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1章 未婚有子的男性 M星系,橘色星球的四月初是茶场里最繁忙的季节,春茶要赶在清明节前摘青,若摘得不及时等到谷雨后再摘茶叶老了,价钱自然会跌不少。 此时阳光正好,深山里的雾气早已散去,嫩绿的枝芽被光照的晶莹璀璨。一片嫩绿之间,两只手上下翻飞,犹如惊鸿飞燕般,揪住嫩芽,扔进挂在胸前的竹篓子。 “一芽两叶,一芽两叶……一百八一斤一百八一斤……” 张新叶手不闲嘴巴也没空,这一团团嫩绿的叶子就是钱,去年明前的茶零售价可是卖到一百八一斤,今年若是这几百斤的春茶卖出去了,欠着舅舅的那几万块钱算是有了着落。 他眼疾手快,力道控制的好,不一会儿便将胸前的小竹篓装满,走到一边倒入大筐子里。 坐在一块乱石上,掏出香烟,家里哪位小祖宗特别讨厌烟味,他也只能在这里躲着抽,等会儿出了汗被山风一吹,烟味也就淡了。 飞快地吸着烟,张新叶看着那一片绿油油的茶树丛,眼神黯淡。 下半年儿子小麻团就要念书了,虽然学费便宜,但抵不住开销大,现在这城里的孩子时兴补课加餐,镇子上的小学也是跟风,什么教育部要求什么的,说得是天花乱坠,实际上不就是将以往老师的责任全都推给了家长么。 张新叶今年二十九,小三十的年纪,小麻团七岁整,是他的儿子。 想到麻团,张新叶后背就发痒,不由得掐灭烟头,将剩下半截烟放进烟盒里,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家的户口本。 第一页上写着,户主张新叶,性别男,生于198X年八月一日,XX县张家村人,未婚,文化程度高中,退伍军人。 第二页张念恩,性别男,生于20XX年十月十日,XX县张家村人,与户主关系,父子。 尼玛他未婚好不好!他是男的!儿子,哎,这个世界太疯狂。 山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泥土的芬芳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气窜进鼻孔里,张新叶伸了个懒腰一时间觉得这五脏六腑都被山风给抚平了。 张新叶有个毛病,随身携带户口本,没事就拿出来翻翻。 这世上以自己浅薄的认知无法明确的事太多,于是总想要找些国家权威认证的东西去纠正自己,就如同菜市场里挂着的白条肉,明知道都是注水的,仍旧要找那盖了蓝章子的买。 可每次看了,心里除了郁闷,还是郁闷,更多的郁闷像刷油漆般,层层叠叠地堵满他的心脏。 不是他矫情,他是个男的,这国家权威认证机构发的户口本不能作假,他作为男人活了二十多年,可麻团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真真切切是从他的肠子里爬出来,他自个儿——生下来的儿子。 张新叶一直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很正常的糊涂男人,山沟沟里长出来的男孩子,没几个是精明的,真若有顶尖的人物,也绝对不是他张新叶。 他一直就在琢磨着,他能生孩子只能有一个原因,给他肚子里下种的哪位天赋凛冽,连男人都能弄大肚子,牛逼!太牛逼!真TM的不是人! 懒洋洋地将户口本揣回兜里,他倒在大石块上翘起了二郎腿,没个正形,索性周围也没人,看着一方碧蓝天空中游走的一丝云彩,心一下子变得宽阔了许多。 这万里挑一的‘有能耐’的‘不是人’都遇上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扛的!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他还有什么抹不开脸的?家里欠了钱,如今不就差那么几万块了么。 麻团是自己生的,可一样长得好好地,也没见人敢欺负去了,这日子也许会越来越好,越过越顺也说不定。 说起他老张家,真是成也茶叶,败也茶叶。 张家村位于中部平原地区的丘陵地带,用高倍显微镜在地图都找不到的地方,正位于茂密的原始森林出口处,离着省会大都市也有近百里路程。 好在靠着大山,林子里什么宝贝都有,张家村也曾风光过一阵子,村里多猎户,打猎的,采药的,卖茶叶,总之没饿死过人。 后来,不能打猎了,猎户交了枪,下田种地,进山护林,日子也能过。 山上这片野生茶园当初划归张家村集体所有,因交通不便,化肥运不进来,让人拖进来价钱也不划算,年年亏损,荒废了好一阵子。 几年前村里的干部组织开会,说什么要共同致富神马神马的一堆废话,最后说这山林子和茶园要让人承包了。 那时张新叶家里在村里也算日子过得富裕的哪一户,张家老爹张国昌得了家里炒茶的手艺,在城里的一家茶厂打工,攒了点钱,本想着留着给张新叶娶媳妇用,可也不知怎么地被人说动了心,瞒着老婆孩子,又借了一笔钱承包茶园。 头两年还好,张国昌原先工作的茶厂收了大部分的原叶,也算是不愁销路,勉强维持着,可随后的几年不是大暴雨,就是山洪。这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的行当,真是没办法活。 化肥在不断的涨价,村里的人看着张家承包茶园赚了钱提高了工资要求,外面茶厂的因为自己的销路也犯愁,减少了采购,最后索性中止了购买合同。 一年一年的这么下来,张家原有的那点家底总算是给拖垮了。 当时张新叶并不在家,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某部队当大头兵。 等他回来时,家里的境况已经大不如以前,虽不是揭不开锅的境地,但没还完的债可是一个月一个月的在打着滚的飙升,全家都蜡黄着一张脸,连成绩好的妹妹也打起退学的主意。 冷的是风,穷的是债,老张家的人就不是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痒的货,一个个心里犯愁。 离家参军时,张国昌也不过四十多岁,意气风发正当壮年。不过三五年的时光,再见已是双鬓发白,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就像干涸了的河底一般,裸露着焦虑。 张新叶回家后二话不说将部队发的钱,还有出任务赚的那点玩命钱拿出来,还了大部分债,咬着牙让准备辍学的妹妹继续念书。 人常说靠山吃山,深山里的林子也没人敢承包,谁进去挖到的东西都归自己所有。再说经历过张家茶园的事,谁还敢拿钱出来承包山林啊。 只要肯动手,老天爷是饿不死人的。张新叶就是这样的人,往高冷的方面归纳他是乐观开朗不计较,往低俗了去就是没心没肺粗神经。 如今家里的日子也不像刚回来时那么艰难,家里慢慢也快要还完债,张新叶便开始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挣钱,不为他,就光为小麻团,他也要多挣点。 他这辈子也许大概肯定就这么过了,找不找的到媳妇他真没把握,一个三十岁带着孩子的男人,就算家里穷也不是绝对找不到,要求放低点,条件放宽点钱多存点,找不到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失婚离异的老嫂子也不见得没有。 问题是他连女人的活都包了,找媳妇干嘛去?不是浪费资源吗?世上多少没有子嗣的男同志们还在寻觅着,他张新叶根本不想去给别人添堵。 琢磨够了,也休息够了,张新叶把飘得不知有多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扛着半人高的竹筐沿小路回了茶场。 说是茶场也不过是个小农家院子,土砖围起的院墙,一道锈迹斑斑得铁栅栏门,一两间平房,大块的平地上摆着条凳,上面搁着竹篾片编的凉席,算是晒场。 张新叶弯着腰将新摘下来的茶青铺满一张凉席,又看了看旁边几张凉席上的茶叶晒的怎么样,温度是不是过高。 虽说这事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到底是个体力活,他弯腰看了半天,又顶着大太阳,早上吃的两碗炒饭早就消化完了,此时也头晕眼花起来。 “爸爸……”栅栏那边传来稚嫩的童声,标准的电视台播音员京片子。也不知这孩子是天生自带普通话的嗓子还是怎么着,半点本地方言也不会说。 那男孩子五六岁的模样,生的可人,大大的黑眼睛比那山中的清泉还要清亮几分。因挽着竹篮子走了一段山路,白嫩的脸颊上浮现两朵小红晕,抬头看着张新叶时,小大人似得淡淡地点点头:“爸爸,吃饭。” 张新叶嘴角抽抽,蛋都快要碎了,大步走过去,接过竹篮,揉了揉孩子细软的头发,“麻团,你怎么又一个人上来了,奶奶呢?”他本想问今天怎么不上学,话到嘴边才想起来,今天是休息日。 “奶奶去舅爷爷家里了。”麻团眼巴巴地看着张新叶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亮,小鼻子吸了吸抖了抖浓密的眉毛,淡淡地瞥了一眼张新叶,自发地离开了点。 “奶奶说今天晚上山里会下雨,大饼晚上烤茶叶的时候热热吃,晚上我们就住在这里……” 麻团是个眉目清秀的孩子,还没完全张开,五官的形状倒是生得十分好看,那一双剑眉,眉峰像画出来的一般,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看着就招人爱。 张新叶每次听到被人夸他家麻团,就特别自豪,儿子生的这么帅这么招人爱都是他的功劳啊! 第2章 ‘不对\’ 只是麻团不太喜欢跟人一起玩,有点小性子,村子里多得是同年的孩子,可总也没见麻团跟他们一起在外面野,反倒是恨不得每天都粘着张新叶。 张新叶将一海碗的炒饭分作两碗,端了凳子伺候儿子大爷坐在凳子上,自己蹲在一边吃饭。 “爸爸,首长是个很大的官吗?” “首长?”张新叶愣了一会,心想麻团是不是又被他爷爷带着看抗日片了? “恩!”小麻团眨着大眼,“不(部)对(队)首长是个很大的官吗?” “算很大吧。”