你兜着。” 一直到深夜,烛火才被吹熄,接下来便是好几日的跋山涉水。 有了慕卿宁昨晚的规划,众人赶路时事半功倍,比原先预料的日期更早到达。 西域中天气干燥,风沙极大,吹得人几乎快睁不开眼,入了城后方才好些。 街道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来往的人皆是穿着极有本地特色的服饰,显得慕卿宁这行人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行人议论纷纷,而慕卿宁低头看着那副卷轴,按照地图上标记好的地点,应该就是这里。 他们进了一家药堂,找到本地的巫医。 与东陵国不同的是,这边的医馆和药堂木架上放的不是药材,而是一只只怪异的虫子,被关在瓶罐里面,他们见都没见过。 “这位就是我们的法大夫,几位若要治病,就问他。” 慕卿宁这才回过神,见管事的已将大夫带了出来,便带着夜凌渊坐过去。 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夜凌渊伸出手让其把脉。 巫医沉吟半晌,脸色微沉,“几位是外来的。” “您猜得不错,他怎么样了?” “公子体内的毒,是我们西域特有的空蝉果毒,长此以往,恐有丧命之险。” 慕卿宁有些急切的问道:“可有解法?” 巫医沉重的摇了摇头,“这空蝉果是含有剧毒的空蝉尸体被食人花包裹,而形成的一种剧毒,形式千变万化,而公子体内这种,唯独巫女手上才有。” “巫女?” 慕卿宁和夜凌渊对视了一眼,又听巫医道:“巫女大人身份尊崇,二位若要拜见,恐怕是难。” 在巫医这能获取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两人离开医馆后慕卿宁便吩咐了暗卫去打听。 西域三足鼎立,各族部落和种姓制度共存。 西域就只有一位地位尊崇的巫女,红莲,也被部落奉为圣女。 而她就拥有最高种姓,也是整个西域最高贵的血统,接受西域百姓的朝拜,甚至是烧香供奉。 但这并不是因为巫女为西域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只是因她手握西域政权,和几个大部落的命脉,行事狠辣无情又素来偏激,这么多年下来打的无人不服,才拥有这么高的地位。 除了这些,暗卫还带回来一条消息,“慕小姐,属下打听到,下午城中心的秦月楼好像会举办一场切磋大会,较量医术和练毒,据说大会上出有一本失传多年的毒经现世,许多人都是奔着那本毒经去的。” 慕卿宁顿时来了兴趣,“哦是吗?那我晚上去看看。” 医毒大会这种地方,人流量大,最是方便更深层次的打听消息。 暗卫只是查到了一些基础信息,那位圣女十分冷傲,极不好相与,要见一面很难。 过了中午,日头正毒,慕卿宁轻装简行赶往城中央。 这场切磋大会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还要通过一场初试,两两较量,胜者再进行下一轮,最后筛选出来的,也不过三十人。 慕卿宁混迹其中,虽说已经尽量低调,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能通过初试的都是当地有名的医师,而如今乍然出现这么一张陌生又年轻的面孔,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慕卿宁将一位巫医彻底击溃后,神色清浅的走下台,围观的民众怔怔的给她张开一条道,在她走后议论纷纷。 “这到底是谁啊,哪里冒出来的,没听说巫医会有这样一位后起之秀崛起啊。” “招数如此诡异,看着也不像咱们西域的医术。” 西域的巫医都归巫医会统管,除了极个别的散医。 其他参赛的巫医都是有名有姓的熟面孔,唯独她来历不明,谁也没有印象,像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 随着慕卿宁的离开,下一轮比试开始,议论也就渐渐平息了下去。 第99章 消杀 白天是初试,筛选能入场的巫医,到了晚间,这场大会才正式开始。 夜凌渊在拿到消息后,一袭飘逸的玄色衣袍,独身潜入西域皇宫。 西域势力盘根错节,夜凌渊亲自探查各方势力和现今的局势,黑骑以一种极恐怖的速度无声无息的渗入各方势力。 夜凌渊潜进藏书的宫殿,翻看西域的古卷,他几乎是过目不忘,将卷轴放回原地,正要离开,一道乖张的女声突然响起。 “来了就想走,当我巨灵宫是你自家后院?” 红衣如血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脸上覆着半张金色的面具,雕琢着妖异的彼岸花,唇边透着危险的笑意,目光紧锁夜凌渊。 她露出来的半张脸格外妖冶,颦笑间风情万种,如罂粟一般,透着致命的危险。 而夜凌渊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眸色冷漠,“红莲圣女?” 她眼中流露出一抹兴致,望着夜凌渊那张俊美不羁的面容,“不错,还认得我。” …… 另一边,到了晚间,慕卿宁和白天一样,依旧是男装出行,头发高高束起,明媚张扬的蓝色锦袍,绣着飞舞的蟒,衬的整个人飒然不羁,那张脸更是容色极盛,像是哪家潇洒风流的小公子。 她走在街上,就有不少女子纷纷回头悄然偷看,和同行之人兴奋的讨论,慕卿宁似是听到了什么,笑着看她一眼,便是眼波撩人,引得人不禁跺脚,捂脸逃走。 大会在城中央举办,巨大的台子搭在秦月楼前,秦月楼就在皇宫近旁,与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此次能在秦月楼上坐着观看大会的,皆是贵客,还有这次大会的主办方。 以失传的毒经吸引天下巫医前来,为的就是通过此次大会筛选人才。 切磋的规矩十分松散,瞧上谁随便和主事人说一声,上前较量便是了。 坐在秦月楼中的人百无聊赖,“看来这场大会还是和往年一样,没什么稀奇的,连个出类拔萃的都没有。” “还有脸说,人才不都被你们往年挖走了?” 男子懒散的坐着,半个身子都倚在桌子上,东倒西歪,轻嗤了一声,“那也不至于连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他也是巫医,所以眼光格外毒辣刁钻,对下面的巫医傲慢而不屑,医术比不过他的,那都是废物。 “行了,下面能入围的那些巫医已经够可以了,还想怎么样?” “怎么,我说两句实话还不行了?” “别吵了,你们看下面!” 一蛮族服饰的男子拿出了装蛊虫的盒子,拔开盖子,对着他面前一位年轻的小公子挥出,眼中闪过阴毒得意的光。 “这是……幽灵蛊!” 几人诧异的望着那名蛮族人,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 幽灵蛊是整个西域最神秘的十种蛊虫之一,但却失传多年,没想到如今竟然能看到有人带着幽灵蛊现世。 因为每次幽灵蛊撒出时形似鬼火,故而得名。 而幽灵蛊的威力也不负它的名字,真如索命的幽灵般恐怖,但凡沾染上一点,顷刻之间便会全身灼烧糜烂,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拿出来的幽灵蛊只是初阶便有如此恐怖,幽灵蛊练到了后期,能直接让人化为一滩血水。 并且,幽灵蛊一旦炼制后现世,一直到找到宿主才会罢休,至今毫无解法。 而炼制幽灵蛊的人并不会受此影响。 “这得多大的仇,才会拿幽灵蛊出来对付。” 台上的主事人一时间也呆滞住了,头一次亲眼目睹幽灵蛊,不知该作何反应,连叫停也忘了。 众人连忙退开好几米,汗毛倒竖,深怕波及到自身。 而慕卿宁脑海里已经是警报声震天,她却不慌不忙,甚至一直站在原地,连躲都懒得躲。 众人见她毫无反应,不禁议论纷纷,嘈杂而吵嚷,“她莫不是吓傻了?” “估计是认命了,幽灵蛊如鬼火一般,会一直跟在身后,直到侵入体内,是逃不过的。” 鬼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慕卿宁,众人心都悬了起来,而就在鬼火要接触到她皮肤的一瞬间,慕卿宁终于有了动作,她一抬手,一阵水雾飘洒而出,弥漫着诡异而呛人的气味。 没错,这就是消毒水,还是她特制的,消杀能力极强。 管它病菌还是毒虫,都逃不过被消杀的命运。 而那幽蓝的幽灵蛊如被扑灭的火苗一般,瞬间消逝。 慕卿宁对面的蛮族人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的望着安然无恙的慕卿宁,神色已经趋近于惊恐。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慕卿宁站在他面前,定定的望着他,唇边勾起轻嘲的笑意,“可不可能,不都在你眼前了么?” 他错愕的往后踉跄了两步,台下的观众,到秦月楼上的几位大人物,皆是无一例外的满脸惊愕,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 传闻中最难对付的幽灵蛊,既然被一个年轻人随手就破解了破解了!? 并且她看起来貌似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随意的抬了下手。 “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 “什么叫诡计,我这是正当手段,许你恼羞成怒杀人,就不许我还手了?” 男子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什么,警惕而戒备的看了慕卿宁一眼,顾不得场子,灰溜溜的逃走。 慕卿宁有办法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幽灵蛊,就有办法杀了他。 先前他狂妄太过,羞辱慕卿宁不成,反被慕卿宁碾压,遭到众人嘲笑,最后一怒之下,才使出了幽灵蛊这张底牌。 可最后,还是败在了慕卿宁手里。 幽灵蛊难练,他机缘巧合十年才练出了那么一盒,如今全折在了这里,心都在滴血。 而震惊过后,众人开始怀疑。 “那幽灵蛊该不会是假货。” “不可能,幽灵蛊一旦成型,威力都不会弱。” 秦月楼中,有人目光幽深的盯着慕卿宁,倏然勾唇,“盯紧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情况,随时像我汇报。” “是,公子。” 除了个别极端的人士,整场医毒大会还是十分和谐。 第100章 竟然是断袖 主动找慕卿宁切磋的巫医越来越多,她也来者不拒,基本没有失手。 慕卿宁跟几位巫医切磋结束后,交流甚欢。 她虽说打败了幽灵蛊,但那是靠着消杀药水,她对蛊虫的了解十分有限。 交流之中,不少巫医都给慕卿宁补了不少硬货,她也从一知半解到有了初步的全面了解。 另一边,皇宫内,红莲依旧兴致盎然的盯着夜凌渊,像是扫视着猎物一般。 “我在给你一次机会,你从,还是不从?” 若非夜凌渊那副皮相实在俊美无俦,红莲早就失了耐心。 “我已经成亲了。”而男人周身气息阴冷,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成亲了又如何?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红莲口吻魅惑,贪婪的盯着夜凌渊冷峻的容颜,“做我的男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若喜欢,整个天下我都能送到你面前,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夜凌渊面无表情,看都不曾多看红莲一眼,只是冷冷的嗤了一声,是讥讽,亦是不屑。 红莲也不是傻子,顿时握紧了拳头,忽的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不答应你还能走得出这皇宫?” “那就且试试。” 夜凌渊身形一动,一阵劲风刮过,几乎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红莲刚追上前,脸色错愕。 怎么也没想到,夜凌渊竟有这么快的速度,身手也可想而知,已经到了一种何等恐怖的地步。 红莲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烛火下那张妖艳的容颜显得有些狰狞,紧跟着夜凌渊的方向而去。 整个皇宫乃至整座城都是她的眼线,她想追捕夜凌渊不是什么难事。 夜凌渊一路逃出皇宫,宫门不远处搭建的台子十分热闹,吸引了夜凌渊的注意力,只消一眼便瞧见了泱泱人群中明媚张扬,鹤立鸡群的慕卿宁。 彼时切磋了快二十几轮的慕卿宁正在台下坐着休息,像哪家清雅无双的小公子,悠闲的观看其他人斗蛊。 一只温热的大掌,突然搭在她肩上,慕卿宁顿时警觉,眸光一冷,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动作,就要将身后的人来个过肩摔。 可她刚抓住那人的手腕,自己的手也被擒住了,传来一阵温热。 “是我。” 慕卿宁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回过头,见真的是夜凌渊,神色略有些诧异。 夜凌渊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番,慕卿宁听完后直接笑出了声,还笑的很开心。 男人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无奈的瞥了眼面前无良的小丫头。 “你夫君要被掳走了你就不担心?” 慕卿宁憋着笑摆手,“不担心不担心,这红莲圣女还真是会玩儿。” 她还没来得及再嘲笑夜凌渊两句,就听见一阵混乱而吵闹的声响,一批训练有素的护卫迅速将这里包围,几乎是水泄不通。 一袭红衣妖冶的红莲从护卫身后缓缓驾马而来,护卫连忙恭敬的给她让出一条道。 她张扬得意,倨傲的抬着下巴,“怎么样,我说过了,你逃不掉的。” 彼时夜凌渊还握着慕卿宁的手腕,怎么看都有些亲昵,让人想入非非。 偏偏两人还双双看向她,一时间气氛凝结。 红莲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子危险的眯起,狠厉的扬鞭,朝慕卿宁的手甩去。 夜凌渊修长的手却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鞭尾,看似不过随手一扯,来不及松手的红莲直接被从马上带了下来,险些摔倒。 她脸上闪过惊慌失措,狼狈的半跪在地才稳住身形,抬眸目光阴狠的盯着慕卿宁,自动将这一切都迁怒到了慕卿宁头上。 慕卿宁摸了摸鼻梁,无辜的别开眼。 红莲起身,大步走了过去,阴冷的可怕,按捺着性子,语气满是阴戾的威胁,“美人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不跟我走,信不信我将你身边这个小白脸抽筋拔骨。” 没有什么能比一脸懵逼更适合来形容现在的慕卿宁了。 “什么玩意儿?” 她不服,“怎么他是绝世美男,我就是小白脸?” “你闭嘴!”红莲阴蛰着脸。 周围的人见是红莲,纷纷退开,让出一大块空地,而后躲在暗地议论纷纷。 夜凌渊唇角勾起,握着慕卿宁手腕的大掌仍未松开,突然将慕卿宁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夜凌渊,但还是配合着站起。 不料紧接着,男人突然搂过她纤细的腰肢,强势的将她圈入怀中。 慕卿宁被突然一带,踉跄了两步就被迫站稳,几乎是紧贴在他怀中,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男人胸腔中那颗心脏强而有力的震动。 她清澈的眼眸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怔愣而错愕的望着夜凌渊,连呼吸都在那一瞬凝滞。 精致冷峻的下颚弧线,男人冷傲而又挑衅的微抬下巴,矜贵桀骜的不可一世,“看到了?” 单是气场,红莲就败下阵来了。 怀中炙热的温度,灼红了她白皙的双颊。 但这个时候,若要推开夜凌渊显然是不合适的。 红莲也不肯死心,即便拳头握的骨节泛白,注意到慕卿宁生涩别扭的反应,眼中划过狐疑和锐利的光芒,“你可别是为了敷衍我,随便从路上拉了个男人。” 慕卿宁脑子转的很快,稳下心来,转头见红莲眼中还存有疑虑,那侵占性的贪婪目光依旧紧盯夜凌渊,眸子顿时眯起。 女人之间的战争,绝不能输了气势。 她红唇微勾,瞧了红莲一眼,似是一种无声的挑衅,而后偏过头,凑上去,在夜凌渊侧脸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很快离开。 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眨了眨,望着红莲,“现在呢?” “你!”红莲脸色铁青,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目光狰狞死死的瞪着慕卿宁,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 不止是红莲,连旁边围观的民众都愣住了,傻眼的望着这一幕。 好好的小公子,那般的风华无双,居然是个断袖…… 不过就算是断袖,一个俊美无俦,一个姿容绝世,看着还是那么般配。 第101章 谁倒贴都不要 单论容貌,除了他们彼此,再没人能配得上对方。 这回轮到夜凌渊惊愕了,他神色怔松,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红莲不肯就此罢休,尽管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她紧握双拳,指甲陷进肉里,“好,很好,你就为了一个低贱又羸弱的下等人,拒绝我?” 红莲此刻已经气得面目狰狞,口不择言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丢脸的被人如此拒绝过。 慕卿宁笑了,抚弄着指甲,“圣女大人高贵,既然圣女大人如此高贵,又何必强人所难,送上门来倒贴? 可惜了,送上门倒贴我家夫君都不要。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好看,谁让你就是不配呢?任谁见过了珠玉,都不会再对瓦砾提起半点兴趣。” 红莲嚣张,她就比红莲更加嚣张。 这话本该显得十分不要脸,可从慕卿宁嘴里说出来,众人却觉得仿佛理所当然。 只因为她有那个资本,不管多嚣张,慕卿宁都撑得住场。 不仅容貌稳压红莲,就连医术也胜过她。 若再给她些时日,红莲引以为傲的蛊术,恐怕也要被她赶超碾压。 红莲彻底恼羞成怒,眼中划过阴毒狰狞的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什么,猛地朝慕卿宁脸部挥洒而去。 “小心!”黑色的粉末弥漫,夜凌渊瞳孔微缩,反应极快,危急之际直接将她拉到身后,稳稳的护着她。 慕卿宁没有受到一点毒粉的侵染,黑色粉末消散在空中,而夜凌渊紧捂心口,突然单膝跪地,喉间溢出鲜血。 “夜凌渊!”慕卿宁慌了,连忙扶住他,去查看他情况。 男人摆了摆手,似是想安慰她说没事,可刚张了张口,鲜血紧接着吐了出来。 红莲满脸错愕,她没想过要伤夜凌渊,只想杀了慕卿宁,再将他占有。 所以红莲撒出的毒粉很少量,并且只冲着慕卿宁而去,却没料到夜凌渊的反应速度,远超她的想象,简直超出了人类该有的速度。 夜凌渊额头冷汗涔涔,青筋暴起,无人知道他此刻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慕卿宁作为医者,心理素质向来极强,却第一次双手颤抖,慌乱的去空间里翻找解药。 但系统直白冷漠的告诉她,夜凌渊的毒素,系统也没有办法。 她不信,又试图给夜凌渊检查后对标研制解药。 毒粉与他体内的毒素发生了剧烈反应,产生的剧痛非常人能忍受。 “滚开。”红莲突然上前,一把将慕卿宁推开,要将夜凌渊带走。 慕卿宁起身上去追,不觉间早已红了眼尾,一位曾和慕卿宁在台上进行过深入切磋交流的巫医拦在她面前,好心的劝告。 “你现在跟上去就是找死,前面就是皇宫了,那里全都是圣女的人。她虽然想抹杀你,但应该没有要害那位公子的意思,你不如先让圣女把人带走,解了毒后再去找他也不迟。” 慕卿宁终于是冷静下来,脱力的站在原地,身影孤寂,透着压抑的无力,任周围人潮来往穿梭。 见她听了进去,那巫医才放下心。 这场大会也因红莲的到来被搅乱了,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再切磋比试下去,主办方宣布今日暂且结束,明晚照旧。 许多人欣然同意,慕卿宁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跑回了客栈。 她召来了暗一,简明扼要的说明情况后,让暗一跟去皇宫。 “你先去保护他,免得红莲动手脚,记得不要暴露了,我会另想办法捞他出来。” 要打听到红莲的居处并不难,暗一匆匆领命离去。 虽说慕卿宁听了那名巫医的劝告,却依旧平静不下来,坐立不安。 她的医疗空间检测到,夜凌渊身上两种毒素碰撞,恐怕将凶险万分,红莲能保住他的命,但却不一定有办法能解了他身上融合后的毒。 慕卿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大会上那本毒经,她今晚也听许多巫医提起过。 据说,许多极端的案例在上面都有记载。 她拳头紧握到发白,目光坚毅,无论如何,她都要一窥那本毒经! 第二日晚上的大会,慕卿宁准时出席。 下午暗一来找她汇报过情况,夜凌渊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人还昏迷着,虽说两种毒都出自红莲之手,但红莲也拿他身上的毒束手无策。 毒素交汇后,所发生的变化就不是人能操控的了。 一切就如慕卿宁所料,让她更加坚定了要一窥那本毒经的想法。 这一晚的大会,慕卿宁更加张扬,不再有意藏锋敛芒,任何和她对上的对手,到最后都只感受到了两个字。 崩溃。 还有毫无还手之地。 她骨子里就潜藏着疯狂和偏执,医术到了巅峰状态,打得对手心态崩塌,到最后,无一人再敢上前与她比试较量。 现代精密至极的医术让世人诧异至极,大开眼界,也让慕卿宁迅速扬名。 作为最终的胜者,主办方早已准备好了奖品,由主事人双手奉上。 但奖品并不是那本毒经,而是一颗丹药。 慕卿宁看都不看一眼,开门键上就道:“我要毒经,随你们开什么条件,哪怕只借我翻阅也行。” 主事人脸色诧异,顿时有些心虚,其实那毒经每年都只是个噱头,并未明确说过会将毒经设为奖品。 毕竟那本毒经是传世之宝,基本是绝不可能拿出来的,也从来没有让人借阅的先例。 主事人正想措辞拒绝她,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好啊,既然公子如此有诚意,那我就为公子破一次例。” 来人一身风流潇洒的锦袍,手里摇着折扇,引得众人纷纷看去。 主事人见他过来,恭敬的对他拱手行礼,“主上。” “好了,先退下。” 慕卿宁眼中闪过疑惑,却顾不得那么多,问道:“你可有什么条件?” 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消公子明日赏脸来参加我的私宴便可,在飞雪台。” “好。”慕卿宁毫不含糊的同意,离开了大会现场。 除了出来参加比赛,慕卿宁其余时间便都是在想办法研制解药。 第102章 狂妄 她如约出席宴会,宴会上除了几个部落的少主和女眷,也就是几个主办方看重的巫医了。 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私宴。 慕卿宁虽然坐在角落,但依旧不妨碍她大方有礼游刃有余的与众人交际。 可她向来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若要研制毒药,就要将那两种毒药拿到手。 这些人都是西域部落之首,或许会有办法。 慕卿宁用她空间里炼制出来的药剂做交换,成功拿到了她想要的那两样毒药。 她迫不及待回了客栈,拿着这两样毒药进行研究解析,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慕卿宁做了无数试验,进度却几乎为零。 这是慕卿宁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深重的挫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夜凌渊中毒的时候系统会突然提示她放手了。 门扉突然被敲响,暗卫恭敬的禀报道:“慕小姐,有人求见,说是在大会上与您认识的,姓娄。” “让他进来。” “是。”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来人神色焦急,还扶着一个虚弱的病患,奄奄一息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慕卿宁连忙起身,帮忙扶了一把,“怎么了?” 两天的切磋大会下来,慕卿宁与几位巫医混得十分相熟。 “这是我朋友,也是巫医,他情况危急,还请公子帮个忙,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脸上满是诚挚的恳求,慕卿宁点了点头,周身气息冷肃,将人扶到床上躺下,展开了救治。 无人能比慕卿宁更专业,急救过后,病患的情况总算是安全了,病情也一同稳定了下来。 慕卿宁手搭在他脉搏上,眸光冷沉,道:“他体内有毒,并且已经深种多年。” “可有法子解开?”吕游迫切的望着慕卿宁,脸上从未出现过那样强烈的希冀。 然而慕卿宁注定是要让他先失望了,她摇了摇头,“没有,这毒复杂又凶残,不过我会再想想法子。” 一瞬间,吕游挫败而失落。 但想了想,又怪不得慕卿宁,只能怪他们命太不好了。 慕卿宁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是不是出什么别的事了?” “他体内的毒,我体内也有,不止我,整个巫医会的巫医都有。” “为什么?” “因为这毒,就是圣女给我们下的。”他悄然攥紧了拳头,眼中流露憎恨。 慕卿宁也惊住了,按理说,红莲作为圣女,那么就是巫医会之首。 居然给自家人下毒? 看着慕卿宁诧异的表情,吕游苦笑,“为了巩固政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巫医是西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蛊虫横行的西域,手握巫医会便等于握住了西域。 虽说用毒药控制巫医会是下下策,但却十分有效,这十多年来,从来无人敢叛变。 直到吕游那日在医毒大会上看见慕卿宁,才起了渺茫的希望。 他隐隐觉得,自己可以寄希望于她。 慕卿宁垂着眸子沉吟了半晌,神色认真而坚定。 “我会帮你们,你把手伸出来。” 吕游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慕卿宁从两个人手上都抽了一管血,而后让吕游将她带去巫医会,抽查了十几个人的身体。 她很快解析了血液样本,好在红莲在这些身上都是用的同一种毒,省了她些许麻烦。 但这种毒在谷主给她的医典里,却毫无记载,慕卿宁只能想法子慢慢琢磨。 “等我些时日,我会尽快研究出解药。”慕卿宁压低声音对吕游说道。 他凝重的点头,认真的望着慕卿宁,“多谢。” 原本一切十分和谐,两人共同商议对策,不料对话被一旁的老巫医听见了。 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一般。 “就凭她一个小娃娃,还想解了我们体内的毒?未免太过狂妄!” 巫医会内部不是没有瞒着红莲私自研制解药,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毫无头绪和进展。 整个巫医会和他们这些几十年经验的老巫医都搞不定的毒药,如今一个年轻人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他听到后戾气难免重些。 吕游上前一步要替她辩解,慕卿宁不动声色的将人拦下而后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道:“若是您能自己研制出解药,那确实用不着我。” “你胆敢讽刺老夫!”他好歹是巫医会长老级别的人物,他研制不出来的东西一个年轻人却说自己有办法,这不就是赤果果的在打他们的脸。 “若说实话都成了讽刺,看来这位老先生也意识到了自己没什么用啊。” 老巫医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眼看就要冲上前,却又碍于体面,不能跟慕卿宁动手,只能干瞪眼。 “好生狂妄啊。”苍老粗噶的声音响起,另一名长老走了出来,头发花白,强打精神。 “嘴皮子厉害的我见多了,敢在我巫医会这般猖狂的后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真本事了。” 老者精明的老眼危险的眯起,已经动了杀意。 吕游见势不妙,挡在慕卿宁身边,想要解释,“长老……” 慕卿宁唇边噙笑,开口道:“若各位不信,那就试试。” 若非是巫医与红莲息息相关,又关系到夜凌渊,她才不会这么按捺着性子,换了以往早就甩手走人了。 每天来巫医会求诊的人都有不少,慕卿宁专挑最棘手的病人,与两位长老同时比试。 两人联手医治一位病患,旁边还有药童打下手,而慕卿宁就一个人。 同样的病症,慕卿宁看好病在边写药方边叮嘱病人饮食的时候,那两位长老还在进度缓慢的磨蹭。 他们倒是也想快,但整个固定的医疗流程并不允许,只能干着急,一时间心态失衡,出了不少错漏。 病人压着火气,到最后忍不住了险些就想骂人,最后还是慕卿宁去救的场。 两个长老惭愧的站在一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卿宁也无意为难,继续接诊了两个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 而这一次她没有对手,巫医会的长老们悄悄在一旁观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确实想伺机偷师,单是看慕卿宁行医,就颇有感悟。 第103章 随便翻翻 慕卿宁打破了他们多年以来墨守成规坚信的条理,同样也让他们茅塞顿开。 而她并未专门指导,只是坐在那里医治病患,几个人就自己领悟到了不少。 接诊完后,慕卿宁离开,长老们想拦又不敢拦。 方才闹得那么尴尬,他们也没那个脸去拦,只庆幸还好慕卿宁不介意。 这一次,或许他们真能寄希望于这个年轻人,解开体内深种多年的毒株。 慕卿宁今日还约好了和大会的主办方见面,在秦月楼第四层的雅间。 她依旧是一身圆领袍,腰间系着宫绦,松松垮垮的随性不羁。 “秦公子已经在里面等候,您随我来。” 丫鬟将慕卿宁带上楼,秦月楼内装潢奢华,处处都透着精致,琉璃绿瓦,四面不是普通的粉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楼梯是呈回旋状,走在上面的时间长了,便让人有些头晕,分不清东南西北,也难怪丫鬟要主动为她领路了。 慕卿宁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第四层,终于离了楼梯行至廊上,丫鬟在一间轻垂纱帘的雅间门口停下,弯腰对慕卿宁做了个请的动作。 慕卿宁看了一眼,信步而入。 雅间里没其他人,只有那位秦公子等候已久。 “宁公子来了,坐。”他起身招待,十分热络。 慕卿宁礼貌性的点头示意,却发现秦公子一直盯着她。 “怎么了?” 秦公子忽然勾唇一笑,掩去眼中的了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宁公子喝茶。” 慕卿宁也不好拂他面子,执着茶杯心不在焉的小啜一口,秦公子不时与她闲谈,却不提及那本毒经。 慕卿宁找了个恰当的时机,直接打断道:“秦公子,我就有话直说了,您答应过我的,可别忘了。” 她要救夜凌渊,还要解巫医会的毒,如今唯一的线索,都集中在那本失传的毒经上。 西域用毒历史悠久,也是全天下最擅养蛊用毒之地,许多毒是连号称天下名医聚集之地的药谷都没见过的。 秦公子笑了笑,“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慕卿宁拧起了眉,却并未想起,“什么问题?” “上次宴会,我问宁公子你是否有意归顺,宁公子找其他话题避开了。” 慕卿宁额角微抽,这男人记性还真好,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还记得 当时那种场合,这问题确实很敏感,因她在大会上大放异彩,好几个势力都盯上了她,想要收人才为己所用。 “那好,现在我正式回答你,我没有意向归顺西域的任何一个部落,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我所炼制的药剂。” 秦公子似乎对慕卿宁口中所说的药剂并不感兴趣,只是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唇角勾起,“那就真是可惜了……” 话音未落,几瓶药剂就出现在秦公子面前,是用透明的玻璃瓶装着的,秦公子的话顿时僵在了嘴边,脸色凝滞的看着桌上的玻璃瓶。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却被慕卿宁擒住了手,她唇角挑起,“秦公子。” 秦公子自嘲一笑,而后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本陈旧的古典,递到慕卿宁面前。 “现在能让我看看了吗?” 情况完全反了过来,秦公子不由心生戒备,慕卿宁接过那本古典,才松开手。 这本古典,正是传说中失传的毒经。 但慕卿宁翻开毒经的第一页,却愣了一愣。 这上面,全是失传的古文字,密密麻麻,如同天书。 秦公子见她怔住,唇边勾起一抹笑,却又不多言语。 这本毒经,别说旁人了,就连一些专门研究古文字的部落都未完全破译。 反正他已经将毒经拿了出来,就算是交了差,看不看得懂,那就是慕卿宁的事情了。 慕卿宁抬眸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只老狐狸,她说他怎么会轻易将这本传世的毒经交出去,原来是仗着她看不懂。 只可惜,秦公子注定要失算了。 她脑海中响起滴的一声,开始自动扫描翻译古文字,并且将毒经内容录入进去。 见慕卿宁有模有样的翻过一页又一页,这下轮到秦公子惊讶了,他观察着慕卿宁的神色,却没看出她是在强撑场面。 她难不成还真的看懂了? 即便知道是不妥,秦公子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看得懂?” 慕卿宁微微一笑,“随便翻翻而已。” 不止看得懂,还将内容收录进了空间复印。 秦公子隐隐觉得慕卿宁是在敷衍,她是一页一页翻过去的,并且翻页速度极快,一时间倒像是在故意迷惑人,让秦公子难以做出判断了。 但秦公子也怕惹恼了她,不敢再多问。 慕卿宁看着和颜悦色的,实际上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秦公子的算计,她看得一清二楚。 一盏茶的功夫,慕卿宁就翻完了最后一页,同时也将完整的毒经收录进了空间。 她起身,眉眼带着疏离,轻笑:“告辞了秦公子。” 转身之时,笑意尽散。 秦公子怔愣的坐在蒲团上,一时间眼眸有些凝重和狐疑。 她到底是看没看懂? 若说她没看懂,那她为何要一页页的翻过去,直至翻到最后一页? 可若说她看懂了,连整个部落都无法翻译出来的东西,慕卿宁又凭什么?况且她还看的那么快,一盏茶功夫就结束了。 秦公子抓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而慕卿宁在看完毒经后,脑海里就浮现了好几种想法。 她加快速度回到客栈,迫不及待的实践自己那些设想。 折腾了三个时辰,虽说进度缓慢,但总算是研制出确切的解药了。 她先是拿空间里养的小白鼠做了实验,确认无虞后,才给巫医会的人试。 虽说不能完全解了毒,但好歹有一点效果,也算是理清了头绪,接下来的研究,会越来越顺利。 同时,关于夜凌渊身上的毒,毒经也给了她新的启发。 夜凌渊至今仍旧昏迷不醒,她制好药剂,让暗卫带去给暗一,趁无人之时给夜凌渊服下。 或许不足以解毒,但至少能让他醒过来。 第104章 把人交出来 暗一按照慕卿宁吩咐行事,趁侍卫换班时潜伏进去,把药给夜凌渊服下,紧张的等待药效发挥。 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重的声响,红莲仍旧一袭妖异似血的霓裳,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宫婢。 她走到床边,即便昏迷,那张容颜仍旧静谧深邃,俊美矜贵的遥不可及,令人着迷。 红莲起了贪念,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却突然被啪的一声打开,带着凌厉杀气,她瞬间退后数步,手腕红了大片。 刺痛感传来,红莲不悦,抬眸却见男人已经坐了起来,不由微惊,“你醒了?我的药果然管用!” 锦被滑下半截,夜凌渊随性不羁的坐在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支着额头,眼中笼罩些微的迷茫,戾气未散。 即便不被搭理,一贯脾性骄矜的红莲也不恼,望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亲自端过刚熬好的药,动作柔媚的舀起一勺,凑到他唇边。 她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你刚醒,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来,把药喝了。” 夜凌渊面色冰冷,抬手一挥,直接打翻了红莲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药汤四溅,污了红莲裙子上一身。 “你!” 红莲脸色瞬息万变,逐渐阴蛰扭曲,“别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你已经在我的皇宫了,你以为你还逃得出去?我西域圣女,万人之上!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低贱的小白脸?” “哪里都比不上。”夜凌渊眉宇清冷凉薄,目光从未落到红莲身上,他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却难掩矜贵冷峻。 “好!很好!”巨大的不甘和嫉妒几乎要将她的心脏啃噬,那一刻,红莲恨极了。 “既然你不知死活,那我就杀了她,把她的肉一片片剐下来,我看人死了你还能如何!” 砰的一声,红莲已经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开。 潜藏在屋顶上屏气凝神的暗一终于松了口气,就听宫殿内传来清冽的声音。 “进来。” 暗一一惊,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被夜凌渊发现了。 他翻身潜进去,恭谨的跪在夜凌渊面前,“殿下。” “她如何了?” “慕小姐无事,请殿下放心。” “这几日,保护好她。”夜凌渊眸光冷冽,闪烁凌厉的寒光。 西域正在被他们的人一点点渗透,西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敬服圣女。 整个西域的政权,看似在红莲手上牢不可破,实则摇摇欲坠。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当时敢在秦月楼前挑衅红莲。 即便现在红莲要追杀慕卿宁,在暗卫的保护下,也不一定能得手。 红莲离开后,立即召集了几个下属,雷厉风行的通知各部落,让他们倾其所有抓捕慕卿宁。 王座上,她半边面容隐匿在昏暗的阴影中,明灭不清,眼中闪过阴狠毒辣。 光是杀了那个小白脸还不够,她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然而大殿底下站着的部落首领们却面面相觑,迟迟没有应下这道命令。 “圣女大人,恕我们,不能从命。” 红莲神情扭曲,阴戾中弥漫杀气,“你们竟敢抗命?” “师出无名,突然对个外来之人下手,这说出去,名声恐怕不好听。” 这只是托辞,这几日慕卿宁救治巫医研究解药的同时,还与西域的几个大部落都有了往来,并迅速混熟,给部落做出的贡献不小, 事态早已超出了红莲的预料,如今他们多多少少都是向着慕卿宁的。 红莲顿时横眉倒竖,“我的地盘上我要杀个人,还要管外人说什么?” “最近民间对我们各大部落颇有微词,若失了人心,失了民众的拥戴,部落便会举步维艰,还请圣女大人体谅。” “请圣女体谅。” 几个部落首领左一句右一句,如今更是齐齐作揖请命,红莲难以责众,一时间有火没处发,拳头攥紧到青白。 “滚!” 啪的一声,她手掌狠狠一拂,摔碎了手边所有茶盏,瓷片四裂飞溅。 一群部落首领欠了欠身,暗自对视一眼,直起身子,走的非常干脆。 红莲胸膛上下起伏,眼中怒意喷薄,难以平复,“现在就给我派出一支精卫队,活捉那个贱人!” 他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但这时还是不敢作死多问,立即应下,“属下遵命。” 精卫队是红莲手底下最凶狠的一支部队,平时从不轻易动用。 而如今,仅仅只为了捉拿一个人,就如此大动干戈,显然,红莲已经被惹毛了。 巫医会,一身夜行衣的男人匆匆跑来和门口的巫医报信。 吕游惊骇,“什么!精卫队!?” “我知道了。”他神色凝重不安,当机立断去找了楼上正研究几样新奇药材的慕卿宁。 “别弄了,快跟我走,圣女已经派出人追杀你了!” 慕卿宁从桌子上一堆杂乱的东西中抬起头,不慌不忙的,“哦?” 吕游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就要拉着她直接离开,然而还没等慕卿宁做出更多反应,楼下就传来打砸的吵闹声。 “我听说,慕卿宁藏匿在你们这里,把人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熟悉的声音穿过门板,传到两人耳中。 吕游僵在门口,瞳孔愕然的放大。 红莲居然亲自带队过来了! 而慕卿宁往门口望了一眼,偏过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大堂中光线昏暗,红莲目光狠戾的扫过瑟瑟发抖的巫医,无人敢与她对视。 她身后,是肃杀冷血,传闻中才得一见的精卫队。 巫医会的两位长老走了出来,恭敬又谨慎的迎接,“圣女大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红莲粗暴的抓着他的衣领,“少废话,把人给我交出来!” 长老按捺着脾性,忍下这份屈辱,“您要找的人,我们这里真的没有,还请您去别处寻寻。” “那我就将整个巫医会翻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红莲声音里透着狠意,“若被我发现你们私自窝藏,你们小心自己这身皮。” 第105章 同仇敌忾 转眼间,众人已是冷汗淋漓,警惕而又忌惮的望着红莲。 “给我搜。” 随着她一声令下,护卫四散开来,却在即将要冲上楼时被长老带头拦住,诡异的药粉挥撒而出,毒粉侵入最脆弱的眼部。 即便护卫武功高强,带了防毒的面具,也抵抗不住巫医会特制的奇毒。 长老紧盯着红莲,沉重而决绝,“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怪不得我们了!都给我守住,若有退让者,一律按背叛巫医会处置!” 慕卿宁是他们摆脱红莲控制的唯一希望,这几十年在红莲手底下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活的像条狗,还不如放手一搏。 多年来的不甘压过了心底的害怕,巫医会众人挡在楼道口,寸步不让。 红莲冷冷一笑,近乎残忍,“很好。” 她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陈旧古老的手摇铃,这是从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巫铃,与他们体内的蛊毒相连。 长老一惊,眼中满是骇然,想上去阻止红莲已经来不及了。 她手腕轻晃,催动巫铃,一阵清脆而诡异的响声发出,阴气弥漫,带着致命的危险。 蛊虫仿佛被唤醒,在体内疯狂暴动,一瞬间,所有巫医痛苦的跪地不起,五脏六腑都像在被锐利的刀尖翻绞。 鲜血从口鼻中溢出,更有甚者直接七窍流血。 极度的痛苦蚕食着每一个人的灵魂,他们清醒着,连昏都昏不了,犹如待宰的羔羊。 不少人心下悔恨,原本以为慕卿宁给的药能足够抗衡体内的蛊毒,却不想在上古巫铃面前,还是没有半点效用。 一批人已经开始动摇,正准备出卖慕卿宁位置时,身后的大门突然被砰的一声踹开。 原本应该在楼上房间的慕卿宁出现在众人眼前,身后还跟着吕游。 暗卫一字排开,将整个巫医会包围。 大批民众在门口围观,瞧见里面的场面,皆是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慕卿宁脸上没多少表情,与生俱来的冷冽气场,目光落在红莲身上,让人心生忌惮。 红莲脸色顿时不好了,在民众瞧见前,忙将巫铃收起,“你怎么会在这?” 她本来想治巫医会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结果慕卿宁居然会从门口出现。 但比慕卿宁更引她注意的,是慕卿宁身边的安然无恙的吕游。 她神色愕然,“你为什么没事?” 吕游笑了笑,对她抱拳,盯着红莲的脸,不见往日半分畏惧,“不劳圣女挂心。” 大堂内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皆是诧异万分。 “快看,老吕没事!” “他竟然没事!” 要知道,巫铃一旦催动,影响的就是所有中了红莲毒蛊的巫医,哪怕逃到千里之外也无济于事。 这让众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期冀渴盼的望着慕卿。 红莲目光阴蛰,凶狠的眼神警告巫医们。 巫医会的事情,绝不能暴露在民众面前! 慕卿宁迈步走了进来,风姿绰约,眉眼精细漂亮,透着遥不可及般的矜贵。 她唇角微勾,朗声道:“大家都看见了,圣女迫害巫医会多年,其罪当诛!” 红莲慌了,“你少胡说!竟敢造谣编排我,来人,把她给我拿下,就地格杀!” 这件事绝不能暴露,否则,她多年的经营都将功亏于溃! 但就在这时,长老忍痛站了起来,愤恨的望着红莲,“她说的没错,你手段卑劣,用蛊毒控制我们巫医会多年,就在方才还催动了巫铃,逼得我们险些丢了性命,整个巫医会皆是见证!” 身后响起众人齐齐的声音,那般的同仇敌忾,“我等皆可以作证!” 围观的民众顿时爆发出一阵哗然。 “没想到圣女居然是这种人!” “也太卑鄙无耻了!” “让这种蛇蝎毒妇坐在首领的位置,最后遭殃的迟早会是咱们老百姓!” 红莲当年能坐上圣女之位,掌管政权,靠的就是控制住了巫医会。 巫医会在西域权重极高,向来声誉极为不错,民众或许会站队不同的部落,却都统一的向着巫医会,这是整个西域的核心。 就连部落也是一样。 “都闭嘴!”红莲凶狠的低声嘶吼,嘈杂的声音顿时小了一截,但民众反应过来后,对红莲的不满却又爆发到了一个高度。 不少烂鸡蛋菜叶和各种秽物朝红莲砸去,“嚣张什么,如此恶毒,你怎么不去死?” “你不配坐在圣女之位上!” “红莲下台!” “红莲下台!” 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声,民众群情激奋。 事情彻底败露,精卫队连忙去护红莲,她自己也连忙往里面躲避。 可即便如此,她那身衣裙也没能幸免于难,身上一片狼藉,散发着烂鸡蛋的腥臭味,这让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的红莲浑身发毛。 想起始作俑者,她恶狠狠的瞪向慕卿宁。 慕卿宁不紧不慢的勾唇冷笑,“圣女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了?” “不过是逞一时之能,你以为他们体内的蛊毒凭你就能解开?他们迟早要跪下来求我!” “这就不用圣女大人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就算到最后真的束手无策,你以为你能逃得过?” 红莲面容上戾气弥漫,重重冷哼一声,而后足尖一点,飞身逃窜离去。 慕卿宁看了一眼她逃离的地方,而后转头走进大堂。 巫医们都还虚弱着,痛苦不堪。 每一次红莲催动巫铃,都会导致他们疼上整整七天,没有任何法子能缓和或中止。 为首的几位长老额头一层细密的汗,强忍着疼痛,问道:“可是研制出解药了?” “暂时还没有完全的解药,但我这里有镇痛剂,能先帮各位顶一阵。” 几人眼前一亮,即便没有解药,能压制痛楚也是极好的。 慕卿宁将制成药丸的镇痛剂交给吕游,由他分发给众人。 服下后,药丸生效极快,众人面色缓和了些许,也终于能从地上爬起来了。 几人互相搀扶着,长老不免担心,“圣女那……” “放心,如今红莲已经是过街老鼠了。” 慕卿宁抬眸望向远方的天际,目光悠远,划过一抹深意。 第106章 潜入西域皇宫 皇宫内,红莲狼狈的回了自己的宫殿,换下脏污的衣裙,足足在汤泉里待了一个时辰还未出来。 而原本软禁夜凌渊的宫殿,里面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宫道幽暗,玄色身影穿梭其中,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红莲浑然不觉间,整个皇宫已经渐渐被暗卫从外包围渗入。 夜凌渊一路寻到了皇宫中的藏书阁,守卫早已被控制,这里有着西域最齐全的情报和资料,藏书阁暗处,放着巫蛊之术的典籍。 夜凌渊轻而易举的寻到了这些藏匿之处,迅速翻看,过目不忘。 …… 巫医会,一切重新整理,忙碌中,长老独自去找了慕卿宁。 门忽然被敲响,慕卿宁抬头,“有何事吗?” 长老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 “这里面的东西,或许对你有助益。” 慕卿宁眉梢微挑,打开锦盒一看,眼眸放大,“这是……” “我珍藏多年的枯灵草药粉,枯灵草你应该知道,这些全都赠与你了。” 慕卿宁神色似有新奇,她在巫医会的古籍中看过记载,枯灵草曾是凌驾人参灵芝这种吊命药材之上的绝杀,只可惜几乎灭绝在这世间。 但其药效万分神奇,并且能和其他药材的药性中和,甚至放大药性。 既可以是作为陪衬的配药,也可以是药物里发挥重要作用的主药材。 若是用来研制他们体内蛊毒的解药,成功率会大大的增加。 西域第一任首领,就曾靠着一点点枯灵粉容颜驻足,活到了一百五十岁,而当时西域人的平均寿命也才六十来岁。 这么多年受困于红莲手中,巫医会也做过努力,但到如今为止唯一的进展,也就是这锦盒里的枯灵草了,一直由巫医会的长老们珍藏多年。 枯灵草就这么一点,从前他们不敢擅自拿出来冒险。 而如今,也是彻底的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慕卿宁身上。 慕卿宁抬头看他,“多谢印长老。” 他轻咳一声别过脸,像是受之有愧,“是我们该谢你,你先研究,我就先出去了。” 有了枯灵草,慕卿宁研制解药的过程顺畅了不少,不在处处受阻,而她空间里养的几只小白鼠也在毒药解药服下后,同时起了作用。 一阵抽搐过后,竟不在像前几次那般直接暴毙而亡,而是在一阵抽搐后,又重新活了过来。 这巨大的进展让慕卿宁心生欣喜,她拿着刚研制好的药给巫医们试着服用。 这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下午。 服下药后的两个时辰,众人身体都出现了相似的反应,汗腺排散着诡异的气味,额头脖颈到手背上皆是青筋凸起,隐隐可见有一股黑流在青筋中不断穿梭。 说不上是疼,只是十分喘不过气,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在手里,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慕卿宁眸子微眯,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这只是试验药,还有许多可行的法子她还没来得及用,只是挑了最可行的一个。 熬过这阵后,巫医们都缓缓恢复了过来,像是如卸千斤般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虚弱,额头满是冷汗,气喘吁吁。 到这时慕卿宁才出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巫医们仔细想了想,又自顾自的给自己把脉,认真答道:“好像……好多了。” 经脉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恐怖力量也终于消停了下来,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们的毒……好像解了?” 慕卿宁见状,亲自上手给几人把脉,须臾,她站起身道:“还差一点点。” 她拧眉,陷入沉思,“你们手上可有凤蛊根?” 先前研制解药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可惜一直走不开,她的解药若要解了他们身上的蛊毒绝非那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否则精英荟萃的巫医会也不会被束缚那么多年了。 凤蛊根和枯灵草一样难得,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 “凤蛊根?”众人面面相觑。 “若有凤蛊根,你们身上的毒,就能全解。” “我想起来了,圣女四年前曾机缘巧合从一个部落那里掠夺到了一株!至今应该还藏在她寝殿里!” 说到这里,众人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要潜入圣女的寝宫,那岂不是入虎穴,何况就算进去了,皇宫守卫如此森严,凭他们怎么可能有命出来。 慕卿宁眼眸微垂,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而后转身离去。 暗卫的副首领跟在她身侧,慕卿宁吩咐道:“立即给我召集一批人手,要最精锐的那一支,天黑之后,我们潜入皇宫。” 她白皙姣好的面容上,容色冷漠,周身气场弥漫,果决而不容置喙。 面色冷肃时,完全不输夜凌渊挥指暗卫时的半分,让人下意识的心生敬服。 “是。” 他领命离去,不过一个时辰,火红的天际夜幕笼罩下来,月色幽暗,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由慕卿宁带队的一批人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避开侍卫巡逻的时机,成功到了红莲寝殿附近。 他们藏匿在暗处,慕卿宁扒在墙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装潢华贵的大殿,“先在此处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话落,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几个跃起间,慕卿宁便落到了寝宫的屋顶上,足下毫无声息。 她悄悄揭开了一块砖瓦,透过巴掌大的孔大致瞧见里面情况。 红莲半倚在美人榻上,眼眸微阖,似在小憩,周身是几个捏肩捶腿伺候着的几个男宠,暗里排挤,争相献媚,红莲却看也没怎么看他们。 几人眼中闪过不甘,而就在这时,一阵青烟自房顶上缓缓飘落,红莲猛地察觉,猝然睁开了眼,凌厉的目光射向了屋顶上的那个孔,瞧见了藏在上面的慕卿宁。 她粗暴的将几个男宠踹开,就急急地准备冲出去抓捕慕卿宁。 而慕卿宁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将手里提前备好的烟雾弹往下一砸,巨大的烟雾瞬间在寝宫里弥漫开来,几乎浓重到快看不清眼前的光景。 第107章 别是得了失心疯 红莲心知事情不妙,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可还没等到门口,就身子一软,控制不住的晕倒在了门口。 而殿内的几个男宠也无一幸免的晕了过去。 慕卿宁一声暗哨,直接领着几个暗卫从窗口翻了进去,迷雾未散,但却影响不到他们。 这是慕卿宁专门针对红莲制出来的谜药,天克她。 仔细翻找后,一名暗卫从床榻底下搜到了一个锦盒,打开呈到慕卿宁面前。 她眼眸微亮,“是这个,走。” 凤蛊根和古籍上描述的几乎没什么两样,慕卿宁将东西收好,翻身离开了寝宫。 来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不枉慕卿宁亲自带队,办事效率极高。 消息传到夜凌渊耳中,他刷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当真来过了?” “是,属下亲眼目睹,慕小姐带着咱们的人去了一趟圣女的寝宫,但没过多久的功夫,就离开了皇宫。” 夜凌渊双目微瞠,“离开了?她就这么离开了?” 下属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是、是啊,属下亲眼所见。” 夜凌渊忍不住额角微抽,拉着一张脸,周身危险因子弥漫肆虐着,极其不好招惹的样子。 他这么大个活人,困在这里这么些时日,都进宫了居然也不顺路来看一眼。 “我知道了,下去。” 夜凌渊郁结,黑沉着脸,下属如蒙大赦般的退下了。 而慕卿宁全然不担心夜凌渊的处境,也确实没想到顺路过来探望一下夜凌渊。 毕竟凭这男人的本事,有危险的,应该是红莲那群人才对。 她必须速去速回,不宜在皇宫中逗留,皇宫可不是什么善地。 拿到凤蛊根后,慕卿宁将其和枯灵粉一起提纯,并利用仪器,对药性进行复制再造,研制出了大批的解药。 整个巫医会彻夜未眠,服下解药后等待生效,把脉确认身体彻底无虞后,几乎是陷入了狂欢般的兴奋。 部落中不少族长也被红莲悄悄下过毒,慕卿宁将解药略变了变,叫人带过去让族长们服下。为以防万一,一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被红莲下了毒的部落也统统服用了慕卿宁研制的药。 第二天天明,红莲醒来,忍着头痛,想起不对劲,赶忙翻找检查自己屋内各处藏着的宝物,一张脸阴沉的可怖。 很快发现少了最重要的凤蛊根,脸色顿时万分阴蛰。 而西域都城不在似往日那般平静宁和,陷入了暴动中。 红莲做过的恶事,可不止用毒药控制巫医会那一条。 民众游行抗议,万民唾骂红莲,让她赶紧从圣女的位置上滚下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味缩在皇宫中是没什么用了,红莲性子阴狠,当机立断派兵,用武力镇压民众,闹事严重者,一律当街斩杀。 但这番作为,也只引来了民众更激烈的情绪和反抗,红莲已经被视作西域毒瘤。 部落彻底和红莲决裂,向着百姓,一同讨伐红莲。 不等红莲去找慕卿宁算账,她自己便已先陷入了困境之中。 这也是慕卿宁昨晚和各部落统领商议好的,由几个部落带头去煽动民众情绪,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高墙上,两方对峙,剑拔弩张,黑云压日气氛紧绷。 各个部落召集的兵力站在城墙外,而红莲身后万千士兵,气势恢宏,站在城墙之上,虽是居高临下,却依旧讨不到半点好处。 因为此刻,整个皇宫都已经被各个部落的人包围了。 红莲阴毒的眯着眸子,“我最后给你们一次回头机会,若非要与我为敌,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用非常人的手段对付你们了。” 人群前,慕卿宁一身飒爽的锦袍,风在身边来回呼啸,衣袍翩飞,骨节分明的纤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红莲,你已经做得够绝了,他们造反与否,都是同样的待遇和下场。” “你闭嘴!”红莲声音凶狠,“你别得意,你就算能挑唆动这些人造反又如何?不妨告诉你,夜凌渊如今已经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 就算你带着这些贱民攻城成功又如何?你以为你还能将他带回去?” 噗嗤一声,慕卿宁顿时笑了。 一时无语之处太多,让她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劝圣女大人还是回去照照镜子,别是得了失心疯。” 别的不敢说,夜凌渊要是能看得上红莲,除非世界颠倒。 红莲疯狂的想打压刺激慕卿宁,到头来却忘了自身谎言有多拙劣。 她脸色顿时发青,而慕卿宁也没有继续跟她废话的打算,素手一挥,倾巢而入,势如破竹,皇宫中这些禁卫军根本就拦不住,纷纷被俘。 红莲错愕不已,近乎疯癫,“不,不可能!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到底是谁!” 原本红莲敢带兵到城墙上与众人对峙,就是仗着精卫队有恃无恐。 当年她靠武力镇压各个部落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是碾压式的胜利,而这一回,只消两三个松散的部落就将精卫队击溃,从前战无不胜,如今不堪一击!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人动了手脚。 而她,身为皇宫的主人,竟然还无知无觉! 究竟是谁,手段如此恐怖! 红莲陷入了巨大的恐慌,黑暗中好像隐藏着一只大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操控全局,将整个西域皇宫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到最后,她连皇宫中是何时被外部势力渗入的都不知道。 皇宫内四处战火燃烧,慕卿宁信步走在其间,衣角猎猎,不紧不慢,格外的悠闲。 她找到夜凌渊被软禁的地方,远远的就见男人已经站在大殿门口,正偏头和暗一说着些什么,半边侧脸在窗外透出烛火的映照下,依旧是那般的冷峻矜贵,令人望而生畏。 慕卿宁走上前,负手在后,“聊什么呢,走了。” 夜凌渊瞥她一眼,又立马移开目光,“你还记得有本王这个人。” 暗一忍不住憋笑,连忙悄悄退下,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这不特意来接您了?”慕卿宁也好着性子,笑吟吟的。 “走玄幽王殿下。” 第108章 情人蛊 夜凌渊别过脸,面色阴沉的犹如笼罩一层乌云,还是不搭理她。 她走上台阶两步,凑上前看了看男人冷硬的容颜,长睫微眨,“真不走?那我走了。” 慕卿宁转身而去,手腕却突然被一只炙热的大掌攥住,一股力道猛地一拉,再抬眼,她离男人只有咫尺之距,气息甚至都能交缠到一起。 她蓦地一怔,脸颊上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你、你想做什么?” 而男人自始至终都紧盯着她,如锁定了猎物的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还未等慕卿宁反应过来,夜凌渊就那样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大步离开。 红莲彻底败了,她想逃,却逃不出去。 若她面对的只有众多部落和巫医会,自然是想逃就逃,只可惜,皇宫之中还混入了夜凌渊的暗卫,怎会给红莲逃跑的机会。 红莲身上挂彩不少,搏斗中,脸上有一道狰狞的血口,被暗卫擒下,跪在地上,万分不甘的看着面前缓缓走来的女人,几乎恨得牙都要咬碎。 她垂死挣扎,恶狠狠地威胁部落和巫医会,“别忘了,你们身上还有我种下的蛊毒,你们以为帮着她会有什么好下场?蛊毒一旦催动,你们照样万劫不复!” 一名部落的首领嗤了一声,“这就不必你操心了,她在,我们自然无恙。” 慕卿宁不免有些讶异的望了他一眼。 这份信任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已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这些天慕卿宁为各个部落和巫医会做出的贡献都是有目共睹的,声望早已无人可比拟 红莲被暗卫压入大牢,凶狠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慕卿宁,在慕卿宁看不到的角度,嘴角逐渐扯出扭曲诡异的笑。 红莲被活捉以后,皇宫内还忠于红莲的旧部被一一洗清。 而这些都不需慕卿宁操劳,她和夜凌渊走在长街上,周遭还是免不了有些混乱,但并不影响到两人。 “说来,你这几天在皇宫,圣女没对你做什么?” 红莲最擅巫蛊,慕卿宁免不了担心。 夜凌渊瞥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才想起来要问? 慕卿宁心虚的笑了笑,夜凌渊漠然的别过眼,道:“无事。” 她下意识回过头,盯着夜凌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看,“真的?” 男人眼眸微垂,须臾后,“嗯。” 慕卿宁松了口气,回到客栈,立即给夜凌渊把脉。 当时两种毒素相交融,导致红莲也没了办法,这些天慕卿宁屡次让暗卫给夜凌渊送药,他身体逐渐好转。 可解药慕卿宁还在加紧研制当中,这毒素虽然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潜藏在他体内依然是个不定时的因素,融合后的毒素又不知会发生何种异变。 整个西域都城个各方部落内部都在相继肃清,余下一部分红莲的孽党,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三日过后,都城的运作终于重归正轨,没了红莲这个毒瘤,一切都十分平和,举行宴会庆祝重获新生。 这场宴会空前的热闹,也算得上近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宴会,举民同乐。 宴会在皇宫举办,慕卿宁和夜凌渊皆被奉为座上宾,格外优待。 席间不断有人向慕卿宁敬酒,都被夜凌渊不动声色的拦下。 慕卿宁单手支着额头,食不知味,头脑有些混沌。 她立即察觉到古怪,伸手去搭脉,细长的秀眉微拢,没发现脉象有任何不对,连医疗空间也是安安静静的,并未发出任何警示。 这些天在西域中摸排滚打,慕卿宁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凌渊注意力始终在她身上,细心的问道:“可有不适?” 慕卿宁想摇摇头,意识却紧跟着一沉,好在夜凌渊眼疾手快,即使扶住了她。 男人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担心,抬头看向侧边的几个部落族长,冷峻的微点下颚,“恕不奉陪。” 话落,他便带着慕卿宁离开。 他们居住的客栈就在巫医会旁边,今夜巫医会留了零星的几个人看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位年事已高受不了酒气的长老留守在此。 夜凌渊将慕卿宁带过去找了那名长老。 他是巫医会资历最老的长老,平日从不轻易露面。 慕卿宁神色有些恹恹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长老亲自给她搭脉,面色逐渐沉重,“你中了情人蛊。” 慕卿宁怔松,半晌回不过神,“什么时候……” 难怪,蛊毒有时候是检测不出来的,只有经历丰富的巫医才能看出一二。 夜凌渊更是眼眸一紧,身侧的手紧攥。 “什么时候老夫不知道,但你要小心了,情人蛊没有解法,养蛊之法也非固定,只需一种核心药虫,其余的,千万种人,就有千万种练蛊方式,变化无常。” “可有什么危害?”夜凌渊目光发紧,比慕卿宁还要紧张。 他抚着胡须,缓缓摇了摇头,“很难说,或许没什么危害,或许……” 话到一半,看着男人阴戾的面色,老者顿时打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 而夜凌渊不觉间握紧了慕卿宁的手,她却是笑了笑,安抚性的拍了拍男人宽大的手背。 微凉的温度传来,他脊背顿时放松些许,抬眸看着慕卿宁,目光闪烁凝重,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医术也不差,会有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可夜凌渊的神色还是未有半分缓和。 仅是刚才,她便神思倦怠,若到往后…… 夜凌渊修长手掌又紧了紧。 只是不愿再多增她烦恼,没有再提。 他带着慕卿宁离开,逼着还想继续研制药物的慕卿宁休息。 慕卿宁拗不过他,但清晨一早,等夜凌渊端着早膳敲门进来的时候,慕卿宁手忙脚乱,都来不及收拾桌上的东西,最后只能尴尬的对男人笑了笑。 夜凌渊脸一黑,将早膳放到她桌边。 能让夜凌渊亲自端着早膳过来伺候的,这世间恐怕也就仅仅只有慕卿宁一个。 稍一端详慕卿宁的神色,就知她昨晚必定没怎么休息,脸色顿时更黑。 慕卿宁轻咳一声,赶忙开口:“我研制出解药了,你试试?” 第109章 红莲出逃 慕卿宁反复翻看钻研过空间上回录下的毒经,睡前灵感爆发,起身后一研究就是一整夜,反复制作了好几版解药,才敲定了最后一版,也是最为稳妥的一版。 不等夜凌渊多问,慕卿宁就将药丸和一杯水递给了他。 “赶紧把药吃了。” 慕卿宁如此期待,夜凌渊眉宇微皱,只能先将药服下。 药丸落入腹中的瞬间,一股暖流在丹田缓缓化开,往四肢百骸和经络中游走,僵硬冰冷已久的经脉仿佛也在渐渐回暖,重新活络了起来。 这一切变化神奇而又微妙,他能清楚的感知到。 半个时辰后,慕卿宁估摸药效发挥从差不多了,伸手给他把脉,良久,她眼中出现欣喜:“毒解了!” 总算不枉她彻夜研究。 夜凌渊轻怕她后脑,半是心疼半是无奈,“用了早膳就快去休息,以后不许通宵达旦。” 慕卿宁心虚的笑笑,既没答应也没否决,她向来是蒙混过关的一把好手。 不过最终还是难得听话的休息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部落的代表来寻慕卿宁,那架势十分认真郑重。 慕卿宁恰好醒了,便去与其见了一面。 寒暄了几句,慕卿宁从容大方,相处下来让人十分舒服。 “若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 对方笑了笑,这才道:“不蛮您说,红莲已经被关押,现今圣女位置空缺,若您不嫌弃的话,老朽就厚着脸皮,请您接替圣女的位置。” 慕卿宁被茶水呛到,咳嗽了好几声,不可思议,“我?” 她就是来西域找个解药,怎么还要帮人接替圣女之位了。 “是,如今只有您接位,大家才会心服口服,也只有您当之无愧。” 这是所有部落首领凑在一起商量过后的结果,连民间也十分支持此项决定,相较于红莲曾经施压的淫威,这才是真正的人人敬服。 “我不行。” 他脸色一变,忙问:“为何?可是有什么顾虑。” 慕卿宁眼眸微转,颇是头疼,这让她怎么说。 西域向来是排外的,若非刚好撞上红莲品性实在卑劣,还不知最后结果会如何。 况且,西域向来不喜东陵国,而她和夜凌渊都是东陵国的人,还跟皇室密切相关,如今这层身份还瞒着,若是被人查出来,还不知局面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清闲惯了,暂时不想担任何职位,还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慕小姐不必客气。” 虽说有些失落,但慕卿宁不愿,他们也没有办法。 又寒暄几句,男人才起身离开。 为了省去麻烦,慕卿宁和夜凌渊也开始准备启程回京,就在这两日。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两人的身份一夜之间竟然被爆了出来,短短时间内,便是人尽皆知。 若说这背后无人操纵,慕卿宁都不信。 但如今不是追查的时候,出乎慕卿宁意料的是,西域各部除了惊讶,对他们的态度居然并没有什么变化。 “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好歹是慕小姐帮我们解了毒,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这种事,想必各位应该都做不出来。” 一锤定音,再无非议。 “难怪她不肯接手圣女一职了。” 圣女管的是西域的内政,慕卿宁不接手,是分寸分明,让众人不由再添几分好感。 此事还在人人热议中,一件更紧急重大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红莲逃狱了。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各方部落往皇宫地牢赶,慕卿宁也跟着一同去看了看。 可到地牢时,只有满地的血,和倒在大片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狱卒,牢房中早已没了人影,空空荡荡。 部落立即派出人去追查,慕卿宁眼眸微沉,勘查现场,没留下一丝痕迹。 她逗留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离开。 红莲极有可能会直接逃出西域,天下之大,若要再抓到她,恐怕就难了。 两日很快过去,追查红莲的探子没传回任何消息。 而他们,也该启程回京了。 慕卿宁和几个部落首领以及巫医会简单的辞别,离开了这座风沙遍布的古老都城。 辗转十日,抵达东陵国京都。 进京时夜色渐黑,他们依旧低调,随行的队伍在城郊解散,仅有一辆马车,混入普通的车队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送慕卿宁回府后,夜凌渊立即就被传召入宫。 这京都,到底还是在南帝眼皮子底下,消息也永远最为灵通。 慕卿宁回家报平安,她离家的这半个月,沈氏担心坏了,如今见她无恙,才终于松了口气。 “娘亲这些天在府上还好?” “我倒没什么事,有你刘姨娘,平日都很平静,倒是苏府的小姐,这个月来找你已经不下七回了。” “哦?可是苏云染。” 沈氏点了点头,有些哭笑不得,“是那孩子。” 沈氏向来不喜见客,唯有萧夫人和苏云染,以及苏家夫人偶尔来作伴,但仅是这也足够引得府上的姨娘,甚至是二房羡慕了。 人人都道她这里贵客来往频繁。 慕卿宁回京的消息不知何时传到了苏云染那儿,苏云染在京中实在无聊,素来不喜虚与委蛇那一套,和京中那些贵女聊不到一起,聚会也去的少。 一见慕卿宁回来,就拉着她到处疯,慕卿宁拦都拦不住。 又是一天大早,慕卿宁就被苏云染拉了出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回又是要去哪?” “你已经拒绝我好几次了,这回可不许在推脱了,如今开春正是游湖的好时候,我听闻京郊有一处湖景极为美观,咱俩一起去看看。” 苏云染几乎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就毫不犹豫的拉着慕卿宁去了。 慕卿宁拗不过她,只能无奈的答应,好在是医馆不忙。 南青湖边,入目就是一片水光粼粼,映着刚出的晨曦,清可见底,而湖面大的几乎一望无际。 湖边柳枝垂髫,细长碧绿,不时有清风徐来,柳枝拂水,美的像是一幅画卷。 慕卿宁原本也只是抱着陪同的心思,如今却也被这美景吸引住了目光,格外的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第110章 游船 苏云染手臂往她肩上一搭,眉眼明媚,得意的挑眉,“怎么样,我挑的地方不错?” 慕卿宁轻咳,“也就还行。” 苏云染嘁了一声,苏家的船就停在岸边,今日来游湖的贵女不在少数,不少见了她和慕卿宁还是会上前问候一句。 但想邀两人同船游湖的都被苏云染一一婉拒了。 人群中,慕薇藏匿其间,看着容貌焕发一新,一身素衫也难掩风姿的慕卿宁,拳头攥起。 曾经她自恃是京都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能与她媲美的人少之又少,可前有苏云染,现在又来了个慕卿宁,一个武将之女,另一个神医圣手,都是京都的风云人物。 慕薇彻底被众人忽视,沦为背景板。 不少人提起慕家时,鲜少再提起慕薇,话题永远围绕慕卿宁,听得她心烦意乱。 慕卿宁完全没注意到人群中的慕薇,正要更苏云染一起上船,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两位妹妹且等等。” 慕卿宁挑眉回首,慕薇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我看二位妹妹只身游湖,怕会有些冷清,不如姐姐来与你们作伴如何。” 慕卿宁不由和苏云染对视了一眼,轻嘲不言而喻。 慕薇向来是最擅长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心里还不知藏着什么鬼主意,不管从前闹得有多僵,再见面时她每次都能跟亲姐妹似的寒暄热络,脸皮也是有够厚的。 可这种人偏偏还不怎么好跟她发火翻脸。 苏云染刚要冷着脸拒绝,为免引人非议,慕卿宁上前一步,浅笑道:“我与染染二人作伴,何来的只身游湖?我看表姐莫不是糊涂了。” 慕薇这套近乎的意思太明显,惹得贵女中非议纷纷,话也都不太好听。 慕卿宁这婉拒的已经很明显,慕薇脸色微僵,仍是笑着道:“只有两人怎么行,卿宁莫不是嫌弃姐姐?” 苏云染顿时翻了个白眼,知道别人嫌弃还在这里纠缠不休? 她直接拉着慕卿宁上船,撂下一句,“行了,装什么装,想来就来。” 慕卿宁能忍,但她可受不了慕薇那德行,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众就给慕薇难堪。 苏云染直接将一些事情点明,虽然简单粗暴或许会引人诟病,但显然慕薇更下不来台。 这时候,上不上她们的船,都万分尴尬。 慕薇一咬牙,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或看戏的轻蔑,或议论时露出的嘲讽,愣是硬着头皮上了苏云染的船。 苏云染显然也有些意外,无语的看了慕薇一眼。 她以为,这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为了脸面就该甩手就走。 慕卿宁也无语,慕薇还真是忍常人所不能忍,她们实在低估了慕薇脸皮到底有多厚。 刚还被苏云染下了脸面,这会儿又能凑过来笑吟吟的和两人叙话。 因着慕卿宁声望越来越高,大房沾了慕卿宁的光,势力渐大,而慕薇所属的二房就过的没那么如意了,接连损失了好几笔大生意,一贯富裕的二房日子也难得的紧巴巴起来。 而这其中,少不了慕衡的打压。 慕薇硬缠着要上船,为的就是此事,好歹是血脉相连的家人,慕卿宁凭什么把他们逼到低谷。 可慕卿宁和苏云染坐在床尾看湖中的鱼,不时小叙,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慕薇眼中戾气划过,只得按下性子主动开口,“卿宁妹妹,后日礼部尚书府的王夫人设宴,不如妹妹同我一起前去可好?” 慕卿宁眉头微拢,“不去。” 她和王家关系不好,这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王家名下也有医馆,却屡次给本草堂泼脏水找麻烦,若非实力过硬,本草堂现在早就倒闭了,她忍王家很久了。 慕薇渐渐攥紧了拳头,“我瞧着王家也是好意,妹妹不去怕是不好?” 慕卿宁嘲讽的瞥她一眼,“既然是好意,你自己去不就得了,拉我做什么?” “妹妹就当卖我个面子。” 苏云染实在憋不住了,冷哼,“慕薇小姐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让人叹服,你算老几?我家卿宁要给你面子?” 慕薇沉不住气了,目光中阴蛰闪动,看向慕卿宁,“妹妹该不会还一直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王家不过一时失礼,你何必这么小家子气计较到现在?也不怕传出去遭人诟病?”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去不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慕薇,你这么想让我去,打的是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慕卿宁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神色冷漠。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 显然是被慕卿宁猜中了心思。 如今的慕卿宁是京都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慕薇应了王家人的条件,只要她将慕卿宁请过去,王家就将一笔纯利润巨高无比的生意让给他们。 她绝对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能坐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手底下能捞到的油水可想而知,何况整个礼部都是王家的人。 拿到那笔生意,就足够她打通一些门道,到时,她哪里还需如此受气。 然而苏云染在她之前开口了,目光不耐,带着警告意味,“你若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你敢!”慕薇恼羞成怒。 苏云染冷笑一声,“我有何不敢?这是我苏家的船,我苏云染今天就是把你扔下去了,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随着她一句话落下,苏家的两个仆从就已经站到了慕薇身后,随时听候苏云染的命令。 苏家在朝中屡屡立功,一家圣宠不断,反观慕家二房,只有几个不痛不痒的闲职,和挂名没什么区别,手上无权势,注定要矮人一头。 船上果然清静了不少,慕薇脸色铁青着,背脊僵直,船一靠岸,逃也似的跑了。 苏云染看了眼慕薇灰溜溜逃走的方向,嗤了一声,“我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 慕卿宁不免摇头失笑,“早见惯了慕薇这德行,估计一次不行,还会有下次。” 游湖是没什么心情了,两人一同去了本草堂,帮着接诊。 第111章 丧礼 “这位大人可要想好了再说,若你验不出的东西,被旁人验出来了,传到你们徐大人那里,怕是影响不好。” 慕卿宁偶尔会去官府帮徐腾验尸,也和官府众人混了个脸熟,论能力和专业性,已是府衙内所有仵作推崇的对象。 徐腾还欠着她一堆人情没还,慕卿宁若要将他从官府中除名,恐怕只需一句话。 “是、是。”他额头已经紧张的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看了一眼李氏,让她自求多福。 慕卿宁就站在旁边盯着,想糊弄都不行了。 李氏双眸愕然,愣愣的看着仵作走过去验尸,万般的认真。 “慕大人,您母亲确实是中毒而亡,并且毒发时间应是在昨天半夜。” 刘氏欠了欠身,适时开口,“昨晚老爷不在家,妾身隐约听闻老夫人院子里传来异常激烈的争吵声,就是不知,为何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这些下人要瞒下这一点了。” 慕衡眼神凶狠的射向缩在一旁的几个丫鬟,“到底怎么回事,说!” 这是很关键的一点,却被人有意隐瞒了下来,争吵的时间离毒发时间如此之近,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 几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慕衡耐心所剩无几,“既然不想说,那便全部发卖到军营冲军妓!拖下去!” “老爷饶命啊,昨晚老夫人召见了二姨娘,因为二姨娘私自动用府上银钱,老夫人才和她争吵不休。” 刘氏眉心微蹙,“那你们先前为何不说?” “二姨娘给了奴婢们一笔钱,威胁奴婢们,若将此事说出去,一定不会放过奴婢们,还请老爷垂怜,绕过奴婢的性命。” 丫鬟言辞激动恳切,又是下跪又是磕头。 而大夫也顶不住了,将李氏用钱收买他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锅也都甩到了李氏身上。 李氏满面骇然,又惊又气,眼中血丝都爆了出来,“你、你们!” 慕衡脸色几乎阴沉的快能滴出水来,抬手就甩了李氏一个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整个掼倒在地。 “老爷,您要相信妾身啊,妾身是无辜的。”这时候,李氏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抓着慕衡的袍角,楚楚可怜的求情,那张脸上满是泪痕,与红肿的巴掌印交错,倒显得有些狼狈和滑稽了。 现在慕衡看到她这幅模样就觉得恶心,一脚恶狠狠的将她踹开,“蛇蝎毒妇!” “查! 给我查,我倒要看看,她还干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儿。” 慕衡几乎陷入了暴怒,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下人应了声,连忙下去了。 李氏的院子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搜出了不少毒药。 一个妾室私藏如此多的毒药,在当朝是也要被判棍刑的。 从她入府以来,一直到如今,所有事情无一巨细的被扒了出来。 这么些年,李氏害过的孩子,怀孕的妾室,数不胜数。 更别提还有一些是他们没查到的,若真全部查了出来,众人想都不敢想。 慕衡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无法压下心底喷涌的怒火,恨不得直接掐死李氏。 李氏还在妄想凭着往日情分求情,慕衡却失了所有耐心,一巴掌扇了过去,“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啊?你自己看看!” 李氏面如死灰,瘫坐在地,周围是散落满地的纸张,白纸黑字,全部都是铁证。 慕卿宁默不作声的旁观,李氏恍惚间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她的方向,那张苍白到面无血色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恨意。 暴怒过后,慕衡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阴冷杀意涌现。 “来人,贱妇失德,将她拉下去,赐白绫。” 李氏难以置信的望着慕衡,他神色决绝残忍,显然是动了真格。 尽管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李氏也一度以为最多是挨一顿打或禁足,却不想,慕衡居然真的要杀她。 两个下人上前要将李氏拖下去,李氏狠狠甩开他们,跪爬着上前抱住慕衡的腿,慌不择路的哀求,嘴唇哆嗦着,尽力稳下理智。 “老爷,妾身不能死,我是宇儿和雪儿的生身母亲,若我死了,你让他们怎么想?” 慕衡疲倦的闭上了眼,显然也是头疼极了。 李氏连忙接着道:“雪儿和宇儿如今都颇得太子宠信,来日太子一旦登基,雪儿就是万人之上的宠妃,宇儿更会是重臣,您若现在杀了我,必会叫他们伤心对您不满……” 她如今什么也顾不得了,为了活命,什么都敢拿来当筹码,宣之于口。 慕衡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又不得不忍下来。 最后竟是一挥手,让两个下人退下了。 旁侧看戏的慕卿宁唇角微勾,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果然,慕衡还是那个慕衡,即便是亲生母亲的死,一旦横在利益面前,就什么都算不上。 愤怒过后,慕衡冷静了下来,依旧阴沉的可怖,“来人,把她拖下去,禁足一年。” 这是最轻的结果,李氏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走前,越过慕卿宁身前,阴毒的扫了她一眼。 早晚有一天,她还会出来,迟早收拾了慕卿宁。 丧礼一片混乱,刘氏帮着尽心料理,才得以照常举行,在众人心里落下了一个贤良的好印象。 刘氏懂得分寸,众人对她的好感并不尖锐出挑,鲜少有人拿她和沈氏比较。 出于礼节,沈氏还是过来为钱氏上了一炷香,和慕卿宁都未曾多逗留,离开了灵堂。 慕府众人也没好说什么,谁都知道老夫人平日对沈氏和慕卿宁百般刁难,这时候能来上柱香,就已经是十分大度了。 慕衡下令大办丧礼,宴请宾客,一直到三天后才结束。 虽然慕卿宁叮嘱过不要这时候尽量不要聚众,可慕衡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京都中天花蔓延的速度比慕卿宁想的要快,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就相继有不少地方爆发。 不少医馆为免祸及自身,直接关门停业。 京都中人心惶惶,各家大门紧闭,以往熙攘热闹的街道如今冷清了不少,只有几个匆匆过路的行人。 第112章 医术平平无奇 到了承乾宫寝殿门口,女人拨开珠帘,侧身弯腰,让慕卿宁进去。 殿内香雾缭绕,静谧宽敞,处处摆放着价值连城的物件儿,清一色宫装的婢女站在两边,神色严谨,低头不语。 美人榻上,芸妃双眸微阖,闭目养神,旁侧三四个宫女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见慕卿宁进来,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娘娘,慕家小姐来了。” 芸妃睁开眼眸,披上轻纱,缓步走了出去。 眼尾轻挑,从她身上扫过,“你就是慕卿宁?” “参见芸妃娘娘。” “嗯。”芸妃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接过茶杯小饮一口,顿时拧起了眉,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摔。 “什么鬼东西也敢给本宫端上来。” 给她沏茶的宫女吓得跪了下来,“娘娘饶命,奴婢这就去再沏一杯。” “滚出去,自去领罚。” “是、是。”宫女惶恐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收拾了茶盏,退了出去。 慕卿宁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看向了芸妃,唇角轻嘲的勾起。 这芸妃,摆明了是在旁敲侧击的给她下马威。 芸妃让她过来,却有意无意的晾着她,态度散漫,甚至不怎么开口。 “芸妃娘娘,不知您特地唤臣女前来,可有何事?” 慕卿宁并不惧她,若芸妃想一直这么吊着她,她即刻就会甩手就走。 芸妃这才将茶盏放下,目光永远是居高临下般的审视。 半晌,她才将殿内伺候的宫婢和太监都谴退出去,独留慕卿宁一人。 “本宫身子近日多有不适,可太医一直查不清缘由,不知慕小姐可有这个本事能帮本宫查清?” 慕卿宁勾唇,“娘娘太高看我了,臣女医术平平无奇,怎能比得过宫中太医。” 芸妃眯起了眸子,暗自冷哼,这丫头倒是精明。 想威胁慕卿宁显然是行不通的,她只能暂且先作罢,按着眉心,道:“无妨,你给本宫请个平安脉罢。” “是。” 芸妃既肯放心身段,慕卿宁也不会跟她多计较,凝神认真的给她把脉。 半晌,慕卿宁收回手,芸妃问道:“如何了?” “娘娘想必是小产过一次,此后长久不孕,此番请臣女过来,也是为了子嗣之事。” 芸妃脸色微变,骤然被人猜出心思,令她心生不喜。 她冷笑道:“你猜的不错,既然猜出来了,可有法子帮本宫调养?” “调养?”慕卿宁笑了,“让臣女再猜猜,太医应该跟您说,您这身子是亏空所致,才不好受孕,可对?” “是。”芸妃紧盯着她,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女可以明确的告诉您,您体内有毒素从肌理处渗入,并且有很长一段时日了,这应该是您一直精心调养着却不得子嗣的真正缘由。” 芸妃握紧了椅子把手,“那本宫以后……” “臣女会给您开一副药,您照着药方一日一次的熬药,解了毒后再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这是最温和的方子了。” 芸妃呼吸都变得沉重,心情复杂。 她让贴身伺候的方姑姑将她近一年用过的脂粉香膏都拿出来,让慕卿宁帮着看看。 既是从肌理外渗入,那必定是这些涂抹在身上的东西了。 很快,慕卿宁从众多瓶瓶罐罐中,挑拣出一罐香膏,放到芸妃面前,“就是这个,和您体内的毒素一样。” “饮食中不好下手脚,便在这些东西上动手脚,还真是好深的心思。” 芸妃捏紧了拳头,重重一拍桌。 方姑姑连忙安抚,“娘娘息怒,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该查清楚,究竟是要害咱们承乾宫。” “说的不错,慕卿宁,本宫命令您,帮本宫查清此事。” 慕卿宁实在机敏聪睿,芸妃下意识就想利用她去调查此事,口吻也十分强硬。 “臣女拒绝。”慕卿宁浅浅的笑着,看似温和,却透出几分半步不退的强硬。 芸妃还从来没被人忤逆过,顿时不悦,“你敢违抗北宫的命令?” 慕卿宁不卑不亢,气定神闲,“娘娘不是都听到了么?应该不必臣女再重复一遍。” 后宫之中水向来很深,慕卿宁可没有那个闲心搅和进这些后妃们的斗争,即便芸妃现在如日中天,极为受宠。 “你!” 芸妃正要动怒,门口突然进来一名宫女,通报道:“娘娘,玄幽王府的姚姑姑求见。” “玄幽王府?”芸妃顿时拧起了眉,目光不安的扫向慕卿宁。 姚姑姑在玄幽王府地位和元管家差不多,也是当年夜凌渊母妃留下,伺候他长大的。 芸妃轻易不敢开罪。 “去请。” “是。” 姚姑姑被带了进来,慕卿宁看向门口,年逾四十的女人风韵犹存,温和大方,十分可亲。 芸妃难得的客气,“姚姑姑怎么来了。” 她对芸妃行礼问安,直入正题,“老奴此番前来,是为了慕小姐,殿下还有事要和慕卿宁商谈,就先不奉陪了。” 她施了一礼,带着慕卿宁直接离开,无人敢阻拦。 慕卿宁在宫道上见到了正等候着的夜凌渊,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后宫中向来形势复杂,说水深火热也不为过,一直以来夜凌渊都在暗中替她拦下了不少妃子的约见,如今忙于天花,一时不妨就被人钻了空子。 夜凌渊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见她无恙才放下心。 两人并肩同行在长街上缓缓踱步,身后下人远远的跟着。 这段时日,太子和慕宇不怎么安分,两人狼狈为奸,随时谋划着准备对付夜凌渊。 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夜凌渊看在眼里,只是不屑去管罢了。 接下来半个月,慕卿宁几乎不怎么回慕府了,整日都待在医馆中。 京都人口流动实在太大,事先也鲜少有人听他们的劝告减少走动,如今要防治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要对整个京都进行大面积的消杀,更是个难题。 即便慕卿宁经验颇丰,也依旧忙的抽不开身。 沈家从前的产业交到了沈氏手里,由她全权打理。 第113章 管家大权 虽然她拿回了沈家产业,但为免逼急了慕衡做出些偏激的事情来,沈家和慕家还是有些生意合作,没完全断了慕衡的财路。 沈氏突然掌权,处处都不习惯,面对多加商铺繁琐的事务,几乎忙的晕头转向。 但好在有萧夫人从旁教导辅佐,没过多久她便发现沈氏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聪慧灵活,对商场上的大小事务都上手极快,尤其是在做账这一块,天赋极高。 朝堂上依旧风起云涌,没有一日太平。 太子不甘于人后,主动请命外出巡查,结果这一查就查到了不下五名重臣贪污,导致桥梁坍塌,死伤无数。 这其中,有两位重臣都是五皇子的人。 而太子还不知道。 五皇子慌了,他不能坐以待毙。 夜间,他一袭黑衣,头戴兜帽,只露半张脸,独自去了一趟地牢。 “袁大人,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来教你了。” “殿下,您得救老臣啊,老臣不想死。”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自己办事不当心,如今倒累的我差点被你们拖下水,若明日问审时你敢出卖我,你该知道你家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面容阴戾,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而后甩袖大步离去。 袁大人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第二日,在大理寺的审问下,袁大人受了几道刑罚,就将夜凌渊招了出来。 这也正是五皇子所希望的。 消息传到朝堂上,太子当场就怒斥夜凌渊,“好啊,原来是你,夜凌渊,你大肆贪污,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信任吗?我看你是早就对父皇起了反心。” 这么重的一顶帽子扣在夜凌渊头上,其他大臣都是一惊,诧异的望着两个人,五皇子则藏匿在人群中,唇角诡异的勾起,坐看好戏。 摆脱嫌疑还不够,他要让夜凌渊和夜思贤两虎相争。 夜凌渊神色冷漠,“证据不足,太子就这么给本王定罪,不合适?” “笑话,袁山亲口招供,难不成他还会无诬陷你?” “除了他,其他证据在哪儿?他今日可以说是本王的人,明日也可以自称是太子的人,仅凭一张嘴,想构陷谁不行?而你身为太子,总该不会连这点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 夜思贤气急,“你!” “好了,都别吵了,此事还需再查,散朝。” 朝臣们几乎都不相信袁山是夜凌渊的人,袁山平日里看着像是中立派,明面上和哪个皇子都不怎么来往,可私底下就不得而知了。 