张新叶拿出大碗腌菜肉丝炒饭,赶了小半到碗里递给麻团,“管很多的人,很多兵,官不小,跟村支书差不多。” 村里最大的也就是村长和支部书记了,想必这样说小孩子应该容易懂。张新叶也没怎么在意随口说着。 “哦!”麻团非常淡定地点点头,低下头扒着饭。 张新叶狼吞虎咽地扒完饭,还没放下碗,麻团用筷子将一大块肉丝和饭赶到他的碗里。 “我吃……饱了,你多吃点。”张新叶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眼角发酸。这孩子,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这孩子太多。 麻团摸了摸小肚子,“爸爸,我吃饱了,老师说浪费粮食是可……” “可耻。”张新叶拍了拍麻团的头顶。他没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甚至说就连一个普通孩子可以拥有的东西,麻团都没有过。 “爸爸,不对首长应该比村长大吧,他能管好几万兵呢!”麻团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张新叶发窘的脸。 “……”张新叶拍了拍麻团的头,这小子真有耐心等吃完饭才给他下绊子。 “爸爸你再给我讲讲以前你在部队时候的事!” 麻团可喜欢听张新叶讲的故事了,尤其是张新叶讲在部队里的那些经历,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仍旧没腻味,逮到空闲便缠着张新叶讲故事。 张新叶给麻团讲了一会,便打发麻团到一边玩去。他蹲在凉席前,翻动着茶叶,将晒好的叶子放进大缸里,等着揉捻,不时看看坐在大树下玩着木制手枪的麻团。 麻团哪都好,对人就是冷冷淡淡地矜持着,有股子不合群的淡定气质,跟旁人怎么也亲热不起来,就连自家老爸也说,这是我们老张家的种吗?是不是医院里抱错了? 麻团的小姑,他那不省心的妹妹特别淡定得说,哥,你该不是把你们部队里首长的孙子给拐回来了吧。你要是个女的,我真怀疑你偷了你们部队首长的精子! 张新叶想起就打哆嗦,他这个小了三岁的老妹子嫁不出去就是不该学医的! 麻团见张新叶在哪里发呆,一摸腰间掏出父亲给他做的木制小手枪,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用木枪抵住张新叶的腰,“缴枪不杀!” “嗯?”张新叶乐了,这小家伙最喜欢玩兵抓土匪的游戏,当然他永远都是那个土匪。 他缓缓放下茶叶,慢慢地转身猛然一把抱住孩子的腰,咯吱着,“咱们老九连的兵,不做投降……” 小麻团乐不可支,滑溜地身体不断的乱窜,笑得前俯后仰地,却见张新叶面色古怪,“爸爸?” 张新叶猛然惊醒,抱起了小麻团的身体,扛在肩膀上,“优待小俘虏!好了,爸爸做完收拾好就吃饭。” 张新叶打发了孩子在院子里玩,揉捏着大缸里的茶叶,麻团拿着小手枪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大眼盯着父亲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咱们老九连的兵,没孬种,没逃兵!你们若抱着混个两年就走的想法,我劝你们,现在就走!老九连不需要这样的兵,也没有那么多位置养闲人!’ 骄傲而张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新叶仿佛感觉到那时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连肌肤下的血脉都沸腾了起来。 他苦笑着,用力揉着叶子,一股股带着青草气的汁液从手指尖流出,一团上好的芽条顿时就废了。 ‘咱老九连只要还有一个兵,老九连的旗帜就不会倒!’ 张新叶将手里的芽条狠狠砸进大缸里,看着那一团深绿,深深呼出几口气,仍旧弯下腰搓揉着芽条。 ~~~~~~~~~~~~~~~~~~~~~~~~~~~~~~~~~~~~~~~~~~~~~~~~~~~~~~~~~~~~~~~~~ 夜里下雨了,淅淅沥沥打在玻璃窗上,简陋的屋里,拉着电线的灯泡摇摇晃晃,随即室内一片晃动着昏暗的光影。 张新叶拉了拉被子,麻团睡得小脸红扑扑地,格外招人。他抱着麻团软软热乎乎的小身子,心里被涨得满满得,“幸好还有你,乖儿子!” 下雨了,张新叶最讨厌雨天。阴暗潮湿的季节,连带着今日没有烘好的叶子也会发霉,那都是钱呢! 雨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夹杂着院里树叶被风吹起的声响。 他有些难以入睡,却不想惊动身边的麻团,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张新叶感觉到雨水似乎滴在了脸上。 他张开眼,自己好像站在不知名的小树林边。 四周的树木已经抽出了新芽,嫩绿的枝条在雨中轻轻地摇曳着。 丝线般的雨滴入布满小路的坑洼中,激起一阵阵的涟漪,一如张新叶此时的心情,一*急躁与不信混合着,心里那团怒火没有因雨水而熄灭,越烧越旺起来。 雷声在厚重的夜幕下缓缓传来,一道闪电划破了眼前的浓黑,将站在不远处高大男子的脸照得格外阴沉冰冷。 张新叶感觉到身边连空气都充斥着寒意,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令他无法伸出手来,他们之间的间隔并非只有这么一米,那是天堑,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拉了拉被雨水淋湿紧贴着皮肉上的制服,张开嘴,粗哑的声音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般:“我当我的大头兵,你做你的干部、首长这不冲突吧!” 那人只是略一扬眉,薄薄地唇轻轻张合着。 雷声太大,张新叶没能听清对方的回答,但看着那张曾经朝夕相伴好几年的脸,似乎根本就不曾认识过这人。 雨水顺着那男人高挺的鼻梁缓缓滑落,那张薄薄的唇,前几天还黏在他的身体上,一寸寸的舔舐,尖利的小虎牙撕咬着,仿佛要将他吞入腹中一般。与他耳鬓厮磨搅和不清时那是个满眼柔情,恨不得用蜜罐子将他给泡在里面,如今却只剩下冰潭,凌厉地眼神如刀不得剜去他的皮肉,砸碎了他骨头与自傲,让他从世上消失。 张新叶一时也迷糊了起来,他从崇拜敬仰到喜欢爱慕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这个人?他当时的脑袋到底是被那里的门给夹了,竟然稀里糊涂地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同性。 男人似乎摸透了张新叶的心思,少有地大声嚷着:“复员是上面的决定。你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我做过什么?”张新叶气极反笑,他做过什么,不就是脑袋灌了迷糊汤,头脑发热竟然爬上了眼前这人的行军床! 男人没有吱声,只是拿着刀子般的眼看着张新叶,那神情似乎在说,你心里清楚。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不是吗?全军都传遍了!我们老九连出去的连长,如今升职了,营长,要出国要去就任驻外维和部队的大官,当首长了!”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出来,都是男人谁都明白,他张新叶一个乡下来的小兵挡了路。 男人似乎在极度隐忍着,缓缓开口,“张新叶,你报考军校了是吗?” “是,我是报考了军校,难道不行吗?” “你上报的材料有假。”男人低下头,背过身,“你怎么当兵的你心里清楚。” “我不是特招的吗?” 张新叶打小不喜欢念书,父亲在城里打工,妈妈又要忙着照顾家里的地,还有小他三岁的妹妹,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管他。 他又是个男孩子,山里的男孩打小就没金贵的,念不好书有力气一样可以混口饭吃,娶个老婆照样传宗接代。 所以张家父母也没太在意,男孩子么,有力气就行,放养着。 张新叶小时候也皮着呢,家里又没大人管,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有好几个孙子要带,又不和他们一起住,等到初中他想努力的时候才发觉基础太差,仗着那点小聪明怎么也混不到年级前几名。 他当年的文化成绩并不出众,只是山里的孩子体力特好,篮球打得很不错,作为特招生上的县重点高中,当时学校的篮球队他是主力,高二那年拿到了省里高中篮球比赛的亚军,他就是主力得分手。 正巧高三的时候,招兵的来到他们学校,说想招特长生,张新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报了名,回家跟父母说了,父母反倒挺开心的。 那时候参军还是有很吃香,国家是有安排工作的。山里很多人都是这样走出去,也不失是个好路子。隔壁家的一位不就是这样走出去了,考了军校一样出人头地。 张新叶就这么着浑浑噩噩地作为文体兵进了部队。 他并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顶多就是进了部队三个月后,和大军区的女篮队打友谊赛,输了个稀里哗啦,首长当时就撂了脸色说,XX的,一群老爷们还打不赢娘们,都给我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可这事不是他张新叶的错,也不是他们那群特招文体兵的错。 