南帝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可帝王多疑,仍是存了两分戒心。 …… 慕府,沈氏整日忙于沈家产业,出门也变得频繁了。 消息传到慕衡那里,看着沈家产业在她的打理下越发壮大,他顿时动了心思。 晚间,慕衡破天荒的邀沈氏到正堂用膳,不再似从前那般频频甩脸子给她看,难得的和颜悦色。 其实细看,沈氏的容颜身段依旧是风华万千,胜过京都中大多数的世家命妇,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如今又平添了几分从容华雅的气度,温柔的似月。 沈氏觉得怪异,不管慕衡怎么有意亲近,她始终有意保持着隔阂,让慕衡难以接近。 慕衡也耐着性子,循序渐进,一边寒暄关心着,一边又是夹菜又是盛汤,把下人做的活全顶了。 “老爷,您不必和我兜圈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沈氏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慕衡这是有事相求了。 “小素啊,说来,你也是我的正妻,前些日子你身体不好,才将府上大小事务交给他人掌管,如今你也该担起内宅的事务了,这也是你身为正妻的责任。” 这还是十几年来慕衡第一次唤她闺名,可如今沈氏听在耳中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她还没开口,一阵风刮来,慕卿宁从门口走了进来,眼眸清冷似水。 “这是正妻的责任,却不是我母亲的义务,慕大人可别忘了,你从前几时有将我母亲当过正妻?几时给过她正妻该有的尊荣?” “卿宁,你回来了?”沈氏目光温和,慕卿宁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慕衡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握着拳头。 自从李氏的真面目被撕破,刘氏代管家务后,他一直没将财务这些核心交给刘氏管理,只是让她管着内宅的杂事,和人员的调动。 一是因着李氏的事情心底难免存疑,下意识防备着刘氏,其二也是因为防备,忽视了刘氏身上的才干。 如今想让沈氏重新管事,也不过是眼红这几日沈氏手底下产业暴涨的收益,想让沈氏分出精力,帮忙带带慕家的产业。 慕衡本来是想开了,反正慕家在自己手里,他让沈氏如何便如何,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便是。 却不想,这人人都想要的管家大权,慕卿宁居然会拒绝。 他只能压着脾性,道:“你还小,你懂什么?你母亲都没开口,别在这里胡闹,回你自己房间去。” 沈氏仍旧笑的温和,目光却很坚定,“我听卿宁的,她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 这饭也不必吃了,慕卿宁带沈氏离开,走之前,她停步回望,道:“对了,刘姨娘也有些管家的本事,父亲不妨放下戒心,让她试试,左右府上也没什么可用之人了。” 慕卿宁向来看的通透,慕衡什么心思又打的什么主意没人能比她更清楚。 慕衡陷入沉思,两人已离开正厅。 在这府上众多姨娘中,沈氏能稍稍说上两句话的,也只有刘氏了。 刘氏偶尔会来主动找她小叙,或在府上散步闲聊,相处下来,也算熟识。 她是抱着目的有意接近沈氏的,刚从慕衡手里受命,全权接管府上之事,欣喜之外便是不安,得了空就来看望沈氏。 暗中试探过后,见她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恰巧慕卿宁也在,看透却不说。 刘氏缓了缓,纠结许久才鼓足勇气开口,“卿宁啊,姨娘有件事,想拜托你。” 慕卿宁正翻着一本医术,闻言抬起头,“姨娘说。” 第114章 刺杀 “南露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你见多识广,若有什么好人家,还麻烦你帮姨娘留意着些。” 说罢,她又连忙补充道:“也不需要多好的人家,清贫些都无妨,只要人品贵重便可。” 慕卿宁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好,我会为四妹妹留意的。” 慕南露向来胆小,从前跟在府上别的受宠的小姐后面,也没敢干什么坏事,只是有时候处事太过生涩,畏手畏脚,频频出错还得罪人,不怎么讨人喜欢。 刘氏也是非常清楚自家女儿的毛病的,这段时日经她费心教养,倒是掰正了不少,作风大改。 午间,被刘氏带过来一起在沈氏院子里用膳,虽然仍旧青涩,但到底比以往更加大方知礼,几乎挑不出错处,行事妥当,不再似从前那般笨嘴拙舌轻易便得罪人。 慕卿宁略有些讶异的看她一眼,不想这几个月过去慕南露竟有这等变化。 慕南露举动间皆是十分严谨,看的慕卿宁都有些不习惯。 饭局散后,慕卿宁也应了刘氏所托,找来苏云染,谈及此事。 姻缘有时候看的就是一个缘字,若要下嫁,倒霉碰上个慕衡这样的人,恐怕下半辈子都要吃苦。 而若是家世好的,也只怕会不喜她庶女出身,一时间倒难以权衡, 慕卿宁只能平时帮忙留意着,京都离天花爆发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在慕卿宁带领着众人日夜不停的努力下,天花终于平息,京城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气。 正好恰逢花灯节,为了庆祝也为了冲掉这些日子的霉气,便决定好好热闹一番。 慕卿宁照例喜欢宅着,奈何夜凌渊找上了门,只能不情不愿的出门。 她坐在马车之中,懒懒散散,坐姿十分随意,像打不起精神。 “我说,你最近没别的事要做了?” 她以为夜凌渊跟她一样,不喜热闹之地。 夜凌渊勾唇笑了笑,眸若灿星,“那边景致不错,值得一观。” 慕卿宁提不起兴趣,但等到了地方,却被眼前的美景惊住。 京都中景致最美的便是阳沁街,每到这个季节,栽植在两旁的樱花盛放,随着清风徐来,簌簌而落,置身其中,便犹如一幅画卷,十分的赏心悦目。 慕卿宁先前的那一小点不情愿也在看到美景之后打消了。 街道之中人群熙攘,两边是卖着小食和簪钗,还有一些风雅新奇的小玩意。 慕卿宁顿时来了兴致,边走边逛边买,夜凌渊就跟在她身后付钱,手上还拎着一大堆慕卿宁刚买的东西,到最后都快跟不上慕卿宁的脚步。 而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慕卿宁一时没能顾得上夜凌渊,等她反应过来,再回头时,就已经不见夜凌渊身影。 慕卿宁愣了愣,他们好像被人流冲散了。 她只能往回走,但集会上的人越来越拥挤,慕卿宁便打算从街巷旁一条小道穿梭过去。 这条小道里逼仄昏暗,僻静无人,身后的喧闹渐渐远去,仿佛隔绝成两个世界。 一伙人突然从天而降,堵在慕卿宁前后,甚至围墙之上,堵死了她所有去路。 慕卿宁顿时警惕,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他们将自己遮得严实,一身夜行医,几乎看不清脸。 未发一言,噌的一声,纷纷抽刀而出,寒光凛凛,朝慕卿宁砍去。 一时间,逼仄的街巷里乱成一团。 慕卿宁躲开几刀,趁机从怀中掏出药包,将其撕破,朝着正要冲上来的几人一洒而出。 他们急忙想掩住口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妖异的粉雾弥漫,在那一瞬几乎模糊了视线。 吸入口鼻之中,只觉腹部如刀绞般,皮肤像是一寸寸皲裂,疼痛难忍。 慕卿宁居高临下的扫了这些人一眼,将几个人的黑色面罩拉下来,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慕小姐!” 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慕卿宁回过头,暗一急匆匆朝她赶来。 看了眼满地痛苦打滚的人,暗一目光一紧,“可算找到您了,您没事?” 慕卿宁摇了摇头,“我倒没什么事,就是不知,这伙人是谁派来的。” 虽说京都之中她仇家也多,但应该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特意派杀手来刺杀她,何况如今风头正盛。 暗一吹响长哨,一批暗卫出现在眼前,“把这些人拷回去,严加审问。” “你先料理了这里,我就先走了。” “是,慕小姐,殿下还在桥边等您。” 阳沁街就一座桥,很是好找,慕卿宁转身离去,这一次暗处有几名护卫随行保护。 她一路闲逛着,集会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天边烟火浪漫。 慕卿宁在路上恰巧碰见了同样出来游玩的慕南露,彼时正停驻在小摊前,笑语晏晏的和随行伺候的婢女一起挑拣首饰。 今日慕南露打扮的温婉清丽,明眸皓齿,皎皎似月,很是引人注意。 一道人影从人群中缓缓走来,正是太子,身边跟着几个世家纨绔子弟,大抵也是来逛集会的。 他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小摊边的慕南露,停下脚步,摸着下巴,盯着她上下打量。 旁边的纨绔子弟见他来了兴致,“太子殿下,这位是慕府的四小姐。” “哦?” 那便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女了。 太子勾了勾唇,走到她身前,手执折扇,轻咳了一声。 慕南露回过神,见是太子,连忙拉着侍女行礼,“见过殿下。” “诶,慕四小姐不必客气。” 夜思贤伸手去扶她,毫不遮掩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游走,让慕南露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多谢殿下。”她有些不自然的抽开手,后退了两步。 夜思贤笑了笑,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慕四小姐今日一个人出来的?” “还有我的丫鬟。” “不打紧,你二姐已经嫁给我,她这段时日倒是常常说起你,想来也是念及你们姐妹情谊,不如你随本宫回府,探望一下卿雪,也免得她一直挂念你。” “这……”慕南露进退两难,她就算平素头脑不怎么灵活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第115章 封赏 她和慕卿雪向来不熟,哪来什么挂念之说。 何况按照慕卿雪的性子,怎么会在太子面前提起别的女人。 虽然不知太子邀她去府上要做什么,可直觉告诉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她人微言轻,太子若要执意如此,她毫无反抗之力。 旁边几个纨绔子弟也跟着起哄,“慕四小姐,你就别推辞了,殿下亲自放下身段来邀你去府上,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你该不会是没将殿下放在眼里?” 夜思贤笑着伸手去拉她手腕,“走。” “我——”慕南露慌了,想要推拒,却被堵死了所有的路。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 慕卿宁在夜思贤那伙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走来,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夜思贤被叫住,只得先停下,身后一众世家子弟面面相觑。 “殿下这是拉着我家四妹妹要去做什么?”说话之余,慕卿宁不动声色的将慕南露直接拉到自己身后。 慕南露望着她的背影,莫名的心安。 夜思贤笑笑,有些尴尬,“卿宁妹妹,你怎么来了?” “不敢当殿下这一声妹妹,夜已深了,我家四妹妹还未出阁,去殿下府上怕是不太合适。” “慕大小姐,你非要扫本宫兴致?本宫只不过是请她去府上和本宫的侧妃小叙而已,难道你还怕本宫还会对她做什么不成?” 夜思贤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不悦已经很明显。 慕卿宁心底顿时翻了个白眼,太子向来好色,这么晚了让慕南露去他府上打的是什么主意,人尽皆知。 夜思贤也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了,从前他就逼迫过几位家中官职不大的庶女,把人往府上一带,半推半就的生米煮成熟饭,再怎么抗拒也没用了。 他向来这么对付自己看中的女人。 而这些女子最后也没怎么受到善待,成了小妾甚至是低贱的通房。 慕卿宁唇角勾起,带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殿下多心了,什么时候不能小叙,何必急于现在?若侧妃娘娘实在想四妹妹的紧,我可以和四妹妹一同前去。” 夜思贤一喜,刚要张口同意,就见慕卿宁脸上笑意加深,又道:“正好,玄幽王殿下也在附近,咱们一同去。” 她笑吟吟的望着太子瞬息万变的面色,渐渐黑如锅底。 “不必了,就依你所言,等何时她方便了再去也罢,本宫就先走了。” 夜思贤甩手离去,脸色很不好看,几个世家子弟连忙追在他身后。 慕卿宁望了眼他离开的方向,收回了目光,这才松开拉着慕南露的手。 “你以后尽量躲着点他,小心太子色心不死。” 连她这个被赐了婚的夜思贤都敢堂而皇之的打她主意,就更别提慕南露了。 “多谢大姐姐。”慕南露倒十分有礼,对慕卿宁欠了欠身。 “好了,回去。” 慕卿宁唤来两名藏匿在暗中的护卫,吩咐他们送慕南露回府。 而她独自去了桥边,和夜凌渊聚头。 集会是没什么心情再逛下去了,她倒要看看,是谁要刺杀她。 先前那几个刺杀慕卿宁的人已经被关进了玄幽王府的地牢之中,玄幽王府的审问手段向来是最恐怖的,摧残的不止是肉体,还有精神。 等慕卿宁他们到时,几个刺客便都已经吐出了幕后主使。 “什么,落云国?” 慕卿宁和夜凌渊一同坐在茶厅,听了暗一的汇报,有些疑惑的蹙眉。 “正是,落云国一直和咱们东陵的关系紧张。”暗一怕慕卿宁不了解,又解释了一句。 “这么说,一个月前突然爆发的天花,是落云国的手笔,他们突然派人杀我,是觉得我太碍眼了?” “慕小姐英明。”暗一有些佩服,她竟推测的分毫不差。 夜凌渊眸光冷冽,“我会将此事上报给父皇。” 一夜过去,几个刺客被辗转送到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再加审问,问出的结果,和夜凌渊所说无异。 “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南帝怒而拍桌,御书房里的朝臣们跪了一地。 “陛下,如此阴毒的招数,落云国这是想覆灭我朝啊。” “覆灭我朝?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此事老七和慕卿宁有功,防治天花也做的极为不错,朕要重赏,赐黄金千两,宅邸三座,丝绸千匹,商铺十间,慕卿宁封为正四品女官,其母沈氏封正二品诰命,慕衡升做上卿。” 至于夜凌渊的嘉赏,南帝没有明说。 但越是如此,就越让一些大臣心慌,若只是些钱财宝物也就算了,怕就怕南帝给他实权,到时候不好过的,就是他们这些曾对夜凌渊落井下石的人了。 女官一职在东陵向来被所有世家女子视为毕生所求的荣耀,东陵建国至今,就只册封过三位女官,都是有大功之人。 地位类似郡主,只不过郡主只能册封有皇室血脉的女子。 女官无需上朝,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甚至比郡主还要尊贵,见了除皇后之外的后妃,都不必再行礼下跪。 这封赏一下来,震惊了半个京都,相较之前,这次人们对慕卿宁少了嫉妒,而是多为羡慕和由衷的钦佩,并更加追捧。 若非是慕卿宁忙里忙外,帮京都渡过此次的难关,还不知多少人要丧命。 一时之间人人艳羡慕家,慕衡在官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都不得重视,如今却沾着慕卿宁的光,一朝之间,飞黄腾达。 这次整个慕家都进入了京都的高层圈子,以前一直处在边角位置的慕衡如今被朝臣们巴结夸捧,都说他生了个好女儿。 慕衡起先听到这些夸赞心底还有些不是滋味,听多了也就心安理得起来,甚至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处处跟人夸耀慕卿宁,仿佛他们父女关系极好似的。 他如今格外的神气,看到以往那些他费心恭维却一直不怎么理会他的大臣,如今全都巴巴的上赶着往慕家送礼,就觉得扬眉吐气,春风得意。 第116章 丢人现眼 沈氏那正二品诰命更是夸张,连丞相夫人也才正三品,这是要直接越过慕衡去的架势。 慕衡倒也难得的不介意,在府上大办喜事,只不过不管慕衡怎么邀请,慕卿宁和沈氏都不参与。 但庆祝还是要庆祝的,沈氏亲自下厨烧了一桌菜,只叫上了素有往来的几个熟人。 刘氏母女,萧夫人,苏家夫人和苏云染等都在。 气氛热闹祥和,还开了两罐沈氏去年埋下的桂花酿。 就在这时,小翠突然过来通报,凑到沈氏耳边,低声道:“夫人,老爷来了。” 坐在沈氏身边的慕卿宁也听得清楚,眉心微拢。 他们在院子里庆祝的事儿估计是传到了慕衡那里,这会儿凑过来,也够招人膈应的。 慕衡想巴结萧家很久了,即便这次他风光得意,萧家也依旧保持高冷,连贺礼都没派人送。 萧家也不是只对慕衡如此,萧家对所有朝臣都很高冷。 沈氏低声道:“想个法子打发了他。” “是。” 慕卿宁有些稀奇的看了沈氏一眼,沈氏注意到她,不禁笑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她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难得见娘亲如此。” 沈氏笑了笑,“放下了,便无所谓了。” 席面上又恢复了热闹,几人坐在一起也不需端什么架子,有说有笑的。 慕卿雪这几日都待在慕府,跟着沾了不少光,连夜思贤都对她客气了不少。 但慕卿雪心底却跟抓心挠肺似的难受,是嫉妒亦是不甘心,被慕卿宁的荣光笼罩着,即便她也得了好处,却并不知足。 这会子听到那边院子里的动静,便凑了过来。 慕卿雪越过下人的通报,直接走了进去。 “哟,姐姐这里还真是好生热闹啊,怎的不叫上我?” 这有些尖酸的语气顿时引起了院内一群人的注意力,纷纷回头望去,慕卿雪身后跟着一群仆从,排场极大。 众人都显而易见的不怎么待见慕卿雪。 前段时日,慕卿雪自恃是太子侧妃,在府上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每次回来都给了府上诸人不少气受,如今没几个对她看得顺眼的。 “你来做什么?” “听闻姐姐晋封,特来道喜。我还听闻玄幽王的腿已经好了,还真是恭喜姐姐了。” 慕卿宁嗤了一声,“用不着。” “希望姐姐的好福气能一直延续下去,近日京中有不少贵女都抢破头想给玄幽王当侧室,姐姐可要大度些才是。” “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管好你自己。” 慕卿雪脸色微变,她脸皮倒也厚,明知别人不待见,还挤出一抹高傲的笑,挑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扫了眼桌上的菜,皱眉嫌弃道:“啧,菜色真是寒酸,都晋封了,怎么还在吃这些东西。” 慕卿宁放下筷子,勾起嘲讽的笑,“这些东西怎么了?你还配不上。还有,为何没叫上你,你心里没点数?少眼巴巴的往我这里凑,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嫌? 我这里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滚。” “你!” 旁边的几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慕卿雪气得直瞪眼,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还要我请你出去?” “我乃陛下亲封的太子侧妃,你胆敢对我如此不敬?” 萧夫人顿时笑了,“陛下亲封?谁不是啊?你在我们面前如此喧哗放肆,又是什么意思?” 她和沈氏还有苏夫人都是诰命,若论地位,远在慕卿雪一个侧妃之上。 更遑论慕卿宁这个东陵建国以来只封过三位的女官。 慕卿雪拳头发白,慕卿宁瞥她一眼,收回目光,“想耀武扬威滚回你的太子府去,少在我面前上蹿下跳,丢人现眼。” “好、好,你等着!” 慕卿雪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恶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重哼一声,甩手离去。 夜色渐深,各家夫人都各自回府,京都恢复了以往的安宁,但朝堂之上却越发不太平。 落云国在背后阴东陵的事儿被捅了出来,如此狼子野心,东陵也不是吃素的,南帝毅然决定派兵攻打。 而带兵出战的,正是夜凌渊,南帝钦点。 他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上次控制天花之事上又立了大功,朝臣议论纷纷,只觉得太子地位怕是要不保。 夜凌渊即将出战的消息传遍京都,落云国不是好惹的,这一仗,恐怕会打的艰难。 但落云国已经挑衅至此,不攻打是不行了。 慕卿宁也在下午收到了消息,正在写药方的手一顿,目光在纸上凝滞。 掌柜不敢看她,却见她忽的放下笔,匆匆离开了本草堂。 慕卿宁迫不及待想见夜凌渊一面,却被告知他在城郊军营点兵点将,忙的抽不开身,明日一早即刻就要出征,恐怕是见不到了。 她失落的离开,独自走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回了慕府后,也依旧闷闷不乐。 小翠看了她一眼,但也不敢上前问,只能低声向沈氏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这幅模样。” 沈氏摇了摇头,坐到她身旁,纤手搭上她的肩膀,“宁儿可是因为七皇子要出征的事情不开心?” 她回过神,眼眸低垂,看上去有些提不起精神,也没有回答是与否。 此次南帝派夜凌渊出战实在太过匆忙,她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此去又是万分艰险。 沈氏瞧着她这幅模样便什么都明白了,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以七皇子的能力,必定不会有事。” “嗯。”慕卿宁垂着眸子,低低的应了一声,还是免不了为他忧心。 或许连慕卿宁自己都没察觉到逐渐对夜凌渊生出的依赖,沈氏却弯唇温和的笑了笑,见她还是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看破不说破。 天色渐黑,漆黑的卧房内就慕卿宁一个人,侍女守在外面,她躺在床榻上,一直到了深夜,仍旧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她睁着眼,看着虚无的黑暗,她很想去城郊见他最后一面,却也知道夜凌渊忙的抽不开身,去了恐怕也只会打扰到他 。 第117章 当心你那条贱命 就在慕卿宁胡思乱想之际,窗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她顿时警觉,从床上弹坐而起。 “谁?” 没有回应传来,正在这时,黑暗之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向她。 慕卿宁眼中闪过锐利,凭借着惊人的直觉,一把擒住那人的手腕,反手就要将那人扣在床上。 可对方反应也不差,和慕卿宁见招拆招,功夫远在她之上,最后竟将她一把扣在怀里。 慕卿宁面色顿时阴冷了下来,挣扎反抗,身后胸膛微震,传来男人的低哑的声音。 “别紧张,是我。” 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围绕,慕卿宁微微瞠目,停下了挣扎,“怎么是你?” 她绷直的脊背渐渐放松了下来,怔怔的一把推开了他。 拂手将烛火点燃,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顿时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心生欢喜,“你怎么来了?” “明日便要出征了,来看看你。”男人宽大的掌心覆上她柔软乌黑的发顶,明灭暗沉的烛火映在那俊美绝伦的侧脸上,眼神没有了平日的冷锐,柔和的望着她。 “你今夜不是应该在军营中忙的抽不开身,不必特意抽空来看我。” 夜凌渊俊逸的脸上噙着玩味的笑意,“哦?可本王听说,你下午特地去王府找了我,难道不是想见本王一面?” “我、我那是路过,顺道罢了,谁说我是特地去王府找你的?”她梗着脖子,语气冷硬别扭,脸上却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夜凌渊也不拆穿,一味宠溺的纵着她,“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慕卿宁不乐意了,“夜凌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不成?” “你这丫头,还真难伺候。”夜凌渊修长匀称的手指轻刮她秀气的鼻梁,有些无奈。 她哼哼了两声,倏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你等等啊。” 慕卿宁走到柜子旁开始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男人偏着头看她, 她身旁一张大布摊开,将所有翻找出来的东西都放在那上面,多为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小盒子。 一炷香时间过去,慕卿宁拎着大布的四个角,将这沉甸甸的一大包东西放到桌子上。 “这里都是一些应急药物,从前你应该看我用过,这三样能随身携带最好。” 一样是可解百毒的药丸,一样是类似于肾上腺素但却可以口服的药剂,最后一样则是治疗外伤有奇效的万金油。 慕卿宁怕夜凌渊记不住,又和他详细的讲了一遍这些药物的功效,细细碎碎的说了很多,少有的啰嗦。 夜凌渊也一直耐心的听她说完,慕卿宁将包袱整理好,交到了夜凌渊手中。 “拿好了。” 慕卿宁退后两步,看了看这包袱的大小,不禁皱起了眉。 “这些是不是不太够?你这次要去多久?” 看着百般操心的慕卿宁,夜凌渊不禁失笑,“队内有随行的军医,一般的伤势都能诊治。何况,本王何时就这么弱了?” 他屈指骨节轻敲慕卿宁光洁的额头,慕卿宁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是啊,这天下有几人能伤的了夜凌渊? 但她还是忍不住道:“有备无患嘛,你可别轻敌,溺亡之人通常都是会水的。” “我会小心的。” 夜凌渊也担心慕卿宁一人留在水深的京都,不免多叮嘱了几句,让慕卿宁若有什么事,随时去找他留在王府的暗卫,有一部分暗卫仍旧会悄悄保护她。 她目送夜凌渊离去,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中,抬首望着无边寂寥的月色,不禁叹了口气。 随着夜凌渊出征,京都表面看似什么变化都没有,实际却是紧绷着的。 四日过去,夜凌渊已经率兵抵达战场,从这一日开始每日都会有无数封战报送回京都。 前线的战况看起来有些不妙,这次夜凌渊准备匆忙,又是以多打少。 这也是南帝对他的考验。 南帝看着前线送回的战报,坐在御书房中,神色严肃凝重。 消息也传到了百姓之中,沈氏怕她担心着急,想瞒却没能瞒得住。 但慕卿宁却没什么多大反应,照例还是出门往医馆跑。 回廊下,她被一道身影拦住。 冷冷抬眸一看,又是慕卿雪。 简直阴魂不散。 “让开。” 慕卿雪只以为慕卿宁失意了,唇边含着嘲讽得意的笑,“姐姐这么着急上火,是要上哪儿去啊?七皇子的事情,姐姐应该听说了? 落云国来势汹汹,七皇子恐怕是有去无回,可怜姐姐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了。” 慕卿宁手背上青筋跳动,“慕卿雪,你要脑子有问题就去治,这仗才刚开始打就说他会输,不知道陛下有多重视这一仗?若传到陛下耳朵里,当心你那条贱命。” 她一字一句,声音中透着锋利阴冷的狠意。 “你!”慕卿雪气急,脸色狰狞,这几日在府上嚣张惯了,嘴上功夫斗不过,抬手就想扇她一巴掌。 “住手!”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慕卿宁转头望去,便见慕衡走了过来。 慕卿雪的手僵在半空中,慕衡走到她身前,冷着脸训斥:“你整日在府上张扬跋扈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现在还对你姐姐动起手来了,成何体统!” 连他如今都要供着慕卿宁,一句重话也不敢说了,哪里还容得慕卿雪来动手动脚? 若慕卿宁不高兴了,随便去南帝面前说上两句,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荣耀恐怕顷刻间就要不保。 “爹!”慕卿雪不甘心极了,慕卿宁的身份越过她也就罢了,如今连慕衡都要向着她。 “闭嘴,再闹就给我滚出去!” 慕衡这次连缘由都不问,直接就斥责了慕卿雪,也是有意无意的想在慕卿宁面前博一点好感。 但慕卿宁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她可没那么闲,医馆里还有一大堆病人等着她接诊。 一个上午过去,慕卿宁依旧忙碌着,掌柜突然进来,道:“萧家公子找您。” “哦?我去看看。” 她放下手里的药材,起身走了出去。 第118章 入宫为妃 远远的便瞧见萧锦留面有沉重之色,垂眸出神,连慕卿宁何时坐到他面前了都没察觉到。 还是慕卿宁开口才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说,找我有何事?” “我姐姐被陛下宣召进宫了,过不了几日,怕是就要册封为妃。” 他垂着眸子,止不住的担忧,脸上笼罩愁绪。 别的人家要是被入宫为妃早就高兴的忘乎所以,可萧家却一片愁云惨淡,又不敢过多的表露出来。 慕卿宁去萧家时偶然见过萧锦绣几面,气质如空谷幽兰般出众,端庄大方,说是天姿国色,京都第一美人也不为过,难怪南帝会动心了。 但帝王向来无情,恐怕除了美色,再往下深究,还是想靠萧锦绣控制日渐壮大的萧家。 萧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更是不想把萧锦绣送入水深火热的后宫。 萧锦留陆陆续续的和慕卿宁说着情况,忽然抬头看向她,“我姐姐说,想见你一面。” “在哪儿?” “云来客栈。” “好。”慕卿宁应下,两人出行低调,由萧锦留带她前往。 云来客栈的雅间中,萧锦绣着装极为低调,头上还带着兜帽,几乎遮的严严实实,待两人进来坐下她才摘下。 “萧小姐好。”出于礼节,慕卿宁温和的打了声招呼。 对面的女子如传闻中那般皎皎似月,温婉动人,只是脸色却很苍白憔悴。 “姐,情况我已经都和卿宁说过了,” “慕姑娘,圣旨已下,我最晚两个月后就要进宫了,你可有假死药?我已心有所属,入宫绝非我所愿。” 她诚恳的握住慕卿宁的手,既希冀又紧张害怕,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慕卿宁身上。 假死药也是京都中管控最严格的药物,出入严格,都有记档,萧家尽管贵为皇商,也不敢擅自购买。 慕卿宁顿时为难,她比萧锦绣想的周到。 “有是有,我也能给你,可是你死亡的时机太突然,陛下会怎么想?若连累到萧家,又该如何是好?” 萧锦绣松开了她的手,有些颓败和失落。 “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阿爹和阿娘,我岂能如此自私。” 她们这种人,连死都是没有自由的。 看着日渐消瘦的姐姐,萧锦留心疼极了,望向慕卿宁,前所未有的恳切,“卿宁,算我求你,这次有没有法子能帮帮我姐姐。” “我会我尽我所能,但不保证一定成功,萧小姐且宽心,如今急也是无用。” 在慕卿宁的安抚之下,萧锦绣终于渐渐稳下心态。 她点了点头,选择相信慕卿宁。 如她所言,急也无用,她想逃离这里,却不想连累父母和家人。 三人各自离开后,慕卿宁寻了个机会进宫,说是要给芸妃请平安脉。 自上次过后,尽管芸妃嘴上不想承认,但还是十分看重慕卿宁那一身的医术,想让她再次进宫为自己诊脉,又拉不下面子。 而如今慕卿宁自己主动请求进宫,芸妃自然是欢喜的,倒也不再为难她,相处下来,两人之间倒也和谐。 芸妃除了骄纵些许,有几分宠妃的架子,倒也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倒比明妃还要坦荡些。 接下来一段日子里,慕卿宁便时常进宫为芸妃调养身体,她身体内经年累月的毒素,不是一朝一夕之间便能痊愈的。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在慕卿宁的持续调理之下,芸妃几乎身体大好,甚是欣喜,要赏慕卿宁,却被她拒绝了。 “娘娘,臣女缺的不是金银珠宝。您的身子已经见好,只需保持心情平和,受孕不是难事。” 按照慕卿宁的估算,芸妃如今恩宠不断,应该很快就会传出喜讯。 “好,本宫若真的怀上孩子,重重有赏。” 芸妃也不是傻子,拿人手短,人情就这么欠下了。 “你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来找本宫。只是萧家那小姐入宫之事,陛下早已拿定主意,再劝也只会引他反感,本宫实在什么法子了。” 芸妃淡淡的叹了口气,她也不愿萧锦绣进宫,这话半分不假。 早在半个月前,慕卿宁就托过她去南帝面前进言,吹枕边风,却依旧没什么效果,南帝铁了心要让萧锦绣进宫。 “卿宁先谢过娘娘了。” 慕卿宁落落大方的行礼,离开了皇宫,有些惋惜和担忧。 这次怕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眼见着萧锦绣就要入宫。 萧锦绣也知慕卿宁已经尽力,尽管没成,萧家对她还是心存感激。 尽人事,听天命,也只能如此。 萧锦绣在三日后入了宫,萧夫人强打精神为女儿送行,面上还要收敛着,不能在人前露出半分哀伤。 待到一切流程结束,萧锦留陪在萧夫人身边宽慰着,怕她伤心过度。 萧锦绣走后,萧府似乎一夜之间冷清了不少。 宫中设宴,萧夫人称病,萧家只有萧大人前往。 宫里特地给慕家递了请柬,慕卿宁只得出席。 大殿上灯火通明,丝竹弦乐,歌舞升平,大臣们推杯换盏,女眷和宫中后妃坐在另一侧闲聊着近日京都的八卦,首要便是萧锦绣入宫一事。 萧锦绣今日也未曾出席,她已经病了好几日,吃药也不见好。 突然,慕卿宁身边不远处传开干呕声,“娘娘,您没事?” 这动静是从芸妃那里传出来的,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芸妃胃部翻涌,捂着嘴屡屡干呕,难受极了,随行伺候的宫女连忙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等稍稍缓和,芸妃盈盈起身谢罪,“臣妾失仪了,还请陛下见谅。” 南帝也注意到了芸妃那处,“无妨,爱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芸妃身姿袅娜娉婷,模样看着便惹人垂怜,摇了摇头,“臣妾也不知道,许是这几日肠胃不舒服。” “陛下,娘娘已经如此反复好几日了。” 命妇们顿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南帝身边的太监躬身问道:“陛下,可要宣太医?” 想到某种可能性,南帝眼眸微亮,看向了慕卿宁。 第119章 避宠 “正好,有个现成的大夫,不必宣太医了,卿宁帮着看看。” “臣女遵命。”慕卿宁福了福身子,走出座位,莹润的指尖搭上她的脉搏。 半晌,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落落大方的对南帝抱拳躬身,“恭喜陛下,芸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哦?”南帝欣喜异常,看向芸妃,后者温婉的对他笑了笑,同样是欢喜的。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道喜,“恭喜陛下,贺喜娘娘。” “免礼,今日芸妃有孕,上苍赐福,承乾宫众人照顾得当,朕都重重有赏。” “多谢陛下。” “陛下,臣妾能有孕,还要多亏了慕小姐一直帮臣妾调养身子。”芸妃适时开口,不忘提携慕卿宁的功劳。 “好,一并赏!”南帝大悦,出手也极为大方。 “谢过陛下。” 慕卿宁坐回了自己位置上,歌舞丝竹继续,对面一道炙热的目光频频望向慕卿宁。 她敏锐的察觉到怪异,一抬头,和五皇子带有侵略性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慕卿宁眉心微拢,五皇子却对她勾唇笑了笑。 “慕小姐医术果然厉害,令人敬服。” “殿下过奖。”她冷淡疏离。 “本王最近偶感身子不适,不知慕小姐可否抽空来府上为本王看看?” 这拉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首座上的南帝皱起了眉,看了眼慕卿宁,望向五皇子,目光微凝。 夜文耀却没注意到南帝的不悦,继续开口道:“早闻慕小姐大名在外,就是不知慕小姐肯不肯赏这个脸了。” 慕卿宁没有接话,夜文耀这是在逼她就范。 夜文耀见她不语,还要再开口,首座上的南帝却突然咳了一声,警告意味明显。 “好了,虽说卿宁还未出阁,婚约却早已定下,去任何男子府上都不合适,你们身体若有什么毛病,找太医便是,别耽误她的功夫。” 南帝发话了,夜文耀暗自不甘的咬了咬牙,只能应下。 “是,儿臣失礼了。” 话刚落,又一道声音响起,颇为尖酸。 “慕小姐还真是会招蜂引蝶,平日想必也不是个安分的,这若成了亲,怎么能按捺的住寂寞,还不得水性杨花,红杏出墙?” 云若雪微醺,酒劲上了头,什么都敢说,连南帝刚敲打完五皇子也忽视了。 眼见着南帝脸色沉了下去,云大人吓得连忙低声呵斥,“住嘴!” 云若雪犟嘴,“父亲!孩儿说的又没错,她本来就是那种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凌渊哥哥?” 一旁坐着的三皇子手中折扇轻摇,淡淡的笑了笑,“她配不上,难道云小姐就配得上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一众女眷嘲笑。 云若雪原本是将门之女,在京都中也算颇有才名,曾也是人人赞誉。 而如今慕卿宁展露锋芒,云若雪那点吟诗作赋的才气,显得一文不值。 偏偏她还不知死活的撞上去,也活该被人人嘲笑了。 一片嘈杂的嘲讽声中,三皇子似笑非笑的看向云若雪,轻嘲道:“我相信清者自清,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慕卿宁不由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恰好撞上三皇子的目光,他温润有礼,唇边含笑,对慕卿宁点了点头。 说来,她见过三皇子几面,却一直不算太熟,如今三皇子能为她说话,倒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云若雪无地自容,面色扭曲,当即就要拍桌而起。 南帝顿时不悦,斥责道:“够了,大殿之上喧哗吵闹,成何体统?” 云大人直接拉着云若雪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陛下息怒。” 南帝不耐烦的一挥手,算是放了他这次。 云大人咬牙切齿,拽着云若雪,恨不得甩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回去再跟你算账。” 酒过三巡,大殿内酒气极重,慕卿宁看着也有些醉意,和南帝施了一礼,出去透透风。 而走出大殿后,她神色转瞬恢复了清醒,分明没有半点醉意。 宫女已经候在幽静无人处,给慕卿宁带路。 慕卿宁始终放心不下萧锦绣,去了她所居的玄月宫。 今日宫中举办夜宴,宫女太监们也都趁机偷懒,长街上除了她和引路的宫女,再无其他人来往。 慕卿宁悄悄进了玄月宫的寝殿,看着床上消瘦的萧锦绣,不由心疼。 “这才几日,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萧锦绣昏昏沉沉的,唇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我故意的。” 因着慕卿宁的嘱托,萧锦绣在宫中有芸妃照顾,可她不愿侍寝,便一直想尽各种法子避开。 南帝起了疑,可萧锦绣很聪明,尽管不怎么精通医术,还是靠着翻阅医术,骗过了太医的眼睛,只说她是风寒入体。 慕卿宁伸手给她把脉,眉头顿时皱的更深,“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你这和自残没什么区别,就算出去了,到那时你的身子恐怕早被拖垮了。” 她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也无妨,只要能避宠……” 慕卿宁叹了口气,面色沉重,给萧锦绣开了副方子。 “你按照这方子吃药,会达到你想要的效果,太医也查不出来。” “多谢。” 慕卿宁放心不下她,放下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还有一瓶新鲜的公鸡血,至于该怎么用,就看萧锦绣自己了。 “这盒子里是特制的香膏,融入了强效谜药,你看着用,拿来防身也是好的。” 她又叮嘱宽慰了萧锦绣几句,门外宫女已经在催。 南帝派了人来监视萧锦绣,若再不离开,被人回来看见就不好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慕卿宁匆匆离开,穿过宫道,远远的便瞧见了灯火通明的大殿。 到这里便已经安全了,宫女已经离去,慕卿宁刚松了口气,就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慕小姐。”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回过头见是三皇子,不由问道:“三皇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见你许久未归,特地出来看看。”夜子安笑的温和明朗,身上有着浓厚的书卷气,足比慕卿宁高了一个头,总能莫名的给人安全感。 第120章 蛊虫肆虐 “还未谢过殿下先前帮我解围。” 夜子安摆了摆手,“不必客气,该是我谢过你和七弟才是。” “哦?”还和夜凌渊有关? 慕卿宁来了兴趣。 “其实,父皇原本定下的出征人选是我,七弟这一次,是代我出征。” 夜子安学的是以文治天下,专长在谈判和博弈之道,让他出征确实是非常为难了。 他在朝中向来低调,不怎么出挑,却因为夜凌渊说了两句话,就被太子和五皇子针对了。 “原来是这样。” 两人边聊边往回走,宫宴也快接近尾声,慕卿宁去往承乾宫,为芸妃请平安脉。 芸妃刚怀孕,头三个月又是胎像最不稳的时候,还需太医和慕卿宁多加看顾。 今日她食多了油腻之物,慕卿宁给她开了一副方子缓和脆弱的肠胃。 末了,慕卿宁在离去之前,对芸妃道:“锦绣不是很想侍寝,若芸妃娘娘有法子,就烦请您出手帮她避宠。” “你放心,本宫自然会照顾好她,至于你说的,本宫也会尽量想法子。” 即便无宠,有芸妃罩着,后宫之中也没人敢欺凌萧锦绣。 “那便多谢娘娘了。” 夜色已深,慕卿宁独自离开宫中。 京都平静了几日,直到前线再次传回战报。 前线伤亡惨重,落云国不知哪弄来的蛊虫,已经用蛊虫攻击了东陵的军队两次,实在卑鄙。 目前让人生疑的是,落云国又不是西域,并不专长养蛊,这次却能拿出这么多蛊虫,这些蛊虫又是从哪儿来的? 是夜,南帝忽然一道急诏让慕卿宁进宫,传旨太监来的悄无声息,知道的人甚少,沈氏有些放心不下。 南帝为了何事召她入宫,慕卿宁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她行礼问安,起身之后,南帝也不跟她绕圈子。 “前线的事可听说了?蛊虫肆虐,凌渊很难对付。” 东陵对蛊虫的研究也甚少,慕卿宁是颇负盛名的医者,南帝将一半希望都放到了她身上。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臣女去往前线?” “你不愿意?”南帝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试探,亦是考验。 慕卿宁实在风头太盛,尽管是个女子,却足以让朝中重臣都为之忌惮,若生了什么歪心思,这对东陵国来说,都是一桩祸事。 他派人查过慕卿宁,有说她行事张扬跋扈,也有说她野心不小太过乖戾的,这让南帝很是不放心。 御书房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帝王威压下,慕卿宁不卑不亢。 “只要是陛下的意思,臣女即刻便能启程前去,为陛下之命是从。” “好!”南帝龙颜大悦,“不愧是朕挑出来的儿媳,有风骨,那朕便命你几日后启程。” “臣女遵命。” 落云国和东陵国的边境,两方军队都在休整。 虽说是大败,但落云国在夜凌渊手里也没讨到什么好。 慕家,李氏不甘困于佛堂,又是自罚淋雨又是跪上整夜给慕衡祈福,将自己折腾病了,终于被接出佛堂治病。 李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她身边的丫鬟很聪明,声泪俱下的和慕衡说了此事,惹得慕衡颇为心疼和动容。 “怎么不拦着些她?” “奴婢拦不住啊,姨娘说要赎罪,为您积福抄写了无数血书,还在雨夜里跪了整整一夜,膝盖都快毁了。姨娘对您真是情真意切,您切莫听信小人谗言,试问有谁能做到这般地步?” 她撩起一截衣裙,慕衡看着李氏血肉模糊的膝盖,顿时心疼的不行。 “好好照顾她,病好以后好生休养,就不必再去禁足了。” 丫鬟欣喜,连忙磕头谢恩,“多谢老爷体恤!” 慕衡走后,床榻上李氏突然睁眼醒来,那眼里毫无半点初醒时的迷茫,唇边牵起阴冷的笑。 “小贱人,凭她还想斗过我?” 她不过略施小计便能脱困,慕衡心软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慕卿宁进了一趟宫,留了足够的香膏给萧锦绣。 出宫之时,突然被一伙人拦住,看打扮像是哪家的侍女。 “慕小姐,我家主子要见您。” “你家主子是哪一位?” 对面腰板挺直,带着一丝傲气,“五皇子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找您去请个平安脉罢了,请。” 慕卿宁挑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到了五皇子府上,她被直接带到了五皇子妃寝殿中。 五皇子府和太子府一般气派,夜文耀处处都不甘被夜思贤压一头。 贺若淑躺在美人榻上,听闻侍女通报,起身去迎,倒还算客气。 “慕小姐来了?” 慕卿宁行了平礼,直入主题,“听闻五皇子妃近日身体有些不适?” 原本还想跟她寒暄两句拉进关系的贺若淑笑容微凝,片刻后才道:“不错,麻烦你看看了。” 两人坐了下来,慕卿宁探出手,须臾,挑眉望向贺若淑,似笑非笑,“娘娘,您这身子,好的很啊。” 贺若淑放下袖口,收回手笑了笑,不觉尴尬。 “其实我请你来,只是觉得上次宴会遥遥一见,与你甚是投缘,便想请你来与我作伴,慕小姐该不会嫌弃我。” “这倒不会,只是我一贯较忙。” 侍女上了两盏茶,贺若淑与她寒暄几句,才开口道:“我听闻前线凶险,落云国那边恐怕又会增兵,玄幽王此去怕是万分艰险。” 慕卿宁抿了口茶,脸上神色并未有丝毫变化,倒让贺若淑一时间拿捏不准,只当她是故作镇定。 勾了勾唇,又继续道:“你我一介妇道人家,若未婚夫战死沙场,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是好?不若趁着现在解除婚约,另寻夫婿,我家殿下会想法子为你在陛下面前进言。 何况,你屡屡立功,要向陛下提个要求还不简单吗?” 这若放在以前或许不可能,但慕卿宁消灭了京都的天花,又治好了夜凌渊的腿,民心所向,她若执意要退婚,就是南帝也不好再坚持下去。 慕卿宁笑了笑,“我相信他定能平安回来,至于婚约,就不劳娘娘操心了。” 第121章 赶赴前线 慕卿宁不是傻子,贺若淑打的什么主意,她一看便知。 无非是想等解除婚约后再想办法将她指婚给五皇子的幕僚,甚至是五皇子自己。 贺若淑笑容顿时垮了下来,面色阴冷,“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 “慕卿宁,你想好了,机会就这一次。”她握紧拳头,嫁给五皇子以来,她向来被人奉承追捧着,还从来没被谁如此拒绝过。 还是在她一再放低身段的情况下。 “这到底是我的私事,你我不过初见,娘娘何须如此操心?岂不是在逼我就范?” 骤然被点出心思,贺若淑恼羞成怒,“你放肆!本宫好心好意,你竟敢冒犯本宫?” “吵什么?” 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夜文耀面色冰冷,迈步进来,不悦的看着贺若淑。 他早说过要对慕卿宁客气些,贺若淑还敢这般和她发火。 贺若淑一惊,连忙行礼,“参见殿下。” 夜文耀却直接越过她,去扶慕卿宁,又是另一幅态度,“慕小姐不必多礼。” “殿下客气了。”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拿开手,只让夜文耀碰到衣角。 贺若淑眼中冷意闪过,自顾自的起了身,面色不太好看。 而夜文耀还不肯放过她,“你方才在同慕小姐吵什么?” 见他这幅要为慕卿宁撑腰的架势,贺若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是她不敬在先,妾身气急了才会……” 夜文耀直接不耐的打断,“慕小姐岂是这等失礼之人,本王看是你骄纵太过,自己好生闭门思过去。” 如今的慕家因着有慕卿宁,成了所有朝臣皇子都想拉拢的对象,夜文耀都不敢说一句重话,怎能容贺若淑如此莽撞。 而贺若淑对慕卿宁的憎恶顿时到了极点,慕卿宁也无意在此是非之地多逗留。 “若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不等夜文耀开口挽留,慕卿宁便匆匆离开。 贺若淑那眼神都能吃人,她若再逗留下去,指不定还要生什么事。 慕卿宁即将被派完前线的事情传到了慕府,南帝钦点,师出有名,对慕府而言亦是荣耀。 慕衡为此大喜,沈氏只担心慕卿宁此去艰险。 她两日后便要离开,慕衡借着给她践行的名头,在府上大肆设宴,邀了不少宾客,几乎都是冲着慕卿宁来的。 可事先,慕衡却未向她透露分毫。 慕卿宁正几日都在为去往前线做准备,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要被慕衡叫去应付这些人情应酬。 “他设下的宴,他自己解决,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落,慕卿宁便砰的一声摔上了门,眉眼间透着烦躁。 而前厅里,所有宾客都在等着慕卿宁,先前不经她同意就大肆吹嘘的慕衡如今下不来台。 宾客们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商量着要走。 “若慕小姐没空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慕家父女间是怎么回事,说是慕卿宁邀他们前来,可从头到尾都没见慕卿宁出现。 慕衡想玩先斩后奏,却不料直接惹烦了慕卿宁。 “各位不妨再坐坐,小女很快就出来。” “不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批人离开,另一批人也等的没什么耐心,知会了一声便走。 短短一炷香时间不到,宾客几乎散尽。 慕衡气得直接砸了桌上的茶盏,“那个孽障什么意思?她是诚心想让我难堪是不是?” 李氏伤好了大半,方才也在帮着他招待客人。 李氏柔声劝慰道:“老爷,卿宁也是年纪还小,不懂事罢了,想来大夫人也没怎么教导她。” 旁侧的刘氏嘲讽的笑了笑,“老二这话说得,也没见你教好慕卿雪啊,又是未婚先孕又是胁迫老爷,害得慕府名声丧尽,若非是慕卿宁,咱们慕家恐怕还在被她连累。” 李氏厌恶的瞪向了她,却因着慕衡在,只能暂且先咽下这口气。 旧事重提,慕衡对李氏也没那么亲近了,有意无意的将她推开。 场面就此尴尬的僵住,刘氏离开,去找了慕卿宁。 她听完以后,道:“果然,李氏只要不死,就永远能爬起来。” 甚至夺回曾经的权位。 而后她叹了口气,“说起来,论甩手段,姨娘倒不如她。” 刘氏笑了笑,“没办法,谁叫她皮相要胜于我。” 李氏生的极美,也是最了解慕衡的人,知道何时才能击中他的痛点,才能一次次站起来。 “过段时日我就要去边境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就麻烦姨娘照顾好我母亲了,别让李氏有机会对她下手。” “你放心,我必会看顾好她的。” 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后,慕卿宁离开慕府去了趟本草堂。 她囤积了大量药材,如今全部收进空间,带往前线。 看似轻装上阵,实际空间里的药物都已经堆满了。 辗转七日,路上天气恶劣,慕卿宁只带着一支小队,好不容易到了边境的入口。 来接应她的是暗一,又赶了一天的路,才到了军营。 路上,暗一和慕卿宁说了这几日的战况。 “下一轮两方大战就在这几天了,此前已经爆发了几场小型交战,咱们这边折损了很多人。” 没有全灭已经是靠夜凌渊指挥得当了,按照落云国原本的计划,是预计在第一场交战中就能将他们全灭,却没想到愣是让夜凌渊撑到了现在。 “来了?” 军营中,男人长身玉立,面容冷肃俊美,正与几名参将一起研究着沙盘,闻声便知是慕卿宁。 见是慕卿宁,众人纷纷拱手行礼,“慕小姐好。” “各位不必多礼” 她走到夜凌渊身前,“情况如何了?你没受伤?” 蛊虫可不是好招惹的,无孔不入,谨慎起见,慕卿宁还是给他检查了身体,确认无虞后,才松下一口气。 “我倒是无事,据探子调查,红莲或许在敌军之中。” 慕卿宁眉心蹙起,“怪不得这么多蛊虫冒出来了。” 除了曾经的西域圣女,世间也没几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放出这么多蛊虫来。 第122章 有毒 慕卿宁深思片刻,决定以毒攻毒。 不过练蛊罢了,谁还不会啊。 被尸虫蛰咬过的将士们体内还存有毒性未解,慕卿宁最快速度配置出解药,交给军医由他将解药分发给中毒的将士们,便可保性命无虞。 这一次大战后两方休战三天再战,她趁此机会大批量的培养毒虫,专业的大型培养皿中,毒虫生长速度极为恐怖。 己方战士并不会受毒虫侵扰,慕卿宁提前给他们打过疫苗了,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十分幽微,绝大多数虫子乃至蛊虫都特别讨厌这种气味,见到都绕着飞。 她还研制了一批毒药粉,交到暗一手中,下发给每个将士。 如今的战场已经不是刀枪剑戟拳脚肉搏那么简单了,既然落云国想玩阴的,他们就比落云国更阴! 说是休战三天,落云国却并不守信,到第二天晚上便开始搞偷袭,好在探子发现的早,立即来报,将士们也是时刻准备出战。 两方很快交战在一起,即便知道落云国一定会故技重施,却依旧不退缩。 就在关键时刻,那一片片黑色团雾再次袭来的时候,慕卿宁手一挥,数以万计的毒虫飞出,远远看着便觉气势磅礴,如风般朝着落云国的军队侵袭而去,瞬间将那尸虫凑成的黑色团雾浇灭干净。 不停有死亡的尸虫掉落地面,转眼间便是密密麻麻一片。 这一回,落云国落了下风,局势逆转了过来,但落云国一连胜了多场,底子厚着,最终打了个平手,日暮之时,派使者前来,商议暂且停战几天。 夜凌渊看了看身后伤亡的将士,虽然比曾经大有减少,但将士们打了快一天一夜,已是精疲力竭。 再打下去,便是两败俱伤。 夜凌渊同意了敌方停战的请求,策马回营,休整后整顿军营。 而另一边,落云国军营中,面容妖媚的女子坐在首位之上,穿着清凉,旁边一群奴仆伺候着。 落云的将领狼狈而归,第一时间来找红莲。 “二皇子妃,您这次给的尸虫,有些不行了。” 她坐了起来,愕然的瞪大了眼,心底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什么?”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您的那些尸虫一上战场,没撑过多久就死了,若非我们往日连胜多场,如今恐怕还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将领话里话外多少有些怨气。 他们都以为靠着红莲炼制出来的蛊虫便能高枕无忧了,所以也没怎么做准备。 红莲顿时危险的眯起了眸子,“你这话的意思,是要将一切怪罪到我头上了?” “不敢,还请二皇子妃恕微臣失言。” 落云国的营帐中,几乎无人敢得罪红莲,一句重话也不敢说,供祖宗似的供着她。 红莲亲自去了一趟战场,看着满地飞虫尸体,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拳头紧握。 到底是谁,竟然破了她的尸虫阵,她费尽心思养出来的尸虫,几乎死的不剩多少。 红莲目光望向东陵军营的位置,目光阴冷,悄悄潜伏过去查探。 可东陵军营守卫极为森严,远非落云国可比,红莲险些就被发现,几支箭朝她射来,她只得抽身离去。 军营中辟了一处单独的营帐给慕卿宁,暗一进来,似要汇报消息。 慕卿宁头也不抬,道:“红莲来过了?” 他一惊,“您怎么知道?” “猜的,方才听到动静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红莲,这个时候,除了她,也没其他人会过来。 慕卿宁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堆杂乱的零件和器具,暗一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打扰她。 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消耗也是巨大的,打到何时才是个头也未可知,慕卿宁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单靠医疗空间培养出那些毒虫还不够,她打算制出一批可重复回收利用机械虫子,只要足够凶猛,便足以对付红莲的毒雾飞虫。 慕卿宁三日闭门不出,直至大功告成,她大喜过望,刚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夜凌渊,一名军医忽然匆匆进来通报。 手上有好几名棘手的病人,都是他们解决不了的,只能来请慕卿宁。 慕卿宁诊治之余,偶然抬头,发现几人的脸色都有些提不起精神,出现了倦怠之色。 她不禁蹙起了眉,扫过营帐里其他人,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没什么精神。 慕卿宁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抓了两个人搭脉,检测过后,眼神一冷。 叫来暗一,她问道:“这几日,将士们的吃食,都是谁在负责?” “回慕小姐,有专门的炊事团。” “带我去见见。” “是。”暗一不明所以,但见慕卿宁面色冷肃,也不好多问。 炊事团位于军营中央,来往十分热闹。 如今刚过了饭点,炊事团的人见暗一带了人过来,连忙殷勤的迎了上去,讨好巴结。 慕卿宁直接进了炊事团搭起的营帐里,一一排查,从食材到做好的菜式,最后在水缸里和饭里,检测到了毒素。 炊事团的团长还不知道是何情况,只是看着慕卿宁左右翻查,有些坐立不安。 “这几日将士们的伙食,具体都是哪些人负责的?” “自然也是我们炊事团的人,敢问……有什么问题么?” “菜里被人下毒了,你说呢?” 团长脸色一白,面有惊骇之色,不敢置信的望着慕卿宁。 “这不可能!” “你与其在这里质疑我,不如先好生想想这几日将士们的饭菜都有谁经手过。饭菜中被下毒,首当其中被问责的,就是你这个团长。” “暗一,咱们都是熟识了,你还不相信我手底下的人?” 慕卿宁冷漠凉薄,团长只能去跟暗一求情。 他抽开手,看着他道:“老吕,这位可是慕小姐,陛下钦点过来的,京都中的天花都能治得了,从来就没出过差错。她说饭菜中有毒,那便一定有毒。” 团长扛不住压力,只能亲自去搜查。 经过层层盘剥,查到了一个普通的小炊事员头上,最后还在他休息的营帐里,搜出了药粉。 第123章 果然是你 他被带到了慕卿宁面前,慕卿宁指尖夹着那包被搜刮出来的药粉,目光冷沉。 “这应该是渗透性的慢性的毒药,平日里根本察觉不到,只消那么一点,长久以往的服用,身子便会一日日的垮下去。” 虽然毒性不强,但任何一点点的虚弱在战场上都是致命的,众人皆是难以置信的望向他,有痛恨亦有失望。 好在将领和士兵的吃食是分开处理的,这若被下毒的是将领们,后果更加难以想象。 暗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难怪这几日明明有您的助益,我们还屡屡受挫了。” “将他压入大牢,听候殿下发落。” 那名炊事员已经犯了死罪,连求情都不求,怔怔的被拖了下去。 夜凌渊得知此事后,账内的气压顿时降至零点,几个正商议战术的参将大气都不敢喘。 “给本王彻查此事!本王倒要看看,还有谁有这么大的狗胆,一律格杀!” 男人冷峻的面容阴戾冰冷,周身弥漫着肃杀之气,拳头握到青白。 将领们连忙领命退下,走出营帐的那一刻如蒙大赦,冷风一吹,后背凉的刺骨,才知早已被冷汗浸湿。 夜凌渊要彻查,慕卿宁便陪着他,从旁辅助,有了医疗空间,她只要去每个营帐走一圈,哪里藏了毒药,医疗空间就会自动发出警报。 她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解药,熬了一大锅药汤,士兵饮下以后,体内积攒的毒素全解。 将士们人人敬服,督战队中随行的文官也不忘将她的功绩记录在册。 眼看下一次大战在即,慕卿宁拿出回春丹给他们服下,“这回春丹有很好的强健体质的效果,可在战场上助各位一臂之力。” 回春丹在慕卿宁这里只是初级丹药,随便一练就是一大炉,她空间里还有不少存货。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服下丹药。 大战再次开始,两方军队渐渐逼近,中间隔开很宽的距离。 慕卿宁驾着马,远远的便瞧见了敌军之中的红莲。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红莲握紧了缰绳,脸色阴蛰,“果然是你。” “许久不见了。”慕卿宁唇边依旧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没将红莲放在眼里。 红莲却是恨意浓烈,如黑暗中藏匿的毒蛇,紧紧盯着慕卿宁。 “慕卿宁,你害我声誉尽毁,不将你扒皮抽筋,我红莲誓不为人!” “那就且试试。” 随着一句话落下,战斗一触即发。 落云国准备了多日,却发现原本虚弱的东陵国军队突然变得凶猛,势如破竹,汹汹而来,直攻他们的命脉,直接将他们打的溃不成军。 而红莲那些招数也不管用了,在慕卿宁面前,她连拳脚都施展不开。 落云国大败,东陵乘胜追击,打的落云国溃不成军,连连退守,直接夺下落云国的一座城池。 憋屈了多日,如今终于大获全胜,清理了战场后,当晚便开了篝火晚会庆祝。 红莲不知逃往何方,她诡计多端,夜凌渊的人也没能抓住,红莲逃得无影无踪。 周围热闹嘈杂,慕卿宁并未融入众人之中,而是一人在营帐周围散步,垂眸想着红莲的事情。 红莲始终是毒瘤,这次东陵和落云的战争,就因为有她的加入,落云国屡占上风。 这种人若不趁早除去,日后迟早还会再冒出来,为祸天下。 忽然,慕卿宁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异动,她顿时警觉,朝着声响发出的地方悄然走去。 一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潜入了空无一人的后厨中,这里是专门给将领做吃食的地方,她要做什么? 慕卿宁拨开小帘,凝眸看着那道身影,身量较小,像是女子,颇有些眼熟。 她正偷偷摸摸的往一盘烤全羊里撒着来历不明的诡异粉末,其他几盘备好的菜也未能幸免。 慕卿宁盯着她伸出来的那只手,几乎下意识瞬间断定了她是谁。 她目光微冷,手中飞出一根银针,朝那女子后颈扎去,带起一阵轻微的寒风。 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慕卿宁的银针。 银针擦着她的脖颈而过,插入了面前的木架中。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慕卿宁,连忙飞跃而起,从营帐顶上逃跑。 她脸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而慕卿宁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慕卿宁顾不得其他,连忙去追。 大漠月色下,两道一前一后,轻功飞跃,慕卿宁穷追不舍。 有人接应红莲,策马而来,直接将她带走。 慕卿宁眼眸微凝,身影驻足在月色下,许久未动,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她倏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糟了。” 看到红莲下毒的只有她一个人,那些被下了毒的菜式还没销毁! 她急匆匆的往回赶,希望那几样菜还没被端上席面。 慕卿宁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站在不远处望着面前混乱的军营,提起力气跑了进去。 军营内乱作一团,几个将领先后中毒,被抬了下去。 他们见到慕卿宁回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和慕卿宁解释情况,让她赶紧救人。 而她刚把气喘匀,“他们中毒了是不是?” “正是。” 慕卿宁看向混乱人群之中气场冷冽,显得鹤立鸡群夜凌渊,道:“这毒是红莲下的,她潜伏进来了,我方才去追没能追到,被她给跑了。” 她简单两句解释,夜凌渊便什么都明白了。 军营向来被守得密不透风,红莲想要闯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遑论是闯进专给将领做饭食的后厨下毒。 虽然听起来荒唐,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只有一个可能,军营中有红莲的内应,也就是落云国派来的奸细。 慕卿宁去给将领们诊治,夜凌渊则留下彻查肃清军营里潜藏的内奸。 彻查期间,整个军营都被夜凌渊封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所有士兵都待在原地,没有命令便不能擅自移动,否则一律按军规处置。 第124章 自食恶果 夜凌渊亲自下场彻查,手段凌厉恐怖,不消半个时辰,便锁定了内奸。 但他听了慕卿宁的意见,没有直接将内奸揪出来,而是按住不表。 慕卿宁给几个将领解毒后,又装作他们已经回天乏力的模样,出营帐时,对正焦急等在外面的人摇了摇头,“他们情况不太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取人参过来,给他们服下后大抵就无恙了。” 因着慕卿宁的吩咐,众人生怕打搅到他们,纷纷离开,很快,营帐周围冷清了下来,只剩营帐中仿佛陷入了昏迷之中的几人。 一道黑色身影鬼鬼祟祟潜伏进来,摸进了帐篷里,手中拿着一把刀,高高举起,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红莲的毒没能杀得了他们,他必须在慕卿宁取药回来之前,解决了这些人。 刀尖朝一名参将刺下,离他的喉管不过咫尺之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猛地擒住他的手腕,一个旋身,粗暴的将他扣在床上。 银色的军刀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眼中布满血丝,惊骇不已。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见另外几个本来也该在昏迷中的人,统统醒转过来,眼中分明没有一丝困意。 营帐外还潜伏着两个同伙,也被一早就守在暗处的慕卿宁带人抓了起来。 五花大绑,扔到了空地上,暗一严加审问之下,他们将最后一个同伙也供了出来。 四个内奸,全部落网。 为了活命,他们向慕卿宁透露了红莲的去向,夜凌渊当即让暗一带兵去捉拿。 边陲一处小镇中,他一路追查到一家客栈,当机立断地冲上楼踹开那扇门,早已人去楼空。 红莲没抓到,落云国边境重城被夺,皇帝怎能坐得住,当即派兵,不夺回那座丢失的城池誓不罢休。 东陵的军队也不是好惹的,正面和他们刚上,全军出击,来势汹汹。 落云国的军队在夜凌渊手上讨不到一点好,比东陵的军队最落魄时还要惨,节节败退。 红莲受命于落云国皇帝,不得不参与其中,在暗中放出无数只尸虫,黑云压日般恐怖,还是她特意炼制的加强版,早不同于以往。 如此之多的数量,直接将他们被包围,就是慕卿宁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这些尸虫。 红莲极为自信,落云国的人见她出手,也都不禁欣喜,准备坐看好戏。 东陵的军队脸色较差,正欲撤退,而慕卿宁看着漫天的尸虫,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手上是一把锋利似剑,特意锻造的折扇,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同样的伎俩,玩多了就没意思了。” 她眼中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手一挥,诡异的粉雾弥漫而出,眨眼之间,几乎蔓延覆盖了整条街道。 那些原本扑向他们的虫子,突然改了方向,全都向着红莲他们而去。 凄厉的惨叫响起,敌军不攻自溃,被这加强版的尸虫蛰咬到的人全都滚下了马,一时间踩踏严重。 尸虫群风卷残云,转眼间,甚至能看到他们头上和身上外露的骨头。 红莲傻在了原地,惊骇不已的望着慕卿宁,像是见了鬼。 她预料过很多种结果,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慕卿宁将这些尸虫消灭,却不想慕卿宁竟能将她的尸虫策反,化为自己所用! 一小团尸虫朝红莲扑了过来,快如疾风。 红莲一惊,连忙抽身逃离,连落云国的队伍也不管了。 慕卿宁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抽出一支箭矢,对准红莲的心脏,拉开弓弦。 箭矢带着雷霆之势,朝红莲射去,敏锐的感知力让她回过头,惊慌中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那支箭矢几乎贯穿了她的肩膀。 红莲吃痛,狼狈地跪倒在地,那团尸虫全部围了上来,对她叮咬不休。 红莲那张妖艳的脸顿时出现了好几个芝麻大小的血洞,密密麻麻,极是恐怖。 她抓心挠肺,却顾不得那么多,眼见着身后的人就要追了上来,一发狠,直接拔出肩膀上的剑,疼的面色苍白扭曲,捂着肩膀的血洞,仓惶逃路。 而那些尸虫却一直阴魂不散的附着在她身上,急匆匆回了在落云国的府邸,手脚慌乱的找出药水,全部往自己身上泼洒,刺骨的疼传来,但那股啃咬的痛感终于消停了下来。 红莲身上黏着不少虫子的细小尸体,她累的瘫坐在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这药水对伤口的腐蚀性极强,她甚至不敢看自己身上是什么模样。 婢女听闻她回来,便想进来伺候,可一看见红莲那副鬼样子,顿时吓得腿软,摔坐在地。 “二、二皇子妃……您的脸……” 她嘴唇苍白的哆嗦着,不断往后挪,恨不得立即逃离。 婢女的话让红莲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西洋镜,瞧见那张满是细密血孔的脸蛋,差点没两眼一昏直接晕过去。 “不——这不是我的脸!” 她彻底失了理智,像个疯子,手臂一拂,将妆奁上的贵重珠宝连带着那块西洋镜,一同摔了个粉碎。 而后暴怒之下,直接出手捅死了婢女,被听到动静赶来的几个下人瞧了个正着,吓得惊恐尖叫,逃出去报信。 红莲是受命于落云国帝王,却在闯了祸后抛下军队,临阵脱逃,消息传到宫中,引得皇帝震怒。 “好大的胆子!就因为红莲那个贱女人,咱们折损了多少兵将,给朕杀了她!” “陛下息怒,红莲如今是二皇子妃,从前好歹也是西域圣女,恐怕不好动手啊。” 红莲对付起来十分棘手,若是闹翻了,直接翻脸对付他们落云国,到时候损失更加惨重。 她嫁给二皇子后,便一直胡作非为,连宫中后妃也是看不爽了说杀就杀,皇帝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红莲害得他损失如此惨重,这个女人的存在,危害已经大过了东陵。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化敌为友,借刀杀人。” 第125章 贼心不死 红莲实在太过嚣张放肆,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落云国的政权分配。 在落云国皇帝正掂量要不要与东陵联手的那几天里,红莲已经不止一回颐指气使的伸手向他要兵符了,还暗自招兵买马,几欲用强。 这也让他下定了杀心。 是夜,已被攻下的宁安城中,东陵的将士来回巡逻,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蹿了进来。 木屋内,烛影摇晃,正同夜凌渊一起研究地图的慕卿宁瞬间警觉,“谁?” 一枚尖细的银针自她指尖飞出,射向发出轻微异响的地方,夹杂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凛然杀气。 “姑娘且慢!”身着夜行衣的男人从暗处闪出,惊险的接住那根银针。 慕卿宁眉头微锁,盯着面前有些眼熟的男人,目光微冷。 “落云国的将领,吴治?” 她隐约记得这张面孔,在两国交战时曾见过几面。 他来这里做什么? 夜凌渊望着吴治,眸光冷的像淬冰的湖面。 吴治对她抱拳,“慕小姐好记性。” 她不动声色的收好桌上地图,看他一眼,冷笑,“得了,你来这做什么?自投罗网?” “慕小姐说笑了,在下前来,是有事相商,想同您二位合作,一同除去红莲。早先落云会与东陵为难,也是红莲挑拨所致。” 慕卿宁嗤了一声,从香料事件开始落云国就图谋不轨了,而那时红莲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做着圣女。 吴治也是硬着头皮想化解矛盾,将仇恨都往红莲头上转移,摸不清慕卿宁的态度,他压力巨大。 “我先前听闻,红莲似是你们二皇子妃,既然是自己人又为何要下杀手?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在故意设计。” 她话落之时,旁侧的夜凌渊身上杀意肆虐,室内气压降至冰点,犹如一座大山,压弯他的背脊,吴治冷汗都落了下来。 “万万不敢,若在下有此意,也不会冒着危险深夜潜入此地了。那个女人对你我双方的危害都极大,她虽已嫁给二皇子,却水性杨花,日日照幸男宠,并且……” 接下来的话,吴治神色尴尬,都没脸再说下去。 红莲简直就是落云国最大的污点。 慕卿宁眉心微拧,“并且什么?” “她一直惦记着玄幽王殿下,让画师照着玄幽王殿下的模样描了多幅画像,就挂在寝殿之中,爱若珍宝。” 慕卿宁闻言,顿时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毫无良心,望向脸色黑了下来的夜凌渊。 而吴治拳头都硬了,“红莲公然给我们二皇子戴绿帽,简直就是将皇室的脸面按在地上踩,陛下自然容不下她,这次我来,是诚心想与玄幽王殿下合作,还请殿下为双方利益考虑。” 说罢,吴治诚恳地抱拳,单膝跪下。 请神容易送神难,原先看在她能力不小的份上也就忍了,可现在红莲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只剩祸患,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夜凌渊剑眉微拢,漆黑的眼眸深邃难测,永远让人揣摩不透心思。 “本王知道了,滚。” “殿下……” 夜凌渊眸子危险地眯起,吴治脊背一寒,不敢再纠缠。 他转身离开,在他即将走出营帐时,慕卿宁和夜凌渊对视一眼,突然勾唇开口,“吴将军,我同意你的合作。” 吴治一怔,意外的回头望着慕卿宁,旋即就是巨大的惊喜。 慕卿宁又道:“至于具体的,我们会策划好,届时会有书信送到你府上。” “那在下便在府上恭候了,若事成,落云国必有重谢。”他也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这时候,东陵国的阵营肯同意合作,就是最大的益处。 人走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慕卿宁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摇曳的烛火。 红莲会和落云国勾结在一起,果然就是为了得到夜凌渊。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你预备如何做?”夜凌渊问道。 “这就要看玄幽王殿下准备为大业牺牲多少了。”慕卿宁眯起的眸子里满是狡黠的笑意,望向夜凌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夜凌渊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主意。 他修长匀称的手指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剑眉微挑,“慕卿宁,你胆子越发大了,你打算卖了本王?” 慕卿宁拍开他的手,笑得八面玲珑,“殿下说的别那么难听,什么叫卖,我岂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是让您做一点点牺牲而已,就一点点。” “哦?” “红莲对你如此念念不忘,不如……殿下牺牲一下色相?引诱红莲出现,我们黄雀在后,一举捉拿红莲。” 男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慕卿宁连忙道:“只是色相,没有其他过分的东西了。” 但说白了,本质还是利用了美色这一招。 他向来矜贵,是整个东陵心中高不可攀的神。 夜凌渊面色并未有丝毫好转,眼眸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卿宁拉着他的衣袖轻晃,眨着清澈的眼眸,“就这一次。” 男人抽了一口凉气,看一眼便不由心软,只能故作冷硬的转过头不去看她。 半晌,实在经不住慕卿宁的软磨硬泡,冷着脸起身,“没有下次。” 慕卿宁顿时喜笑颜开,也站了起来,“那好,我去筹划一下,先走了。” 难得夜凌渊肯纡尊降贵,自然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她甩手就要离开,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看得夜凌渊眼眸微沉。 他突然一把拉住慕卿宁的手腕,她回头,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夜凌渊沉着脸半晌,也没再开口,只是忽的松开了慕卿宁的手。 “无事,你走。” “那你早些休息。” 慕卿宁没放在心上,笑了笑,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他一人,躲在暗处的暗一走了出来,看了眼慕卿宁离开的方向,忍不住道:“殿下,慕小姐只是有些迟钝罢了,她应当不是有意的。” 夜凌渊向来不近女色,有严重洁癖,在府上连丫鬟婢子都不许近身。 若有想攀附者,向来是当庭杖毙,可是现在…… 第126章 红莲的遗物 能为慕卿宁开这种先例,简直比太阳西出还要更让人难以置信。 暗一只以为夜凌渊是因自降身份而不悦,担心他与慕卿宁生了嫌隙,还要再劝,却被夜凌渊斜了一眼,冰冷而凛冽,吓得他立即噤声,躬身垂首。 “属下告退。” 他从不会在意利用与否,或自降身份。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从慕卿宁脸上看不到任何在意。 接下来三日,书信已经递到吴治府上,按照慕卿宁的计划,此后几天夜凌渊会经常“偶然”的出现在红莲会去的场合。 哪怕是曾经红莲差点死在夜凌渊的手上,再次瞧见那张众生皆为之倾倒的冷峻容颜,仍旧控制不住自己,什么都能原谅。 毕竟,她最初帮落云国,就是为了得到夜凌渊。 但红莲也不是个蠢的,她不会再贸然行动,而是每次都悄然跟踪夜凌渊,发现他一连几日都会常去一家客栈。 红莲派了重兵,埋伏在这家客栈周围,自信已将这家客栈控制在手。 而后,红莲的下属一路打砸,粗暴的赶走所有客人,连掌柜和伙计都躲了起来,她明目张胆的出现。 “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红莲脸上的伤依旧恐怖,外出脸上都是覆着金色面具,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妖冶,行走时腰肢总是格外婀娜。 她贪婪的望着夜凌渊,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 “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夜凌渊斟了一杯茶,仿佛周遭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影响不到他。 越是这样,越是让红莲生气,也越陷越深。 她大步上前,一把打翻夜凌渊桌上的茶盏,伸手要去掐他面颊,却被他用茶杯优雅而疏离地格挡开。 红莲怒极反笑,“你是准备乖乖听话跟我走,还是预备让我用强?” “就这么自信?” “哼,客栈外已被重兵包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抬头看看你周围,你以为你还逃得掉?” 唾手可得的男人已在眼前,红莲耐心全无,“看你这模样,是不打算乖乖听话了,那就怪不得我了。来人——” 一伙侍卫立即上前听命,红莲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红莲小姐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慕卿宁走了进来,身影细长,眉目间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轻嘲无处可逃的红莲。 她身后跟着大批暗卫,见到红莲的侍卫便就地格杀。 “你怎么进来的!”红莲瞪大了眼,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仍还反应不过来。 慕卿宁勾唇,顷刻间,红莲带来的所有侍卫就被涌进来的暗卫一一击杀,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些侍卫还是红莲特地训练过的,在暗卫面前,却依然如此不堪一击。 慕卿宁以人多的优势,包围了整个客栈。 客栈外面也自不用说,早已惨叫声连天,晚风一吹,客栈内外的浓重血腥味交融在一起。 红莲脸色已经难看至极,阴蛰的盯着慕卿宁。 “你以为我会就此败在你手上?你们未免过分天真了。” 红莲吹响一声尖锐的长哨,慕卿宁弯唇笑了笑,透着一股漫不经意的嘲讽意味。 而后,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红莲小姐是想叫他们进来么?” 暗一带着几个暗卫进来,他们手里压着一伙身着夜行衣的人。 领口上特殊而统一的标记,让红莲瞬间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红莲死死瞪大了眼,往后倒退了两步,几乎快要站不稳。 这是她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杀手,曾经她靠着这些杀手威胁落云国皇帝,在落云国横行霸道,人人皆对她手上这支杀手队伍闻之色变。 而如今,竟然全部都轻而易举的落到了慕卿宁手里! 她紧紧盯着慕卿宁,眼里有难以置信,也有忌惮和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恐慌。 慕卿宁从容优雅的轻摇折扇,狡黠的眸子微眯,“红莲小姐,你若还有其他底牌,那就一起亮出来,若没了,那就乖乖束手就擒。” “你岂敢抓我?这里还是落云国的地盘,我堂堂二皇子妃,你若抓我……”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请我们出面解决你的,就是落云国的皇帝。” 一道圣旨扔到了红莲脚边,看得旁边的落云国将士冷汗直下。 也只有慕卿宁敢这么对待皇帝的亲笔圣旨了。 不用弯腰去捡,也能隐约看到圣旨上的内容。 红莲紧盯着慕卿宁,不断往后退,抬头看向上方,朝楼梯处翻身而上。 想直接从正门逃跑是不可能了,只能从客栈二楼跳窗离开。 红莲身影如风,暗卫连忙去追。 就在这时,杀气凛然的劲风刮过,一只筷子朝红莲腿部射去,精准无误的插入她筋脉之中,废了她整条腿。 惨叫传来,红莲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场面狼狈而混乱。 那只筷子几乎贯穿了她整个膝盖,腿部血流不止,染污了衣裙,痛苦难忍的捂着腿。 暗卫却根本不给她缓冲的机会,一拥而上,冷硬粗鲁地将红莲擒下。 “杀了,尸体扔给吴治处理。” 夜凌渊站了起来,黯淡的月光落在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更显冰冷矜贵而高不可攀。 “是。” 暗卫领命将红莲拖了出去,留下一路血痕。 红莲毫无力气反抗,只能任人鱼肉。 在她来之前,她府上的侍女就已经被收买了,调换了红莲身上的装蛊虫的罐子。 而这一战中,红莲也根本没机会掏出蛊虫。 红莲要面临的不知是何种死法,一炷香后,暗一将一样东西呈到了慕卿宁面前。 “殿下,慕小姐,这是红莲的遗物,吴治交上来的,据说红莲一直很宝贝。” 慕卿宁挑眉看了一眼,吴治这是想示好? 红莲的遗物里大多是一些练蛊的奇怪器具,和上古药方,有几张是慕卿宁能用的。 上回红莲与内奸里应外合下毒,慕卿宁只是暂时将毒性压下,但那些将领体内余毒未清。 她拿着几张药方回了东陵在城内的落脚点,半夜,研制好的解药送到了几个将领手上。 第127章 大胜回朝 慕卿宁往周围一看,发现不止是他,周遭的行人,摆摊的小贩,大多如此,跑路慌忙。 她不由的和夜凌渊对视一眼,双双看向与人群相逆的方向。 烟尘弥漫,一伙凶神恶煞的大汉手里拿着小腿那么粗的棍棒,朝他们逼近,一看便知是来者不善。 “都跑什么跑,保护费该交了?” 带头的大汉声音粗犷,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满脸的麻子,想来应该就是那名摊主口中的赖麻子。 人人都见之色变,看来,是在此地横行霸道已久了。 原本热闹的街巷瞬间清冷了下来,只剩一伙地痞流氓和他们二人。 大汉颇为不爽,一路四处打砸。 “想跑是,既然不交保护费,生意也都别给老子做了!” 砰的一声,棍棒砸过去,大汉又砸烂了一家商铺的大门。 街巷只站着他们两人,显得格外突兀,很快就引起了大汉的注意力。 赖麻子这伙人都是当地臭名昭着的地痞,前官府根本不管,以致于他们横行霸道至今,肆意收取保护费。 慕卿宁瞧着他们这幅肆无忌惮的样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慎之间,她的眼神和赖麻子对上。 赖麻子色眯眯的望着她,猥琐的摸着下巴上前,“哟,这儿还有个小妞。” 他说着伸手就想揩一把油,慕卿宁正要避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突然擒住赖麻子的手,咔嚓一声,直接拧断了他的手,残忍又狠辣。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慕卿宁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了眼夜凌渊。 男人却直接将她拉到身后,稳稳的护住,犹如巍峨的山,永远不可撼动。 这样浓烈的安全感,让慕卿宁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却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时候快了几拍。 从来都是她保护别人,却鲜少有人会这样护住她。 而那边,赖麻子捂着手腕,脸色惨白狰狞,眼神愤恨的瞪着方才出手的夜凌渊。 “好啊,竟敢和老子动手,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大汉一拥而上,气势汹汹,颇有一副要将夜凌渊抽筋拔骨的架势。 慕卿宁都不由紧张了起来,这伙人能在此地横行霸道这么久,想来也不是吃素的。 若换了以往,任何人都多少会对他们忌惮几分。 可偏生他们太倒霉,对上的是夜凌渊。 男人甚至连不屑都没有,完全没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他们连以卵击石的卵都算不上,顷刻之间,便感受到了什么叫降维打击,毫无还手的余地。 哀嚎声遍地,最后一个人倒下。 看着满地的鼻青脸肿,痛苦哼唧着的大汉,慕卿宁目瞪口呆。 战场之上,夜凌渊大多以指挥为主,慕卿宁也忙碌着,鲜少能看到他出手。 如今才是慕卿宁第一次,如此正面直观的,目睹夜凌渊的身手究竟强劲到了何种地步。 这或许,也并不是这个男人的底线。 慕卿宁久久回不过神,一记爆栗突然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傻了?” 男人声音清冽,戾气早已收敛。 慕卿宁轻嘶一声,嗔怪的瞪了夜凌渊一眼。 夜凌渊不由得轻笑,像哄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修长匀称的手帮她揉着额头,拉着她的手腕,“好了,走。” “那这里……”白皙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让慕卿宁有些失神。 “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处理。” 男人拉着慕卿宁的手离开,这一时半刻,就算他们想逃,也没法站起来。 夜凌渊几乎是废了他们的筋脉,对于这些游手好闲的地痞而言,后半生成为废人,便只能上街乞讨,简直比死还痛苦。 两人在禹城游玩几日,京中不免飞书前来催促,但他们都不甚在意,只是时候差不多了,便准备启程回京。 京都中如今人人热议的都是东陵与落云的那一战,夜凌渊领兵,以压倒性的优势,将落云国击溃,还掠下了一座城池,落云国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最后又是割地又是赔款。 民众对夜凌渊的崇敬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奉他为神。 而慕卿宁这次毫不犹豫英勇前往战场的举动,也获得了大众的一致钦佩。 她在前线情况最危急时一人孤身前去,一直到战争结束才回京,原本京中许多对慕卿宁颇有微词的大臣,和嫉妒慕卿宁的世家小姐,也都纷纷闭了嘴。 任谁都没有慕卿宁这样的勇气,质疑的人也都没了底气。 各种版本的传奇故事在民间流传,无一不是赞颂夜凌渊和慕卿宁。 有人不免感叹,“原先我还觉得玄幽王殿下配不上慕小姐,如今才知,除了他们彼此,没能再能配得上对方。” “是啊,陛下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这桩婚事公布的时候多少人嘲讽,我怎么觉着,他们算是苦尽甘来了。” 提起当初大家对他们二人婚事的态度,不少人都觉得脸上臊热。 “什么苦尽甘来,明明是韬光养晦,如今才崭露锋芒,谁知道七皇子和慕小姐竟都这么厉害。” 南帝第一时间得知二人回京,亲自派了丞相,给他们接风洗尘。 而慕卿宁开设的本草堂也经南帝亲口承认,成为京都的业界标杆。 可本草堂开业也不过才一年左右,其他老牌医馆眼热又不得不心服口服。 京都热闹极了,连慕家都跟着沾光,因着慕卿宁的缘故,慕衡也被一众大臣众星拱月似的捧着,南帝都对他客气了许多。 慕衡高兴的找不着北,无时无刻见了他都是脸上带笑,连李氏有意想讨好都不怎么搭理了。 赏赐下来,虽然大多都是给慕卿宁的,但慕府也沾着她的光,得了不少好处。 如今慕衡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跟她说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太子和夜文耀这几日都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因为只要一出门,必定能听到百姓称颂夜凌渊。 有称颂便有对比,他们这些皇子,在百姓眼中显得有些平庸。 如今的夜凌渊炙手可热,成为一众皇子的眼中钉便是必然。 深夜,夜凌渊悄然入宫。 他将从白月教搜出来的信件,统统交给了南帝。 第128章 接生 “这里面是什么?” “从白月教搜出来的。”夜凌渊眉宇清冷,想了想,又道:“父皇做好准备再看。” “哦?”南帝眯起眸子,更加好奇。 信件大多都是开封过的,只有两三封完好无损,显然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当南帝拆开信封,粗略扫过一眼,突的怔住了,“这信件可会有假?” “上面有他的公章,是否有假,一看便知。” 南帝目光冷凝,不动声色的打量夜凌渊的神色,却未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一丝不对劲。 南帝这才放下几分疑心,想想便知,夜凌渊没有诬陷夜子安的必要。 “老三糊涂啊。”他闭了闭眼,有失望亦有不解。 夜子安竟然一直都和白月教有来往。 “此事先别往外张扬,朕会处理老三。” “儿臣明白。” “退下。” “是。”夜凌渊离开皇宫,此事他也查过,许多地方都模糊不清,夜子安似是真与白月教早有来往。 南帝准备再细细调查一番,特地派了锦衣卫出动,但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与夜凌渊无异。 家丑不可外扬,南帝最后寻了个借口,将夜子安惩处了一番。 朝堂不少不明情况的大臣觉得惩罚太重,不免为夜子安求情,但南帝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冰冷的望着他。 “朕的处罚,你可有不服?” “儿臣不敢。” 外人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父子俩人却都心知肚明。 南帝冷哼,“不敢便好。” 散朝后,大臣们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觉出不对劲来了,上前试探夜子安,却打听不出一点消息来。 这几日,慕卿宁几乎都搭在慕家,陪着沈氏。 她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可给沈氏担心坏了,如今说什么也不许她乱跑。 慕卿宁有些无奈,但到底还是顺着沈氏,左右这几日也是无事。 直至宫中突然传来消息,急诏她入宫。 来传唤慕卿宁的人是芸妃身边的方姑姑,脸上满是焦急,见着慕卿宁就直接上前拉她。 “慕小姐,您快随老奴进宫一趟,娘娘要生了。” 慕卿宁下意识一算日子,有些惊讶,“这么快?不是才八个月不到?” “今日娘娘去御花园散心时有个宫女不当心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死了,险些就砸到了娘娘,那宫女死状难看惊着了娘娘,这才会早产。现下来不及了,咱快走,老奴路上再跟您细说。” 不等慕卿宁答应,她拉着慕卿宁就上了马车。 慕卿宁离开的仓促,走之前回头望了眼沈氏,示意她放心。 沈氏叹了口气,无奈又担心。 这种事儿,办好了是功,若孩子没能保住,或一尸两命,还要怪到慕卿宁头上, 马车上,方姑姑和慕卿宁细细说了芸妃现在的情况。 为她安胎的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异常棘手,孩子胎位不正,最后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才出宫来寻慕卿宁。 快马入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承乾宫。 此刻的承乾宫乱成一团,太医们面色为难,殿内接生嬷嬷不断喊着用力。 南帝还在御书房忙着处理政务,完全抽不开身,一个出来主持大局的人也没有。 慕卿宁大步走了进去,室内血腥味极重,几个婆子都是满手的血,脸色慌张,双手颤抖着。 “芸妃娘娘大出血……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还说孩子呢,大人恐怕都……” 方姑姑面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眼里蓄着泪,难以置信。 “谁说的?”慕卿宁不由皱起了眉,声音顿时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姑姑亦是一怔,又见慕卿宁冷沉着脸开口。 “都出去。” 慕卿宁从前经常来承乾宫为芸妃把脉,方姑姑对她的命令亦是下意识听从,立即将所有婆子和宫女都清了出去。 慕卿宁手一挥,各种仪器出现,连接芸妃的身体。 芸妃已经陷入了昏迷,失血过多,慕卿宁给她插上血管,先给她输血,再开始检查芸妃的身体。 如今芸妃这情况也只能剖腹产了,孩子还有生命体征,脚出来了一半,顺产在母体里待久了,婴儿会窒息而亡。 