对方是大军区的女子篮球队,一个个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胳膊能有他大腿粗,但到底是个女性,如狼似虎地扑出来,你是踹啊,还是踹啊,还是躲啊! 篮球不就是那么种你抢我夺免不了身体接触的运动么?你一个老爷们好意思对女性下狠手,人家可以拦腰抱着你,拦着你,你能行么?输了真的不冤枉! 于是那支临时凑合起来的篮球队解散了,他被分到正规作战部队——有着光辉传统的老九连,遇上了他人生中的劫数。 “你的年龄有问题。” 闷雷滚滚而来,震得张新叶头脑发痛,年龄问题? 张新叶似乎懂了。这件事还真说不上嘴去,连带自己想要讨伐对方的士气都低了三分。 妹妹比他小三岁,妈妈没有精力照顾两个孩子,家里又没有男人,在他五岁的时候他被爸爸带到县里,爸爸那时候也忙,托人让他提前进了小学,到招兵的时候他还没有18岁,爸爸可是费了好一大通力气,塞了不少钱,送出去不少的特级明前茶才让他进了部队。 “虚报年龄,你参军的时候根本没有18岁,招兵的条例中的规定,你该清楚吧。” 张新叶低下头,这种时候翻出这么一条来,怎么都让人不舒服、无法信服。 “这事是我让人做的。”那人冷笑着,“张新叶,你要是不报考军校,安安分分呆上几年也好。” “你怕我缠着你不放?”张新叶气得毛都炸了,握紧了拳,“你就这么毁我?” 第3章 你很行 男人没有否认,干脆利落地态度令张新叶全身发寒。 “报考军校,你以为凭借和我的关系就可以走后门?张新叶,你跟着我就真的没有一点的想法?” 男人仍旧站在哪里,身影如一颗挺拔的树木,只是用言语一个字一个字的抽打着张新叶的心。 张新叶气急反笑,雨下的更急,生出烟雾般令人视线模糊起来,“你就这么觉得的?你就这么看我的?我想考军校是为了什么?我这么努力是……” 他到底年轻,才二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不那么宽厚的肩膀扛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被恋人背叛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反咬一口! 男人只是默默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死人般,目光毫无温度,“我怎么看你并不重要,你怎么打算的也不重要。我们之间不过是这样而已。” 这样而已?张新叶扬起脸,雨水击打在带着一丝热气的肌肤上,那股寒气越发明显起来,“只是这样而已!” “啊。”男人没有否认,淡然的口气中似乎显示着漫不经心,“如果你想和我说这种话,时间到了。熄灯号已经吹了很久,夜里我还要去巡营。” “这种话?是那种话?”张新叶止住了话头,瞪着对方,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他不是姑娘家被甩了会缠着对方要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该要的结果,他还不想自虐。 合则来不合则分,男人洒脱,但男人也有自尊,他年纪小,连带着自尊心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张新叶想考军校不光光是为了个前程,他想在那人的身边呆久一点,再久一点,甚至于哪怕多一秒钟都是好的。 世人不都说男人无法忘记初恋吗?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很多第一次的参与者,他没办法一声不吭的背着行李离开。 “是你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说清楚的话!”男人摘下了军帽,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提溜着帽檐,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张新叶,“下个月我要结婚,出国。你留在部队里,我不放心。” 不放心?张新叶冷笑着,话已经说得太清楚了,他要是再听不懂就真是该去检查智商。对方不放心,害怕他留在这里将来整点什么事出来令人难看,或者怕他拿捏着把柄,提些要求,比如说考入军校升职什么的。 左右周围没人,现在又是半夜,张新叶考虑着自己是要冲上去剁了这位,就地埋了,还是分尸扔到驻地后面的湖里做肥料。 但这人有毒,心肠黑会不会污染湖水水质,毒害生物? 男人转过身,“早上跟车走。” “这算什么?”张新叶抬起头,他没什么自哀自怨,跟了这个男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没人逼着他爬上对方的床,是自己的太年轻认人不清--总之就是犯贱怨不得别人。 作为一个人,人生中怎能不遇上一两个渣?况且这世界这么大,人口众多,男性聚集的军营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渣。 身为一个男性,他并不会因为被人甩了而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他只是不明白,分手就分手了,这人难道非要掐断了他当兵考军校的远大的前程?毁了他的希望? 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凡事做绝了,就显得没有一丝人味。可眼前这架势对方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 “难道你以为咱们之间算是爱情?天真。”男人冷笑着,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话会不会激怒了张新叶,低垂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承载不了雨滴的重量般,眼角处湿漉漉地。 看着张新叶不可置信的眼,男人笑得越发冷,细长的眼里冷箭如雨微微泛红,“让你误会我还真的很抱歉。” 张新叶握紧了拳,分手他不怕,他年轻,他有觉悟喜欢上这么个人物就该做好思想准备,如果被甩怨不得别人,但爱情过于真实,那人吻得太逼真,他完全都当了真,如果对方不说这句话,他还可以在日后为自己找块蒙羞布搪塞下,‘身份神马的在这个年代还是很重要的,我只是喜欢上了个不能在一起的人罢了’。 结果是这般境地,不过如此而已。 张新叶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拳带着风,雨水砸在上面开出朵朵晶莹的花朵,对方闪身躲过,他顿时一个转体侧劈,却被那人稍稍一歪头再次躲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连绵如丝,两人早已被淋得通透衣摆滴出水来,浑身是泥,仍旧缠斗在一起,没有谁会退让、摆什么花架子。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招数也是军队里教的那些,一时场面也显得非常公平,并没有什么人能占到上风。 不多时,两人打红了眼,也顾不上什么招式套路,弓步冲拳、穿喉弹踢、击腰锁喉拳拳到肉,招招直击对方的要害处。 张新叶是真的发火了,打他有记性起,他就没有这么生气过。即便他是山里娃,他也是父母生养,捧在手里长大的,加上当兵的时候年纪小,军队里又奉行以武服人的风气,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将门虎子’、‘特种之星’。 风纪扣掉了,脸上也是东一块泥巴西一块紫青,一只鞋子还被自己给踢掉了,张新叶仍旧将脚丫子踹向对方的脸。 他没占到上风,对方也狼狈着,一向军容整洁的那人,此时头发凌乱,一坨坨地粘在脸颊上,手上的白手套已经分辨不出颜色来,制服扣子脱了几颗,露出里面的短袖迷彩背心,后背上还有几个大脚印子。 张新叶大吼了一声,左腿横扫大片的水花溅起老高,那人微微躲开,看着奔来的拳,眼神一暗似乎来不及躲开一般硬生生接了一拳。 张新叶愣住了,看着那人捂住鼻梁,鲜血沿着指缝溢出被雨水冲淡了颜色,这一拳他打出去时心里没底,根本没想过对方会防不住。 那人甩了甩被雨水淋湿的发,手指飞快地抹去脸上的雨水,遮住发红的眼:“还要继续吗?” 张新叶的手已经冲着对方的咽喉过去,此时却停了下来化勾为拳硬生生地摆在对方的眼前,迟迟没有下落。 “舒坦了吗?”那人吸吸鼻子,悠闲地拉着自己的手套,一根根地撸下,“舒坦就回去睡,复员了还背个处分,你不是还指望能够分配个好工作吗。” “你……”张新叶只觉得恨,那股恨从皮肤化出青色的纹路,手背上的青筋迸得老高,“你行!首长同志!咱们再也不见!” “很好,正合我意。”那人用大拇指擦过嘴角,嘴角挂起冰冷的笑意,“还有四个小时,士官同志。” 那人转过身,背对着张新叶,定了定神,仰起头,雨水带着血痕顺着抖动的喉结钻入衣衫内,他闭上了眼随即迈开步伐,大步隐入雨幕之中。 张新叶站在雨里,胸口闷闷,似乎喘不过气来一般,也不顾会不会惊醒远处营地里的人,仰起头,“混蛋!” 他只能喊混蛋,发泄而已,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闭上了眼,雨水滴落在额头,鼻尖上,一滴,一滴……似乎还带着一股子尿骚味? 张新叶猛然睁开眼,小小的鸟儿正在黑暗中竖起,缓缓地跟喷泉一样喷着童子尿…… “……麻团,你又横着睡!” 麻团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地睡觉不老实,睡着睡着就横了,此时正将两条腿搭在他脸上,小屁股挨着他的头,淋了他一脑袋的尿。 麻团迷迷蒙蒙地张了张眼,还没睡醒,一扭小脑瓜,小爪子胡乱扒拉了两下,又睡了。 张新叶有些不自在地爬起身,将麻团扒了个精光,湿衣服扔到一边,从柜子里翻出褥子和床单,换掉了湿的,这才将麻团放在床上,又打了热水给麻团抹干净了,自己换身衣服。 好在这茶园离不了人,他和老爸长期轮换住在这里,东西都是现成的。 看着儿子的脸,张新叶忍不住又想去摸户口本。 那个长得不像他的儿子突然出了声,“爸爸,你要不要去做DHA……” “DNA……快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张新叶有些发窘,面对这只智商高达150的麻团,他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大人样。 小麻团眨了眨眼,翻个身背对着张新叶,屁股拱了拱张新叶的腿,看着窗帘,心里琢磨了会,他这不省心不着调的爹,总是半夜里起身翻户口本,那么担心自己不是他儿子。 姑姑都说了,做DNA检测不就是了吗?真是那什么自扰,不行,明天要去翻下成语字典,查清楚那个字是什么。 张新叶见麻团不做声,不由叹口气,这哪是儿子啊,有时候和麻团说话,他总觉得会智商那玩意自己根本不存在。 麻团越来越像那个人了。六年了,他离开军营六年了,可他常常会梦见哪天的夜雨,哪天的那个人说过的话。 一个人记性太好,是不是也是种悲哀。要是他念书的时候记性也这么好,考上北X清X不是跟玩似的么? “爸爸,你有‘搞完’和大*,你是男的。”麻团轻声说着,屁股蹭蹭了张新叶的大*,还挺了挺小肚子,“我也有,将来也是大*。” “睡觉!”张新叶吼了句,不用说,‘睾丸’这词是跟麻团姑姑学的。 念医的活该就找不着对象,比汉子还凶残的娘们,谁敢娶啊! 关上灯,张新叶咕哝着‘你们都是我的地狱’重新卧倒,抱着儿子香香软软的小身子睡了。 第4章 麻团的志向 麻团遇上下雨天爱尿床的行径,就是张新叶的翻版,当然张新叶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都知道麻团脸皮薄,没好意思臊他,张新叶只是神色庄重地迈着正步将被单拉在院子里,边挂着被单边在哪里说:“ 升旗仪式开始!滴滴答滴滴答,达拉达拉……” 麻团神色恹恹地瞟了眼在哪里抽风的爹,有个二货爸爸的小孩真难当。 小屁股不停地磨蹭着,大眼睛左顾右盼地,爪子揉了揉眼,见那边已经举行完了挂单仪式,嘴巴瘪了瘪,“爸爸,今天要回家吗?” 张新叶应了声转过身,那团小小的身影坐在阳光下,从树叶间隙处投射下的阳光正落在那张小脸蛋上。 浓密的眉毛,浅薄的唇,五官的形状依稀可见某人的轮廓。 那人喜欢靠坐在大树下,随意地靠在树干上,脸上投下阳光的阴影,点点的光芒有时会在肩章上反射处耀眼的眩晕。 麻团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爸爸,我饿了。” “哦。”张新叶收回了视线,暗自握了握拳。 果然真理名言就是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刻骨铭心的多半是恨——BY张新叶。 但他也知道另一句名言,这世界谁离了谁都不会活不下去。 “麻团收拾下,我们回去,爷爷昨夜里打电话过来,他去镇子上办点事就过来,我们先回家。”张新叶洗了洗手。 茶园里的嫩芽已经摘完,等这批茶叶发酵完,春季也就没什么重要的活。老爹说要亲自做,他也插不上手。老爹就这么固执,每次的茶非要自己过手做,说信不过他的手艺。 麻团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飘飘洒洒地被单,咽了咽口水,视线一晃而过,进屋拿了竹篮跟着张新叶下山。 张家村里已经不是张新叶小时候得模样,接连的几次天灾,老村落里已经没有了人家,只剩下一些破败的红色砖墙,村里集体搬迁在镇子上安了家,只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还在而已 。 穿过了残垣断壁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新村,沿着唯一的水泥路往左边走到最顶头就是张新叶家了。 从张新叶家里往下边走两分钟便是一条水泥路,这条水泥路据说是当兵的来抢险时临时修的土路,部队撤走后,上面拨了专款下来修了这么一条通道,连接着大山和外面的世界。 张新叶家和普通农家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破旧狭小些,一进院落,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张家父母的卧室,张新叶和麻团住在右边,他的妹妹住在偏房里,因妹妹刚大学毕业,在大城市的一家有名医院实习也不常回来,那边的门总是关着。 张新叶刚进厨房挽起袖子给小麻团做饭,送信的人就来了,站在外面扯着嗓子喊,“新叶 ,新叶,你的明信片!” 送信的邮递员是从村里出去的年轻人,说起来还是张新叶小学的同班同学,原先年纪大的哪位邮递员是他的岳父大人,他结婚后顺带也顶了岳父的缺。 麻团本来坐在院子里郁闷着,还深陷在尿床的泥潭中,想要挣回脸面来,听到喊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来了来了!” “哟,是麻团啊!来,你爸爸的信拿好了。”邮递员说着从上衣兜里摸出颗糖果,“麻团 ,吃糖不?” 麻团拿了信非常淡定地看着哪位邮递员叔叔,十分矜持的摇摇头,大人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位送信的人怎么就不懂呢? 张新叶在厨房里喊着,“狗子哥,谢了,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麻团叫伯伯。” “狗伯伯好。” “……”狗子哥顿时汗下来了,咳嗽了两声,弯下腰够着胳膊捏了捏麻团的脸,“小混蛋 ,跟你爹一个德性!新叶啊,不忙了,今年新茶下来了给哥留两斤啊!我家那边就好这个。” 麻团挥了挥小爪子,捧着明信片跑进厨房表功。 张新叶笑了笑,小家伙帮大人做点事尾巴都摇了起来,“真能干啊,我家麻团都是大人了 。” 麻团笑得格外的不矜持,想起了什么说,“爸爸,我将来一定要当兵,不做邮递员!” “恩?为啥?”张新叶正在哪里炕着面饼,稍稍回头看了看麻团,这么小就想当兵?依着那人的智商,麻团不应该说,爸爸我要念书要考清X北X! “狗伯伯的车,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我要当兵,爸爸的开的车好威风!” “……” 狗伯伯?张新叶总算明白狗子哥最后为啥不进屋就走了。 炕好饼,张新叶又炒了盘‘杂胡椒’,这‘杂胡椒’是本地的有名一种咸菜,将大米碾碎了,但不成粉,和着鲜辣椒、生姜、盐,一起混合好放在坛子里仰水带灌水,盖上盖子,放一阵子,换过几次水后就可以吃了。 当然他家的杂胡椒会放些碎鱼肉小虾米之类的东西,闻着有股臭鱼烂虾的气味,但吃到嘴里麻辣鲜香,米粒中夹杂着鱼得鲜美,油光红亮,咸辣下饭,小麻团一次就能吃一大碗饭。 父子俩吃完了三张大饼才放下碗筷,小麻团帮着捡了碗筷,洗了手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看着那张明信片。 张新叶洗完了碗泡了壶茶也走了过去,看着小麻团膝盖上的明信片,随手拿了过来,“抽奖的么?” “……”麻团摇了摇头,现在都四月份了,还抽奖? 张新叶拖过一张竹椅坐在一边摸了摸肚皮,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好不惬意。 那是一张写满了英文中文阿拉伯数字的明信片,无论是数字还是英文字母汉字都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单词,张新叶嘴角抽搐看了看部队编号,以及那个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署名——B2 。 这果然就不是个正常人干的事,那人还被关在那里啊,神经病院的墙够结实,还没倒点个赞 !竟然还记得他的家庭住址,记忆力要是这么好怎么不去做点正常人做的事?整一个2B么。 张新叶脸颊抽搐着将明信片扔到一边。 “这个是什么?”麻团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他知道爸爸每年都会收到一些新年贺卡,上面不是好看的英文字母,就是端端正正的方块字,可眼前的这张的确很奇怪。 “小孩子不要看这个。”张新叶摇了摇头,小麻团的眼睛都要成对眼了,这玩意要是麻团能看出来才真叫稀奇,编密码的哪位仁兄估计要撞墙。 “是姑姑要让我去玩么?”麻团抬起头,他从未出过远门,今年过年时姑姑回来和他说过W市好大,姑姑工作的医院就比村子还要大,W市还有电影院和公园,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姑姑答应会带他去W市玩呢,趁着他坐火车不要钱…… “不是姑姑。” “我知道不是姑姑。”麻团指了指邮戳,“不是W来得,是‘八一’来得。” 麻团瞟了眼爸爸,在低智商的爸爸面前装个好孩子真难。 张新叶‘嗯’了一声,看着麻团的小脸蛋伸手掐了一把,拍拍小麻团肉呼呼的屁股,“自己玩去。” “爸爸!”麻团很正经地看着张新叶,“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六一要去哪里什么会……”麻团的小爪子在明信片上飞快的移动着,“就在W哪里……” 张新叶一惊,随即捏着麻团的脸蛋笑得颇自豪。 只是老九连成立六十年,就算成立六百年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个B2青年真是闲的没事做,竟然管到老九连的战友聚会去了。 