注射麻药后,慕卿宁毫不犹豫的操刀,剖开她的腹部。 一场精细而又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手术,全靠慕卿宁一人执行,却仍旧游刃有余。 慕卿宁熟稔的切换着各种工具,她给芸妃调理过很长一段时间,熟悉芸妃的体质,手术也就格外顺利。 两个时辰过去,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孩子被她抱了出来,放入襁褓之中。 外面等候的众人听见孩子的哭声,纷纷大喜过望。 “生了!” “哭声如此洪亮,肯定是一位小皇子!” 凑在一起的几个稳婆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没人比她们更清楚芸妃的情况,那孩子根本就不可能保得住。 她究竟怎么做到的? 慕卿宁不出来,众人纵然欣喜,也不敢擅自闯进去看。 又是一炷香过去,慕卿宁给芸妃腹部的伤口进行缝合,用的是可消化的线,她混合了几种药材特制的,既不用费工夫拆除,也不会在皮肤上留下丝毫疤痕。 那扇门终于被推开,方姑姑身后跟着几个近身伺候芸妃的宫女,此刻全都围了上去,焦急的询问芸妃的情况。 “娘娘怎么样了?” “放心,母子平安,不过现在还没醒,她身子很虚,我会开几幅方子给她调养,你们要好生照顾。” 方姑姑感激地点了点头,应承下来,“老奴替我家娘娘先谢过慕小姐了,娘娘醒后,承乾宫必有重谢。” 慕卿宁由宫女引路,去了趟太医院,写下几幅药方,交给芸妃的贴身宫女。 一众太医好奇的想凑上去看,但却只看到那么几个字,见慕卿宁起身,只得连忙让开,在她走后面面相觑。 芸妃难产的消息各宫都是知道的,听闻芸妃生了个健壮的小皇子,皇帝连手上公务也顾不得了,放下一切就匆匆赶了过来。 见过那孩子后,南帝龙心大悦,奖赏了承乾宫的众人,得知是慕卿宁亲自接生后,又派人出宫送赏。 第129章 妾不可上台面 一来二去,此事动静闹得满城皆知,人人皆称颂慕卿宁神医圣手。 而世家夫人的关注点却不仅仅在慕卿宁的医术上,知晓芸妃生的是个皇子,又知晓是慕卿宁给芸妃调理了一个月的身体她才怀孕后,这消息传着传着,便越来越离谱。 慕卿宁只察觉到最近来往慕家的世家夫人越来越多,且越发频繁了。 大部分世家夫人来慕府都是冲着慕卿宁去的,但早先她未曾扬名时,这些人各个不怀好意,生怕找不到机会嘲讽刁难她,如今她们想巴结,慕卿宁自然也不必都一一搭理。 只不过,慕卿宁不想理会,冷淡处理,却让李氏钻了空子。 这段时日李氏一直明里暗里的排挤刘氏,就算沈素不在,也轮不到李氏上前厅接待贵客。 慕衡也一直纵容着,消息传到慕卿宁这里,她目光一顿,唇边勾起冷笑。 来汇报的是刘氏的人,忿忿不平,“老爷未免也太偏心了,上回的事他竟全然忘了,就纵着二姨娘胡作非为。” “早知他会轻拿轻放,慕衡哪回不是这个德行?只要李氏一日不死,她犯再大的错,都有机会东山再起。” 慕卿宁将医书一放,起身抚平裙摆上的褶皱,“走,去看看。” 前厅,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来,慕卿宁勾了勾唇,落落大方的走了进去。 “好生热闹啊。” 正伏小做低巴结着几个世家夫人的李氏一愣,闻声看了过去,脸色骤变。 慕卿宁扫了一眼大厅内,夫人们或是穿着清丽,或是雍容华贵,目光皆聚集在她身上。 而她的眼神则看向了慕衡,慕衡也心虚,尴尬的别过了脸。 其他人本就是冲她来的,此刻见慕卿宁大多都是高兴的。 她一袭青衫素裙,风姿清雅无双,从容不迫,眉目间又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锐意与清冷,单是往那一站,气场便无可比拟。 “卿宁来了啊,我们刚才还在说起你呢,来,过来坐。” 慕卿宁笑了笑,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眸光有意无意的落到李氏身上。 李氏却觉得这种目光就如针扎一般。 去了一趟战场,慕卿宁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不论是周身气场还是其他,她都比从前凌厉许多,仅一个眼神,犀利的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人直发怵。 原本李氏也预想过若是撞上了慕卿宁还如何是好,她该是理直气壮的,有慕衡撑腰,她怎么不能来前厅招待客人了? 可如今,真和慕卿宁对上时,李氏却底气不足,下意识的想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慕卿宁和几个夫人寒暄了几句后,直接看向李氏,仿佛才发现她一般。 “哟,怎么二姨娘还在这儿呢?” 旁边的丫鬟见状,就知该如何做了,忙道:“您有所不知,今日可是姨娘出来接待众位夫人,姨娘亲口说大夫人不愿出来。” 慕卿宁危险的眯起了眸子,“还有这一回事?我母亲可是连消息都没接到,怎么就成不愿出来了?你平日费尽心思想出风头我不管,可你若是越了矩,就别怪我不客气。” 在座的都是人精,原本还不满沈氏,觉得她傲慢,如今细想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父亲也是,今日来的好歹都是贵客,怎么让个低贱的妾室出来接待?妾不可上台面,父亲该不会不知道?父亲这是看不起各位夫人呢,还是觉得我母亲不配?” 慕衡面色尴尬,偏偏不敢再向以往那般呵斥慕卿宁不懂事。 他此时若敢当着这么多世家夫人的面训斥慕卿宁,那么不懂事的就是他了。 慕衡只能忍气吞声,打碎牙齿和血咽。 “怎、怎么会,也是我一时间疏忽了,担心你母亲身子不适……”这解释的理由十分牵强,在场也没有几个人会信,怎么偏偏每次这种时候沈氏就偏巧身子不适。 慕衡自己都心虚,不悦的瞪向李氏,低声呵斥:“还快滚下去,以后都不许再出现在前厅!” 后一句话,是为了安抚慕卿宁。 她眸光轻嘲,好整以暇的瞥了眼慕衡,又看着面无血色的李氏。 “老爷,我……” 李氏自然是不甘心极了,想上前求情,可这么多世家夫人还在这里,也只是丢人现眼罢了。 慕衡直接不耐烦的大手一挥,让下人将李氏拖了下去。 一切重归宁静,这时候也不方便再叫刘氏出来,慕卿宁便在众位夫人之间周旋着。 慕衡屡屡想融入进去,却被慕卿宁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外,憋屈极了,最后只能寻了个借口离开。 日暮之时,慕卿宁将一众女眷送走,她们从她身上拿不到好处,更探听不到任何夜凌渊的消息,也只能先作罢了。 风平浪静了几日,南帝又有密诏下来,命她截回一道递往他国的信件。 这任务极其艰巨,慕卿宁就一个人,南帝却丝毫不提给她派人手之事。 慕卿宁甚至怀疑,南帝是不是在有意为难她。 原本她还是闲散的一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每日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如今却不得已要被卷进朝堂的纷争中,被迫受命于南帝,甚至呼来喝去。 只因他是帝王,尽管不满,但还是要听命前去。 不就是截回一封信件,有什么难的? 慕卿宁没有去找夜凌渊,也没有找任何组织求援,仅靠南帝给的那几条信息,推理出了信件去往的方向路线,成功截下了信件,将送信之人都给活捉了回去。 这信件中是东陵的军事密报,事关紧要。 南帝拿到已经被拆过的信件,眸子微眯,似有不悦。 “这信件,你动过?” 慕卿宁笑了,直接对上他的视线,不亚于挑衅,“臣女不能动吗?” 旁边伺候的总管太监吓得身躯一颤,连忙眼神暗示慕卿宁不要作死,又是咳嗽又是挤眉弄眼,忙得不得了。 要知道,天子容颜,不可直视。 慕卿宁全都视而不见,南帝突然下令,摆明了是要为难她,她还不能有脾气了? 第130章 不识好歹 若再一味忍让下去,就该让人蹬鼻子上脸了。 南帝此番,恐怕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在哪里。 煎熬的一刻钟过去,殿内伺候的几个太监后背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却没想到慕卿宁依旧分毫不让。 南帝突然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行了,下去。” “臣女告退。” 慕卿宁欠了欠身,姿态依旧不卑不亢,倒让南帝眼中多了丝异样。 贴身伺候的太监暗中打量南帝神色,却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帝心难测。 她走后,太监忍不住道:“陛下,这慕卿宁实在有些嚣张了。” 南帝勾唇冷哼,“她有她嚣张的资本,随她去。” 此事本该交由大理寺去办,南帝下的密诏,大理寺还不明情况,待慕卿宁说明后才知自己险些犯了大错。 大理寺卿欲要道谢,被慕卿宁摆手制止了,转身离去。 她截回书信的事儿朝野皆知,却迟迟不见应有的赏赐下来,南帝那儿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慕卿宁倒是无所谓,但有一部分想与慕卿宁交好的人,不免在朝堂站出来提及此事。 尤其是五皇子党派,更是大力进言,提议让南帝重赏。 可南帝也只是敷衍,五皇子还要再开口,却见南帝不耐的拧起了眉,最后只得闭嘴。 散朝后,众人纷纷猜测。 “慕卿宁该不会是失了圣心?” “我看像是陛下对慕卿宁厌烦了。” “行了,都别猜了,没准只是陛下还没想好罢了。” 此事议论不休,也没个定论,这是大功一件,不赏赐完全说不过去,不少朝臣按捺不住去试探南帝的态度,却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慕卿宁乐得清闲,只是夜文耀实在太烦,屡屡递请柬给她,都是一些私宴,参见私宴的也是夜文耀的门客和幕僚。 她若去了,在外人眼里,便是自动归属五皇子的阵营了。 夜文耀这算盘打得倒是好,但她坚持不去夜文耀又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一连几日,慕卿宁都闭门谢客。 五皇子耐心渐少,最终在贺若淑的挑拨下,彻底厌了慕卿宁。 “殿下,这样的人,若不愿归顺于您,那就必得除去,否则等她嫁入玄幽王府,那就是您的心头大患。” “说得对。”夜文耀捏紧了拳头,目光阴沉。 “我记得,慕卿宁是无诏私自去的前线,没错?” 贺若淑唇边勾起冷笑,“正是,此事一旦要认真计较起来,慕卿宁便是私自参与军机重事,这可是重罪。想必,陛下也正为此事暗自不满呢。” 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何这次慕卿宁的赏赐迟迟不下来了。 夜文耀原本还怀疑南帝是否曾下过密诏,听了贺若淑的话,瞬间不疑有他,唇边露出阴冷的笑。 他手抚摸过旁边上好白釉瓷,阴狠的低喃道:“慕卿宁,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就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随意的拂手,洁白无瑕的白釉瓷在地上摔得粉碎,夜文耀甩袖而去。 贺若淑在他身后行礼,“妾身恭送殿下。” 同样拉拢慕卿宁的,还有太子那一派,得到的结果,却和五皇子无异。 夜文耀此去,也是为了找太子。 两方人一合计,直接搅到了一起,暂且放下干戈,联手对付慕卿宁。 第二日上朝,众多大臣参奏慕卿宁私自干预军机大事,甚至下跪请命,让南帝惩处。 “陛下,慕卿宁实在是太放肆了,还请陛下严惩!” “若不严惩,以后人人皆会效仿此举,若人人都去干预军事,那军部岂非大乱?” “再者,她此番是万幸没有闯出祸事,若她闯出了祸事该如何是好?她岂能担得起责任?” 几个朝臣你一句我一句,其他朝臣都反应不过来,不知是何情况。 几天前起哄让南帝奖赏慕卿宁的是这些人,如今出来请命让南帝惩罚慕卿宁的,又是这批人。 夜凌渊却是看得清楚,眸子似淬了冰般,锐利凛冽。 “几位大人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人人皆会效仿?你们且说,如何效仿?当日前线毒虫漫天,将士死伤无数,除了她,还有谁敢只身前往支援!你们敢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方才叫嚣着要让南帝惩处慕卿宁的几个大臣,直接就没了声音。 夜思贤和夜文耀看了南帝一眼,见他支着额头眼眸微阖,没有要表态的意思,顿时嚣张了起来。 “七弟,我们都知道,慕卿宁是你的未婚妻,你要袒护她也是有的,可你不能颠倒事实。” “慕卿宁就是私自去往前线,这是真的?谁知道她去了是能帮到你还是会妨碍前线作战?军有军规,慕卿宁那么做,无异于是打乱当时前线的作战计划!儿臣恳请父皇严惩!” “没有父皇的命令就擅自前去,我看慕卿宁简直就是没把父皇放在眼里!” “若论颠倒黑白,我自然不及二位皇兄。胜仗已定,你们才跳出来找她的茬,怎么当初得知她去前线后不立即向父皇请旨将她召回来? 你们今日这般针对她,究竟是为了军规,还是为了一己私利,你们心知肚明。” 骤然被戳中心思,夜思贤脸色愤怒,“你!” 夜文耀性子更沉得住,只是握紧了拳头,眼眸阴沉。 眼见着太子还要开口,南帝拧起了眉,“行了,都别争了。” 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不少,夜思贤只能乖乖站回原位。 “陛下,容老臣说句公道话,慕卿宁私自去前线,确实立了大功,可这也不符规矩啊。” 左相都开口了,五皇子和太子阵营不由得意,夜思贤更是按捺不住,扫了夜凌渊一眼。 南帝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目光扫过夜文耀和夜思贤那帮人,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厌烦。 “她不是私自,是朕下了密诏,让她前去的,众卿若有何不满,尽可以来找朕理论。”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了不小风波。 “这……”左相哑口无言,瞪大了眼。 太子和五皇子的脸色更是有趣,从错愕到难以置信,变幻无常,最后黑如锅底。 第131章 册封诰命 他们甚至怀疑,南帝在故意袒护慕卿宁,却无人敢真的开口质疑。 南帝对起哄的两个皇子党派已经很不耐烦了,如今隐忍不发,不过是给他们留几分薄面。 南帝看向夜凌渊,眼中有些欣慰,“边疆一战,你们做的很好,朕重重有赏。来人,传朕旨意,封玄幽王未玄亲王,封慕卿宁为二品诰命夫人!册封礼定在三日后。” 旨意一出,满殿哗然。 连负责抄录旨意的太监都愣住了,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南帝。 到底是谁说慕卿宁失了南帝宠信? 东陵自建国以来,仅仅封过的三位女官,一位落到了慕卿宁头上。 如今从来都没有未出嫁就封诰命的先例,又让慕卿宁给开了先例。 众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夜凌渊唇角漫不经意的勾起,抱拳躬身,“儿臣替卿宁谢过父皇。” 南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便到此为止,去慕家传旨,散朝。” 他大袖一挥,先行离去。 一众大臣这才回过神,连忙行礼,南帝走后,议论声鼎沸。 前几日他们还在怀疑慕卿宁因什么缘由惹了南帝的厌烦,结果今日慕卿宁竟然就得了这天大的殊荣。 南帝特意为她开了先例,可见其重视程度。 消息很快传遍京都,民众更是沸腾了。 但震惊之外,民众都觉得这是慕卿宁该得的,鲜少有人会去嫉恨。 而太子不甘心极了,尤其是两相对比之下,更加恶心慕卿雪。 都是慕家的女儿,一个颇负盛名,深受百姓爱戴,另一个至今被人提起都是钉在耻辱柱上。 夜思贤越看慕卿雪越发厌恶,连带着也冷落了慕宇,稍有不顺心,慕卿雪的下场便惨了,身上青青紫紫,抱着头蜷缩在地,阴毒的目光透过手臂间的缝隙,似能将人吞噬。 最终将这份恨意,转移到了慕卿宁头上。 回京后,慕卿宁还是会时常去本草堂出诊,去了边疆一趟,她的医术早在不觉间精进了不少。 慕卿宁自己倒是一直都没察觉到,可与她同在医馆的千墨却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他努力追赶慕卿宁,近几日都在找慕卿宁切磋医术。 但说是切磋,实际却是求教。 慕卿宁刚为一名老翁抽取完膝盖积液,千墨在旁侧看得惊叹不已。 同样是医术,差别却能有如此之大。 他如何也解决不了的病,但凡只要慕卿宁出手,便不成什么大问题。 慕卿宁做完手术后,千墨负责打杂,给老翁包扎,她在一旁讲解要点。 掌柜突然敲门进来,“主子,有人找。” “哦?是谁?” 掌柜笑了笑,“您去了就知道了。” 慕卿宁不由瞥了他一眼,又叮嘱了千墨几句包扎的要诀,才和掌柜一同出去。 迎面就见夜凌渊站在柜台边,慕卿宁怔了怔。 “你怎么来了?找我看病?” 自从回京后,慕卿宁倒是有小半月没见着夜凌渊了,夜凌渊也一直忙于政务,抽不开身。 如今他乍然过来,慕卿宁也只能想到他是来看病的这一条。 夜凌渊顿时嘴角微抽,忍不住抬手敲了她一记爆栗,浑身都透着一丝怨气,“本王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本王?” 半个月了。 慕卿宁轻嘶一声,捂住额头,眼中有泪光闪烁,瞪了夜凌渊一眼。 “你不是忙着嘛?” “没良心的丫头,这不是借口,今日你必须补偿本王。” 慕卿宁防备的护住自己,后撤两步,警惕地盯着夜凌渊,“你想如何补偿?” 男人薄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拉住她的手腕,“难得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踏青。” “踏青?”慕卿宁看了眼外面,确实是个艳阳天。 可她对踏青并不敢兴趣,医馆中也还有事要忙。 慕卿宁刚要拒绝,就见掌柜和几个伙计在一旁捂嘴偷笑。 “主子,您就放心去,我们几个人忙得过来,医馆里还有千大夫。” “是啊主子,您一直待在医馆都快发霉了,不如同玄亲王殿下去散心,医馆有什么意思。” 一句话堵死了慕卿宁所有退路,几人顿时遭到了她的白眼。 “再起哄小心你们的月钱。” 几人捂嘴窜逃,回了各自的工位,不敢再瞎起哄。 “本王觉得他们说的在理,一起去,会有你喜欢的景色。” 夜凌渊温朗清俊一笑,拉着慕卿宁便走。 “诶——” 慕卿宁无奈的短叹了口气,只得随着夜凌渊上了马车。 又是一年初秋,湖光山色,一眼望不到头,锦鲤游曳,岸边落叶飘零在清可见底的水中,唯美而静谧。 泛舟湖上,慕卿宁与夜凌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听闻,朝堂之上似乎不甚太平,五皇子和太子联合起来参奏我?” 她青丝如瀑,垂在身后,葱白如玉的手轻撩过水面,容颜姣好,安静坐着的模样显得有几分乖软。 夜凌渊忍不住伸手帮她将脸颊上垂下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已经摆平了,父皇也没有怪罪。” 温热的指尖无意间轻拂过她脸庞,带来一阵痒意,慕卿宁有些不自然的躲开,耳根不知何时红了,对他笑了笑,“还是要多谢你。” 朝堂之上,大多朝臣都掂量南帝脸色办事,当时也只有夜凌渊肯站出来为她说话。 “傻瓜,道什么谢,比起你帮过我的,这些不足为道。” 能遇见慕卿宁,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夜凌渊看她的眼神越发深沉,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执与着迷。 “婚事将近了,你如何想?” “我?”如今夜凌渊提起,慕卿宁才恍然响起,赐婚已经过去有一年了,当初夜凌渊为了给她撑腰,连聘礼都下了,南帝这段时日恐怕就会催促他们成婚了。 她眨了眨眼,透过一丝迷茫。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成婚都是第一回,慕卿宁是真的没有想过。 从前哪怕赐了婚,尘埃落定了,她还是觉得结婚很遥远,如今却要直面,倒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若你不想,暂时搁置也无妨,我会去禀明父皇。” 第132章 公开比试 夜文耀冷笑一声,“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会将此事禀告父皇,最轻的处罚,恐怕也是发配边疆,慕卿宁,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 若乖乖归顺她,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一切都是她活该。 夜文耀畅快又得意,一挥手就要让手底下的人上前将她拿下。 徐腾好歹跟慕卿宁有几分交情,连忙上前去拦,不免有些紧张。 “五皇子,您看,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慕小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本草堂昔日的所作所为,民众或许会因这突然爆出来的惊天消息而暂时忽略,徐腾却仍旧记得很清楚。 慕卿宁身上功劳如此之多,没有必要去贪那一张天花方子。 此事事发后,出来为慕卿宁说话的世家夫人不少,却都被五皇子的党羽弹压下去了。 慕卿宁唇边漫不经心的勾起,看了眼徐腾,又看向夜文耀,“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便且以医术,一试高低!” 夜文耀顿时目光一紧,闪过一丝忌惮。 “我看你就是妄想垂死挣扎,想拖延时间等夜凌渊来救你?” “怎么,五皇子不敢?还是说,你找来的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你心虚了?” “你!”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不让慕卿宁和何仙人比试,可疑的就是他夜文耀了。 何仙人亦是迟疑不前,看了夜文耀一眼。 他面色阴沉,“比就比,免得你屡屡诡辩。” 慕卿宁勾唇一笑,“不仅要比,还得公开比,众目睽睽之下,省的有人耍花招。” 虽然不愿,但夜文耀也没有推辞的借口了,只得答应下来,眼神警告何仙人。 这一战,只能赢,绝不能输! 因是公开比赛,索性就在官府门前划出场地,此事已经惊动了宫里,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和严谨,宫中专门派了太医院副首过来。 原本自信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夜文耀也紧张了起来,心里没底,去试探那位太医,有意无意的套近乎,想将其收买,却被义正言辞的拒绝。 经太医看过,两个同样病症的病人被抬了上来,在木架上蜷缩着,面色发紫渐渐到黑,身上也有不少黑斑,像是中毒所致。 周遭声音嘈杂,声音鼎沸,两人分别上前诊治,何仙人不屑的扫了慕卿宁一眼。 “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免得输得太惨。” 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女娃,能有多高超的医术? 他多年行医经验,还怕赢不了她? 慕卿宁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低头忙活着,“何老先生与其在这里废话,不如先管好自己的病人。” 何仙人气得说不出话,面色狰狞了一瞬,便也低头去处理病人了,不怎么将慕卿宁放在眼里。 慕卿宁把脉方式都与寻常人不同,她两指并拢,稍稍触碰病患的手腕,一碰即离,而后从上到下,从额头探到腹部才停止。 空间内的仪器已经自动扫描了病患的身体,将结果呈现在她脑海中。 但这般行径,让在场不懂医术的民众都大为不解。 可细想想却发现慕卿宁好像向来如此。 何仙人更加不屑,瞥了她一眼,便低头忙活起自己的。 望闻问切,一样不少,但病人疼的都快没力气了,等何仙人检查完,人都快晕厥过去。 而慕卿宁那边不仅没有折腾病人,还将病人直接劈晕了过去,毒聚在他肩颈处,这一掌的作用,也是让毒性散开,免得胳膊被废。 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公然搬出空间内的仪器使用,否则恐怕会被当做妖女。 她原先对中医是没有那么精通的,可她在药谷待过几天长进不小。 若论中医和古医术,这世上鲜少有人能超越千离钟这位药谷谷主。 而如今,慕卿宁一手古医术,净得他的真传。 同样的处境,何仙人的做法却与她完全不同,他直接给病患放血,流出来的血液都是不正常的黑色。 何仙人对慕卿宁的治疗手段极其不屑,毒素聚积在一块儿正是最好医治的时候,她却让体内毒素直接散开,若入侵五脏六腑,看她还怎么治。 那边慕卿宁几针下去,配合手法理顺气脉,控制毒素的游走方向,病人突然开始大口吐血,但吐出来的血都是鲜红的,面色呈现青紫。 就算不懂医术的人此刻也知道,两方是个什么情况。 何仙人像模像样,而慕卿宁那边却一副被摧残得不轻的样子。 “慕卿宁手底下的病人真是造了孽了,居然被分配给她,这下好了,小命都快不保了。” “是啊,她果然是欺世盗名,连把脉都不会,装都不知道装一下,也不知怎么吹出来的那么大的名头。” 夜文耀大喜过望,而太医却拧着眉,目光严肃。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具体究竟是何处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病人是他亲自挑的,这是毒素引发的重疾,放眼太医院,也只有他和院长有法子医治。 不管慕卿宁还是何仙人,都是医界翘楚,他们自然也不会挑简单的。 两方的病人也很快显现出差异,何仙人脸色渐渐变了,原本按照他的预料,从这病人体内放出来的血应该会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可一炷香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却仍旧是黑色的。 何仙人很清楚再放血下去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但事到如今,想回头也是不能的了,只得在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看看是否有效果。 而慕卿宁那边,指缝中夹着一根针,重重一掌拍在他后颈处,连同银针一起插入某个固定的穴位。 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片刻间,昏厥许久的人竟缓缓虚弱地睁开了眼,目光茫然。 他面色上吓人的青紫也渐渐褪去,变为苍白。 众人惊愕万分,夜文耀瞬间就坐不住了,噌的起身,难以置信。 再反观何仙人那边,形势已经遭到了极点,同样的面色苍白,但却是因为失血过多。 慕卿宁瞥了一眼,“不管你放多久的血,也不会变回正常的颜色,再这么下去,他就该变成干尸了。” 第133章 师承药谷 何仙人额头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闻言顿时阴蛰的瞪了慕卿宁一眼。 但他始终坚信,只要将黑血放干净了就行。 直至太医上前,将他制止,“好了,她说的没错,这血再放下去,病患便会失血过多而亡。只是比试,总不能害人性命” 何仙人满脸错愕的被推到一边,可此刻太医上前,把脉过后,对失血过多的病患也束手无策。 他眸光凝重,看向慕卿宁,“慕小姐,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时代,没有办法造血,也对付不了因失血过多而死的病患。 可对慕卿宁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 她点了点头,“麻烦许太医给我准备几样东西。” 慕卿宁随手在纸上写下几样药材,交到许太医手中。 他看了一眼,虽然不懂,但还是照着慕卿宁说的去准备了。 等候期间,慕卿宁医治的病人脸色渐渐好转,她写下一副药方给他调养,又稳住了另一名病人的情况,免得他没命挨到等取药材的人回来。 夜文耀面色难看,人不仅没救回来,还要慕卿宁给他收拾烂摊子。 周遭的非议声难听,让何仙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议论纷纷,“竟然…好了。” “你们看他气色,真的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 慕卿宁的治疗手段完全超出他们常规认知,每一步都落在他们意想不到的点上。 何仙人双拳紧握,面色尴尬,恨不得现在就逃窜离开。 慕卿宁要的药材太医很快就差人取了过来,她找了个借口离开,在官府中寻了间没人的废弃屋子,将几味药材提纯萃取制成药丸。 这种药丸,能依据体质,快速生血。 给那名病患服下后,苍白似金纸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群众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的身体如奇迹般的复苏,惨白的面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慕卿宁按照原先给他治疗的方法,再如法炮制的给这一位治疗。 一掌拍下,鲜血吐出,慕卿宁看向太医,“好了,你验收。” 太医上前先给慕卿宁专门负责医治的病人把脉,眼中有一丝诧异,“他的身体,已恢复正常。” 慕卿宁的治疗手段到速度,都超出他的预料。 而后再去给另一名病人把脉,“这位也一样!”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了一小片哗然。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何仙人输的一败涂地。 慕卿宁好整以暇的看向了何仙人,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慕卿宁。 她唇边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透着一股嘲讽意味,“如何,何老先生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你赢了这两人又如何,那也不能证明天花的药方就是出自你手!” 他强硬的梗着脖子,粗声大气。 许太医不悦,正要上前宣判结果,却被拦下,顿时不由看了慕卿宁一眼。 慕卿宁早知他会耍赖,若不堵得他无话可说,迟早还要再起风浪。 “那我问你,那张方子的脉络从何而来,为何能解天花,你倒是细说给我听听。” 何仙人捏紧拳头,紧张的看向夜文耀。 原先,他还能轻视慕卿宁,可如今,亲眼目睹她那恐怖的实力,他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就在慕卿宁面前漏了陷。 夜文耀神情阴蛰,忽略了他的求援。 何仙人说的磕磕巴巴,最终被慕卿宁堵得无话可说。 “这张药方的出发点,是从解决病人体内的毒素……” 慕卿宁都懒得再听下去,直接打断“放屁,分明是先解决发烧高热,否则这张方子前三味药材也不会选用青灵草,木神花和苑土根。” 许太医拿着这张方子细看,这张药方的思路能与慕卿宁说的完全对上。 孰是孰非,也已经一目了然。 他脸色严肃,挥手让锦衣卫一涌而上,“诬陷二品诰命,欺瞒陛下,即刻打入地牢!” 夜文耀眸光阴蛰,转移重心,“慕卿宁,你所使用的医术派系,在场皆无一人见过,而你连制药都不敢当着大家的面,你别是练的邪魔外道!” 各国都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夜文耀口中的邪魔外道,指的便是巫医。 此类巫医区别于西域的巫医,能在短时间内骤然提升医术和武力,他们练到最后,往往走火入魔,大肆屠杀,在各国都是臭名昭着。 “你没见过只能说明你见识少,凭何质疑我所使用的医术。” “好,那你就说说,你这身医术是从何而来?” 慕卿宁眼眸微沉,似在思量着什么,一时间没有说话。 “说不出来了,我找人仔细查过你的路数,却没任何一派能与你的医术对上,这就是你练邪魔外道的证据!” 夜文耀不免得意,本以为今日就要栽在这里,却又被他找到了新的漏洞。 比起巫医,何仙人那里不过是小错而已。 许太医脸色沉沉,若夜文耀说的是真的,就连他也没办法帮慕卿宁了。 “慕小姐,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的医术,是和一位老先生学的。” 夜文耀顿时嗤笑出声,“你倒说说,是谁能教你这些妖孽手段?我怎么没听说过。” 今日慕卿宁若胡编乱造,他便一直追根究底下去。 慕卿宁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唇角优雅的翘起,透着轻嘲,“师承药谷谷主,千离钟。”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周围寂静如鸡,落针可闻。 众人皆是无一例外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慕卿宁。 夜文耀满脸错愕,表情凝结呆滞。 “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我总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顶着谷主的名头造谣,除非我不想活了,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撒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拆穿的谎言。” 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就越有可信度。 若说这些手段都是药谷谷主传承给她的,那么就算妖异至极,旁人也不敢多嘴一句。 药谷是医界中最具权威的组织,全天下最厉害的医师几乎都聚集在药谷。 第134章 五皇子搞的鬼 各国中想拜入药谷的皇室子弟不少,哪怕只是成为普通弟子。 夜文耀脸色苍白的后退两步,仍是不敢相信。 到头来,还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早知慕卿宁是药谷弟子,他说什么也不敢跟慕卿宁呛声。 许太医则大喜过望,东陵有一位能拜入药谷谷主门下的皇室儿媳,这对整个东陵而言,都是天大的幸事。 寂静过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嘈杂的声音,皆是在议论着慕卿宁和药谷之事。 事到如今,夜文耀也不得不暂且忍下,另想计谋。 他挤出一抹笑,“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啊,还请慕小姐谅解,我也是为了东陵国好。” 慕卿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像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无声之中给人的羞辱更让让人恼怒,几乎无地自容。 夜文耀也只能硬着头皮,“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为将功补过,我必定将这贼人带回地牢,好生审问,还你一个公道。” “你审问?”慕卿宁笑了,凑近他几分,弯腰低声:“行了五皇子,你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 夜文耀一怔,错愕的看着慕卿宁。 而她根本不再理会夜文耀,径直走向了何仙人。 “你、你想做什么?” 慕卿宁歪着头,“不做什么。” 话落,一脚踹向他膝盖,扑通一声磕在地上,逼得他直接跪了下来,冷汗直流。 她气势摄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骤然吓了他们一跳。 慕卿宁面无表情,声音森冷,“何老先生,你决定出来帮着别人污蔑我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 何仙人老脸惨白扭曲,抬头看着慕卿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我来告诉你,凭你今日的罪行,诛九族是一定够了的。 我不知你是否还有家人在这世上,但你要知道,你今日出来毁我名声,就算皇室之中有人想帮你隐瞒,药谷也一定会用尽手段搜出你的家人。” 慕卿宁居高临下,气势慑人,逼得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何仙人更是要直面这种压力,望着慕卿宁,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扼住他的脖颈,随时都会要他性命。 “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供出幕后主使,否则,我保证我会让你面临最残忍的死法。” 她声音很轻,却透出一股令人发怵的狠意,弯腰伸手轻拍他面颊。 “何老先生,要想好了。” 慕卿宁甚至不想将这人交给大理寺处理,今日若不当众逼问出凶手,南帝恐怕会为了给儿子遮丑,将一切瞒下,再逼她作罢。 何仙人吓得背脊一颤,经不住吓,当场就招了,目光惊恐嘴唇颤抖的看向夜文耀。 “是五皇子!是五皇子给了我四千两银子,让我出面陷害你,银票都还在我府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这一切都是五皇子搞的鬼。” “如果是五皇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我看他最有对慕小姐下手的动机。” “可不是,五皇子向来是玄亲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见着慕小姐马上要嫁过去了,怕他们强强联手,起了歪念也未可知。” “那要真这么说起来,五皇子也未免太卑劣了!” 锦衣卫在许太医的吩咐下,立即前往何仙人暂住的府邸上搜查。 如此巨大的数额,必然要经过钱庄。 从何仙人府上搜到银票,再去钱庄一查,一旦查到有夜文耀支取银票的记账,立即就能对上。 夜文耀按捺不住了,上前一脚将何仙人踹翻,“你自己贪心名利,如今竟敢污蔑到本皇子头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暴怒之下,夜文耀抽刀就要将其斩杀,何仙人吓得屁滚尿流,四处躲闪,狼狈不已。 好在是慕卿宁眼疾手快,直接拦下夜文耀。 “事实究竟如何,会有锦衣卫督办,就不劳五皇子操心了。” 夜文耀目光阴蛰的盯着慕卿宁,恨不得将她抹杀,却奈何不得她分毫。 没过多久,锦衣卫回来,他们向来办事利落,却一贯秉公行事,又有玄亲王府的示意,当场就公布了搜查结果,丝毫不给夜文耀面子。 事实证明,此事与夜文耀,却有关系。 钱庄的记录全都递到了慕卿宁手上,她又将证据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顿时,各种不堪入耳的尖锐言论全都指向夜文耀。 他脸色难看至极,一秒都待不下去,甩袖狼狈离去。 此事暂告一段落,夜凌渊手上大堆政务要处理,等他百忙之中抽出空,慕卿宁已经解决好了一切。 这让夜凌渊感觉到了危机感,他去了趟御书房,亲自面见南帝。 彼时南帝正站在金丝楠木桌前,龙飞凤舞的写着草书大字。 知子莫若父,不必抬头他便知道夜凌渊过来是为了什么。 “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即便行礼,夜凌渊姿态不卑不亢。 隐约间,倒让南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慕卿宁。 南帝抬眸,看他一眼,“为了那丫头的事情过来的?” “父皇英明。” 南帝冷哼,接着低头练字,笔走游龙,“朕会惩处老五。” 夜凌渊周身气场冷冽,仅是往那一站,气势便不输南帝。 “儿臣今日前来,是为了与卿宁的婚事,有一年了。” 各方势力对她的针对还会再继续下去,五皇子这件事只是个开端,只有彻底将慕卿宁划进他的领地,慕卿宁才会相对安全些。 南帝正要落笔的手一顿,“想好了?” “是。” “朕会着钦天监尽快选个吉日,让你们成婚,放心。” “儿臣谢过父皇。” 男人面上依旧从容冷淡,叫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但若说没有一丝欣喜,那也是假的。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为了保持两国和平,落云国主动派了使臣前来。 使臣带来的不只有大批珍宝典藏,还有一位号称绝世美人的公主随行,这意图也是人人皆知,不管朝臣还是各大世家,都在猜测公主会嫁与哪位皇子和亲。 第135章 手中的猎物 京城里格外热闹,都在议论着落云国随行而来的那位公主的容貌。 韶仪公主脸上覆着面纱,却难掩绝世之姿,一貌倾城。 许多人只是遥遥一见,便见之难忘,日思夜想。 落云国使团由二皇子俞子晋带队而来,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尤其俞子晋,对东陵接待的大臣处处礼让,倒叫东陵一方有些意外。 若无战争,两国贸易总有些来往,利益相牵之下,两方交流还算和谐。 慕卿宁并不关心这些杂事,在医馆内忙碌着,忙完回府后,院落内,小翠见她归来,将一封请柬呈给了她。 慕卿宁看了一眼,眉头皱起,“又是请柬?” 自从她在京城打响名声后,每日递到她院子里的请柬数不胜数,慕卿宁也都一一回绝,或是由几个机灵些的婆子替她糊弄过去了,也算没得罪什么人。 “小姐,这次不一样,这是皇宫内周公公亲自送来的请柬。” 小翠口中的周公公是御前伺候的人,亲自来送请柬,想必也是南帝的意思。 慕卿宁只得接下请柬,按了按额头,“我知道了,宴会在何时?” 正巧她也想入宫去看看萧锦绣如何了,去参加宫宴也无妨。 “明日傍晚。” 东陵的礼部将落云国使团安排在北街的府邸,北街离皇宫很近,也算将这伙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着。 使团府邸内一片热闹,俞子晋走进一处装潢奢华的屋子,大手撩开珠帘,便看到坐在铜镜前由几个侍女伺候梳妆的倩影。 她挽着华丽的发髻,身影曼妙迷人,侍女正往发髻上装点着各式精致华美的簪钗步摇。 俞子晋走了过去,手搭在她肩上,满意的望着铜镜中那张美艳的脸。 “皇妹,今夜的宫宴,你可要好好表现。” “二皇兄放心,不过过区区一个夜凌渊罢了。”她似火般美艳的红唇勾起,透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和一丝轻蔑。 “也是,凭你的姿色,天下哪个男人能不为你倾倒。 任夜凌渊再如何冷漠无情,见了你,照样是你手中的猎物。” 俞子晋对俞婧涵有着十足的信心,自他这位皇妹及笄以来,就有无数帝国的帝王皇子求娶。 而落云国皇帝至今没将她嫁出去,也是为了能让她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一次,一定不能放过慕卿宁。” 他眼中闪过戾气,搭在俞婧涵肩上的手渐渐收紧,手背上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 红莲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皇子妃,他可以对她或杀或剐,却绝不容许别人越过他杀了红莲。 但她最终还是惨死在慕卿宁那伙人手中。 而他的父皇,对此事竟持沉默态度,这让俞子晋愤怒又不甘。 俞婧涵细眉微拢,有些不悦,“我知道了。” 她对红莲向来是不喜的,却不知这位二皇兄脑子抽了什么风,非要为红莲报仇不可,全然忘了当初红莲私下养了多少男宠,给他带了多少顶绿帽。 俞婧涵自不会多嘴,发髻已经打理好了,侍女替她整理衣装,时辰差不多了,护卫进来通报。 “二皇子,韶仪公主,宫里来的马车已经停在府外了。” “时候到了,走。” 俞子晋走在前头,俞婧涵也随即起身,由侍女搀扶着出门。 皇宫门口,两辆马车同时停下。 慕卿宁懒懒散散的倚在马车壁上,还打了个哈欠。 “怎么突然停下了?” 夜凌渊放下帘子,道:“例行检查罢了。” 只不过检查的不是他们,而是堵在他们前面的落云国二皇子的马车。 马车并不隔音,两人谈话的声音隐约传到了俞子晋耳中。 他温和的笑着,吩咐车夫让路,“让玄亲王殿下先过去。” 车夫照做,夜凌渊并未理会他,也并未再撩开帘子,马车顺畅无阻的进宫。 守宫门的侍卫不由议论,“这落云国的二皇子还真是好性子。” “谁说不是呢。” 天色渐黑,宫宴举办的地方在皇宫东边的天照轩,下了马车后,由太监带路领着他二人前往。 天照轩周围是一片竹林,假山环绕,小溪流水,景色极好。 慕卿宁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织锦长裙,风雅无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清冷,眉眼精细漂亮,隐约有着凛冽的锐意,随意的往那一站,周围气压便低了几分。 与她身侧一袭玄色绣蟒丝袍,矜贵冷峻的夜凌渊站在一处,像极了一对璧人。 “来了?”南帝抬头看着两人,眸光有些满意。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众目睽睽下,两人一同行礼,同样的不卑不亢,越看越是般配。 南帝大手一挥,“不必多礼,坐。” 原本按照规矩,两人需要分座,但这次还要给落云国来的使团腾挪出位置,大多数的大臣与家眷都坐在了一处,他们也不例外。 宴会还未开始,便有不少人上前恭维,直至外头一声太监高亢的通报声传来。 “落云使团到——” 原本嘈杂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不少,纷纷看向门口。 若说他们最为好奇的,还是这些日子传遍了的韶仪公主,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般貌美。 只见两个打着灯笼负责引路的侍女走在前面两侧,一身蓝色云纹长袍风度翩翩的俞子晋走在面前,俞婧涵则落后他两步。 她一身华美的织金锦纹罗烟缎的仙纱裙,腰际由一根宫绦系起,身姿纤细曼妙,洁白如玉的肩部在轻纱下若隐若现,金丝在光线中耀耀闪烁,衬的她愈发华贵美艳。 头上挽着精美的发髻,肌肤瓷白细腻,没有一丝瑕疵,那张姣好的面容千娇百媚,瑰姿艳逸,她长裙曳地,迤逦而行,走上前对着南帝盈盈一拜。 “落云国韶仪公主俞婧涵,拜见南帝陛下。” “落云国二皇子俞子晋,拜见陛下。” “平身。” 南帝仪态威严,让人不敢松懈。 两人双双行礼又起身,直至落座时,众人的目光也依旧望着俞婧涵不放。 俞婧涵一出场,便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美的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第136章 这么喜欢倒贴 其余在场盛装打扮而来的世家女子,容貌或娇艳或清丽,但在俞婧涵面前,却都几乎失了三分颜色。 不少人出声恭维着俞婧涵。 “韶仪公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貌美倾城。” “言语怎能描绘韶仪公主半分美貌,百闻不如一见。” 坐席之间响起细碎的声音,不少交头接耳,话题都在俞婧涵身上。 在座诸多世家女子心底多少都有些嫉妒和不甘,俞婧涵端坐在案前,目不交睫,犹如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不屑去看那些世家女子一眼。 直至她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侧的慕卿宁。 彼时的慕卿宁正偏头和夜凌渊说着什么,男人也极有耐心的听着,两个人全然不似旁人那般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怎么看她。 慕卿宁着装随意又清雅,完全不输俞婧涵半分,甚至于身上那副从容优雅的气度,隐约间要压过她几分。 这也让俞婧涵心底顿时升起敌意,眸子不悦的眯起,扫过慕卿宁。 俞子晋唇角勾起,压低声音,“看到了?就是她。” 俞婧涵收回目光,虽然未说什么,眸底却显然有些阴沉沉的。 丝竹管弦与舞乐一同作响,宴会上觥筹交错,落云国的使团与南帝和大臣以及众位皇子,交谈都还算友好。 话题不知何时引向和亲,俞子晋端着一杯酒,起身道:“陛下,我这位皇妹也到了适嫁的年纪,正在择婿,为促进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不如今日就让她亲自择贵国一位皇子做婿,定下婚事如何?” 南帝眯起眸子,和亲是常有的事,此次落云国使团将这样一位公主带来,显然也是一早便抱着要和亲的想法,南帝并不反感。 诸国中想求娶俞婧涵的王公贵族极多,美貌有时便是最昂贵的价码,哪怕是落云是战败国,俞婧涵今日站在东陵皇宫内,也有亲自择婿而非由他指婚的资格。 南帝大手一挥,“那便让韶仪公主在朕的几位儿子当中自行择婿。” “谢过陛下隆恩。” 太子和五皇子乃至其他几位皇子都在场,一听俞婧涵要择婿,纷纷打起精神,目光紧盯着她,有期许亦有贪婪。 这样一位美人,身后还有巨大的财富支持,谁能不动心? 只见俞婧涵盈盈起身,目光略过几个皇子,最终落到了夜凌渊身上。 她红唇勾起,绝色难求,“不知玄亲王殿下可有王妃了?” 太子一怔,连带着五皇子几人都有些错愕,忙道:“韶仪公主,七弟他已有婚约了。” “有也无妨,若能嫁与玄亲王殿下,便是侧妃也好,还请陛下成全。” 话音刚落,便引得众人震惊愕然。 几个皇子更是目瞪口呆,看向夜凌渊。 美人亲自放下身段,甘居侧妃之位,这换了谁能拒绝? 方才南帝放话准许俞婧涵择婿时,夜凌渊看都未看过去,直至此时才将目光转向她。 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中寒霜弥漫,冰冷锐利,直击她心底。 接触到夜凌渊目光的那一瞬,仿佛所有肮脏的心思都被曝光,俞婧涵一怵,背脊微僵。 另一边南帝脸上叫人揣测不出心思,细细想了想,此举对东陵也并无什么不妥,便准备开口答允。 “本王不同意。” 夜凌渊突然出声,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怔,纷纷看向了他,难以置信。 男人面无表情,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冰冷。 南帝皱起了眉,显然不悦,“凌渊。” 连俞子晋脸上一贯谦谦有礼的笑容也僵了下来。 夜凌渊站起,身影如松般挺拔俊逸,“儿臣不同意,烦请韶仪公主高抬贵手,玄亲王府,容你不下。” 他挑眉看向俞婧涵,一字一句,犀利彻骨,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矜贵倨傲的锐意,偏又那般漫不经心,向一场潜藏于黑暗中森冷阴戾的箭矢,裹挟着杀意朝她倾袭而去,瞬间摧毁了她不可一世的自信心。 俞婧涵脸色已经接近于苍白,紧紧咬着下唇,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她高傲惯了,凭借着绝色难求的姿容,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还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最终俞婧涵忍无可忍,刚要发作,肩膀却被一只手按住。 俞子晋勾唇笑了笑,看了眼她,又抬眸看向对面的夜凌渊和慕卿宁。 “不知我皇妹是哪里做错不讨殿下喜欢了,还是某些人善妒,容不下您身边有其他女人。” 俞子晋这番开口,摆明了是意有所指。 他来之前便调查过,南帝几次三番要给夜凌渊府上送其他世家女子,却都被拒绝了。 俞子晋才不信夜凌渊准备只娶一人入府。 这样的美人,天底下几乎没有男人会拒绝,可夜凌渊偏偏是这个例外,便让俞子晋寻到了恶意揣测的空子。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女人若阻拦,那就是善妒和不懂事了。 众人也隐约信了大半,除了这一点,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慕卿宁正要递到唇边的茶盏一顿,抬眸就和俞子晋的视线对上,她目光微冷,从俞子晋眼中觉察到了一丝挑衅意味。 这个男人,在有意针对她。 “女人嘛,若太过善妒,便是品性有问题了,来日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来,可千万要慎重,别娶进门一个蛇蝎毒妇。” 俞子晋和使团里的几个随行人员随口聊着,声音还不小,几个人或嗤笑或嘲讽,阴阳怪气,却故意的不点名。 众人的目光大多都落在慕卿宁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对方这都蹬鼻子上脸了,简直皇上不急太监急。 慕卿宁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 而后才缓缓放下茶杯,撞击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众人皆是吓了一小跳。 她似笑非笑的望向俞子晋,“瞧二殿下这话说的,我家殿下摆明了看不上你家公主,你还非要强人所难,落云国这么喜欢倒贴?” 慕卿宁可不会惯着俞子晋,此话一出,只听得席间响起几声憋不住的笑意。 第137章 私下探望 “你!”俞子晋气得脸色发青,原本那副翩翩有礼的风度也端不住了,就差拍桌而起。她撑着下巴,一张娇美的小脸上透着几分能把人气到心梗的无辜,“也不对,如今我东陵才是强国,要说倒贴,你们落云国还不配。” 朱唇边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她才懒得和这伙人阴阳怪气下去,将窗户纸捅破,看看到底谁没脸。 “二殿下,你最好是先管好你自己,皇子们的婚事亦是东陵的内政,陛下大度,赏你几分脸面,你就蹬鼻子上脸指手画脚,是觉得落云国翅膀硬了,又能在我东陵境内横行无忌?” 她口中一个“又”字,瞬间勾起众人回忆,从香料事件再到天花,这一件件的事情数都数不清。 落云国当初可没少在东陵作妖,说到底东陵人还是看不惯落云的。若非这次使团多番服软,两国还有贸易往来,他们决计容不下东陵的人。 所以即便慕卿宁开口犀利又毒辣,却没人会觉得她不知礼数。 唯有她有这样的底气,毕竟曾经,落云国是由慕卿宁和夜凌渊联手击溃的。 气氛已然十分微妙,透着诡异气息,紧绷如弦。 俞子晋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带着使团在大殿中央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落云国一心求和,绝无此意啊!” 若此番过来交好不成,还再次惹起战事,太子之位他也就彻底无缘了。 南帝眼中闪过不耐,还未开口,便听得席间尖锐的声音响起。 “慕卿宁,你未免也太过刻薄恶毒了些!有你这么和使团说话的?要传出去了,没得还以为我们东陵国容不下人,东陵形象若是因你受损,你担得起责任吗?” 突然,坐在太子身侧的慕卿雪站出来怒声谴责慕卿宁,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旁人看她的眼神和看白痴没什么区别。 只有强国,才有说话的权利。 谁管那些弱国小国怎么看? 何况早前落云那般戕害东陵,此刻还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都是东陵大度了。 慕卿宁甚至懒得搭理慕卿雪,免得掉身份。 太子脸上更是发烫,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让慕卿雪赶紧闭嘴。 同样是慕家的女儿,差别怎么就能这么大。 慕卿雪没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反而觉得慕卿宁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不免心下得意,还要再开口,下一刻就被太子吼了。 “给我闭嘴!” 慕卿雪吓得一抖,缩在一旁,脸色懵然,甚至不明白是怎么了。 她打压慕卿宁还有错了? 夜思贤起身,对南帝和慕卿宁抱拳,“贱内不懂事,儿臣回去必定好好管教。” 南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他坐下了,也恕了俞子晋的罪。 俞子晋松了口气,起身时凉意袭来,才惊觉自己出了满身的冷汗。 宴会进行到此,俞子晋和使团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俞婧涵拳头捏紧,却也不得不收敛了。 慕卿宁瞥她一眼,待到宴会中途,众人都微醉之际,借着透风的名头出去了。 起初有两个侍女跟在慕卿宁身侧,也都被她打发走了。 黑夜中,那张容色明艳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醉意。 她直起身子,朝暗处的小径走去,步子极快,带起一阵风。 芸妃早先派人给她通报过消息,萧锦绣不知何处触怒了南帝,被软禁了一个月,至今还未放出来,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再不许任何人探视,连芸妃也没有法子。 今夜她冒险与萧锦绣私下见面,还是芸妃费尽心思安排的。 因着宫中举办宴会,又有芸妃贴身的方姑姑打点,原本将玄月宫围的水泄不通的侍卫松懈了些许,慕卿宁才得以混进玄月宫。 她推门进去,远远便看到桌边坐着的清瘦身影。 慕卿宁四处顾盼,确定无人后,才朝她走去,“萧姐姐,” “卿宁!”萧锦绣闻声,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你这段时日如何了?身子可还好?”慕卿宁看着她身形这般消瘦,面色又透着掩不住的憔悴,难免揪心。 “他们为难你了?” 萧锦绣摇了摇头,眉目温柔憔悴,“没有,是我自己,不说这个了,我没什么事,我弟弟和父母他们呢?” “他们都好,只是担心你,再如何也要先照顾好自己啊。” 慕卿宁止不住的担心,萧锦绣却只是笑笑,“唯有这样,他才会对我失去兴趣,不召我侍寝。” 见惯了美色的南帝,现在见到她这幅模样恐怕只会觉得倒胃口。 可原先的萧锦绣也是京都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慕卿宁不由心疼。 “那软禁也是你……” 萧锦绣点了点头,“怪我自己,是我使了些手段,惹恼了他。” 慕卿宁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叹了口气,她又询问了些萧锦绣的近况,两人陆陆续续聊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她掐着点算了算,“我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外面还有芸妃的人等着接应,再久留就该被发现了。 “好。” 萧锦绣这才放开她的手,正要送她离开,却听到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让两人俱是一愣。 “本宫听闻某些人养病时也不老实,在宫室内私藏男人,本宫要进去搜查,都给本宫让开!” “淑妃娘娘恕罪,若没有陛下或太后的手谕,奴才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她顿时横眉倒竖,“你竟敢拦我?让那奸夫跑了你承担的起责任吗?” 侍卫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奴才等一直在此地看守,并未发现有任何人进去。” 言下之意,便是让淑妃别再无理取闹了。 “你没看见那是你眼瞎,本宫看你指不定就是被那个小贱人给收买了,少在这里糊弄本宫,给本宫滚开!” 萧锦绣入宫这一年,虽然向来安分低调,可有着那样貌美的一张脸,难免会招来后妃的嫉妒。 如今被她们逮到机会,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萧锦绣。 里头慕卿宁不由皱起了眉,“有人外泄了消息。” 她来时是由芸妃打点的,看到她行踪的人极少。 第138章 故意放纵 几人连忙磕头请罪,慕卿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冷漠的吩咐,“先把这几个人捆了,扔到柴房,听候发落。” 被拖走的时候,有些凄惨的求饶声传来,慕卿宁却一概不理。 “要记住,你们与本草堂都是签了身契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草堂要是因这种事情倒了,或是闹出人命,你们谁都跑不了。” 后厨内几人齐齐应声,“谨遵主子教诲。” “把所有熬好的药都倒了,换一批新的,我亲自验。” “是。” 慕卿宁事无巨细,确定其他药材和药罐、药碾子都没问题后,才让伙计重新熬药,连熬好后的药汤都查验过,才端到了病患手上。 这份认真且严谨的态度,就让许多人佩服。 夜半,医馆还亮着一盏灯,有几个伙计会住在医馆的后院里,此时都已经睡下了。 而慕卿宁带着一队暗卫,潜藏在黑暗之中,苟三被她暂时放了出来。 “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是办好了,就饶你一条狗命。” 她声音压得很低,放苟三出来,无非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身后暗卫带来巨大的威压,自带恐怖气息,弥漫的杀气让人汗毛竖起,苟三颤颤巍巍,“是、是。” 突然院子中传来轻微的异响,慕卿宁眸光冷凝,来了。 一身夜行衣身形高大的男子落到院子中,左右顾盼,苟三从暗处走出,尽量保持面容上的平静。 黑衣男子看了他一眼,见还是上次那张面孔,便从怀中掏出药包,塞到他手里。 “用法用量还与上次一样,我家主子说了,做得好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奖赏。” “多、多谢。”苟三双手接下,有一丝颤抖。 这很快被黑衣男子察觉到了不对劲,眉心皱起,一扫周围,敏锐的察觉到异样。 瞬息之间,一只冷箭朝他射来,夹杂着凛冽杀气! 不好! 黑衣男子心下一紧,险之又险的避开那支箭,胳膊却还是被锋芒擦伤,一道巨大的血口子出现在手臂上,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但他来不及管那么多,捂着手臂便跑向墙边,直接攀着墙壁一跃而起,飞檐走壁,身轻如燕。 慕卿宁却还站在原地,似乎没什么要动弹的心思。 苟三不由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主、主子,您不追吗?” 慕卿宁瞥他一眼,苟三吓得立即噤声,不敢再多问。 而事实上,围墙外,皇城街道内,四处都潜伏着暗卫,一路悄然跟踪那名黑衣男子,看他究竟要逃向何方。 夜色渐深,一场追逐战拉开序幕。 凭暗卫的能力,都是个中翘楚,黑衣男子根本就察觉不到的自己被人跟踪了,只觉得自己已经甩掉了追兵。 嗤了一声,心下十分不屑。 于是他改了线路,转道回了北街的府邸,和俞子晋汇报今日的情况。 话正说到一半,外面响起类似烟花发射的声音。 俞子晋一惊,多年经验让他心下不安。 不对,这是信号弹! “快走!” 俞子晋急于掩藏,却不想屋顶上突然传来巨响,一伙人直接从房顶上闯入,脆弱的琉璃顶直接塌了大半。 领头的是暗七,一身劲装,眼神凌厉,“来不及了。” 方才两人的谈话都被他们听了个正着,暗卫的反应极快,直接便将那名黑衣男子拿下。 俞子晋大惊失色,倒退数步,慌不择路的要叫人将他们灭口。 突然,门被踹开,慕卿宁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 “二殿下,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信号弹已经发射了,你觉得你能在东陵的土地上杀人藏尸?既然有胆子敢往我医馆里下毒,就该事先想到代价。” 俞子晋惊愕的瞪大了眼,看了眼被羁押的下属,又错愕的看向了慕卿宁。 “你何时过来的?” 她武功不低,要跟上暗卫的脚步不难。 暗卫寻到北街时,慕卿宁就在南北两条街的交叉路口了。 一边是五皇子府,另一边则是俞子晋所居之地,只等信号弹。 慕卿宁嘲讽的笑了,“这很重要吗?二殿下还是先想想,该如何与我东陵国交代。” 一朝事发,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俞子晋捏紧拳头,脸色难看至极,地上的黑衣男更是面如死灰。 他原先还不屑,现在才明白,慕卿宁有无数次机会抓住他,却故意次次放过他,就是为了让他这个鱼饵回到老巢,一网打尽! 慕卿宁不过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却偏偏跟被耍的猴子似的,自作聪明的绕了小半个京都,自以为甩掉了慕卿宁的人,不想一举一动都在她监视之下。 她还偏偏等到此时才出手,抓个正着,想狡辩都不能了。 俞子晋咬牙切齿,“你想如何?” “这话应该我问二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次次与我为难,为了给红莲报仇?” 提起红莲,俞子晋眼一红,浮现浓重的恨意。 慕卿宁看在眼底,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下了然。 “不管你想做什么,用私人恩怨戕害其他无辜百姓的性命,东陵都不会放过你,等着明日的处置。” 府邸已经被暗卫包围,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慕卿宁最后看了眼他阴蛰的面色,挥手带着一批人离开。 此事因为影响不好,未免民心恐慌,和慕卿宁协商过后,最后被官方压了下来。 下毒这种事儿,发现了是侥幸,若阴差阳错的未曾发现,祸及的就是百姓。 落云国的使团只能用巨额赔款来平息此事,原本谈成的贸易又让利了整整三成,整个使团心都在痛的滴血,对俞子晋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此事没有传到民间,过后的一段时间,使团和俞子晋皆是老实了不少。 这个时节恰逢丰收季节,今年京都的收成比过往十年里的任何一年都要让人惊喜,民间便四处张灯结彩,自行开办庆典庆祝,热闹程度快赶得上除夕了。 街道上,慕卿宁与夜凌渊并肩同行,一路买买逛逛。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夜凌渊特地带了几个随从过来。 第139章 清者自清 王府乱做一团,下人端着铜盆打水换水,她拼尽医术救夜凌渊。 两个时辰过去,她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一切终于结束。 慕卿宁将将松了口气,掖好被子,走出去时,几个夜凌渊身边的心腹都围了上来,焦急又关切。 “慕小姐,怎么样了?” “性命无虞,还差几味药,此后要休养一段时间。” 她脸上透着明显的疲倦,将一个人从鬼门关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而后将一张药方交给暗一,“你照着这方子去抓药,里面有的药很难找,但是一定要。” “好。” 许多药她空间里都收集了,但唯独几样异常稀有的药,只能寄希望于暗卫的手段了。 以王府的财力和势力,要找这几味药,或许不是难事。 天色黑了下来,王府内众人总算得以松泛,慕卿宁坐在床榻边的雕花圆凳上,等候着他醒来。 三个时辰过去,夜色渐深,暗一还没回来,她撑着额头,半阖眼眸,脸上有些困倦。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床榻上的男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 他只轻轻动了动,看到了旁侧的慕卿宁,见她眼眸微阖,本想去寻件毯子给她披着,却不想只发出轻微的动静,便惊醒了慕卿宁。 慕卿宁从臂弯上抬起头,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懵然,抬眼见男人正望着她,心下一喜,“你醒了?” 接着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感觉如何了?” 偏生男人还对她笑了笑,俊美清隽的脸庞苍白中透着一种易碎的病态美。 “无大碍,倒是你,去歇息。” 他望着慕卿宁有些疲态的脸庞,不免心疼。 夜凌渊腹部还缠着绷带,方才一动,伤口上不小心渗出了血,绷带上一抹刺眼的鲜红,被他有意遮挡住了。 慕卿宁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手给我。” 他知晓慕卿宁固执,轻易放心不下,便从善如流将手递给了她。 慕卿宁搭上男人的脉搏,须臾,微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毒芝的毒性实在过于凶猛,即便她用尽手段,也还是留下了后患。 果然还是少不了那几样药材。 否则日后夜凌渊若要动武,怕是轻则呕血,重则昏迷。 她把完脉,男人收回手,就在这时,慕卿宁刚要叮嘱两句,却瞥见了他腹部洇出的鲜血。 慕卿宁目光一紧,葱白的手突然抓住夜凌渊的手腕。 夜凌渊起先一怔,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只笑了笑,“不过是小伤,不必……” 看着脸色未有丝毫好转的慕卿宁,他话说不下去了。 “等着,不要乱动。”她小脸沉肃的吩咐,而后起身去拿药物。 她给夜凌渊拆下绷带,重新换药,细致的撒上药粉。 指尖微凉的温度拂过他腹部侧面,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细致。 夜凌渊薄唇边噙着清隽的浅笑,温和而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刻都不曾离开。 男人骨脊劲直,腹部冷白色精瘦的腹肌线条清晰,紧致结实,透着浓厚的冷冽气息,足以让任何女子只看一眼便脸红心跳。 但此时慕卿宁一心都在他的伤势上,无暇去想其他。 换好新的纱布后,慕卿宁眉心微拢,“别再乱动了,饿不饿?我煮了粥。” 一个时辰前她便醒过一次,亲自熬了药粥吩咐后厨的人帮忙看着。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下厨。 “好。”他微微点头,怎能辜负她的心意。 慕卿宁出去端粥,走出院落,暗七就守在拱门外。 “暗一回来了吗?” “还没有。” “那刺客呢,可抓到了?” 说起这个,暗七脸上笼罩着愁疑,“都死了,那些人不是刺客,而是有人特地培养的死士。” “死士?” 若要培养死士,便要花费无数重金,还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昨日傍晚夜凌渊受伤回府的消息瞒不住,今早朝会便有人和南帝上报了此事。 对方原先是要杀慕卿宁,却误伤了夜凌渊。 南帝当堂震怒,“查!给朕仔仔细细的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巨大的威压倾轧而来,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喘,大理寺的几个官员出声应下。 不管是夜凌渊还是慕卿宁,动了这其中一个,都是在撼动东陵的根基,南帝岂能容忍。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却苦于所有刺客都死了,愣是没留下一点证据,偏生上面又逼得紧,整个大理寺都陷入了焦急的查案当中。 暗一终于在上午回来,慕卿宁忙着制药。 夜凌渊卧房中,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忽然,门被推开,他抬眼,却见进来的不是慕卿宁,而是另一个女人,蓦的眸光一沉,泛着凛冽的寒气,和生人勿进的冰冷。 门口,下人拦都拦不住俞婧涵,面色尴尬。 俞婧涵倒是落落大方,就顶着男人这样的目光走了进来。 她一身素色长裙,青丝只一支清雅的玉簪挽起,原本浓艳的妆容风格,也忽然变得淡雅起来。 显然,是在故意仿慕卿宁以往的穿着和妆容。 但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风骨,和漫不经心的随意中隐约透出的凌厉,即便俞婧涵用尽浑身解数,却怎么也模仿不了。 若慕卿宁此刻在这里,两个人能站在一起,对比之下,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殿下。”俞婧涵温柔的开口,不显过分亲昵,曲意逢迎,只透着一股很舒适的亲和感,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她。 要知道,以往俞婧涵身居高位,从来都是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但如今乍然亲和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怪异。 而夜凌渊始终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未有丝毫松动。 “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殿下您受伤了,特地带了伤药来看您,这都是我们落云国特产的,整个皇室仅此几瓶,一定能让您的伤……” 夜凌渊直接打断,“你最好清楚,你哥哥,也是此次嫌疑人之一。” 俞婧涵脸色明显僵了僵,却很快缓和过来,甚至还对夜凌渊笑了笑。 “清者自清。” 第140章 必须死 夜凌渊嗤了一声,冷峻的脸上只有轻嘲。 俞婧涵只能强壮镇定,迈步走了过去,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床边的小桌案上,笑着道:“殿下,我特地做了些糕点,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清甜的香味飘出,倒是让人很有食欲,然而夜凌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松动,更不理会。 没得到回应,俞婧涵不免尴尬,同时心底的不甘汹涌,想她堂堂落云国最尊贵的公主,何时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 以为夜凌渊喜欢慕卿宁那种风格,她便打扮的近似于她,却不想男人连看她都懒得看她。 偏生为了落云国的计划,她还不得不忍气吞声下去,挤出一抹笑,“殿下,我帮您上药,我们落云国对此种治疗外伤的药膏颇有研究,不妨试试。” 说颇有研究都是谦虚了,落云国皇室有一张特殊的方子,私藏多年,可以治疗各种外伤,一整年只会外售不到十瓶,各国都花了天价争相抢购。 俞婧涵也不等夜凌渊应允,便直接坐到了那张慕卿宁先前坐过的凳子上,打开玉质的药罐。 夜凌渊冰冷的眸光一紧,划过不悦,“不必了,带上你的东西,滚。”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容,矜贵中透着丝丝生人勿进的戾气。 没在俞婧涵一进来的时候就让人把她扔出去,就已经是他出于礼节,足够客气了。 可俞婧涵不识相,非要纠缠。 俞婧涵脸上温婉的笑彻底僵住,被人如此直面羞辱,她拳头紧攥到发白。 “我到底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非要如此恶言相向?夜凌渊,你可知我是实心实意待你的,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男人偏了偏头,面容上萦绕的戾气和不耐愈发浓重。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废话,他一贯懒得听。 “暗一。” “属下在。” 他一直守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夜凌渊一传唤,立刻出现。 夜凌渊倨傲冷峻的下颚微抬,“扔出去。” “是!” 暗一暗自兴奋,他看不爽这韶仪公主很久了。 一来就用陛下压他们,硬闯进王府,还学着慕小姐的装扮,简直是东施效颦。 俞婧涵神色只剩下惊愕,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侍卫毫不客气的拖了出去。 玄亲王府的人当真半分脸面都不给她留,直接将当她扔到了大街上。 “你!你们!” 俞婧涵气得脖子涨红。 灰尘四起,原本娇艳的美人衣裙上沾满了脏污的灰尘,头上的玉簪也摔碎在地,发髻散乱,模样狼狈。 街道上围观的行人不少,见着俞婧涵如此失态,议论纷纷,嘈杂吵嚷。 “这韶仪公主是被玄亲王殿下的人给扔出来了?” “你们看她今天打扮的,怎么那么像慕小姐?” “好像是。” 有人顿时幸灾乐祸,“活该,有几分姿色就想勾引七殿下,以为乌鸡插上两根孔雀毛就能变凤凰了?” “快别说了,小心她事后找你麻烦。” 夜凌渊和慕卿宁遇刺之事民间都传开了,原本怀疑对象是五皇子,但夜文耀为了极力甩脱嫌疑,又引导民众去怀疑落云国的使团。 一时之间,便导致民众对使团积怨,原本因美貌受众人追捧的俞婧涵,也变得不受待见起来。 周围的话越来越难听,逐渐不堪入耳。 俞婧涵脸色涨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使团的人闻讯派了马车过来,驱散民众,将她接走的。 回到使团居住之地,俞婧涵神情一直阴冷着,随行伺候的奴仆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直至俞婧涵心烦气躁的开口:“皇兄呢?他去哪了?” “回公主,二殿下一个时辰前便出去了,并未告知奴婢们去向。” “他何时回来?” “不知道。” 俞婧涵烦躁,原本她还对慕卿宁不屑,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慕卿宁的存在,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找俞子晋,便是想与他商议对付慕卿宁的对策。 这个女人,必须死! 或许是兄妹心有灵犀,此刻的俞子晋,正准备截杀慕卿宁。 她昨晚点名要的药材暗一并没有全部带回来,还差那么两样,据暗一说,卖药材的药商来头不小,听闻她盛名已久,非要亲自与她见上一面,才肯将药材出售。 而这两样药材,都是产自落云国。 慕卿宁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与药商交谈妥当,几番砍价,除了拿下给夜凌渊制药的药材,还拿到了稀有的几样。 她离开客栈,顺着来路,走到偏僻无人的小巷中时,忽然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动。 杀意与寒气扑面而来,她看见暗处闪过的刀光,旋即意识到不妙,转身想逃之时,前后的路都被堵住。 一伙手持凶器,服饰统一的杀手从巷子两边走出,领头的,正是俞子晋。 他一早布好了局,堵在她回程的必经之路上,等的就是这一刻。 慕卿宁看了眼自己的前头,随即望向俞子晋,漫不经心的笑里透着嘲讽,“二皇子,你这副阵仗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抢我手里的几样破药材。” 俞子晋眼神阴狠,“自然是来取你的命,你手里的药材,自然也是我的囊中之物。” 卖药的药商脾气古怪,轻易不肯卖,慕卿宁手里这些药,连俞子晋也搞不到。 “二皇子竟有这份自信?看来是做足的了准备过来的。” 她眉眼微弯,狡黠又淡定,仿佛寒暄般的口气,连一丝慌乱也没有。 俞子晋冷哼了一声,“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说这些废话,你以为你还有退路?” 慕卿宁笑了笑,不答,而是问道:“看来,昨日我遇到的刺客,就是你的人?” “是我又如何。” “这就承认了?” 他阴蛰又狰狞的笑了,“这个秘密,会跟着你一起下去。”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支撑着你,冒着巨大的风险,也一定要非杀我不可?因为红莲?” 在她提起这个名字的一瞬,一枚锋利的银针,突然射向她,杀气浓重到了极点。 第141章 搞半天是个舔狗 慕卿宁灵敏的避开攻击,看了眼深深插入墙缝中的银针,底部发黑,显然是抹了剧毒。 “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若不是因为你,她根本就不会死。” 拳头握的咔嚓作响,俞子晋眼神中恨意浓重。 她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红莲养了一院子的男宠,还日日照幸,这些你也不在乎?”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你杀了她,我就要让你下去陪她!”俞子晋彻底怒了,眼底都萦绕着猩红血气。 而慕卿宁却嗤了一声,搞半天,原来他还真的是个舔狗。 无数暗器突然接连朝慕卿宁射去,劲风刮过,凶狠之中杀气肆虐。 当街行凶,俞子晋也是豁出去了,就必然不可能轻易让慕卿宁逃掉。 刀光剑影朝她劈来,招招致命,这些杀手都是俞子晋精挑细选出来的,即便面对慕卿宁的毒粉,也依旧不受什么影响。 眼看慕卿宁应付的吃力,渐渐落于下风,数次死里逃生。 她却满不在乎,甚至是无所谓的勾了勾唇。 看在旁人眼里,只当这女人是疯了。 突然,慕卿宁寻到了空子,一声长哨吹响,肃杀之气倾轧而来,无数箭矢从她身后擦过,完美避开了慕卿宁,射向周围的杀手。 俞子晋那方被打的措不及防,惊愕的看向慕卿宁身后。 大批身着铠甲的护卫出现,胯下是劲瘦的黑马,或手持弓弩,或长枪刀棍,杀气肃然。 看衣袍肩膀上绣着的标志,即便俞子晋来东陵不久,也能一眼认出,这些都是大理寺的人。 俞子晋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咬着后槽牙,凶狠的目光瞪向了慕卿宁。 而这批护卫毫不含糊,策马汹涌上前,气势威猛。 几个杀手尽力拼杀,却依旧不是大理寺的对手。 最终留了几个活口,将俞子晋擒下了。 慕卿宁居高临下的望着被羁押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唇边噙着笑,“来之前,我就知道幕后凶手一击不中,八成会再次出手,却没想到,你这么坐不住。” 慕卿宁不是第一回遇刺了,南帝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便派了人暗地跟着她,同时也是监视。 大理寺查案无从下手,便想从慕卿宁身上切入,揽下了这活。 这一点,慕卿宁是知道的,索性利用他们,将俞子晋拿下。 他依旧凶狠的像只困兽,恨不能上前将慕卿宁撕碎。 最终在剧烈的反抗挣扎下,被大理寺的人羁押走了。 几个杀手进了大理寺自然免不了严刑拷打,但却一直嘴硬着,不肯透露半个字。 俞子晋也被关到了禁闭室中,承认了这次的截杀,却怎么也不承认,昨日傍晚的刺杀是他所为。 连那几个杀手身上也找不到丝毫证据,正在头疼之际,慕卿宁突然来了大理寺的地牢。 昨日大理寺倒是将刺客的尸体带回来了,却苦于没什么进展。 慕卿宁此番出手,亲自剖尸,一样样铁证,呈现在俞子晋面前,逼得他退无可退。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俞子晋瞳孔之中弥漫惊愕,面色灰败,垂着头如同丧家之犬。 而她验尸的操作,也惊呆了大理寺诸人,仵作更是目瞪口呆。 连慕卿宁和大理寺卿交代了几句话直至她离开,也没回过神来,起了浓烈的拜师之心,一时间整个大理寺内部都沸腾了。 有人兴奋的问道:“头儿,能不能和陛下说说,把慕小姐调到咱们这儿来?” 中年男人瞥他一眼,“你请得动慕小姐?” “陛下总请得动。”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若有慕卿宁,哪怕只一天,恐怕就足够破了他们连查都查不出的悬案。 但男人却泼了盆冷水过去。 “醒醒,慕小姐还有医馆要忙,她来大理寺,你替她看医馆?” 需要慕卿宁地方太多了,总不可能她一一都去。 另一位廷尉倚在门边,“你们以为只有咱们大理寺想要慕小姐,太医院可是惦记慕小姐很久了,咱们要是跟太医院那群老头抢人,非吃了咱们不可。” 众人顿时垂头丧气。 男人横眉冷竖,“还不快都散了。” 案件已经有了结果,由大理寺卿入宫上报。 上次是慕卿宁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实际性的损伤。 这一回,险些要了两个人的性命,宫中说什么都不可能轻易放过落云国。 俞子晋从大理寺离开,被软禁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使团一起,暂住的府邸内内外外,都有东陵的侍卫巡视,时刻监视着他们,和对待犯人没什么两样。 但对他们而言,却比在牢里还煎熬。 慕卿宁回了王府,拿到药材后便一头扎进后厨,开始研制药方。 试了好几版,将最稳妥的,端给了夜凌渊。 药服下后,他静养了三四天,身体出现明显好转。 这让整个紧绷的王府,终于得以放松几分。 暗一忽然进来,见慕卿宁也在,躬身和夜凌渊汇报。 “慕小姐,殿下,落云国的太子来了。” 慕卿宁顿时皱起了眉,“太快了?” 按理说,消息传回落云国,再到落云国派人前来,怎么也要十来天。 可如今这才过了多久。 “据落云的太子说,此番俞子晋事先并未征得同意,便擅作主张带着使团前来。” “那看来是发现以后,从半路就开始追了。” 落云国的皇帝一早知道俞子晋有多珍视红莲,派谁也不可能派他前来。 知晓俞子晋私自带着使团出发后,便立即派了太子前往,也怕俞子晋闯出祸事。 此刻落云国的太子正在宫中面圣,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头都抬不起来。 刺杀皇子和未来皇子妃,东陵随时都能借此开战。 所幸是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赔了无数落云国珍藏多年的稀世珍宝,又连打了几张欠条,才肯放他们离开。 俞婧涵和使团当晚就被带离,南帝勒令,不允许他们继续在东陵继续逗留下去。 来时浩浩荡荡,走时却犹如被扫地出门的丧家犬,低调离去。 此事也总算告一段落,夜凌渊病好后重回朝堂。 第142章 出嫁 原本得意了几日的太子重新提起警惕,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对付夜凌渊。 却不想,还没等他的招数见什么成效,他贪污大桥建款的事情,就被捅了出来。 夜思贤为了省钱,竟然将建桥主体的材料,全都换成了次品。 这座桥建成以后横跨大江,是两座都城之间最重要的贸易官道,能带来的收益将不可估量,所以皇室也是下了血本的,却不想竟差点毁在夜思贤手里。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南帝气得拂手摔了一桌的奏折,满朝文武跪地,大气都不敢喘。 一本奏折狠狠扔到了夜思贤面前,让刚想喊冤的夜思贤突然怔住,心高高悬起,忐忑不安的去翻开那本奏折。 只粗略的扫了两眼,夜思贤脸上血色尽失,慌张无措,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铁证如山,今日你若还敢说你是冤枉的,就给朕滚出京都,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父皇饶命啊,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儿臣不是有心的。” 夜思贤涕泗横流的磕头求饶,没半分骨气。 此事一旦闹得不好,他就是个被发配边疆的下场。 但夜思贤这幅模样看得南帝是心底窝火,桌上的砚台直接砸向他的额头,“滚,给朕滚回你的太子府闭门思过,今后少给朕出来丢人现眼!” 一旁跪着不敢抬头的夜文耀眼中有一丝纠结,到底该不该趁势将夜思贤拉下台。 这个时候,只要他随便开口挑拨几句,夜思贤这个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但夜思贤不过是个蠢货,好对付的很,若夜思贤倒了台,让夜凌渊坐上这个位置,皇位恐怕就彻底与他无缘了。 合计之下,夜文耀还是选择闭嘴。 夜思贤狼狈慌忙地滚了,散朝后,南帝独独留下了夜凌渊。 御书房内,父子二人,一坐一站。 见到夜凌渊,想起自己还有如此优秀的儿子,南帝心底的怒火平息了几分。 “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礼部挑选好的日子,你可否要延后?” 就太子那副样子是担不起什么重任了,而夜文耀野心太重,眼高手低,夜子安庸碌又无所作为,眼下,南帝便将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到了夜凌渊身上,自然是想对他委以重任。 而这时候成婚,多少都有可能会阻碍他些许。 夜凌渊神色没有波澜,只是道:“如期举行便好。” 婚期是他与慕卿宁共同商议好的,除非她想,否则夜凌渊不可能变动。 南帝也尊重他的意见,“那好,成婚以后,莫要太过贪念温存,落下了公事。” 夜凌渊对慕卿宁的重视,让南帝不放心。 他既不要通房也不肯纳妾,偏生帝王家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情字。 南帝怕就怕这个如此完美的儿子到头来会被一个女人给束缚住。 但至少目前还没发生什么,夜凌渊向来决绝,南帝不好多说。 婚宴拜堂在七日以后举行,这也是慕卿宁最忙的七天。 要进宫面见太后,还要处理各种繁琐的杂事。 终到了大婚那一日,慕卿宁坐在铜镜前,由婆子丫鬟在她脸上忙活着。 绞面以后,便开始上妆,额上一朵花钿,眉目如画,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头上是沉重精美的点翠凤冠,价值连城,光华耀耀。 沈氏望着那般美好的慕卿宁,那一身嫁衣,也在明明白白告诉她,女儿即将离她而去了。 她忍不住偷偷抹泪,不想叫慕卿宁看见,却怎么也止不住。 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要嫁了,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 妆容刚折腾完,慕卿宁笑着看向沈氏,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她微红的眼角。 慕卿宁上前,握住她的手,“娘,女儿嫁过去以后,一定会时常回来看您的,要实在不行,我就两边各住半个月,再不行,我就踹了夜凌渊,天天往家里跑。” 沈氏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抬手轻敲她额头,“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哪有嫁了人后天天往娘家跑。你放心,娘没什么事,只要你好,娘就好。” 她声音总是很温柔,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絮絮叨叨的叮嘱着慕卿宁,也很久没有拉着慕卿宁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慕卿宁眼角渐渐红了,沈氏拉着她的轻轻拍了拍,“都是要嫁人的了,可不许哭,不吉利,娘这是为你高兴,喜婆在催了,快走。” 她哽咽了一下,而后忽然拥住沈素,带着女儿家的依恋与不舍。 “娘。” 沈素也像儿时哄她入眠一般,温柔的轻拍她的背脊,“好了,时辰到了,娘陪你出去。” “嗯。” 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由沈素亲手将羽扇交到她手中,在低垂的视线中,看见了一颗坠落的眼泪。 慕府门口红绸装点,从未有过的热闹,喜夫敲锣打鼓,唢呐喜乐齐鸣。 一身嫁衣模样端庄的慕卿宁就这样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过往慕卿宁一贯的着装都比较随意,几乎没穿过这么正式的礼服,宽袍大袖,绸缎与丝绸轻纱层叠的裙摆拖地几米。 但即便头一次穿这样的礼服,也全然驾驭的住,大红色的嫁衣上笼罩着一层暗红色的金线轻纱,衬的她肌肤如雪,风骨清冽,美得耀眼,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流苏垂髫,拂过她白皙娇美的脸颊,琼姿花貌,美不胜收。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迎亲的人几乎占满了慕府门前大半条街道。 慕衡忙着招待来往的贵宾,慕卿宁在沈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尽量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沈氏别担心,而后上了喜轿。 视线阻隔的那一刻,母女两人各自都绷不住了,沈氏捂住嘴,泣不成声。 慕衡在她身侧,八面玲珑,笑容满面,只顾与贵客交际。 慕府众人也出来了,这场婚礼不只是夜凌渊有意布置,连皇室都着意添了许多,连太子妃成婚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阵仗,可见对慕卿宁有多重视,简直就是独一份的偏宠。 慕卿雪和慕妍希几人恨不得把牙都咬碎。 第143章 独一无二的偏宠 龙飞凤舞的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口,装潢精致豪华。 夜凌渊亲手牵她上马车,这般的体贴细致,让旁侧随行的侍从目瞪口呆,看慕卿宁的眼神不禁更好奇了。 要知道,过往夜凌渊从来都是唯我独尊,方寸之内,生人勿进的性子,如今竟也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玄亲王府的马车行驶在路上几乎没什么颠簸,异常平稳,慕卿宁靠着车壁,纤细葱白的莹润手指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发髻上垂髫下来的流苏。 “我说,你为什么会对梳妆这么熟练?” 慕卿宁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余光悄悄去瞥他的神色。 “你以前练过?”她眸子眯起,透出一丝危险。 这显然是一道送命题。 夜凌渊宠溺又无奈的轻笑,修长的手指骨节轻刮她小巧的鼻梁,“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吃醋。” “快说,别想蒙混过关。”慕卿宁说什么也不想轻易将他放过去,若被她揪住了小辫子,非报了昨晚之仇不可。 男人忽然将她扣进怀中,下巴抵在她颈窝之中,清冽的声线中透着温柔,“只是遇了你,无师自通罢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慕卿宁一怔,白皙的脸颊腾的就红了,连带着心跳一同紊乱。 “花、花言巧语,我才不信。” 她强硬的别过头去,背脊微僵,只是为了不让夜凌渊看到自己晕上了绯红的脸颊。 男人只低哑的轻笑,也不拆穿。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太监给他们引路,至金鸾殿拜见皇后、太后,以及高位妃嫔。 礼节繁琐而又复杂,太后瞧着慕卿宁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大方知礼的。” “多谢太后赞誉。” 太后坐于首座,一身华贵的礼袍,簪着各种沉稳大气的金玉钗,虽是年逾六十,面上却没多少皱纹,也不似平常老太太那般和善,透着不可逾越的威严。 “你既嫁了过去,以后便要贤良淑德,守着本分,做好王妃应尽的职责,保渊儿无后顾之忧,也要快些为皇家孕育子嗣。” 这意思,便是暗示慕卿宁,要她少在外面抛头露面。 好歹是皇家的儿媳,日后若是不管内宅之事,却成日往外头跑,成何体统? 但这话说的也有些过了,敲打的意味很是明显。 “是。” 慕卿宁眼观鼻鼻观心,索性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去反驳皇太后,也是为了少生一桩事,免得影响到夜凌渊。 夜凌渊站在她身侧,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场强大凌冽,不卑不亢道:“皇祖母,一切随卿宁的心意,包括孩子在内。” 慕卿宁或许可以暂时忍下这口气,但夜凌渊绝不让她受一点气。 再者,宫里的人有多不依不饶,夜凌渊最清楚不过。 尤其是太后这种位高权重又清闲的。 为了杜绝以后慕卿宁三天两头被叫进宫里听训,有些话,现在就要说清楚。 “凌渊!”太后眸子顿时不悦的眯起,透过精明凌厉。 连慕卿宁也愣住了,不由转头看向夜凌渊,有意外也有懵然。 这个时代的观念,女子嫁人以后便只能相夫教子,生子便是其中第一紧要的大事,更被视作义务。 做不到的,遭受苛责辱骂都是理所当然。 而夜凌渊却给了她最大的尊重和选择,她心脏悸动,甚至漏了两拍。 夜凌渊只是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男人手心紧了紧,示意她安心。 皇后站在一旁笑而不语,保持着仪态和风度,却显然疏离,暗中坐看好戏。 太后恨铁不成钢,直拍桌面,“你糊涂啊!” 