不过,W市是省会,大城市的魅力在于遍地都是商机!县里找的那几家茶叶店给的价钱太贱 ,勉强回本,但县城的消费能力哪里能和大城市比。 他家茶叶算是特级的,在县城里最多卖到五十一斤,但同样品质的茶叶在大城市里最少百来十块往上走。 城里人如今都讲养生,这农家茶没农药制作方法又是祖辈传下来的,若能在W市内找一两家茶叶店代卖,远比在县城里收入多些,这样下来,今年若能买个好价钱,明天扩大生产请个人的工钱就出来了。 小麻团一天天大了,如今当兵不能分配工作,难不成日后也让小麻团跟他一样见过外面世界的精彩后还是回来脸朝黄土,背朝天? 麻团若是个普通的孩子,也就罢了,先天条件这么好,不能被钱给耽误了。 “麻团,你想去W市吗?”张新叶用账本敲了敲麻团的小脑袋。 麻团歪着头,玩了会手指,眼神十分的矜持,点了点头,那神色似乎说,我本来不想去,但是你这般求我,我就勉为其难从了吧。 这操蛋的个性令张新叶嘴角抽搐,这是谁家养的不着调的孩子啊!他忘记了,他就是那不着调的爹。 第5章 .麻团的生意对象 张新叶既然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安排起来,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家里人也没反对他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只是他没说战友聚会,家里人也只当他去城市里看看,能找到新买家是好事,找不到也没啥损失。 张国昌跟所有的父亲一样,觉得儿子大了就该在外面奔。 年纪轻轻的总呆在家里有碍各方面的身心健康不是么?他老张家的孩子生得这么好看,又在城里念过书,总有什么女同学之类的,既然有女同学,那些女同学身边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合适的人不是! 指不定哪天兜兜转转地给他带回一个儿媳妇也说不定,麻团不就是他儿子当兵带回来的么?上次只带回孙子,这次说不定就走运带回个儿媳妇呢? 若张国昌事后知道他家儿子给他带回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怕他要抽自己!哪会欢欢喜喜地打了包袱,请了隔壁跑运输的邻居将儿子孙子送到县里搭火车去W市。 …………………… 麻团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跟随父亲去大城市,兴奋地连眼睛都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来,窗外单调的田野风光看不够似的,不停地问着到哪里了,还有多远呢? 张新叶倒是没那么兴奋,家里离着W市不是很远,他只买了一张站票,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行李 ,琢磨着进了城要不要参加那个无所谓的聚会。 火车况且况且的,一路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小麻团兴奋了一阵子,饿了。 张新叶出门得时候准备了干粮,此时却怎么也不想让麻团吃哪种冷硬的食物,即便火车上的盒饭卖的贵,他仍旧很大方的将麻团领到餐车。 现在已经过了正餐的时间,餐车里没几个人。有时候没买到坐票的人过来,点几个菜也可以有个位置。 现在还不到五一黄金周,这趟车的路线不好,车速又慢,没几个人愿意坐。 张新叶将小麻团安排好了,点了一个热菜,自己泡了壶热茶,却有了尿意。 列车还在行驶中,张新叶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嘱咐了麻团不要乱跑,起身去了车厢顶头的卫生间。 麻团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好奇地看着四周,陌生人太多,他有些警觉地看着每个走过的人。 张新叶还没离开一根烟得功夫,一队人进了餐车,为首的是列车乘警和一位军人,正在哪里其礼貌地请就餐的客人离开,但见到只有麻团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两人站在麻团身边好说歹说也劝不走这位小乘客,因为小乘客表示,自己的父亲马上就来,要是找不到父亲会着急的。 而且小乘客一再表示,他有权利坐在这里等菜,他爸爸已经付了钱! 军人指着自己制服,乘警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的身份。 小乘客麻团淡淡地说:“叔叔,我不认识字。而且咱们当兵的不能赶走正在吃饭的老百姓,这是不对的。” 两边争执不下时一位衣着整洁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围观了一会麻团智斗两成年人,非常不厚道的挂起浅笑,眼神飘向麻团桌子上的军用水壶。 那是一只有些年头的水壶,斑驳的油漆上记录着主人的历史,壶口上的盖子有一块瘪了下去,长长的挂带垂在桌边,随着火车的节奏飘荡着。 男人只是在路过时,弯下腰将带子捞起,放在桌面上。对着那两位面红耳赤却没办法发火的两位递了个眼神。 “谢谢。”麻团非常有礼貌地道谢着。 男人嗯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着麻团,“你家父母呢?” 麻团警觉地看了看那人,随即垂下睫毛,“爸爸去尿尿了马上回来。我要是走了,爸爸会着急的,而且我们点的菜还没来。” 他咬重了‘马上’两个字。男人听了有些发笑,这孩子警觉性很高呢,想必不需要他的担心。 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挑了张正对着麻团的桌子坐下。乘警抹了抹额头的汗,见正主不说话,也没想去为难一个小孩子,便出去了。 哪位军人快步走了过来,“首长,要马上用餐吗?” 男人只是用好看的细长眼睛打量着麻团,吩咐着:“泡壶茶。” 麻团狐疑地看着那男人,首长都是这样的么?为什么不穿制服呢?而且——首长长得很好看!而且首长脸上有条疤,很帅。 就好像是电视上的大侠一般,衣衫飘飘,可是比那些大侠们又多了些什么,和电视上灰头土面的首长完全不同,虽然有伤疤,但那道伤疤淡淡的,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男人此时穿着一身便服,白色衬衫橄榄绿的长裤,却十分奇特地戴着一双白手套。麻团寻思着是不是手有残疾才要戴手套?村子里有个叔叔就是小时候放鞭炮炸断了一根手指头,一直就带着手套呢。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麻团的眼神,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支起下颚,看着窗外的一片晴空,将一张漂亮的带着淡淡伤疤的侧脸留给麻团。 年轻的军人捧着茶盘走了过来,在桌子上放下一套精美的瓷器,倒了杯茶,便退到一边,好奇的打量起麻团来。 麻团拿起水壶,走到男人身边,“您好!请问首长是个很大的官吗?” 他总觉得这个‘首长’ 长得很眼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和这位首长亲近。 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淡笑:“首长不是很大的官,只是一个兵。” “是么?可是你要进来吃饭,就把其他人都赶走了!这样很不礼貌,咱们部队不能这么做! ”麻团非常认真的说着,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咱们当兵的是要保护老百姓,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更不应该赶走要吃饭的老百姓!” “哦!是么?”男人挑高了眉,颇有兴致地瞟了一眼警卫员。 警卫员缩了脖子,暗自搓牙,这是谁家养的小祖宗啊,就知道告状! “等会叔叔去批评他们!” “嗯……应该是伯伯!爸爸说比爸爸年纪大的人是伯伯。” 年纪大!男人眼神暗了暗,随即抿了抿嘴角,“叫叔叔是种礼貌。而且说不定叔叔比你爸爸还年轻。” 警卫员索性扭过头不想看装嫩的首长。那男孩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小地方的男人结婚早,生孩子的更早,首长真是太在意年纪了。 “不可能!伯伯脸上的皱纹虽然没有爷爷的多,但是也不少了!” 皱纹多,还和爷爷差不多?男人额头上生出更多得皱纹来。 “而且首长都是年纪很大的人才能当的!”麻团肯定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位一定是抹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奶奶说,城里人‘包’养的好会很年轻,不会现年纪!” “……”好吧,男人已经不想和麻团继续对话下去了,他堂堂一少将竟然是被人包养,还不显年纪,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老了吗? 麻团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伯伯长得很好看!” “……”警卫员简直想拎小家伙的脖子掐死他,谁不知道首长很在意自己的脸! “好看?”男人没了脾气,和孩子生气至于么?他不由淡笑着,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真的么?” “嗯!