男人抬起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闪着坚决与凛然,“皇祖母,孙儿的立场,永不更改,卿宁的想法,便是孙儿的想法。” 此话一出,两侧坐着的嫔妃皆是为之咋舌,不少人暗自羡慕。 这份独一无二的偏宠,这份能与太后抗衡的底气,也只有夜凌渊做得到。 若是换了其他皇子站在今日夜凌渊的位置上,为讨皇太后开心,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太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可偏偏她面对的是夜凌渊,既不敢罚也不能责骂,只能憋着口气在心里。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 太后一挥手,众人行礼告退。 夜凌渊牵着她离开,两人单独去御书房拜见了南帝。 南帝倒是不曾为难慕卿宁,只是话了几句家常,照例叮嘱了几句。 从宫里回府后,慕卿宁去找元管家讨教府里的大小事宜,以及该如何管家。 从前慕卿宁几乎没怎么研究过管理宅院的事宜,慕衡也不会让她碰。 尽管夜凌渊也说了,若是不愿,可以不管,但她多少是要知道一些具体事宜的,免得被宫里的人盘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转眼到了回门两日后回门的时日,沈氏一大早便站在慕府大门口的寒风中张望街头,就等着玄亲王府的马车出现。 小翠为她紧了紧外袍,“夫人,深秋早上天凉,要不咱们还是进去等,您若冻坏了身子,小姐也心疼。” 沈氏却格外固执,只问道:“卿宁快回来了?” 小翠无奈,“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马车从街头缓缓驶来。 慕卿宁远远就瞧见了沈氏,急急地下了马车,迎到沈氏面前,拉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娘,您怎么站在风口等呢,若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娘没事。”沈氏望着如今容光焕发般的慕卿宁,不免有些感慨。 夜凌渊跟在她身后下的马车,身后随从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有金银器具,亦有名贵的药材补品。 “岳母。”夜凌渊主动打了招呼,点头示意,十分的温和有礼。 “诶。” 沈氏看夜凌渊还是十分满意的,“快进去,别站在门口说话了。” 她招呼着两人进去,慕卿宁挽着沈氏的手,一路说说笑笑。 到了前厅,慕家的人几乎都来齐了。 李氏看到慕卿宁身后随从手上提着的东西,顿时眼神都直了,贪婪和嫉妒几乎藏都藏不住。 第144章 板子挨的少了 半晌,被丫鬟撞了一下才知回神,没被人瞧见失态的模样。 “卿宁啊,回来了?”慕衡笑着殷勤地迎上前,老脸都快成一朵菊花了,看的慕卿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犯恶心。 夜凌渊权势正盛,是皇子中唯一一位被封王的,又是东陵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亲王,朝野上下,几乎无一人能与他匹敌。 偏偏这样完美的男人连南帝塞过去的妾都能拒绝,只独宠慕卿宁一人。 如今的慕卿宁在慕衡眼里,简直就是摇钱树,见了慕卿宁自然高兴。 这些日子他借着慕卿宁的名号捞了不少好处。 慕衡一副慈父模样,甚至还想拉着慕卿宁的手说两句体己话。 却被夜凌渊横亘在中间,冷硬而凌厉。 “慕大人,若有何事,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慕衡顿时退后两步,心底直犯怵,不敢再靠前,讪讪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殿下既来了,那就随便坐。” 慕衡脸色不太好,夜凌渊能唤沈素一句岳母,对他的称呼却是冷冰冰的慕大人,这个中差异代表着什么,慕衡再清楚不过,心生不甘。 他笑了笑,尽力摆出一副亲和的样子来,“卿宁啊,前几日我听你咳嗽了几声,现下可好些了?” 慕卿宁手里端着一盏茶,刚要轻抿一口,闻言顿时无语,忍住想对慕衡翻白眼的冲动。 曾经慕衡恨不得对她处之而后快,如今却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对她嘘寒问暖,和她虚与委蛇。 简直可笑。 “父亲大人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身子。” 两口子都如此冷淡,这让慕衡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下不来台,最后连笑都已是十分勉强了。 李氏左右扫了一眼,适时开口,“卿宁,都是已经嫁了人的了,怎么说话做事还这么不稳妥,以后若是见了宫中各位贵人,被苛责了连累你家王爷该如何是好?” “二姨娘也是嫁了人的,怎么就还不明白尊卑有别的道理呢?看来还是以前板子挨得少了。” 慕卿宁怡然自若,好整以暇抬眸看了眼李氏,唇边噙着的笑意讥讽意味那么明显。 一个妾室当众苛责嫡女,这要传了出去,外人指不定会怎么看慕家。 何况如今慕卿宁声望如此之大,若被外人知道慕衡曾苛待过他,如今他借着慕卿宁的名头得来的利益,将全都离他而去。 慕衡已经很不悦了,李氏被气得不轻,也忘了收敛。 “你!看来是嫁到玄亲王府以后,翅膀硬了,连你父亲都能不放在眼里了,但你也别忘了,你不过是依傍着男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李氏一直觉得,慕卿宁能有今天的成就,绝对不可能是靠的自己,而是背后全靠夜凌渊的扶持。 慕衡脸色顿时变了,压低声音咬牙斥道:“还不快给我闭嘴!” 这女人简直就是蠢货,是没长眼瞧不见夜凌渊有多重视慕卿宁吗。 “老爷,我……”李氏一心以为自己这是在帮着慕衡说话,腰杆不免硬些。 夜凌渊忽然笑了,可眸子里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原来这就是慕大人家的规矩,本王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慕衡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恨不得将李氏踹出门去。 “王爷息怒,贱妾一时言行无状,还请王爷……” 宽恕两个字还没出口,却被男人冷冷的打断。 “既然失了规矩,那就不能轻易放过,免得以后不长教训,慕大人说是?” 慕衡哪里敢反驳,“是是是,但凭王爷做主。” 夜凌渊慵懒的坐着,眉宇冷峻,微垂的眸子叫人看不清喜怒,却让人格外提心吊胆。 “既如此,那就拖下去,赏三十大板。” “三、三十大板!?”李氏吓得面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三十大板下去,恐怕一双腿就要废了。 眼看侍卫就要上来拉她下去,李氏拼命挣开,扑到慕衡脚边,涕泗横流的跪着哭嚷。 “老爷,求您救救妾身,妾身都是为了您才会冒犯慕卿宁的啊。” “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少赖到别人头上!” 慕衡烦躁,只想甩脱了这个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四处给他添乱。 好在侍卫都不是吃素的,不管李氏怎么挣扎求饶,还是直接将她毫不留情的拖了下去。 慕卿宁和慕衡没什么好说的,随便坐了会儿,便离开了前厅,和刘氏几个人一起在后院里陪着沈氏说话,直到下午才离开。 几日时间过去,朝野之上渐渐又开始不太平起来,夜凌渊锋芒太盛,原先看不惯他的人都抱团在一起,随时随刻针对他,和站在他阵营那一方的人。 支持夜凌渊的人和反对他的人几乎一样多,持平状态之下,两方不可开交。 直至南帝警告性的重咳一声,以太子和五皇子为首的那批人才堪堪消停下来。 朝堂之中寂静下来,感受到南帝身上弥漫的威压,就知南帝此刻已经不悦到了极点,谁也不敢再弄出什么动静。 半晌过去,南帝并不说话,众人只觉得煎熬无比。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南帝才终于出声,“南方洪灾,你们谁去?” 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竟是除了夜凌渊,满朝文武都低下了头。 毕竟谁都知道,南方那边的洪灾有多棘手。 不止是简简单单的治水,还要安抚暴动的民众。 天灾之下,民心不安是常事,烧杀抢掠更是时常有之,更甚者仇视官府。 谁都不敢轻易揽下这活。 南帝倒是想将这件事交给夜凌渊,但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想想也就罢了。 但看着跟缩头乌龟生怕被点名的大臣和皇子们,南帝眸子一沉,不悦至极。 “除了老七,朕的几个儿子,朕的满朝大臣,竟无一人敢出来应下此事,朕养你们还有何用?” 他大手一拂,摔了满桌的奏折。 “陛下息怒。”满朝群臣跪地,各个战战兢兢。 忽然,夜文耀眼珠转了转,“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第145章 南方洪灾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此事或许艰难万分,但绝不能再落到夜凌渊手上,否则一旦让他办成,他们也就不用在朝堂之上混了。 “你?”南帝眸子眯起,打量着他。 “是,虽说儿臣自身尚有不足,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还请父皇让儿臣前去一试!” 夜文耀将头磕了下去,难得的换来了南帝的两分赞许。 “好!朕便将派你前去!” 散朝以后,诸多大臣围着夜文耀拍马屁。 且不说这事儿能不能成,单是只有他一人站出来应下此事的勇气,就足以让南帝龙心大悦,他在朝中被冷落了多日的地位,也随时攀升。 夜文耀也毫不收敛,享受着这些夸耀,太子瞧了一眼,阴沉着脸甩手就走。 早知如此,他便也一早应下就好了。 南方发了大水,一连冲垮了好几座村庄,几十年都没见到过这样的洪灾了,住在南方的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情绪也很不稳定。 此事也震惊了京都上下,慕卿宁听闻以后,第一时间便是以本草堂的名义捐出大批药材和粮食支援南方,总价快接近一万五千两银子。 如此之大的手笔,和这般慷慨的气度,又惊呆了整个京都。 同时而来的,便是整个京都对本草堂和慕卿宁的钦佩以及敬重。 其余世家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效仿,给南方支援,捐钱的捐钱,捐物的捐物。 如今正是为家族积攒声望的好时候,却没哪个有慕卿宁那样舍得。 夜文耀那边,为了摆出态度,连夜便前往南方。 待在京都中的夜思贤见着夜文耀渐渐得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特地请了谋士,行事变得谨慎收敛起来,请安和办事也勤勉,在南帝面前刷了不少好感。 若是夜思贤争气,南帝自然是轻易不想放弃这个儿子的,否则一早就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夜文耀那边却未见一丝成效,倒是京都派去的官员连带着夜文耀都混得狼狈不已,他们完全压不住那些暴民。 灾难之下,人心最为恐怖。 夜文耀起初接下这活的时候,还没怎么意识到南方的百姓已经失控到了何种地步。 先前正是因为地方官员接管堤坝修建,不仅从民间强行征税,最后修出来的堤坝却被洪水一冲就垮,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而后来派去支援的官员施粥赈灾之时又从里面贪了银两,粥不过是清水一碗,甚至还因装粥的大缸太脏,老鼠屎和霉点斑驳,也直接忽略,导致不少喝了粥的民众都发烧高热。 布粥的士兵还不怎么耐烦,出手打了两个对此有意见的百姓,彻底激起了民愤,让民众将所有上头派下来的人都一概视作敌人。 如今夜文耀那伙人去了,自然也讨不到好,连随行的官员都有几个折了命进去,是被暴民活活打死的。 他们倒是想重新施粥,但民众对他们的信任却几乎是零,一致认为粥里下了毒,当场连缸子都砸碎了。 夜文耀无从下手,只能将这一情况上报回去。 他在寄回去的书信奏折中深深检讨了自己,反正责任也不在他,南帝见他姿态诚恳,必然不会过多为难。 而后,夜文耀还在书信中力荐夜凌渊前来。 算算日子,先前南帝交代给夜凌渊的事儿他也该办完了。 原先夜文耀是不甘让功劳落到夜凌渊手中,但眼下这种弹丸之地别说功劳了,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离开,都是足够走运了。 没过两日,南帝收到书信,脸色微冷,最后闭上眸子,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罢了,也只能派他前去了。” 他招手,示意太监过来。 “传朕旨意,让凌渊三日后前往抗洪前线,今夜传他进宫一趟。” “是。” 早在夜文耀将书信和奏折传回京都之前,夜凌渊便预料到了他的打算。 夜凌渊无比清楚南方此时是个什么状况,却并不担心要前往南方。 他唯一担心的,是留慕卿宁一个人在这里。 如今的京都,连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快维持不住了,愈发波涛汹涌。 他也明白,慕卿宁嫁给他后,自身的危险就会随之翻倍。 原先对付他的人,如今便会将矛头对准慕卿宁。 临出发前,夜凌渊留下了大批训练有素的暗卫,只为了保护慕卿宁。 慕卿宁依依不舍的送他到城门口,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纵马而去,直至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拢了拢衣衫,眸光中划过一抹低落,而后在随行侍女的搀扶下回去了。 王府之中大部分事情还是会由元管家打理,除非是什么大事,否则一般不会去寻慕卿宁。 前线洪灾的事情京都除了捐钱捐物捐粮食,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了,她的日子倒也还算清闲,便每日都如出嫁前一般,往医馆跑。 医馆中除了她与千墨,还有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几个医师,若非棘手的重病,轻易也不会来惊动她。 闲暇的时光里,慕卿宁便开始倒腾其他东西。 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洗面奶,由几样药草制成,散发着清香。 后来一路延伸摸索,开始研究起了疤痕膏。 她曾经在芸妃宫里倒也见过类似疤痕膏的东西,据芸妃说是太医院特地花了重金研制的,却没什么效果,当日芸妃还问过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芸妃小腿上被树杈划伤的痕迹,至今还留了一条丑丑的疤在上面。 疤痕膏的方子慕卿宁上一世倒是见过几张,她曾经也研制过,如今想再制作出来,也是轻车熟路。 唯一的麻烦就是缺了几样她前世那个时代独有的药物,还需要找能替换的药材。 她找了一大圈,逛遍了京都中大小的药材铺,最终在药谷那边,拿到了能够达到替换标准的药材。 慕卿宁又进行改良,省去了几道复杂无比的工序。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一款名为玉颜膏的专门治疗各类疤痕的药膏面世。 这款药膏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民众听闻是慕卿宁亲手研发,便都争相采购。 第146章 前往灾区 民间不是没有类似的膏药,但造价都贵的离谱。 相比起来,慕卿宁研发出来的玉颜膏,简直不能再便宜。 六百多瓶玉颜膏,短短两个时辰,便一售而空。 慕卿宁给了芸妃几瓶,还特地送了十瓶玉颜膏进宫,交由内务府,再呈上给南帝或是太后皇后。 玉颜膏引起了巨大的正面反响,南帝将玉颜膏赐给几个后妃,宫中后妃的使用效果甚佳,南帝下令让本草堂每月都送一批玉颜膏进宫。 宫中给的价格比她定下的售价要高,慕卿宁欣然应允。 十天时间过去,除了忙活医馆的事情,慕卿宁和夜凌渊之间时常会有书信往来。 南方的情况并不是太好,慕卿宁就帮着他出主意。 抗洪赈灾之所以迟迟得不到进展,主要还是因为南方百姓对官方的抵触情绪。 这种抵触,在夜凌渊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转化为仇视了。 既不接受官方的帮助,也不肯拿官府给的救济粮,非要烧了官府去抢。 细查一番就知道,这其中处处都透露着五皇子的手笔。 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也绝不能让夜凌渊拿到这桩功劳! 南方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弹丸之地,却偏偏不能用武力弹压,否则只会让事态越发严重。 夜文耀便那么试过,结果最后有不少随行的官员当场送命。 慕卿宁想了想,很快,她唇边牵起一抹浅笑,胸有成竹的模样。 既然以官员的身份处理灾情,会让百姓抱有敌意,那就索性让一批人潜伏进灾民之中,玩的就是一招潜移默化。 有了好处,民心自然会渐渐归顺。 果不其然,这封书信寄到前线的四天之后,捷报传回京都,夜凌渊竟然控制住了水患,还一同稳住了灾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消息传回京都后,南帝大喜,京都上下为之震惊。 曾经皇室头疼了两个月的问题,夜凌渊竟半月的功夫就搞定了。 一时之间,坊间对夜凌渊的追捧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与此同时,夜文耀和太子都各自不安起来。 夜文耀不甘心极了,整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脸色阴沉沉的,进出伺候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 而夜思贤则是多少受到了一些冷待,即便如今夜凌渊还未曾回京,南帝便一心都在他身上,三句不离夜凌渊。 这让夜思贤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只能在朝堂之上处处争风头,事事都揽下,妄图赢回一丝声望。 如今正是深冬,南帝整日忙于处理政务,严寒之下,身体渐渐有些熬不住了。 他时常出现疲倦和体力不支,以往能伏案六个时辰,如今却缩短到了四个时辰,直至有两日不得不卧床养病了。 趁此时机,南帝身体抱恙,夜思贤开始协管国事,又再度风光了起来。 “众卿,虽说如今南方灾情已经稳定,但伤亡人数过多,难保不会因洪灾出现瘟疫,本宫决定派慕卿宁前去支援七弟,各位觉得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夜思贤出于好意,他们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同意。 “但凭太子殿下做主。” 谁也不知道,夜思贤在先斩后奏。 上午,一道旨意便传到了玄亲王府。 传旨太监远去,慕卿宁拿着圣旨,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元管家不免为她担心,虽说南方灾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灾后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此刻南方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可以,夜凌渊也绝不希望慕卿宁前往。 “王妃娘娘,这……” 她知道元管家在担心什么,便道:“无妨,就像朝廷说的一般。若到时候真的爆发了瘟疫,我恐怕迟早还是要被派去的,不如现在提早预防着,” 元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担心的望着慕卿宁,“娘娘此去一定要小心啊。” 京城都如此不安稳了,更何况是灾区。 从京城一路快马到灾区,也要三日时间。 正是天黑,路过南州,慕卿宁寻了间客栈暂且歇脚,沈家产业就驻扎在此地。 约莫明早再赶路半日,就能到灾区了。 南州离灾区算比较近的了,好在是南州比较幸运,前头还有一座城池挡着,这才没有被波及到。 夜深,被沈素委以重任,负责掌管大部分产业的掌柜找到她,塞给了慕卿宁一大笔钱。 而后温和的看着慕卿宁,“小姐,这些都是夫人让我交给您的赈灾款,稍后还会有米油粮食运往灾区。” 去灾区没钱可不行,慕卿宁看了看银票的厚度,粗略估计至少是有两万两银子。 慕卿宁心头微暖,接下银票,“替我谢谢娘亲,你们也辛苦了。” “有劳大小姐体恤,夫人还说了,咱们沈家的产业离灾区近,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派人前来吩咐。” “好。” 一夜过去,慕卿宁清早便离开了。 快马加鞭,不到中午便到了灾区。 南方没有京城那么冷,但天总是阴的,雨也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寒风刮来,仿佛能刺进骨头里,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进入灾区后几乎没有一条完好的马路,处处泥泞难行,马匹行进在其上都有些困难。 好在她最终还是顺利的与夜凌渊汇合了,离营地还隔着很远,男人便亲自带了出来接她。 两匹马共同行进在大道上,速度并不快,雨越下越大,两人各自执着伞,慕卿宁看着周围神色恹恹的灾民,不免有些担心。 “现下情况怎么样了?” “洪流还是反反复复,在紧急加修堤坝。” 当初承办河道的官员是一点好材料都没用,才导致如今拖了这么久都没修好。 南方又是多雨的季节,谁也不知道下一场大水会何时重新席卷而来。 夜凌渊着人搭建了避难之地,安置灾民,可一旦再发大水,一切就将毁于一旦。 慕卿宁见他眉宇微拢,就知事态不妙,“带我去堤坝看看。” 男人应允下来,由暗卫将慕卿宁的行礼带回营地,两人去往堤坝。 堤坝每次建到一半,便又被洪水冲垮,让人头疼极了。 第147章 逼宫 京都,太子府内,依旧是一片声色犬马,歌舞升平,夜思贤的衣袍松松垮垮,身边两个美女环绕伺候着。 底下坐着的太子府的一众门徒和幕僚,酒气浓重,慕卿雪站在屏风后看了一眼,瞥见了在场中坐着的慕宇。 酒过三巡,众人都醉醺醺的。 “太子殿下,近几日五皇子气焰越发嚣张了,您可得想个办法啊。” “要我想办法?那本宫养你们做什么用的?” 夜思贤也喝醉了,杯子一摔,说话颠三倒四起来。 夜凌渊去了灾区支援,如今京中他唯一的对手,就只剩下夜文耀。 朝堂上便是这两派人相抗衡,只是还没有撕破脸罢了,但夜思贤身边若没有这些幕僚,估计难敌夜文耀。 “殿下,我看五皇子越来越不安分了,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啊。” 说到这里,夜思贤握紧了酒杯,脸上浮现戾气。 “夜文耀暗里处处与本宫作对,本宫迟早要收拾了他。” 慕宇忽然开口,眼中野心勃勃,“太子殿下,如今趁着七皇子还没回京,便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太子来了兴趣,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慕宇看了眼四周伺候的奴仆,太子旋即会意,“都下去。” 须臾后,歌舞伎和婢女侍卫纷纷出去,偌大的厅堂便只剩夜思贤和一众幕僚。 慕宇这才开口,“先除去五皇子,京中局势一旦稳定,就是夜凌渊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稳定?如何稳定?怎么才能算稳定?”太子手里把玩着酒杯,步步询问,眯起的眸子里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兴味和贪婪。 “逼宫。” 慕宇低下了头,整个厅堂突然寂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众人都一脸惊愕的望着慕宇,连太子也怔住了。 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您没得选了,夜凌渊一旦回来,便会成为您的劲敌。所以必须在此之前,夺下皇位,到时,京都便是您的天下!他夜凌渊还能如何?” 慕宇一字一句的蛊惑着,太子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好!那本宫便依你所言,若此番成功,日后本宫便封你为宰相!” “太子殿下……” 这决定实在太过 当中有幕僚想开口劝他,却被夜思贤直接打断。 “若有胆子小害怕,现在尽可以离开,本宫不勉强你们,只不过能不能活着走出太子府,就要看各位的运气了。” 砰的一声,他手里的酒杯重重搁置在桌面上,让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听到了秘密还想活着离开,是决计不可能的。 他们只能选择跟随太子。 慕宇扫过当中神情闪烁不定的几人,忽然嗤了一声,“各位尽管可以跟太子殿下演戏,假意服从再暗中汇报,但你们的家人能不能保得住,就不好说了。” “你!” 有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恨恨地瞪着慕宇。 慕宇没理会他,直接对夜思贤抱拳跪了下来,“臣慕宇,唯太子马首是瞻。” 不少人见慕宇下跪表态,都不免心动了,这个时候表态越快越坚定,一旦太子真的继承大统,地位就越高。 几乎不用多想,众人纷纷跪地,“臣等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夜思贤得意,心底的激动与热血沸腾,“好!只要是今日忠于本宫的,来日必定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 接下来几日,夜思贤在幕僚的建议下,频繁出入五皇子府,一副谦恭又敬服的姿态,朝堂上也是处处对夜文耀谦让。 夜文耀总觉得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还没来得及防备,一封告密信就被送到了正在养病的南帝寝殿里。 南帝气得当场吐血,传唤了夜文耀过来,当场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逆子,跪下!” 夜文耀懵了一瞬,顺从的跪了下来,接着忐忑又小心的询问:“父皇,怎、怎么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 几本奏折砸到了夜文耀脸上,砸的他鼻梁生疼,却不敢抱怨。 他捡起地上的奏折,翻开一看,所有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 他急急忙忙的为自己辩驳,“父皇,这是假的,一定是有人诬陷儿臣!” 告密信里指责他在前往灾区的那一个月里不仅无所作为,还挑衅百姓,才导致灾区情况如此严重。 并且之前贪污建款的官员和后续去支援的,也在告密信中指出是五皇子门下的人。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通过那些暴民动摇南方的地方政权,悄悄潜移默化到暴民手中,也就是他自己手里,在一点点蚕食东陵的疆土。 “铁证如山,参你的奏折都数不胜数,你还有脸说是诬陷!?” 南帝脖子涨红,气得一连咳了好几口,太监连忙去给他顺气。 “陛下息怒,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气啊。” 那封告密信半真半假,假的那部分由夜思贤的人捏造出来,对夜文耀而言,足以致命。 而真的那部分让南帝确信了,这一切就是夜文耀做的。 咳声渐渐止住,南帝才顺过来气,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盯夜文耀,带着决绝,“来人,给朕把他拖下去,打入宗人府禁闭!” 夜文耀彻底慌了,“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啊,那真的不是儿臣的人,儿臣绝无不轨之心啊!” 听命进来的侍卫可不会管他说什么,直接将他羁押下来。 到这时夜文耀才清楚的认知到,他最后一丝转圜的机会也快没了。 “父皇!父皇!” 任凭夜文耀撕心裂肺,最后还是被侍卫拖走了。 消息传到太子府里,夜思贤大喜过望,一拍旁边慕宇的肩膀,“还是你的计策好用,记你一功!” “多谢殿下。”慕宇谦卑的笑了笑,掩下眼底的阴蛰。 初次便如此顺利,这让太子对慕宇的信任大涨。 解决了心头大患,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多了。 是夜,夜思贤将负责皇宫守卫的布防官请到府上喝茶,几箱金子抬了出来,放到了中年男人面前。 耿贤一滞,“太子殿下,这……” 夜思贤高深莫测的勾唇,而后,一批弓弩手突然出现,蓄势待发的箭矢对准了耿贤! 第148章 布防 夜思贤不紧不慢的品着茶,也没抬头看他一眼“是乖乖收了我的金子,还是想被扎成刺猬,你自己选。” 这金子不是白收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道理,谁都明白。 今天收了这么多金子,简直比耿贤的毕生积蓄都多,但这也代表,他从此以后就是太子阵营里的人了。 耿贤面色大变,苍白惊愕的望着夜思贤。 “对了,您夫人和儿子也在我后院里和我的侧妃喝茶,该如何选,耿大人可千万想好了。” 耿贤吓得直接跪了下来,“殿下饶命,老臣没得罪过您啊。” 他一向中立,从不站队哪个皇子。 夜思贤勾了勾唇,“你是没得罪过我,只不过,本宫现在有几件事,想让耿大人帮着办了,还不知耿大人肯不肯应允。” “您尽管说,只要老臣能做到的,老臣一定给您办了!”耿贤冷汗都出来了,命都在别人手上,哪有拒绝的余地。 “那好,我要皇宫的布防图!而且是,今晚就要!” “殿下,你……” 耿贤惊愕的瞪大了双眼,震惊的说不出话。 夜思贤要布防图的目的,他不用猜都知道。 京都皇宫在设计之初有大小的机关和暗道,哪怕敌军攻进来京都,只要没有那张布防图,进了皇宫也是险之又险。 也正因如此,那张布防图才格外重要,除了皇帝有资格一观,皇子们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耿大人千万别糊弄我,告诉我布防图你也没有,若是今夜我见不到布防图,那耿大人的妻儿,恐怕就要交代在本宫这里了。” 夜思贤语气阴柔,透着狠戾。 “当然了,你若肯乖乖加入本宫的阵营,以后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本宫若夺位成功,你便是朝中重臣,耿大人,这还需要选吗?” 耿贤没得选,哆嗦着嘴唇,对太子磕下了头,“是,今后老臣便是殿下门中之人。” 他离开时被寒风一吹,才惊觉自己出了满身的冷汗。 看似是一个人走的,实则暗中跟了很多太子府培养的杀手。 一旦发现耿贤不对劲,当场便会将他击杀。 布防图在夜半三更的时候被送到了太子府上,同时还有大批金银珠宝抬入耿贤的府邸。 耿贤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在看到这些珠宝以后,开始渐渐动摇了。 他为南帝卖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而如今仅是加入太子的阵营,就能得到如此之多的财宝。 耿贤毫不犹豫的和夜思贤表忠心,还特地讲解了皇宫中布防最弱的地方。 皇宫外围有禁卫军,内围有皇家护卫,这些人的调度每次都是有规律的,要想夺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人。 夜思贤已经集结了大量兵马,拿到布防图后,一切就简单多了。 三日后的深夜,月色昏沉,京都中火光冲天,夜思贤的人开始一点点侵蚀控制京都,而他则带着一批人开始攻打皇宫。 夜思贤进宫刺杀南帝,却被突然醒来的南帝发觉,侍卫几时进来救驾,逼得夜思贤不得不暂且离开。 而夜凌渊还远在南方的灾区治水,对京都中发生的一切恐怕还不得而知。 禁卫军的实力远在夜思贤意料之外,两方陷入了剧烈焦急的缠斗,一时之间,还难分出一个胜负。 天际将明,一只信鸽避开所有侦察兵的视线,悄无声息的飞出京都,飞往南方。 清早,夜凌渊拿着那封信笺,眼眸冷沉。 慕卿宁端着清茶走过去,见他脸色不佳,不禁问道:“怎么了?” “你看看。” 他将拆开的信纸递给慕卿宁,她一怔,随即接了下来。 “太子终于坐不住了。” “早晚的事情而已,咱们要更快些了。” 慕卿宁点了点头,这几日,他们治水的效果颇见成效,由她亲手画出来的临时堤坝修建图,短短两日功夫,便在抗洪的前线建成了,直至今日已经抵挡了几波洪水。 这个临时堤坝所用的建材都是从沈家产业拉来的,原本都是滞销的材料,因此造价也便宜,慕卿宁只简单的对几种材料加工处理,便成了这次堤坝建成中效用最大的材料。 这场水灾导致许多人身患流感,慕卿宁便在营地门口带着本地的几个大夫,开展义诊。 因着慕卿宁医术出了名的高超精湛,其余被征集而来帮忙的大夫钱都不愿收,能跟在慕卿宁身边学到几招便是大幸。 太子逼宫之事朝臣们也都渐渐知道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夜思贤的人控制住,不得迈出家门。 但夜思贤唯一松泛的,便是慕家。 好歹慕宇一直未他出谋划策,更是此次的大功臣,夜思贤对慕家也没怎么提防,慕家的人还能出入自如。 沈氏一早趁乱出城,策马前往南方,给慕卿宁他们报信。 京都到南方的距离很远,他们手上拿到的消息必然会滞后。 一旦让太子夺位成功,面对慕卿宁和夜凌渊的境地还不知道要有多糟糕。 营地,慕卿宁正忙活着接诊,士兵忽然进来,躬身向她禀报:“王妃娘娘,外面有位妇人,自称是您母亲,要求见您。” 慕卿宁一怔,“我母亲?” 她此刻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我去看看。” 慕卿宁放下手里的东西,吩咐了另一名大夫过来帮忙看着。 营地外,慕卿宁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连忙迎了过去。 沈素也朝她而来,拉着她的手。 慕卿宁上下打量风尘仆仆的沈素,确认她无恙后才问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京中大乱,太子的人控制了所有朝臣和官眷,娘放心不下你们。” “那您是怎么出来的?” “慕宇和太子狼狈为奸,太子自然不会防着慕家了。” 慕卿宁细眉一皱,隐约想起了那个庶子,“娘,咱们进去说。” 到了营地里面,慕卿宁给她倒了杯热的姜茶。 沈素陆续和她说着京中的情况,脸色凝重,“这几天下来,禁卫军已是苦苦支撑了,京都除了皇宫,其余地方都快沦为太子的地盘了。” 第149章 既往不咎 夜思贤有源源不断的支援,禁卫军却没有。 他封锁了京都,南帝的人完全无法将消息带出去,也就没办法求援。 但好在还有沈素趁乱逃出,如今除了夜凌渊,再也没有旁人能救京都于水火之中了。 慕卿宁神色也有些凝重,她原先没想到太子动作这么快,短短几日就能把禁卫军逼到苦苦支撑的地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娘我知道了,我会和凌渊商量的。” 慕卿宁带着沈氏下去休息,安顿了沈氏后,便去了夜凌渊平素处理公务的地方。 此事迫在眉睫,他们商议了一番,太子在京中渐渐占了上风,恐怕很快就会分出手来对付他们。 她与夜凌渊倒是不怕太子对他们出手,唯一担心太子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商议过后,他们决定谎报治水的进度,让夜思贤以为他们在灾区忙的自身难保,而后带着一批军队,悄然回京都。 这个法子稳妥却也危险,就看在夜思贤察觉到不对劲的那时候,他们能不能赶回京城了。 好在是有沈素从京都逃出来报信,否则等他们收到消息,京都连带着皇宫就已经是太子的天下了。 两日后,交代好灾区的诸多事宜,两人决定启程回京。 灾区已经渐渐安稳,也不需要怎么操心了。 慕卿宁带着沈氏一同回京,一路快马加鞭,将两天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一天。 下午,大队兵马至京都城池之下。 领头的正是夜凌渊,慕卿宁则落后他半步。 探子一早收到消息,提前给夜思贤回来报信,夜思贤立即就往城门处加派了大批士兵,急急往城门赶来。 城门外,夜凌渊一行人被拦住。 男人微冷的眸子眯起,透出危险的光芒,“怎么,如今本王回京都,还要你们的准许了?” “陛下身体抱恙,怀疑有人下毒暗害陛下,从五日前起便是无令不得入京!还请玄亲王见谅。” 嘴里说着见谅,姿态却并没有多恭敬。 慕卿宁嗤了一声,“谁的命令?夜思贤的?你们就算要造反,也得把尾巴藏好啊。” 如此明目张胆,除了能蒙骗过百姓,京都里的世家贵族一看便知怎么回事。 对面的首领一惊,连忙否认,“自然是陛下的命令!如今陛下只是将京都的布防暂且交由太子殿下负责而已,你们少给太子泼脏水!” “编,接着编,这鬼话除了你们自己,你看还有谁会信。”慕卿宁简直无语,以夜思贤的才能,南帝会放心将京城布防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夜凌渊面无表情,风吹得他衣袍猎猎,周身萦绕着冰冷杀气让人心生恐惧。 他道:“既然不想让路,那就都下去。” 一声令下,夜凌渊身后的军队直接便要强攻进去。 凭眼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经他之手训练出来的士兵的对手。 刀光凛寒,肃杀之气倾轧而来,还未开战,堵在城门口的士兵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有些怯战。 气氛紧绷,就在万分紧张之际,熟悉又嚣张的声音响起。 “七弟还真是好大的阵势,好大的威风啊。” 夜思贤的身影在城墙上出现,身后跟着慕宇,随之而来的,是大批增援的军队。 凭借着人多势众带来的压迫感,局面仿佛一下子就颠倒了过来。 夜凌渊他们急着回京,所以只带了百来号人,而大部队还在路上。 如今再要强攻,眼下这百来号人恐怕会损伤不少。 夜凌渊漫不经心的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那也不及皇兄狗胆如此之大,连造反都干得出来。” “造反?谁要造反?”夜思贤冷笑一声,而后去看慕宇,装傻充愣,“你可看到了有人要造反?” “太子殿下是奉陛下之命看守城门,而七皇子却擅自带着军队兵临城下,七皇子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慕宇三言两语间,就将黑白颠倒了过来。 慕卿宁抬头看着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庶弟,眼底露出一丝嘲讽。 “今日七皇子当众造反,死不悔改,殿下,臣建议将七皇子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慕宇对太子抱拳躬身,他点了点头,眼底露出阴冷。 夜凌渊,今日可是你自己上赶着要找死。 夜思贤忽然看到了他身侧的慕卿宁,不禁凝眸注视着她,眼底透出一丝欲望。 慕宇见状,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他很明白太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索性开口。 “慕卿宁,说起来,我也该称你一声姐姐,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此刻你若肯弃暗投明,从前你多番针对我母亲和姐姐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你若肯跟了太子殿下,以后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不论京中局势如何变化,如何改朝换代,慕卿宁这种医术无比高超的医者,永远都是一颗摇钱树。 夜思贤摸着下巴,贪婪的望着慕卿宁那张绝美的面容,至今依旧是贼心不死。 慕宇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差点让人以为他们已经大权在握了。 慕卿宁觉得恶心,不禁冷笑,“好一个既往不咎啊,夜思贤,你们就这么有自信?” “如今你们不过百来个残兵,怎能敌我千人?你既不肯,就别怪我心狠了,本宫迟早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夜思贤肆无忌惮,居高临下的蔑视着慕卿宁。 而她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轻柔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不是人多,就一定能胜的。” 夜思贤拧了拧眉,觉得事情不对,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机会顾虑那么多,于是大手一挥,“上!斩下夜凌渊首级者,封疆封王!” 将士群情激奋,从城中策马而出,弓箭手也纷纷从城墙上露头,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准备射杀夜凌渊和他带着的百来号人。 望着自己足有四千多人的士兵,再看看只带着三百来人的夜凌渊,太子心里原本那一点担忧也逐渐消弭。 眼看是一片形势大好,就在这时,慕卿宁眉目清冷,衣袖拂过,黑压压一大团犹如乌云一般的不明物朝着夜思贤的人侵袭而去! 第150章 生死未卜 这些,都是慕卿宁特意养在空间里的毒虫,当初红莲死时,从红莲身上搜到了不少这种炼制毒虫的方子。 如今放出来的,都是她改良过的试验品,大量养殖,为的就是不时之需。 而她现在用的这些毒虫,还不是最凶残的那一种。 若是慕卿宁空间中最凶残的那种毒虫放出来,足以团灭夜思贤。 但同时,越是凶残的越难掌控,一旦将那些毒虫放出来杀了他们之后,恐怕还会波及到城中的百姓。 而她放出来对付夜思贤的那批毒虫不会要人命,只会导致失明个天。 这对目前的战况而言,也已经足够致命了。 只见那片黑云专门朝夜思贤的人而去,但凡是黑云席卷过的地方,他手底下的士兵前后惨叫着倒地不起,脸上留下几个针孔那样大小的血洞,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模样看着不太严重,可这些人的反应却十分惨烈。 捂着自己的双眼恨不得将眼珠都扣下来,痛苦的在脸上乱挠乱抓。 夜思贤那几人显然懵了,单是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就让人心底犯怵。 他脸色彻底变了,往后倒退了两步,“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慕宇汗毛倒竖,咽了咽口水,“臣、臣不知道,好像是虫子……”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虫子?” “臣也不知道。” “废物!”夜思贤气得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慕宇背脊撞到矮墙上,敢怒不敢言,连忙跪在太子面前,“殿下,如今不是发怒的时候,咱们还是快走。” 仅仅在两个人说话的空隙里,那批黑虫就已经风卷残云一般,残害了不少夜思贤派出去的士兵,渐渐逼近他们。 “走?本宫岂能输给夜凌渊!?” 原本那四千多个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在毒虫的迫害下,丧失了战斗的能力,最终也丧命了。 而这时,地面突然传来震动以及马匹的嘶鸣和铁蹄声,正要朝慕宇发火的夜思贤下意识随着动静看去,瞬间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不远处,大批人马正朝城墙下赶来。 这显然是夜凌渊的增援到了! 夜思贤原本还不死心,想与夜凌渊斗到底,但看到那黑压压一大片人头的时候,面色瞬息万变。 “撤!立即给本宫撤退!” 人少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可现在夜凌渊手底下的人骤然增多,如今再和他打下去那就是傻子。 夜思贤跑的比谁都快,后面两方威胁,不管是那批黑虫还是夜凌渊都决计不是好招惹的。 而这次他派出来出战的四千多人,最后竟只有几百个侥幸逃了回去。 其余的要么是成了俘虏,要么是被就地格杀。 带着增援部队前来的首领在夜凌渊面前跪下,姿态恭敬,“臣骁骑营统领白佐,拜见玄亲王殿下。” “起来。”夜凌渊只扫了他一眼,而后去打量慕卿宁是否无恙。 “所幸殿下无事,否则臣今日恐怕难逃其咎。” “一切多亏了本王的王妃。” 夜凌渊宠溺的笑着,抬手轻刮她的鼻梁,两人相视而笑。 白佐不由得好奇的看向慕卿宁,但现在不是能多问的时候,大批军队顺利攻入城中,乘胜追击。 和夜思贤多说也无益,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如今究竟谁要造反不是最要紧的,各有各的说辞,要紧的只有一条,谁能在这场厮杀中胜出,谁便是正义的一方。 先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夜思贤竟是一路被逼退到了皇宫,急忙让人关上大门,才阻止了夜凌渊的军队进来。 夜思贤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气喘吁吁。 “殿下,现在咱们该怎么是好啊?” 慕宇急的团团乱转,他比夜思贤看的要长远,如今只能算是暂时平安了,虽说皇宫坚守牢固,夜凌渊一时间攻不进来,但增援的军队必定会越来越多。 到那时,他们出不去,就只能在皇宫中死守了。 夜思贤神情不耐,充满了戾气,要不是方才因为逃命没剩下什么力气了,他现在一定起来把这个蠢货弄死。 原本以为慕宇是个聪敏的,却不想一遇上大事就慌得不成样子,没了主见,也是个只知道挑唆的蠢货。 皇宫外,军队驻足暂且停了下来,白佐上前恭谨的询问:“殿下,咱们可要强攻?” “暂缓。”夜凌渊眼眸冷沉,调转马头。 “派一批人包围这里,其余人,跟我走。” 这一次的行动实在太过突然,他必须先停下来整顿混乱的军队了。 天际已是日暮,到明日天亮前还会有几支部队过来。 夜凌渊整合手上的兵力,待到明日上午随时准备进攻皇城。 而慕卿宁则在后方忙着治疗今日的伤员,他们的伤亡并不重,只有几人不慎被毒虫误伤,但在有毒虫相助之下,只有二十余人受了些伤。 如今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就只有还在皇宫中的南帝,生死未卜。 宫里的禁卫军在他们往回赶的时候就撑不下来了。 慕卿宁与夜凌渊商量,派了一批暗卫悄然潜进宫中,看能否把南帝救出来。 夜思贤或许蠢,但他身边几个幕僚绝对够聪明。 皇宫内,后妃受到了惊吓,惊叫连连,以往光鲜亮丽高不可攀的妃子们,现今狼狈的缩成了一团。 太子的几个侧妃随他一起躲进了宫里,书房中,夜思贤听完下属对外头情况的汇报,气得一把将桌上所有名贵的笔墨纸砚都摔了。 而最初提议造反的慕宇已经大气都不敢喘了,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里。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现在怎么不吱声了,啊?” 夜思贤还是注意到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后就是一通打骂,慕宇狼狈的连条狗都不如。 终于,夜思贤累了,摔门离开回了住处,召来几个侧妃,换了凌虐对象。 慕卿雪毫无疑问的被迁怒了,夜思贤见了她脸色便格外躁郁阴戾。 即便她已经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了。 稍一看不顺眼,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慕卿雪被扇倒在地,半边脸迅速红肿,神色错愕。 第151章 慕卿雪怀孕了 夜思贤神色阴鸷,看着慕卿雪那不知所措又慌张的目光越看越恼火,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骂。 “贱人,若不是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哥哥,本宫也不会到此境地!” 方才谋士来报,勘查过皇宫外围的情况,已经全部被夜凌渊的人包围了。 原本以为这次篡位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却没想到他们最后竟会被一个夜凌渊逼的退无可退。 而以往看似来颇有主意的慕宇一遇上大事儿就慌了神,将问题全都扔给了他一个人。 旁边的几个侧室幸灾乐祸,慕卿雪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而眼看夜思贤怒火腾腾,就要对她拳打脚踢,她捂着头忙道:“殿下饶命!妾、妾身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医师亲自请了脉,还请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妾身这一回!” 突然,夜思贤停了手里的动作,愕然的看着慕卿雪。 “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是,殿下,妾身真的怀孕了,您可以去询问肖医师,就是他为妾身请的脉。” 几个侧室都怔住了,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难以置信。 夜思贤愣了愣,忽然笑了,却让慕卿雪更加惊惶和提心吊胆了。 他忽然弯腰伸手去扶慕卿雪,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来,快起来,怎么怀孕了也不早说,若伤着了孩子,就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懂事了。” 从前夜思贤荒淫,倒是有几个貌美的侧室怀过孕,但都因为他而流产了。 至于其他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的,也都几乎没能把孩子平安养大,尤其是男婴。 太子府的后院,向来就不太平。 围观的几人目瞪口呆,看着受宠若惊的慕卿宁就这么被夜思贤亲手扶着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 “多、多谢殿下,妾身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确认夜思贤是真的怒火消散后,慕卿雪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那几个侧室,眸子盈盈若水,楚楚可怜,“妹妹现下有了身孕,要安心养胎,诸多事宜顾及不到,以后就劳烦各位姐姐照顾了。” “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她笑的勉强,咬牙切齿,明知道慕卿雪是在炫耀,却又奈何不得她。 慕卿雪心下暗自冷哼了一声,看似柔弱实则闪烁着阴冷的眸光又转向另几人。 她们背脊一僵,生怕慕卿雪再找麻烦,连忙找了个机会溜了,是一刻也不敢多留。 自从慕卿雪有了身孕后,太子便对她多加宠爱。 而慕卿雪也仗着这个孩子在皇宫内肆无忌惮起来,什么补品和上好的吃食绸缎都紧供着她这里。 但如今夜思贤他们还在打仗,被人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苦苦熬着,而慕卿雪这般奢侈,皇宫内的物资还要养军队。 几天过去,整个皇宫还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出不去,也不敢贸然突围。 物资逐渐消耗殆尽,士兵不得不将情况上报。 再这么下去,他们恐怕要面临不攻自破的境况。 夜思贤抓着脑袋,满脸的烦躁,以往金尊玉贵,如今却不修边幅,透着股颓气。 满屋的幕僚和谋士无人敢出声。 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夜凌渊,整个东陵国的战神,实力强大而恐怖,迄今为止,无人能够超越。 此刻的他们,不过是翁中的那只鳖。 不少认清了这个事实,心态也开始颓丧了起来。 负责掌管口粮和可用水的将领却不得不开口,他在夜思贤面前跪了下来,“殿下,您得尽快拿个主意啊,咱们剩下的粮食和水撑不过三天了!” “为今之计,只有强攻了啊,可、可咱们如何能抵得过夜凌渊那几万大军?怕也只是以卵击石啊。” 夜思贤一把摔了桌子上所有东西,“滚!都滚!一群废物!” 众人不敢在书房多待,连忙都推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只剩夜思贤一人,瘫坐在太师椅上,透着说不出的烦躁,颓靡的抓着脑袋。 发火过后,夜思贤冷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没得选,带兵强行突围,是唯一的路。 夜半三更,皇宫内异动频频,夜思贤亲自带兵,阵势颇大,领着几千人的军队,接近一半的人马,妄图趁城楼外守卫最松懈的时候突袭而出。 但没想到却被夜凌渊的人抓了个正着,似乎是一早料到,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漫天的火光燃起,夹杂着兵器相撞的刺耳声音,和厮杀惨叫声,场面血光凛然,一度十分惨烈。 夜思贤被打的节节败退,气得脸都绿了,最后牺牲了大半部分人才得以脱身,带着一群残兵败将狼狈的退回皇宫。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王府,书房中,负责围守城门的将领躬身对夜凌渊行礼。 “殿下,果真如您所料,太子按捺不住了。按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也已经趁乱混进去了。” 虽说他们这次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但要想靠着城外布下的陷阱,一次便将夜思贤那伙人团灭还是不太可能,唯有从内攻破。 男人身影修长,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修长匀称的手中执着狼毫笔,龙飞凤舞,眉宇冷峻。 “继续围堵。” “属下遵命。” 皇宫内,受伤的将士不少,但医药已经不够了,连纱布都只能裁了女眷的衣裳,士气一片颓靡。 他们苦撑了五天,原本装潢奢华精致的皇宫也被糟践的不成样子,四处皆是脏污,废弃物堆在各处甬道中,杂乱无章,臭气熏天,蚊虫萦绕。 能分配到将士们手里的食物和水都在渐渐缩少,物资已经快见底,而底层的士兵,许多几乎已经拿不到食物了。 每天分下来的口粮就那么一点,为了不被饿死,只能厮杀拼抢。 慕卿雪从去夜思贤住处的必经之路上走过,听到动静停了下来。 长街中,七八个士兵为了争夺一点食物,打的不可开交,一招一式凶残到了极点。 最后厮杀剩下了两人,四目相对,眼睛猩红的可怕,已然失了人性。 一人突然扑上前,直接咬断了同伴的喉管! 第152章 出逃 大量的鲜血从脖颈喷溅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脸,也溅了一地。 最后独自活下的那人顾不得那么多,拿着沾了血的粗粮便开始狼吞虎咽。 画面的刺激感实在太强,直接引起了慕卿雪生理性的不适,胃里一阵翻涌,她扶着墙,忍不住呕吐。 旁边的侍女忍着恶心帮她顺气,半晌,慕卿雪吐得昏天暗地,才终于止住。 她抬起一张苍白的脸,惶惑不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多日以来,尽管食物不足,但夜思贤从来没有委屈过慕卿雪,照旧好吃好喝的供着,所以她并不知晓,军中物资已经匮乏到了此种地步。 “侧妃娘娘,咱们的食物已经不够了,几日前殿下带人突围也败了,再这么下去,咱们恐怕要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侍女的声音带了丝哭腔,整日提心吊胆,也是被吓得不轻。 军队内部已经摇摇欲坠,外头蠢蠢欲动,随时都会发动一轮强攻。 这座皇城,迟早将沦为囚禁他们的牢笼。 “慕宇呢?慕宇在哪儿?我要见他!” “慕少爷被殿下关了禁闭,在西殿的柴房,娘娘您……” 侍女刚要劝阻,但话还未说话,慕卿雪就甩开她的手,急匆匆的独自往西殿的方向而去。 西殿一片萧索,如今局势混乱,原本该看守在此地的侍卫渎职,不知去了何处偷懒。 慕卿雪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大力推开柴房破旧的木门。 砰的一声,吓了里面的慕宇一跳。 慕宇模样颓丧,听到动静才打起些精神,见是慕卿雪进来,不由疑惑的拧眉。 “姐?你怎么进来了?” “别说这么多了,咱们快走,外面十有八九是守不住了,继续留在这里还没等敌军攻进来就要被饿死。” 她拉起慕宇就想离开,但手却被慕宇挣脱开。 “就算要走也不是现在,现在如何能出的去?” 慕宇也没有在此地多留之意,巴不得离开。 “那、那等后日,天亮那时正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我去收拾细软,到时我来找你!” 姐弟俩一番商量,规划好逃跑路线,慕卿雪匆匆离去。 限量发放食物的命令是夜思贤在焦头烂额之际,听了一个侍卫的意见才做下的决定。 但他恐怕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局面。 两天过去,长街上这样的厮杀,已经处处可见了。 等夜思贤想问责之时,最开始提出意见的侍卫消失的无影无踪,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天色还是蒙蒙亮,皇宫中死一般的寂静,巡逻的侍卫寥寥无几,懒懒散散。 慕卿雪背着有些份量的包袱,跟在慕宇身后,趁着四下无人便往皇城底下一处狗洞寻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周遭突然响起拼杀声,两人急忙躲进草垛中。 视线中,大批兵马踏破城门,奔袭而入。 “他们攻进来了!” 慕卿雪瞳孔骤缩,差点尖叫出声,慕宇连忙去捂她的嘴。 “小声点!” 慕卿雪将他的手扒了下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神不定,“那咱们现在如何是好?” 一直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恐怕很快就会被敌军发现。 “姐……要不你先去探路?我给你垫后。”慕宇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慕卿雪不可置信的眼神缓缓瞪向了他,“你想让我死是不是?” “可姐你总不能让我去?我是娘唯一的儿子,以后慕家的家业也都由我来继承,我若死了,娘以后该怎么是好,总不可能靠你?”慕宇低声嚷嚷着,不满的瞥了她一眼。 “你!”慕卿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姐弟俩人争执不休,最终也没个结果,闹得分道扬镳,各自跑路。 走之前,慕宇还抢了她几样细软,气得慕卿雪无可奈何。 他们各自朝两条道走去,皇宫中火光冲天,战火四起。 即便慕卿雪不懂行军打仗,但远远看着,她也知道己方形势不妙,被杀或被俘的越来越多,恐怕撑不了多久。 她一路逃到了神武门那片广场上,四处都有士兵厮杀,而皇宫的偏门就在面前不远。 只要能出了那扇门,她就能脱困了! 慕卿雪一鼓作气,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朝偏门奔去。 而就在这时,一支箭朝她射了过来,她后背一凉,剧烈的疼痛传来,鲜血染红了衣裳。 风声似乎在耳边静了下来,慕卿雪膝盖一软,砰的一声,身子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战争和厮杀仍在继续,无数铁骑从她身上踏过,没有一人注意倒在这里的一具尸体。 而另一边,慕宇顺利的找到了狗洞,心下一喜,正想从这里钻出去,却被攻进来的士兵发现了异动。 一支箭迅疾如风的射向草丛,传来惨叫声。 慕宇抱着腿,地面是一滩血,蜷缩在地,疼的面色扭曲。 士兵立即下马上前,剑柄拨开草丛,墙角的慕宇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四目相对,慕宇身子往后挪着,直至背脊抵到了冰冷的墙面,眼里有着恐惧。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玄亲王妃的弟弟!你们要敢抓我……” “带走!” 几个士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将他羁押下来,随便掏出一块擦刀的抹布,堵了他的嘴,将人扣走。 宫门外,大部队踏破城门,慕卿宁与夜凌渊带着军队,并肩作战。 这场战火一直延绵到了正午,夜思贤彻底溃败,连同几个叛党一起,被擒拿了下来,关进了地牢。 夜凌渊去前朝清理参与此次叛乱的官员世家,慕卿宁和他分开,去后宫寻找生死不明的南帝。 万幸的是,南帝还活着,慕卿宁带着人找到他和那群后妃的时候,彼时他们正躲在地下甬道中,才逃过了一劫。 她们终于得见天日,可快半个月过去,南帝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急坏了众人,地下甬道中环境又差,慕卿宁命人将南帝抬了出来,放置到就近的寝殿救治。 几根银针下去,慕卿宁伸手去探他脉搏,顿时目光一紧。 第153章 功过相抵 旁侧伺候南帝的贴身太监瞧她脸色不太对劲,焦急问道:“陛下如何了?” 慕卿宁抬起眸子,目光凌厉冷肃,“你们办事不够仔细,他饮食里被下过毒,你们察觉不到?” 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侍候的人都吓得跪了下来。 连那名总管太监也是脸色煞白。 “七皇妃,您可不能乱说话啊,陛下怎么会被人下毒?” 南帝的衣食住行他们都仔细留心着,若真是投毒,他们的身家性命也保不住了。 “你与其在这里驳斥我,不与先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陛下确实是被下了毒,才会这么长的时间昏迷不醒,若再晚一步,恐怕就永远醒不来了。” 几个太监顿时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 “好了,别傻站着了,都出去。” 慕卿宁开口,他们也不敢继续滞留在此,连忙退了出去。 接下来一个时辰,慕卿宁陷入了紧张的抢救当中。 南帝终于脱离危险,慕卿宁诊治完,将后续事宜交由太医和侍候南帝的人,离开了大殿。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办,找人问了后妃安顿之地,匆匆赶去。 整个皇宫都还在清洗之中,长街宫道上仍是人员混乱。 这场叛乱中,随南帝一起逃进甬道的也只是少部分后妃,更多的,还是死在了战火中,或是莫名失踪,幸运些的大概逃出了宫外,也可能在半路亡命。 慕卿宁进宫前便被萧锦留委托了要来寻萧锦绣。 萧锦绣应该还滞留在宫中,皇宫大乱之时她若有机会趁乱出宫,必定会去找萧家。 皇宫还乱着,所有还活着的后妃都被暂时安排到了一处宫殿中, 而慕卿宁在那座宫殿里并没有看见萧锦绣的身影,她只能秘密带着暗卫去找。 几个时辰过去,她最终在夜色渐黑时,在御花园假山后的一处隐蔽而废弃的屋子里,寻到了萧锦绣的身影。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萧锦绣犹如惊弓之鸟。 “别怕,是我。” 慕卿宁走上前安抚她,望着还活着却消瘦得可怜的萧锦绣,不免有些心疼。 想来她这些日子也是一直担惊受怕着。 “卿宁……”萧锦绣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将她拥住。 “你还活着就太好了。” 慕卿宁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让暗卫拿了些吃食和水过来,和萧锦绣边坐下边聊。 待她进食状态略有好转之后,慕卿宁才问道:“下一步你打算如何是好,要不要趁现在入宫!” “要!”萧锦绣连忙点头,抓住了慕卿宁的手,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里满是希冀。 “那好,我会即刻为你安排,让暗卫带你出宫。到时候,你可以先回家见见萧伯母和萧伯父,还有你弟弟,他们都很担心。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离开京城,我都能想法子为你安排。” 趁着现在京都局势大乱,南帝还未醒来,在她的掩护下,失踪一个萧锦绣,谁也不会引起怀疑。 “谢谢你。”萧锦绣眼尾红了,握紧了她的手。 慕卿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不说其他了,趁早走。” “嗯!”萧锦绣重重点头,换上了慕卿宁送来的衣服。 装扮成侍女的模样,随慕卿宁一起出了宫。 长街上寂静无人,只有士兵来回巡逻,但见了慕卿宁,既不搜查也不盘问,直接放人。 她将萧锦绣送到萧家,亲眼望着她进去,左右顾盼,才放心的离去。 萧家传来老仆人喜极而泣的声音,“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慕卿宁回了皇宫,南帝还没醒,她便得帮着照料,免得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南帝再次睁眼醒来,是在深夜。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血液不流通,一时间还动弹不得。 “来人,来人……” 他声音粗哑,喉咙里仿佛卡着一把沙子般的刺痛。 守在帘外昏昏欲睡的太监当即惊醒了过来,连忙撩开帘子上前,见南帝睁着眼,意识清醒,太监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陛下、陛下醒了!陛下他醒了!” 太监连忙去外面叫人。 为了方便照顾南帝,慕卿宁暂住在偏殿中,闻讯赶来。 她再一次给南帝诊了脉,“您的身子还需调养几天,配合儿臣的方子喝几天药,大概两三天之后应该就能下地了,但您也要记住,在身子全好之前,都切忌操劳。” 南帝听着,浑浊的老眼中欣慰夹杂疲累,“还好是有你,多谢了。” 慕卿宁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您言重了,这是儿臣应尽的本分。” 她出去给南帝配药,隐约听到殿中暴怒的声音。 “那个逆子!他还真敢!” 太监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和南帝说了,夜思贤与慕宇联手造反篡位,当中还有不少大臣归顺于他,当日整个京城都被夜思贤的人封锁,消息送不出去,夜凌渊在沈氏的通报下回京及时救驾,事态才不至于的太糟。 南帝气得脸色发青,手紧攥着被褥,原来,他那日见到的行刺之人,竟然真的是夜思贤! “那孽障现下在哪?” “已经被七皇子送入大牢了。” 南帝脸色前所未有的阴蛰,他闭了闭眼,那双浑浊的眼眸再睁开时,也只剩冰冷和决绝。 “传朕旨意,太子失德,废去太子之位,此次参与造反的所有朝臣、世家,随太子一同问斩!慕家全族抄家流放!” 南帝眼中杀意凛然,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满殿的人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贴身太监不得不多问一句。 “那慕小姐和慕夫人……” 一个是通传消息有功,另一个则在竭力救治南帝,若是都一起流放了,恐怕会寒了功臣的心。 南帝拧起了眉,“念在她二人有功的份上,此次便功过相抵,按朕的旨意去办。” “是。” 太监匆匆退下,却瞧见了正好站在门口的慕卿宁,顿时背脊一僵。 “慕、慕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虽然他即将就要去传旨了,但好歹是抄家这么大的事情,乍然被慕卿宁听见,不免紧张又心虚。 第154章 抄家流放 “回来给陛下送药的,告辞了。” 她将手上端着的药罐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而后转身离去,脸色如常的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准备去传旨的太监却紧张无措,后悔也怕让慕卿宁听见了南帝的决定。 而事实上,对于慕府被抄家的下场,慕卿宁心底并没有多少波澜。 这一切,都是慕家咎由自取,他们并不无辜。 起初太子占上风时,慕衡还曾沾沾自喜,庆幸慕宇做出了此种英明的决定。 而如今这苦果,自然也该由他们自己吞下。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有家族因救驾有功被加官进爵,也有的家族接下流放的旨意后,一片死气沉沉。 整个慕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当中,要知道,从京城到他们流放的地点,一路跋山涉水,数不尽的沼泽野兽和各种危险,从前就听闻过被判了流放的人,通常都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李氏像是疯了一般,“和离,我要与你和离!我姓的是李,你们被抄家流放和我有什么关系!” 慕衡狠狠一巴掌甩过去,将她扇倒在地,眼睛是狰狞的猩红,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把慕家祸害成如今这个样子!现在出了事你还想跑?” 怒极之下,他直接抽出寒光凛凛的长剑,旁边的人来不及阻拦,一刀下去,贯穿了李氏的咽喉,伴随一声凄厉到刺耳的惨叫,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剑上的血一点点滴落下来,李氏死不瞑目的倒在了血泊之中,吓得小厮丫鬟们尖叫着后退。 慕衡手里握着那把剑,看着四处打砸抄家的侍卫,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眼神飘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慕卿宁!我还有卿宁这个女儿,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岂敢不救我?” 慕衡慌慌张张模样有些疯癫的闯出家门,却被侍卫冲上去直接羁押下来。 “大胆!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当今玄亲王的岳丈,你们这群畜生竟敢拦我,你们不想要这条狗命了是不是!?” 慕衡拼了命的挣扎,衣衫都被扯烂了也毫不顾忌形象,犹如一条乱咬人的疯狗。 慕卿宁就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这个角度和高度,足以将慕府院落内外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她冷冷的旁观,不屑的嗤了一声。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他还有个女儿了,曾经对她和她母亲痛下杀手的时候恐怕也没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整个慕家求饶的求饶,互相推诿责任的便拼了命的洗清自己,但都不起丝毫作用。 除了侍卫在里面打砸抄家,慕家的下人和慕衡的妾室夺了银钱财宝就想逃离慕家。 但无一例外的,都没堵在门外的侍卫拦下,连门都出不去。 反抗激烈的,当场就被格杀。 阁楼上,暗卫突然过来,站在她身后对她恭敬的抱拳,“王妃。” “我母亲接出来了吗?” “已经安顿在王府中了,您不必担心。” 慕卿宁点了点头,“那就好。” 街道上慕衡还在不要命的叫嚣着,以往有什么热闹就喜欢往上凑的行人这次却不敢围观,路过的也匆匆离去。 侍卫不耐烦了,直接将他打晕拖走,丢进慕府之中。 如今整个慕府外围都有重兵把守,不过是一座囚笼,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慕府全族除了慕卿宁和沈氏,全都哐当入狱,再无转圜之地,只能等候几日后的流放。 慕府中人慕卿宁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唯独刘氏和慕南露,此刻恐怕还困在其中。 深夜,慕卿宁独自去了地牢,垂下的兜帽遮住她上半张脸,红唇冰冷,下颚线精致白皙。 她将一袋银子送到狱长手中,狱长刚要言辞拒绝,却见她将兜帽拉了下来。 “七、七皇妃?您怎么来了?” 慕卿宁唇边噙着笑,“我有两个人关在您这里,恐怕要麻烦您行个方便了。” 狱长受宠若惊,连忙道:“好说好说,您别这么客气,下官消受不起,敢问您要找的是……” 慕卿宁还是将银子塞到了他手中,“慕家从前买来的良妾刘氏,还有她女儿,慕南露,我想见她们一面。” “那好,您先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去为您安排。” 狱长几乎想也不想,直接便答应下来,恭敬的有些过头。 但若换了往常,这种级别的囚犯,不管给多少银子狱长都不会让见。 眼下也只因为,来的人是慕卿宁。 狱卒在吩咐下上了茶过来,引慕卿宁坐下,她还没喝两口,甬道中就传来交杂的脚步声。 她连忙放下茶杯,就见一身囚衣的刘氏和慕南露被狱长领着朝她走来。 “您若有其他的事儿尽管吩咐,下官就先退下了。”狱长很是识相,立即就带着两个狱卒走了,给她们留了几分私自叙话的空间。 慕南露看到狱长都对慕卿宁如此恭敬,不免有些诧异。 慕卿宁迎上去看了眼两人问道:“你们怎么样,在里头没吃什么苦?” “我们倒是没什么大碍,有劳记挂。” 刘氏耷拉着眉眼,身后跟着的慕南露也是有些丧气的模样。 即将就要被流放了,此事恐怕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她们也不愿去为难慕卿宁。 慕卿宁看透二人心中所想,拉着她们的手,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不会让你们去流放的。” 在她母亲还不会管家的那段时日里,刘氏也算是对她母亲多有照顾。 刘氏眼中亮起光芒,但很快就熄灭了,唇边牵起一丝苦笑,“你和沈姐姐保全自身已属不易,如何能再为我们所牵连?” 这次的事,南帝若盛怒之下,一念之间,恐怕就会要了慕卿宁和沈氏的命。 “这不是牵连,姨娘,请相信我,我既开了口,就一定有法子救你们出去。” 她眼中光影绰绰,那样的坚决,刘氏和慕南露一时间都怔住了。 “你打算,如何做?” 第155章 偷天换日 慕卿宁笑了笑,而后凑近了她几分。 半晌后,刘氏听完她所说的计划,顿时一惊,“偷天换日?” “嗯。”慕卿宁点了点头。 “可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连累到你们……” “放心姨娘,我想过了,有王府的权势,用死囚换你们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你们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换个地方定居便是。” 刘氏还是不放心,“那好,别的都不打紧,你们一定要小心。” 慕卿宁叮嘱安抚了刘氏和慕南露几句,便在狱长的相送下,离开了地牢。 三日以后,慕宇和太子被当众问斩,前来观斩的人将城门口那片空旷的广场围的几乎水泄不通。 另一边,士兵从地牢中将慕家的人押出来,关进车牢中运往城外。 所有慕家人都挤在一个车牢中,半个月前还风光得意的慕衡如今只剩下了落魄,他颓废的坐在车牢的一角,囚衣脏污,头发花白凌乱,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街道上熙熙攘攘,两边挤满了行人,对车中的人指指点点,言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会有多刺耳。 慕家的人一片颓丧和混乱,全然无人注意,车上的两个人已经被换走了。 城郊北边,一辆马车停在此处,刘氏手牵着慕南露,母女两人头戴幕离,垂下的白纱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站在他们对面的是慕卿宁,她叮嘱了一番两人,将细软和一块令牌交到刘氏手里,“时间不早了,到了那边一切都会有人打点,你们快走。” 慕卿宁用囚犯将她们换出来的同时,给她们重新改名换姓,安排了新的身份,一切在官书上都能查得到,她们日后也不必一直东躲西藏,只是不能继续在京都生活。 “好,你和沈姐姐一切都要小心。” 刘氏眼中露出感激,带着慕南露上了马车。 大恩不言谢,如今她们唯有尽量不给慕卿宁添麻烦。 再回老家是不可能了,慕卿宁为她们安排了住处,在南州,那里也是沈家产业驻扎之地,也能照顾她们些许。 马车的车轮缓缓向前,有清风袭来,三千青丝微动,裙裳泛起温柔的弧度,慕卿宁目送马车远去,心底突生一丝感慨。 她纤细葱白的手指拢了拢衣衫,而后翻身上马,回了京都。 刚进王府,元管家便迎了上来,“王妃娘娘,陛下派了人来,召您入宫。” “我知道了。” 这几日南帝的身子大多都是她在照料,南帝召她进宫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但元管家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如今整个慕家刚被流放。 她当即就进了宫,南帝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精神也好转些许,多少会处理些朝政。 如今南帝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把所有朝政大权都交出去了。 皇宫内重新整顿,补修了宫宇,清扫了宫道,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南帝移回了养心殿居住,慕卿宁被太监领着走了进去,欠了欠身子。 “陛下万安。” “起来。” 南帝没抬头看她一眼,他手里拿着一份折子,眉头微拧,脸色不是太好。 太监不由看了慕卿宁一眼,让她小心着伺候,而后便退了出去。 慕卿宁远远的扫了眼那份折子,却不慎正好和南帝忽然抬起的目光撞在一起。 “很好奇?” 帝王威严,喜怒难测。 换了旁人,此刻已经跪下请罪了。 而慕卿宁只是唇角微勾,“陛下英明。” 南帝收回了目光,继续翻看着那本册子,冷哼道:“你倒实诚。” “儿臣只是不想犯欺君之罪罢了。” “可知道朕今日寻你来是为了什么?” “陛下的人说,让我入宫请平安脉。”她如实回答。 “慕卿宁,你不必跟我装傻,慕家的事,你可恨朕?” 好歹慕家是她的家族,抄家流放这样的下场,换了任何人,恐怕都要心生恨意。 可慕家被判流放后,慕卿宁一不求情,二也没有其他举动,亏得南帝派人紧盯了她好几天,生怕慕卿宁在给他诊治的时候动点手脚。 这让南帝也摸不准慕卿宁究竟在想什么了。 慕卿宁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让南帝目光紧了紧,越发防备。 “儿臣若说不恨,显得儿臣狼心狗肺没有人性,但儿臣若说恨,旁人恐怕会觉得儿臣会因恨对您造成危险,您这让儿臣怎么回答?” 她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 殿内的气压突然就降了下来,如凝结的寒霜,南帝身上透着威压,眼眸冷凝。 慕卿宁这是把问题又扔回给了他,倒是聪明。 但这种聪明,对只需要传宗接代的皇室女子而言,未必是好事。 至少,惹得南帝有几分不高兴。 大太监紧张的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眼神疯狂暗示慕卿宁,恳求她不要作死。 只可惜慕卿宁始终没看他一眼,出于礼节,她眼眸微垂,任由南帝审视。 “哼,很好,只要日后你老老实实的,守着本分,朕自然不会为难你。朕会下一道旨意,将你和你母亲从慕家族谱中剥离出来,此后,你便不会是罪臣之女,退下。” 经此一事,南帝心底也大致有了答案。 慕卿宁不在意慕家的死活。 哪怕她是装的,只要她不做什么,南帝自然不会对她下手。 “多谢陛下。” 慕卿宁眼观鼻鼻观心,对于此事她倒没什么太大感觉,行礼以后便离开了。 而殿内,南帝看着那份折子,头疼的斜倚在软塌上。 这本折子上记载着的,都是叛乱结束后妃子的情况。 或生或死,或是失踪,折子上都有记载。 其他人如何都不打紧,唯独一个生死不明的萧锦绣,让南帝忧心。 人找不见了,萧家好歹是皇商,恐怕不好交代。 探子从殿外进来,对南帝下跪行礼。 南帝不耐的摆了摆手,“朕只问你,人找到了没有?” 探子脸色为难,忙将头低了下去,“还未曾找到。” “那就再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微臣一定尽力。” 南帝动了大怒,探子也不敢多留,连忙离开了。 第156章 云落国四皇子 南帝派探子四处查找萧锦绣消息的事情慕卿宁也从夜凌渊那里得知了,有夜凌渊帮着打掩护,即便是南帝,想查萧锦绣消息也难。 夜深了,慕卿宁独自离开王府,去往萧家。 彼时萧锦绣正在收拾东西,看着是准备要离开了。 “真的决定要走了么?” “嗯,今夜就出城。” “可打算好了去哪儿?对了,很早以前,就听你说有位心上人,是打算去寻他么?” 慕卿宁身子半倚在桌边,打趣的问道。 眼见着萧锦绣脸颊边露出一抹绯红,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慕卿宁不由得笑了,她很久都没看见过这么鲜活的萧锦绣了,入宫以后,她始终都是死气沉沉的。 旁边萧锦留帮她装点着细软,闻言不由看了过去,“好了,卿宁,你就别打趣我姐了。” “这么说,我猜中了?到底是谁啊?居然能让萧大小姐如此倾心。” 慕卿宁好奇很久了,萧锦绣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所有大家闺秀的标杆,说是才惊艳绝毫不为过,样貌才情皆是一绝,可过了嫁龄四五年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不慎被召入宫。 萧锦绣脸更红了,低着头更红了,慕卿宁便好奇的去看萧锦留。 他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俞俊楚,你应该知道这个人。” “落云国的四皇子!?”慕卿宁惊了。 “正是。”萧锦绣忽然出声,眼角眉梢有丝丝温柔的浅笑,眸光眺望远方,有着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 慕卿宁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东陵在和落云交战胜利后,他们侵入落云国的池城,便听说过这位皇子。 据说精通六艺,颇有才学,模样更是生的比其他皇室子弟都要俊美,几乎得了东陵所有女子的倾心。 但却是只闲云野鹤,任凭几个皇子为了争权夺位斗的你死我活,他始终不怎么插手朝政。 东陵和落云国相隔很远,但萧家是皇商,与各国都有贸易往来,也不时会为了生意去往各国,萧锦绣大抵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俞俊楚。 慕卿宁觉得,萧锦绣看中那位四皇子的,肯定不会是皮相,毕竟当初倾慕萧锦绣的人之中,还是有不少相貌拔尖之人。 可萧家能这般的支持理解,甚至为萧锦绣打算好一切,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慕卿宁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感慨,“萧伯父和萧伯母还真疼你。” 萧锦绣拉着萧锦留的手,有些哽咽,“日后再见,恐怕还不知是多少年以后了,你要替我照顾好父母亲。” 尽管舍不得,但却不能留下,否则会给萧家带来无穷的祸患。 萧锦留也红了眼,拥住了这位嫡亲姐姐。 “姐,你放心,京中一切有我,爹娘只希望你幸福。” “少爷,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门外传来仆从的敲门声,萧锦绣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城,否则南帝的探子随时都会查过来,也白费了玄亲王府帮他们掩藏掉那些痕迹。 萧锦绣擦去眼角的泪,不舍的与萧锦留告别。 这一次,玄亲王府和萧家联手,秘密送她离开,不留下一点痕迹。 马车的轱辘声渐渐远去,连同车夫的身影也消失在黑夜中。 一去便是经年,在这个路遥车马慢的时代,再见还不知是何时。 慕卿宁出来送了萧锦绣最后一程,刚准备离开,身后忽然响起马蹄声。 她回过头,见夜凌渊一人策马而来,玄色锦袍,眉宇冷峻。 男人朝她伸出了手,“上来。” 慕卿宁笑了笑,从善如流,天旋地转间,便被拉了上去,圈进他的怀里,便觉得心安。 露浓霜重,夜凌渊脱下外袍给她披上,驾马离开。 京都的街道上僻静无人,只有几盏零星昏暗的灯火,她背靠着夜凌渊,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算算时间,此时也已经三更天了。 还未等到王府,慕卿宁不觉间便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自从嫁给夜凌渊后,只要他在身边,慕卿宁入眠后的警觉便一再降低,从前任何一点小动静都能将她惊醒,如今却睡得很沉,亦十分安稳。 夜凌渊横抱着她走进了王府,脚步放得很轻,来往正要行礼问安的下人,都被他冰冷的眼神止住,立即闭了嘴,退到一旁,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将慕卿宁抱去了卧房,细心的捏好被子。 一夜过去,外面已是日上三竿,慕卿宁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眶,床边的位置温度褪尽,想来,他离开有段时间了。 她下了床,洗漱打理好,素雅的衫裙,身姿纤瘦,去了王府中沈氏所居的院子中。 沈氏前几天便被她派人接了过来,住处是夜凌渊亲自打点的,装潢摆设上一切按照沈氏的喜好,也是整个王府中景致甚佳之地。 “娘,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沈氏笑的明媚,“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慕衡的流放对沈氏也没造成什么影响,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慕衡曾经的所作所为,实在寒透了她的心。 慕卿宁陪了沈氏半日,下午进宫去给南帝请平安脉。 这倒不是慕卿宁想去的,而是南帝勒令她时常入宫为他调养身子。 慕卿宁多少还是有些压力,但凡南帝身体出了任何状况,顷刻便是大祸临头。 她从皇宫出来,松了口气,回到医馆,正坐下喝了口茶,就见千墨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些废弃物,交给伙计去处理,而后朝慕卿宁走去。 “卿宁,我可能……要走了。” 慕卿宁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千墨不太好的脸色。 “要走了?去哪儿?是不是药谷出事儿了?” 千墨摇了摇头,“你放心,我或许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来,或许……也难说。” “那好,若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派人递消息过来。” 慕卿宁也不强留,只是让他放心去。 “好。”千墨扬起一抹笑,一如往常的清朗,慕卿宁却莫名看出了几分勉强。 她不由蹙起了眉,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第157章 求收徒 千墨离开后的几天,慕卿宁培养了几个年纪十五六的药童,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忙活着医馆里的大小事。 这日下午,医馆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小少年,衣衫狼狈,灰头土脸的,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包裹。 掌柜一眼注意到了他,稍作打量,少年面容青涩稚气,约莫才十四岁,虽然模样狼狈,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但,这身衣衫竟是用的上好的丝绸料子。 “这位小少爷,不知您是要找谁?” 掌柜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询问。 少年看到他,防备的退后了两步,紧了紧怀里的包裹,宝贝似的护着,眼神中的警惕,生怕掌柜要抢。 掌柜不由无奈的笑了笑,“您放心,我不会动您的东西,我只是想问您要找谁?” “我、我找慕大夫!” 少年声音清脆稚嫩,有些紧张的结巴。 慕卿宁恰好忙完从内室出来,放下手里的托盘,闻声抬头看了过去。 “你找我?” 少年看到慕卿宁的那一刻,怔了一怔,很快就撒丫子跑向她。 “慕大夫,我们能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吗?” 少年虽然年纪小,但说话却很有条理。 慕卿宁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模样狼狈却也没有嫌弃,而是弯下腰与他平视,眉眼弯弯。 “你想和我聊什么?” 少年抱着包裹低着头不说话了,慕卿宁看了眼掌柜,而后对少年道:“你跟我来。” 慕卿宁向后院走去,少年立即跟上她的脚步。 医馆扩建过一次,规模比原先大了不少,多增了不少房间。 慕卿宁将他带到雅间落座,倒了杯温茶放到他面前,桌子上摆放着几盘精致清甜的糕点。 少年盯着那盘糕点,又立即收回了目光。 慕卿宁望着他风尘仆仆有些消瘦的身形,想来是赶路好几天没吃饭了,不由笑了笑,将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想吃就吃。” “谢谢姐姐。”少年很有礼貌,先道了谢,在衣角上擦了擦手,才伸手去拿糕点。 他有些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慕卿宁见茶盏空了,又倒了一杯,只听到含混不清的谢谢两个字。 “你叫什么?” 少年似是放下了戒心,咽下嘴里的糕点,答道:“章丘。” “我来找您,是想求您收我为徒。” 慕卿宁抬眸便对上了少年真挚热切的目光,起了些兴味,细眉轻佻:“你想学医?” 少年连连点头,而后有些着急的解开了那个破旧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双手递给慕卿宁。 “这是……”她不由看了一眼这本十分陈旧且明显有些年头的书,伸手接了下来。 “这是我家时代祖传的古医书,”章丘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若、若您不嫌弃,这本书就算是我拜师的学费,以后归您了。” 慕卿宁随手翻了翻,“这本医书说是稀世医典也不为过,只是……” 她蓦地合上书,看向章丘,“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的身世。” 章丘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些破烂了,但不难看出用的是上好的料子。 而这本医书更是无比珍贵,这小子究竟打哪儿来的? 章丘咬着牙,没有开口,只是垂着头。 “家里出事了?”慕卿宁看了眼灰头土脸的章丘,猜测道。 他点了点头,而且握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恳求着她,“我不会给您添乱的,也不会给医馆添乱,只求师父留我。” 慕卿宁笑了一声,拿着书轻敲他脑袋,“小滑头,都叫我师父了,岂有再赶你的道理?” 章丘白皙的脸红了,模样腼腆,不太好意思。 “这书先借我看几天,回头还给你。” 少年抬起头,有些讶异的看着慕卿宁。 她竟然不要这本书? 他一路遭受到的追杀数不胜数,都是为了这本医书而来的,可面前的人,却似乎兴致并不高。 还没等他回过神,慕卿宁问道:“对了,你在京中可有住处?” 他不想说自己的身世,慕卿宁自然也不会逼他。 但看少年这幅风尘仆仆初来乍到的模样,恐怕在京都也没有什么亲戚。 果然不出慕卿宁所料,章丘摇了摇头,有些窘迫,“没有。” “那就先和阿七他们一起,住在医馆里。” 阿七是慕卿宁招的药童里最大的一个,也最机灵懂事,平日里负责替她带着其他药童。 医馆里有收拾好的干净房间,慕卿宁叫了阿七进来,让他先带章丘下去安顿。 这几日,自从五皇子和太子先后倒台之后,朝堂之上平静了不少,三皇子一贯低调,便只剩夜凌渊独占锋芒。 “陛下,太子之位不能空悬太久。” “还请陛下尽早立新储。” “依你们之见呢?”问这话时,南帝心底其实已经有了想法,但跪下请命的都是老臣,总得走个流程。 “微臣以为,七皇子可堪重任。”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不妥!七皇子行事乖戾冷血,又太过痴情于一人,东陵不能有这样的储君,更不能有这样的帝王!” “将来若闹出要美人不要江山这样的笑话,恐怕老臣将来下去了也无颜见先帝。” 若只是个皇子或亲王,不纳妾还是小事,但若是太子或未来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空置后宫和后院,都是十分之荒唐的。 许多家族都想给夜凌渊塞小妾,借此拉进关系。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给王府塞女人的,都没有好下场。 众人虽然畏惧,但这也已经引起一部分人相当不满了。 他们就不信,南帝能不动摇。 “是啊陛下,那慕卿宁虽然有些本事,但如此拦着七皇子不许纳妾,那就是她善妒失德!这样的女人岂能担得起太子妃?” 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慕卿宁拦着夜凌渊不让纳妾的。 慕卿宁出现之前,夜凌渊或许是东陵最合适的储君。 可现在,慕卿宁是夜凌渊身上唯一能让他们争议的点。 南帝忽然嗤了一声,眼神凌厉危险,“她担不起,难道你们担得起?还是你们觉得,你们自家的女儿担得起?” 第158章 册封太子 “这……”几个朝臣被骤然戳中心思,顿时脸色尴尬无比。 南帝拧起眉,威严的目光从两个大臣身上扫过。 “慕卿宁永远不是你们能拿来诟病老七的地方。” 南帝不是傻子,朝堂之上,利益相牵,出声的或是嫉妒,或是对夜凌渊这个人不满,真正为东陵考虑的人却很少。 “可是陛下……”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朕回头会和老七好好说说,既然各位都觉得老七是个不错的人选,那朕便册立他为太子!” 南帝金口玉言,直接敲定了此事。 大多数朝臣都是为此高兴的,唯有几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满。 可即便再不满,南帝亲自开口,他们也没法子了。 旨意下去后,册封典礼定在了五日之后,正好是个吉日。 慕卿宁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愣了愣,她看着元管家,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旨意……是真的?” 元管家笑了笑,“宫里亲自派人来传的旨,自然是真的。” 慕卿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以为自己将来至多是个闲散的王妃,却没想到,还有可能混到皇后的位置上? “册封的日子有些紧了,您这几日先准备着。” 太子的册封礼通常都是一场规模极为盛大的典礼,足以轰动京都,流程有多复杂,可想而知。 慕卿宁还是愣愣的,但举行册封礼的日子却转眼就到了。 天还没亮,慕卿宁就被拉了起来,一群侍女围着她帮她打扮,金丝点翠玉冠比大婚那日还要重,绛紫色缕金挑线的衣裙剪裁得体,宽袍大袖,衬的整个人华贵无双,敛去了以往的随性,多了几分大气庄重,只是从容的模样依旧不变。 按照礼制,夜凌渊要比她早些时辰到,先进行太子单独的册封礼,再与她一同受礼。 她在铜镜前坐了快有两个时辰,才终于得以出门,侍女扶着她上了去神武门的车马,道路两侧都是围观的民众,人潮拥挤,士兵站在两侧维持着秩序。 马车的造型格外特别,不同以往她坐过的马车,是莲花半开的形状,以月白色的轻纱遮挡四周,微风吹拂而来,里面端坐着的人若隐若现,神秘而庄重。 终于到了神武门那片广场上,长毯铺地几里,两侧是朝臣和世家的代表,再往前则是众位妃嫔,正中央南帝威严的坐着。 夜凌渊就在长阶下等她,身影修长挺拔,骨脊劲直,紫金的云锦蟒袍,冷峻矜贵,那么的高不可攀。 她得体的浅笑,将手交给夜凌渊,一举一动,皆是端庄大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执手,一步步朝着长阶走去。 那一身沉重的礼服,每走一步都是累赘,但慕卿宁还是得强撑着腰身,一点错都不能出。 终是到了台阶上,手掌分开欠身行礼。 南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后老眼微眯,犀利的观察慕卿宁,旁边的皇后依旧高深莫测的看不出心思,只是大方的微笑着。 和长辈以及宗室行礼之后,接着便是转身接受大臣们的朝拜,而皇子们则需要照着礼制半跪。 一切完毕后,夜子安对他拱了拱手,“恭喜七弟了。” 夜凌渊只微微点头示意,一如往常的疏离冷漠,并无任何分别。 到了傍晚,便是王府和宫中一同设宴,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快踏破了王府的门槛。 礼部本来是想为夜凌渊重新迁居新的府邸,但因着慕卿宁更喜欢玄亲王府的装潢和布置,也就免了这一桩麻烦。 礼部也松了口气。 若要为新太子置办新的府邸,恐怕要整个礼部勒紧裤腰带。 夜思贤执政那一个月,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挥霍败家。 除了败家,夜思贤还拿着国库里的银钱花高价招兵买马,天价招揽谋士,挥金如土。 甚至为了获得他国的支持,送了银钱珠宝去奉承,只可惜运送的人员不专业,到一半就被山匪或海盗给劫了。 经过那场叛乱的打击和洗礼后,再加之天灾,东陵国库已然空虚。 南帝最近也在为此事烦忧着,偏偏朝堂之上,大臣们都低着头,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 萧家虽然是皇商,但每年能提供的收成就那些。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加重赋税这一条路可走了。” 南帝还没开口,当即就有人出声反对:“不可!百姓已经遭受天灾,土地最肥沃的南方今年也是颗粒无收,现在加重赋税,和要了百姓的命有何区别?” “那你说怎么办?” “这……”那人沉思一会儿,道:“不妨试着与其余各国往来生意试试?” 几个月前,东陵倒是有这个打算,但要致富先修路,那条本该建成通往各国贸易的官道,便因为夜思贤的贪污而毁于一旦,后来又遭逢南方水灾,如今也只能停工。 一场天灾,几乎封死了东陵的贸易之路,而剩余的东陵与各国交汇的点,要么是难以翻越的大山和极其恶劣的环境,要么就是相隔几千里,赶路所费比货物还贵。 其余人听了他这话,也只是嗤了几声,那人很快反应过来,缩回队伍里不再说话了。 实在拿不出主意,南帝大手一挥,各自散朝。 慕卿宁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似是想起什么,眸子亮起,和夜凌渊提议道:“既然陆路走不通,那就走水路啊。” “水路?”男人看向了她,修长的抵着撑着下颚,有一丝兴味,静静听着她的意见。 “简单来说,就是海上贸易。我记得京都附近有座城是临海而建的,不妨利用起来,如果有,水路可比走陆路快多了。” “不错,明日我会禀告给父皇。” 南帝听闻了慕卿宁的主意后,也是大加赞赏。 当即大手一挥就下了令,由夜凌渊主理这次的贸易,并破例让慕卿宁一同前往。 这又是一次艰巨的任务,旨意传回王府后,慕卿宁顿时小脸垮了下来。 “破例?谁让他破例了?我也没说我要去啊。” 第159章 舍不得本王 元管家无奈的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见门外身影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欠了欠身,“殿下。” 慕卿宁闻声望去,撑着下巴,看着夜凌渊玩世不恭的模样,吹了吹垂下来的碎发,闷闷的问道:“定下来了?” “嗯。” 夜凌渊将一本折子递给她,慕卿宁接下来,翻开,上面就是这次的随行人员名单,她的名字就在第二位。 虽是意料之中,却不免还是有些郁闷。 夜凌渊望着她的脸,笑问道:“你不想去?” “也……谈不上,这不是还有你?”她左右想想,能与夜凌渊一起同去,倒也不算太糟糕。 男人轻笑,俊美无俦的脸庞温柔的漾人心神,“看来是舍不得本王?” 慕卿宁被戳中心思,耳根顿时红了,下颚微抬弧度有些僵硬。 “少贫嘴贫舌,咱们几时出发?”她连忙岔开了话题。 “十日以后。” 慕卿宁想了想,这个时间倒是刚刚好,足够他们准备的了。 接下来几天,玄亲王府到皇商萧家,再到宫中,都在为此次他们下海的行程紧张的筹备着。 单单是清点的货物、账本就是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慕卿宁要随夜凌渊一同下海的消息也传遍了京都,掀起了一片哗然。 “建国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女子能跟着一起出海的。” “是啊,咱们本朝的海上贸易本就很少,没想到这次随行人员里竟然还有个女人。” 人群中有人不屑的嗤了一声,“女人去能干什么?游山玩水吗?” “行了,闭嘴,那可不是普通的女子,那是慕小姐,太子正妃!陛下亲自点名让她前去的,你若有什么意见,找陛下去啊。” 本草堂这么久以来积攒的声誉,导致慕卿宁的拥护者不少。 “你!”那人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她医术厉害,生意上的事一个女人如何能懂?我看去了也只会添乱,陛下就是对她宠信太过,到时候那女人还指不定要怎样出丑。” “嘶,真酸。” “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和陛下请命,替慕小姐下海啊?” 人群吵了起来,慕卿宁乘着轿撵从此路过,放下帘子,有些无奈的收回目光。 旁边的侍女瞧着她的脸色,忙安慰道:“太子妃,您不必管那些刁民说什么。” 慕卿宁看了她一眼,眸子微凝,“刁民?” “是啊太子妃,您与他们身份有别,这不过都是些贱民,他们说的话都不配入您的耳。” 慕卿宁顿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人倒是有意思,自己阶层不高,倒瞧不起平民百姓来了。 她打量了眼面前穿着打扮与其他侍女格外不同,模样也十分俊俏的女子,问道:“我记得,你是宫里派来的?” 大婚以后到继位太子,宫里都拨了不少奴仆过来。 “太子妃好记婢名叫池凝,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来伺候您的。”她巧笑嫣然,分外的殷切。 口中说出皇后二字的时候,透着股炫耀和自傲的意味。 旁边的两个随行侍女纷纷低头不言。 大多侍女的着装打扮都是统一的,池凝却能穿粉点翠,又和皇后有那么几分关系,在府上诸多侍女中,也向来是自居身份尊贵。 慕卿宁目光深了深,到底仍是不动声色。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慕卿宁提着裙摆迈步走下马车。 池凝紧跟着她下来,顶着张殷切的笑脸还想再说两句奉承的话,慕卿宁却回眸先一步开口:“那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若传出去了,有多影响殿下的声誉你该当清楚。” 池凝一滞,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怨气,只能不甘的应道:“是。” 慕卿宁在另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走了进去,池凝还站在原地,低声嘟囔,满脸嫌弃和戾气,“呸,装什么装,什么东西。” 她跺了跺脚,旋即才进了王府。 慕卿宁将今日去外面采购来的新药拿去制了药膳,再端到沈氏房间里。 近几日许是因为天寒的缘故,沈氏的体寒严重了很多,时常觉得透出骨子里的冷。 慕卿宁也只能慢慢给她调理着,她的身子是早年间在庄子里虚亏下来的,当年慕家恨不得将她身上所有东西都搜刮干净,要不是沈氏自己还藏了一点钱,母女俩早就饿死了。 “娘,您尝尝这药膳,一点都不苦。” 将药融入了饭菜中后,倒是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气息。 她不免来了胃口,夹起一筷子鸡肉,随即点了点头,“嗯,是很不错。” 慕卿宁陪着沈氏用完了药膳才离开,虽说下海的事情都是宫中和萧家在忙着,但她也没能闲着。 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辰,才终于得空坐下来喝口水。 但她都如此了,夜凌渊只会比她还要忙碌。 桌前,两人坐在一起,菜都已经上齐了,一盅鲜美的老鸡汤端了上来,慕卿宁望着他略显疲容的神色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累了?我让人给你熬了汤,来。” 慕卿宁亲自动手给他舀了碗汤,双手端给他。 男人修长匀称的手接下那碗汤,冷峻的眉宇在烛火下柔和了几分,“有你在,便谈不上累。” 前厅光线亮堂,偶尔有清爽的风吹拂进来,夜晚宁静而祥和,元管家站在一旁伺候,脸上是欣慰的笑。 自从慕卿宁嫁过来,府上的气氛也鲜活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样冷冰冰的。 慕卿宁对他笑了笑,而后给自己也舀了一碗汤,调羹凑到唇边正准备喝下去时,脸色突的一变。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下自己手里的碗,便直接迅疾突兀的出手,打翻了夜凌渊的那碗汤。 一切太过突然,甚至有些冒犯,前厅里的侍女侍卫听到白瓷碗被摔碎的声音,皆是一惊,纷纷看向慕卿宁那里。 “太、太子妃娘娘,怎么了?”元管家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慕卿宁神色阴沉的有些可怕,没有出声回答任何人。 她站了起来,将那盅鸡汤端到自己面前,而后舀起一勺,指尖在汤面轻触。 医疗空间通过指尖的传递,快速检测着这碗汤里的成分。 第160章 行程提前 但无论有多难,夜凌渊始终都会陪着她。 他毫不停歇,连夜便开始准备明日一早出发的事宜。 慕卿宁照顾着沈氏,如今她的身体,全靠天价的昂贵药材吊着一口气。 她明日便要离开,夜凌渊特地请了京都中资历颇高,有神医之城的姜严过来。 姜严不出世已经很久了,是如同药谷谷主般传说级别的人物。 当年连皇室都请不动的人,如今却被夜凌渊请出了山,消息若一放出去,估计又要轰动整个京都了。 “姜老,麻烦您了。” 唯有将沈素交给姜严,慕卿宁才能安心去泽城。 “你放心,老夫一定尽力,在你们归来之前,一定保住沈夫人的性命。” “好,有您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外头天色将明,慕卿宁和姜严交接了沈氏如今的身体状况,便离开了院子。 另一边,夜凌渊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汇报。 夜凌渊和慕卿宁一样,都不相信此事只是个意外。 那两个商贩也终于招了,是在黑市从一个神秘男人那里低价购得的,并且那男人给了他们一笔封口费,让他们隐瞒这只鸡的来历。 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便隐隐指向他们此次出海之事了。 看来幕后之人,极有可能不是东陵内部的人。 如此大费周章,小心翼翼的布局,东陵之中也找不出几个。 慕卿宁听闻消息后,眸子里冷的像淬了冰,“这么说,是有人想除掉我们,而我娘亲,只是误伤?” 暗一点了点头,“没错,凶手想针对的,恐怕是整个东陵。” “究竟是谁?”她拳头握紧到发白。 “属下无能,还在调查当中。” 对方既然敢下手,就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查到。 如今查找凶手对慕卿宁而言都不是第一紧要的,她必须尽快将无相草带回来。 折腾了一夜,他们清早便收拾好了东西,正待出发。 慕卿宁没什么要带的,只有几样换洗的衣物。 随行的人员从简,都是身手高强的。他们小部分人先行出发,大部队晚几日准备妥当了会跟上。 她正要出院落,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太子妃等等!” 慕卿宁回过头,发现池凝背着个硕大的包裹朝她跑来,不由眉头蹙起。 终于跑到她面前,池凝气喘吁吁,“太子妃,奴婢和您一起去,您身边没有人伺候可不成。” 这话没有多少征询她意见的意思,仿佛直接替她定了下来。 慕卿宁眉心更紧了,犀利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顿时让她背脊一凉。 “不用了。” 她冷冷的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谁知池凝不依不饶,又追上了她,眼珠一转,旋即就编好了由头,“可您这次出去带的都是男子,怕会有诸多不便,奴婢、奴婢也是为了您考虑。” 慕卿宁停了下来,忽然就笑了,诸多讽刺。 视线缓缓看向池凝,眼神凌厉凛冽,将池凝心底的那些算盘看的一清二楚。 “为了我?是为了夜凌渊还是为了我,你心里有数。” “奴婢……” 池凝妄图狡辩,慕卿宁直接嗤了一声,“非要我把话说开了?你背着的包裹里面,不是脂粉就是首饰和衣裙,你当是去郊游的?” 别的也就罢了,脂粉的香气慕卿宁即便隔得那么远都能闻到。 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池凝却直接越矩,背着一大包的脂粉首饰,从头到脚都是细心收拾过的,此番想与她同去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算计,简直不要太明显。 池凝僵在原地,脸色臊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慕卿宁什么时候走远了都没察觉到。 府上她没机会下手,到了那种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队伍里就她们两个女子,有张新鲜俏丽些的面孔,换了任何男人都会按捺不住。 池凝算计的就是这一步。 从前也就罢了,慕卿宁这次是去给沈氏找药的,怎会容许队伍里有人伺机作妖。 她走出王府,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夜凌渊亲自拉她上去,唯有在赶路时,操劳了一夜的慕卿宁才终于得空歇息那么半刻。 她眼眸轻闭,靠着夜凌渊的肩,不知何时睡去。 但即便是睡也睡得很不安稳,眉眼间总有抚不平的褶皱。 马车一路颠簸着,夜凌渊将她护在怀中,尽量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辗转一两日,才终于到了泽城。 由于他们此次是轻装上阵,又将日子提前了,十分低调的便入了城。 这几日泽城的县令收到朝廷里的消息,为了讨好夜凌渊这位新立的太子,便在大肆筹备,准备迎接他的到来,全然不知夜凌渊已经带着一小队人,今早就到了泽城。 队伍暂且到客栈修整,慕卿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可行的几种解毒药方。 她也想过,万一找不到无相草该如何是好,便只能先做好万全的打算,找有没有能替代无相草的丹药,或者另一幅全新的解毒药方。 药方倒是已经写出来了几张有可行性的,但还缺了几味药材。 慕卿宁披上一件刺绣银线熠熠的披风,系好纤长白皙脖颈下的系带,夜凌渊还在整顿队伍,她便准备一人外出客栈。 她找了客栈的掌柜问路,泽城中规模最大、品类最多的药铺隔着这里两条街,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算近了。 掌柜不免特意叮嘱道:“姑娘,现在天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就不要一人在外多逗留了。泽城的治安,比周围其他城池的治安都要差。” 慕卿宁看着掌柜有些避讳的脸色,眉心微拢,“此处有流寇土匪,还是有什么黑恶势力?” 掌柜神色为难,左右顾盼,见旁边没什么人才敢压低声音凑过去,“姑娘,看你应该不是本地人,我们泽城有个方家,素来是嚣张跋扈惯了的。 收保护费时常过来压榨我们这些小店都不算什么了,有几回晚上,我亲眼瞧见方家的少爷带着几个仆从喝的醉醺醺的,见到女子就扑上去,拖到黑巷角里……” 掌柜话头止住,不必他明说,慕卿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161章 没有他得不到的 “而且我听说,那女人还是有相公的,事发时她相公是陪着她一起出来的,可方家的那位,竟直接叫手底下的人当场打死了男方!那女人倒是活了下来,但事后方夫人为了儿子的名声,以狐媚勾引之名,也将那女子活活绞死了。” 慕卿宁顿时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们当地的官府不管吗?” 如此惨烈的事态,这方家实在是嚣张的太过了,简直就是地头蛇。 “你以为方家如何敢这样肆无忌惮,还不是和官府有关系。曾经那方家少爷干过不少这样的荒唐事,最后就算能闹上公堂,也是不了了之。” 话到这里,他无奈又沮丧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事,也不是只发生过一两回,我们也没什么法子了。” 慕卿宁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 片刻,她抬起头,“多谢掌柜告知,天快黑了,我先走了。” “诶——” 慕卿宁直接离开了客栈,掌柜来都来不及拦她。 他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别去,结果现在倒好。 慕卿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如今已是日暮黄昏,想必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回来。 但她显然低估了两条街之间隔着的距离,等她到那家药铺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渐渐黑了。 慕卿宁也没怎么注意,大步走进药铺中,熟悉的清苦气味飘散而来。 她按着方子上的药材一样样报出来,柜台前的伙计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您确定真的要这些药材吗?” 慕卿宁报出来的每一样药材,都无比贵重。 虽然偶尔也会有富贵人家会前来购置,但却只是一两样,但绝不会一次性就买回去这么多。 “是,你尽快包好给我,我赶时间。”她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算是定金。 伙计眼睛都直了,顿时热情起来,“好嘞,您这边坐,稍等一会儿。” 这么大的单子,伙计立即去通知了掌柜。 他从库房里找出慕卿宁要的那些药材,打包好交到了她手里,为今晚将有的收成欣喜着。 “您拿好,总共一万三千两” 慕卿宁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直接给了钱便走人。 单看这银票的厚度,不用数都知道只多不少。 这般爽快大方的手笔,让两人狂喜。 外面天色已黑,她走出药铺,与一伙人擦肩而过。 猥琐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慕卿宁一直低着头,面容隐在夜色中,只要她不回头,便叫人瞧不清。 一身昂贵锦袍的男子停了下来,颇有兴味的摸着下巴,“那妞儿身材不错……只可惜脸看不清。” 身后的随从笑的意味深长,不怀好意,“少爷,要不小的去给您抓回来?” “派两个人去跟着她,我处理完正事就过去。” “是。” 吩咐完,男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药铺。 原本掌柜正欣喜的点着银票,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就道:“客官好,想买什——” “哟,今天收成不错嘛。” 话被打断,熟悉的声音让掌柜背脊瞬间僵直,冷汗冒了出来。 “方、方公子……” 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去看方利,下意识将手里的银票藏了藏。 不料方利直接就是一脚踹向他腹部,下手极狠,嘴里不屑嘲讽的冷嗤道:“老子都看见了,你还藏什么藏?都给我交出来!” 那沓银票的厚度少说也有上万两,够他花天酒地挥霍两三个月的了。 掌柜后腰磕在柜子上,疼的脸色苍白,害怕的把银票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这笔银票要是都被抢去了,他们这间药铺恐怕赔的裤衩子都要没了。 很多药材进货都是和钱庄赊的账,尤其是这些贵重的,这下不仅要赔,怕是还有要背负巨额债务的风险。 “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想在泽城混了。” 见掌柜不肯主动交出来,方利不耐烦了,对着掌柜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其他伙计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后,掌柜被打的鼻青脸肿,抱着头蜷缩在地,奄奄一息,人已经没了意识,身上的伤触目惊心。 方利轻而易举的就从他手中抽出那沓厚厚的银票,吐了口唾沫数了数,满意的笑了。 临走前,还不忘再踹半死不活的掌柜一脚,啐道:“呸,什么东西。” 方利带着一群爪牙扬长而去,等他走了,屋子里躲着的伙计才敢上前去看掌柜的情况。 结果一摸他后脑勺,就是满手的血。 “掌、掌柜的……” 他颤抖着手,几个伙计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急忙将他抬到躺椅上,再去喊医师过来。 另一边,昏暗的街巷上,慕卿宁快步往回赶着。 她已然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但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人甩脱,突然,面前就冒出来一伙人,不怀好意的朝她逼近。 “小东西,想去哪儿啊?” 领头的正是方利,笑吟吟的样子油腻的她想吐。 方利对泽城的地形极为熟悉,顷刻间便能绕道堵到她面前来。 这人有些面熟,她恍然想起,是在药铺门口见过,吻合了那种当时让她极其膈应的眼神。 慕卿宁后退了几步,微微回眸,发现身后也是方利的爪牙,索性停下了脚步。 这些人手上都拿着棍棒,体格健硕,模样凶煞。 “你是谁?” “哟,外地的,连我方利都不认识。不认识也没关系,过了今晚,我会让你对我认识深刻的。” 方利阴柔的笑,眼里闪烁着贪婪,“这个给我捆到后山的竹林里去,今晚,我要好好玩玩儿。” 整个泽城都是他的,没有他弄不到的东西,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女人。 “是,少爷。” 几个仆从直接朝慕卿宁扑了过去,她灵活的避开两个人的攻击,一脚踹开一个,打开口子后,伺机而逃。 这几日舟车劳顿,慕卿宁又没怎么休息,此刻哪有什么力气和这么多人战斗,何况男女力量本就悬殊。 就在她好不容易掏出虎口之时,一枚暗镖朝着她小腿射去,而她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第162章 踢到铁板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银光闪来,几乎只一眨眼的瞬间,就将那枚暗镖打偏。 寒光凛凛的匕首插进了地面,可见出手之人实力之强。 慕卿宁只听到“锵”的一声,像是兵器相撞的声音,她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另一侧的街巷里走了出来,如高不可攀的神祗般冷峻而矜贵,浑身弥漫着恐怖强大的气息。 “凌渊?你怎么来了?” “见你许久未归,出来看看。”夜凌渊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唯有面对慕卿宁时,他身上那股令人发怵的戾气才会在不觉间收起。 而一转头,笑意敛去,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冷的如同千年寒霜蕴藏在眸子里,寒彻骨髓。 视线扫过,犹如凌迟的刀刃。 “果然如此。” 单是男人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就叫人发怵,他们甚至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纷纷别过了头。 方利压下心底的俱意,嚷道:“你打哪来儿的?还不快滚,少在这里碍事,小心老子弄死你!” 方利不想输了气势,但却已经有几分色厉内荏了,若换了以往,他上去就是直接吩咐几个仆从废了对方。 “聋了是,没听见我家少爷让你滚!” “滚!” 几个仆从只敢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朝他叫嚣,始终无一人敢靠近。 男人神色冰冷,不动声色的将慕卿宁护在身后,手指骨节修长,握着黑色的长剑,眼中映出寒光凛凛,杀意浮现。 慕卿宁心底叹了口气,为这个倒霉的少爷默哀三秒。 三秒时间还没到,却见寒光闪过,两个叫嚣的最凶且跃跃欲试的仆从直接命丧在他剑下。 脖颈间的血线几乎喷射而出,方利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几步。 几个仆从更是吓得躲到了他身后,完全没了先前嚣张的模样。 “你、你想做什么?”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鲜血从剑尖低落在地,留下一路的痕迹,男人周身寒气肆虐,他只靠近几步,方利和几个仆从吓得拔腿就跑。 但夜凌渊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长剑脱手而出,狠厉的劲风刮过,下一刻!杀猪似的惨叫响起,砰的一声,方利摔倒在地,剑尖直接刺穿了他的左腿,地面很快聚积了一团血水, 他抱着腿痛苦不堪,脸色苍白似纸,狼狈到了极点,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 “畜、畜生!” 几个仆从面无人色,也不管方利了,吓得撒腿就跑。 以往横行霸道惯了,万没想到,有一日也会踢到铁板。 夜凌渊上前,拔出那把剑,又是一阵惨烈刺耳的嚎叫。 “可要杀?” 他看向慕卿宁,将生杀予夺的权利交到她手中。 慕卿宁想了想,而后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算了。” 不是她有多好心,只是暂时放过方利而已。 夜凌渊目光移向他,方利强撑着站起来,踉跄着步步往后退,“你、你等着,我们方家不会放过你的!” 他生怕夜凌渊会痛下杀手,什么也顾不得,狼狈的逃了。 慕卿宁嘲讽无声的笑了,目光一转,却见方利曾摔倒的地方,掉落一沓银票。 她眉头微蹙,这应该是从方利身上掉下的。 只是这么厚一沓银票,他出门有必要带这么多钱? 慕卿宁起了疑,走上前拾起那沓银票查看,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银票上都有批号,还有她折旧的痕迹。 她拿着银票站起身,“没猜错的话,不久之前,方利应该是去洗劫药铺了。” 夜凌渊目光落到她手上,“方家的那个儿子?” “不错,你也听说了?” “嗯。” 说是地头蛇,甚至土皇帝,毫不为过,称霸泽城这一方土地已经多年了。 “走,咱们去药铺看看。” 慕卿宁照原路返回,“希望药铺掌柜不要那么倒霉。” 一炷香后,慕卿宁看到药铺里冷清了不少,死气沉沉的,左右扫视一圈,少了好几个人,也没见到那名掌柜。 不过开始接待她的那名伙计还在,“你们掌柜呢?” 那伙计蔫蔫的答道:“送医了。” 几人脸色灰败,损失了一大笔钱,掌柜被打的半死不活,这药铺怕是也要开不下去了。 慕卿宁转头看了夜凌渊一眼,视线交汇。 自不必问,慕卿宁都能猜得出药铺里发生了什么。 她将那沓厚厚的银票掏出来,放到柜台上,“我们半路碰到了方利,钱款替你们追回来了,收好。” 伙计一怔,难以置信的看向慕卿宁,随即眼底浮现一抹欣喜和感激。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药铺里的气氛顿时恢复了一丝生气,其他几个伙计也连忙围了上来,当切切实实看到那沓银票的时候,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看向了慕卿宁,还有她身侧的夜凌渊。 而他们已经离开,身影渐渐远去。 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从虎口夺食?”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进了方利腰包里的钱能再吐出来……” 街边,月色昏沉,两人并肩走着,慕卿宁矮他一个头,总能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压迫感。 “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在那儿的,我记得我出来也没多久。” “碰巧。” “是吗?”慕卿宁笑的眉眼弯弯,透着股狡黠,也不戳破,“对了,无相草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夜凌渊摇头,慕卿宁不免叹了口气,果然,这东西不是那么好找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回了客栈,完全没将方利那档子事放在心上,即便知道被找麻烦是迟早的。 一夜过去,才至上午,客栈下面突然传来打砸的声音。 慕卿宁手里捧着一本医术,桌上堆着各种价值连城的药草,听到这吵闹的声音,唇边勾起冷笑。 “来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往下看了一眼,人头攒动,各个手持棍棒,“方家倒还真是半刻都按捺不住,这么快就来找麻烦了。” 男人眸子里泛起寒意,有冰冷的杀意闪过。 楼下,长相富态穿金戴银的女人极不耐烦,踹了一脚桌子,“那个小贱人呢?还不快给我交出来!” 第163章 油头肥脑是遗传 客栈掌柜是额头冷汗直下,想哭的心都有了。 “我这里真的没有您要找的人,您还是去别处寻寻。” 女人粗鲁的拎起他的衣领,“你打量着蒙傻子呢是?我告诉你,在泽州就没有我们方家查不到的人!我说人在你这儿就是在你这!要是没有,我就砸了你这破店!” 来者是现如今方府的当家夫人,于如凤,这彪悍的作风一如既往,眼看着一群人在店内动手大肆打砸,掌柜吓傻了。 “夫人、夫人,我这小店真的经不起您的折腾啊,算我求您了,快叫您的人停手。” 掌柜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纠结万分要不要供出慕卿宁来。 终于,在他下定决定的时候,楼上的门却突然开了,一身素雅衣裙的慕卿宁从木梯上缓步走了下来,从容而优雅。 打砸的人顿时停了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了她。 虽不施粉黛,却依旧容色姣好,瑰姿艳逸,让天地万物都为之失色。 众人一时间都愣了神,而她身后和她一同下来的男人更是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不同于店内或嚣张或害怕的一众人,慕卿宁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定的不像话,只是问道:“找我?” 于如凤顿时拧起了眉,毫不客气又尖锐的质问:“你就是昨晚勾引我儿子的那个小贱人?” 慕卿宁嗤了一声,“这位夫人,请你搞清楚,你儿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便栽赃别人勾引,真以为你儿子长得俊美无双,所有女人都上赶着倒贴?” 客栈门口围观的民众不少,“我儿子有权有势,你们这些低贱的拜金女不就是贪图我儿子的财产?” “得了,油头肥脑倒是代代遗传,真以为谁都盯着你们方家那两个破铜板了? 再者,你们方家既然这么有钱,怎么还有事没事就去洗劫店铺?不义之财,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她唇边翘起的弧度分外嘲讽,门口围观的民众却忍不住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都提了起来。 谁都知道方家那是洗劫,可谁也不敢像慕卿宁那样明说。 “这也太敢了,什么都敢说。” “这小姑娘新来的,恐怕还不知道方家的恐怖之处。” “完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命就要送在泽城了,也是可怜啊…” 在泽州,方家让一个人从人间蒸发,再无一丝音讯,不过是了如指掌的事情。 这些人仿佛已经预见了慕卿宁的未来,不禁为她摇头惋惜起来。 夜凌渊扫了一眼,眸光冰冷。 他站在慕卿宁身后,不说话时气场极冷,让人几乎下意识的不敢主动招惹。 于如凤目光凶狠的瞪着慕卿宁,牙都要咬碎,对着门口的一群衙役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小贱人昨夜刺伤我儿子,你们还不快把她给我关进大牢!” “是、是。”几个衙役连忙上前,不敢再耽搁。 慕卿宁眉心微拧,看着几人上前就要将她羁押,她避开几人的触碰,他们却不肯就此放过。 下一刻便见黑色的长剑出鞘,煞气弥漫,横亘在几个衙役的面前。 几人吓得脸色煞白,手腕仿佛生疼,方才只差毫厘,夜凌渊险些就斩断了他们伸向慕卿宁的那只手。 夜凌渊面无表情,态度却已经很明显。 再靠前一步,下场就没这么简单了。 衙役吓得倒退了几步,也拔出了剑,忌惮的望着夜凌渊,就是不敢上前。 慕卿宁不紧不慢的道:“凡事总得要有个章程,你们一言不合便如此草率行事,可有想过朝廷知道了会如何?” 于如凤也不由怒了,“屁话真多,我告诉你,这泽州就是我方家的地盘,你们又算什么东西?就算朝廷知道了又如何,真以为朝廷会将你们两条贱命放在眼里?” 她话说完,慕卿宁不由得一滞,偏头看向夜凌渊,皆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无语。 于如凤却是耐心全无,大手一挥,“来人!将他们给我带走!” 夜凌渊忽然将剑收了起来,衙役这才敢上前。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慕卿宁避开他们的触碰,信步出了客栈,就这样,两人在衙役的包围下,和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去往了衙门。 这几日泽城的县令都在忙着接待新任太子的事宜,旁边的小厮兴奋问道:“大人,听说今日太子殿下就会过来,可是真的?” “上面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提前了两日的行程,算算日子,便是今天。让大伙都打起精神,若怠慢半分,我扒了他的皮!” 若是原先那位,县令还不会如此小心对待,可现在新任的这位,不仅手握兵权、权倾朝野,娶的太子妃还是千年一遇颇有民望的神医。 这样的配置,除非东陵灭国,否则东陵的下一任皇帝绝不可能是旁人。 “是。”小厮应声后连忙下去了,刚出门就恰逢于如凤领着伙人浩浩荡荡而来。 守门的衙役提前进来通报,县令顿时皱起眉。 太子莅临泽城在即,这个时候,乱子自然是越少越好,偏生方家又闹出这一桩事。 可偏偏县令还不敢多说一句,他这身官职,倚仗的还是方家。 于如凤走了进来,县令堆着笑脸迎了过去,“方夫人,今日怎么劳动您大驾来了?有何事派人来吩咐一声不就行了。” 县令毫不避讳,光明正大的巴结。 他能坐到这个位置,靠的还是方家用银子堆出来的。 慕卿宁望着两人,眸子微凝。 按理说,衙役要去拿人都要先经过县令点头,可于如凤竟然直接越过了这一步? 这是显然已经私权大于官权了。 只见于如凤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了一声,而后阴冷的目光瞥向了她。 “你把这个小贱人还有那边的都给我一起处置了,他们伤我儿子,又毁我方家清誉,你看着办!” “是是是,您稍安勿躁,先坐下歇会儿。”县令陪着笑,瞪向旁边的小厮,踹了一脚过去,“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给方夫人看茶!” 第164章 慢慢清算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他左右开弓,扇着自己巴掌。 县令都已经吓成这般模样了,于如凤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甚至都忘了反应,后背被冷汗浸湿,嘴唇苍白的哆嗦着。 就凭她方才对太子妃口出狂言,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再灭她全族,都毫不为过。 一声接一声的巴掌,夜凌渊眼神冰冷的扫过他,“泽城县令,失职严重,自今日起,抄家流放,发配边疆,苦役至死。” 泽城有这样一位县令,还不知错判过多少冤案,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泽城又积压了多少冤魂。 县令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仿佛没了知觉的行尸走肉。 直至铁骑动手要押着他下去的,县令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拼命的挣开这些人,而后几乎是爬到夜凌渊脚边磕头求饶,痛哭流涕,“求殿下网开一面,下官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夜凌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眼中划过寒意。 铁骑用了强,连忙将县令拖走了。 夜凌渊吩咐周鼎安排新县令补位,而后带着慕卿宁离开。 于如凤这样微如蝼蚁的人物,似乎连被他注意的资格都没有。 慕卿宁路过她身边时,便瞥见于如凤将头埋得极低,目光飘忽不定,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唇边噙着轻嘲的笑,出声道:“方夫人。” “太、太子妃……”于如凤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只仓促的看了慕卿宁一眼,连忙又避开了视线。 “县令已经解决了,至于你们方家的账,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 不同于一个普通随时都可以替换县令,方家在泽州的势力盘根错节,除非派兵剿灭,或有南帝旨意,否则一时间,很难定方家生死。 但这次,大伤方家元气,却已是定数。 她与夜凌渊执手离开,一个上午的功夫,撤换县令的消息传遍整个泽城。 一时之间,几乎是人人欢呼,全城同庆,对夜凌渊的好感也是暴涨。 慕卿宁和夜凌渊搬到了泽城临时安排的宅子,虽不比王府气派,但绝对称得上是泽城境内最好的宅子之一了。 临时接任县令一职的人更是在夜凌渊的示意下重新翻案和查案,绝不放过任何一桩冤案,被包庇的、应该抓回来的,更是一个都不漏,尽全力去逮捕。 但这也几乎动了盘踞在泽城某些势力的利益,可听闻来者是夜凌渊,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方家最为焦虑,方利闯下这样的大祸,伤还没好就直接被方父拿着鞭子抽了一顿。 于如凤虽然心疼儿子,但却不敢上前相劝,她很清楚下一个祸及的就是自己。 虽然她尽力躲着方父了,但官府的处罚却不会放过她。 今日那般大放厥词,掌嘴五十,并且还是用竹篾行刑。 院落中响起让人听了就心里发毛的惨叫声,但方府的下人谁也不敢去看,都知道是官府的人在惩处于如凤。 五十竹篾完毕,于如凤人已经懵了,嘴角破损,原本肥厚的脸颊上已经有些糜烂,看上去触目惊心。 行刑的侍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望方夫人以后能谨言慎行,记住这次教训,您可千万别怨妒任何人,这也是太子妃网开一面您才能处罚的如此之轻,否则一早就被拖下去打死了。” 于如凤不忿的抬头怒瞪着他。 合着她还得谢谢那个慕卿宁了? 方父唯恐她再生事,警告性的瞪了她一眼,而后对侍卫赔着笑脸:“是是是,我以后一定管好贱内,还请替我和太子妃致歉。” 侍卫只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方父的眼神瞬间阴冷下来,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于如凤只以为那是在为自己不忿,委屈道:“老爷……” 谁知方父瞬间变了脸,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也是,蠢货,你也不看看那是谁你就敢胡乱得罪,啊?就算你不知道,你去找人家麻烦前事先不知道查一查?” 于如凤顿时埋着头不敢再说话了,眼底只有怨恨。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不起眼,打扮也素净的丫头竟然是当今太子妃。 方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此事还没完,等夜凌渊登基,到时还不知道有没有方家存活的余地。 于是为了赔礼道歉,尽量平息夜凌渊的怒火,方家从自家库房里抬了大量金银财宝,送入夜凌渊暂住的府邸。 如此之大的数额,这其中除了赔礼道歉,贿赂的意味也很明显。 如今泽城官方和明面上都是由夜凌渊的人管辖,任何重大决定都要由他点头,方家以后的行动要是不想处处受限,就只有拿银子打通关系这一条路可走。 慕卿宁从房间中出来,看到前院数十个打开的大木箱,里面金光熠熠,竟全都是摆满了金银珠宝,顿时惊住了。 她看向旁边的暗七,“这是什么情况?” “都是方家送来的。” “方家?” 看来是知道夜凌渊最近正在派人重新整肃泽城,想求他网开一面了。 慕卿宁蹙起了眉,“方家不过是泽城这种小地方的家族罢了,哪来这么多钱?” 如此之大的手笔,只为求一个平安,连京都之中的世家大族恐怕短时间内都调不出这么多金子。 “那就要看,这不义之财,是从何处取来的了。” 身后传来夜凌渊的声音,慕卿宁回过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方家的底细了。” 今日不管是这些银子,还是前任县令对方家毕恭毕敬的态度,都十分可疑。 探子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在书房中将一切情况如实汇报给夜凌渊。 方家靠的是走私海货发家,在泽城一直是称王称霸,惹得民众怨声载道。 但这样的专权垄断,若说严重些,有造反倾向也不为过。 若要除去方家,为了不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要缓缓渗入。 慕卿宁仍在查找着无相草的下落,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却都对她摇了摇头。 好歹是十几年前出现在泽城的东西了,要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第165章 专门给方家添堵 可如今能替换的药方研制进度缓慢,她也只能先一边耐着性子慢慢找,再想好一条退路。 两三天时间过去,是夜,一只鸽子飞回方家的院墙。 方振的心腹从信鸽腿上取下纸条,左顾右盼的藏进袖子里,见四下无人才匆忙往方振的书房而去。 “老爷,这是京中的回信。” 他毕恭毕敬,双手将信纸递上。 方家在京中有靠山,前两天方振得罪夜凌渊后心底惴惴不安,连夜便放了信鸽出去,如今终于是回信了, 方振顿时来了精神,展开一看,脸上表情僵住。 “祝我除掉夜凌渊与慕卿宁,事后自有重赏。” 他仿佛像是拿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直接将那张纸条甩脱出手。 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夜凌渊和慕卿宁啊。 东陵赫赫有名的战神,和千年难遇的鬼才神医,都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被视为东陵国的希望。 这是方振头一次在杀人上犹豫了,理智在于胆怯较量。 旁边两个心腹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连忙劝道:“老爷,太子不会放过咱们的,为了方家的未来,咱们只能赌一把了啊。” “是啊老爷,太子若登基,哪里还能有咱们方家的容身之地?” “老爷,您就别再犹豫了。” 方振双手捂着脸,老眼透出疲态和纠结。 忽然,在两个心腹你一句我一句好说歹说之下,他忽然一拍桌,下定了主意。 “影刹的人在哪儿?” 两人眼睛同时亮起,知道方振这是准备出手了。 “属下立马去为您联系。” 影刹,横跨三座都城的顶尖杀手组织,非重金绝不出手,可若一旦出手,便是万无一失不留证据。 方振下定决定后,便动了真格。 既然决定要做,就绝不会给敌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另一边,为了整顿泽城的乱象,夜凌渊索性成立了新的组织——海上商务司。 他大致看过这些年方家靠走私海货招揽的财富,账本上记录着的,是个无比惊人的数字。 而方家不是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这样的乱象数不胜数,这个商务司的存在,就是为了管理这样的乱象。 这几天为了商务司的事情夜凌渊忙碌不已,慕卿宁则在一旁,帮他完善条例和一些规章制度。 最首要的便是组织内部要有制衡,否则官官相护,又是下一个县令和方家。 夜色渐黑,慕卿宁忙完事情,便站在海岸边吹风,等夜凌渊忙完一同回府,她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难得有片刻的惬意和安宁。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冷箭朝她脖颈位置射来,慕卿宁眼中闪过寒意,侧身避开。 冷箭斩断她一缕青丝,顺着海风飘落在地。 慕卿宁警觉性高的可怕,又是几支冷箭射来,这一次,她徒手接住了两三支箭矢,朝着射来的方向,猛地投掷回去。 惨叫声骤然响起,慕卿宁锁定了敌人潜藏的方向。 对方知道藏不住了,从一处破旧的断壁残垣后跳了出来,各个手持长刀,上前对着慕卿宁就砍。 过招之间,慕卿宁游刃有余,她借着海岸的地形踹下去两个,打骨折了两个,最后剩下的,都被慕卿宁要了性命。 一炷香的功夫,全军覆没。 这一战她打的不算吃力,甚至比她以往对上的大多数刺客都要轻松,这倒让慕卿宁心生疑惑。 但还没等她想通,海岸边的府邸里就有听到异动跑出来的一小队侍卫。 见躺了一地的刺客,连忙去看慕卿宁的状况,见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妃您没事?” “我没什么事,喏,这里还有两个活口,带回去审。” “是。” 进了牢房的,夜凌渊的人亲自审问,刺客经不住拷打,虽然没有明说,但却隐隐指向是方家,最后直接咬舌自尽。 消息传到慕卿宁那里,她眼神沉了沉,“如今唯一有可能会对我下手的,也只可能是方家了。” 只是唯一让她不明白的是,明知她在夜凌渊身边,还派这种身手不怎么样的刺客过来,方家是想做什么? 但不管方家要做什么,既然敢来冒犯,那就别怪她还击了。 “暗七,方家在泽城的产业链,主要以什么为主?” “医馆,水产,珠宝,很多产业都有涉猎” 暗七第一个报出来的便是医馆,慕卿宁心里顿时便有了想法。 至于其他的,正好他们也要开展海上贸易,她倒是不介意和方家抢抢生意。 刺杀之事夜凌渊也听说了,但刺客死的太快,死前又并未言明是方家下的手,倒是不好找方家麻烦。 但既然方家敢玩阴的,夜凌渊只会比他们更阴。 泽城一直不太平,而慕卿宁总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不能时时都待在夜凌渊身边。 夜凌渊放心不下她,索性抽出空来,亲自指导了慕卿宁的功夫。 她的优点在于灵活,缺点在于会的招数太少。 这些年慕卿宁一心放在医术上,对武道的研究也就少了些。 但好在有夜凌渊,每日傍晚都会花一个时辰手把手教她,慕卿宁的进步堪称神速。 白日里,慕卿宁派人去查了查方家的医馆,在泽城已经经营了几十年,看个病还有一些药材和药方的定价贵的离谱,每日来往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让人有些费解。 但不管如何,她针对的就是方家。 慕卿宁吩咐人在方家医馆对面支起了顶棚,摆摊义诊,专给方家添堵。 带路过的人却是只看了眼招牌,再看一眼慕卿宁的模样,摇了摇头就走了。 泽城从前不是没有热心肠的大夫摆摊义诊,但几乎每次都会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伙地痞流氓,掀摊打人,不管在哪儿泽城哪个角落,只要看见是义诊,就必来砸场子。 上一次民众在泽城看到有人摆摊出来义诊,还是五年以前。 慕卿宁百无聊赖的坐在摊前,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在摊子前停下脚步,又是习惯性的看了眼招牌再去看她。 “义诊?就你?”开口的那人是个中年男人,神情有些嘲讽,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笑话。 第166章 算哪门子长辈 “是,就我。” 她不紧不慢,头都没抬,只闲来无聊正低头研究着一副药方,葱白手指里握着的笔杆微动。 中年男人突然嗤了一声,打量她一眼,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我劝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不要出来丢人现眼,若是给人治坏了,你看回头别人会不会放过你。”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慕卿宁虽一直都没抬头看他,心里却是门清的。 他身上有股药草味,必然是在医馆或药铺中浸淫许久才染上的。 若看不惯走就是了,偏偏一直围着她这个摊子说三道四。 这个人,十有八九是来找茬儿的。 至于是谁派过来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若无别的事,就别妨碍我摆摊义诊。”慕卿宁懒得和他纠缠下去,想打发了这男人,不料却引起了他的不满。 中年男人被忽略了,顿时眉头一拧,颐指气使,“黄毛丫头,你懂不懂礼数,来者便是客!我来也是好心为了给你捧场,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慕卿宁手中的狼毫笔停下,终于是抬起头看他一眼了,面对这莫名其妙的指摘,她突然笑了一声。 “有意思,礼数?你来之时,便毫不客气的质问于我,敢问阁下的礼数又在哪儿?何况,我这是义诊看病,又不是该你的。” 中年男人脸色有些难看,握紧了拳头。 旁边围观而来的民众陆陆续续有不少,纷纷指指点点。 “现在后辈竟然都这么猖狂了,会点本事就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我今日还真是见识到了!”他冷冷甩袖。 慕卿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低下头执笔继续写着那张方子,“爱看看,不看滚,少来我这里指手画脚。老脸不要来我这里找事儿,你算哪门子长辈?” 他气得脸色发青,民众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人谁啊,这么不要脸,都叫他走了,还一直缠在这姑娘面前,真无语。” “八成是看人家长得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我看也是,这样无理取闹,肯定居心不良。” 周遭议论吐槽的声音越来越刺耳难听,中年男人一时又是尴尬又是快气到心梗,只能匆匆忙忙灰溜溜的逃了。 慕卿宁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无所谓的收回目光。 而这时,已经有两道黑影跟在那中年男人的身后了。 摊前,由于方才的闹事聚集来了不少人,此刻纷纷围着慕卿宁,又是好奇疑惑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姑娘,我看你左不过才碧玉年华,真的会看病啊?” “诶,行了,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这天底下哪有几个女子学医的?就算有,恐怕也只是粗通些皮毛功夫罢了。” 话说完,出声那人才意识到不妥,忙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啊,我这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 他突然顿住,有些尴尬。 只是说了实话? 好像更解释不清了…… 他那些话都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若伤到人家姑娘的自尊了可怎么是好。 旁边纷纷向他投去责怪的目光,或许是对长得好看又从容随和的人天生就有好感。 那人也恨不得打两下自己的贱嘴,慕卿宁却忽然笑了,眉眼弯弯,姣好白皙的脸庞在温和的日光下明媚动人,美的让人下意识为她悬住了心神。 “没关系,若有不嫌弃我这皮毛功夫的,可以来找我诊病,帮大家伙看。” 这般的从容大度和真诚,一时间俘获了一大片人的好感。 即便是不信任她的医术,此刻也纷纷在摊前排起了队。 没人会不喜欢人美心善还会些医术的女子,哪怕是拿自己给她练手也无所谓。 前来义诊的队伍渐渐排长了,慕卿宁起初面对的是些小病小痛,那般游刃有余,将病因说的头头是道的模样,让后面探出脑袋围观的人有些讶异。 “看起来这姑娘倒还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是啊,该不会是咱们小瞧人家了。” 慕卿宁正给一位老伯搭脉,片刻,她收回手,从旁边放着的箱子里拿出放着大小银针的布包,摊开到桌面上。 她抽出几根针加在细瘦的指尖,看了眼他,“老伯,我要下针了。” 许多人都不信任她,把脉也就算了,针灸恐怕不会被允许。 “俺是庄稼人,皮糙肉厚的,也不怕什么,你尽管试。”老伯扬了扬下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他也是看着慕卿宁亲切心生喜欢才跟着一起来排队的。 慕卿宁笑了笑,也不说什么,拿起了银针。 后面的人都不禁伸长了脖子,去看慕卿宁。 只见她神色淡然,下针的手法如行云流水一般,又稳又快。 微风随之针尖掠过,一眼看去,简直不明觉厉。 后面的众人诧异的睁大了眼,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什么。 有经常去看过病的便知道,即便是那些大医馆里几十年经验的老医师,手法也没有慕卿宁这般精湛。 这老伯的病灶在心肺,左手有些肌无力,慕卿宁摸清之后,仅靠针灸,便疏通了他身上堵死的经脉。 当她将最后一根针收回的时候,对老伯笑了笑,“好了,您可以试着动动。” 老伯也不抱什么希望,只单纯的照着她的话做,结果这一动左手,顿时惊住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慕卿宁,浑浊的老眼中蕴藏着惊喜,“这……” 慕卿宁浅笑着,也不说透,只对老伯点了点头,便拔高声音对着后面喊道:“好了,下一位。” 老伯临走前颇为感激的看了慕卿宁一眼,兴奋的混进人群,离开了这里。 他几年都不愈的顽疾,居然痊愈了! 摊前的人越排越多,若是发烧感冒或一些小病,她便赠送药包。 这里的动静终是惊动了对面的方家医馆,小厮出来看了一眼便进去汇报消息。 掌事的听完后,阴冷的眯起了眸子,“还真是小瞧那黄毛丫头了,倒有几分本事……” 医馆内的低气压让众人都不敢说话,掌柜一拍桌,“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去,按照原计划动手!” 第167章 方氏医馆 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却只能低头俯首的应道:“是、是。” 但众人心底无一不是忌惮慕卿宁的,先前派出去的人本来想趁机闹事,结果没想到反被慕卿宁拉了下来,还踩着他博得了百姓的好感。 他们不敢保证自己出手就能比先前那个人好到哪里去。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不到,方家医馆的门庭就比往常冷清了不少,很多人都聚集到慕卿宁那边去了,或是出于好奇,或是听着风声而来。 场面热闹而祥和,众人排队有序,然而就在这时,慕卿宁喊了下一位后,一人上前,在摊前的凳子上坐下,审视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打量,尖锐而又凌厉。 气氛突然就变得冷凝紧张,他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身上的压迫感有意无意针对着慕卿宁。 他双手抱臂,打量慕卿宁半晌才开口:“我听说,你医术很不错?” 慕卿宁眉心微拢,抬头,唇角微勾,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轻嘲的意味。 “听说?听谁说的?” 这一言直接堵得对面的人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干眼瞪着她。 而后,他冷哼一声,“也是,想你也只会些皮毛功夫,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摆摊义诊了。” 他站起身,看向身后众人,神色里满是轻蔑和不屑,“我奉劝各位一句,看病还是到正经的大医馆里去比较好,这种路边的小摊子,没准就是个庸医,小病小痛还能勉强对付两下,要是遇到稍微严重些的病,恐怕也只会误了大家伙的性命。” 话落,他又嗤笑了一声,“当然了,大家伙若是当耍猴看个新鲜,闹着玩玩儿,也无伤大雅。” 这一句话,就将慕卿宁半日做的努力打进了灰暗之中。 来之前,他便做过调查,对民众的心态摸得一清二楚,人心有时只要稍作引导,就能为他所掌控。 人群中议论声鼎沸,慕卿宁眼底却没什么波澜,比任何人都要平静,仿佛她才是那个旁观者。 她周遭,或质疑或尖锐的声音都有,信任她以及为她说话的那部分人,渐渐淹没在嘈杂之中。 若说这当中无人操控,慕卿宁绝不相信。 暗七就站在她身后,眸光一寒,拔剑正要上前,却被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按住剑柄。 他看了眼慕卿宁,只能敛了脾性,恭谨的低头退下。 慕卿宁站了起来,望着那一身蓝袍模样干练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笑,“既如此,那就试试。” 男人拧起了眉,没料到慕卿宁在多重舆论压力下还依旧面不改色,“试什么?” “自然是比试比试医术了,我看阁下这般高谈阔论,应该挺懂的?” 慕卿宁偏着头,唇边噙着浅笑,眼底却是冰冷的,将男人所有细微的表情都尽收入眼。 男人顿时脸色一僵,他只负责出来搅局,医术什么的却并不怎么精通。 她也不给男人开口的机会,手指向一旁街边讨饭的瘸腿乞丐,“就拿他来比试,如何?” 众人纷纷朝她所指之人看了过去,那乞丐还没察觉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拄着拐杖,拖着一条隐约可见脓疮的腿,狼狈而艰难的行进着。 男人皱起眉,这个人,去年来他们方氏医馆看过。 花光了一辈子攒下来的所有积蓄想在方氏医馆治好这条腿,但当时医馆瞧不起一个乞丐,收了他的钱还嫌他脏了地方,就随意的敷衍了事。 结果便是乞丐的那条腿没有治好,当时还去方氏医馆闹了好些天,最后被打的更残了。 一年过去,乞丐那条腿几乎坏死,不仅生了脓疮,筋脉也几乎全断。 这无疑是个地狱难度级别的挑战。 男人虽然不通医术,但好歹是在医馆待了多年的,他甚至不敢应下,一年前或许可以,但现在方氏医馆也没有能治得了他那条腿的大夫。 慕卿宁好整以暇的瞥向他,“怎么?不敢?” 他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梗着脖子强硬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凭什么就一定要懂医术?何况我又没说错。那乞丐的腿一看就治不好了,我看你就是在故意给我下套,你那么能耐,你怎么不去治?” 慕卿宁笑了一声,不慌不忙,“我确实是要去治的,只不过,你既没什么本事,那就少在这里指指点点,没得让人以为,你们方氏医馆出来的都是这样的跳梁小丑。” 她直接点出了男人的来历,人群中寂静了一刹,而后很快就爆发了嘈杂的声音。 “方氏医馆?这人竟然是方氏医馆的?” “又是他们方家的,难怪这么恶心了。” 若坐实了他是方氏医馆的人,方才那番话简直就是小肚鸡肠,狭隘卑劣,容不得人。 男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慌张的否认,“谁说我是方家的?荒唐!你们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慕卿宁朱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我也无意和你继续纠缠,你既不想比试,我证明我自己便是。但若我赢了,你不得出现在我摊子周围五里以内,否则,后果自负。” 她身后,那些看似普通打扮的小厮,身侧的冷剑出鞘,寒光凛凛,眼中闪过杀气。 一瞬间,男人后背发毛。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了眼那必然是治不好的乞丐,应道:“好!反之若你治不好,那就滚出这片区域,并且不许在泽城中摆摊义诊,否则日后若再让我瞧见,见一次砸一次!” 他声音发狠,定下赌约,民众闲来无事,玩起了押宝。 最终比例定在五比一,几乎没几个人相信慕卿宁真的能治好。 那名乞丐被慕卿宁的人带了过来,人还有些懵,经旁边她的仆从解释过后,才明白过来,诧异的望向慕卿宁。 “这位小姐,您真能治好我的腿,该不会是逗我玩?” 慕卿宁只笑了笑,道:“放心。” 乞丐被按到凳子上坐下,慕卿宁开始忙活,原本一切有条不紊,不料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乞丐喉中吐出一口鲜血! 第168章 捧杀 旁边的人惊得不轻,连忙退开,紧跟着就是一阵哗然和吵闹。 “你、你们快看,她要医死人了!” 不知慕卿宁使了什么手段,帮乞丐剜去腐肉的时候他不喊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刀子在自己身上割肉似的。 但无论如何,乞丐情况很差,脸色是如同纸一般的苍白,伴随着吓人的身体抽搐,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男人回过神后,顿时开始得意,冷嘲热讽:“大家伙看啊,这种人说她是庸医都是褒奖她了,她撑死了也就只能治个小病小痛,一碰上稍微复杂棘手些的,这不就要出人命了?” 慕卿宁刚帮乞丐稳住情况,顿时额角微抽,看白痴似的眼神投向了他,“谁说要出人命了?” “难道不是?”他理直气壮的反问。 话音刚落,那名乞丐竟然突然停止了抽搐,人既没有昏死过去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吓人的状况,只是有些虚脱的坐在凳子上,喘气如牛。 众人顿时全都愣住了,却只见慕卿宁格外淡定的起身去换药。 “说你蠢没什么见识就少出来丢人现眼,你还不听。抽搐也属于排毒的正常反应,回去多读两本,别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发慌,基础的药理都不懂就腆着个脸在这里瞎嚷嚷。” “你!”男人气得脸色发青,手指发颤的指着慕卿宁,偏生气急败坏之下,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而慕卿宁那边嘴里教训着人,手上的功夫也没停下,一手出神入化世间罕见的针灸,再配以药理,乞丐只觉得那条没了知觉的腿变得轻盈起来。 一炷香燃尽,慕卿宁绑好绷带上最后一截,起身拍了拍手,“好了,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乞丐看了看她,虽然惊愕,但还是选择照着她的话去做,下意识去摸自己那把破旧的拐杖,却被慕卿宁拿开。 他不知所以的看着慕卿宁,要知道,他离了拐杖,根本就无法独立行走。 慕卿宁只浅浅的笑了笑,道:“现在的你,不需要拐杖。” 不知为何,她总淡然而随和,身上却有一股能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的力量。 乞丐下意识按照她的话去做,众人瞩目之下,迈出了第一步…… 然而或许是还不奇怪,或许是治疗并没有效果,总之这一步非常踉跄不稳,若不是旁边的侍卫扶着,恐怕就要摔了。 原本民众看慕卿宁那般自信,都在期待着乞丐的腿伤能好,一见这般,直接响起一片鄙夷的嘘声。 但就在这时,乞丐迈出第二步了,这一步很明显要比上一步稳了不少,他似是找到了感觉和信心,一步走的比一步更稳。 从狼狈踉跄,到行走自如,不过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望着自己灵活无恙的双腿,脸上掩不住喜色。 原本的鄙夷的嘘声已经化作鸦雀无声,寂静如鸡,落针可闻。 众人皆是惊愕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慕卿宁双手抱臂,不紧不慢道:“从今以后,你都能行走自如,只是稍微注意一下这几天伤口别沾水就行。”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乞丐几乎快喜极而泣,对着慕卿宁反复鞠躬,就差跪下了。 慕卿宁给他开了药,人群中响起细细碎碎的嘈杂声。 “她竟然真的给治好了?” “这也未免太神了,我记得这乞丐的腿伤可是连方氏医馆都没办法。” “我也记得,那还是一年前,而今他的腿恶化成这样,那姑娘竟然也能治得好。” 这个时代讯息传递极慢,即便慕卿宁在衙门暴露过太子妃身份,但大街上也依旧没有几个能认出她的。 不少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了先前那名挑衅慕卿宁的男人。 “现在好了,丢人丢大发了。” “这种人也恶心,自己没多少本事,还老像只苍蝇似的追着人家不肯放。” 男人脸色发青,握紧拳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卿宁目光看向他,男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拨开人群,狼狈的逃离。 她看了眼他逃离的方向,嗤了一声,而后坐回原位,淡淡的说了一声:“要看诊的继续排队。” 慕卿宁当场医好了瘸子的事情很快在泽城内传开,当然了,这里面还少不了她手底下人的助力。 短短半日时间,慕卿宁几乎抢走了方氏医馆一半的病人。 她摊前排起长队,一直到街尾,一眼过去几乎看不到头。 相比起来,方氏医馆门庭冷清,格外寂寥,热闹全都聚集在慕卿宁这里。 一天的义诊结束以后,慕卿宁见势头大好,便趁热打铁,盘下了方氏医馆对面的商铺,就势开了一家医馆。 医馆规模不大,但五脏齐全,价格和医术更是碾压方氏医馆。 开业当天,人员爆满。 但即便对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就开在对面的方氏医馆却依旧冷冷清清,一个上午,进来的人都没几个。 掌事人气得牙都要咬碎,摔了好几个茶盏。 “一群废物,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您息怒,实在是那个慕卿宁太狡猾了,小、小的们也没有法子了……” “没法子就给我想法子!不然就都给我滚!” 医馆内众人连忙将头都低了下去,恨不得掌事看不见自己。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直起了身子,道:“老大,我有一计!” “说。”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既然百姓如今都这般信赖她,咱们也不必一直在明里针对她,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掌事眯起了眸子,“你的意思是……” “捧杀。”他眼中闪过阴狠。 慕卿宁新开的医馆生意无比红火,她治好那名乞丐的事情被传的越来越玄乎,远在她意料之外。 不少人天不亮就赶路过来,只为了看这位传闻中的女神医一眼。 紧接着,慕卿宁就迎来了不少身患怪病的病患,皆说自己是慕名而来,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慕卿宁身上。 这样的情况下,慕卿宁几乎没了退路。 第169章 医死了人 只能出手医治,还必得治好,否则就是辜负了百姓们的信任。 这些病患一个比一个棘手,有许多病症都是世间闻所未闻的。 方氏医馆安排好一切,得意的准备看笑话。 然而,他们还没幸灾乐祸多久,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慕卿宁的医术却远在他们意料之外,靠着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和一身精湛的医术,她在一天之内就解决了这些无比棘手的病人,还游刃有余。 他们的行为在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在给慕卿宁送垫脚石! 她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在泽城的信誉和声望也越来越高。 两家医馆对立而开,慕卿宁专从方家门口抢生意。 甚至不用她抢,病患们压根也不去方氏医馆了。 明明规模硬件占地都不如方氏医馆,医馆内却依旧爆满,都是冲着慕卿宁来的。 而按照方家一贯的尿性,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竞争对手存在,影响自己的生意。 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东陵的太子妃,唯一一位未嫁之前就被破例封了诰命的。 上头有人压着,方家在明面上丝毫不敢对慕卿宁开的那间小医馆轻举妄动。 而他们收买的那些地痞流氓,还没等寻到慕卿宁的医馆,半路就被人截杀了。 这亦是对方家的警告。 方家安分了些时日,但医馆一连冷清了多日,连家主都坐不住了。 过往,他们靠着垄断,能从病患手中牟取暴利,而如今来了个慕卿宁,竟然就这么断了他们的财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狗四,你立刻给我派几个人过去,就按照我说的做!” 方家家主眼神阴沉,室内充斥着冰冷的低气压,旁边几个方家的族亲不说话,一贯很有主意的方振也没了声。 慕卿宁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 一个不慎,就是引火烧身。 方氏医馆对面,慕卿宁给一名病人开好药方,放下狼毫笔,将方子递给他。 “药得熬三个时辰,一日两次的喝。” “谢谢大夫。” 老妪对她连连鞠躬,满脸的褶子,却掩不住感激。 慕卿宁看诊才收几文钱,药材的定价只在原有的进货价上多处几个铜板,没有方家那般的暴利,比方氏医馆不知要便宜了多少倍。 医馆内一切井然有序,病人排着队找她看病,飘荡着药材的清苦气息,气氛还算祥和。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打破了这份平静。 一棒槌狠狠砸下来,直接砸烂了门口的一张桌子。 在医馆内的民众惊叫着退开,纷纷看向发生动静的地方。 只见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短打的大汉猩红着眼,大步直逼慕卿宁而来。 “庸医!都是你乱开药,险些害了我娘的命,今日我不砸了你这破医馆,我金三誓不为人!” 大汉长得实在魁梧,走路带风,压迫感极强。 民众生怕祸及自身,边退边逃。 原本热闹的医馆内,就撤的只剩下慕卿宁一人。 金三上前就伸手粗暴的去抓慕卿宁的衣领,她长指纤细,以两指并拢,四两拨千斤般的化开这股暴力的蛮劲,而后以只剩残影般的速度,直接点了金三的穴位。 只听的一声惨叫,金三脸色惨白的捂着胳膊,退后两步,恶狠狠的瞪着慕卿宁。 “你对我做了什么?” 暗处,端出弓弩即将要出手的一批人,默默收回了武器,静观其变。 她负手而出,“这话应该我问你,这青天白日,你有话不好好说,非得上来就动手,毁我医馆。没把你打残,就已经是和你客气了。” “老子和你这种残害人命的庸医没什么好说的!”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空口无凭,就是污蔑,按本朝法律,是要割舌的。” 轻描淡写的口气,却让金三的心蓦的揪紧。 他眼角余光看了眼人群中某处,收到示意后,腰杆顿时硬了起来,“证据就停在街边上,你若不做贼心虚,现在就跟我去看!” 慕卿宁秀眉微拢,看着金三走在前头,随后也跟了上去。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路,这条街格外的宽敞。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停放在医馆不远处的街角边,慕卿宁被他带到了那边,看着地面,眉心皱起,“这便是你所说的证据?” “许多人都瞧见了,我娘前两日来找过你看病,按照你给的药方抓药吃,今日才服下第一碗,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吐血身亡,你说!这不是你害死的还能是谁?” 金三声音粗犷,吵得人耳道生疼。 旁边看戏的民众见金三如此情急,便下意识信了他的话。 有人直接站了出来,高声道:“各位不妨仔细想想,天底下哪有人有这么好的心肠,收你们几文钱的看诊钱,连药材也卖的如此便宜,肯定是黑心医馆!” “就是,谁会拿自己母亲出来开这种玩笑?人肯定是她害死的,否则人家儿子也找不上门来。” “你谋财害命,也不怕被你害死的人晚上来找你!” 慕卿宁这几天帮了不少人,也有为她站出来说话的,但这股声音很快就被打压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在故意引导舆论风向,将她推向风暴中心。 此种情况下,若趁乱对她动手,正是大好的时机。 方家显然也是明白这点的,派了人混在人群中不断起哄,激愤之下眼看就要对她动手动脚。 而这时侍卫拦在慕卿宁身前,将暴民格挡开。 一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慕卿宁终于开口了,“说我谋财害命,可我连银子都没收多少,又从何处谋财?依我这样的定价,恐怕真正黑心的医馆都不屑一顾。” 那几个人顿时说不出话了,慕卿宁这显然是意有所指。 人群中响起细细碎碎的小声议论,“方氏医馆那才是真的黑心,她给人看病的价格简直就是做慈善,这些人还想怎么样。” “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好心归好心,但她医术不精,医死了人也是不争的事实!她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慕卿宁,而她只瞥了旁侧一眼,蹲下身,伸手去揭白布。 第170章 滚出去 金三顿时急了,瞳孔微缩,“你做什么!?你连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吗?” 被他这一吼,慕卿宁也不得不停住手,“你说我杀了人,我总得先看看死者,否则岂不是凭你一张嘴就能随意污蔑栽赃我?” “你……”金三不由紧张起来,举棋不定。 而后索性拦在慕卿宁面前,不让她靠近金母半分,梗着脖子蛮不讲理:“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少在这里装腔拿调!” 慕卿宁笑了一声,手肘随性松垮的放在膝盖上,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响指。 两个侍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侍卫直接上前将他拉开,不管他如何挣扎怒骂。 慕卿宁额角微抽,“堵上他的嘴,聒噪。” “是!” 金三被拉开,慕卿宁得以上前,她揭开白布,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旁边围观的群众连忙将脸别开,不敢去看。 慕卿宁大大方方,将白布拉下去一截,伸手去探她各个位置。 她对这名老妪有印象,两日前确实来找她看过病。 泽城就那么大点地方,不只是她,许多人都还记得。 慕卿宁检查着金母的生命体征,人已经没了气儿,脉搏也停了,但当她指尖移动到金母胸口处时,却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跳动。 慕卿宁一愣,很快,她脑海中医疗空间的仪器显示屏上,浮现一条波动微小的心电图。 人还活着! 她当即看向自己身旁的侍卫,不容置喙:“快,帮我把她抬进去。” 侍卫虽然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听从于她的命令。 正要动手,那边要过来帮忙的刚松开金三,就听到一阵不堪入耳的怒骂。 “你要对我娘的尸体做什么?我娘死了你都不肯放过她,还打扰她安息,你不得好死!” 金三刚要冲上来打人,就被侍卫架住。 慕卿宁冷笑,“你说我打扰她安息,那你今日把她抬到这里来,任人围观,又是在做什么?” 金三哑口无言,瞪着慕卿宁。 她回眸吩咐淡声吩咐,“抬进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原本想涌入医馆进去看热闹的民众都被拦在了外面,金三身侧人流穿行而过,他忐忑不安的捏紧了拳头。 这个节骨眼上,总不会……出什么偏差。 消息传回去,同样不安的还有方氏医馆的人,但所有大夫都断定金母死了,此刻恐怕都魂归黄泉了,慕卿宁医术就算再如何高超,还能从阎王殿里抢回来人不成? 医馆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各方打听消息的人来了好几拨,方氏医馆的人尤其坐不住。 本来想收买两个慕卿宁侍卫探听情况,却不想竟围的比铁墙都要密不透风,也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 慕卿宁在医馆内对金母进行急救,屋子内不算宽敞,光线也不太好,还需要靠着蜡烛照明,虽然隔了好几道墙,但外面的嘈杂声还是能隐约来传进来。 她心境却格外沉稳,专心致志忙活着这场手术。 这个时代判断人死亡的方式实在算不上严谨,甚至有些草率,以致于有时候因误判将人活埋,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慕卿宁在她胃里检测到了一些别的药物成分,却并不在她开的药方之中。 而后脑勺处,更是有轻微的外伤。 一番检查下来,慕卿宁眼眸微冷。 从时间推算,金母先是头部遭受击打或者拉扯,而后再被人强行灌下了汤药,否则喉管和嘴中不会出现烫伤的痕迹。 金母嘴角也有裂痕,像是被碗的豁口刮伤的。 洗胃之后,她给金母灌下一副汤药,几条交错的经络穴位上,银针浅入。 忙活半个时辰,随着银针的针尾一阵轻微颤动,金母缓缓睁开了眼 她发丝花白凌乱,声音沙哑,“这是在哪儿啊……” “大娘,你醒了?” 慕卿宁清洗着手部,金母闻声看了过去。 “怎么是你……我还活着!?” 金母像是终于回过神,难以置信抬起自己真实存在的双手看了看。 不是灵魂状态的半透明,她的的确确还活着。 慕卿宁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你儿子说你吃了我开的药死了,抬着你来我医馆门口闹事,人现在还堵在外面。” “那个逆子!” 提起金三,金母气得血液逆流,身子都在抖,一连猛烈咳嗽了好几声。 慕卿宁过去给她顺气,“大娘,当日我只开了药方给你,并未从我的医馆里给你抓药,你若拿着我的药方去找药铺抓药,是断然不会出现抓错药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 她从金母胃里检测出的那些异样药物造价都很贵,不会有哪个药铺或医馆弄错这么贵的药材。 金母脸上一阵恍惚失神,说起了当时的情景,“是我那个赌鬼儿子,从前对我漠不关心,今日中午突然献殷勤给我端了熬好的药过来,我觉着不对劲,便与他说等会儿再喝。 谁知他竟发了狠,扯住我老婆子的头发,把这碗药给我灌了进去……” 金母神情失望而又低落,捏紧了被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金母毒发,经几位大夫诊断后确认她身亡,被金三抬到医馆门前来索要所谓的公道了。 慕卿宁眼眸微沉,“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婆子也不知道。”金母摇了摇头,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 慕卿宁也不忙着出去,而是派人去调查金家的事情。 而此刻,外面已经乱成一团糟。 金三被拦在外面,也不敢报官强行硬闯,却依旧闹个不停。 “让她滚出来!她害死我娘还不够,还要残害我娘的尸体吗?” 金三素来就是这一带的地痞无赖,此刻闹起事来连侍卫都头疼不已。 周遭议论声鼎沸,从最开始还有人为慕卿宁说话到现在越发不堪入耳,侍卫不免焦心着急,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家太子妃多日以来积攒的名望就要不保了。 “我一早就听闻了,这女人是当今太子妃,难道就因为她有权有势,我们这些小百姓就活该送命在她手上吗?” 第171章 恩将仇报 “没那个本事就别出来义诊啊!” “让她滚出来!” “滚出来!” 民众的情绪最容易被挑唆,由己及人之下,便是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动用暴力。 极端的人权之下,连侍卫也快要顶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雅的身影缓缓从昏暗中侍卫身后昏暗的大堂中走出。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你们快看,慕卿宁出来了!”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慕卿宁从容的缓步而出,而随即,就注意到了落后她半步的老妪。 “她身后那个是……” 金三惊愕的瞪大了眼,表情已经不亚于大白天见鬼那般惊悚了,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腿都在发软。 不少人也已经认出了慕卿宁身后的老妪是谁,一片哗然,愕然不已。 “那是金三的娘!她竟然还活着!” “到底怎么回事,这青天白日的活见鬼了!?” “不是活见鬼,这位大娘,确实还没死。” 慕卿宁不紧不慢的开口,拦在门口的侍卫自发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站在医馆门口,目光移向金三,却见金三吓得魂都要没了,完全不复先前的嚣张模样。 金母严厉的看向他,眼底有浑浊的血丝,金三乍一对上她的视线,吓得一屁股摔坐在地。 “娘、娘您怎么还活着?” “怎么,看来你很希望你母亲死了?”慕卿宁眸子精明的眯起,唇边勾起的笑讥讽凉薄。 不少异样的眼光纷纷投向金三,或质疑或诧异,但都多少觉出一些不对劲了。 金三倒吸一口凉气,这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这位金大孝子,为了还赌债,选择为方氏医馆效劳,也就是先弄死自己的生身母亲,再把脏水泼到我这里。” 慕卿宁淡淡的开口,她已经拿到了调查结果。 自然了,证据也一应俱全。 众人哗然,震惊的看向了金三。 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群中藏着的方氏医馆的人也忍不住跳了出来,“你血口喷人!什么效劳不效劳,你们之间的误会,少来栽赃我们方氏医馆!” “就是,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是一向最讲究说话做事都要有条理吗?怎么现在到了自己这里就仅凭着想象和猜测就胡乱给人定罪,有本事你就拿出来证据来!” 他们自信自己将证据销毁的一干二净,格外肆无忌惮的和慕卿宁叫嚣。 而慕卿宁却忽然笑了一声,眼眸潋滟风雅,不紧不慢的道:“谁说我没有证据?” 几人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侍卫上前,呈上了一只碗,里面是些药渣。 “我先前在救治那位大娘的时候就发现,她服过的药不对劲,并未按照的方子来,果不其然,就搜到了这些药渣。” “你撒谎!这药渣跟本就不是从金家搜出来的!” 药渣他们早就倒进海里了,慕卿宁这里怎么可能还会有? “我也没说这是从金家搜出来的,你们急什么?” “既不是从金家搜出来的,那便是你伪造!” 慕卿宁勾唇冷笑,“这是从金三母亲胃里吐出来的,伪造?如何伪造?” 众人纷纷看向金母,想寻求一个真假。 她神色憔悴的别过脸,眼底有纠结和犹豫,久久没有开口。 金三见势不妙,噗通一声跪到了金母脚下,神色恳切的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娘,您说句话,我是您唯一的儿子了,您怎么能忍心看着旁人毁了您的亲生儿子?” 见金母半晌都不说话,也不表态,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我看金三就是贼喊捉贼,想害死自己老娘还想对慕小姐倒打一耙。” “这么说来,金三未免也太恶心了,简直不是东西!” 这些言论大多都尖酸难听,传进金母耳中,她猝不及防,望向了慕卿宁,眼里闪过一丝埋怨。 听着这些对自己儿子的唾骂和指摘,金母心里不是滋味。 金三知道她心软了,压低了声音道:“娘,您想想,咱们才是一家人,儿子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再说,您帮着那个慕卿宁又有什么用,将来能给您养老的,只有我。” 金母拳头紧了紧,金三继续蛊惑:“儿子这一次,可是赚足了咱们以后大半辈子要用的钱。” 仅这一句,就足以让金母动摇了。 半晌,就在物议沸腾之时,金母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慕小姐所说,老身并不知晓!” 众人都怔了一怔,慕卿宁眸子微凝,目光凌厉透彻。 金母眼神慌张闪躲,又道:“我确实是服了慕小姐开的药,才会险些丧命。” 都到这一步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慕卿宁忽然笑了,“我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还真是东郭先生与狼。” “我娘如今能捡回一条命,靠的是佛祖保佑,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把我母亲害成这样,你治好她不是应该的?又怎么有脸在这里邀功?”金三梗着脖子嚷道。 方氏医馆的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得意的看着慕卿宁,事情已成定局,什么证据都没了,看她还能有什么招数! 但不少人听了金三那番言论不免都觉得有些膈应,如今对错难分之下也不好站队,只能看此事跟慕卿宁脱不脱得了干系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慕卿宁的反应,她不免觉得心寒,嗤了一声,“好一个佛祖保佑,既然如此,那就把人带上来。” 几人都怔住了,人群让开一条道,三个人被羁押着上前,推搡摔在了地上,却不敢抱怨,连忙在慕卿宁面前跪好。 慕卿宁义诊那天但凡有来过的,都能认得出这三人当中有两人曾经来找过茬。 而另一人就更是张熟面孔了,方氏医馆的伙计。 人群中藏匿的几人瞪大了眼,他们当初派了七个人出去处理这件事,如今竟然被抓住了三个! 预感大事不妙,几人连忙窜回去找自家掌事。 “将功赎罪的机会就在眼前,要不要,全看你们自己。” 第172章 道德绑架 他们当时被慕卿宁的人抓了个正着,陷害当朝太子妃,全族都要抄家流放。 几人连连点头,不敢再隐瞒,“小的们都是听了方家之命行事,是方氏医馆的掌事人收买了金三,拿药给他,让他给自己母亲下毒,这药才是真正导致她险些丧命的真正原因!” 后面的事情,便如同慕卿宁先前所说的一般,完全能对上。 金三为了还赌债,才答应的方家。 方家看他背景简单干净,于是选择了他。 不管如何,一来二去,针对的都是慕卿宁。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全都招了出来,连同前几日方家派他们来找茬的事情一起。 虽说那几件事最后好像并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那也是全靠慕卿宁机敏,方家的狼子野心简直恐怖。 随着一样样的证据被呈上来,方家已经没了任何辩解的余地。 证据链闭环,民众终是信了慕卿宁这一方。 此事闹了半天,夜凌渊那边也已经知道了,特地派了人来辅助她调查。 慕卿宁一早就留了后手,怎可能只有这么点立不住脚的证据。 “世上竟然真有此畜生不如之人!” “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金母如此狼心狗肺,难怪儿子是这幅德行。” “亏得慕小姐还救她,这种死了都是活该。” “那方氏医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不好好研究医术就知道搞这些歪门邪道!” 方氏医馆的掌事人刚杀出来,就看到这幅场面,顿时心律不齐,差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周遭一片唾骂声,不管方氏还是金家母子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少烂菜叶和臭鸡蛋朝他们扔去,两人只能用胳膊挡着头,狼狈的闪躲。 自从夜凌渊渐渐接管泽城事宜,开始洗清泽城的官场之后,方家在民间的威慑力也大不如前。 若今时今日的场景换到从前,民众绝不敢当众指责方家一句。 如今是为屡次被挑衅找事的慕卿宁不忿,亦是积怨已久。 金母心存怨念,最后那点愧疚也没了,指甲陷进肉里,阴狠的瞪了慕卿宁一眼。 但这时,衙门的人已经过来了。 眼看就要将金三和她带走,她撒泼似的挣开,跪到慕卿宁脚边求情。 “姑娘,算我求你了,我一大把年纪,可不能进大牢里啊!我儿子只是不懂事,才会误入歧途与您作对,您就放过他这一回,他一定会改过自新!” 金三也是个软骨头,为了不进大牢服苦役,又是对慕卿宁磕头又是求饶。 “求您放过我这一马,谁还没犯过错,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慕卿宁笑了,弯下腰直勾勾望进她的眼底,目光冰冷,“你们这不是恳求,是在要挟。” “我!” 金母还要再辩解,却被慕卿宁直接打断。 “既然你儿子不懂事,衙门自然会教育他,反正你儿子左右也是已经废在了你这个做母亲的手里。我第一次救你性命之时,你不知感恩,反咬一口,而今事发了才知有错,若今日真让你们蒙混过关,你们岂会给我的医馆留条活路?” 母子俩人哑口无言,心虚的厉害。 若现今的处境换了过来,他们必会不做不休,将慕卿宁至于此地。 “我也不是什么救世活菩萨,此事该如何便如何,你们自己造的孽,就该自己吞下苦果。” 她看向两个衙役,“带走。” 对方恭敬的朝她点头,上前就将金家母子俩,和几个涉事的方氏医馆里的人一起带走了。 连方氏医馆的掌事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人群未散,她风骨清冷,眸子潋滟惊绝,缓缓扫过人群,声音清冽,掷地有声。 “同行之间,竞争在所难免,但希望日后各位同行能拿出本事,良性竞争,而不是成日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否则祸及的终归还是百姓。” 她知道,这些看戏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是其他医馆过来幸灾乐祸的。 这番话不止是警示方氏医馆,也是警醒他们。 日暮时分,慕卿宁没什么心思再看诊了,匆匆关了医馆,回了暂住的府邸。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方家动用关系想从大牢里把自家医馆的人捞出来,却不料这一次夜凌渊动了真格,严令下去,方家硬是无法从中找出半点空子。 最后还差点祸及方家,他们只能将掌事的推出去,顶了此事。 方家倒是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还光明正大的上门想给慕卿宁赔礼道歉。 但事实究竟如何,民众心里头都有数,方氏医馆的名声也大不如前。 慕卿宁没见方家的人,此刻她坐在院子中,手上处理着药材,听暗七汇报消息。 他们的人还在紧锣密鼓的寻找着无相草的下落,直至如此才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传了回来。 “太子妃娘娘,属下查到,无相草的下落和方家密切相关,但属下派人去试探过,方家坚决不承认自己有无相草。” “方家?也难怪。” 整个泽城之中,除了方家,谁还能那么有钱有权,直接天价拍下无相草,并在事后抹除了无相草所有的踪迹,就连他们的人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查到这么些消息。 “继续给我盯着方家,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遵命。” 与医馆门口那件事同样闹得满城皆知的,还有慕卿宁的医术。 方家的风潮竟在慕卿宁那手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医术中,渐渐淡去几分。 人人皆道慕卿宁能活死人肉白骨,更有谣传说她是仙者转世。 医馆照常营业看诊之时,就有不少人问过慕卿宁这种荒诞的问题。 慕卿宁实在无奈,反复解释过了,却几乎没人会听。 有时人们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面,至于其他的,自动屏蔽过滤。 但好在是,经这一次,让方家的医馆伤了元气。 一边热闹的挤满了人,另一边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偶尔来拿药的,对比简直惨烈。 除了忙活医馆的事,慕卿宁分了心出来,开始针对起方家其他产业。 无相草她必须要拿下,方家既不肯,那她就逐步逼迫,一直到方家肯交出来为止。 第173章 天价救命药 泽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慕卿宁撑着一把清雅的油纸伞,在长街上等人。 周围鲜少有行人路过,她站在风雨下,身影细长纤瘦,裙角在冷风中微微拂动,容颜似月般姣好温和。 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锦袍温润的萧锦留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久等了。” “没有,”慕卿宁笑了笑,“突然让你过来,没打乱你的行程?” 萧锦留摇头,目光温和,“迟早是要来泽城一趟的。” 慕卿宁这次外出贸易,萧家作为皇商,忙完手上的事情便是要过来支援的。 两人一边聊一边去了给萧家商队安排的府邸,在商司附近不远。 萧锦留的到来,也带来了大量的资金,增添了他们和方家对抗的底气。 他们势必要跟方家正面对上,早晚的事情而已。 “虽说凌渊目前接手了泽城的官场方面,但你也要防备着些,泽城不太平,下毒暗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萧锦留点头,“你也一样。” “我派人查到,泽城临海有条热门的民用航线,每年都被方家拿下来了,等再过几天,便会进行新一轮招商,咱们可以去试试。” “是云北航线?” “没错。” 