比我小姑姑还好看!” 警卫员现在如果配了枪,恨不得就地毙了这倒霉孩子。 男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好笑地问,“叔叔脸上有伤疤。” “很男人!”麻团自豪的挺起胸脯,“我爸爸屁股上也有!” “是么?你的父亲是不是当过兵。” 麻团点了点头,“恩,我爸爸也当过兵,还是特别有种的兵!” “特种吗?”男人点了点头,眼神幽深,似乎在喃喃自语着,“特种兵都是好样的。” “当然了!我爸爸最厉害!” 男人笑了,笑得很好看,很男人。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也柔和起来,他伸手拿起了茶杯,金黄色液体在水杯中荡漾着。 麻团也跟着笑了,看了看男人精致的茶杯,打定了主意开口:“首长都喜欢喝红茶吗?” “恩?你怎么知道是红茶?”男人似乎来了兴致,伸了伸手,“请坐。” “谢谢!”麻团小大人一般道了谢,坐在男人的对面,水灵灵的大眼睛黏在了男人身上。 火车这时候停了下来,广播中说要在XX站停留五分钟,让乘客们不要离开车厢。 麻团坐在男人的对面,发楞一般看着对方,那张脸真的很好看,越看越喜欢,麻团不由想着,自己要是长到首长这样老,是不是和首长有相同的长相呢?那道伤疤真的很好看,很……(酷)。 “你也喝茶吗?”男人问完就想抽自己,小孩子喝什么茶? 麻团摇摇头,“我家里卖茶叶,我家的茶叶是最好的!” “你要尝尝吗?很香的,还……还……” “回甘?”男人笑了仰头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完,推到麻团面前,“谢谢。” “你买不买都不要紧。”麻团暗自琢磨着,爸爸这次来戴了好多的茶叶,想要卖出去呢,如果首长喜欢了,会不会买很多!那样的话,爸爸也不会太累,爷爷和奶奶也不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男人嘴角微微抽搐,随即说:“恩,那要尝尝才能做决定。” “首长!”站在不远处的警卫员有些不淡定了,想要阻止却不敢造次。可……可谁能告诉他,坐在首长对面的那个男孩子为什么和首长这么像,看到男孩,似乎看到了首长小时候得可爱模样。 男人只是摆摆手,打断了警卫员的话,好笑地看着努力推销的小麻团,这孩子真的很大胆,很可爱,就是小嘴巴有时候令人想抽他,和他小时候似乎同样的性子。 麻团小心翼翼地拧开水壶盖子,倒满了茶杯,“很香,我爷爷亲手做的,茶叶是我爸爸采的……” “的确很香。” 男人抿了一口,薄唇拉出一道性感的线跳,嘴角露出笑意,“很好的茶。” 麻团满足地笑了,大眼露出期盼地光芒,得意洋洋地说:“很好喝对吧!要是用我们村里后山上的水,更好喝呢!” 男人微笑着,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时,脸色却突然冷淡了下来。 车厢里挤入了一群人,为首的军官老远行了礼,“首长!” 男人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警卫员,挂着淡淡的笑意站起身,走了过去,“没想到你们来了。” 两人寒暄了一番,哪位军官似乎看到了小麻团,弯下腰拍了拍麻团的头,“这是小公子?长得跟首长一样,将来也是帅哥。” 警卫员连哭都哭不出来,想解释又不敢插嘴。 男人只是轻笑了一声,“有事吗?” 军官尴尬地笑了笑,“首长来我们这块地方,怎么也得吃一顿饭才行不是!可不能不给面子。” 男人笑了笑,示意警卫员收了茶具,对着麻团说,“茶叶很好,很不错!” 麻团失望地看着哪位很好看的首长,看来推销失败了,若不是那群当兵的人进来,也许就卖出去了,那些人真讨厌。 第6章 再遇 那群人下了车后,没两分钟车就开了,张新叶脸红脖子粗地冲了进来,看见麻团还在,不由放下了心,“麻团,你没事吧。” “好可惜。”麻团嘟哝着嘴。 “是啊,菜都凉了!一车人等那么一位,真是的。”张新叶哼哼唧唧地,刚才广播说要晚点 ,随即不准人走动,他被拦在外面,从玻璃窗里看到一群穿军装的想来也是因为什么人车不能开,等那群人下去了才开车,晚点的原因由此可见。 “是首长呢,长得好好看。”小麻团抬起头,“爸爸,那个首长真的很帅!” “你和首长说话了?”张新叶一惊,儿子的能耐他明白,刚才首长没被麻团欺负吧。 “当然了,我夸首长很男人,他很高兴,要不是另外一群人进来,首长都要买我的茶叶 了。”先夸对方一通,再谈生意,这一套小麻团从小就跟张新叶学了个八成。 “我儿子随我,真聪明。”张新叶揉了揉麻团的头发。 ……………………………… 到达W市时,火车已经晚点了三个小时,幸好妹妹打电话来说他们医院临时让她去加班,所以没来接人。 张新叶按着妹妹给的提示,硬是带着麻团在繁华的都市内急行军,两个小时才抵达医院。 要是在到处立着路标的城市找不到路,他真是白在热带雨林里转悠三个月了,对不起教他们野外定位的教官。 张新叶的妹妹张新苗小张新叶三岁,本硕连读的硕士生,正在市内一家省级三A医院工作,此时也是一身白色的长袍,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人。 麻团眼尖一下就看到人群里的姑姑,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姑姑的大腿,“姑姑!” 张新苗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侄子,弯腰抱起麻团,在那张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亲,麻团面红耳赤的挣扎,“姑姑,我是大人了!” 不能这么抱着! 张新苗笑着放下麻团,“就你事多,几个月没见,就成男子汉了。” 麻团哼哼唧唧地贴着姑姑的腰磨磨蹭蹭不走,小屁股上幸好没有长尾巴,不然此刻都要摇断了。 张新叶叹了口气,这孩子又在占便宜,小色狼!真不知道是谁的种!他一把拉过在哪里粘着美女迈不动腿的自家儿子,将两大袋的山货递给妹妹。 “苗苗,这是给你们同事带的,这是给你的,自个留着吃。” 张新苗看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不由红了眼角。每个月哥哥都会从山里走到镇子里给她邮包裹,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一个人在外打工,家里有人惦记着,怎么都是一份情谊。 她的同事里有好多都是家庭条件非常好的人,张新叶担心她被人瞧不起,每次都特地寄两份,也不是说要收买人心,至少不让人白白看笑话,瞧不起他们山里来的,吃的东西都要藏着掖着吃独食。 “哥,上次你寄过来还没吃完呢,每次都寄过来这么多,我们同事都想说要买呢。” “都是些山里的东西,又经不起放,拿给你们同事尝尝鲜。要什么钱呢。本来进山打了兔子的,但这种天气放不了,车上也不好带,就带了点杂胡椒。”张新叶说着,放下了袋子,仔细看着自家妹子。 “穿个白大褂,挺是那么回事,到底是我妹妹,跟仙女似得。” 麻团翻了个白眼,老爹到底是夸谁呢。 张新苗扑哧一声笑了,拎起了塑料带,将人往自己办公室里带。 “不好吧,你还在上班。” “没事,今天本来不是我的班,排班表上个星期就做好了,今天就是临时加个班。哥,你们部队上首长都很年轻吗?”张新苗有些好奇地问。 张新叶暗自磨牙,怎么今天都和首长过不去呢? “也不一定,至少我见过的不太年轻。我们团长是大校,都五十岁了。” 张新苗叹道:“我们今天接待的首长真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呢,人长得又好看,已经是少将了呢。” “三十多啊,如果是技术干部升少将也很容易。”三十多的少将张新叶也见过,不就是那个2B青年么?脑子有问题的人爬得特别快。 “难怪,瞧着就是个精明人,不过他长得真好看,可惜了!” “可惜?”难道自家妹子看上哪位首长了?张新叶抽着嘴角:“可惜啥啊,三十多岁了,这么老。” 他想说的是,三十多岁配苗苗太老了,而且这样的首长指不定结婚多年,孩子都一窝了。 张新苗兴趣缺缺地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烫金的招牌:“哥,我们这家医院全国闻名的可是男科,专治不孕不育……” 张新叶立即心领神会,很遗憾地摇着头,“惨了,这病不该是晚上悄悄地来看么?你们医院惨了。” “是啊!”张新苗也叹了口气,院长很年轻,刚上任,估计是乐晕了头,竟然让他们所有医护人员列队欢迎,组团参观得了‘那种病的’某首长,没见年轻首长的脸色都变了么! 张新叶笑嘻嘻的抱起小麻团无不自豪的说:“首长再帅也没我家麻团帅,他肯定没我家麻团年轻。” 张新苗没了言语,只能叹气,连声附和。 小麻团倒是很满足,骄傲地挺直了小身板,脸颊红扑扑地。 张新苗还在当班,将东西拿进了办公室,对着一群白衣天使们,显摆了自己帅气的哥哥,漂亮的小侄子后,给了两人旅馆地址。 父子俩也不好多打扰,拎着东西被一群白大褂热情地给送了出来。 ………………………… 麻团醒来的时候,张新叶还没睡醒,他悄悄的爬起了身,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机和小塑料袋子里的茶叶,跳下了床,洗了把脸,见张新叶仍旧没有起来,拿了手机和塑料袋子悄悄开了门。 麻团才七岁,虽然对大城市好奇,到底是个孩子,没敢走多远,只是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刚才在去旅馆的路上,他看到一家茶叶店,想着自己若是帮爸爸推销点茶叶,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沿着笔直的一条大路,麻团边走边看,手里紧紧抓着袋子,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那家茶叶店。 