这条航线很出名,虽然不比某些航线路途短,但却较为平静,发生海难的几率也比较小,许多运送货物的船只都会选择从此路过。 而每一年,这条航线的主导权都会通过招标落到方家手上,泽城其余几大世家都争不过方家这个巨头,还要被方家打压,憋屈了多年。 慕卿宁与萧锦留商定好招商的具体事宜后,便离开去了医馆。 天气渐渐入夏,早晚有点寒冷,说来这几天也奇怪,原本冷清的方氏医馆忽然就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天不亮就在方氏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队,几乎不亚于她义诊到医馆开业那几天,。 慕卿宁拉住一个眼看正要往方氏医馆去的路人打听,“这位兄台,冒昧问一句,那边是怎么回事啊?” 她下巴朝方氏医馆的方向扬了扬,对方明白过来,打量慕卿宁一眼,“姑娘,一看你就是外来的?” “是啊,怎么了?” 他左右看了两眼,像是有些忌讳,压低了声音凑近慕卿宁,“每年我们这儿啊,都会出现一种怪病,从入夏开始,一直到深秋结束,症状发作时若不及时救治,是有危及性命的风险的。” 慕卿宁明白了,“这么说来,方家的医馆有办法救你们身上的怪病?” 那人忙点头,“是只有方家有法子。听说今年方家还推出了一种药物,说是能做到短期内有效预防,我得去看看,先走了。” 他匆匆忙忙离开,慕卿宁站在原地,凝眸望着方氏医馆的方向。 “去,派两个人,仔细查查。” 她对身后便衣着装的侍卫吩咐了一句,恭敬的应下,立即派出了几个人前往。 而与此同时,慕卿宁的医馆也迎来了几个身患怪病的病人,皆是衣衫褴褛一看便知家境穷苦的老人和妇人。 慕卿宁给他们诊断过后,眉头微拢,“你们患的,就是那个怪病吗?” 几人对着慕卿宁声泪俱下的哀求,“姑娘,我们实在是没钱去方氏医馆看病了。” “方家那天价的药,我们根本就吃不起。” 慕卿宁素有神医之名在外,他们来找慕卿宁,就是想赌一把。 尽管曾经连药谷的弟子前来泽城都拿这病没办法,但慕卿宁是他们仅剩的希望了。 “药?什么药?”慕卿宁蹙眉问道。 一位神色憔悴老者与她细细道来,整个泽城之中,只有方氏医馆能治疗这种病,靠的不是多精湛卓绝的医术,而是一种特殊且无可取代的药物。 方家早在多年前就抢占先机,垄断了这种药物,至如今炒上天价。 若没有这种药物,患了病的起初会觉得呼吸困难、抽搐、发热,症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重,通常是熬不过七八日,便会在深夜暴毙。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争相恐后去往方氏医馆的原因。 “您把手伸出来,我试试。” 慕卿宁神色冷凝,方家这般垄断,是想断人活路啊。 也难怪能在泽城横行无忌那么多年,原来是拿住了泽城百姓的性命。 方氏换了新的掌事人,这几日见自家医馆生意重新起来,不免也开始春风得意起来。 门庭若市,门槛都要被踩破,民众为了一点药物大打出手,这几天因踩踏事故死亡的不在少数。 前几日被慕卿宁抢尽了风头,方氏医馆这回非但不借着此事挽回一点声誉,反而涨价更厉害了,几乎是去年的两倍之多。 无非是有恃无恐,仗着此种药物只有方家拥有。 许多人砸锅卖铁,倾家荡产都买不起一点药。 民众也不敢声讨方家这种吸血行为,若被方家瞧见,真就一点救命药也拿不到了。 而引导起这种乱象的方家诸人就如同看猴一般,在一边嬉笑嘲讽。 “这些人素来不是喜欢追捧慕卿宁吗?如今危急时刻,还不是要靠着我们方家。” “就是,老大,咱们非给这些人一点教训不可,否则以后还真就不把方家放在眼里了。” 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倨傲的扬着下颚,“不错,那就吩咐下去,每过一日,咱们就涨价一轮,让人盯紧了对面,若短期内再往对面医馆去的,那就拒不卖药,也好让这些人记记教训。” “遵命!” 消息一放出去,众人都炸了,但却不敢拿方家如何,只能忍气吞声。 想到以往慕卿宁与方氏医馆的过节,众人很快品出了些不对劲。 为了以防万一,慕卿宁那边的病人已经没剩几个。 不复以往的热闹,一下子就冷清了。 慕卿宁还在处理着那几个病人,不慌不忙的,仿佛对形势无所察觉。 一旁侍卫忍不住道:“慕小姐……” “我知道。” 侍卫一怔,“您都知道?” 那怎么还能坐得住? 简直淡定的不是人。 “急有何用?着急就能解决这种怪病了?” 第174章 方家被孤立 侍卫说不出话了,心底不免有些敬服慕卿宁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慕卿宁在小小的医馆里忙碌着,她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病,难免有些无从下手。 她与患者沟通告知,不少人都愿意让她实验。 几天过去,慕卿宁的医馆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方氏医馆内日日爆满,抢购药物的人只多不少,这也无形中将方家的地位推高。 即便慕卿宁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在这场怪病上,许多人也并不寄希望于她,她的医馆冷清了不少。 这是困扰泽城许多年的病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老牌神医来此处周游,但依旧束手无策。 方家的人更加得意了,最近更是蠢蠢欲动,连打压和针对都不再掩藏。 这几日,慕卿宁一直忙到了后半夜,神色疲累。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几番研制出解药又废弃后,终于拿出了最稳妥的一款解药。 这个时辰已经是深夜,新研制出来的解药给病患服下后,她让这几个病患就在医馆歇下,负责给慕卿宁打下手的医师照看几人夜间的情况。 解药起效没那么快,至少要等到明日。 她吩咐了几句,留人在此轮班值守,便回了府邸。 暗处有人将此地盯得密不透风,严防时刻关注慕卿宁动向的方家捣乱。 这一夜还算太平,她派去的人看的严,方家打听不出一点消息,只能作罢。 一大早,方家照例开族会。 方家真正的家主方世憧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 旁边的族老倒是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劝慰道:“家主,您不必担心,我看那个慕卿宁不过是在故弄玄虚。” 当年方家的解药药方是从一位游医那里得来的,为了保证方子的独一无二,便卸磨杀驴,丧心病狂的杀了游医灭口。 他们如今这般有恃无恐,就是自信世间除了他们,再无人能拿的出第二张解药的药方。 “就是,解药的方子握在我们手上,不管咱们如何涨价,连官府都管不到,还怕她一个女人?” “可那女人不是别人,那是……唉。” 方世憧想起查到的有关慕卿宁的资料,心下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甩衣袖,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家主,我看不如趁着他们在此地还根基未稳……”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方世憧登时睁大了眼。 “快住嘴!不要命了你!” 虽说先前方家便接到过京中的密令,要他们在此处解决了慕卿宁和夜凌渊,但这几日方世憧派人试探过后,深刻领会到了夜凌渊实力的恐怖,再不敢轻举妄动。 “家主,我也只是说说,但您也该考虑起来了,那萧家不就是太子的人请过来的?处处给我们方家添堵,抢了咱们好几笔生意了,岂能容他们继续作乱?” 方世憧扶着桌角边缘,头疼的抵住额角,“容我再考虑考虑。” 众人面面相觑,岔开话题,又聊到了慕卿宁身上。 方振不屑的嗤道:“不就是一个丫头,这么多年,周李王柳那四家请了无数赫赫有名的神医想破解咱们的药方,结果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点进展都没有,凭她慕卿宁还能翻了泽城的天不成?” “就是。” 紧跟着又响起不屑嘲讽的声音,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小厮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神色慌张。 “家主,大事不好了!” 方世憧不悦的拧眉:“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慕、慕卿宁她已经研制出新的药方了!”小厮声线颤抖。 原本还有些细碎嘈杂声音的厅堂内,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犹如巨大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巨浪。 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方振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神情阴戾,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混账,你胡说什么!” 小厮瑟瑟发抖的捂着脸,“是真的,一大早慕卿宁的人就已经公布了消息,并且、并且……” 他甚至不敢再说下去,这一行为也惹怒了方世憧。 “说!” 小厮将头磕了下去,“他们的价钱比咱们便宜好几倍,一副药只收五十多个铜板!药效还比咱们的好!” 慕卿宁不仅破解了方家的药方,还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良。 原先至少要服六幅药才能好全,并且极有可能会再次发作,如今服了慕卿宁的药,只需两幅,一年之内,都会安然无恙。 方世憧顿时眼前一黑,被旁边的仆从扶住,才没有狼狈的跌坐回椅子上。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研制的出解药?” 不管方家的人如何不敢相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们败给了慕卿宁。 厅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方振捏紧了拳头,“会不会是有人,向慕卿宁泄露了药方?” 话出口的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眼神吓人。 “立刻给我派人去查!”方世憧眼底杀气浓重,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对慕卿宁下手,现在直接下定了决心。 方家一副药的本钱才不到百来个铜板,卖出去就要收一百五十两银子。 要知道二两银子便是一个平民百姓家中,一个月所需的全部花费了。 这其中产生的利润高到骇人,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暴利。 而骤然没了这笔收入来源的方家受到的打击不小,原本还需要高额资金投入的生意也只能叫停,几乎伤了方家的元气。 陪着慕卿宁实验的那几名病患已然大好,众人见有成功例子在先,便纷纷涌入她的医馆。 她往医馆里招了几个人,卖药配药这种事儿也不难,不需要事事都由她亲自动手,于是慕卿宁毫不避讳的将配药方法传授给几个人,离开医馆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她很清楚,若除了方家只有她一人手上拥有药方,势必会被针对。 那些世家不敢动方家这个巨头,难道还不敢动她这个根基不稳的外来之人吗? 有太子妃的名头又如何,若死在他乡,这种混乱之地,就是南帝要追究也没法重责于谁。 慕卿宁当即就下了决定,亲自去找了其他几个世家,将药方向他们公开。 是示好,亦是将方家孤立。 第175章 降价更蠢 这些家族都看不惯方家很久了,只是屈于淫威,不敢有所动作而已。 如今她动了方家的利益,慕卿宁几乎都能猜出方家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靠她一个人或许应付不来整个方家,她大可以利用这些家族和方家掣肘。 给出药方后,慕卿宁唯有一点要求,就是定价要和她接近。 但几家家主原本这高兴着,但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都有些不悦。 尽管一时间没人开口反对,脸上摆出来的表情也是明显的不乐意。 慕卿宁笑了笑,眸子微垂,掩住了眼底的轻嘲。 “古往今来,得人心者得天下,为百姓考虑,便是为你们自身考虑。 百姓才是你们立足之本。 你们可以选择学着方家将价格炒高,但有想过,落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吗?” 她声音清冽,掷地有声,警醒着这里每一个人。 价格一再炒高,在民众没有活路的状况下,就会做出极端疯狂的事情,或暴乱、滥杀,或其他更恐怖的报复。 而届时曾吸过他们血的世家,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众人都怔住了,诧异的望着慕卿宁,在场的也没几个是傻子,一转念冷静下来便能想得通。 几人忙给慕卿宁赔罪,不免有些感慨,“太子妃娘娘说的是,倒是我等目光短浅了。” 慕卿宁的选择,都是利于家族长远发展的,若他们真学着方家的样子,只顾眼前利益,那才是真的狭隘。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但积攒家族声望的大好时机可就仅此一次,这样近乎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哪家的家主会拒绝。 “娘娘果然聪明,不愧为陛下亲自挑选的儿媳!” “周家主过奖,以后在此地,还要多劳烦几位照顾了。” 慕卿宁这般客气,几人面子上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呵呵的,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太子妃言重了,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我们这些老头子。” “那便多谢了。” 慕卿宁礼貌性的微微点头,寒暄几句,离开了茶厅。 她脸上的笑渐渐归于平淡,如今和这些家族打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方家。 几个家主望着慕卿宁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息,眼里有着敬佩与欣赏,“这般格局,我等实在难以企及。” “果真不愧为太子妃,陛下没选错人。” 若说之前只是恭维,现在便是真的由衷的佩服。 换做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家族拿到药方,都绝不会与旁人共享,而是会选择和方家一样,将一副药炒上天价。 但正如慕卿宁所说,百姓,才是各大家族立足的根本。 拿到药方后,几个世家加紧制药。 若单靠慕卿宁的人,要在短时间内拿出那么多药也是极难的,如今将压力连同利益分散给其他世家,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不出半日时间,被慕卿宁找过的几大世家都先后推出了解药,价格与她一致,人人都能买得起。 为了方便泽城各处的百姓,几大世家名下经营的医馆都有大量的存货。 单是方家独占药方那几天所发生的踩踏致人死亡事故,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泽城,人们蜂拥而至,彻底抛弃了方家的医馆。 这一波方家被打的猝不及防,一个个傻了眼。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对慕卿宁出手,死都没想到慕卿宁竟然直接将药方交出去了。 方家对慕卿宁是恨得牙都要咬碎,若她将药方独占私藏他们还能趁机作乱,如今是真的一点机会和空子都没给他们留。 身后有好几个受了她恩惠的家族帮衬着,方家想背地里下黑手都难。 这番心思,简直缜密的可怕。 随着这次事件发酵,几大低价出售解药的家族名望疯涨。 而方家那边却是另一副光景,没了性命威胁,方家被骂的狗血淋头,医馆也不得不暂时关闭停业几天。 但他们手上还有不少积压的存货,数额巨大,若卖不出去就是血本无归,还会连带影响方家其他生意。 几天后,风浪只稍稍平息,方氏医馆便再度开门,宣布降价的消息。 从原先的一百五十两,一直降到了十两。 起初方家还对外卖惨,宣称药材太贵,为了大家才亏本售卖。 方家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百姓都见识过方家的嘴脸,早先吃相那么难看,如今没有一人会买账。 方氏医馆里除了伙计和管事的,冷清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四天过去,囤积的解药愣是一副都没卖出去。 终于,方家忍不住了,直接将十两银子降至七十个铜板,只比他们多出二十。 但即便已经这般委曲求全了,几天过去,还是没一个人光顾。 方家的家主一咬牙,狠下心将价格降到四十个铜板,比慕卿宁的定价还要便宜。 能卖出一点是一点,总不能全都砸在手里。 就是打价格战,抢也要把生意抢回来! 其他几个家族都听说了此事,觉得不妙,连忙派人去探慕卿宁的口风,看他们这边是否也能跟着降一点,这么多天的功劳被半路截胡就不好了。 但慕卿宁听闻以后,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方家急了,这么慌不择路,怕是没想过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那您的意思是……” “不用搭理,随方家去。本来往死里抬价就很蠢,一降价就显得更蠢了,这让先前原价买药的人怎么想?” 前来通报的人恍然顿悟,眼中出现一抹亮光,不由佩服慕卿宁。 是啊,原来买过方家解药的人可不少,这要是闹起来,还能有方家好果子吃? 就如慕卿宁所料,此事一传开,就有不少人去方氏医馆门口闹,甚至直接逼到方府。 这些人都觉得被耍了,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上有夜凌渊监管,下有百姓声讨,一时间,方家这条地头蛇几乎成了过街老鼠,陷入颓败期,一连好几日都闭门不出。 就是必须要出门也是前所未有的低调,不敢露脸,连马车也只敢坐普通的那一种,就怕被人当街认出来。 第176章 叫板比试 方家的药即便更加便宜也无人购买,民众都是有记忆的,原先方家那样吸血,再继续给方家送钱那就真成傻子了。 另一方面则是药性上,慕卿宁研制出来的改良药方远比方家的要好,药性温和不刺激,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方家的每回服完药后还会呕吐一两回,伴随各种不适的症状和副作用。 有两者都用过的人站出来现身说法,消息很快传遍全城。 方家的医馆和在泽城的好几个药铺,几乎都快要开不下去了,医疗主产业被慕卿宁取代,而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相关的,还有其他几个家族顶上。 声名狼藉的方家医产,已经没了生存之地。 原先还只是门庭冷清,偶尔还会有几个固定的熟客往来拿药,但如今却是除了内部人员,寂寥的连个鬼影都不见。 这大概也是一直目中无人的方家第一次见识到,民众的排斥,能直接决定一条产业的生死。 方家亏损巨大,许多昂贵又有保存期限的药材卖不出去,只能腐烂废弃。 大批药材全都砸在了手里,而更糟的是,当初为了和药商订购并垄断这些药,方家还找钱庄欠了款。 医馆和药铺向来是方家的核心产业之一,如今却惨遭重创,方家一连几天都是愁云惨淡的,对慕卿宁更是恨得彻骨。 正厅,方家人坐在一起开族会,气氛压抑死寂,账房先生前来上报这几日的亏损,声音极低,感觉到周围越来越阴冷的低气压,他惶恐的又将头垂低了些。 方家声名狼藉不说,亏损还如此巨大,方世憧气得直接摔碎了手边价值不菲的玉茶盏,“又是慕卿宁!” “家主,我早说该除去慕卿宁,现在倒好,想下手也下不了手了。” 上有夜凌渊施压管控,下有几个受过慕卿宁恩惠的世家明里暗里护着她,真就是不给方家一点动手的机会。 “既然暗地里下手不行,那就来明的。” 他抓着旁边椅子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眼底闪过阴蛰。 “她不是很能耐吗?那便比比医术,我就不信,我方家的人还能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其余人面面相觑,脸上多少都有些惊讶。 “您的意思是……” 方世憧没有和他们多说的意思,起身抚平衣袍上的褶皱,眼神闪着阴冷。 “派老齐出手,老三,你亲自带着人去。” 齐镇,方家乃至整个泽城医术最为高超的大夫,当年方家特地花了高价雇来的,连宫中御医都有他的弟子。 方振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头意外的看向方世憧,有些怨气却不敢多言,旋即应了下来,“是。” 慕卿宁不是个好对付的,谁也不想接过这个苦差。 另一边,慕卿宁在泽城开的医馆人满为患,甚至有从其他都城冲着她名声前来求医的。 她忙碌却有条不紊,到中午休息的空档里,刚坐下喝了口茶,就见侍卫忽然进来禀报。 “太子妃娘娘,方家的人在外头,说要见您。” “方家?”慕卿宁眉心蹙起,“说了什么事没有?” “说是要与您比试医术。” 旁边另一个侍卫忍不住道:“这方家真是不要脸,眼看背地里下手不行了,就敢登堂来跟您叫板。” 慕卿宁唇角勾起,有些冰冷意味。 “这幺蛾子迟早是要来的,或早或晚罢了。” “属下这就去把方家的人赶走!” 慕卿宁抬手制止,“不必,既然来了,那我便去会会,否则你今日赶他们一回,以后还不得没完没了。” “是。” 侍卫恭敬的退下,慕卿宁起身出去,嘈杂吵闹的声音隐约传来,待走近了,便看到医馆门口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戏的民众,当中站着方家的人,傲气凌然。 以方振为首,旁边站着个眼生却颇有威严的老者,身后则是方家的一群爪牙,凶神恶煞,阵势颇大。 慕卿宁葱白的手中握着青玉骨折扇,凛冽的目光扫过方振身后,最后落到他身上,轻似鸿毛,却叫人心底发怵。 “方振,这青天白日你带这么多人来堵我医馆门口,是想找事?” “几日不见,慕小姐容光焕发啊。”方振笑着同她寒暄,却藏不住眼底的恨意和森冷。 “想必您手底下的人已经跟您说了,鄙人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方振直入主题,蠢蠢欲动的心快按捺不住。 慕卿宁不紧不慢,“倒是听说了,你们方家,想与我比试医术?” “正是。” 慕卿宁笑了,“这就有意思了,我凭什么答应你?” “赌约相信您会很有兴趣的,若方家胜出,你关闭医馆,永不再开。”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哗然,全都是骂方家无耻和不要脸的。 慕卿宁冷嗤,“你们方家倒是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若我赢了?方家待如何?” “随你提要求。” 她眼眸微沉,扇骨在掌心轻敲,过了须臾,道:“好,既然如此,那么若我赢了,我只要一样东西——无相草。” 经过多日的调查,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无相草就在方家。 这一次,她必须将无相草拿到手。 众人更震惊了,方家这样的要求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慕卿宁还真的答应。 “无相草?无相草是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啊,像是药材名字。” 人群中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许多人都不认得这种比千年人参还珍稀的药材。 而方振表情闪过明显的错愕,不可置信的重复问了一遍:“你要无相草?” “是。怎么,方家给不起?”她下颚微抬,气势逼人。 方振身侧头发花白的老者更是不悦的拧起了眉,训斥道:“小小丫头,莫要贪得无厌!” “这就叫贪得无厌了?那你们上来就让我关闭医馆,岂非恬不知耻,卑鄙下作?” “放肆!”老者气得不轻,刚要上前理论,却被方振不动声色的拦住。 慕卿宁连医馆都能豁得出去,方家若在这时候退缩,势必要被在场的民众的口水给活活喷死。 第177章 听都没听说过 方振咬了咬牙,他说先前慕卿宁怎么答应那么的干脆,原来就是为了现在将他们逼得骑虎难下。 “方家果然还是那德行,玩不起就别来。” “就是,出来恶心谁呢,真够双标的,开口就让人关闭医馆,轮到自己连点药材都舍不得,还好意思说是名门世家,一股子穷酸气。” 法不责众,如今官府又全换了夜凌渊的人,民众言论越发自由,皆是对方家不满已久。 方家的人都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此时简直想骂娘,什么叫连点药材都舍不得?那可是稀世珍宝,当今世上都找不到几株的稀世珍宝! 舆论压力下,方振紧迫的权衡过后,只能咬着牙忍着肉痛答应下来,“好!无相草就无相草!” 虽说这株药材作用很大,但也比不得慕卿宁如今对他们威胁。 他目光转向齐镇,眼神厉色,有警告也有逼迫。 这一次,只许赢,绝不许输! 齐镇抚着胡须,高不可攀的模样,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底有一丝不屑。 这种人也值得他放在心上? 简直可笑! 慕卿宁笑了笑,“方家果然够大方,比试规则想必你们也已经想好了?” 方振点头,脸色依旧阴沉着,“没错,分两轮。第一轮比配药,针对痞脓症。第二轮,比拼医术,我们方家会准备一位病人,让你们现场进行救治。” “痞脓症?”慕卿宁皱眉。 “怎么,慕小姐向来有神医之称,不会连这都没听说过?”方振紧盯着慕卿宁,一旦她不敢承认,他便趁机拆穿,一举戳破她的伪装!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民众看到心目中奉为医圣一般的人物,今日却在此不懂装懂,还不知会如何失望。 谁知慕卿宁只漫不经心的勾唇笑了笑,“学无止境,这世上我没听说过的病症多了去了,即便是你的人,号称泽城医师之首,也不是天下所有稀奇古怪的病症都知晓?” 慕卿宁堵得方振说不出话,这般大方的承认,倒比遮遮掩掩,不懂装懂要来的光明磊落,易让人心生好感,没几人会因此觉得她无知。 方振给她下的套就此落了空,不免脸色阴沉。 那边齐镇忽然冷哼一声,傲然开口道:“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不过出了几天风头就敢如此狂妄,当心玩火玩大了,烧到自己。 麻疴病的解药药方,根本就不是你写出来的?” 作为医者,还是整个泽城医术最为厉害的大夫,齐镇自然也十分关心麻疴病的解药药方。 而对慕卿宁能研制出麻疴病的解药,齐镇完全不相信。 毕竟连他都曾经试着再研制出另一版解药的药方来,却至今没有成功过。 一个黄毛丫头又凭什么? “哦?何以见得?” 即使面对这样的质疑,慕卿宁还能不紧不慢的笑着问询,从容亦不失风度。 齐镇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满是不屑和轻蔑,“以你这样的年纪、资历、见识,连痞脓症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写的出麻疴病的药方?未免太过可笑!” “不是我写的难不成还是我从哪儿偷的?可只有泽城有这种病,其他都城谁会去研究麻疴病的解药?在我没研制出来前,泽城之中又只有你们方家有,那难不成,是你们方家当中谁泄露了秘密?” 慕卿宁细眉轻佻,有些乖张,揶揄的目光落到方振脸上,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精彩表情。 方振的脸色几乎是黑了又黑,拳头捏得很紧。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自行生根发芽。 何况方振向来多疑,被稍微一挑拨暗示,脑中便立刻闪过曾碰过药方的人影。 能见到那张药方的都是方家的核心人物,和方家族谱中的人,除了一个外姓的齐镇…… 方振几乎瞬间起了疑,凌厉阴冷的目光扫向齐镇。 而齐镇还毫无察觉,拧着眉训斥慕卿宁:“药方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与实力不匹的东西迟早会被戳穿,在老夫面前,你以为你还能伪装多久?” 他在故意贼喊捉贼? 还是另有其人? 方振不确定了,眼中犹豫和狐疑闪烁。 慕卿宁唇边噙了抹笑,有些嘲讽,“齐老先生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今日若是输在我这初出茅庐的丫头手上,方家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好!老夫倒要看看,今日没脸的人究竟是谁!” 齐镇被激怒,燃起了斗志。 去准备的人已经回来了,第一轮较为简单,不过是两张桌子,笔墨纸砚。 两人旋即落座,这一轮是根据病症写药方,从两张药方中分出个高下。 这病症也算是十分罕见的病症之一,虽不是绝症,但向来鲜少有大夫能将其完全治好,就更别提什么能对症下药的药方了。 不得不说齐镇资历老着实有一定优势,广闻博识,配药几乎是他精通之道,这样一张药方对他来说,虽有些难度,却也不成什么问题。 齐镇不免有些得意和自傲,他曾在一本传世医典上看到过痞脓症的解法,只需稍作改动再写下来,这一轮,他占尽优势,连输的余地都没有! 而慕卿宁就苦了,她连听都没听过这种病,方才裁判在阐述具体病情的时候,明知她不知晓痞脓症,给出的信息却依旧简单的过分,显然是在故意帮衬着方家。 慕卿宁也不慌,心底不屑的轻嗤,既如此,那就别怪她开挂了。 她撑着下巴,神识潜进医疗空间,一副神游的状态,像是在发呆,久久的不动笔。 齐镇恰好瞥她一眼,不屑的别过眼,继续低头写方子。 一旁的侍卫都暗自为慕卿宁着急,却又不敢上前打搅她。 周遭围着的人群议论纷纷,“这还能不能行了?” “该不会自暴自弃了?” “难不成神医之名都是吹的?” “我看就是传的太离谱,过于夸大她了。” “怕不是自吹自擂,凭她也配跟齐大师一较高下?不自量力!” 人群中有方家的人混进去,见缝插针的编排慕卿宁,绝不放过一点儿机会。 第178章 巧合太过 有人看不下去了,“你们瞎说什么?前些日子是谁免了各位倾家荡产之祸,免各位少受一遭苦楚,你们都忘了?” 尖酸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却有人忍不住嘟囔道:“齐大师不都说了那张药方不是她写出来的,你们该不会真以为凭一个女人能写出那样的药方?” “如今能跟齐大师切磋医术都是她祖上八辈子积德了,还不赶紧认输给齐大师磕头赔罪,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 周遭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吵闹,维持秩序的侍卫不知喊了多少次安静,人群中却依旧吵闹着。 然而就在这时,谁都没注意到,慕卿宁眼神不知何时有了焦距,她突然坐直身子握紧了笔,开始奋笔疾书。 “你们快看慕小姐!” 嘈杂的声音瞬间停住,只见她手中的笔杆快速移动,思如泉涌,潦草的字迹潇洒飘逸挥洒在纸上,最后竟是在齐镇之前先停了笔。 众人都有些诧异,被这猝不及防的事态发展惊得无措。 连齐镇都愣住了,停顿了许久,望着慕卿宁起身交了药方,直到方振派了个人走到他身边去提醒,才回过神,写完剩下的几味药材。 两人都交了药方,由八位资历颇深的医师和药师共同去判断两张方子的优劣。 虽说四位医师都是方家找来的,但若敢明目张胆的偏向方家,慕卿宁也不是傻子。 几人压力巨大,目前看来,齐大师的方子守旧保险,治愈率却不一定能保证,而慕卿宁的方子几味药都用的新奇大胆,若从治愈率的角度来看,明显是比齐大师的方子要好。 齐镇此时还毫无心理负担,在他看来,输赢不过是时间问题,对慕卿宁依旧只有倨傲和不屑。 “今日与你比试,着实是降低了老夫的身份。” 慕卿宁笑吟吟的,手中青玉扇轻摇,“齐大师现在认输走人也可以。” 他重重冷哼一声,别过脸,阴沉的问那几个医师和药师。 “如何了?” “回齐大师,这一轮……且算平局。” 这都是几人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心虚才给出的评判结果。 “什么!”齐镇噌的站了起来,“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有失误!” 他直接夺过两张方子,自己仔细对比,而相比之下,却惊得他后退两步。 齐镇不可置信的望向慕卿宁,拿着方子的手有些颤抖。 这些医师水平只能说是中上等,可他是在上层的,所以他更加清楚,从某一层面来说,两张方子,相形见绌…… 方振脸色也难看极了,方家这次不敢掉以轻心,知道齐镇早就在研究这种病,便故意给齐镇放水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平局。 齐镇手里攥紧了两张方子,亏他称霸泽城医师之首多年,如今若非方家放水,险些就要败给他最瞧不上的慕卿宁。 他老眼微红,心绪激动之下,呼吸急促,眼看就要背过气去,一旁方家的小厮慌张的叫道:“齐大师!” 一伙人连忙围上去给齐镇顺气,生怕齐镇出个什么好歹。 毕竟齐镇也八十好几了,身体也没那么硬朗。 慕卿宁唇角微勾,“看来,齐大师的心理素质不太好啊。那最好还是不要比试了,趁早认输,否则万一要是下一轮败了,一不小心下去了可怎么是好?” “你、你!”齐镇被气得姿态狼狈,指着她的手颤抖的厉害。 “你这是在咒老夫死啊!比!必须比!老夫今日若不好好收拾你,便誓不为人!” 方振不耐的盯着两人,转头吩咐身边的心腹,“去把人抬上来。” 第二轮比医术,医治一位绝症病人,不能痊愈,也要给病人续命,扭转病况。 但不幸的是,方家准备的两名病人,有一个在路上突发急症没能挺过去,已经死了。 如今抬上来的,便只有一位。 是方家特地准备给齐镇的。 方振主动开口,“病人暂且只有一个,我已经派人发赏再去寻了,老者为尊,让齐大师先,慕小姐以为如何?”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如何?”慕卿宁神情嘲讽,“只不过,我的病人在半路就因病重死了,未免太过巧合啊……” 病重到这种程度还想抬上来给她作比试用,方家还真是越发明目张胆了。 方振心里一紧,忙解释:“慕小姐多虑了,一时意外情况也是有的。” 她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是意外最好,没得还以为你们方家作弊呢。” 慕卿宁一番话直接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方家留,群众以为事实如何,便是如何。 方家的风评本来就不好,接下来不管方家怎么做,在外人眼里恐怕都有作弊嫌疑。 方振恨得暗自咬牙,说多错多,越解释就描的越黑,他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吩咐齐镇那边快些开始。 抬上来的病人被放置在了一张搬出来的躺椅上,人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半死不活,憔悴不堪,宽大的衣摆下藏着一具瘦弱破败的身体,若掀开他的衣服,会发现后背和手臂上都有带血的皲裂纹路,触目惊心。 这便是裂螈病。 齐镇上前给他诊治,旁边桌案上摆放着一堆他或许会用到的东西。 这一次,慕卿宁和旁人一样,静静看着齐镇诊治,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齐镇为这裂螈病头疼不已,医治起来极为棘手,偏还始终无法静下心,施针之时不禁想着事情入了神。 他几乎不自觉回想起了慕卿宁说过的一言一语,心底扭曲的胜负欲和不甘瞬间被拉大,错误也就随即而至。 “住手!” 慕卿宁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莹透的青玉扇将他的手挡在半空。 “你做什么?”齐镇几乎是不悦的冲她低吼。 她讽刺的笑了声,冷冷挑眉,“先看看你的病人。” 齐镇这才顾得上回头去看,瞬间惊住。 病人脸色从原先的苍白,到现在明显发青,眼看是要不行了。 “怎么会…不可能!”他难以置信,惊愕的瞪大了眼,而后慌里慌张的辩解开脱:“老夫、老夫方才是分了神不假,但绝不可能会犯错!” 第179章 想要他的命 就在齐镇不知所措忙着为自己开脱的时候,慕卿宁已经为病患把完脉出手救人了。 一根根银针落下,她手底下有条不紊的抢救性命垂危的病人,神情严肃。 “施针要据患者病况而定,每一针下去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不同变化,你却在这时分神想其他,岂非存心要置人于死地?” “何况裂螈病最易引起的就是经脉逆流,这个时候你还敢分神,”她冷嗤,眼眸冷清,“原来这就是泽城众医之首,我对阁下,还真是不敢恭维。” 齐镇仓惶狼狈的倒退两步,嘴唇颤抖着,他几乎不敢去看慕卿宁那如刀刃般冰冷凛冽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对一位医者几乎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他想逃避,但旁边围观的人却不会放过他,议论的声音越来越难听。 “什么众医之首,众医之耻还差不多!” “就是,这种人毫无医德,就不配为医!” “还被封为大师,如今想想也真是可笑。” 人群中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想想也就知道了,方家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引来了一众人的赞同和连连点头。 各种难听尖锐的声音涌入齐镇耳中,即便是他死死捂住双耳,也依旧会通过细小的缝隙钻进去。 他天资高傲了一辈子,从来就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攻击和谩骂。 方家的人也快站不住脚了,方振脸色更是差到极点,就在这时,齐镇呼吸越发急促,伴随着一阵心脏上的抽痛,几乎快要窒息。 老眼发红,揪着心口的衣服,狼狈慌乱的扶着墙壁,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最后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大片眼白浮现,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他没有完全背过气去,只是捂着心口,身体一抽一抽。 这场面吓坏了不少人,连忙往后退了数步。 慕卿宁刚稳定了病患的情况,听到动静转头看去,目光微凝。 方振也被惊着了,瞳孔微缩,发怔大脑空白了一瞬,而后转头看向经慕卿宁之手医治过的病人,已经恢复了些生气,甚至不似先前那样痛苦。 他顿时目光一紧,警惕而忌惮的望向慕卿宁。 而此时她正朝齐镇走去,方振冲上前就连忙拦在齐镇面前,“你想干什么?” “救人。”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气场却让人心生畏惧。 方振依旧寸步不让,紧盯着慕卿宁,“这是我方家的人,要治也该我方家带回去医治,不劳慕小姐操心,今日比试先到这里,等他身子好了,咱们再行切磋。” 他不给慕卿宁拒绝的机会,直接便去叫小厮。 “来人,把齐大师抬回去!” 这幅意欲用强的架势,今日即便是慕卿宁不允,他也要强硬的将齐镇带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慕卿宁已经要赢了,方家甚至准备直接放弃这颗棋子。 因为只要齐镇还活着,慕卿宁必会一直纠缠到不死不休,直到完成比试拿到无相草。 方家才不会这么蠢,只需要一个病故的借口,和现在避重就轻不宣布比试结果,以后便能随意敷衍过去。 不论医术多高明的医师可以再找,但无相草天下间就只有这一株! 眼看方家的人就要上前,齐镇依旧痛苦的在地上抽搐,眼中有狰狞的血丝爆出,表情扭曲吓人几近面瘫。 他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涎水顺着嘴角脸庞流了一地,前所未有的狼狈。 而他却朝慕卿宁的方向伸出了手,甚至但凡能动一下就想朝着她爬过去,拼尽全力,那般迫切,像是想抓住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齐镇不是傻子,意识也还留有一丝清醒。 若方振真想救人,就该就近将他送医,或是找个医师过来当场救治。 而不是强行将他带回离这里五条街,马车也要一个时辰的方家! 哪怕是傻子都知道,现在他的身体不宜挪动和颠簸。 方家是想要他的命! 他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慕卿宁身上,而她始终未动半步,甚至没瞧一眼地上眼神哀求恳切的齐镇。 慕卿宁看着方振手底下那群人的动作,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意,而后抬手打了个响指,潜藏在附近各处的侍卫全部集结出现,将这里包围,并迅速控制住了方振的人。 不管论人数还是武力,方家的家丁都不是侍卫的对手。 方振大惊失色,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慕卿宁,你想做什么!他不过就是在比试时对你稍有不敬而已,你还想害死他不成!” 慕卿宁嗤了一声,“方老爷,你还真是打的一手算盘啊,论倒打一耙的本事,没人强的过你。你把人带回去?怕是没到方家门口人就已经没了,你不是想救他,而是想杀他。” 她倾身在方振耳畔道,一字一句,震彻心神! 方振错愕的望着慕卿宁,难以置信。 慕卿宁没有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人几乎全能听见。 她起先说要救齐镇不是因为她有多好的心肠,只是不想这场比试到最后被方家找了借口,眼看要赢却不了了之。 周遭议论纷纷,但说什么方振已经听不清了,他握紧了双拳。 慕卿宁懒得和他废话,看了眼侍卫,后者立即会意,将方家的人都架开了。 躺在地上的齐镇已经快不行了,慕卿宁迎着他的眼神走了过去,将他被压着的手拿出来,而后两三针落下,齐镇不断抽搐颤抖的身体,竟然直接安静下来了。 众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惊讶的看着场中专注施救的慕卿宁。 她的银针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往上涂抹或浸泡过特殊的药物,才导致每次下针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给齐镇把脉后检查了身体,她很快确定,这是心脏病引发的中风偏瘫。 这病对慕卿宁而言丝毫不难,疏通齐镇体内经脉气流,他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连惊慌骇人、爆出血丝的眼睛也恢复了平静。 方振彻底慌了,想冲进去阻止,却又被重重侍卫阻拦在外,只能干着急,眼睁睁看着慕卿宁一点点治好齐镇。 第180章 招商在即 经历半个时辰的急救,齐镇被两个小厮架着扶到了另一张躺椅上,略略清理了他衣服上狼狈的尘土和一些痕迹。 齐镇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汗浸湿了后背,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 他双腿都是软的,连站都站不起来,花白的头发散乱疯癫,也就比天桥底下要饭的稍好那么一点。 虽然狼狈,但起码一条命是保住了。 齐镇看向慕卿宁,嘴唇反复蠕动,似是在犹豫纠结,最后还是眼神闪烁的开了口。 “多谢。” 慕卿宁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但也没想太多,说起正事。 “我想,这一轮,不用比了。” 方振不甘心,冲出一步还要再说些什么挽回场面,就见那边齐镇苦笑后道:“老夫甘愿认输,输的心服口服,方家如今确实无一人能拿得出手,也无一人医术能在你之上,这点毋庸置疑。” 一个连自己都救不回来的人,何谈去救别人。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齐镇突然如此谦虚,倒叫慕卿宁有些不习惯了。 “齐大师!”方振咬着牙,眼神如狼般阴狠,带着警告。 谁知齐镇铁了心要跟方振对着干,下巴微抬,道:“方三爷,你不必这么看着我,事实就是如此,更改不了。” 他对方家的态度一下疏远了不少,神色格外冷漠。 “齐先生,看来您是非要与方家作对了。” “不是我要与你们方家作对,而是你们方家,轻易便要把事做绝,连活路都不给人留。” 齐镇也不是好招惹的,丝毫不肯退步。 先前方振的举动,足以让他彻底看清方家的嘴脸。 除了家族内部的人,其余人都是他们能舍弃的棋子。 而方振疑心四起,已经开始怀疑泄露了麻疴病药方的人,就是齐镇。 如今这一切,不过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在他疑心之下,记忆中的许多细节都能对得上,愈发觉得齐镇可疑。 两人争执夫人空档里,慕卿宁已经给那位身患裂螈病的病患医治好了,写下一副方子交给他,“你这病还需靠吃药,你每日照着这幅方子抓药吃药,连续半年,便会痊愈。” 她说着,将一个小瓷罐递给了他,“这是治疗外伤和肌理的药,配合一起使用,效果更好,用完了再来我医馆里拿。” 他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慕卿宁一眼,而后将钱付了匆匆离开。 方振和齐镇还在争执不下,慕卿宁没兴趣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方振,愿赌服输的道理不必我教你,我在寒舍恭候方家将无相草送上门,告辞。” 她转身离去,此事彻底盖棺定论,方家已经没了反悔的余地。 方振脸色阴冷至极,拳头骨节咔嚓作响,最后扫了齐镇一眼,带着方家的人扬长而去。 这一遭,齐镇与方家,也算是彻底决裂了。 慕卿宁回了府邸,底下人将其余几个世家的邀约呈上来。 自从见慕卿宁有与他们交好的迹象后,每日都会有不少世家往她府上递这种名帖。 她只略略看了几眼,都是些不打紧的设宴或品茶。 “太子妃娘娘,今日萧公子也来了,正在花厅和殿下一同议事。” “是吗,那我去看看。” 想来萧锦留前来大抵也是为了此番贸易之事。 花厅,廊下系着的风铃随清风飘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眼见着慕卿宁进来,萧锦留笑着道:“来的正好,我也有事要与你商量。” “过两日民航海运线的招商?” “正是。” “那便巧了。”她找萧锦留,也是打算说这事儿。 招商在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必须提早想好对策了。 她自然而然的在夜凌渊身侧位置落座,夜凌渊目光温柔担心的望着她。 “方家可有刁难你?” 比试的事情夜凌渊也听说了,只是等他派人过去时,比试就已经结束了。 慕卿宁笑了笑,“放心,纵使方家耍手段也不能拿我如何。” 今日过后,方家的医疗产业便会彻底衰败,再没了转圜之地。 但这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 毕竟方家还有其他产业在泽城,一时之间,依旧难以扳倒。 她看向萧锦留,“过几日的招商,单靠我们自己恐怕还不够,或许能赢,但我还想加大把握。” 方家每年都能从那条民航线的招商中脱颖而出,必然是个劲敌。 她要与方家争锋,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萧锦留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找其他世家合作?” 她唇角微勾,“未尝不可。” 萧锦留看了夜凌渊一眼,见他也无异议,便道:“如此也好,我这就去联络。” “不必,我亲自去与他们商谈。” 慕卿宁前几日将药方公开给周李王柳四个世家,与其交善,为的就是在招商之上,与他们合作。 泽城之中,每日想拜见夜凌渊和慕卿宁的世家都极多,却几乎都被拒之门外。 如今慕卿宁亲自在客栈设宴招待这五大世家里的四位家主,倒叫他们心生愉悦。 慕卿宁又向来没什么架子,这客栈是萧家在泽城的产业,她招呼几人落座,便直入正题道:“今日请各位前来,是为了几日后的海运线招商一事,想必各位都已经在做准备了。” 话音落下,原本一片和谐友好的气氛突然凝滞了下,众人面面相觑。 若说招商,届时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不管现在关系多好。 这种话题,本该避而不谈才是。 周家主笑着主动开口,破解了尴尬:“是啊娘娘,今年我们周家,可是做足了准备。” “哦?有多充足?” “这……” “想必你们往年也都是这样的心态,以为自己准备的已经够充足了,实则最后还是败给了方家。” 慕卿宁如此直白,众人不免尴尬。 “不如大家合作,想这条海运线拿下,总比今年又输给方家要好,各位以为如何?” 几人显然不太愿意,“不太好……” 利益相牵,很难不发生矛盾,而届时若争执起来,他们全加起来也不是慕卿宁和夜凌渊的对手。 第181章 自比牲畜 慕卿宁笑了笑,“我知道各位在担心什么,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证明我的人品,只一点,方家如今过的惨淡,一旦让方家得势,必会反扑,届时就不止输一场招商那么简单了。” 泽城世家的生意往来大多靠着那条航线,今年若再落到方家手里,这些世家想用那条海运线,恐怕都要大出血。 几个家主没有傻子,权衡一番,就知该如何做决策了。 “唯太子妃之命是从。” 李家家主连忙表态,抱拳躬身。 慕卿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几人,他们忙起身,同样是抱拳道:“吾等亦听娘娘之令,您做决定便是。” 他们本就在那条海运线上被方家打压多年,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能翻身,自然是要抓紧一切机会。即便最后那条海运线的不归他们,也总比落在方家手里好。 商定完具体事宜后,几人爽快的敲定方案,只待招商会开始。 还有几日的时间,慕卿宁没去医馆,但也没闲着,和萧锦留待在一起处理商场上的事情,夜凌渊则依旧在商务司处理公务,都忙的脱不开身。 泽城中方家的饭馆酒楼产业也不少,慕卿宁曾有过开火锅店的成功经验,甚至每家分店都人满为患,便很快动了心思。 按照她的计划,对付了方家的医疗产业后,先打击方家的酒楼产业,再对其他的逐步动手。 慕卿宁研究过泽城百姓的口味,偏向鲜、咸、甜,辛,鲁菜和粤菜都是很合适的选择对象。 萧锦留也是筹划多时,不过几日,一家名为春满楼的酒馆开了起来。 造势宣传一样不少,又是活动又是优惠打折,第一天开业便是爆满。 优惠力度如此之大,同时卖着几分情怀,再加上厨子给力,他们的店面得以快速扩张。 酒楼饭馆向来是方家的核心产业之一,慕卿宁这次一出手,其他有酒馆的世家都没受到什么太大影响,唯独酒馆遍布的方家,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方家坐不住了,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慕卿宁就将手伸向了方家重点涉猎过的行业。 成衣坊、布行、茶坊、油坊乃至珠宝铺子,全面围截,快速侵占市场,愣是不给方家留一点喘息的机会。 慕卿宁对她进入并决心要做的每一行业的要求都很严格,她明白顾客至上的道理,只有东西好店铺才能胜人一筹,所以卖出去的东西比方家良心不少,百姓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选谁。 如今没了齐镇的方家医疗产业再也做不起来了,慕卿宁每次出手动的都是方家的核心产业,方家一连几天阴云密布,死气沉沉的。 方家的族长和几个掌权的族人紧急设法对付慕卿宁,而招商会的日子却很快到了,他们不得不腾出手先去准备招商会的事情,一时间忙的是心力憔悴。 招商会在泽城中央最大的商行举行,这座商行也是泽城地标性的建筑。 慕卿宁和萧锦留同行,下午准时前往。 为了方便行事,慕卿宁特地穿了一身男装,一根丝绦将三千青丝束起,明艳飒爽又利落。 他们到的时候商行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一眼望过去,看起来就颇为拥挤。 商行里的小厮见两人进来连忙迎上去,“二位贵客好,请出示名帖。” 萧锦留从袖中拿出帖子,递给小厮。 他打开看了一眼,态度更加恭敬殷切了。 “原来是萧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有侍女过来为他们引路,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宾客专属区域。 一道沉木雕花的拱门两旁系着长帘,像是丝绸中编入了金线,奢华无比。 再往里走,空间宽敞,金丝楠木的桌椅次列有序,每个宾客的位置都是有数的,桌上摆放着名家糕点,四周用来装饰的摆件几乎都是古董和名贵玉器或金器。 一抬头便能看到晶莹璀璨的琉璃瓦,装潢华贵的让人忍不住叹息。 里面已经来了几个人,皆是衣着不凡,慕卿宁一眼便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对方也瞧见了她,只微微点头示意后,便同萧锦留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这里视野极好,一眼便能看到楼下搭建的台面,届时招商竞标叫价,也是在台子上进行。 二楼专门用来招待贵客和泽城的一二流世家,底下则是一些私人商贩,或一些小世家的代表,以及货商。 这一次除了那条海运线,还有几个商铺和兴建工程、大宗商品等要先进行招标,而最重要的海运线则作为压轴,被放到了最后。 一楼嘈杂热闹,商行里众人热情高涨,激奋紧张,此起彼伏的叫价。 相比起来二楼就宁静多了,能在二楼坐着的人对楼下台面的招标提不起丝毫兴趣,喝茶的喝茶,闲聊的闲聊。 周李王柳这四家的家主相继来齐,坐在慕卿宁身后的位置,方便竞标时交流。 “凌渊呢?来了吗?” 慕卿宁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看了一圈周围,却迟迟没看到夜凌渊的身影。 “太子殿下说是有事,今日恐怕来不了了。” 慕卿宁叹了口气,有些闷闷的,“也罢,他向来公务缠身,忙些也是在所难免。” 方家的人在不久后入场了,这一次,方家家主方世憧亲自前来,带着管家和几个族人。 方管家瞥见慕卿宁身后的几个世家家主,走至过道一半,就忍不住冷嘲热讽:“就算你们抱团又如何,不过是集结了一群走狗。想想也是,你们唯有抱团才有与我们方家一战之力,真可怜。” 他嗤了一声,方家这几天处处都受到慕卿宁的打压,屡次遭到其他家族的排斥,憋屈到了极点,这次的招商堪称他们的主场,没有一年输过,势必要在这里把场子找回来。 “向来蝼蚁成群,猛兽独行,何必理会这些人。”方井倨傲的不可一世。 她身后坐着的几个家主都气得面色铁青,唯有慕卿宁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抬起那双讥讽的眸子,“别,你要自比牲畜,可别拉上我们一起。” 第182章 谁家小祖宗 “你!” 方井气急,要冲上去收拾慕卿宁,却被方世憧一把拉住。 他扫了眼慕卿宁,眸中闪过一丝阴鸷,而后转头拧着眉训斥方井道:“好了,正事要紧,不必在这里与只会呈口舌之快的人浪费时间。” 方家好歹在泽城盘踞多年,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慕卿宁要伙同周李王柳四个家族在这场招商会上对付他们。 方世憧抬着下颚,对慕卿宁警告道:“收起你们那些可笑的心思,方家不是你们能动得起的。否则若闹的难看了,你们以后若有货物要出海,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听这口气,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仿佛这场招商方家已经赢下来了。 她挑衅的抬眸迎上方世憧的眼神,“有意思,那便拭目以待,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方世憧冷哼一声,甩袖带着方家的人走了,坐到了另一侧。 萧锦留眼眸微凝,目光从慕卿宁身上移开,看了眼方世憧离开的方向,闪过一丝困惑。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慕卿宁出神想着沈氏的病情,下面最后一轮的商铺招标已经结束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乍响。 “各位贵客,云北航线的招商正式开始,起价六万两!” 又一声铜锣敲响的声音,慕卿宁回过神来,垂眸望向楼下的台子。 她周遭很快响起叫价声,“十万两!” “十五万两。” “十七万两!” “……” 几轮叫价,最高也就是七八万的跨度,就在这时,“五十万两!” 众人都惊了,纷纷看向出价的方家,方世憧脸色沉肃,阴冷的目光从慕卿宁身上一扫而过。 每年航线的价格都是根据出海贸易的形势决定的,好比形势最好的那一年,云北航线被方家四十万拿下。 今年海上贸易的状况比往年都要好,又有皇家的货物,能捞到的油水可想而知。 但方家开口就是五十万,直接破了过往十多年的出价记录,着实震惊了不少人。 没人再敢跟着叫价了,方家傲视群雄,得意又不屑,势在必得。 而就在这时,一直无所反应的慕卿宁漫不经心的勾唇,忽然开口道:“七十万两!” 话音落下,四座一片哗然。 方家惊愕又气愤,瞪向了慕卿宁,几个脾性不好的差点当场拍桌而起。 他们早已把商行每年的云北航线招标当成了主场,岂容旁人叫板? 众人震惊,原本以为五十万两就已经够高了,竟有人一出手就将价格直接抬高了二十万。 这哪儿来的土豪,手笔如此之大?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方才出声的慕卿宁,却看到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孔,眉眼恣意容色清朗,不免都有些讶异。 “靠,这谁家的小祖宗跑出来了?” “开口就是七十万两,家里知道吗?” 今天来参与这场海运线竞标的,无一例外都是各家的家主或掌权人。 而看她这年纪,怎么都不像是能继任家主的。 连慕卿宁身后的几个世家家主都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与慕卿宁接触过几回,他们都知她行事素来是很有章法,想劝又不敢劝。 他们总隐约觉得,慕卿宁隐隐之中,怕是还有计划。 而这时慕卿宁正和萧锦留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看都没看方家一眼,旁人也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不知在聊些什么。 叫价到这里停止,再无人出声,见此,台下铜锣被再度敲响,宣告着这一轮的结束。 但这并不代表海运线就归慕卿宁所有了,海运线的招商分上下场,也就是给了每个人两次机会。 上半场叫价停止后,中场休息一个时辰,各家代表与家族商量,下半场要不要加价。 众人都是反复斟酌,七十万两已经是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的天价,他们必须慎之又慎。 脸色最难看的还当属方家,方世憧几乎要捏碎手中的茶杯,阴蛰的眼神紧盯着慕卿宁的背影,“下一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他们已经一连被慕卿宁打压多日了,偏还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若是连云北航线的竞标都输出去了,必会大伤方家元气。 方世憧脸色阴沉的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时间里,慕卿宁和萧锦留估算着方家的家产。 这几日他们和方家摩擦颇多,对方家的了解也随之加深。 方家绝不会轻易放弃云北航线,下一轮的加价,会更加疯狂。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中场休息的时间结束,外出的家主都陆陆续续的回来,铜锣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下半场招商开始!这一场将影响决定最终结果,望各位贵客多加斟酌,不逞强、莫错过。” 小厮说完,萧锦留首先开口:“一百万两。” 他不紧不慢,气度不凡,周遭一片哗然声。 不少人都认得萧锦留,不免更为惊讶,萧家作为皇商,财力竟然已经雄厚到了如此地步,这是连叫价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了。 方世憧咬着后槽牙,“该死。” “家主,怎么办,我们原来也就才多备出了几十万两。” 那一个时辰里,方世憧盘算了方家现下能调动的所有资产,硬挤出了那几十万两。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萧锦留一开口就将价格抬到快接近他的预算了。 事已至此,不进则退,方世憧肉疼的报出了一个数字,“一百二十万两!” “一百五十万。” 坐在萧锦留身侧的慕卿宁慢悠悠的品着茶,波澜不惊的报出一个数字,散漫慵懒的翘起腿,像只不过是从路边买支发钗那么简单。 众人已经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谁都不敢继续叫价,只剩慕卿宁和方家这两拨人在继续较劲。 方家快撑不住了,方世憧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不得不放下身段,对着慕卿宁道:“你不过是在泽城暂留几天,花这么高的价钱买下这条航线,意义不大。” 慕卿宁嗤了一声,“方家主还是先操心自己,别不是你们方家出不起价才来劝我收手。” 周围淅淅索索的议论声,都在嘲讽先前就招了不少仇恨的方家。 第183章 再加二十万 方世憧气得眼睛通红,已然失了理智,张口便道:“一百七十万两!” “家主!”方家族人坐不住了,纷纷愕然的瞪大了眼。 连台面上站着的小厮也不禁多问了一句,“方家主,这个价格,您确定吗?” “自然!” 他冷硬的抬着下颚,脖子涨红,绝不退让半步。 此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慕卿宁和萧锦留身上。 如今唯一有可能会加价的,只剩下这两个人。 坐在她身后的柳家主实在忍不住,劝说道:“慕小姐,您别在加价了,不值当。” “是啊,若条件允许,这百万两雪花银,都够开辟一条新的航线了。” 慕卿宁只弯唇笑了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方世憧也注意到了慕卿宁,挑衅的冲她抬了抬下巴,“如何?你们可还要再继续加?” 看着方世憧这幅争强好胜的样子,她斜支额头,怡然自得,笑吟吟的道:“方家主都这么说了,那就再加二十万。” “你!” 方世憧气得差点心梗,拍桌而起,恨不得抄起手边的茶盏朝慕卿宁砸过去。 若不是旁边的人拦着,此刻恐怕就要直接冲上去了。 慕卿宁身后那群家头疼不已,不忍直视的捂着脸,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可是一百九十万啊,该不会要他们共同承担。 连方家的人也拉住了方世憧,连忙劝道:“家主!家主!真的不能再加了!” 她学着方世憧的倨傲姿态,精致的下颚微挑,“怎么,方家该不会玩不起了?” 这般嘲讽的口气,激的方世憧心态彻底失衡,一双眼发红的盯着慕卿宁,什么都听不进去。 “方家,再加十五万!” 一群劝阻声中,方世憧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活生生挤出来的。 此时已经不是单纯的从利益出发的竞标了,而是为了私愤。 “家主!” 方家族人面如死灰,难以置信的望着方世憧。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方家主该不会魔怔了?” “过去七年的招商里他们方家出价最高也才六十万两,如今竟然直接翻了几倍!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过往每年的价格都是二十万左右浮动,除了某一年海上生意好的出奇,才能有四万两的出价。 虽说今年的海上贸易也形势大好,远远超越过往七年,但两百多万两银子要砸在这上面,谁砸谁蠢。 慕卿宁落落大方的起身,唇边噙着抹笑,“恭喜方家主了。” “你不加了?”方世憧难以置信,死死瞪大了眼,就差抓着慕卿宁的手腕逼问她。 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加了。” “你真的不加!?” 方世憧看上去已经有几分疯魔,反复逼问。 慕卿宁也懒得再理他,“锦留,我们走。” 萧锦留起身顺手抚平衣袍上的褶皱,笑着对方世憧拱手,“方家主,我们就先告辞了。” 方世憧老脸发白,站都快站不稳,往后踉跄倒退了两步,还是一旁的管家扶了一手。 他呼吸急促,双眼猩红,大脑一片混乱,想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赢的人明明是他们,一方笑着大方的离开,另一方却狼狈失态又灰败,赢了比输了还难看。 跟着慕卿宁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李家和王家的家主,与他们同路。 想起方才商行里的场面,李家主不由抚掌,只觉出了口恶气,“这么高的价格,看方家如何收场!” “今日还多亏了太子妃娘娘冰雪聪慧,才将方家逼到这种地步。” 原本人人都担忧这场招商赢不了该如何是好,却没想到慕卿宁竟能把方家逼到不管输赢都是巨亏,赢还不如输。 “收不了场到不至于,方家根基深厚,这两百多万两银子还是掏的出来的,就是要大放血了。” 两位家主幸灾乐祸,“怕是家底都要掏空了,接下来半年方家怕是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慕卿宁漫不经心,“你们也抓紧些,方家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云北航线上,必会疏忽其他产业。” 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是,我们都明白。” “可……航线的事情该如何是好?”王家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由皱眉担忧了起来。 方家现在拿下了这条航线,旁人若有货物要出海,不走云北航线,便是属于走私。 他们只有这一条路可选,方家今日花天价买下云北航线,将来就必定会从他们身上吸回血来。 慕卿宁叹了口气,眼底有着凛冽的光泽,“所以我才让你们抓紧,你们钳制方家在泽城的其他产业,谅方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诧异,佩服的对慕卿宁拱手,“太子妃考虑周全,我等远不能及。” 走到了分岔路口,接下来便不再是同路,慕卿宁道:“好了,你们都回去,方家最近有什么动作,记得和我汇报。” “是。” 两人上了马车离去,萧锦留好奇的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要算计方家?” “可别乱说啊,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慕卿宁矢口否认。 “你去见那几位家主之时,是在我的客栈,只要你不想,没人能把消息泄露出去。” 方家过来时就是一副早知道一切的样子,明目张胆的嘲讽慕卿宁,萧锦留便隐约觉得其中藏着猫腻了。 “还是瞒不住你,确实,我是有意激怒方家,谁让方家自己心态不稳呢。” 慕卿宁唇边噙着狡黠的笑,容颜明媚美好,让人心驰神往。 她一早就做好了打算,知道方家说什么都不会放手,那她便索性让方家赢了比输了还难看。 这就是一场心理博弈,而今,慕卿宁完胜。 “你啊。”萧锦留无奈的笑了,眼中满是欣赏。 两人边走边闲聊,同行了一段路,便各自分开,慕卿宁眼见着天色都黑了夜凌渊还没回来,便亲自下了厨,拎着食盒去往商务司给他送吃食。 夜凌渊琐事缠身,听到有人敲门,剑眉不耐的拧起,冷峻的面容上一丝戾气萦绕。 “进。” 第184章 作假 恰巧在亭廊下撞到方振,他不满的拧眉,疲倦的脸色透着烦躁,“跑什么,急急忙忙的。” 小厮惶恐的噗通一声跪下,“三、三爷,太子妃带人来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震惊过后,方振暴躁阴戾的拎起他的衣领。 赌约的事情他没忘,方家损失不小,齐镇离开,所有医馆都分崩离析,连比传家宝还珍贵的无相草也要给出去。 为了此事,他回来之后还屈辱的被关了七天禁闭,一直在祠堂罚跪,直至现在才出来。 “是真的!人怕是已经到门口了。” 小厮战战兢兢,现下方家是对慕卿宁避如蛇蝎。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一阵吵闹。 “您不能进去!” “就算你是太子妃你也不能擅闯民宅!” “拦住她!” 方振脸色黑如锅底,气得不轻,“一群蠢货!” 好几声重物落地的惨叫声传来,方家的家仆都被打了出去,慕卿宁身边暗卫保驾护航,一路畅通无阻。 她快步而来,身影如风,眉眼冷漠。 “方振,好久不见啊。” 他心头狠狠一跳,宛若见鬼似的悚然目光缓缓移向慕卿宁,整个人都僵了。 “今日我来,是为了要债的,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方世憧,他赶来时便看到这一幕,阴鸷的扫了方振一眼,而后尽力敛起面上的烦躁和不耐,客气的迎了上去,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太子妃娘娘,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花厅也已经备好了……。” 慕卿宁嗤了一声,并不买账,“你们方家已经拖了七八天,怎么,是还想再拖延下去,最后索性赖账不给了?” “方家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只是这无相草……” 方世憧正要编借口拖延,被慕卿宁直接打断,“你有还是没有?你们方家倒是有意思,非要挑衅我让我比试打赌的是你们,如今输了不肯交出东西的也是你们, 输了就耍赖,赢了便步步相逼,你们方家倒各个都是人精。” 她气势逼人,讥讽一笑,方世憧冷汗直下,阴冷责怪的瞪了方振一眼,目光里有些怨气。 方振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看都不敢去看方世憧。 “我也不和你们废话,要么交出无相草,要么,就等着付出代价。其他的理由和借口,我一概不听。” 这是慕卿宁第一次失了所有耐心,她等不了了,沈氏急需这一味药材,危在旦夕。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冰冷疏离,生人勿进。 这样的慕卿宁,看着便让人发怵。 暗中有无数道冰冷且带着杀意的目光盯着方府,只要今日方世憧还敢借故拖延,他们随时都会出手。 方世憧暗自咬了咬牙,“您等等。” 他转身匆匆离开,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慕卿宁等了片刻,便见方世憧拿着个锦盒回来,双手将盒子呈给她。 “这里面便是无相草,您笑纳。” 慕卿宁看了方世憧一眼,他像是不甘,脸色沉沉。 她并没有直接接过锦盒,而是先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淡紫色的植株,像是一条长长的细线,在锦盒里盘踞成一团,细线上遍布着晶莹剔透的疙瘩,散发淡淡的清香,引人神往。 和古书上记载的无相草简直特征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而慕卿宁只看了一眼,却突然嘲讽的笑了。 “方家主,你打量着懵傻子是吗?” 方世憧心顿时就悬了起来,面上还尽力维持着平静,“您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冤枉。” 她拿起盒子里的紫色植株,容色凛冽,冷冷挑眉,“作假挺费劲的,仿了无相草的样子不说,连气味都染上去了,仿的一模一样。你们方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慕卿宁直接将那株假的无相草砸他肩膀边上,方世憧震惊的抬头看着慕卿宁,连掩饰都忘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慕卿宁看着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冷嗤一声,“你既有胆子拿一株假的无相草来糊弄我,那我也就不必和你客气了。” “来人,给我去搜方家的库房。” 眼看慕卿宁身后的侍卫就要四散开,方世憧直接急了。 “你敢!” “我敢不敢,你很快就知道了。” 慕卿宁脸上的笑容淡去,转头就对身后的暗卫吩咐,“给我搜!” “是!” “拦住他们!”方世憧被逼急了眼,大声厉喝。 方家的护卫立即冲出来,手持长枪或剑戟,拦在那数十个暗卫面前。 人多打少,方家在泽城纵横那么多年,底下养出来的人也是相当凶残的,人数又过分悬殊,连过往战无不胜的暗卫都被拦住,脖子上架了好几把刀,无法前进半步。 五六个方家护卫对付一个暗卫,形势完全倾向方世憧。 方世憧收回目光,看向慕卿宁,眼神阴冷,“太子妃,无相草就是锦盒里的这一株,我已经给你了,就是假的也没其他的了,你若还要搜我方家库房,未免欺人太甚!” 就算是假的是又如何,只能证明当初他们方家也被骗了,不能说明他们蓄意而为。 方世憧有恃无恐,露出一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笑容,“太子妃,我劝你还是拿着无相草回去,若你再胡闹下去,也只会发生无畏的伤亡。 你该不想你手底下带出来的这十个人,为你死在方家?” 他们不敢杀慕卿宁还不敢杀这些卑贱的侍卫吗。 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泽城依旧是他们方家的地盘! 慕卿宁忽然笑了,眉眼间都淬着寒意,“有意思,谁告诉你,我只带出来这十个人了?” 方世憧眉头一皱,心下一股剧烈的不安冒了出来。 突然,一声长哨响彻长空,地面震动,无数黑衣暗卫从天而降,落在方家院子里,击杀了所有拦住他们去路的方家护卫。 方世憧连带方家的一众爪牙大惊失色,他目光阴蛰的吓人,骤然回过头看向方管家,像是要吃人。 后者连忙缩了缩脑袋,神色尴尬,无地自容。 第185章 烧钱 他们一直在派人监视慕卿宁和夜凌渊暂住的府邸,打赌输了以后更是加派了人手。 所以一早便得到消息,见慕卿宁将夜凌渊拨给她的人都打发走了,只带十个人前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可如今,单是院子里出现的,就不下百来号人。 方世憧差点背过气去,方家护卫的主要力量在昨晚都被派了出去,只留下这么七八十号人。 “如何,方家主,你是想负隅顽抗然后鱼死网破,还是乖乖交出无相草?” “太子妃,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逼急了我们方家,自己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别忘了,泽城,永远都是我方家的主场!” 方世憧阴沉又忌惮的盯着她,却见慕卿宁垂着头,低低的笑了两声,透着几分诡谲,让在场众人皆是心底发怵。 慕卿宁抬起头,“你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耍花招,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我说过了,大不了我踏平你们方家,闹个鱼死网破,自损八百,换你一千。” 谁敢拦她拿到无相草,谁就是她下一个要击杀的目标。 方世憧彻底震惊了,怔在原地,脸色阴沉似水的握紧了拳头。 而慕卿宁的人已经自发去搜了,方家的人想拦都拦不住,库房被翻得一团乱遭。 后院嘈杂吵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方管家急得冷汗直下,连忙去晃方世憧,“老爷,到底该如何是好,您给句话啊。” 总不能真看着慕卿宁的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去搜库房。 方世憧低垂着眸子,狠狠甩开了他,眼底有最阴毒的恨意,却仍旧一言未发。 须臾,暗卫便佩着长刀,手里拿着一个木盒朝她匆匆赶来,木盒上的锁已经被砸开。 “太子妃,找到了。” 慕卿宁打开盒子一看,空间仪器透过她的眼迅速扫描,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回去都有赏。” 方管家看着那个盒子,死死瞪大了眼,偏偏方世憧不置一言。 慕卿宁带着人离开,来时身影寂寂,走时却声势浩荡。 围在方家门口看戏的民众不少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慕卿宁离去。 “我真是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大胆了,竟然直接去翻方家的库房,也是不怕死。” 正在民众热议着此事之时,方府的大门突然被砰的一声关上。 方府内,鲜血流了一地,方管家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脖颈上是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痕,不断有血汩汩冒出。 众人战战兢兢,方振更是身躯颤抖,害怕到了极点。 方世憧扔下手里沾血的剑,冷冷看了方振一眼,闪过杀意,“好自为之,从主家离开,滚回乡下的旁系去。” “家主!家主!” 方振想冲上前求情,却被几个护卫拦住,撕心裂肺。 事情再没了转圜的余地,方振被赶出方家,整个方家一连几日都阴云密布。 若换了往年这个时候,方家拿下云北航线的招标,必定大肆庆祝一个月,今年却一片死气沉沉,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动静。 慕卿宁回了府邸以后,拿着无相草抓紧研制出解药,失败几轮后反复试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琢磨了出来。 她将那瓶丹药交给暗卫,叮嘱道:“加急送回京城,一定要交到姜老手里,切不可有失。” 暗卫沉重认真的应下,“娘娘放心,属下一定送到。” 慕卿宁目送暗卫远去,直至身影消失,才叫关上门回了府里。 等忙完一切,慕卿宁才注意到府上一直没瞧见夜凌渊的身影。 “这么晚了,凌渊还没回来?” 暗七左右扫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出海了。” “出海?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晚,晚上预备好一切,深夜便会带队出海。” 慕卿宁皱眉思忖,“为了方家之事?” 暗七点头,“殿下查到了些东西,方家不老实,这趟出海,必会有大收获,殿下让您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 慕卿宁离开院子时,看向天际的夜色,下意识想去送他,但细想想此时她若露面,恐怕会暴露夜凌渊的行踪。 方家在七天时间内凑齐了两百多万两的银子,送往商行,正式接过云北航线。 有了这条航线,无异于掌握了其他世家出海生意的命脉。 所有经泽城出海的货物都必须走这条官道,否则便视为走私。 东陵国赋税一向偏高,也向来极重赋税,走私一旦被抓住,轻则下狱,重则斩首,株连九族。 而至今为止,走私向来都是往重了判的。 但巨额的出海税着实让不少家族肉疼,尤其这两年南方水灾严重,战事又才平息,几乎要拿掉他们每批出海货物的一半利润收益。 方家拿下这条航线,就可以假乱真,航线上只走一两艘,其余大批主要货船,再从旁侧走,只消买通督查的官员便万无一失,谁也不知道方家漏税。 多年以来,方家一向都是这么做的。 深夜,一封信交到方世憧手里,“老爷,京都来的。” 他肩上披着外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态,看了眼那封信,刚想开口说话,就一连咳嗽了几声,扶住桌角,仆从连忙去给他顺气。 自从上次慕卿宁拿走无相草之后,方世憧在生意场上越发拼命,也折磨的方家一众人不轻。 方世憧这几日更是不要命起来,为了填补方家账面的亏损,几乎是连轴转,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身体难免出些毛病。 “家主,您已经忙了好几日了,不妨先停下来好好休息几日,您若倒了,府里可怎么是好。” 方世憧瞪了他一眼,“闭嘴,滚出去。” “是。”仆从只得噤声,低着头退下了。 书房里只剩方世憧和送来信的心腹,他拆开信封一看,脸色顿时僵住,一瞬间差到了极点。 “咱们不是已经拨了五十万两银子过去?他又要?这一次还是四十万两!?” 心腹不敢抬头看他,谁也不知道上头那位究竟要做什么,能这么烧钱。 第186章 方家请她治病 方世憧气得将信纸拍在桌子上,“我们方家也不是开钱庄的!在任由他这么索取下去,方家迟早要被掏空家底!” “可是老爷,若不给……触怒了上头那位可如何是好?” 若没有他,方家早就被夜凌渊踏平了。 方世憧疲惫的闭了闭眼,透着一股厌倦和无奈。 抓着桌角的手紧了紧,直至青筋凸起,他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做出了莫大的取舍,“回信告诉他,方家会抓紧时间凑钱。” “遵命。” 夜半三更,四周只有聒噪的蝉鸣声,一只雪白的信鸽飞出方府,朝京都方向而去。 这么大的亏空等着他去填补,方世憧更加拼命。 可他本就心内郁结,又殚精竭虑,极易成病,身体很快就垮了下去。 方世憧在族会上咳嗽不停,一场族会还没开完,人就当场高热昏迷。 方家一群人都吓坏了,连忙将方世憧抬到卧房里休息,派了人去请医师。 主持大局的人病倒了,方家也随之大乱,许多生意都是靠方世憧一人联络操持的。 方世憧要是在这个时候没了,方家也就快垮了。 整个方家乱作一团,其他几个世家也没闲着,趁机落井下石。 慕卿宁收到消息,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退下。” 而后看向旁侧的萧锦留,“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萧锦留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要尝试新种类的店铺。” “对,我想起来了,泽城水产众多,咱们可以从这上面下手,研究一些新菜式。” 见慕卿宁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下人不由有些无奈,只能行了礼匆匆退下。 慕卿宁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和萧锦留说了,她想尝试寿司鱼生店铺,其他都城或许吃不惯,但以泽城百姓的口味,想来应该是十拿九稳。 “鱼生你应该知道,就是鱼脍,我想还是很有市场的。” 萧锦留皱起了眉,“我记得,从前泽城倒是有人开过鱼脍铺子。” “后来怎么样了?”慕卿宁好奇问道。 “所有进去过的顾客都闹了好几天肚子,还去医馆开了药,那家鱼脍铺子没活过半个月就倒闭了。” “这……”慕卿宁额角微抽,“应该是食材处理方法的问题,再者,有的鱼能生吃,有的鱼不行。”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既然你想,倒是可以先开两家试试水。” 聊完以后,萧锦留还是忍不住问道:“方家的事……为何不趁如今下手?多好的机会。” 她低头执笔画着店面的设计图,头也不抬,“没必要,自会有其他世家会对方家打击报复,咱们这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 慕卿宁向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再者,现在不是能将其一击致命的最好时机,就不要随意轻举妄动。趁这个时候去分化方家在泽城的产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其他家族都在想着如何打击报复方家,难免会耽误些功夫。 “还是你想的长远。” 这段日子,萧家渐渐渗透了泽城的产业,成为方家之后的第二大巨头,眼看就要直逼方家。 原本萧锦留对慕卿宁说的寿司鱼生店并不抱希望,哪知几天过去,开起来后生意居然还不错。 原先有人还怕闹肚子,但见进去吃过的人几天后还好好的,并且不少都做了头客,口口相传之下,不由放心了不少。 寿司鱼生店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当民众完全意识到鱼脍吃下去并不会影响什么的时候,鱼生店生意爆火。 萧家在泽城的产业脉络也更上一层楼,趁热打铁,接连推出了七八家分店。 导致慕卿宁虽没有对方家下手,方家酒楼饭馆的生意却间接遭到打压。 方世憧昏迷了好几天至今都未有醒来的迹象,整个方家一片愁云惨淡,趁他昏迷期间,内部争斗不断,方家元气损耗巨大。 又是几日时间过去,大半个泽城的医师都来方家看过了,却对方世憧的病束手无策。 这颗急坏了方家的一群人。 “要是家主再不醒,那些生意可怎么办啊?” “家主昏迷这几天咱家都不知道已经亏损多少了。” “实在不行……要不就去请慕卿宁?”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提出意见的人,目光叫人发怵。 “你们看我干嘛?现下除了慕卿宁你们还能请得到更好的医师?” 众人纷纷别过脸,是啊,除慕卿宁以外,泽城最好的医师他们都请过一遍,但都通通不行。 “只怕是,请不动啊。” 方家和慕卿宁的关系并不好,上回她来拿无相草时,方世憧坚决抵赖,关系愈发僵化了。 有人咬着牙下定了决心,“请不动也得请,总有她感兴趣的东西,家主不能再继续这么昏迷下去了!” 一日过去,慕卿宁在几家饭馆中忙碌,忽然听见掌柜来报,不由一顿。 “方家?请我治病?” 掌柜点了点头,“来的是方五爷,言辞倒是挺恳切的,说要求随您提。” 慕卿宁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立即收了回去,来了丝兴趣,放下手上的东西。 “把人带到雅间,我见见。” “是。” 方继进去时,慕卿宁已经侯在里面,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他有些拘谨的落座。 “你来找我,是为了方世憧?” “正是,还请太子妃出手相救,条件随您提。” “这么大方?”慕卿宁抬眸看着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方继顿时后背汗毛倒竖,总有种自己就要被卖了换钱的错觉。 但方世憧的病拖不得了,他连忙点头,“是,随便您提。” “那我要方家水云街和四经街的二十间商铺。” 慕卿宁还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水云街和四经街可是泽城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只要是开在那里的店铺,不管如何,永远都只赚不亏。 方继气得差点拍桌而起,“你!” 他身后的随从更是气愤之下口不择言,“你当你这是宰猪呢!?” “住口!”方继训斥,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第187章 怎么不去抢 方继回过头紧盯慕卿宁,“太子妃,二十间商铺,未免过了些?” 还是水云街和四经街的铺子,她怎么不上天? 她捧着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看都没看方继一眼,漫不经心的道:“看来你们方家家主的一条命,还比不上二十间商铺。” “你!”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捏紧。 “怎么,你既来找我,就该料想到会有这结果。” 方家是压榨勒索旁人惯了,如今反了过来,轮到他们自己,便开始觉得不公。 没什么好同情的。 “除了那二十间商铺,旁的都没得谈,你们回去好生商量着,明日上午前告诉我结果,过时不候。” “送客。” 她起身离开小案,朝外走去,拢了拢衣袍,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身后方继坐在原地久久未动,脸色难看无比。 二十间商铺啊…… 方家已是伤了元气,每况愈下,一片死气沉沉,家主又至今未醒。 甚至据把过脉的大夫说,若再没法子让方世憧醒来,可能便永远都醒不了了。 整个方家召开全族大会,纠结半日,终究还是舍出了那二十间铺子,只是将在四经街的八间商铺,换成了就在隔壁东街的十间铺子。 四经街实在金贵,东街只比四经街的客流量稍少一点,方家不能再将四经街的商铺也舍出去了。 拢共二十二间商铺,方家派人找到慕卿宁,商量此事,慕卿宁一副为难的样子,方家生怕她拒绝,又忍着肉疼增加了筹码,她才终于点头同意。 慕卿宁前往方家,马车停在方府前,新任管家连忙为她引路带她进去。 慕卿宁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上回过来,还不是你啊。” 照理来说,管家是择定了便轻易不会更换,看之前那位管家,也不像到了该告老还乡的地步。 他将头低了低,以示恭敬,“回太子妃,上一任的方管家已经死了。” “死了?”慕卿宁有些意外。 他点了点头,慕卿宁也没再多问。 “也是,嚣张过头,他不死谁死。” 慕卿宁被带到了方世憧的卧房里,好几个方家人围在旁边。 “太子妃来了。”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纷纷离开方世憧身上,望向慕卿宁。 她一袭茱萸色的衣裙,身材窈窕细长,逆着光影走来,周身散发的气场似有若无,却让人心神震荡,不敢掉以轻心。 慕卿宁一眼便瞧见了人群后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方世憧,屋内浓重的药味早已习惯,她淡声道:“都出去。” 众人终于回过神,不满的拧眉,刚要出声,就被旁边一人拉住。 他立即不悦的看过去,留慕卿宁一个人在这儿,对家主岂非太过危险? 屋内方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防备的盯着慕卿宁,没人说话,但看这架势也不愿轻易出去。 慕卿宁抬眸望了他们一眼,唇边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你们不放心没辙,除了我,没人救的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若慕卿宁想害方世憧,大可不来便是。 “那先说好,若你治不好,我们方家也有权不支付报酬!” “这个自然,但以你们方家的尿性,若我治好了你们还要耍赖,就别怪我拆了方家。” 几人莫名打了个寒颤,方继梗着脖子,“你若治得好家主,我们自然会信守承诺。” “走,都出去。” 方继挥手,主动带人离开。 偌大的房间很快就只剩下慕卿宁一人,她走向床榻,一挥手,仪器和几幅银针以及药品出现。 照例先检查身体,确定情况后,便开始下手施救,永远那般的有条不紊。 方家的人扒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两个时辰过去,他们好奇的心痒,想闯进去,又怕惹得慕卿宁不悦。 方继试探着敲了敲门,“太子妃,这么久了,可要派个人进去给您送杯茶?” 这个借口总合理,正好也方便他们看看里面的情况。 “不必。” 慕卿宁拒绝,方继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突然,门被打开了。 脸都快贴在门上的方继连忙后退两步,有些尴尬。 慕卿宁瞟他一眼,“想看就进去看,人已经醒了。” “真的?” 慕卿宁懒得重复废话,只道:“回头记得把商铺的地契送到我府上。” 她下了台阶便朝院外走去,方家众人诧异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忐忑的期待中藏了丝欣喜,直接抛下慕卿宁冲了进去。 果然,床铺上方世憧虽然虚弱,神态还有些不清明,但人的的确确是醒了的。 “家主!您终于苏醒了!” 他们几乎快喜极而泣,方世憧终于缓过神,看向众人,“怎么回事……我好像瞧见了慕卿宁?” 方继连连点头,“那就是慕卿宁,我特地请她来给您治病的,所幸您是醒了!” “她救的我?她有那么好心?”方世憧狐疑的眯起眸子,虽然脸色苍白虚弱,却难掩凌厉。 方继心虚的低了低头,“自然是没那么好心,我用了东街和水云街的二十二间铺子做交换,她才肯出手救您……” 他声音越说越小,方世憧瞪大了眼,支起身子就甩了他一巴掌。 “混账!” 方世憧这一发火,气血翻涌,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 “家主息怒。”方继吓得连忙跪下,低头不敢去看他。 “我们也是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 “二十二间商铺啊,她怎么不去抢!” “就是啊家主,您的病哪有这么严重,她不也才只花了一两个时辰就把您救醒了,凭什么收这么贵的诊金?” “可这是咱们已经答应好的!” 若这个时候耍赖,慕卿宁还不得吃了他们。 方八爷冷笑,“方继,那是你答应好的,不是我们。” “你!” “行了,都闭嘴!此事容后再说,云北航线的事情怎么样了?” 方世憧暂且顾不得那么多,如今方家全靠着云北航线了,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回家主,货物还在准备之中,就等您主持大局。” 第188章 狼狈而逃 “那好,待我休养三日,三日后便清点货物出海。你们都退下。” 卧房里只剩下几人,账房先生被悄悄传唤了过来。 方世憧盘问了方家近日的资产波动,听闻饭馆市场被慕卿宁抢占的越来越多,客流也几乎往慕卿宁那边倾斜,差点心梗过去。 “就这她还想要二十二间商铺,她怎么不去抢!” 方世憧为了给京都那位贵人凑钱,许多商铺都赊了出去。 而这一点,方家许多人包括方继在内都不知晓。 如今这二十二间商铺,简直是在给本来就艰难的方家产业雪上加霜。 “可是老爷,慕卿宁逼得紧,咱们若不给,到最后恐怕会闹得很难看啊。”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商铺一间都不可能给出去,我还怕了她不成? 你先把出海的事给我准备好,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这一次出海,好几艘大型货轮会同时出发,在他们想法子避税之下,一趟就能回本。 方家这几轮的出海十分顺利,审批半个月后,方世憧又带着船夫水手和一群奴仆出了海。 这一趟,是方家出海货物最多的一趟,比前几次加起来都要多,自然,从云北航线两边偷渡的也比以往更多了。 他们自恃在泽城和云北航线上纵横多年,熟悉海上形势,几乎有恃无恐。 却不知,海上早已有人布好陷阱,在等着他们。 天色渐黑,几艘大型货轮在孤零零的海面上稳当的行进着。 此时船夫和水手刚用完晚膳,正是懒怠偷闲的时候。 或是嬉笑打骂,或是在一旁躲懒,甚至有人偷带了牌上来,趁着主子们还在吃饭休息,再加上这几日都风平浪静,便格外松懈。 就在众人正玩得兴起之时,突然,整条船都震荡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几个船夫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船外,却没看见什么船只。 那想来应该就是海里的大鱼干的了。 偶尔有一两只从货轮边游过,误撞一下船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名船夫摆手,“唉呀接着打接着打,不用管,就这点屁事。” 几人很快不以为然,打着牌嬉笑怒骂,这时,货轮突然又是一颠。 比上次严重的多,好几个人险些没站稳。 几个船夫对视一眼,心下皆满是忐忑,预感事情不妙,连忙扔下手里的牌,从角落里钻出来,跑向甲板 只见几艘中型船舰将堵在他们面前,突然合力冲上前,进行了下一轮的撞击,逼得甲板上几个人险些掉进海里。 货轮前端很快出现损伤,但那几艘船舰却坚固的犹如铁壁铜墙。 谁也不知道,这是军舰和战舰伪装而成的船只,外形看似只是普通的中型船,但专为作战而生的船舰,威力和坚固程度都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货轮即便个头大,也根本不是对手。 一群船夫水手惊得还没回过神,但以他们多年的航海经验也已然下意识判断出来,他们这十有八九是已经碰上海盗了…… 这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内部,方世憧从船舱里冲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家、家主,咱们好像遇上海盗了。” 几个船夫畏畏缩缩,生怕方世憧追究,若他们方才好好待在各自的职位上,第一时间发现这些图谋不轨的船只,现在便可以避免。 方世憧拧着眉大步走上前,就在这时,船舰里冒出一伙人,身穿黑衣带着玄色面具,无数根带着铁钩的绳子甩到船沿边,直接飞身而上,惊呆了一众人。 海风吹来,他们衣袍猎猎,手持长剑,杀气凛然。 方世憧带来的护卫第一时间上前搏杀,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都死于他们剑下。 这般高强的武功,还同时出现了这么多个,带来的是直击人心的恐惧,不少人几乎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世憧最先反应过来,大怒:“大胆!你们竟然敢在云北航线上行凶!知不知道这条航线可是受官方监管的!” 领头之人带着银色面具,站了出来,“可笑,你们利用云北航线从旁私运货物出海,这已经是抄家的重罪,而我们本就是强盗,不过劫持几条货船罢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 “无耻!” “这就有意思了,你们方家在泽城横行无忌多年,干的不也是强盗行径,不过是我们在明方家在暗,若论无耻,谁都比不过你们方家。” 方世憧气得说不出话来,那领头人却是活动了下筋骨,“你们若肯乖乖滚开,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反之,后果自负。” 噌的一声,寒光凛凛的长剑出鞘,肃杀之气肆虐在这海面上,他身后,是无数黑衣高手,看着便让人发怵。 方世憧怎会甘心将唾手可得的财富拱手让人,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长空,他召来所有护卫,聚集到这艘船上,跟他们决一死战。 人数差异之下,也让方世憧找回了些信心。 就在两方搏杀交战激烈之时,方世憧身边的心腹忽然惊叫一声,“老爷不好了!您看那边!” 心腹抓着方世憧的胳膊,他下意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转头看去,顿时惊在里原地。 无数中型船舰将其余几艘货船包围,每三艘船舰便对付一艘货轮,同样的黑衣玄色面具的海盗,飞身而上,开始了残忍的截杀。 方世憧被这场面刺激的差点站都站不稳,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他原本以为,能靠着人多将这些海贼打退,却不想,对方的人手竟然比他们还多! 而他们带来的护卫全都集中到了这艘货船上,其余六艘在防守不够的情况下,顷刻间便就此沦陷,被海盗占领。 仅剩的一艘,方世憧苦撑,却已然要呈现包围之势。 货轮上一片火光,即便没有其他黑衣人的支援,单靠船上这一批,就已经将方世憧的人解决的七七八八。 “家主,快逃!别犹豫了,逃!” 心腹拽着还沉浸在错愕震惊中不肯接受事实的方世憧夺路而逃,从货轮上跳到应急所用的小型客船上。 第189章 绝前路,断后路 这艘客船经过改造,在海上行进速度极快,一路从那些中型船舰之中冲出重围,哪知他们也没有要追的意思。 遗弃九艘货船,带着残兵败将逃跑,方家的人狼狈至极。 海面上终于再度平静了下来,一艘最沉肃冰冷的战舰上,先前那位戴着银色面具的领头人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在地上。 而他面前,坐着一位尊贵而危险的男人,一袭不羁的玄袍,金线勾勒张牙舞爪的麒麟,威严冷肃,修长的手指慵懒矜贵的支着额头,面容冷峻,深邃狭长而又充满森冷意味的眼眸半阖,气场强大无匹。 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缓缓将脸上的东西摘下,拱手行礼,“参见殿下。” 夜凌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拂,示意他免礼,“情况如何?” “方世憧这次带来的大部分人死在我们手上,其余的只剩一些残兵,随着方世憧一起逃了。货物还在清缴之中,这次仅两艘货轮从云北航线上走,其余七艘全是从旁边钻漏子。” 也就是说,这一次方家的胆子大到一连避税七艘货轮,不仅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简直是将泽城这片海域当自己后院了。 但即便方世憧这一回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栽在了夜凌渊手上。 那双深邃的眼透出冰冷的光,漠然吩咐:“搜集好证据,带回去。” “是。” 方世憧的心腹带着他和几个残兵败将匆忙逃回泽城,方世憧没受什么伤,但精神却很不稳定,从货轮上跳下来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方府的大门被扣响,小厮匆匆跑去开门,见到几个衣衫狼狈的人扶着方世憧进来的时候都惊呆了。 “家主,您怎么就回来了?” 按理说至少是十来天的行程,可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 “别废话了,还不赶紧搭把手。” 方世憧眼里透着沉沉恨意,猩红狰狞的吓人。 他几乎不敢去想这一次方家的损失有多巨大,这一次出海,他们甚至还为此背负了巨额债务,整个方家都将不堪重负。 方世憧狠狠推开所有要扶他的一人,一步一步,走向内廷。 不少方家族人都闻讯赶出来,左一句右一句的盘问,嘈杂而焦急。 方世憧一句也没有回答,终于,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家主!家主!” 慕卿宁那儿消息也灵通,派去盯梢方家的人突然回来,跟慕卿宁禀报了此事。 她不紧不慢的品着茶,“方家在泽城纵横几十年,如今竟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是啊,不过也是活该,谁让他们为了避税非要调开监察兵。” 慕卿宁淡淡笑了笑,放下茶盏,“凌渊快回来了?” “殿下递了消息,说是就这两天了。” 慕卿宁点点头,约莫也能猜到,这次方家在云北航线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八成是夜凌渊的手笔。 而仅这一次出手,就几乎快将方家逼到了绝路。 一时间要债的,给了定金等货物的,与方家合作,货物却全都砸方家手里的,都在找方家索要赔偿。 方家陷入焦头烂额之中,偏偏这时,慕卿宁派去的人也上门了。 索要那二十二张商铺的地契。 她该得的诊金。 可方家根本就给不出来,一是部分答应慕卿宁的商铺早被方世憧私自卖或租出去了,二是如今方家这个情况,别说二十多间商铺,就是两三间商铺都舍不得给。 慕卿宁的人最后索要无果,只得打道回府,但他们也不是好招惹的。 逼着方家打了欠条,才肯离开方府。 多方压力都朝方家倾轧而来,听闻下人上报慕卿宁派人来要债的事情,才清醒过来不久的方世憧恨得老眼通红,呼吸急促,对慕卿宁彻底仇视。 若没有慕卿宁抢生意,侵占市场,以方家原本在泽城的产业和板块,此时根本不会如此危急和窘迫。 一个绝他前路,一个断他退路。 方世憧死死攥紧了被褥,眼底恨意浮动,“去请影刹的人出手,务必弄死慕卿宁!” “家主,这个节骨眼……” “让你去就去!”方世憧疾言厉色,眼神骇人,他们也只能慌忙领命,背后却有诸多不满,发愁不已。 方家本来就资金不足,这个时候还要花重金去请影刹出手,也不知这选择是错是对。 三更半夜,慕卿宁暂住的府邸内一片寂静,只听见蝉鸣的声音。 她坐在桌案前,旁边点着两盏油灯,整理着名贵的药材,将新试验出来的药性记录在册。 一切宁静祥和,只有笔杆在草纸上挥动的刷刷声。 就在这时,一枚暗器捅破窗户,带着凛冽杀意,朝她脖颈射来。 慕卿宁反应极快,却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开,在脖颈侧边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有鲜血缓缓渗出。 温热的湿润从脖颈滑下,她摸向脖颈,看着葱白指尖的血迹,眸色深了深,扫向窗外。 唇边挑起一抹不知天高地厚的笑,“来了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一伙刺客破窗而入,手上没拿什么武器,带手指上却戴着的指环却有突出的尖刺。 影刹的人员,向来最擅长近战。 领头之人露出轻蔑,“还不算蠢。” “能突破府邸上重重防卫,闯到我房间里来,想来各位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你们是哪家培养的杀手,还是被人买凶?” 她刚说完,就是一枚暗器朝她甩来。 慕卿宁这回有了防备,毫发无损的避开,倒叫对面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冷哼道:“废话太多。” “不过是问你两句你便要动手,还真是不得了。那我便长话短说,若你们是被人买凶而来,我付双倍,你们现在从这里离开。” 她放心不下府上侍卫的安危,这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久久不见有人过来查看,要么是都被杀了,要么现在失了行动能力,或昏迷不醒。 但无论外面情况如何,现在的慕卿宁,都是孤身一人。 “影刹的规矩,接下单子,执行到底。” 话落的瞬间,一把软剑从腰间抽出,直直刺向慕卿宁,杀意凛然。 第190章 宅子都给你烧了 速度之快,仿佛眨眼便到了她面前,让人难以躲避。 慕卿宁心下冷凝,立即旋身避开,那把软剑斩断她一缕青丝,竟直接将她身后的桌子劈成两截。 慕卿宁一惊,这么凶残? 又是一剑朝她砍来,慕卿宁被众人包围,无数藏着致命锋芒的拳头朝她挥去。 她顾不得那么多,掩在袖口中的手捏紧了一个药包。 药包是刚从空间中传送出来的,里面都是剧毒的毒粉。 这绝对是慕卿宁手上研制过毒性最强,最为凶狠的药粉,名为焚髓散。 她捂住口鼻,同时将解药给自己喂了下去,一把焚髓散全部撒出,漫天飞舞的粉末,就算几人脸上带了面罩,也会侵入眼部。 就在慕卿宁撒出焚髓散时分神的片刻,一只拳头砸过来就险些要了她的命。 但被慕卿宁避开后,他也是最倒霉的一个,最先尝到了慕卿宁的焚髓散,并且大部分都撒到了他身上。 焚髓散剧毒到何种程度?是慕卿宁以前在街巷里,或是山野之中遇上杀手流寇不敢用的地步。 借助焚髓散杀死敌人后,残留下来的混入地上灰尘,足以让其他从此过路不慎带起灰尘的人吸入口鼻,暴毙而亡。 那些场合往往事后都极难清扫。 而在这狭小的房间中看似无路可逃,不好施展手脚,实际也给慕卿宁创造了毫无后顾之虑的战斗环境。 任武功再高,都敌不过她这一抔焚髓散。 不过须臾之间,焚髓散的作用便发挥了。 方才差点得手的那人情况最为严重,捂着腹部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口歪眼斜,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流了一地,看起来骇人极了。 而更恐怖的是,他中招最多的那双眼睛,已经开始渗出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糜烂。 焚髓散带来的奇特异香在室内弥漫,犹如黄泉中曼珠沙华的指引。 倒了一地的人中,只有慕卿宁站着。 她身影细长,双手抱臂,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早说了让你们别作死,现在好了。” 影刹的一群杀手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惨叫。 若非被逼到毫无退路,她也不至于用焚髓散。 这批人能解决府邸的重重防卫进到她房间里来,就绝非正常手段能对付得了的。 除了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人,其余人眼眶中也开始出现糜烂,程度和蔓延速度皆有不同。 慕卿宁走出门口,一枚晶莹剔透的球出现在手心中,她砸在自己脚边,浓重的水烟雾围绕在她周身,伴随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身上沾染到的焚髓散便就此消失无踪,一丁点也不留。 这法子只适合个人小范围的消杀,像她的房间,必须要烧毁才行。 她出了院子,寻找侍卫的踪迹。 万幸的是,影刹或许是怕杀了侍卫引起动静,大多数都是被迷晕了过去。 她诊断过后给这些服了药,不少人很快苏醒了过来,脸上还有些茫然,就收到一句嗓音悦耳却不容拒绝的命令。 “醒了也先别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人一惊,纷纷看过去,见慕卿宁正蹲下身给几人胃药,不免更懵了。 “太子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歇息一炷香时间后,去放把大火烧了我的房间,记住,就在院子外围烧,一定不能进我房间,也尽量不要走进院子里。” 慕卿宁低头忙活着,神色平静,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说的轻描淡写。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对慕卿宁的命令也不多问,一贯只有服从。 “是。” “焚烧时间要控制在四个时辰,只能多不能少。对了,你们记得找几个专业的来控制火势,别让火势蔓延到其他地方。” 慕卿宁这般严谨沉肃的吩咐,几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应下命令休息够时间后,便照慕卿宁说的去做了。 好在她房间里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要紧的都收进空间里了,免得再进去拿一趟又沾上焚髓散了。 她记得泽城有一种极其易燃的油脂,从树下剐下来的,有这东西,既能保证火势够猛,还能保证大火不会蔓延。 这一夜,府邸传来的漫天火光,从后半夜一直烧到正午还没停,滚滚浓烟,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力,皆在热议此事。 连夜凌渊回来路上也听见了不少,到府邸一看,果真如此。 不过夜凌渊并没有阻止,燃烧的只有那一个院子,外面有侍卫巡视。 侍卫见了他正行了礼想解释,刚说完一句是太子妃的命令,便见夜凌渊没听完直接转身离开。 “完了,殿下该不会生气了?” “都怪我这笨嘴。”他气得拍了下自己的脸。 慕卿宁宽仁待下,府上众人由心的敬服,早在不知不觉间更偏向她。 此刻,慕卿宁就坐在正熊熊燃烧的院子旁不远的亭台下喝茶,夜凌渊负手走上前,高大的身影微倾,阴影几乎将她笼罩,在男人面前显得身躯娇小。 “本王一日不在家,你就开始放火烧家了?”夜凌渊挑眉笑问,俊美清隽的面容永远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让人见之便芳心寸乱。 尤其夜凌渊现在还在有意无意的撩拨她。 慕卿宁冷哼一声,不去看他,“要你管,姑奶奶要是不高兴,明天连宅子都给你烧了。” 男人笑了声,嗓音也是极好听的,浸着宠溺的意味,“好,只要夫人高兴,日后本王专门购置宅子给夫人烧着玩也无何不可。” “少贫。”她小脸还是挎着,并且打开了夜凌渊要伸过来的手。 夜凌渊摸透了慕卿宁的脾性,一看这小脾气,就知发生了什么。 “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他还是笑着的,但眼眸却深了深,温度渐渐褪去。 即便慕卿宁不说,他也会去查。 慕卿宁撑着下巴,像是在想些什么,只是问道:“你知道影刹吗?” 夜凌渊目光一紧,眼中划过凌厉的寒芒,“影刹找上你了?” “是啊,就昨晚。” 慕卿宁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脸色。 第191章 狗胆包天 “您放心,这里已经够隐蔽了,他们不会发现的。”井瓦以为慕卿宁不放心。 慕卿宁转头看向夜凌渊,正好与他视线交汇,皆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深意。 她下巴朝着巷子出口的方向扬了扬,“走。” “嗯。” 夜凌渊点头,带着一队随行而来的便要离开。 井瓦惊了,瞪大眼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您这是……” 慕卿宁回头望向他,眼眸灼灼,“这里虽然地形复杂,可巷子入口还暴露在外面,敌人迟早找得到这里,与其围困在此,最后被人瓮中捉鳖,不如主动出击,扭转局势。” 她坚定而淡然,让井瓦眼中满是诧异。 “从前我以为,女子柔弱怯懦是常态,纵有些胆子,一遇上事也都没了章法,却不想天下竟有您这般果敢勇毅之人。” “天下这样的女子有许多,我并非唯一,您该消除偏见。”她笑了笑,摆手离去,“先帮我们看好货物,我们解决完敌人就回来。” 井瓦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许久都未回过神。 慕卿宁他们从巷子中出来后,先去找了本地的官府,找路边残存的百姓问询情况。 有女人抱着孩子躲在废墟中,慕卿宁命人将她救了出来。 这样的人他们还救了许多,从这些难民口中得知,附近山林之中潜藏着一批有组织的流寇,头头姓雷,想趁着高丽国战乱占城为王。 “野心不小啊。” 慕卿宁笑了声,“何止野心不小,简直狗胆包天,看这架势,是想一步步吞并整个高丽国了。” “你们可知他们现在在哪儿?” 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慕卿宁他们一路出来也没撞见。 抱着孩子的女人给慕卿宁指了条明路,她点了点头,道了句谢,同夜凌渊带着人离去。 隔着这里的两条街,越近喊杀声越大。 流寇一条条街道的洗劫,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不料还没等他们出手,当地官府的人就被打的溃不成军,夺路而逃。 慕卿宁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也看的清明,流寇不强,可官府太菜,顿时无语的捂住脸。 “我看咱们先别出手了,帮他们打退了一回,第二回再来谁帮?” 夜凌渊点头,他们悄无声息散去。 守城军退回官府,并不知自己被跟踪了。 “将、将军,有人要见您,说是东陵国的人。” 男人正为城中流寇之事烦躁着,一听顿时不耐的皱眉,“不是井大人在交涉吗?” “属下也不知道,他们只说要见您。” “带进来。” “是。” 不多时,大批队伍随着慕卿宁他们一同进来。 将军以为他们只是来贸易的,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如今,为首的男人周身气场强大危险,压迫感竟远超当朝那位帝王,让人丝毫不敢在他面前掉以轻心。 连他身后唯一跟着的女子也丝毫不逊色与他,是一种不外露的威压。 慕卿宁开口:“你是此地守城军的统领,何将军?” 何异站了起来,不敢怠慢,“正是在下。” “那我便长话短说了,我们来此地与贵国交易,但流寇恐怕会搅得这场贸易不得安宁,我希望你们尽快平息城中的乱子。” “可……” 慕卿宁摆手,“你们的难处我们都知道,所以这次来,也是为了帮助你们。” 城中的局势渐渐让人绝望,帮?怎么帮?如何能帮得了? 他们已经苦战多日,何异几乎不抱什么希望,等着这座城沦陷的那一天,他们甚至等不到支援的军队了。 慕卿宁与夜凌渊视线交汇,将一切交给夜凌渊。 首先要提高当地守城军的作战素质,其次便是武装。 这次贸易也带来了不少武器,整顿守城军都不必夜凌渊亲自动手,下属便已经足够。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守城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开战之时对上级命令永远都有异议,人心不齐。 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像东陵一般,军营和作战时奉行绝对服从。 掰正这一点后,那边流寇也几乎快占领了大半个城池,在城中横行无忌,愈发嚣张。 守城军连忙外出对抗,单是一日时间,只经夜凌渊手底下人训练,便收效甚好,已与一日之前大不相同。 慕卿宁在城墙上看着战局,还算满意,“看来还是孺子可教。” “话说,这下面哪个是土匪头子?” 单从衣着和外表上来看,慕卿宁判断不出来。 夜凌渊眼眸微凝,目光深了深。 眼看城中的流寇就要溃败,就在这时,一枚烟花在空中炸响,而放出烟花的流寇被击毙倒地。 慕卿宁抬头望去,眉心微拢,“这好像是信号弹,这群流寇还有援兵?”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地动山摇,大批人马向这里赶来,衣着与那批流寇几乎一致。 他们闯进城中,一路畅通无阻,势如破竹。 “来的竟然这么快。” 这回慕卿宁一眼就看到了这批流寇的头子是谁,策马走在最前头,旁人都是粗布麻衣,唯独他一身貂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官兵连忙散开撤退。 雷策人高马大的,从那匹汗血宝马上翻身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倒在地,受了一身伤的雷石,“没用的废物,这种小破城还解决不了。” “大哥。”雷石被打的鼻青脸肿,含混又委屈的叫了一声。 “行了,回去再收拾你。” 雷策嫌弃的别过眼,看向那群官兵,“你们是准备自己从这城中滚出去,还是打完这场仗后,让我把你们的七零八碎的尸首扔出去喂野兽?” 这意思,是连个全尸都不打算留了。 城墙上旁观的慕卿宁笑了,“挺嚣张啊。” 这声音顿时吸引了雷策的注意力,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城墙上还站着一批人。 “老大,你看那个妞,长得真特娘带劲。” “玩起来估计更带劲。” 不断有粗俗的话从这群流寇嘴里冒出,嬉笑怒骂,雷策垂涎猥琐的目光在慕卿宁身上游走。 夜凌渊眸光中泛着涔涔寒意,闪过森冷阴戾的杀意。 第192章 再无方家 “就是死,我也要先拖着他们下地狱!” 方世憧手里死死攥着那封信,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方家几乎已经快不行了,如今几乎元气耗尽,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摇摇欲坠。 “家主,过几日乞巧节,城中会举办灯会,不妨到那时趁乱动手。” “接过灯会的承办权,一切由我们方家布置准备。” “是。” 一切顺利无比,原本这也只是一场活动,没什么利益可谈,所以方家便顺利的从柳家手里拿过了承办权。 府邸,夜凌渊手执狼毫笔,龙飞凤舞的大字落下。 暗七刚进来禀报,便听夜凌渊开口道:“方家都知道了?” “是。只是殿下,您为何要故意将消息散给方家?” 暗一神秘的笑了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暗七无奈的瞥他一眼,也猜不透他在打什么哑谜,便退下了。 乞巧节那一日,满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方家猜到夜凌渊必会带着慕卿宁去灯会,一早就埋伏好了。 人群摩肩接踵,两人携手同行才不至于被人群冲散。 就在这时,一道冷芒从斜刺里杀出,直击慕卿宁腹部位置。 两个人几乎都没动,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一般。 眼看得手在即,就在这时,旁边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人直接将几个刺客擒下,压在地上,力气大的可怕。 动静惊着了不少民众,尤其看到他手里的匕首后,连忙后退数步,几乎让出了一片空地。 慕卿宁站在空地之中,蹲下身去看那个刺客,“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动手,胆子也真是够大的,只可惜有胆量,却没长脑子。方家的人?” 被压在地上的人不甘心,死死的看着慕卿宁。 “你抓住了我又能如何,你以为你们能逃得出这场灯会?” 方家一手操办的灯会,绝不会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 慕卿宁笑了,“那你猜猜,这个会场,埋伏了多少我们的人?” 那人一惊,望着慕卿宁势在必得的神色,脸上闪过错愕,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什么,但想提醒同伴逃跑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刺客担忧的下意识看向同伴埋伏的那些地点,突然一道响指声响起,士兵压着他们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这些被抓住的人中,就有方家的嫡系,坐实了方家准备在灯会上刺杀慕卿宁和夜凌渊。 他们被带回府衙审问,众目睽睽之下,方家再难抵赖。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从前来刺杀的人手中搜出了大量弓弩和箭矢。 方家这是打算一通乱射,丧心病狂到为了杀慕卿宁和夜凌渊,连寻常百姓的性命都不顾。 此举被爆出,也引来了众怒。 一朝大厦倾颓,而今满门皆灭。 方府被官兵包围,上至嫡系,下至奴仆,无一例外的全部被逮捕回府衙。 刺杀太子已经构成死罪,再无转圜的余地,即便是有位高权重之人想保方家也决计是不成了。 谁敢保方家,谁就是方家的幕后主使。 方家这些年在泽城作恶不少,上一次方家被人保住,如今一一审问追责,不少案子的恶劣程度举城震惊。 审案四天,七七八八的案子加起来,方世憧和方家嫡系被判斩首,奴仆与旁系流放,女眷发配军营。 云北航线归于萧家,周李王柳这四家瓜分方家的产业,该给慕卿宁的二十多间商铺也折算给了她,四家还从中着意添了许多,示好之意明显。 其他想巴结的家族也不在少数,这泽城日后究竟该如何,已经彻底是夜凌渊和慕卿宁说的算了。 原先的方家独大,变为四大家族鼎立,相互制衡。 从此以后,泽城再无方家。 被搅成一团浑水的泽城,也在渐渐恢复清明。 方家之事终是告一段落,算算时日,他们也该离开泽城出海了。 这次贸易要前往的地方是高丽国,但慕卿宁一早便听闻高丽国这近半年来都不太平,战乱不休,流寇横行,这次前去必得小心,他们这样的队伍,最容易被人盯上。 他们在三天后启程了,船舰离开海岸,渐渐远去。 船舰的规模快赶得上大型货轮,但却没有货轮那般笨拙。 经夜凌渊之手改造,这艘船舰几乎不亚于军舰,防止海上有意外情况发生。 唯一的问题便是许多随行的士兵都是第一次坐船下海,难免头晕呕吐,好在慕卿宁及时配了药,众人这才得到缓解。 船舰在海上拢共进行四天五夜,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高丽国。 船舰停在海岸边,留下一批士兵驻扎看守。 他们已经进入高丽国境内,走过一片雨林,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城池。 他们此番来高丽国贸易,一支商队等在城门口接应。 领头的中年男人长着络腮胡,带着圆帽,帽顶是一颗珠子点缀,代表了几人的身份。 是官方派下来的。 几人双手交叠,放在肩下,对着夜凌渊和慕卿宁躬身,这是高丽国特有的行礼方式。 “鄙人井瓦,是陛下特地派来接应几位贵客的。” 简略了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便让出一条道,做了个请的姿势,“几位贵客,请随我们进城。” 慕卿宁微微点头,跟在夜凌渊身后,这是一座土城,两边建筑与东陵的木或竹有着很大的风格区别。 慕卿宁好奇的四处观望高丽国的风土人情,夜凌渊在前头跟高丽国派来的代表商谈。 “那群土匪又来了,快跑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一声,顿时引发满城的骚乱。 众人慌乱而逃,连掉落的包袱都来不及去捡。 城门口的铁蹄声几乎震动地面,井瓦也慌得不成样子,忙道:“几位贵客,随我这边来。” 井瓦带着慕卿宁一行人进了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子,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一座客栈。 这座客栈是官府名下的,足够隐蔽,就是为了躲避流寇和战乱。 慕卿宁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对井瓦笑道:“在我们那儿有句话,叫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第193章 实力碾压 危险冰冷的低气压盘旋弥漫,城墙上众人已经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在心底默默为那几个疯狂作死的土匪默哀几秒。 只见男人不动声色的将慕卿宁拉到身后,修长的手从随行士兵身后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两支箭矢,竟是不用弓,箭便从他骨节修长的大掌间脱手而出! 以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肃杀之气,朝那几个谈论的正起劲的流寇射去。 六支箭矢先后飞来,有四支直接击穿坚硬的头颅,当场毙命,十足的冷血残忍。 雷策拿雷石做了人肉盾牌,导致雷石也死在了这其中,被射穿了脖子,但雷策任然没能幸免,整条胳膊都被刺穿,极其倒霉的被断了经脉,左手彻底废了。 守城官兵目瞪口呆,惊愕的望着夜凌渊。 这还是个人吗? 他甚至连弓都没用,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这简直就是夜凌渊一个人的战场,实力恐怖的让人望而生畏。 慕卿宁也惊呆了,城墙上凉风吹来,衣着单薄的她打了个哆嗦。 夜凌渊随手解下外袍给她披上,细心的拢好衣袍,旁若无人的叮嘱关切:“高丽国气候不比东陵,出来要多穿些。” “嗯。”她乖乖的点了点头,眉眼弯弯,望着他不自觉露出一抹明媚笑意。 就在一众士兵旁观着自家殿下上一刻还在冷戾残暴的杀人,下一刻就贴心的给太子妃披上外袍,生怕她着凉,细心叮嘱的模样是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温柔耐心。 而他们目瞪口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之时,夜凌渊突然冷冷的看了过去,“都闲着没事做了是?还不快上?” 这森冷凌厉的一眼让众人只觉仿佛瞬间被利箭贯穿心脏,一股寒流从脚底直冲脑门,全身血液都好像被冻结了,吓得连忙领命跑走。 “是、是,属下遵命。” 接下来的战局自不必说,正与流寇缠斗的守城军,有了夜凌渊特训的士兵加入,即便流寇人多,也依旧让守城军占了上风。 慕卿宁见一时间难分胜负,流寇还算有些本事,阴招迭出,不知从哪儿来的诡异暗器,让他们派下去的士兵都吃了亏,渐渐处于下风。 慕卿宁眼眸微沉,偏头看向夜凌渊,视线交汇,对彼此郑重的点头,一同加入战场。 夜凌渊身手深不可测,慕卿宁精通用毒之道,这两个人的加入,几乎一瞬便扭转了战局。 打的流寇溃不成军,死伤惨重,一个活着逃出去的也没有。 清扫尸体的活计便交给守城军,慕卿宁帮着诊治一些重伤的老幼妇孺,城中百姓听说流寇全部都被击杀,纷纷从躲藏的地方钻了出来。 连井瓦收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赶去,看到废墟中正细心认真为难民医治的慕卿宁,不禁怔愣了许久。 “多谢,多谢你们救了骆城的百姓。” 夜凌渊气场偏冷,从来都是生人勿进,何异便握着他旁边下属的手,对着他和夜凌渊感激的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解决了流寇,这场贸易自不必说,进行的十分顺利,高丽愿为此让利三成,还附赠了许多东西。 骆城的百姓亦万分感恩,对慕卿宁更是好感深重。 受伤的百姓不少,慕卿宁便传授了几分医术给当地的大夫。 她用空间里的东西换了不少当地特有的药材和香料,商贩总是格外赠送。 他们在此地待了五日,贸易相关的事宜都商谈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启程回京。 穿过那片大雨林,船舰停泊在海岸边,看守的士兵也一切无恙。 他们趁着中午启程,海面风平浪静,微醺的海风吹拂而来,惬意不已。坐在船舱中,外面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景,让人心旷神怡。 就这样平稳的行进了两日,慕卿宁支着额头小憩,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惊醒了慕卿宁。 她拢了拢长衫,突然发现船只不知何时停在海面上,没有再前进,她连忙出去查看情况,只见船头前,一只破旧但体型巨大的船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慕卿宁顿时蹙起了眉,只见领头之人冲他们叫嚣,“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当心你们狗命不保!” 她回眸看了眼仓储中,船上还运载着不少货物,看来这回,他们是遇上海盗了。 对方船上至少有千来号人,再看他们这边,只三四百个,人数差异简直悬殊。 今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不打也走不了,船上士兵严阵以待,慕卿宁走上前,与夜凌渊并肩而立。 “要战便战,废什么话,东西投海也绝不可能交给你们。” “好猖狂的丫头!待会儿别哭着来你爷爷面前求饶! 兄弟们,上!” 不过几句话交流,两方便就此开战。 慕卿宁交战时察觉到,这伙海盗远比他们先前在高丽遇到的流寇要厉害不少,想来是常年在海上作恶练出来的。 海盗在人数上占了极大的优势,这一次交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慕卿宁这方没讨到好,海盗极其难缠。 至于海盗死伤了不下百个,再打下去就是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好处,夜凌渊那边各个都是下得了狠手的,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把货物给他。 清楚认知到这一点后,他们只能离开。 受了伤的互相搀扶着,一个时辰的极限战斗,体力也快消耗殆尽。 他们驶离这片海域,既然都讨不到好,便各自离去。 慕卿宁给船上受了伤的士兵处理张口,刚包扎完最后一个,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擦着船边低飞而过的海鸥。 她眉心微皱,这才察觉到空气愈发沉闷,立即起身走到船沿边,去看海面的情况。 眼前的海面平静的一丝风浪都没有,只有海鸥贴着水面,逆着他们船只行进的方向飞离。 船舰还是以极高的速度在往前行进着,可再往前,连海鸥都不见踪影,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 慕卿宁抬头看了眼天际,顿觉事情不好,快步走到甲板上,冷肃着脸,吩咐船夫:“现在立即掉头或者左转,找地方停靠。” 第194章 谁来担责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船夫有些讶异,左转也就算了,让掉头是抽什么风? “为何要掉头?岂不是返回高丽了。” 慕卿宁正着急,一听这话无语至极,“掉了头还能换条航线走,听我的,现在换道,往左走。” “可现在直走才是离泽城最近的。” 慕卿宁捂住额头,捋了一把头发,上火的想打人。 “你是船夫,你没发现方才海鸥低飞,甚至逆着我们行进的方向飞离,直到现在半空中连一只活物都见不到了吗?恐怕不出两个时辰就会下一场暴雨,赶紧给我找地方靠岸!” “不就是几只鸟,能说明得了什么,您是不是被海盗吓到了,不如先去歇着。您且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船夫瞥了慕卿宁一眼,目光中闪过轻蔑,不以为意,还是没有转道。 在他擅长的领域里,没人有资格对他指指点点。 何况现在天际晴空万里,海面风平浪静,连乌云也没有,这女人却说暴风雨快来了,简直莫名其妙。 他是掌管其他几个船夫的老大,甚至手底下还管着水手,难免有几分傲气。 他跟慕卿宁顶嘴,暗指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其他人也不敢插嘴。 夜凌渊此刻在船舱中忙的脱不开身,顾不到甲板上的情况。 先前那群海盗离开的时候故意使了坏,派人潜入水底,损坏他们的船舰,全靠夜凌渊带着人争分夺秒的抢修。 “我好歹是多年老船员了,我的判断基本不会有失误,您宁愿相信那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歪理,为何不愿放心相信我的经验?” 他身上的傲气与不服藏都藏不住。 慕卿宁记得这个人,貌似叫什么闻涛,是官府特地派过来的,资历最老的那批船夫之一。 “你的经验?”慕卿宁被气笑了,一看周遭几个船员和水手,都低下头不说话,看架势也知道他们只听闻涛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好,现在夜凌渊不在,我使唤不动你,你仗着资历自己老,我也知道,但你记住,若继续向前走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全责。” 慕卿宁放下一句话,冷着脸转身离开。 她身影消失,甲板上闻涛不屑的嗤了声,“担就担,谁怕谁啊。” “老大,这……”几个船员多少有些畏惧。 闻涛斜眼看他,“不必理那个女人,她的话也不必听,不过是些危言耸听的废话罢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船舰接着行进了半个时辰,一切仍旧风平浪静,闻涛心下对慕卿宁更加不屑了。 “还好没听那个女人的,否则还不知道要绕路多远。” “六元,过来,替我看着会儿,师父我去喝杯茶。” 反正左右海上也没什么事儿,他便招呼了一个素来在船舰上沉默寡言只顾干活的船员过来。 “好。”六元低低的应了一声,垂着脑袋走过去。 说是去喝杯茶,实际就是趁主子们不在找个地方躲懒,众人都明白,却不敢多说什么。 六元向来是被埋没了的,本来出海的机会就不多,他又话少只晓得埋头干活,好几次功劳都被闻涛顶替抢走了,如今还托大的自称他一声师父,好方便光明正大的压榨他。 闻涛在东陵勉强还算得上资历老,因为东陵海上贸易从建国以来就少,关于海上航行的知识能总结出来的也少得可怜。 若没有六元,将闻涛放到那些以海上贸易为生的国家,怕是连进官府吃朝廷饭的的资格都没有。 不止闻涛,曾经六元身边许多狡猾的人,都拿着他的功劳爬上了高位,只有他还在一个最普通的船夫位置挣扎。 周围熟悉的朋友替他不忿,但六元自己不争,也只能看他一眼无奈作罢,免得给自己惹上事儿了。 但变故,很快发生。 几乎是闻涛离开后的大半个时辰,海面突起风浪,船舰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而同时,天空上乌云密集。 正猫在某个角落躲懒的闻涛顿时被吓醒了,连忙跑到甲板上,一把将六元推开,颐指气使不耐烦的赶人:“去去去,滚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六元没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眉眼,缓缓走了回去。 正在这时,船舱里查探情况的几名士兵跑出来。 “怎么回事?” 闻涛脸上闪过慌乱,赔着笑道:“几位别担心,不过是遇上了小浪,正常颠簸罢了。” 几个士兵拧起了眉,直觉对这个闻涛印象就不好。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微冷的声音,“正常?你要眼睛没瞎的话,就抬起你的狗眼看一眼天上。” 慕卿宁信步而来,周身气场沉沉,脸色冷肃。 闻涛一怔,这才想起来,抬头一望,直接错愕的愣在了原地。 大片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片海域的天际聚拢而来,将这里包围。 若下了暴雨,这里便无异于困住他们的牢笼。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闷雷,倾盆大雨突然落下,来临的时间比慕卿宁料想的要快。 海面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仿佛突然间恢复了本来的凶残面目。 众人都知大事不妙,所有谴责的目光都望向闻涛。 他摇着头后退,手指向了六元,“不、不是我,方才我可不在这里,是他顶了我的位置!” 一旦因这场暴雨造成货物或人员损伤,搞不好就是下大狱甚至流放的。 闻涛急着撇清关系,却不知自己无意之中已经暴露了多少致命问题。 众人纷纷看向闻涛所指的方向,那是个瘦弱的青年,面对闻涛的指责,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 慕卿宁眯起眸子,眼中闪着精明犀利的光,收回目光看向闻涛,“你方才不在这?那你去哪儿了?你不在的工位上好好待着,却玩忽职守去了别处躲懒?” 事实骤然被猜中,闻涛心虚慌张,但他好歹是老油条了,能装会演,连忙摆手道:“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肚子疼,本来也只一会儿就回来,谁知那小子惦记我的位置已久, 便趁我不在起了贼心,想到我的工位上过把瘾,这才……” 第195章 靠岸 “他到底行不行啊,太子妃也太抬举他了。” “就是啊,他也就比闻涛好一点点,可惜咱们这次带出来的船夫都没什么用,简直都是废物。” 不满的人只敢小声抱怨,毕竟慕卿宁还站在那里,谁都不敢太放肆。 她小脸沉肃,未有片刻松懈,夜凌渊还在修理船舰,如今情况加剧,除非靠岸,否则他半刻也不能从船舱中抽身出来,她只祈祷现在别再出什么意外。 慕卿宁从甲板上四处眺望,突然看到一小点红色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浓雾之中,仿佛黑夜中的指引。 随着六元掌舵驶进,那一小点红色竟然越来越清晰。 慕卿宁眼里的欣喜一点点变大,最后忍不住叫道:“你们快看,那里有火光!” 众人随着她的指引纷纷看去,果不其然,那火光越来越明显。 原本死气沉沉的众人全都欢欣雀跃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咱们不会快靠岸了?” “真的,咱们真的快靠岸了!” 船上一片欢喜,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句,“说来还得多谢六元!” 欣喜的声音突然静下去不少,人们不禁纷纷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不管外界如何浮躁,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严谨。 看着六元的眼光里渐渐有了欣赏,感谢,庆幸或惊叹。 众人更加佩服看人眼光毒辣的慕卿宁,不免有些感叹,她到底是怎么一眼选中六元,发现这颗蒙尘的明珠。 慕卿宁已经在给六元盘算着前路了,他这辈子若只是个船夫,即便受到她的提拔,坐到闻涛这样的领头人也是浪费了才华。 倒是可以先在泽城的商务司磨练一段时日,再看六元有没有去朝堂拼搏一番的雄心。 被扣在地上的闻涛红着眼不甘的看着这一幕,慕卿宁方才和一旁商务司副署长商量的话他都听见了,嫉妒的抓心挠肺。 她竟然甚至想把六元送入朝廷。 凭什么! 不管闻涛再如何不甘,他要面对的,都是靠岸后的牢狱之灾。 岸边的火光越来越明显,半个时辰过去,大雾和风暴离他们渐渐远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们从风暴之中出来,总之,众人终于看到了海岸,那一刻他们都兴奋不已。 不过一刻钟时间。船舰渐渐靠岸了,慕卿宁从船上下去,一眼便看见了岸边等候已久,满是焦急的萧锦留。 萧锦留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连忙迎上去,“你们没事?” “没事,放心,还好有你放的这一把火。”旁边熊熊燃烧的火堆传来暖意,火光映在她身上,虽然身上湿漉漉的有些狼狈,但容颜依旧未改明媚惊艳。 “对了,太子殿下呢?” “凌渊还在船舱里面,马上就出来。” 靠了岸,夜凌渊终于得以脱身。 萧锦留带着人去船舰上帮着搬运货物下来,这些货物都是要运往京城的。 慕卿宁就站在岸边等夜凌渊下来。 闻涛被押着下了船,即刻便会扭送到官府地牢。 官府的人也前来迎接,县令在慕卿宁身侧低头听训。 她陆陆续续吩咐了些什么,大抵是让他们缩紧人才筛选。 “咱们东陵虽然海上贸易甚少,但也不能任由什么样的搅屎棍都混进来。” “是是,您说的是,都是下官的疏忽。” “六元是个人才,好生培养着。记住,我是让你培养,不是让你供祖宗。” 今日若不耳提面命的多说这两句,以官府的尿性,明日六元进了官府就会被各方巴结讨好,被搅进名利场的一团浑水之中。 “是是,下官一定照做,请您放心。” 慕卿宁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正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船舰上走下来,一袭玄色锦袍,他身后天际乌云遮天蔽日,带来一种压抑感,与他生人勿进的阴沉冷漠气场却正好相得益彰。 慕卿宁看到夜凌渊的那一刻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自然而然的迎了上去,“解决了?” “嗯。”夜凌渊周身的冷厉气息收敛,去看慕卿宁的状况,她站在篝火旁半天,衣服是不怎么湿了,但一见她头发湿哒哒的模样,就知她没少淋雨。 男人顿时目光一沉,笑眯眯的望着她,却像是一只正在捕猎的狼,危险精明,剑眉轻佻问道:“我方才听侍卫说,你把我给你的伞扔了?” 慕卿宁顿时心虚,绞着衣角,不去看他。 “那伞原来是你给的啊,我都不知道。”她声音越说越小。 当时是最怕人心不齐的时候,她热血上头为了做个表率便没想那么多。 夜凌渊尽管再如何忙的脱不开身,都会分心到慕卿宁身上。 男人无奈的轻叹口气,习惯性的将外袍解下,怕她着凉,细心的给她披上,拢住她细瘦的肩膀,离开海岸回府。 不日,萧家的人运送货物回京,与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一封即将要呈到南帝面前的信。 信是夜凌渊写的,像南帝请命,带兵出海讨伐海盗一事。 第一次对阵,夜凌渊就知道,那群海盗绝非善类。 回来之后细查,才发现他们已经在海上作恶多年,已经严重影响各国的出海货物和海上贸易往来。 也有国家曾派人剿灭过,但无一都以失败告终,南海域就是那般海盗的主场,借着地形让那些前来剿匪的官兵吃了亏,不少剿匪队甚至全军覆灭。 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摧毁船只,几个帝国派去的剿匪队都栽在这上面,不知何时就被那群海盗毁了船。 就连这次夜凌渊他们也吃了暗亏,竟被对方的水手潜入船底动了手脚。 若非夜凌渊当时没有警觉的察觉到进行补救,最后的下场便是沉船。 当南帝听闻夜凌渊和慕卿宁居然带着几百个士兵,和南海域那群海盗交战几轮最后还伤亡不重的全身而退,也不免震惊不已。 这一次夜凌渊要前往海上剿灭那伙海盗,无非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但若能成,必定震撼各国,从此东陵在诸国之间的地位,又能更上一层楼。 第195章 靠岸 “他到底行不行啊,太子妃也太抬举他了。” “就是啊,他也就比闻涛好一点点,可惜咱们这次带出来的船夫都没什么用,简直都是废物。” 不满的人只敢小声抱怨,毕竟慕卿宁还站在那里,谁都不敢太放肆。 她小脸沉肃,未有片刻松懈,夜凌渊还在修理船舰,如今情况加剧,除非靠岸,否则他半刻也不能从船舱中抽身出来,她只祈祷现在别再出什么意外。 慕卿宁从甲板上四处眺望,突然看到一小点红色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浓雾之中,仿佛黑夜中的指引。 随着六元掌舵驶进,那一小点红色竟然越来越清晰。 慕卿宁眼里的欣喜一点点变大,最后忍不住叫道:“你们快看,那里有火光!” 众人随着她的指引纷纷看去,果不其然,那火光越来越明显。 原本死气沉沉的众人全都欢欣雀跃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咱们不会快靠岸了?” “真的,咱们真的快靠岸了!” 船上一片欢喜,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句,“说来还得多谢六元!” 欣喜的声音突然静下去不少,人们不禁纷纷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不管外界如何浮躁,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严谨。 看着六元的眼光里渐渐有了欣赏,感谢,庆幸或惊叹。 众人更加佩服看人眼光毒辣的慕卿宁,不免有些感叹,她到底是怎么一眼选中六元,发现这颗蒙尘的明珠。 慕卿宁已经在给六元盘算着前路了,他这辈子若只是个船夫,即便受到她的提拔,坐到闻涛这样的领头人也是浪费了才华。 倒是可以先在泽城的商务司磨练一段时日,再看六元有没有去朝堂拼搏一番的雄心。 被扣在地上的闻涛红着眼不甘的看着这一幕,慕卿宁方才和一旁商务司副署长商量的话他都听见了,嫉妒的抓心挠肺。 她竟然甚至想把六元送入朝廷。 凭什么! 不管闻涛再如何不甘,他要面对的,都是靠岸后的牢狱之灾。 岸边的火光越来越明显,半个时辰过去,大雾和风暴离他们渐渐远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们从风暴之中出来,总之,众人终于看到了海岸,那一刻他们都兴奋不已。 不过一刻钟时间。船舰渐渐靠岸了,慕卿宁从船上下去,一眼便看见了岸边等候已久,满是焦急的萧锦留。 萧锦留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连忙迎上去,“你们没事?” “没事,放心,还好有你放的这一把火。”旁边熊熊燃烧的火堆传来暖意,火光映在她身上,虽然身上湿漉漉的有些狼狈,但容颜依旧未改明媚惊艳。 “对了,太子殿下呢?” “凌渊还在船舱里面,马上就出来。” 靠了岸,夜凌渊终于得以脱身。 萧锦留带着人去船舰上帮着搬运货物下来,这些货物都是要运往京城的。 慕卿宁就站在岸边等夜凌渊下来。 闻涛被押着下了船,即刻便会扭送到官府地牢。 官府的人也前来迎接,县令在慕卿宁身侧低头听训。 她陆陆续续吩咐了些什么,大抵是让他们缩紧人才筛选。 “咱们东陵虽然海上贸易甚少,但也不能任由什么样的搅屎棍都混进来。” “是是,您说的是,都是下官的疏忽。” “六元是个人才,好生培养着。记住,我是让你培养,不是让你供祖宗。” 今日若不耳提面命的多说这两句,以官府的尿性,明日六元进了官府就会被各方巴结讨好,被搅进名利场的一团浑水之中。 “是是,下官一定照做,请您放心。” 慕卿宁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正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船舰上走下来,一袭玄色锦袍,他身后天际乌云遮天蔽日,带来一种压抑感,与他生人勿进的阴沉冷漠气场却正好相得益彰。 慕卿宁看到夜凌渊的那一刻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自然而然的迎了上去,“解决了?” “嗯。”夜凌渊周身的冷厉气息收敛,去看慕卿宁的状况,她站在篝火旁半天,衣服是不怎么湿了,但一见她头发湿哒哒的模样,就知她没少淋雨。 男人顿时目光一沉,笑眯眯的望着她,却像是一只正在捕猎的狼,危险精明,剑眉轻佻问道:“我方才听侍卫说,你把我给你的伞扔了?” 慕卿宁顿时心虚,绞着衣角,不去看他。 “那伞原来是你给的啊,我都不知道。”她声音越说越小。 当时是最怕人心不齐的时候,她热血上头为了做个表率便没想那么多。 夜凌渊尽管再如何忙的脱不开身,都会分心到慕卿宁身上。 男人无奈的轻叹口气,习惯性的将外袍解下,怕她着凉,细心的给她披上,拢住她细瘦的肩膀,离开海岸回府。 不日,萧家的人运送货物回京,与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一封即将要呈到南帝面前的信。 信是夜凌渊写的,像南帝请命,带兵出海讨伐海盗一事。 第一次对阵,夜凌渊就知道,那群海盗绝非善类。 回来之后细查,才发现他们已经在海上作恶多年,已经严重影响各国的出海货物和海上贸易往来。 也有国家曾派人剿灭过,但无一都以失败告终,南海域就是那般海盗的主场,借着地形让那些前来剿匪的官兵吃了亏,不少剿匪队甚至全军覆灭。 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摧毁船只,几个帝国派去的剿匪队都栽在这上面,不知何时就被那群海盗毁了船。 就连这次夜凌渊他们也吃了暗亏,竟被对方的水手潜入船底动了手脚。 若非夜凌渊当时没有警觉的察觉到进行补救,最后的下场便是沉船。 当南帝听闻夜凌渊和慕卿宁居然带着几百个士兵,和南海域那群海盗交战几轮最后还伤亡不重的全身而退,也不免震惊不已。 这一次夜凌渊要前往海上剿灭那伙海盗,无非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但若能成,必定震撼各国,从此东陵在诸国之间的地位,又能更上一层楼。 第196章 残余的爪牙 南帝思量之下,还是同意了夜凌渊的请命,只叮嘱他切莫掉以轻心。 才回泽城不过几天,夜凌渊便再度出海。 不过这一次慕卿宁并不陪同,她还得留在泽城坐镇。 这几日的功夫里,他们的人查到,方家残留的爪牙最近在泽城活动,行事十分隐秘。 越是隐秘越是诡异,他们不得不防备着。 方家在泽城盘踞多年,如今虽然抄家流放,但其培养的爪牙并不会一朝之间全部消失,还有许多藏在暗中从不露面,等候契机,给他们致命一击。 慕卿宁需要面对随时都会对她下黑手的方家残存势力,以方家向来丧心病狂的传统,若她也不在泽城,毫无疑问的会开始残害百姓。 夜凌渊离开后的几日,泽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一如往昔的热闹,实际水早就已经被搅浑了。 果不其然,如慕卿宁所料,方家的爪牙很快就按捺不住了,在她察觉到他们不过六天,便对慕卿宁展开了第一场刺杀。 而慕卿宁也是早有准备,将刺客统统擒下活捉,卸了他们的下巴防止自杀,仅有两个人逃跑。 这些刺客被暗七带回去审问,原本铁骨铮铮嘴硬如石,却根本招架不住暗卫的手段,吐了不少东西出来。 暗七从他身上搜出一封还没被送出的信,交到了慕卿宁手上。 她拆开后一看,脸色顿时微凝,“你去查查,这信上的消息可不可靠,尤其要问出,这封信究竟是要送给京都之中哪位贵人的。” “是。” 如果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就知道方家这么久背后站着的是谁,又是谁在搅浑泽城的水。 慕卿宁脑子里闪过很多人,或是京都中的皇子,大臣,甚至当朝宰相,乃至京中某一派势力,全都有可能。 但能长期给方家撑腰的人,必然参与了朝政,并且很可能在朝中地位不小。 当然,目前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还要等暗七拿着调查结果回来。 两天过去,清晨,侍女叫醒她,慕卿宁才知道暗七院子里等了已经有一阵了,连忙洗漱穿戴好将暗七传唤进来。 暗七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呈给他,“方家果然在和京城的人勾结,看这样子,我是得去方家祖宅一趟了。” 方家被抄家的突然,许多证据都来不及销毁,以往方家和京都那边来往的证据恐怕还保留在方家祖宅当中。 “属下可以代您前去。”暗七还是怕慕卿宁遇上危险。 慕卿宁挥手拒绝,“不必,我亲自去。” “你将这些东西小心保管好,凌渊要是回来了,拿给他看,先退下。” 暗七应声离开,慕卿宁白日里帮着打理他们在泽城经营的泽城产业,各店都有聘来的掌柜在管理,除了大事找她定夺,平日都没什么要劳烦她的。 慕卿宁只不定时巡店监督,外人看着这活清闲,却不知她每日要跑多少条街。 入了夜,慕卿宁刚看完布料坊的账簿,从铺子里出来,街道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慕卿宁将停在外等候的马车车夫打发回府,一人独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穿过好几条街道,终于按照地图上画的,找到了那条老街。 方家祖宅就在这条街上,一排看过去并列的都是大宅子,但这条街却凄凉萧瑟,宅子几乎都已经空置,没什么人住了。 宅子门前的马路空旷宽敞,路边角落杂草丛生,墙上爬满青苔,处处都透着古旧的痕迹。 不少宅子的大门上铜环已经生了绿色的斑驳锈迹,想来已是许久无人。 这条街人人都传是风水不好,有两家惨遭莫名灭族,一场大火,一家人谁也没能逃出来,三家都不知因什么缘由突然从这里搬走,其余的都是遭了难,直至最后一个方家。 再也无人在此居住。 慕卿宁倒是不怎么怕,反而生了些想法,觉得可以把这里盘下来。 既然无人敢住,地契便会格外便宜。 这里离泽城最热闹的四经街也就隔着两条街,说不定哪天,客流也会向这里聚拢。 她一路认着牌匾上生了灰有些看不清的烫金大字,在这条老街的中间位置找到了方家祖宅。 大门上了锁,还贴了官府的封条,慕卿宁翻墙进去,平稳落地。 四周有些阴森森的,回廊下还挂着没有点燃的灯笼。 据她派人查到的,方家祖宅有个密室,藏在书房的书架后。 但这种七进七出的大院子,要找间书房,也非易事。 慕卿宁来之前忘了估算这院子的大小,如今找起书房来才知何为咬牙切齿。 她里里外外的翻找,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终于在最后一层院子里,找到了那间书架能推动的书房。 冗长笨重的声音发出,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只见书架后,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门是上了锁的,慕卿宁翻找一阵,在太师椅后面的桌柜格子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估计是方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收走的。 钥匙一把把试验,到第五把的时候便成功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慕卿宁手里举着点燃的烛台,火光不大,但勉强可以照明一小块地方。 四周静悄悄的,她脚步也放的很轻,走进那扇门里。 那是完全封闭的密室,四周放着好几个架子,案台上供着神像,微弱的灯火下模样有些渗人。 慕卿宁看了一眼,心底有些发怵,决定速战速决,翻找到自己要的证据就离开。 她从几个格子中翻出几封密信,拆开一看信上内容,顿时惊住。 最上面那封是方家在时今年近三个月和京中那位来往的银钱数量,看信上的内容,大多都是京中那位在索要,方家有些为难,直至最后京中那位越发不耐。 密信按照日期收理的整齐,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藏在其中,最底下是一本账簿,是方家和那位的银钱来往记录,上面有方家的印章。 慕卿宁翻开那本账簿,视线不断下移,看着最后统计出来的总额,惊愕的瞪大了眼。 第196章 残余的爪牙 南帝思量之下,还是同意了夜凌渊的请命,只叮嘱他切莫掉以轻心。 才回泽城不过几天,夜凌渊便再度出海。 不过这一次慕卿宁并不陪同,她还得留在泽城坐镇。 这几日的功夫里,他们的人查到,方家残留的爪牙最近在泽城活动,行事十分隐秘。 越是隐秘越是诡异,他们不得不防备着。 方家在泽城盘踞多年,如今虽然抄家流放,但其培养的爪牙并不会一朝之间全部消失,还有许多藏在暗中从不露面,等候契机,给他们致命一击。 慕卿宁需要面对随时都会对她下黑手的方家残存势力,以方家向来丧心病狂的传统,若她也不在泽城,毫无疑问的会开始残害百姓。 夜凌渊离开后的几日,泽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一如往昔的热闹,实际水早就已经被搅浑了。 果不其然,如慕卿宁所料,方家的爪牙很快就按捺不住了,在她察觉到他们不过六天,便对慕卿宁展开了第一场刺杀。 而慕卿宁也是早有准备,将刺客统统擒下活捉,卸了他们的下巴防止自杀,仅有两个人逃跑。 这些刺客被暗七带回去审问,原本铁骨铮铮嘴硬如石,却根本招架不住暗卫的手段,吐了不少东西出来。 暗七从他身上搜出一封还没被送出的信,交到了慕卿宁手上。 她拆开后一看,脸色顿时微凝,“你去查查,这信上的消息可不可靠,尤其要问出,这封信究竟是要送给京都之中哪位贵人的。” “是。” 如果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就知道方家这么久背后站着的是谁,又是谁在搅浑泽城的水。 慕卿宁脑子里闪过很多人,或是京都中的皇子,大臣,甚至当朝宰相,乃至京中某一派势力,全都有可能。 但能长期给方家撑腰的人,必然参与了朝政,并且很可能在朝中地位不小。 当然,目前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还要等暗七拿着调查结果回来。 两天过去,清晨,侍女叫醒她,慕卿宁才知道暗七院子里等了已经有一阵了,连忙洗漱穿戴好将暗七传唤进来。 暗七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呈给他,“方家果然在和京城的人勾结,看这样子,我是得去方家祖宅一趟了。” 方家被抄家的突然,许多证据都来不及销毁,以往方家和京都那边来往的证据恐怕还保留在方家祖宅当中。 “属下可以代您前去。”暗七还是怕慕卿宁遇上危险。 慕卿宁挥手拒绝,“不必,我亲自去。” “你将这些东西小心保管好,凌渊要是回来了,拿给他看,先退下。” 暗七应声离开,慕卿宁白日里帮着打理他们在泽城经营的泽城产业,各店都有聘来的掌柜在管理,除了大事找她定夺,平日都没什么要劳烦她的。 慕卿宁只不定时巡店监督,外人看着这活清闲,却不知她每日要跑多少条街。 入了夜,慕卿宁刚看完布料坊的账簿,从铺子里出来,街道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慕卿宁将停在外等候的马车车夫打发回府,一人独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穿过好几条街道,终于按照地图上画的,找到了那条老街。 方家祖宅就在这条街上,一排看过去并列的都是大宅子,但这条街却凄凉萧瑟,宅子几乎都已经空置,没什么人住了。 宅子门前的马路空旷宽敞,路边角落杂草丛生,墙上爬满青苔,处处都透着古旧的痕迹。 不少宅子的大门上铜环已经生了绿色的斑驳锈迹,想来已是许久无人。 这条街人人都传是风水不好,有两家惨遭莫名灭族,一场大火,一家人谁也没能逃出来,三家都不知因什么缘由突然从这里搬走,其余的都是遭了难,直至最后一个方家。 再也无人在此居住。 慕卿宁倒是不怎么怕,反而生了些想法,觉得可以把这里盘下来。 既然无人敢住,地契便会格外便宜。 这里离泽城最热闹的四经街也就隔着两条街,说不定哪天,客流也会向这里聚拢。 她一路认着牌匾上生了灰有些看不清的烫金大字,在这条老街的中间位置找到了方家祖宅。 大门上了锁,还贴了官府的封条,慕卿宁翻墙进去,平稳落地。 四周有些阴森森的,回廊下还挂着没有点燃的灯笼。 据她派人查到的,方家祖宅有个密室,藏在书房的书架后。 但这种七进七出的大院子,要找间书房,也非易事。 慕卿宁来之前忘了估算这院子的大小,如今找起书房来才知何为咬牙切齿。 她里里外外的翻找,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终于在最后一层院子里,找到了那间书架能推动的书房。 冗长笨重的声音发出,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只见书架后,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门是上了锁的,慕卿宁翻找一阵,在太师椅后面的桌柜格子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估计是方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收走的。 钥匙一把把试验,到第五把的时候便成功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慕卿宁手里举着点燃的烛台,火光不大,但勉强可以照明一小块地方。 四周静悄悄的,她脚步也放的很轻,走进那扇门里。 那是完全封闭的密室,四周放着好几个架子,案台上供着神像,微弱的灯火下模样有些渗人。 慕卿宁看了一眼,心底有些发怵,决定速战速决,翻找到自己要的证据就离开。 她从几个格子中翻出几封密信,拆开一看信上内容,顿时惊住。 最上面那封是方家在时今年近三个月和京中那位来往的银钱数量,看信上的内容,大多都是京中那位在索要,方家有些为难,直至最后京中那位越发不耐。 密信按照日期收理的整齐,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藏在其中,最底下是一本账簿,是方家和那位的银钱来往记录,上面有方家的印章。 慕卿宁翻开那本账簿,视线不断下移,看着最后统计出来的总额,惊愕的瞪大了眼。 第197章 海盗的来路 三百万两! 单是今年半年,方家便给出去或者更准确来说是被索要了三百万两银子! 难怪方家如此不顾名声也要疯狂压榨泽城百姓。 方家的家产远比她从前调查到的要雄厚,这平均下来每个月的花销就是五十多万两,还只进不出,恐怕无论换了哪个大家族都顶不住。 慕卿宁不禁陷入了沉思,方家背后那位要这么多钱究竟想什么? 什么东西能这么烧钱? 想造反不成?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慕卿宁猛地想起,对,养兵! 她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之时,烧钱的速度几乎超乎常人想象,通常只有朝廷和一些门阀才养得起。 但目前一切也只是她的臆测,并无什么证据。 慕卿宁一挥手,将这些东西收好放进空间中,留待日后调查。 夜深人静,外头依稀只有蝉鸣声,她翻墙离开了方家祖宅,无声无息。 方家残存旧部和余孽陆续冒头,有想将被慕卿宁抓了的人救回来的,也有想杀慕卿宁的,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的人擒下了。 几乎快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也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翌日下午,慕卿宁处理完店铺里的账面,去泽城海岸边送首次带着商队出海的萧锦留。 先前因为方家拿下了云北航线势必会狮子大开口,方家倒台后又一直忙于肃清泽城内部,所以今日也是他们第一次带商队出海,同时还有另外几个世家的船队。 微暖的海风拂面而来,工人进进出出,将货物搬上船。 慕卿宁和萧锦留迎风而立站在海边,她眺望远处的海平面,眸光里略过一丝凝重,“路上要小心,海面上恐怕会不太平。” 慕卿宁忍不住叮嘱着,南海域里海盗出没的事情也不知解决的如何了,自夜凌渊带兵出发也快有十天过去了,却从无音信递回来,让她不能不担心。 只得派人去查南海域的那群海盗,据说是从未有过的凶狠难缠,堪称海上霸主,横行无忌这么多年,哪怕是其他几个帝国的军队也没能拿他们如何。 她眼眸低敛,心思沉沉,连旁边萧锦留应声与她搭话都没注意到。 货物已经差不多都搬上船了,人员也齐了,萧锦留温声道:“那卿宁,我先走了,太子殿下还未归来,你也要顾好自己。” 慕卿宁一顿,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好。” 萧锦留上了船,货轮渐渐远去。 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青葱玉指轻拢衣衫,海风拂起衣裙翩跹,她转身离去,欲要回府。 身后跟着的三两个侍从突然惊叫一声,“太子妃您快看,是殿下的船舰!” 慕卿宁一怔,下意识随着他们所指的方向回头望去,看到熟悉的船舰,心头顿时不禁浮现一丝惊喜和欣慰。 “是他。” 终于是回来了。 那几艘船以极快的速度靠岸,然而她心底的欣慰还没延续多久,就看到船舰外表损伤严重,到处都是刀劈斧砍和战斗过后留下的痕迹。 慕卿宁心不禁提了起来,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些船都是按照军舰的规格建造的,轻易绝不会留下如此严重的划痕,除非战况实在激烈又凶残。 驶在最前的那一艘船靠岸的刹那,她连忙想迎上去,却正好看见暗一和几个士兵扶着身影高大浑身是血的男人,从船舱里走出来。 暗一身上也着实够狼狈的,大大小小的血口子,艰难地搀扶意识昏迷的男人。 慕卿宁起初怔了片刻,当看清男人面容的一刹,她瞳孔骤缩,“凌渊!” 她焦急地快步冲了上去,从暗一手里接过夜凌渊,堪堪将他扶住,眼中盈满担忧和紧张。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娘娘,殿下重伤,您先将殿下带回去治疗,具体的属下稍后会和您解释。” “好。” 她果断点头,现在不是说这么多的时候,与几人合力一同将夜凌渊扶上了马车。 男人俊美矜贵的脸庞苍白且毫无血色,仿佛了无生机,看着便叫人心焦不已。 马车颠簸,慕卿宁抓紧一分一秒,先大致检查了他的伤势,拿出空间里的药物止血消毒,几处都是致命伤,下手之人凶残至极,出手就显然没想过让他活下来。 到府邸以后,门口的侍卫忙帮衬着将夜凌渊扶了进去,这次同他一起出海剿匪的士兵几乎都受了伤,体力不支。 将夜凌渊扶至卧室床榻上躺下后,慕卿宁吩咐下人去打水,而后将门一关,命令众人,“不管谁来,都不许打扰。” 暗一和士兵有泽城的医师帮着治疗包扎,不需她操心。 慕卿宁陷入紧急的抢救当中,几乎耗尽一夜时间。 致命伤不是那么好救的,天光乍破,她才处理完了夜凌渊身上所有伤势。 慕卿宁依旧不敢松懈,面色冷肃严谨,眼中却有些血丝,和掩不住的疲色。 一整晚精神高度集中且高强度的抢救,绝非是桩易事,何况她才一个人。 终于,慕卿宁推开了那扇门,外面已是天关大亮,商务司和官府的几个官员都等在外面。 夜凌渊重伤归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官府和商务司的人提心吊胆了一整晚。 如今见慕卿宁走了出来,侯在院外的官员全都迎了上去。 “太子妃娘娘,殿下他如何了?” “命保住了,暂无大碍。” 慕卿宁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简短的和一众官员交代了情况,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暗七。 “照着这张方子去抓药,煎好以后端上来。” “是。”暗七接过那张方子,恭谨应下。 夜凌渊还没醒,慕卿宁也没心情招待这些官员,便全扔给了府上的下人打理。 暗一和当初随着夜凌渊一同出海的士兵此刻也都在养伤,慕卿宁从暗一那里得知了他们此次出海的状况。 如她先前所料,战况却比她预料之中的还要惨烈,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南海域那些海盗到底什么来路?竟这么凶残。” 第197章 海盗的来路 三百万两! 单是今年半年,方家便给出去或者更准确来说是被索要了三百万两银子! 难怪方家如此不顾名声也要疯狂压榨泽城百姓。 方家的家产远比她从前调查到的要雄厚,这平均下来每个月的花销就是五十多万两,还只进不出,恐怕无论换了哪个大家族都顶不住。 慕卿宁不禁陷入了沉思,方家背后那位要这么多钱究竟想什么? 什么东西能这么烧钱? 想造反不成?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慕卿宁猛地想起,对,养兵! 她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之时,烧钱的速度几乎超乎常人想象,通常只有朝廷和一些门阀才养得起。 但目前一切也只是她的臆测,并无什么证据。 慕卿宁一挥手,将这些东西收好放进空间中,留待日后调查。 夜深人静,外头依稀只有蝉鸣声,她翻墙离开了方家祖宅,无声无息。 方家残存旧部和余孽陆续冒头,有想将被慕卿宁抓了的人救回来的,也有想杀慕卿宁的,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的人擒下了。 几乎快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也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翌日下午,慕卿宁处理完店铺里的账面,去泽城海岸边送首次带着商队出海的萧锦留。 先前因为方家拿下了云北航线势必会狮子大开口,方家倒台后又一直忙于肃清泽城内部,所以今日也是他们第一次带商队出海,同时还有另外几个世家的船队。 微暖的海风拂面而来,工人进进出出,将货物搬上船。 慕卿宁和萧锦留迎风而立站在海边,她眺望远处的海平面,眸光里略过一丝凝重,“路上要小心,海面上恐怕会不太平。” 慕卿宁忍不住叮嘱着,南海域里海盗出没的事情也不知解决的如何了,自夜凌渊带兵出发也快有十天过去了,却从无音信递回来,让她不能不担心。 只得派人去查南海域的那群海盗,据说是从未有过的凶狠难缠,堪称海上霸主,横行无忌这么多年,哪怕是其他几个帝国的军队也没能拿他们如何。 她眼眸低敛,心思沉沉,连旁边萧锦留应声与她搭话都没注意到。 货物已经差不多都搬上船了,人员也齐了,萧锦留温声道:“那卿宁,我先走了,太子殿下还未归来,你也要顾好自己。” 慕卿宁一顿,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好。” 萧锦留上了船,货轮渐渐远去。 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青葱玉指轻拢衣衫,海风拂起衣裙翩跹,她转身离去,欲要回府。 身后跟着的三两个侍从突然惊叫一声,“太子妃您快看,是殿下的船舰!” 慕卿宁一怔,下意识随着他们所指的方向回头望去,看到熟悉的船舰,心头顿时不禁浮现一丝惊喜和欣慰。 “是他。” 终于是回来了。 那几艘船以极快的速度靠岸,然而她心底的欣慰还没延续多久,就看到船舰外表损伤严重,到处都是刀劈斧砍和战斗过后留下的痕迹。 慕卿宁心不禁提了起来,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些船都是按照军舰的规格建造的,轻易绝不会留下如此严重的划痕,除非战况实在激烈又凶残。 驶在最前的那一艘船靠岸的刹那,她连忙想迎上去,却正好看见暗一和几个士兵扶着身影高大浑身是血的男人,从船舱里走出来。 暗一身上也着实够狼狈的,大大小小的血口子,艰难地搀扶意识昏迷的男人。 慕卿宁起初怔了片刻,当看清男人面容的一刹,她瞳孔骤缩,“凌渊!” 她焦急地快步冲了上去,从暗一手里接过夜凌渊,堪堪将他扶住,眼中盈满担忧和紧张。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娘娘,殿下重伤,您先将殿下带回去治疗,具体的属下稍后会和您解释。” “好。” 她果断点头,现在不是说这么多的时候,与几人合力一同将夜凌渊扶上了马车。 男人俊美矜贵的脸庞苍白且毫无血色,仿佛了无生机,看着便叫人心焦不已。 马车颠簸,慕卿宁抓紧一分一秒,先大致检查了他的伤势,拿出空间里的药物止血消毒,几处都是致命伤,下手之人凶残至极,出手就显然没想过让他活下来。 到府邸以后,门口的侍卫忙帮衬着将夜凌渊扶了进去,这次同他一起出海剿匪的士兵几乎都受了伤,体力不支。 将夜凌渊扶至卧室床榻上躺下后,慕卿宁吩咐下人去打水,而后将门一关,命令众人,“不管谁来,都不许打扰。” 暗一和士兵有泽城的医师帮着治疗包扎,不需她操心。 慕卿宁陷入紧急的抢救当中,几乎耗尽一夜时间。 致命伤不是那么好救的,天光乍破,她才处理完了夜凌渊身上所有伤势。 慕卿宁依旧不敢松懈,面色冷肃严谨,眼中却有些血丝,和掩不住的疲色。 一整晚精神高度集中且高强度的抢救,绝非是桩易事,何况她才一个人。 终于,慕卿宁推开了那扇门,外面已是天关大亮,商务司和官府的几个官员都等在外面。 夜凌渊重伤归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官府和商务司的人提心吊胆了一整晚。 如今见慕卿宁走了出来,侯在院外的官员全都迎了上去。 “太子妃娘娘,殿下他如何了?” “命保住了,暂无大碍。” 慕卿宁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简短的和一众官员交代了情况,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暗七。 “照着这张方子去抓药,煎好以后端上来。” “是。”暗七接过那张方子,恭谨应下。 夜凌渊还没醒,慕卿宁也没心情招待这些官员,便全扔给了府上的下人打理。 暗一和当初随着夜凌渊一同出海的士兵此刻也都在养伤,慕卿宁从暗一那里得知了他们此次出海的状况。 如她先前所料,战况却比她预料之中的还要惨烈,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南海域那些海盗到底什么来路?竟这么凶残。” 第198章 刺客 “属下也不得而知。” 如今唯有等夜凌渊这个主心骨醒了才可能得到一丝结论。 慕卿宁帮着看了看他们的伤,确定没有中毒以后,便离开了士兵休养的院落。 一天一夜过去,在慕卿宁不懈的照料和治疗下,夜凌渊才终于苏醒。 慕卿宁激动得差点手里的空药碗都要拿不稳了,“你醒了!” 她话到嘴边硬生生将声音压低了许多,生怕惊到刚刚才苏醒,身体还虚弱着的夜凌渊。 男人的眸色渐渐清明,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缓缓转向慕卿宁,不觉间对她露出一抹病态而温和的笑意。 看得慕卿宁一阵心疼和酸楚,眼眶不争气地的红了,“你还有脸笑,命都快搭在海上了,去之前怎么和我交代的?” 若非夜凌渊现在还病着,慕卿宁早一拳砸他身上了。 夜凌渊笑了笑,剑眉温和,便是病着,也好看的紧,让人稍不注意就不禁晃神。 他想抬手安抚她的情绪,却因身上还有着伤无法动弹,声音低哑的道:“托夫人的福,才能平安回来。” 这话不假,最后一刻若非他想起了慕卿宁,成为他最坚定的信念和一搏到底的勇气,生死存亡的时刻也无法破釜沉舟。 “可别,你这也能叫平安?”慕卿宁又气又笑,只觉得这男人是在花言巧语哄骗她。 “受些伤又何妨,夫人医术精绝,本王什么都不怕。” “我不管,你少哄我,再有下次,我便随你同去!”慕卿宁冷硬地抬着下巴,不容抗拒的口气。 原本这次慕卿宁就是打算和夜凌渊一起去的,可或许是他早知此去凶险万分,或许是放心不下泽城内部状况,便硬是说服慕卿宁留在了泽城。 “也好。”男人也不争执拒绝,安抚性的答应了下来,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左不过下次再有情况这般危急之时,慕卿宁能不能去,还是得看他。 昏迷了一天两夜他也没怎么进食,慕卿宁命人将刚炖煮好的药膳端上来。 他用膳之时慕卿宁在旁给他夹菜,提起方家余孽和那日她搜到的账本之事。 夜凌渊深邃的眼眸沉沉,“方家背后那位,极有可能在招兵,或已经藏了兵。” “我也这么觉得。”若无皇令,私自招兵买马就是重罪。 慕卿宁问及此番出海剿匪之事,上一回,是南海域的海盗从航线上路过,临时起意想抢劫却没做足准备。 而这一次,他们似乎预料到了夜凌渊会带兵前来剿灭,一早便做好了准备,甚至设下了陷阱。 夜凌渊将目前能得知的所有信息悉数告知,慕卿宁眉心皱了起来,“你是怀疑……” 男人手搭在她手腕上轻点,目光似有所指的望向门外,慕卿宁立即随之看去。 一道佝偻着的模糊影子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慕卿宁当即明白了些什么,她端起托盘,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你先休息。” 她端着碗碟出去,把东西送到后厨。 外面已是夜深人静,尤其后厨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和一个留侯在此的下人,支着脑袋正小憩着。 那名小厮是背对着她的,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慕卿宁抬眸看了一眼,眸光微皱,许是夜色已深又烛光幽暗,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她将端着碗碟的托盘放下,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拍那人肩膀,竟见他身子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点一般,竟直接栽倒了下去。 脑门不幸的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 她惊骇的下意识后退两步,诧异地瞪大了眼。 死了…… 她看清了那人的死相,五官扭曲,像是被人徒手拧断了脖子。 后厨这一片本就人少寂静,慕卿宁轻手轻脚的出去,正打算叫人过来, 不料还没走出院落,一伙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堵住了她所有去路。 他们浑身充斥肃杀之气,眼神阴戾地盯着慕卿宁,手中的利器寒光凛凛,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慕卿宁环顾一眼,也淡定了下来,“你们狗胆倒是越来越大了,在我府上就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凶,里面那个人,也是你们杀的?”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是又如何,你不也很快要下去陪他了。” “哦?各位竟有如此自信?” “试试便知一二了!” 一柄长剑以极其狠辣刁钻的姿态朝她刺去,慕卿宁侧身躲过,只被斩断了一缕青丝。 随着那缕青丝落地,慕卿宁眼中一丝寒意闪过。 几番缠斗交手,人数差异之下她虽然吃力,但那群刺客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慕卿宁,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若还想留个全尸,就趁早束手就擒。” 打斗要比的是体力,就算慕卿宁一时占了上风,也敌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包围?”她顿时笑了,“那便看看,到底谁在包围谁。” 哨声划破长夜,几乎顷刻间,外墙之上,院落之内,无数暗卫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简直是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在里面。 局面彻底颠覆,压迫感笼罩而下,一众刺客错愕的望着里里外外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慕卿宁趁他们愣神之际退了出去,站在暗卫之中,低声问道:“凌渊那边如何了?” “回太子妃,殿下安好,那几个刺客也已经解决了。” “那便好,可抓住活口了?” 暗一摇了摇头,神色略微沉重,“都已经自杀了。” 他们解决完要杀夜凌渊的那批刺客便急忙赶来帮慕卿宁了。 夜凌渊苏醒后不久便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却又不好打草惊蛇。 于是慕卿宁在去后厨放碗筷的一路上,暗中将消息传递出去。 她朝那批刺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眸光清冷,“没关系,这里还有。” 随着一声令下,包围圈缩紧,这批刺客本也算得上是身手高强,但在人数压制下讨不到好,最后败下阵来,想尽了法子自杀。 就是死,也绝不能落到慕卿宁手上! 第198章 刺客 “属下也不得而知。” 如今唯有等夜凌渊这个主心骨醒了才可能得到一丝结论。 慕卿宁帮着看了看他们的伤,确定没有中毒以后,便离开了士兵休养的院落。 一天一夜过去,在慕卿宁不懈的照料和治疗下,夜凌渊才终于苏醒。 慕卿宁激动得差点手里的空药碗都要拿不稳了,“你醒了!” 她话到嘴边硬生生将声音压低了许多,生怕惊到刚刚才苏醒,身体还虚弱着的夜凌渊。 男人的眸色渐渐清明,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缓缓转向慕卿宁,不觉间对她露出一抹病态而温和的笑意。 看得慕卿宁一阵心疼和酸楚,眼眶不争气地的红了,“你还有脸笑,命都快搭在海上了,去之前怎么和我交代的?” 若非夜凌渊现在还病着,慕卿宁早一拳砸他身上了。 夜凌渊笑了笑,剑眉温和,便是病着,也好看的紧,让人稍不注意就不禁晃神。 他想抬手安抚她的情绪,却因身上还有着伤无法动弹,声音低哑的道:“托夫人的福,才能平安回来。” 这话不假,最后一刻若非他想起了慕卿宁,成为他最坚定的信念和一搏到底的勇气,生死存亡的时刻也无法破釜沉舟。 “可别,你这也能叫平安?”慕卿宁又气又笑,只觉得这男人是在花言巧语哄骗她。 “受些伤又何妨,夫人医术精绝,本王什么都不怕。” “我不管,你少哄我,再有下次,我便随你同去!”慕卿宁冷硬地抬着下巴,不容抗拒的口气。 原本这次慕卿宁就是打算和夜凌渊一起去的,可或许是他早知此去凶险万分,或许是放心不下泽城内部状况,便硬是说服慕卿宁留在了泽城。 “也好。”男人也不争执拒绝,安抚性的答应了下来,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左不过下次再有情况这般危急之时,慕卿宁能不能去,还是得看他。 昏迷了一天两夜他也没怎么进食,慕卿宁命人将刚炖煮好的药膳端上来。 他用膳之时慕卿宁在旁给他夹菜,提起方家余孽和那日她搜到的账本之事。 夜凌渊深邃的眼眸沉沉,“方家背后那位,极有可能在招兵,或已经藏了兵。” “我也这么觉得。”若无皇令,私自招兵买马就是重罪。 慕卿宁问及此番出海剿匪之事,上一回,是南海域的海盗从航线上路过,临时起意想抢劫却没做足准备。 而这一次,他们似乎预料到了夜凌渊会带兵前来剿灭,一早便做好了准备,甚至设下了陷阱。 夜凌渊将目前能得知的所有信息悉数告知,慕卿宁眉心皱了起来,“你是怀疑……” 男人手搭在她手腕上轻点,目光似有所指的望向门外,慕卿宁立即随之看去。 一道佝偻着的模糊影子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慕卿宁当即明白了些什么,她端起托盘,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你先休息。” 她端着碗碟出去,把东西送到后厨。 外面已是夜深人静,尤其后厨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和一个留侯在此的下人,支着脑袋正小憩着。 那名小厮是背对着她的,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慕卿宁抬眸看了一眼,眸光微皱,许是夜色已深又烛光幽暗,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她将端着碗碟的托盘放下,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拍那人肩膀,竟见他身子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点一般,竟直接栽倒了下去。 脑门不幸的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 她惊骇的下意识后退两步,诧异地瞪大了眼。 死了…… 她看清了那人的死相,五官扭曲,像是被人徒手拧断了脖子。 后厨这一片本就人少寂静,慕卿宁轻手轻脚的出去,正打算叫人过来, 不料还没走出院落,一伙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堵住了她所有去路。 他们浑身充斥肃杀之气,眼神阴戾地盯着慕卿宁,手中的利器寒光凛凛,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慕卿宁环顾一眼,也淡定了下来,“你们狗胆倒是越来越大了,在我府上就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凶,里面那个人,也是你们杀的?”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是又如何,你不也很快要下去陪他了。” “哦?各位竟有如此自信?” “试试便知一二了!” 一柄长剑以极其狠辣刁钻的姿态朝她刺去,慕卿宁侧身躲过,只被斩断了一缕青丝。 随着那缕青丝落地,慕卿宁眼中一丝寒意闪过。 几番缠斗交手,人数差异之下她虽然吃力,但那群刺客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慕卿宁,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若还想留个全尸,就趁早束手就擒。” 打斗要比的是体力,就算慕卿宁一时占了上风,也敌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包围?”她顿时笑了,“那便看看,到底谁在包围谁。” 哨声划破长夜,几乎顷刻间,外墙之上,院落之内,无数暗卫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简直是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在里面。 局面彻底颠覆,压迫感笼罩而下,一众刺客错愕的望着里里外外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慕卿宁趁他们愣神之际退了出去,站在暗卫之中,低声问道:“凌渊那边如何了?” “回太子妃,殿下安好,那几个刺客也已经解决了。” “那便好,可抓住活口了?” 暗一摇了摇头,神色略微沉重,“都已经自杀了。” 他们解决完要杀夜凌渊的那批刺客便急忙赶来帮慕卿宁了。 夜凌渊苏醒后不久便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却又不好打草惊蛇。 于是慕卿宁在去后厨放碗筷的一路上,暗中将消息传递出去。 她朝那批刺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眸光清冷,“没关系,这里还有。” 随着一声令下,包围圈缩紧,这批刺客本也算得上是身手高强,但在人数压制下讨不到好,最后败下阵来,想尽了法子自杀。 就是死,也绝不能落到慕卿宁手上! 第199章 不守本分 几个刺客死之前得意而挑衅的望着慕卿宁,他们虽然敌不过暗卫,但论自杀速度,就是连暗卫也来不及阻止。 她这辈子也别想问出真相了。 而慕卿宁双手抱臂,眼神冷漠的望着他们接二连三的自裁,丝毫不慌。 眼看暗卫难以阻止,留下的活口就要不多了,她从容信步上前,气场冷沉凌厉,震慑人心,出手便直接卸了两个人的下巴,咔嚓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这般狠厉的作风,着实惊呆了旁边一众人,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而这法子显然是很有效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咬破毒药吞毒自杀,就被慕卿宁卸了下巴,只能痛苦的张着嘴,任由涎水不受控流下,毫无尊严和体面。 “好了,带下去分开审问。” 慕卿宁容色冷漠面无表情,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注意到旁边目瞪口呆的众人。 “是、是。” 几个暗卫背后已是冷汗直流,当初初见时还身份低微又不受宠的官眷弱女子,而今成了他们的王妃和主子后,竟是有不亚于殿下的威慑力。 暗一将这两个活口带了下去,关在审讯室分开审问。 按照慕卿宁的吩咐,若两人的口供稍有对不上,便知他们当中有人是在扯谎。 暗卫的审讯手段不是闹着玩儿的,再加以慕卿宁调配的毒药,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们放心,一定要相信我家太子妃的医术,在你们供出幕后主使之前,太子妃必会保住你们的狗命,岁月漫长,咱们可以慢慢耗。” 酷刑和拷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望不到尽头的残虐,和永无止境的折磨。 他几乎是打了个寒颤,第一次感受到直入骨髓的冷意。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换了任何人都得疯。 终于,两个人先后心态绷不住,招了出来。 供词呈到了慕卿宁和夜凌渊面前,她眉心微敛,“说辞倒是都能对得上。” 吩咐他们执行这场刺杀的人藏得很隐蔽,隐蔽到连这群刺客都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庐山真面目,每次都以面具示人。 此事倒是可以容后再查,如今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府上有内鬼。 这一点慕卿宁倒是一早便注意到了,若是没有内鬼,那群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混进府中行凶。 他们一开始打算好的便是趁着夜凌渊病弱,慕卿宁忙的自顾不暇时,趁乱下手。 她将供词放下,看向夜凌渊,“我记得你先前便说过,南海域那群海盗不同寻常,很像是经过训练的士兵,海上作战颇有章法。有没有可能,府上的内鬼和那群海盗有关。” 当初夜凌渊出海讨伐之事也是严格保密的,对外只宣称是随商队出海,却还是泄露了行踪,被人提前埋伏。 夜凌渊眼眸低沉,泛着冷意,“不无道理,或许方家背后那位,也插足其中。” 甚至有可能,一切就是他所为。 慕卿宁想起了那封密信,若要追查曾站在方家背后的那位贵人究竟是谁,还需回京都才能下手盘查。 许多线索随着她的臆测能隐隐联系到一起,直觉告诉她,近几日发生的事,多少都和那个人有关。 但这也只是猜测,总少了证据。 “这样的人待在京都就是祸事一桩,随时都可能作乱。 你养好伤后,咱们回去一趟。” 说来,他们也快出来两个月没回去了,和京都只有书信来往。 沈氏一切安好,京都依旧是一滩浑水。怕就怕有人趁此重新搅浑京都。 “好。”夜凌渊应下,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慕卿宁的细心调理之下,夜凌渊恢复的很快,六七日左右身上的致命伤便不成大碍了。 他们忙着启程回京,所以也不多做休养,一路有慕卿宁看顾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顺利抵达京都后,夜凌渊进宫面圣,虽说先前有书信往来告知南帝情况,但有些事情,单靠书信是说不明白的,他必须亲自上报。 而慕卿宁先回了王府看了沈氏,有姜老的照料,沈氏如今一切安好。 母女俩人拉着手叙旧,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陪沈氏用了午膳,下午才抽空去了趟医馆。 医馆内一切都好,她走前给章丘留下了几本医典,放到任何一个家族里都是传世之宝,他悟性很高,又是医药世家出身,自学完全没什么问题,只消不懂之处她稍微点拨两句便可。 而迄今为止也只有千墨,至今还没回来。 “也快两个月了,难不成药谷出了什么事儿?”慕卿宁忍不住犯嘀咕,她突然看向掌柜,“我问你,他可有寄信回来?” 掌柜摇了摇头,“千墨公子自离开后,便再无音信传回来。” “也罢,我派几个人去探探消息。” 慕卿宁离开医馆,王府的人查探消息向来是把好手,可还没等她将人手派出去,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药谷被人放火烧了!” 