这家店和普通的茶店不太一样。 开在医院旁边不说,还有个很小门脸,靠街边的橱窗里摆着烘焙好的蛋糕,从外面看还以为是家糕点店也说不定。 只是门口标新立异地挂了块格子布,斗大的一个‘茶’字,令麻团想起电视上古代的小店铺。 橱窗里的蛋糕五颜六色的,上面还点缀着漂亮的水果,小麻团汉字认得不多,但数字认识不少,看了看标签上的价格只能吞了吞口水,整张脸快要贴在玻璃窗上。 服务员看着那一团‘肉饼’,不由略带疑虑地看了看坐在店里悠然品茶的某人,心想着这位先生真是奇怪,自己坐在那里喝茶,自个儿子倒是不闻不问。 不过这位某人可是和经理熟,还没来经理就站在门口候着呢,人长得好看,说话温和,但总不敢和那人对上视线,衣着自然得体,一件棉麻的衬衫只怕不下四位数。就连一向鼻孔朝天的经理都不敢马虎,亲自去泡的茶,生怕让哪位先生不满。 可窗户外的那孩子,衣着打扮和里面那位——恩,看来那些自顾着自己不管孩子的有钱人还真是不少! 不一会儿,服务员见明示暗示哪位先生仍旧不清楚状况一般,推开门对着麻团说:“你爸爸在里面,进来吧。” 小麻团有些惊异,他爸爸现在正在旅馆里睡得直打小呼噜呢。 服务员体贴入微生怕人跑了似的将小麻团拖了进去,送到一个人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说,“先生,您的孩子,请看管好。” “……”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微微一怔,看着小麻团的脸,随即笑了,“你好,又见面了。” 麻团倒是很高兴,刚才没做成的生意,现在应该会成! “伯伯好!” “……叫叔叔。” “叔叔!”麻团笑嘻嘻地拖了拖板凳,仍旧站着。 “请坐。”男人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着。 服务员摸了把汗,父子还要这样客气么?真是稀奇了,不过刚才这位客人进来时那张冷脸,可真是吓到他们了。 “叔叔,你是来喝茶得么?” 男人扬了扬眉,“你的茶叶还没卖出去?” “不识货的人太多!” “……”男人不知该怎么评论这孩子的言论,想必这孩子的父亲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他只是点了点头,让服务员拿了壶开水过来,“你的茶叶挺好的,生意应该不错。” 麻团没有做声,只是大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的一块起司蛋糕,淡黄色的起司上面点缀着一颗红红的草莓,显得格外的诱人。 男人似乎看出小麻团的心思,笑着说,“那么,我拿这块蛋糕跟你换茶叶怎么样?” 他只是起了逗弄的心思,到不想真的去换什么。 谁知小麻团紧紧抓着手里的茶叶袋子,摇了摇头,“茶叶要卖钱。” 男人挑了挑眉,坐直了身体,将蛋糕推到麻团面前,“请你吃。” “爸爸说不能吃陌生人的蛋糕。” “我们都要谈生意了,还算是陌生人么?”男人笑了,笑得格外邪恶——没心没肺地令人牙疼。 麻团坐在那人对面不卑不亢地,将茶叶推给男人。 “那么这个要多少钱?”男人掂量着那一小团茶叶问着。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孩子有这么多的耐心,只是看着那孩子的脸,那双大眼睛,他就无法移开眼睛。 第7章 难言之隐 男人看着麻团的脸,面上到看不出什么,心却烦躁了起来。 刚刚他从医院出来,心情非常不好,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得了这么一种病,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耻辱。 他可是名震所有军区最年轻的少将!即便是少将又能怎样?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曾经他是那么的冲、动,以为那个男孩那个兵就是他的一辈子,就是他的全部,为了表示所谓的真诚,即便面对即将结婚的事实,他仍旧偷偷做了结扎。 如今他只有事业,只有那群兵,在他‘光辉’的三十五年人生里,除了学业、事业、家业外,似乎没有其它。 单调而军事化的岁月,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尖锐,那些曾经有的浪漫与激情,早早地从他的人生舞台谢幕。 也许是那个蔽塞的环境才造就了如今的自己。 他是骄傲的,人生中似乎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病。 少将——高韧。作为一名军人,他的人生是圆满的,他做到了所有军人想要的一切。 十岁出国,就读欧洲贵族子弟云集的伊顿公学,十八岁婉拒了英国著名学府的邀请,考入国内著名的军事学院,XX军校就读全国闻名的指挥系。 二十岁下到部队从一名普通的学员兵做起,二十五岁升任连长,二十八岁远赴海外成为维和部队的营长,三十岁回国就任西南军区某师团长。 他的履历在人才济济的部队中也算的高端洋气上档次。 只是没有缺憾的人生不完整。他的婚姻状况令人惋惜叹息——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高韧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即便是和平年代,获得的嘉奖也不计其数,集团军一等奖以下的奖杯奖旗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他带的兵没有孬种,各个拎出来都是好汉。只是他可以在部队耀武扬威,但在婚姻市场上,他是百战百败,无一幸免。 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懂这其中的原因所在。 曾经高韧有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婚姻。 高韧这辈子都没遇上过前妻那样的奇葩,甚至于他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一只奇葩才会遇到同类。 过去的婚姻,高韧并没有多少感觉,毕竟他结婚在出国执行任务前一天,洞房都没有进就上了飞机,离婚是在任务完结后回国的第二天,他和哪位前妻根本没什么接触,也没什么深入的了解和结合。 他的损友说,‘吃亏了,老婆基本没用过就成了前妻,尼玛你真是亏大发了。’ 高韧没什么意见,反正他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买卖,连专家都说婚姻需要经营,只是他没有经营好,也没那份闲情维护。两个人结婚不过是长辈的安排,各取所需,他要拿到那个去海外的委任必须走这么一遭。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还不老,不该在授勋后的第二天就有这么多的感慨,至少他应该意气风发地到下面去转一圈,显摆下,就如同其他授勋的将军们一样。 可他没那么做,只是请了年假,来千里之外的W市休整一番,顺便治治病。 他想要个孩子,一个拥有自己骄傲血统的孩子,即便那个孩子没有他这么聪明有能力,但至少在日后某一天他死去时,有那么一个人,继承了他的血脉,打上他的烙印的孩子,这才是传承。 每个成功的男人内心也不过于此吧。说到底,他内心仍旧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 这些天,人一闲下来,脑海中便翻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却怎么也记不起曾经有过的那个兵,那个让他心甘情愿挥霍着自由时光的兵。 他甚至忘记了那个兵的名字,那个兵的脸,那个兵的一切都这般模糊,只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一个泡影,像茶叶末般,飘荡在回忆的水面上,令人讨厌,却挥之不去。 眼前的男孩子,勾起了他心底的创伤,他也许不会有孩子,这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一种惩罚吧,当初那么无情无义地抛弃对方的惩罚。 年轻时的一时冲动,让他在面对联姻的压力时,选择了最好的路,妥协。但微妙的心情,令他不愿意让女人给他一个孩子,结扎是最好的决定,也是对逼迫他的人最好的报复,可如今不能有孩子也成为了离婚最好的理由,令人想起便不由感觉好笑。 人生所谓的因缘结果,就是这么一回事。 “叔叔?”麻团轻声唤着对方,这人怎么也和爸爸一样,有时会发呆?难道当过兵的都会有这个毛病? “嗯?啊,价钱!看来一块蛋糕是不行的。”高韧笑了笑,手指敲着桌面,“那么你想卖多少钱呢?” “这个算我送给你的。”麻团分外的豪气,嘴角微微上翘,钓鱼什么的都要用饵啊! 高韧看着麻团那一份故作豪迈实际肉疼的样子,眼角抽抽,拿了一张店里的名片,“如果你的爸爸想要卖茶,可以来这家店。” “谢谢叔叔。”麻团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这个呢,价钱他不懂,但是爸爸懂呢,爸爸很行呢!当初县里的茶叶店要压价,爸爸出面硬是把价钱给抬了起来! “为了庆祝我们合作愉快,这块蛋糕请你。” 麻团坚定地摇头,兜里的手机不停的响着,他捂着口袋,跳下板凳,“我回去了!” “你父亲不在?” “呵呵!再见叔叔!”麻团说着挥了挥小手,跑到门口,“叔叔我会再来的。” 