前来通传消息的下人将信交到慕卿宁手中,她听闻消息后顿时坐不住了。 “什么!?被烧了?” 慕卿宁震惊又难以置信,“谁那么大本事,能烧得了药谷?” “小的不知,据说各方势力也都在调查此事。” “你先下去。” 她这里既得到了消息,消息怕是也已经传遍京都了。 不少人都知道慕卿宁和药谷的关系,如今药谷一朝遭了大祸,民间不免议论纷纷。 据不少人说,不只是简单的放火烧山,而是在屠杀过后,像是有人寻仇。 药谷环境封闭,看似安全,可若是真有一场大火,山里的人极容易逃不出来。 慕卿宁极清楚这一点,不免担心。 若药谷真出了什么事儿,她也必须要去看看了。 慕卿宁出了院子,去找元管家,“凌渊可回来了?” “殿下还在宫中,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娘娘可是有何事要寻殿下?” “我有急事要出趟远门,可能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他若回来了,你与他说一声。” 第199章 不守本分 几个刺客死之前得意而挑衅的望着慕卿宁,他们虽然敌不过暗卫,但论自杀速度,就是连暗卫也来不及阻止。 她这辈子也别想问出真相了。 而慕卿宁双手抱臂,眼神冷漠的望着他们接二连三的自裁,丝毫不慌。 眼看暗卫难以阻止,留下的活口就要不多了,她从容信步上前,气场冷沉凌厉,震慑人心,出手便直接卸了两个人的下巴,咔嚓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这般狠厉的作风,着实惊呆了旁边一众人,现场顿时寂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而这法子显然是很有效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咬破毒药吞毒自杀,就被慕卿宁卸了下巴,只能痛苦的张着嘴,任由涎水不受控流下,毫无尊严和体面。 “好了,带下去分开审问。” 慕卿宁容色冷漠面无表情,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注意到旁边目瞪口呆的众人。 “是、是。” 几个暗卫背后已是冷汗直流,当初初见时还身份低微又不受宠的官眷弱女子,而今成了他们的王妃和主子后,竟是有不亚于殿下的威慑力。 暗一将这两个活口带了下去,关在审讯室分开审问。 按照慕卿宁的吩咐,若两人的口供稍有对不上,便知他们当中有人是在扯谎。 暗卫的审讯手段不是闹着玩儿的,再加以慕卿宁调配的毒药,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们放心,一定要相信我家太子妃的医术,在你们供出幕后主使之前,太子妃必会保住你们的狗命,岁月漫长,咱们可以慢慢耗。” 酷刑和拷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望不到尽头的残虐,和永无止境的折磨。 他几乎是打了个寒颤,第一次感受到直入骨髓的冷意。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换了任何人都得疯。 终于,两个人先后心态绷不住,招了出来。 供词呈到了慕卿宁和夜凌渊面前,她眉心微敛,“说辞倒是都能对得上。” 吩咐他们执行这场刺杀的人藏得很隐蔽,隐蔽到连这群刺客都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庐山真面目,每次都以面具示人。 此事倒是可以容后再查,如今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府上有内鬼。 这一点慕卿宁倒是一早便注意到了,若是没有内鬼,那群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混进府中行凶。 他们一开始打算好的便是趁着夜凌渊病弱,慕卿宁忙的自顾不暇时,趁乱下手。 她将供词放下,看向夜凌渊,“我记得你先前便说过,南海域那群海盗不同寻常,很像是经过训练的士兵,海上作战颇有章法。有没有可能,府上的内鬼和那群海盗有关。” 当初夜凌渊出海讨伐之事也是严格保密的,对外只宣称是随商队出海,却还是泄露了行踪,被人提前埋伏。 夜凌渊眼眸低沉,泛着冷意,“不无道理,或许方家背后那位,也插足其中。” 甚至有可能,一切就是他所为。 慕卿宁想起了那封密信,若要追查曾站在方家背后的那位贵人究竟是谁,还需回京都才能下手盘查。 许多线索随着她的臆测能隐隐联系到一起,直觉告诉她,近几日发生的事,多少都和那个人有关。 但这也只是猜测,总少了证据。 “这样的人待在京都就是祸事一桩,随时都可能作乱。 你养好伤后,咱们回去一趟。” 说来,他们也快出来两个月没回去了,和京都只有书信来往。 沈氏一切安好,京都依旧是一滩浑水。怕就怕有人趁此重新搅浑京都。 “好。”夜凌渊应下,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慕卿宁的细心调理之下,夜凌渊恢复的很快,六七日左右身上的致命伤便不成大碍了。 他们忙着启程回京,所以也不多做休养,一路有慕卿宁看顾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顺利抵达京都后,夜凌渊进宫面圣,虽说先前有书信往来告知南帝情况,但有些事情,单靠书信是说不明白的,他必须亲自上报。 而慕卿宁先回了王府看了沈氏,有姜老的照料,沈氏如今一切安好。 母女俩人拉着手叙旧,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陪沈氏用了午膳,下午才抽空去了趟医馆。 医馆内一切都好,她走前给章丘留下了几本医典,放到任何一个家族里都是传世之宝,他悟性很高,又是医药世家出身,自学完全没什么问题,只消不懂之处她稍微点拨两句便可。 而迄今为止也只有千墨,至今还没回来。 “也快两个月了,难不成药谷出了什么事儿?”慕卿宁忍不住犯嘀咕,她突然看向掌柜,“我问你,他可有寄信回来?” 掌柜摇了摇头,“千墨公子自离开后,便再无音信传回来。” “也罢,我派几个人去探探消息。” 慕卿宁离开医馆,王府的人查探消息向来是把好手,可还没等她将人手派出去,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药谷被人放火烧了!” 前来通传消息的下人将信交到慕卿宁手中,她听闻消息后顿时坐不住了。 “什么!?被烧了?” 慕卿宁震惊又难以置信,“谁那么大本事,能烧得了药谷?” “小的不知,据说各方势力也都在调查此事。” “你先下去。” 她这里既得到了消息,消息怕是也已经传遍京都了。 不少人都知道慕卿宁和药谷的关系,如今药谷一朝遭了大祸,民间不免议论纷纷。 据不少人说,不只是简单的放火烧山,而是在屠杀过后,像是有人寻仇。 药谷环境封闭,看似安全,可若是真有一场大火,山里的人极容易逃不出来。 慕卿宁极清楚这一点,不免担心。 若药谷真出了什么事儿,她也必须要去看看了。 慕卿宁出了院子,去找元管家,“凌渊可回来了?” “殿下还在宫中,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娘娘可是有何事要寻殿下?” “我有急事要出趟远门,可能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他若回来了,你与他说一声。” 第200章 灭顶之灾 “这……” “记得,不可向外透露我的行踪。” “是。” 慕卿宁叮嘱了一句便离去,元管家替她安排好一切,日到中午便低调出城。 这次慕卿宁只一个人策马离去,一袭低调不起眼的素色衣衫,头上戴着幕离,朦胧的轻纱垂下遮住她半个身子,也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夜凌渊在她离开不久回了府,听闻此事后立即从暗中派出一批精兵,跟上前方的慕卿宁。 他们从前便是保护慕卿宁的,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慕卿宁奔波几日,快马加鞭,终于抵达药谷。 夜凌渊派来的人半路便追上了她,如今悉数跟在她身后随时待命。 药谷再不似从前那般山清水秀,空灵毓秀,四周到处都有烧伤和损毁的痕迹,一片狼藉凄清,面目全非。 “随我进山。” 慕卿宁沉肃着脸吩咐了一句,带着一众精兵入了药谷。 外头都已经如此,里面烧毁的更加严重,经历过大劫大难,一片废墟残骸,和漆黑的灰烬,尸体遍地。 他们一路搜寻着药谷之中的活口,终是从一处隐蔽院落的废墟里找到了几个幸存的药谷弟子。 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吓得不轻,看到这群精兵的一刹十分应激,直到慕卿宁开口。 “是我。” 她站了出来,几人看见她的一瞬,才终于放松下来。 “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药谷怎么了?” 听慕卿宁询问,几个弟子中年级最小的那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有人上山寻仇,谷主和其他长老还有师兄弟全都死了,最后拼死将少谷主送了出去。” 药谷弟子大多没能逃出这里,他们也是藏到这种地方才能幸免于难。 慕卿宁顿时拳头一紧,“可知下手的人是谁?” 他抹着眼泪摇头,“不知道,但几日前那伙人突然抬着一具尸体上山,责骂路长老医术不精,可那个病人本来就要不行了,路长老没能救回来也是情理之中,他们却借此发难,对谷主和药谷下了手……” 慕卿宁脸色更加难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辛苦你们了,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找找看山中还有没有其他幸存的伙伴。” 她扭头去吩咐身后的随从,“立即给我派人去找千墨,重点搜南州。” 药谷离南州不远,沈家产业便在南州,千墨或许会向南州逃亡,寻求庇护。 “遵命。” 一支小队立刻分散出去,其余人留下来,帮忙葬了药谷中无辜丧命的人。 看着坟冢一座座立起来,慕卿宁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她到底还是来晚了。 “娘娘,您别太难过了,这本不是您的错。” 慕卿宁眉眼微垂,低落的轻叹口气,“咱们走。” 药谷的一切也打理好了,除了被他们找出来的这几个人,再无其他幸存者。 他们跟上去寻千墨的那支小队,一同去寻找。 药谷的几个弟子被慕卿宁派人送到南州安顿,即便没有药谷,也能在沈家名下的医馆寻份差事,安稳生活。 几日时间过去,慕卿宁分散派出去的人终于带回来了消息。 她连忙亲自带人赶过去,在一处树林中看到了浑身带血的熟悉身影。 “千墨!” 青年昏迷不醒,失去了知觉,经过几日的奔逃,容色狼狈,浑身都是血。 慕卿宁走近了,看到他身上深浅不一,严重之处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只觉揪心。 “快,将他带回去。” 慕卿宁不免焦心,跟出来的几个侍从连忙将千墨扶上了马车,送往他们在此地附近暂住的客栈。 “这里不能留下痕迹,一定清除干净。” “属下明白。” 慕卿宁吩咐完,便随马车一同回了客栈。 千墨被抬到客房中的床榻上,好在白天客栈之中几乎没什么人,他们抬着满身是血的千墨上楼,只惹来了掌柜和几个伙计惊诧的目光。 慕卿宁的随从立即打点,让这几个人把嘴闭好。 她在楼上客房紧急救治千墨,他伤得很重,尤其是内伤,比表面看起来还要严重。 刺向他的刀口必是带了毒的,身上许多血口子都泛着骇人的黑紫和腥气。 慕卿宁命人去附近药铺煎药回来,对千墨展开救治。 千墨一条手臂几乎全废,不只是骨折,尖锐的碎骨刺穿了筋脉,加重了伤势。 若此刻换了任何大夫都再难转圜,但所幸慕卿宁经验颇丰,即便伤势十分棘手,也依旧有条不紊。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房间内浓重的药味弥漫,旁边的桌子上有些杂乱,全是她用来救治千墨的东西。 慕卿宁抽出最后一根银针,直起发酸的腰,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 她长舒了一口气,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她两三个时辰的救治,千墨总算是脱离危险了。 她看了眼床上仍旧昏迷着的人,一挥手将所有东西收进空间,放轻手脚推门出去,吩咐侯在门口的侍从,“你们轮班值守,每隔两个时辰给他喂一次药,醒了记得叫我。” 侍从恭谨的应下,外面天色快黑了,若是顺利的话,千墨或许后半夜就能醒。 翌日清晨,慕卿宁醒的很早,洗漱好便吩咐人借用客栈的后厨,熬好药膳。 吱嘎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冗长的声音。 “你醒了?”慕卿宁眼中浮现一抹欣喜,轻掩木门走了进去。 千墨听到声音,怔怔地转头看向她。 他眼中有迷茫懵懂,眼睛干涩的发疼,开口之时声音无比沙哑。 “我这是在哪儿?” “客栈,你已经安全了,来,先把药喝了。” 慕卿宁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散发出浓重的气味。 这药熬了一整晚,对伤势极好。 “药谷……” 千墨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从床上惊坐而起,眼看便要下床。 慕卿宁连忙将他按回去,如此一来一去,还是不免牵扯到了千墨的伤口。 一丝血又渗了出来,在洁白的纱布上十分显眼。 慕卿宁忙去找伤药给他更换,回来之时安抚道:“你身上还有伤,情绪不能……” “你告诉我,药谷现在怎么样了?” 第200章 灭顶之灾 “这……” “记得,不可向外透露我的行踪。” “是。” 慕卿宁叮嘱了一句便离去,元管家替她安排好一切,日到中午便低调出城。 这次慕卿宁只一个人策马离去,一袭低调不起眼的素色衣衫,头上戴着幕离,朦胧的轻纱垂下遮住她半个身子,也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夜凌渊在她离开不久回了府,听闻此事后立即从暗中派出一批精兵,跟上前方的慕卿宁。 他们从前便是保护慕卿宁的,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慕卿宁奔波几日,快马加鞭,终于抵达药谷。 夜凌渊派来的人半路便追上了她,如今悉数跟在她身后随时待命。 药谷再不似从前那般山清水秀,空灵毓秀,四周到处都有烧伤和损毁的痕迹,一片狼藉凄清,面目全非。 “随我进山。” 慕卿宁沉肃着脸吩咐了一句,带着一众精兵入了药谷。 外头都已经如此,里面烧毁的更加严重,经历过大劫大难,一片废墟残骸,和漆黑的灰烬,尸体遍地。 他们一路搜寻着药谷之中的活口,终是从一处隐蔽院落的废墟里找到了几个幸存的药谷弟子。 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吓得不轻,看到这群精兵的一刹十分应激,直到慕卿宁开口。 “是我。” 她站了出来,几人看见她的一瞬,才终于放松下来。 “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药谷怎么了?” 听慕卿宁询问,几个弟子中年级最小的那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有人上山寻仇,谷主和其他长老还有师兄弟全都死了,最后拼死将少谷主送了出去。” 药谷弟子大多没能逃出这里,他们也是藏到这种地方才能幸免于难。 慕卿宁顿时拳头一紧,“可知下手的人是谁?” 他抹着眼泪摇头,“不知道,但几日前那伙人突然抬着一具尸体上山,责骂路长老医术不精,可那个病人本来就要不行了,路长老没能救回来也是情理之中,他们却借此发难,对谷主和药谷下了手……” 慕卿宁脸色更加难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辛苦你们了,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找找看山中还有没有其他幸存的伙伴。” 她扭头去吩咐身后的随从,“立即给我派人去找千墨,重点搜南州。” 药谷离南州不远,沈家产业便在南州,千墨或许会向南州逃亡,寻求庇护。 “遵命。” 一支小队立刻分散出去,其余人留下来,帮忙葬了药谷中无辜丧命的人。 看着坟冢一座座立起来,慕卿宁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她到底还是来晚了。 “娘娘,您别太难过了,这本不是您的错。” 慕卿宁眉眼微垂,低落的轻叹口气,“咱们走。” 药谷的一切也打理好了,除了被他们找出来的这几个人,再无其他幸存者。 他们跟上去寻千墨的那支小队,一同去寻找。 药谷的几个弟子被慕卿宁派人送到南州安顿,即便没有药谷,也能在沈家名下的医馆寻份差事,安稳生活。 几日时间过去,慕卿宁分散派出去的人终于带回来了消息。 她连忙亲自带人赶过去,在一处树林中看到了浑身带血的熟悉身影。 “千墨!” 青年昏迷不醒,失去了知觉,经过几日的奔逃,容色狼狈,浑身都是血。 慕卿宁走近了,看到他身上深浅不一,严重之处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只觉揪心。 “快,将他带回去。” 慕卿宁不免焦心,跟出来的几个侍从连忙将千墨扶上了马车,送往他们在此地附近暂住的客栈。 “这里不能留下痕迹,一定清除干净。” “属下明白。” 慕卿宁吩咐完,便随马车一同回了客栈。 千墨被抬到客房中的床榻上,好在白天客栈之中几乎没什么人,他们抬着满身是血的千墨上楼,只惹来了掌柜和几个伙计惊诧的目光。 慕卿宁的随从立即打点,让这几个人把嘴闭好。 她在楼上客房紧急救治千墨,他伤得很重,尤其是内伤,比表面看起来还要严重。 刺向他的刀口必是带了毒的,身上许多血口子都泛着骇人的黑紫和腥气。 慕卿宁命人去附近药铺煎药回来,对千墨展开救治。 千墨一条手臂几乎全废,不只是骨折,尖锐的碎骨刺穿了筋脉,加重了伤势。 若此刻换了任何大夫都再难转圜,但所幸慕卿宁经验颇丰,即便伤势十分棘手,也依旧有条不紊。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房间内浓重的药味弥漫,旁边的桌子上有些杂乱,全是她用来救治千墨的东西。 慕卿宁抽出最后一根银针,直起发酸的腰,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 她长舒了一口气,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她两三个时辰的救治,千墨总算是脱离危险了。 她看了眼床上仍旧昏迷着的人,一挥手将所有东西收进空间,放轻手脚推门出去,吩咐侯在门口的侍从,“你们轮班值守,每隔两个时辰给他喂一次药,醒了记得叫我。” 侍从恭谨的应下,外面天色快黑了,若是顺利的话,千墨或许后半夜就能醒。 翌日清晨,慕卿宁醒的很早,洗漱好便吩咐人借用客栈的后厨,熬好药膳。 吱嘎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冗长的声音。 “你醒了?”慕卿宁眼中浮现一抹欣喜,轻掩木门走了进去。 千墨听到声音,怔怔地转头看向她。 他眼中有迷茫懵懂,眼睛干涩的发疼,开口之时声音无比沙哑。 “我这是在哪儿?” “客栈,你已经安全了,来,先把药喝了。” 慕卿宁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散发出浓重的气味。 这药熬了一整晚,对伤势极好。 “药谷……” 千墨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从床上惊坐而起,眼看便要下床。 慕卿宁连忙将他按回去,如此一来一去,还是不免牵扯到了千墨的伤口。 一丝血又渗了出来,在洁白的纱布上十分显眼。 慕卿宁忙去找伤药给他更换,回来之时安抚道:“你身上还有伤,情绪不能……” “你告诉我,药谷现在怎么样了?” 第201章 重返药谷 慕卿宁话还未说完,便被千墨焦急的打断。 看着那双紧张绝望,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的眼眸,慕卿宁要出口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她眼神闪烁,连呼吸都有些压抑,久久没有开口。 可看着她这般反应,即便她不说,千墨也能猜出来了。 他紧紧盯着慕卿宁,手指骨节攥紧到发白,“药谷没了,是不是?” 慕卿宁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已经猜到答案,可亲眼看着慕卿宁承认,千墨脑中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断开,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坐在那里,一时间连反应也忘了。 “谷主…我已经葬了,还有你的师兄弟们……”慕卿宁不忍再说下去,只是沉重的道:“要节哀。” 慕卿宁没敢说,找到千离钟的时候只剩下一具焦尸,她通过空间系统检测才认得出那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药谷谷主。 “幸存者还有你的几个师弟,被我安排在了南州,你若是想见他们,我随时命人带他们过来。”慕卿宁有些哽咽。 “多谢。” 千墨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还是对她笑了笑,却怎么看都很勉强,只是在强撑着安慰她。 他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会如何,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被褥,心底的恨意开始疯狂蔓延。 慕卿宁知道他在压抑着痛苦和仇恨,深吸一口气,温声劝道:“你好好养伤,才能以待来日,切不可冲动。” 这一言像是突然点醒了千墨,他怔了怔,从某种极端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恢复了理智,终是松开手,应下:“好。” 慕卿宁又安慰了几句,药膳正好熬好端了上来,她看着千墨服下后,才关上门离开房间。 “立刻给王府去一封信,我要查药谷之事。” 千墨才刚醒,慕卿宁也不好多问,怕是问了许多事情千墨也是不清楚的,只能交由王府的势力去查。 快马加鞭,慕卿宁的亲笔信第二日上午便到了夜凌渊手上。 王府势力不止在京都盘根错节,还渐渐延伸向了各个都城,日渐壮大,是以,夜凌渊要查的东西,就没有查不到的。 慕卿宁不过三日便收到了回信,附带证据。 她看完以后,手里攥紧了信纸,骨节有些发白。 这些东西甚至如今能让千墨看到,她都如此了,千墨只怕会疯。 她将证据连带信笺锁好,整理好心绪才出了门。 而此时,京都之中流言四起,起因是太后突然要召见慕卿宁入宫,却迟迟不见人。 逼问之下才知慕卿宁居然不在京都,太后顿时震怒。 “一个女眷,亏得她还是太子妃,竟丝毫不顾女训,四处抛头露面,还敢私自出城,成何体统!” “皇祖母息怒,是儿臣允她去的。” 夜凌渊只站在那里,强大冰冷的气场便压过太后,漠然冷峻的一张脸,周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 太后隔三差五便喜欢召见几个皇子妃和命妇进宫听训,都成老传统了。 而慕卿宁大多时间都在外回不来,便幸免于难,回了京又有夜凌渊的庇护,通常能推则推。 “你就惯着她!如此不安分的女人,将来必成大祸!” 太后气得拂袖离去,瞪了夜凌渊一眼,走时身后宫婢太监浩浩荡荡。 此事民间百姓也都随之知道了,似有人故意引导流言,说什么的都有。 夜凌渊弹压了下来,但奈何宫中还是不高兴。 尤其南帝听闻以后,又有皇后在侧煽风点火,对慕卿宁生了些不满。 就算是闺阁女子都不该如此四处奔走,何况是已经成了太子妃的慕卿宁,她本该一言一行皆要谨小慎微,谨守本分,如今却这般出格。 但不管外界再如何施压,夜凌渊都一力替慕卿宁兜了下来,不退半步,南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后宫诸人就更不敢对慕卿宁发难了。 千墨休养了十余日,伤势在慕卿宁的调理治疗下渐渐好转,已经能下床自如行走。 “咱们回药谷一趟。” 千墨复健之余忽然开口,慕卿宁微怔,便见千墨又道:“许多重要的医典和珍藏的药材都还在药谷的密室中,必须尽快拿回来。” 怕就怕有外逃的药谷弟子泄露秘密,引来其他势力翻查药谷。 药谷弟子并不全部忠心,内部斗争向来也不少。 慕卿宁点了点头,“那好,这里离药谷也不远,你想何时回去?” “明日一早。” 虽然有些赶,但他们必须尽快将那些东西拿出来。 翌日,用过早膳后日头也出来了,早上还有些寒凉,慕卿宁带着精兵,随千墨一同去往药谷。 赶路两个时辰,终于抵达药谷。 一切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药谷中风景最好的地方墓碑林立。 即便千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亲眼看到药谷损毁成这般模样,脚步还是僵在了原地。 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药谷,久久回不过神。 慕卿宁亦是心绪复杂,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 最终还是千墨先开了口,他低垂着眸子,情绪低落,“进去。” 慕卿宁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千墨先去给千离钟和逝去的各位长老上了炷香,在墓碑前站了许久,之后才带着她去了药谷密室。 药谷遭到灭顶之灾,除了几个带着弟子外出历练的长老,和发生截杀时有幸出逃的,其他都死在了药谷中。 尘封的大门被推开,密室内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两人手里拿着灯盏进入,大大小小的木架呈现在眼前,摆放着无数典籍和药材,都是药谷多年积攒的财富。 能在药谷密室中藏着的,无论哪一样面世,都足以轰动一方。 东西实在太多,还好她带足了人手,才能将密室里的典籍和药材全部带走。 千墨如今力单势孤,便全然将这些珍贵的医典和药材交给慕卿宁保管。 如今他唯一能托付的,也只剩下慕卿宁了。 整理密室里的好一切后,慕卿宁决定派人重新修建药谷,正询问千墨的意见。 他嘴唇动了动,诚挚的望着她,眼底有丝感激,“谢谢。” 第201章 重返药谷 慕卿宁话还未说完,便被千墨焦急的打断。 看着那双紧张绝望,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的眼眸,慕卿宁要出口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她眼神闪烁,连呼吸都有些压抑,久久没有开口。 可看着她这般反应,即便她不说,千墨也能猜出来了。 他紧紧盯着慕卿宁,手指骨节攥紧到发白,“药谷没了,是不是?” 慕卿宁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已经猜到答案,可亲眼看着慕卿宁承认,千墨脑中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断开,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坐在那里,一时间连反应也忘了。 “谷主…我已经葬了,还有你的师兄弟们……”慕卿宁不忍再说下去,只是沉重的道:“要节哀。” 慕卿宁没敢说,找到千离钟的时候只剩下一具焦尸,她通过空间系统检测才认得出那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药谷谷主。 “幸存者还有你的几个师弟,被我安排在了南州,你若是想见他们,我随时命人带他们过来。”慕卿宁有些哽咽。 “多谢。” 千墨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还是对她笑了笑,却怎么看都很勉强,只是在强撑着安慰她。 他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会如何,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被褥,心底的恨意开始疯狂蔓延。 慕卿宁知道他在压抑着痛苦和仇恨,深吸一口气,温声劝道:“你好好养伤,才能以待来日,切不可冲动。” 这一言像是突然点醒了千墨,他怔了怔,从某种极端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恢复了理智,终是松开手,应下:“好。” 慕卿宁又安慰了几句,药膳正好熬好端了上来,她看着千墨服下后,才关上门离开房间。 “立刻给王府去一封信,我要查药谷之事。” 千墨才刚醒,慕卿宁也不好多问,怕是问了许多事情千墨也是不清楚的,只能交由王府的势力去查。 快马加鞭,慕卿宁的亲笔信第二日上午便到了夜凌渊手上。 王府势力不止在京都盘根错节,还渐渐延伸向了各个都城,日渐壮大,是以,夜凌渊要查的东西,就没有查不到的。 慕卿宁不过三日便收到了回信,附带证据。 她看完以后,手里攥紧了信纸,骨节有些发白。 这些东西甚至如今能让千墨看到,她都如此了,千墨只怕会疯。 她将证据连带信笺锁好,整理好心绪才出了门。 而此时,京都之中流言四起,起因是太后突然要召见慕卿宁入宫,却迟迟不见人。 逼问之下才知慕卿宁居然不在京都,太后顿时震怒。 “一个女眷,亏得她还是太子妃,竟丝毫不顾女训,四处抛头露面,还敢私自出城,成何体统!” “皇祖母息怒,是儿臣允她去的。” 夜凌渊只站在那里,强大冰冷的气场便压过太后,漠然冷峻的一张脸,周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 太后隔三差五便喜欢召见几个皇子妃和命妇进宫听训,都成老传统了。 而慕卿宁大多时间都在外回不来,便幸免于难,回了京又有夜凌渊的庇护,通常能推则推。 “你就惯着她!如此不安分的女人,将来必成大祸!” 太后气得拂袖离去,瞪了夜凌渊一眼,走时身后宫婢太监浩浩荡荡。 此事民间百姓也都随之知道了,似有人故意引导流言,说什么的都有。 夜凌渊弹压了下来,但奈何宫中还是不高兴。 尤其南帝听闻以后,又有皇后在侧煽风点火,对慕卿宁生了些不满。 就算是闺阁女子都不该如此四处奔走,何况是已经成了太子妃的慕卿宁,她本该一言一行皆要谨小慎微,谨守本分,如今却这般出格。 但不管外界再如何施压,夜凌渊都一力替慕卿宁兜了下来,不退半步,南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后宫诸人就更不敢对慕卿宁发难了。 千墨休养了十余日,伤势在慕卿宁的调理治疗下渐渐好转,已经能下床自如行走。 “咱们回药谷一趟。” 千墨复健之余忽然开口,慕卿宁微怔,便见千墨又道:“许多重要的医典和珍藏的药材都还在药谷的密室中,必须尽快拿回来。” 怕就怕有外逃的药谷弟子泄露秘密,引来其他势力翻查药谷。 药谷弟子并不全部忠心,内部斗争向来也不少。 慕卿宁点了点头,“那好,这里离药谷也不远,你想何时回去?” “明日一早。” 虽然有些赶,但他们必须尽快将那些东西拿出来。 翌日,用过早膳后日头也出来了,早上还有些寒凉,慕卿宁带着精兵,随千墨一同去往药谷。 赶路两个时辰,终于抵达药谷。 一切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药谷中风景最好的地方墓碑林立。 即便千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亲眼看到药谷损毁成这般模样,脚步还是僵在了原地。 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药谷,久久回不过神。 慕卿宁亦是心绪复杂,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 最终还是千墨先开了口,他低垂着眸子,情绪低落,“进去。” 慕卿宁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千墨先去给千离钟和逝去的各位长老上了炷香,在墓碑前站了许久,之后才带着她去了药谷密室。 药谷遭到灭顶之灾,除了几个带着弟子外出历练的长老,和发生截杀时有幸出逃的,其他都死在了药谷中。 尘封的大门被推开,密室内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两人手里拿着灯盏进入,大大小小的木架呈现在眼前,摆放着无数典籍和药材,都是药谷多年积攒的财富。 能在药谷密室中藏着的,无论哪一样面世,都足以轰动一方。 东西实在太多,还好她带足了人手,才能将密室里的典籍和药材全部带走。 千墨如今力单势孤,便全然将这些珍贵的医典和药材交给慕卿宁保管。 如今他唯一能托付的,也只剩下慕卿宁了。 整理密室里的好一切后,慕卿宁决定派人重新修建药谷,正询问千墨的意见。 他嘴唇动了动,诚挚的望着她,眼底有丝感激,“谢谢。” 第202章 悬赏榜 慕卿宁一怔,反应过来后不禁笑了,一拍千墨肩膀,“不用跟我客气,你看看有没有其他需求,一同让他们去办了。” 千墨摇了摇头,“就这样便好。” 药谷重建还需要些时候,慕卿宁将药谷仍存活着,陆续寻回来的弟子,连同千墨一起安置在了南州的宅子里,有沈家产业在此照应,也不怕有人趁机下黑手。 慕卿宁两头跑,偶尔也会去探望。 院子里隐隐传来争执声,一道陌生的男声,似在阻拦什么。 “千墨,你不能去,伯父才出事,这指不定就是故意引你上钩的陷阱!” “你让开。”千墨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厉阴沉,一意孤行。 “你冷静点仔细想想,药谷才出事,武林盟主就病倒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武林盟主,独立朝堂管辖之外,在各国都有零散的势力,若集合起来,便足以撼动一国。 而能将药谷重创的那伙势力也绝不简单,轻易极难对付,千墨想借武林盟主的势力复仇。 两人争执不下,突然,门被推开,慕卿宁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出什么事了?”慕卿宁询问道,一眼看到千墨身侧陌生的男人,“这位是……” “姑娘好,在下东方澜。”男人对她抱拳,彬彬有礼。 “您就是慕小姐?” 慕卿宁点头,“是,东方公子来此可是有事?” 她隐约有些印象,南州有东方家的产业,只略次于沈家,东方家的主场并不在南州。 东方澜无奈的看了千墨一眼,“您快帮我劝劝他,他揭了悬赏榜,非要去上武林盟主那儿去治病。” “悬赏榜?”慕卿宁想起来了,近几日各个都城好像都有此种重金寻医的告示,放悬赏令的都来自武林盟主。 民间也是议论纷纷,她来的路上便听到不少风声。 万两黄金的天价赏金,足以轰动一方。 “你是担心有诈?”她看向东方澜问道。 东方澜点头,“退一万步,就算没有诈,千墨,你考没考虑过你万一治不好盟主,会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药谷的劫祸,恐怕会再来一次。 药谷遭难,就是因为没能治好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被牵连所致。 不止东方澜在劝,幸存下来的药谷弟子也都恳求他别去。 “少谷主,您是药谷唯一的希望,您绝不能出事。” “您要多为药谷的将来考虑啊,您若出了事,药谷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我知道,可我一定要去试试。” 即便重重阻碍,所有人都反对。 千墨握紧了拳头,眼底涌动着坚毅和不甘,隐约有恨意闪过。 他知道对药谷下手的人恐怕来头不小,若能与武林世家搭上线,要为药谷复仇,便能多份希望。 东方澜知道这犟脾气的是绝对没把大家的话听进去,头疼极了,捂着额头,“你怎么就……” 哪知慕卿宁忽然笑了,眉眼温和,忽然开口:“那便去,我和你一起。” 庭院里所有人都怔住了,不可置信的望向了慕卿宁。 东方澜瞪着眼,连礼数也忘了。 “慕小姐,千墨他胡闹也就算了,您怎么也跟着胡闹?” 千墨怔怔的望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片反对声中,唯有慕卿宁支持他的决定。 慕卿宁挑眉看向千墨,“何时启程?” “明日。” 两人就这么草率又迅速的定了下来,不给旁人插手的机会。 东方澜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慕卿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东方澜无奈的望了她一眼,想哭的心都有了,原本以为是多个能劝阻千墨的人,结果现在倒好,两个人一拍即合,还搅一块去了。 慕卿宁虽是赞成千墨的决定,还准备与他一同前往,但她也知道,东方澜的担心不无道理。 谁都知道药谷是天下名医聚集之地,武林盟主何时悬赏寻医不好,偏生在这个风口上。 就算武林盟主没有歹心,也难保幕后黑手不会趁此次机会下手。 她仰望天际无边星云,前路未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次药谷遭遇灭顶之灾,受过药谷恩惠的人不少,各方朝廷倒是都派了人来调查,但见药谷大势已去,不过都是敷衍了事,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罢了。 连调查的人手和派来慰问的人也是如今迟迟才到,全被他漠然的拒之门外。 千墨没心思搭理这些人,东方澜连忙去从中转圜,以免千墨得罪太多人。 既然已经阻止不了,东方澜便尽力保他们无后顾之忧。 遭此无妄之灾,没人能还药谷一个公道,除了他们自己。 千墨对东方澜道了句谢,便去找慕卿宁了。 他看着千墨愈发阴沉的身影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低调启程前往北屿,那里便是各大武林世家的驻扎之地。 千墨如今身份敏感,敌人还藏在暗处尚未揪出来,便易容成另一幅模样,扮成慕卿宁的侍从,低调的跟在她身边。 辗转三日才抵达北屿,一座偌大的殿堂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武林盟主的府邸,又称盟主阁,一派奢华热闹。 来往的医师不再少数,皆是奔着那万两黄金和武林势力而来,被安置在花厅和庭院之中,府邸上的下人端茶招待。 慕卿宁和千墨也只是其中之一,混在人群中,低调又不起眼。 花厅内嘈杂吵闹,人声鼎沸,从各方而来的医者交头接耳,皆在聊着盟主的病情。 两人坐在角落中,一份卷宗和扁竹签递到了慕卿宁手上。 由于此次来的医师不少,依次排序,而后按顺序进入内室给盟主看病。 那支扁竹签上便标记着号码,而卷宗上则大抵说明了盟主的病情,和以往服用过的药物,以及发病时的症状等等,无一不明的录写在卷宗上。 不多时,内室门口小厮高声叫了几个号,慕卿宁一看竹签上的数字,正好对上,“走。” 她带着千墨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刚站定于内室门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嗤。 “不会,怎么肖盟主的邀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了?” 第202章 悬赏榜 慕卿宁一怔,反应过来后不禁笑了,一拍千墨肩膀,“不用跟我客气,你看看有没有其他需求,一同让他们去办了。” 千墨摇了摇头,“就这样便好。” 药谷重建还需要些时候,慕卿宁将药谷仍存活着,陆续寻回来的弟子,连同千墨一起安置在了南州的宅子里,有沈家产业在此照应,也不怕有人趁机下黑手。 慕卿宁两头跑,偶尔也会去探望。 院子里隐隐传来争执声,一道陌生的男声,似在阻拦什么。 “千墨,你不能去,伯父才出事,这指不定就是故意引你上钩的陷阱!” “你让开。”千墨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厉阴沉,一意孤行。 “你冷静点仔细想想,药谷才出事,武林盟主就病倒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武林盟主,独立朝堂管辖之外,在各国都有零散的势力,若集合起来,便足以撼动一国。 而能将药谷重创的那伙势力也绝不简单,轻易极难对付,千墨想借武林盟主的势力复仇。 两人争执不下,突然,门被推开,慕卿宁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出什么事了?”慕卿宁询问道,一眼看到千墨身侧陌生的男人,“这位是……” “姑娘好,在下东方澜。”男人对她抱拳,彬彬有礼。 “您就是慕小姐?” 慕卿宁点头,“是,东方公子来此可是有事?” 她隐约有些印象,南州有东方家的产业,只略次于沈家,东方家的主场并不在南州。 东方澜无奈的看了千墨一眼,“您快帮我劝劝他,他揭了悬赏榜,非要去上武林盟主那儿去治病。” “悬赏榜?”慕卿宁想起来了,近几日各个都城好像都有此种重金寻医的告示,放悬赏令的都来自武林盟主。 民间也是议论纷纷,她来的路上便听到不少风声。 万两黄金的天价赏金,足以轰动一方。 “你是担心有诈?”她看向东方澜问道。 东方澜点头,“退一万步,就算没有诈,千墨,你考没考虑过你万一治不好盟主,会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药谷的劫祸,恐怕会再来一次。 药谷遭难,就是因为没能治好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被牵连所致。 不止东方澜在劝,幸存下来的药谷弟子也都恳求他别去。 “少谷主,您是药谷唯一的希望,您绝不能出事。” “您要多为药谷的将来考虑啊,您若出了事,药谷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我知道,可我一定要去试试。” 即便重重阻碍,所有人都反对。 千墨握紧了拳头,眼底涌动着坚毅和不甘,隐约有恨意闪过。 他知道对药谷下手的人恐怕来头不小,若能与武林世家搭上线,要为药谷复仇,便能多份希望。 东方澜知道这犟脾气的是绝对没把大家的话听进去,头疼极了,捂着额头,“你怎么就……” 哪知慕卿宁忽然笑了,眉眼温和,忽然开口:“那便去,我和你一起。” 庭院里所有人都怔住了,不可置信的望向了慕卿宁。 东方澜瞪着眼,连礼数也忘了。 “慕小姐,千墨他胡闹也就算了,您怎么也跟着胡闹?” 千墨怔怔的望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片反对声中,唯有慕卿宁支持他的决定。 慕卿宁挑眉看向千墨,“何时启程?” “明日。” 两人就这么草率又迅速的定了下来,不给旁人插手的机会。 东方澜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慕卿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东方澜无奈的望了她一眼,想哭的心都有了,原本以为是多个能劝阻千墨的人,结果现在倒好,两个人一拍即合,还搅一块去了。 慕卿宁虽是赞成千墨的决定,还准备与他一同前往,但她也知道,东方澜的担心不无道理。 谁都知道药谷是天下名医聚集之地,武林盟主何时悬赏寻医不好,偏生在这个风口上。 就算武林盟主没有歹心,也难保幕后黑手不会趁此次机会下手。 她仰望天际无边星云,前路未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次药谷遭遇灭顶之灾,受过药谷恩惠的人不少,各方朝廷倒是都派了人来调查,但见药谷大势已去,不过都是敷衍了事,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罢了。 连调查的人手和派来慰问的人也是如今迟迟才到,全被他漠然的拒之门外。 千墨没心思搭理这些人,东方澜连忙去从中转圜,以免千墨得罪太多人。 既然已经阻止不了,东方澜便尽力保他们无后顾之忧。 遭此无妄之灾,没人能还药谷一个公道,除了他们自己。 千墨对东方澜道了句谢,便去找慕卿宁了。 他看着千墨愈发阴沉的身影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低调启程前往北屿,那里便是各大武林世家的驻扎之地。 千墨如今身份敏感,敌人还藏在暗处尚未揪出来,便易容成另一幅模样,扮成慕卿宁的侍从,低调的跟在她身边。 辗转三日才抵达北屿,一座偌大的殿堂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武林盟主的府邸,又称盟主阁,一派奢华热闹。 来往的医师不再少数,皆是奔着那万两黄金和武林势力而来,被安置在花厅和庭院之中,府邸上的下人端茶招待。 慕卿宁和千墨也只是其中之一,混在人群中,低调又不起眼。 花厅内嘈杂吵闹,人声鼎沸,从各方而来的医者交头接耳,皆在聊着盟主的病情。 两人坐在角落中,一份卷宗和扁竹签递到了慕卿宁手上。 由于此次来的医师不少,依次排序,而后按顺序进入内室给盟主看病。 那支扁竹签上便标记着号码,而卷宗上则大抵说明了盟主的病情,和以往服用过的药物,以及发病时的症状等等,无一不明的录写在卷宗上。 不多时,内室门口小厮高声叫了几个号,慕卿宁一看竹签上的数字,正好对上,“走。” 她带着千墨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刚站定于内室门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嗤。 “不会,怎么肖盟主的邀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了?” 第203章 丢人现眼 “你们确定她也是要和我们一同进去给肖盟主诊病的医师?” 旁边两个医师相继问道,为了节省时间,通常都是三名医师一同进入,彼此之间形同竞争对手的关系。 庭院和茶厅的喧闹已经被隔绝在外,只隐约传来些模糊含混的声音。 两人不耐放的看着面容年轻还身为女子的慕卿宁,脸上只有轻蔑。 守在门口的小厮应声,“确定,二位无需多虑,盟主选择谁,自有盟主的道理。” “就她?还是一个女人?这么喜欢出来抛头露面,要是我家的,早把腿给她打断了。” 男尊女卑的时代,连歧视仿佛也成了理所当然。 今日来的无一不是有资历有手段的医者,这样一张年轻面孔混在其中,还是女子,难免遭到歧视。 在他们眼里,慕卿宁凭什么跟他们这些站在医界顶端的医者站在一起? 先前是慕卿宁低调,如今与他们站在同一位置,两人心里极不平衡,怎么看慕卿宁都觉得碍眼。 慕卿宁望向旁边那两个医者,眉心不悦地微蹙。 面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神色高傲不屑,同时也在打量审视着她,毫无半分礼数。 当今这世道,有几分本事的医者多少都有些心高气傲,如今又是为逐利而来,这种无端的挑衅总免不了。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一个女人能懂什么医术,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丢人现眼浪费时间了,你来这儿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 他掏出钱袋里几张银票,递给慕卿宁。 她看了一眼,唇角轻蔑地微勾,露出一抹冷笑。 “有意思。” 然而慕卿宁还没有动作,那几张银票便直接飘扬落地。 “不好意思,手滑,你捡起来。”理所当然的口气,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了,而是摆明了要羞辱发难慕卿宁。 “你!” 千墨气得要冲上去,被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拉住。 他回头看了慕卿宁一眼,收到她眼神示意,才终于冷静下来,低下头往后退了退。 此时不是能生事出头的时候。 慕卿宁唇边噙着冷笑,上前一步,直接踩上了那几张银票,“几位倒也不必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满足你们那狭隘的自尊心,自卑的可怜。” “你说谁自卑!你再说一遍?” 眼看他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一副气势汹汹的凶恶模样,倒有些吓人。 慕卿宁完全不放在眼里,冷眼看着两个人跳脚,讥诮一笑,“怎么,被我说中了? 越没本事的人屁事越多,越喜欢没事找事。你们要真有自信,也不会来我面前现眼了。” 那两名医师气得老脸涨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如此口出狂言?” 他们背靠站在权力顶峰的世家,向来就自恃身份尊贵,比旁人更加傲慢无礼。 眼看两人连出了府邸就要派凶杀人这样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候在门口的小厮瞥了他们一眼,实在看不下去。 “这位是东陵京都创立本草堂的慕小姐,两位若再无理取闹,盟主就要先请您二位离开了。” 原本还在叫嚣的两人顿时怔住了,愕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厮,又见了鬼似的看向慕卿宁。 慕卿宁太子妃的身份未必全天下皆知,但本草堂和她创始人的身份却传遍了整个医界。 甚至一度成为医界标杆,对整个医界的影响和震慑甚至不亚于,曾经药谷那样的权威势力,也是许多新秀除开药谷以外,另一大追捧的对象。 所以为了留住慕卿宁,哪怕将这两个在外面同样重金难求的医师赶走也在所不惜。 慕卿宁无奈地扶额,“都说了低调低调。” 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给武林盟主看病的,不少医师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唯有慕卿宁只亮了个身份,盟主阁便欣然同意。 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张扬,哪知还是被人高调的点出了身份。 小厮歉意地冲她点头,而此时旁边那两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如同有火在烧一般,简直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女人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尴尬,可偏偏是本草堂的创始人,那他们方才那些话,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门口终于消停了下来,原先叫嚣得厉害的两个人寂静如鸡,站在门口的每分每秒仿佛都是煎熬。 终于,里面的门被推开了,盟主阁的管家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盟主请三位进去。” 慕卿宁微微点头,走在最先,带着千墨进去。 卧房内药味浓重的呛鼻,连慕卿宁也忍不住蹙眉。 室内相当安静,听候吩咐的下人恭谨守己,垂着头站在两侧,没有一点声音。 随着管家走在前头带路,拨开珠帘的那刻,慕卿宁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武林盟主。 他与寻常人好像也并无什么不同,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玄乎。 或许是因一连病了多日,身体明显消瘦不少,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半靠在床边。 慕卿宁和千墨对视一眼,看来盟主是真的病了,倒不是什么幌子。 这时,管家上前说了句什么,肖盟主才终于打起精神,抬眼看向慕卿宁,眼底有希冀亦有新奇。 “你就是慕小姐?” “肖盟主好。”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礼节周到,落落大方,让人如沐春风。 肖盟主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若不是不合适,他甚至想直接叫其他两个人出去。 从前慕卿宁治好药谷谷主顽疾的消息各大势力的首脑多少都知道,也包括武林在内,肖鹏鲸病后便几次派人递过请柬,奈何慕卿宁一直不在京城。 肖鹏鲸忙着高兴,这病总算有了着落,一旁的管家可不敢忘了正事。 “几位谁先?” “两位先请。” 慕卿宁淡淡开口,却不容拒绝。 让他们先看过,也免得她诊治时这两个人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诊断出来的结果,毫无意外的,都仅是外伤这一条。 第203章 丢人现眼 “你们确定她也是要和我们一同进去给肖盟主诊病的医师?” 旁边两个医师相继问道,为了节省时间,通常都是三名医师一同进入,彼此之间形同竞争对手的关系。 庭院和茶厅的喧闹已经被隔绝在外,只隐约传来些模糊含混的声音。 两人不耐放的看着面容年轻还身为女子的慕卿宁,脸上只有轻蔑。 守在门口的小厮应声,“确定,二位无需多虑,盟主选择谁,自有盟主的道理。” “就她?还是一个女人?这么喜欢出来抛头露面,要是我家的,早把腿给她打断了。” 男尊女卑的时代,连歧视仿佛也成了理所当然。 今日来的无一不是有资历有手段的医者,这样一张年轻面孔混在其中,还是女子,难免遭到歧视。 在他们眼里,慕卿宁凭什么跟他们这些站在医界顶端的医者站在一起? 先前是慕卿宁低调,如今与他们站在同一位置,两人心里极不平衡,怎么看慕卿宁都觉得碍眼。 慕卿宁望向旁边那两个医者,眉心不悦地微蹙。 面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神色高傲不屑,同时也在打量审视着她,毫无半分礼数。 当今这世道,有几分本事的医者多少都有些心高气傲,如今又是为逐利而来,这种无端的挑衅总免不了。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一个女人能懂什么医术,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丢人现眼浪费时间了,你来这儿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 他掏出钱袋里几张银票,递给慕卿宁。 她看了一眼,唇角轻蔑地微勾,露出一抹冷笑。 “有意思。” 然而慕卿宁还没有动作,那几张银票便直接飘扬落地。 “不好意思,手滑,你捡起来。”理所当然的口气,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了,而是摆明了要羞辱发难慕卿宁。 “你!” 千墨气得要冲上去,被慕卿宁不动声色的拉住。 他回头看了慕卿宁一眼,收到她眼神示意,才终于冷静下来,低下头往后退了退。 此时不是能生事出头的时候。 慕卿宁唇边噙着冷笑,上前一步,直接踩上了那几张银票,“几位倒也不必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满足你们那狭隘的自尊心,自卑的可怜。” “你说谁自卑!你再说一遍?” 眼看他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一副气势汹汹的凶恶模样,倒有些吓人。 慕卿宁完全不放在眼里,冷眼看着两个人跳脚,讥诮一笑,“怎么,被我说中了? 越没本事的人屁事越多,越喜欢没事找事。你们要真有自信,也不会来我面前现眼了。” 那两名医师气得老脸涨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如此口出狂言?” 他们背靠站在权力顶峰的世家,向来就自恃身份尊贵,比旁人更加傲慢无礼。 眼看两人连出了府邸就要派凶杀人这样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候在门口的小厮瞥了他们一眼,实在看不下去。 “这位是东陵京都创立本草堂的慕小姐,两位若再无理取闹,盟主就要先请您二位离开了。” 原本还在叫嚣的两人顿时怔住了,愕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厮,又见了鬼似的看向慕卿宁。 慕卿宁太子妃的身份未必全天下皆知,但本草堂和她创始人的身份却传遍了整个医界。 甚至一度成为医界标杆,对整个医界的影响和震慑甚至不亚于,曾经药谷那样的权威势力,也是许多新秀除开药谷以外,另一大追捧的对象。 所以为了留住慕卿宁,哪怕将这两个在外面同样重金难求的医师赶走也在所不惜。 慕卿宁无奈地扶额,“都说了低调低调。” 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给武林盟主看病的,不少医师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唯有慕卿宁只亮了个身份,盟主阁便欣然同意。 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张扬,哪知还是被人高调的点出了身份。 小厮歉意地冲她点头,而此时旁边那两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如同有火在烧一般,简直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女人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尴尬,可偏偏是本草堂的创始人,那他们方才那些话,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门口终于消停了下来,原先叫嚣得厉害的两个人寂静如鸡,站在门口的每分每秒仿佛都是煎熬。 终于,里面的门被推开了,盟主阁的管家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盟主请三位进去。” 慕卿宁微微点头,走在最先,带着千墨进去。 卧房内药味浓重的呛鼻,连慕卿宁也忍不住蹙眉。 室内相当安静,听候吩咐的下人恭谨守己,垂着头站在两侧,没有一点声音。 随着管家走在前头带路,拨开珠帘的那刻,慕卿宁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武林盟主。 他与寻常人好像也并无什么不同,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玄乎。 或许是因一连病了多日,身体明显消瘦不少,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半靠在床边。 慕卿宁和千墨对视一眼,看来盟主是真的病了,倒不是什么幌子。 这时,管家上前说了句什么,肖盟主才终于打起精神,抬眼看向慕卿宁,眼底有希冀亦有新奇。 “你就是慕小姐?” “肖盟主好。”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礼节周到,落落大方,让人如沐春风。 肖盟主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若不是不合适,他甚至想直接叫其他两个人出去。 从前慕卿宁治好药谷谷主顽疾的消息各大势力的首脑多少都知道,也包括武林在内,肖鹏鲸病后便几次派人递过请柬,奈何慕卿宁一直不在京城。 肖鹏鲸忙着高兴,这病总算有了着落,一旁的管家可不敢忘了正事。 “几位谁先?” “两位先请。” 慕卿宁淡淡开口,却不容拒绝。 让他们先看过,也免得她诊治时这两个人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诊断出来的结果,毫无意外的,都仅是外伤这一条。 第204章 最后的希望 肖鹏鲸听都快听腻了,“除了外伤,就没有别的了吗?” 所有医者都说他如今这般状况是外伤所致,可只有肖鹏鲸自己清楚,这绝不是简单的外伤。 然而几乎所有进来看过的医者,在他身上都诊查不出任何毒素。 两人先后诊断,最后为难的道:“盟主大人,您身上确实是外伤过重,积年累月,您从前许是不太注意休养和调理,这便是病因形成的最大缘由。” “若要治好,还需要循序渐进的养个三四年,会好起来的。” 肖鹏鲸垂着眼,没再说什么,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还是你来。” 这话是对慕卿宁说的,她随即上前,为肖鹏鲸检查病情。 表面望闻问切,实则一切有空间中的仪器扫描病灶,寻找病因。 脑海中的警报声反复响起,慕卿宁也没管,一路诊察。 最终,她拔出那根银针,直起腰后下了结论,“肖盟主,您猜测的没错,造成您这般状况的,确实不是什么外伤,而是中毒所致。” 此话一出,房间里几个人全都怔住了。 “你胡说!不过是诊个病情,我二人岂会出错?何况其他医师的结论也与我们二人相同!盟主大人,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两人反应这么激动,无非是为了挽尊。 没什么有效的法子治疗也就罢了,若连诊断结果都是错的,那他们还要不要混了。 怕是连最后这点尊严也没了。 另一人也皱着眉头开口道:“慕小姐,你确实有些名气不假,可你若这般信口胡诌,说盟主大人中了毒,我等也是断断不服的。” 慕卿宁瞥他一眼,极嚣张的嗤了一声,“谁管你们服不服,你们又不是盟主。” 她忍这两个白痴已经很久了。 怎么治,病因究竟是什么,如今都得听她的。 只有她的诊断结果能对上肖鹏鲸的猜测,旁人再如何不甘,也无济于事了。 他气得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可别是为了故意迎合盟主才这么说的。” “这就不劳您二位操心了,现在轮到我诊治,若你们再屡次打断,我有权请你们出去。想必盟主大人也同意。” 肖鹏鲸点头,闪着凛然寒意的眸光从来两人身上掠过,亦是在警告两人闭嘴。 慕卿宁这时才将她诊断出来的所有结果细细告知,“您体内远不止一种毒,而是三种毒素交杂,且非常罕见。” 外伤掩盖了他身上所中之毒,才影响了其他人的判断。 或者说,是人有意为之,就是故意叫肖鹏鲸请来的人查不出来。 而这各种缘由自不必多问,肖鹏鲸心里该是最清楚的。 肖鹏鲸眼眸亮了亮,终于出现一丝希冀。 “可有法子解开?” 慕卿宁点头,“有是有,只是还需要些时日。” 肖鹏鲸眼神黯淡了下去,这样的说辞他听过不少,要么最后没成功,要么一延再延,谁也不知道还要些时日指的究竟是要多久。 “盟主且宽心,您身上的毒不是一朝一夕了,自然没那么容易解开,但我既然敢开口,就必然有把握。”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肖鹏鲸叹了口气,看向管家。 “去把外面的医师都解散了,留她一个便够了,你们也走。” “盟主?” 两人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 管家挡住两人视线,“二位,请。” 肖鹏鲸亲口下了命令,他们只得不甘的离开。 还在外面等候的医师收到这种堪称噩耗的消息一时间不免哀声哉道,好在盟主阁出手大方,一人发了笔不小的钱款,也算平息了众人心底的些许怨气。 内室之中,肖鹏鲸望着她,温和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道:“这几日便麻烦慕小姐先在我府上暂住了,我会着人为你安排好住处的。” 慕卿宁对肖鹏鲸拱了拱手,“盟主既肯信任我,我自当尽力。” 外头已是天色渐黑,管家将两人带了下去,千墨一直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安顿好他们后,返回了肖鹏鲸那里。 “盟主。” “都安排好了?” 他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阴冷,与先前那副模样判若两人。 “是。盟主,跟在慕小姐旁边那人好像是……” 肖鹏鲸打断,“既然看出来了,就把嘴闭严。他若是想在咱们管辖的区域内查药谷被灭一案,你务必要阻截消息。” “奴才明白了。” 肖鹏鲸眼眸阴沉沉的,抬头看向窗外夜色,说不出的压抑。 谁也不知道,盟主阁看似站在权力巅峰,实则暗中被人威胁,受控多年。 或许,那个女人,将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这几日慕卿宁忙着给肖鹏鲸研制解药,千墨便乔装外出打听探查药谷之事。 想灭药谷,不只要势大,还要武力足够高强。 而北屿是武林世家聚集之地,向来鱼龙混杂,江湖上武功高强之人几乎都聚集于此,只要他肯下功夫,必定能寻得一丝线索。 千墨抱着希望,却不知他的行踪早已被人察觉,并暴露在了旁人眼中。 客栈之上,雅间的木窗敞开,一眼望去,足以将街上熙攘人群尽收眼底。 “你说,肖鹏鲸究竟是没认出他来,还是故意放纵。” 男人临窗而坐,脸上覆着神秘的银制面具,斗笠帽檐低垂,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千墨身上,玩味而讥讽。 “这就看肖鹏鲸对您够不够忠诚了。” “忠诚?”男人把玩着酒杯,眼中浮现一丝阴鸷。 他忽然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对面半跪在地毕恭毕敬的人。 瓷瓶掉在他膝盖边,地毯之上并不会碎。 “你知道该怎么做。”男人看了他一眼,眸光中的阴冷让人发颤,而后起身离开。 跪在地上的人丝毫不敢怠慢了,连忙应声。 另一边,肖鹏鲸的身体在慕卿宁日渐调理之下好转,也让他彻底信任了慕卿宁的医术。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慕卿宁能说到做到。 而就在肖鹏鲸还陷在欣喜中时,不亚于噩耗的消息传来。 “盟主,凌公子的人要见您。” 第204章 最后的希望 肖鹏鲸听都快听腻了,“除了外伤,就没有别的了吗?” 所有医者都说他如今这般状况是外伤所致,可只有肖鹏鲸自己清楚,这绝不是简单的外伤。 然而几乎所有进来看过的医者,在他身上都诊查不出任何毒素。 两人先后诊断,最后为难的道:“盟主大人,您身上确实是外伤过重,积年累月,您从前许是不太注意休养和调理,这便是病因形成的最大缘由。” “若要治好,还需要循序渐进的养个三四年,会好起来的。” 肖鹏鲸垂着眼,没再说什么,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还是你来。” 这话是对慕卿宁说的,她随即上前,为肖鹏鲸检查病情。 表面望闻问切,实则一切有空间中的仪器扫描病灶,寻找病因。 脑海中的警报声反复响起,慕卿宁也没管,一路诊察。 最终,她拔出那根银针,直起腰后下了结论,“肖盟主,您猜测的没错,造成您这般状况的,确实不是什么外伤,而是中毒所致。” 此话一出,房间里几个人全都怔住了。 “你胡说!不过是诊个病情,我二人岂会出错?何况其他医师的结论也与我们二人相同!盟主大人,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两人反应这么激动,无非是为了挽尊。 没什么有效的法子治疗也就罢了,若连诊断结果都是错的,那他们还要不要混了。 怕是连最后这点尊严也没了。 另一人也皱着眉头开口道:“慕小姐,你确实有些名气不假,可你若这般信口胡诌,说盟主大人中了毒,我等也是断断不服的。” 慕卿宁瞥他一眼,极嚣张的嗤了一声,“谁管你们服不服,你们又不是盟主。” 她忍这两个白痴已经很久了。 怎么治,病因究竟是什么,如今都得听她的。 只有她的诊断结果能对上肖鹏鲸的猜测,旁人再如何不甘,也无济于事了。 他气得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可别是为了故意迎合盟主才这么说的。” “这就不劳您二位操心了,现在轮到我诊治,若你们再屡次打断,我有权请你们出去。想必盟主大人也同意。” 肖鹏鲸点头,闪着凛然寒意的眸光从来两人身上掠过,亦是在警告两人闭嘴。 慕卿宁这时才将她诊断出来的所有结果细细告知,“您体内远不止一种毒,而是三种毒素交杂,且非常罕见。” 外伤掩盖了他身上所中之毒,才影响了其他人的判断。 或者说,是人有意为之,就是故意叫肖鹏鲸请来的人查不出来。 而这各种缘由自不必多问,肖鹏鲸心里该是最清楚的。 肖鹏鲸眼眸亮了亮,终于出现一丝希冀。 “可有法子解开?” 慕卿宁点头,“有是有,只是还需要些时日。” 肖鹏鲸眼神黯淡了下去,这样的说辞他听过不少,要么最后没成功,要么一延再延,谁也不知道还要些时日指的究竟是要多久。 “盟主且宽心,您身上的毒不是一朝一夕了,自然没那么容易解开,但我既然敢开口,就必然有把握。”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肖鹏鲸叹了口气,看向管家。 “去把外面的医师都解散了,留她一个便够了,你们也走。” “盟主?” 两人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 管家挡住两人视线,“二位,请。” 肖鹏鲸亲口下了命令,他们只得不甘的离开。 还在外面等候的医师收到这种堪称噩耗的消息一时间不免哀声哉道,好在盟主阁出手大方,一人发了笔不小的钱款,也算平息了众人心底的些许怨气。 内室之中,肖鹏鲸望着她,温和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道:“这几日便麻烦慕小姐先在我府上暂住了,我会着人为你安排好住处的。” 慕卿宁对肖鹏鲸拱了拱手,“盟主既肯信任我,我自当尽力。” 外头已是天色渐黑,管家将两人带了下去,千墨一直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安顿好他们后,返回了肖鹏鲸那里。 “盟主。” “都安排好了?” 他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阴冷,与先前那副模样判若两人。 “是。盟主,跟在慕小姐旁边那人好像是……” 肖鹏鲸打断,“既然看出来了,就把嘴闭严。他若是想在咱们管辖的区域内查药谷被灭一案,你务必要阻截消息。” “奴才明白了。” 肖鹏鲸眼眸阴沉沉的,抬头看向窗外夜色,说不出的压抑。 谁也不知道,盟主阁看似站在权力巅峰,实则暗中被人威胁,受控多年。 或许,那个女人,将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这几日慕卿宁忙着给肖鹏鲸研制解药,千墨便乔装外出打听探查药谷之事。 想灭药谷,不只要势大,还要武力足够高强。 而北屿是武林世家聚集之地,向来鱼龙混杂,江湖上武功高强之人几乎都聚集于此,只要他肯下功夫,必定能寻得一丝线索。 千墨抱着希望,却不知他的行踪早已被人察觉,并暴露在了旁人眼中。 客栈之上,雅间的木窗敞开,一眼望去,足以将街上熙攘人群尽收眼底。 “你说,肖鹏鲸究竟是没认出他来,还是故意放纵。” 男人临窗而坐,脸上覆着神秘的银制面具,斗笠帽檐低垂,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千墨身上,玩味而讥讽。 “这就看肖鹏鲸对您够不够忠诚了。” “忠诚?”男人把玩着酒杯,眼中浮现一丝阴鸷。 他忽然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对面半跪在地毕恭毕敬的人。 瓷瓶掉在他膝盖边,地毯之上并不会碎。 “你知道该怎么做。”男人看了他一眼,眸光中的阴冷让人发颤,而后起身离开。 跪在地上的人丝毫不敢怠慢了,连忙应声。 另一边,肖鹏鲸的身体在慕卿宁日渐调理之下好转,也让他彻底信任了慕卿宁的医术。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慕卿宁能说到做到。 而就在肖鹏鲸还陷在欣喜中时,不亚于噩耗的消息传来。 “盟主,凌公子的人要见您。” 第205章 失算 肖鹏鲸身子一僵,脸色更是瞬间垮了下来,一把死死抓住进来通传小厮的手臂,“你说谁?” 小厮也为难,声音心虚的小了些,“真的是凌公子,您快准备准备去接见。” 若让凌公子久等不悦,怕是还有肖鹏鲸受的。 肖鹏鲸顿时面如死灰,只剩忐忑畏惧。 这么晚了,他来能有什么好事。 凌公子只是一个代称,谁也不知他真实姓名,可单是这个名字,就能让闻者色变。 成为他们面前梦魇般的存在。 万般无奈之下,肖鹏鲸只能收拾收拾去接见。 另一边,盟主阁东厢房,贵客所居之地,虽已是深夜,房间内却依旧灯火未熄,慕卿宁专注的研究着新的药方,满桌子的器具与药材,窗外夜色无边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后半夜,今日差不多就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药材和小秤杆,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便洗漱歇下了。 这一觉慕卿宁睡得并不安稳,她翻了个身,从锦被中探出头一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正要翻过身缩回被窝里,突然,一道带着杀意寒风袭来,直冲她后颈,让她瞬间警醒,霎时睁开了厉色双眸。 慕卿宁裹着被子一个利落地翻身,几乎擦着刺来的剑锋,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她冷笑一声,“天不亮就来刺杀,还真是辛苦你们。” 歹徒反应速度极快,又朝她刺去一剑,慕卿宁索性手一挥,被子以极刁钻的角度打偏了歹徒的冷剑,也蒙住了他的头。 他懵了一瞬,而就是这致命的一瞬,被慕卿宁抓住了机会,她旋身一脚,歹徒身子直接撞向坚硬木制的床头。 但才解决完一个,又是四人破窗而入。 提着刀剑冲上来就是劈砍切削,招式刁钻毒辣。 慕卿宁眼神一沉,独自面对这么多攻击,多少有些吃力的应付着。 无奈,她只能拿出药粉一洒。 漫天烟尘,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剩一群倒地的刺客。 慕卿宁如今使用这种药粉是越来越纯熟了,但她目光扫过地下这些倒地不醒的刺客,心底不由闪过怀疑。 往常与她交手的刺客,因为做过特殊训练,所以这种最基础的药粉用在他们身上大多无效。 而眼前这些人,却一碰就倒。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堂堂一届武林盟主的府邸,守备岂会如此松散,这种品级的刺客也能混的进来? 慕卿宁沉思之际,脑中电光火石突然想起什么。 “不好!” 还有千墨! 这群人极有可能不是针对她一人而来的! 慕卿宁连忙朝千墨所居的厢房赶去,所幸是离这里不远。 “千墨!” 她推开那扇门,一眼便看到了地上昏迷了过去的千墨。 而旁边桌椅摆件东倒西歪,四处都有打斗过的痕迹。 千墨背对着慕卿宁,没有一丝动静,生死不明。 慕卿宁连忙跑过去查看千墨的情况,心急之下并没注意到房中的一丝异动。 一道黑色影子悄无声息的绕后,高高举起剑,眼中闪过阴狠冷厉,朝她脖颈斩下! 好在慕卿宁反应不慢,最后危急关头侧身翻滚开,迅疾之势一个扫腿,让偷袭之人狠狠摔了一跤,发出怦然巨响。 房间里其他杀手也藏不住了,就在她刚与那人对完招,险分胜负时,一记手刃从冷暗处劈来,试图将慕卿宁打晕。 却很快被慕卿宁察觉,瞬息之间,一把擒住他的手,而后顺势反杀,手刀斩向他颈部筋脉,只这一掌,那刺客整个人便废了。 惨叫声响起,趁着他身体还没完全瘫软,慕卿宁猛地将他推向又一名从暗处冲出的杀手,狼狈地撞在一起,短暂阻挠了他的行动。 慕卿宁便趁此机会完成又一次反杀,周遭终于再度平静了下来,看样子是没有杀手再从哪个昏暗角落里冲出来了。 但慕卿宁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环顾四周,下意识退后两步,正想去外面叫人。 而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手,直接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慕卿宁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顿时察觉到什么,心下咯噔一跳,不好! 她几乎还没来得及挣扎反抗,帕子里染上的药快速发挥作用,她身子缓缓软下来,最终意识昏迷,不省人事。 “真女人可他娘真难搞,居然折损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方才对慕卿宁下手的那名杀手咬牙切齿的骂脏话,目光阴冷地盯着她。 见慕卿宁终于没了动静,藏在暗处剩下的所有杀手才走了出来。 其他人脸色同样不好看,“别废话了,赶紧捆了人抬走,好和主子交代。” 外面的院落僻静无人,天色已明,回廊下却奇怪的不见劳作的下人。 脚步声急促,肖鹏鲸快步而来,几个黑衣刺客冲他拱手行礼。 “回禀盟主,人已经抓住了。” 肖鹏鲸看到昏迷过去的慕卿宁和千墨,紧张不安地环顾四周,将声音压低,“好,先把人关到地牢,记得,要关到地牢里的那间密室里!” 单是把慕卿宁关进地牢肖鹏鲸还不放心,必须要将她送进密室,确保万一事发后无人能找得到。 要知道,自从东陵国和落云一战大胜后兵力壮大,海上贸易又补给充足,填补了战争所耗的虚空,如今日益强大,任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若真的逼急了,出兵讨伐整个武林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刺客狐疑的看着肖鹏鲸,“可是盟主,上面那位让我们杀……” “闭嘴!我说暂押就暂押,这里好歹还是我的地盘,我自己还做不了主了?”肖鹏鲸多少有些窝火,处处都要受到凌公子的施压,就连他人不在也一样。 而旁边另一个刺客似是看穿了肖鹏鲸,双手抱臂,不由冷笑,“盟主,您若是畏惧东陵也大可不必,凌公子说了,会保全我们的。” 他们都是从外雇来的杀手,并不完全听命于肖鹏鲸,更想攀上凌公子的高枝,难免心气高,有些看不上肖鹏鲸。 第205章 失算 肖鹏鲸身子一僵,脸色更是瞬间垮了下来,一把死死抓住进来通传小厮的手臂,“你说谁?” 小厮也为难,声音心虚的小了些,“真的是凌公子,您快准备准备去接见。” 若让凌公子久等不悦,怕是还有肖鹏鲸受的。 肖鹏鲸顿时面如死灰,只剩忐忑畏惧。 这么晚了,他来能有什么好事。 凌公子只是一个代称,谁也不知他真实姓名,可单是这个名字,就能让闻者色变。 成为他们面前梦魇般的存在。 万般无奈之下,肖鹏鲸只能收拾收拾去接见。 另一边,盟主阁东厢房,贵客所居之地,虽已是深夜,房间内却依旧灯火未熄,慕卿宁专注的研究着新的药方,满桌子的器具与药材,窗外夜色无边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后半夜,今日差不多就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药材和小秤杆,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便洗漱歇下了。 这一觉慕卿宁睡得并不安稳,她翻了个身,从锦被中探出头一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正要翻过身缩回被窝里,突然,一道带着杀意寒风袭来,直冲她后颈,让她瞬间警醒,霎时睁开了厉色双眸。 慕卿宁裹着被子一个利落地翻身,几乎擦着刺来的剑锋,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她冷笑一声,“天不亮就来刺杀,还真是辛苦你们。” 歹徒反应速度极快,又朝她刺去一剑,慕卿宁索性手一挥,被子以极刁钻的角度打偏了歹徒的冷剑,也蒙住了他的头。 他懵了一瞬,而就是这致命的一瞬,被慕卿宁抓住了机会,她旋身一脚,歹徒身子直接撞向坚硬木制的床头。 但才解决完一个,又是四人破窗而入。 提着刀剑冲上来就是劈砍切削,招式刁钻毒辣。 慕卿宁眼神一沉,独自面对这么多攻击,多少有些吃力的应付着。 无奈,她只能拿出药粉一洒。 漫天烟尘,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剩一群倒地的刺客。 慕卿宁如今使用这种药粉是越来越纯熟了,但她目光扫过地下这些倒地不醒的刺客,心底不由闪过怀疑。 往常与她交手的刺客,因为做过特殊训练,所以这种最基础的药粉用在他们身上大多无效。 而眼前这些人,却一碰就倒。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堂堂一届武林盟主的府邸,守备岂会如此松散,这种品级的刺客也能混的进来? 慕卿宁沉思之际,脑中电光火石突然想起什么。 “不好!” 还有千墨! 这群人极有可能不是针对她一人而来的! 慕卿宁连忙朝千墨所居的厢房赶去,所幸是离这里不远。 “千墨!” 她推开那扇门,一眼便看到了地上昏迷了过去的千墨。 而旁边桌椅摆件东倒西歪,四处都有打斗过的痕迹。 千墨背对着慕卿宁,没有一丝动静,生死不明。 慕卿宁连忙跑过去查看千墨的情况,心急之下并没注意到房中的一丝异动。 一道黑色影子悄无声息的绕后,高高举起剑,眼中闪过阴狠冷厉,朝她脖颈斩下! 好在慕卿宁反应不慢,最后危急关头侧身翻滚开,迅疾之势一个扫腿,让偷袭之人狠狠摔了一跤,发出怦然巨响。 房间里其他杀手也藏不住了,就在她刚与那人对完招,险分胜负时,一记手刃从冷暗处劈来,试图将慕卿宁打晕。 却很快被慕卿宁察觉,瞬息之间,一把擒住他的手,而后顺势反杀,手刀斩向他颈部筋脉,只这一掌,那刺客整个人便废了。 惨叫声响起,趁着他身体还没完全瘫软,慕卿宁猛地将他推向又一名从暗处冲出的杀手,狼狈地撞在一起,短暂阻挠了他的行动。 慕卿宁便趁此机会完成又一次反杀,周遭终于再度平静了下来,看样子是没有杀手再从哪个昏暗角落里冲出来了。 但慕卿宁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环顾四周,下意识退后两步,正想去外面叫人。 而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手,直接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慕卿宁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顿时察觉到什么,心下咯噔一跳,不好! 她几乎还没来得及挣扎反抗,帕子里染上的药快速发挥作用,她身子缓缓软下来,最终意识昏迷,不省人事。 “真女人可他娘真难搞,居然折损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方才对慕卿宁下手的那名杀手咬牙切齿的骂脏话,目光阴冷地盯着她。 见慕卿宁终于没了动静,藏在暗处剩下的所有杀手才走了出来。 其他人脸色同样不好看,“别废话了,赶紧捆了人抬走,好和主子交代。” 外面的院落僻静无人,天色已明,回廊下却奇怪的不见劳作的下人。 脚步声急促,肖鹏鲸快步而来,几个黑衣刺客冲他拱手行礼。 “回禀盟主,人已经抓住了。” 肖鹏鲸看到昏迷过去的慕卿宁和千墨,紧张不安地环顾四周,将声音压低,“好,先把人关到地牢,记得,要关到地牢里的那间密室里!” 单是把慕卿宁关进地牢肖鹏鲸还不放心,必须要将她送进密室,确保万一事发后无人能找得到。 要知道,自从东陵国和落云一战大胜后兵力壮大,海上贸易又补给充足,填补了战争所耗的虚空,如今日益强大,任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若真的逼急了,出兵讨伐整个武林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刺客狐疑的看着肖鹏鲸,“可是盟主,上面那位让我们杀……” “闭嘴!我说暂押就暂押,这里好歹还是我的地盘,我自己还做不了主了?”肖鹏鲸多少有些窝火,处处都要受到凌公子的施压,就连他人不在也一样。 而旁边另一个刺客似是看穿了肖鹏鲸,双手抱臂,不由冷笑,“盟主,您若是畏惧东陵也大可不必,凌公子说了,会保全我们的。” 他们都是从外雇来的杀手,并不完全听命于肖鹏鲸,更想攀上凌公子的高枝,难免心气高,有些看不上肖鹏鲸。 第206章 刺杀 肖鹏鲸看着他这幅奉凌公子的话为圣旨的傲慢姿态,额角青筋微突,眼中闪过阴鸷,直接抽出长剑,狠狠一刀,切了他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同时吓到了旁侧另外几人,连连后退几步,惊愕的望着肖鹏鲸。 而他手中长剑上鲜血下滑,一滴滴汇聚在地面,面无表情,“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忠心的我自不会杀,但你们若敢吃里扒外,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更别忘了,一直在保全你们的是武盟,不是凌公子!” 几个刺客都噤声了,反应过来后连忙表忠心,“唯盟主之命是从。” 他疲倦的闭了闭眼,按着眉头,摆了摆手,“把人关进密室里,动静小点,别让其他人瞧见。” “是。”几人退下,将慕卿宁和千墨带了下去,只留肖鹏鲸头疼。 东陵的威慑力这些都不是让肖鹏鲸最惧怕的,慕卿宁身后站着的夜凌渊才是真正的残虐冷戾,让人心惊胆战。 东陵能有如今这般强大,跃然于众国之上,靠的便是夜凌渊恐怖的手段和强盛的实力。 而夜凌渊有多看重慕卿宁,也是世人皆知的,不惜为她顶撞太后,连在南帝面前也不退半步,闹得京都沸沸扬扬。 肖鹏鲸陷入了焦虑不安和害怕之中,颓然地抓着脑袋。 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一片漆黑,女人独自坐着愣神,对看不见一点光亮的四周有些懵然。 慕卿宁已经醒了,她不知道自己被关进来了多久,但推算药效,至少该是有几个时辰了。 苏醒后的半个时辰至今,一直没人进来。 她突然回神,想起了千墨,起身刚要去探出口,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慕卿宁轻抽一口凉气,扶着墙才险险站稳。 这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别说找出口,走两步都难。 就在慕卿宁苦思冥想还有什么其他计策之时,她蓦地想起了空间里还有酒精灯一类能用来照明的小玩意儿。 她眼前一亮,灵识在空间中一扫,果然是有! 慕卿宁连忙将酒精灯取出来点燃,趁着光亮下意识低头去看刚刚差点绊倒她的东西,顿时瞳孔微缩。 居然是千墨!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被关到一起了。 慕卿宁忙去检查千墨的伤势,确认他只受了些外伤,其他地方都无虞后,才松了口气。 此次出来,为了方便行事,便只有她和千墨,而原本随着她离京,负责保护她的侍卫基本被她留在了南州的府邸,护着药谷其他弟子免得再次仇家寻上来。 剩下的那些,估计已经察觉到了慕卿宁失联,没准正在寻她。 死寂一般的空间里,慕卿宁开始观察四周环境,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被关在大牢中,而透过铁杆缝隙,一眼便能看到紧闭的大门。 这像是个完全隔绝开来的空间。 只有这一座牢笼,也只有他们被关在这里。 慕卿宁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遇刺之时,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却迟迟不见人过来,如今细细想来,问题怕是不少。 而现在抓了她又不敢杀她,无非是忌惮她的身份。 慕卿宁走到门边,她伸出手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铁门上挂着的那道厚重的大锁。 将锁头扭转向自己,仔细端详着锁孔和里面的构造。 这锁孔不常见,她抽出发间一根簪子试了试,依旧纹丝不动,银色簪棍还卡在了锁孔里。 慕卿宁蹙起了眉,试着左右晃动簪棍抽出来,而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有人要进来了! 慕卿宁不由心一紧,一口吹灭了酒精灯,越发用力着急的想将簪子拔出。 没过多久,大门传来咔的一声,外面微弱的光亮渐渐透了进来。 慕卿宁光洁的额头上冷汗直下,正在这时,她猛地一使力,手中的簪子终于拔了出来。 门也在这时被推开了大半,她闪身贴着墙,到光线照不到的暗处,低下身一个利落地翻滚退到了角落里,以免太靠门边惹人生疑。 从门外进来的人抬眼便看到了神色戒备的慕卿宁,但他脸色沉沉,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是盟主阁的管家。 他手里还提着饭盒,隐约有香气飘来。 慕卿宁眸子微凝,有些疑惑,一路看着他走过来,打开铁门下边专用来递饭菜的小口,将饭盒递了进来,而后给这道小门上锁。 “盟主大人防我们防的这么紧?” 慕卿宁双手抱臂的看着管家谨慎的动作,讪笑一声。 一般牢房可没这待遇。 “太子妃,得罪了,饭里也没毒,您放心吃。” 管家匆匆说完一句,准备离开这里。 “肖鹏鲸昨晚派去刺杀我们的人处处都下死手,可他迷晕我后却并不杀我,这又是为什么?” 嘲弄的声音响起,管家背影一顿,紧接着又听慕卿宁冷冽而犀利的问道:“他的病不想治了?就算要卸磨杀驴,也不该是现在。那么,他临时起意对我们下手,又为了什么?” 肖鹏鲸若要动手早动手了,偏偏是在她医术显着奏效时,不得不让人生疑。 管家终于有了反应,垂在身侧的手不觉间握起,目光发紧又有些闪烁地盯着慕卿宁。 却似有难言之隐般,最终还是别过脸,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密室。 慕卿宁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将管家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回过身,却看到千墨已经醒了,正坐在地上望着她,眼神里还有些朦胧。 “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 千墨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就方才你们谈话之时。我们这是…被抓进来了?” “是,我总感觉,这件事不太对劲。” “你也觉得盟主像被威胁了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慕卿宁愣住,可千墨问得认真而慎重,她忽然意识到,千墨或许知道些什么。 “也?你从哪儿得知的?” “我昨夜不慎在这座府上迷路,隐约听见了盟主与一人的谈话。” “是谁?说了什么?”慕卿宁紧接着问道。 第206章 刺杀 肖鹏鲸看着他这幅奉凌公子的话为圣旨的傲慢姿态,额角青筋微突,眼中闪过阴鸷,直接抽出长剑,狠狠一刀,切了他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同时吓到了旁侧另外几人,连连后退几步,惊愕的望着肖鹏鲸。 而他手中长剑上鲜血下滑,一滴滴汇聚在地面,面无表情,“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忠心的我自不会杀,但你们若敢吃里扒外,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更别忘了,一直在保全你们的是武盟,不是凌公子!” 几个刺客都噤声了,反应过来后连忙表忠心,“唯盟主之命是从。” 他疲倦的闭了闭眼,按着眉头,摆了摆手,“把人关进密室里,动静小点,别让其他人瞧见。” “是。”几人退下,将慕卿宁和千墨带了下去,只留肖鹏鲸头疼。 东陵的威慑力这些都不是让肖鹏鲸最惧怕的,慕卿宁身后站着的夜凌渊才是真正的残虐冷戾,让人心惊胆战。 东陵能有如今这般强大,跃然于众国之上,靠的便是夜凌渊恐怖的手段和强盛的实力。 而夜凌渊有多看重慕卿宁,也是世人皆知的,不惜为她顶撞太后,连在南帝面前也不退半步,闹得京都沸沸扬扬。 肖鹏鲸陷入了焦虑不安和害怕之中,颓然地抓着脑袋。 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一片漆黑,女人独自坐着愣神,对看不见一点光亮的四周有些懵然。 慕卿宁已经醒了,她不知道自己被关进来了多久,但推算药效,至少该是有几个时辰了。 苏醒后的半个时辰至今,一直没人进来。 她突然回神,想起了千墨,起身刚要去探出口,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慕卿宁轻抽一口凉气,扶着墙才险险站稳。 这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别说找出口,走两步都难。 就在慕卿宁苦思冥想还有什么其他计策之时,她蓦地想起了空间里还有酒精灯一类能用来照明的小玩意儿。 她眼前一亮,灵识在空间中一扫,果然是有! 慕卿宁连忙将酒精灯取出来点燃,趁着光亮下意识低头去看刚刚差点绊倒她的东西,顿时瞳孔微缩。 居然是千墨!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被关到一起了。 慕卿宁忙去检查千墨的伤势,确认他只受了些外伤,其他地方都无虞后,才松了口气。 此次出来,为了方便行事,便只有她和千墨,而原本随着她离京,负责保护她的侍卫基本被她留在了南州的府邸,护着药谷其他弟子免得再次仇家寻上来。 剩下的那些,估计已经察觉到了慕卿宁失联,没准正在寻她。 死寂一般的空间里,慕卿宁开始观察四周环境,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被关在大牢中,而透过铁杆缝隙,一眼便能看到紧闭的大门。 这像是个完全隔绝开来的空间。 只有这一座牢笼,也只有他们被关在这里。 慕卿宁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遇刺之时,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却迟迟不见人过来,如今细细想来,问题怕是不少。 而现在抓了她又不敢杀她,无非是忌惮她的身份。 慕卿宁走到门边,她伸出手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铁门上挂着的那道厚重的大锁。 将锁头扭转向自己,仔细端详着锁孔和里面的构造。 这锁孔不常见,她抽出发间一根簪子试了试,依旧纹丝不动,银色簪棍还卡在了锁孔里。 慕卿宁蹙起了眉,试着左右晃动簪棍抽出来,而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有人要进来了! 慕卿宁不由心一紧,一口吹灭了酒精灯,越发用力着急的想将簪子拔出。 没过多久,大门传来咔的一声,外面微弱的光亮渐渐透了进来。 慕卿宁光洁的额头上冷汗直下,正在这时,她猛地一使力,手中的簪子终于拔了出来。 门也在这时被推开了大半,她闪身贴着墙,到光线照不到的暗处,低下身一个利落地翻滚退到了角落里,以免太靠门边惹人生疑。 从门外进来的人抬眼便看到了神色戒备的慕卿宁,但他脸色沉沉,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是盟主阁的管家。 他手里还提着饭盒,隐约有香气飘来。 慕卿宁眸子微凝,有些疑惑,一路看着他走过来,打开铁门下边专用来递饭菜的小口,将饭盒递了进来,而后给这道小门上锁。 “盟主大人防我们防的这么紧?” 慕卿宁双手抱臂的看着管家谨慎的动作,讪笑一声。 一般牢房可没这待遇。 “太子妃,得罪了,饭里也没毒,您放心吃。” 管家匆匆说完一句,准备离开这里。 “肖鹏鲸昨晚派去刺杀我们的人处处都下死手,可他迷晕我后却并不杀我,这又是为什么?” 嘲弄的声音响起,管家背影一顿,紧接着又听慕卿宁冷冽而犀利的问道:“他的病不想治了?就算要卸磨杀驴,也不该是现在。那么,他临时起意对我们下手,又为了什么?” 肖鹏鲸若要动手早动手了,偏偏是在她医术显着奏效时,不得不让人生疑。 管家终于有了反应,垂在身侧的手不觉间握起,目光发紧又有些闪烁地盯着慕卿宁。 却似有难言之隐般,最终还是别过脸,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密室。 慕卿宁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将管家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回过身,却看到千墨已经醒了,正坐在地上望着她,眼神里还有些朦胧。 “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 千墨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就方才你们谈话之时。我们这是…被抓进来了?” “是,我总感觉,这件事不太对劲。” “你也觉得盟主像被威胁了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慕卿宁愣住,可千墨问得认真而慎重,她忽然意识到,千墨或许知道些什么。 “也?你从哪儿得知的?” “我昨夜不慎在这座府上迷路,隐约听见了盟主与一人的谈话。” “是谁?说了什么?”慕卿宁紧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