一边的服务员嘴角直抽,走到高韧面前,“先生……” 在茶叶店里推销自家的茶叶,那小子很行! “叫老陈来。”高韧摆摆手,这家店是舅舅在国内开着玩的。根本不想着赚钱,只是钱多了没地方烧罢了。 经理连忙从后面跑了过来,垂手站在高韧身边,“先生?” 高韧指了指塑料袋,“过得去的话,就收一点。” 经理是国内的负责人之一,见过高韧好几次。董事长这些年有心想要把生意做回国,让他先来打探一番。 这店就是因为先生喜欢红茶,但有些茶叶以先生的身份在国内不好买,远在英国的强董事长,便在国内开了几家店,不为其他的,专门供应给先生的。 先生也算是店里的股东,但从来不过问生意不推荐什么茶商,喜好也就是那么几样国外的红茶,即便是国内的,也绝对是极品的茶叶,现在这是怎么了? 得了病,就着急得上火改了口味不成? ………………………………………… 张新叶这一觉睡得很沉,昨夜里麻团兴奋的折腾了半宿,白天又因为找路走了将近大半个小时,他有些顶不住,上床就睡了。 现在醒来,室内静悄悄地,伸手一摸,被窝里没人? 张新叶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大脑顿时清醒起来,跳下床就喊着麻团,将卫生间翻了个遍,也没见到那个小祖宗的身影。 麻团不太会用手机,按了好几次都没接起来,张新叶急得穿着旅馆的拖鞋就跑出去。 他想着麻团小,是不是去找姑姑玩去了,连忙给妹妹打电话,谁知妹妹也说没见到。手机又被麻团按下了,打不通! 好在旅馆的人对那个长得特别好看乖巧的孩子有印象,说那孩子一个小时前出去了,当时正忙着,没在意,似乎往医院方向去了,服务员特别着急的报了警。 张新叶满心焦急着,脑海中空白一片,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麻团从小乖,虽然有些调皮但从来不会闹出乱子,所以他才这么安心的带麻团出来,家里也没没什么顾虑。 这麻团是他复员后唯一的动力。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孩子会突然从身边消失。 他脑袋空空地,也不顾这里是大城市,别人会怎么看他,边走边喊着:“麻团,麻团!” 若他是个女人也许此时真的会急的吐血坐在地面上哀嚎,可比较张新叶是个男人,焦躁了一番后,他有了主意。 沿着大路看见摆摊的,小店的人就去打听。 好容易有家小卖铺说见到这么一个小孩子往去医院的路上走。 张新叶连忙跑到大路上,走到半路上,便见麻团拿着手机站在街边,张新叶总算放下了心,不由得怒从心生,跑了过去,“麻团!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你出门时答应过我什么!你!” 他话还没说完,举起了手。 麻团因为接不到张新叶的电话,也有些害怕,这条笔直的路很好认可岔道口不少,毕竟是孩子,慌了神时也忘记应该往哪里走。 此时也是小脸苍白,见爸爸要打,嘴巴还没张开,眼泪先流了下来,“爸……爸……” 张新叶看着小麻团可怜兮兮地小模样,手半天也下不去,只是拿捏着力量意思意思的拍了拍麻团肉呼呼的小屁股,“叫你乱跑!你这么乱跑跑不见了怎么办?” 麻团见张新叶不打了,连忙抹干净眼泪,掏出一张名片,“爸爸……我卖了茶叶……哪位叔叔说,要卖茶叶去找他……” 张新叶看着那张名片,鼻子发酸,只是蹲在街道上,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紧紧搂着麻团的小身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麻团安心地靠在张新叶的肩膀上,伸出小手拍着爸爸的后背。 一大一小都吓到了,好半天张新叶才想起来,给妹妹报了平安,将麻团带回旅馆,给人道歉之后,拎回房间,又是一顿教训。 第8章 他乡遇战友 来W市的第一天就闹得鸡飞狗跳,幸亏J察叔叔很忙,不然张新叶真不知道该怎么和J察解释,他这个儿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接下来的两天,张新叶对小麻团寸步不离,就算上个厕所也要看着人尿完才行。 这日正是聚会的日子。张新叶有些犹豫,他不想把麻团交给妹妹管,不是信不过妹妹,只是不想让麻团离开视线。再说了,明信片是2B寄来的,人家举办方可没请他去,不请自来这种没脸皮的事,他干不出来。 去那种地方怎么都会喝酒的,带着个孩子也不太像话,战友们都不能尽兴。 张新叶一早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着,找了诸多借口,却抵不上一个,他不想再和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有什么接触,过往已经被抛在脑后,日子要往前看。 麻团十分乖巧地看着他,“爸爸,我想看看那些叔叔们。”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看我就行了,我比他们强着呢!那帮熊兵。”张新叶叹了口气,比起和那群熊兵们见面,他更在意麻团是怎么猜出有聚会的。 “特别有种的兵,都是和爸爸一样的么?”麻团抬头问着。他对爸爸讲述的那个地方十分向往,很想知道那些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张新叶笑了笑,拍拍麻团的头,“你爸爸是最厉害的兵,还是班长呢!全连都得听我的!” “是么?” 张新叶见麻团那种‘你又在骗小孩’的脸,连忙说:“爸爸可没吹牛,爸爸一进去啊,就是连长的勤务兵,管连长吃,管连长睡,连长要是没了我,连双干净袜子都穿不上,全连都听他的,他必须听我的,你说我是不是管全连。” 麻团想了想,在家里奶奶最大,奶奶管钱,管洗衣服做饭,要吃什么,必须奶奶同意才行,而且奶奶全听他的,他想吃肉绝对不买鱼! 麻团越想越得意,挺起小胸脯:“爸爸,在家里,我最大!奶奶都听我的!” 张新叶伸手赏了小麻团一下,“你最大!你老子我才是最大的!” “才不是!我最大!奶奶都听我的!” 张新叶气得牙疼,满脸通红。 麻团索性站在床上,两人平视着。 “行行。”和一个小孩子斗气有意思么?就算赢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那我要去看看被你管的兵。” 张新叶叹了口气,眼珠一转,“要不,爸爸带你出去逛逛,在外面吃饭,顺便去夜市玩玩,据说很好玩,有很多好东西。听说还有好多书,很新的,挺便宜,爸爸卖的茶叶价格不错,正好给你买几本。” “嗯。”麻团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想去见那些人,不过图画书真的令人心动。 张新叶见小麻团动摇了,连忙趁热打铁:“还有你喜欢的变形金刚。” “我要去!” 孩子真的很好骗啊!张新叶满意地笑着。 如果非要说那些日子里还有什么是张新叶值得回忆留恋的,除了那几个弟兄外,似乎也找不出什么来。 特别有种的兵简称特种兵,外面总是传的神乎其神的一个兵种,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比普通军人更容易光荣罢了。 人潮汹涌的街头,汽车的引擎声,路边商店飘出的各种音乐声,夹杂在一起,却有慢慢抽离着。张新叶只感觉有些无法呼吸。 抬起头,被高楼大厦分割的天空只剩下一小块的淡蓝。 这就是都市,连呼吸间都是令人压抑的急迫感。 张新叶紧紧抓着小麻团的手,不知是害怕麻团走失,还是自己会迷路。果然是在山里野惯了,进了城连呼吸都感觉不那么畅快。 两人正在逛着街,一只手突然间伸了过来,张新叶肩头微微一抖,反手扣住了那只手。 张新叶不明白,今年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和小麻团逛街也能遇到战友!还是特别熟的那个——一个班的郝汉阳。 人海茫茫遇战友,张新叶心潮澎湃间,不知不觉地被人抓住胳膊。 “老班!” 张新叶不免特别有气质地点点头,拍了拍郝汉阳的肩膀,“蔊菜啊!” 郝汉阳只是憨厚地笑着,瞅了瞅小麻团,眼神一惊,随即揉着麻团的头发,“这是?” “我儿子,麻团叫叔叔。” 麻团有些不乐意地看着眼前的叔叔,这位叔叔长得根本不像蔊菜,像狗熊一样,厚墩墩地身体,只是那张脸的颜色和蔊菜差不多——黑红黑红的。 “叔叔。” 郝汉阳满意地笑着:“真乖,你多大了!老班,什么时候结婚的?也不请我们几个去聚聚。麻团的妈妈呢?来了的话,正好一起吃饭。” 麻团顿时在心里给郝汉阳画了个叉叉! 麻团自小没有妈妈,家里人从来不提这件事,麻团也没问,有次他问了,爷爷坐在一边叹气,奶奶摸了摸眼泪,大人们谁也不说话。隐约间麻团觉得‘妈妈’这个话题是家里的禁忌。 村里的孩子们总说他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野孩子,打过几次之后,对方也就不敢在他面前乱说,只是不怎么喜欢和他玩罢了。 麻团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本来就不喜欢那群满地打滚嚎着要买这买那的小屁孩。 对于妈妈,麻团并没有多在意,从小没有妈妈,他也长大了不是吗?爸爸说妈妈不是生活必需品什么的,他虽然听不懂,但没有妈妈他也能活得很好,并没有比别人差多少。 他不想提妈妈,爸爸会生气,会蹲在一边默默的抽好多烟。 郝汉阳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张新叶微妙地表情,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连忙说:“那什么……正好一起走。” 张新叶笑了笑,“早就分开了。那个,我们准备去逛逛。” 郝汉阳皱起眉一把拦腰扛起小麻团,拍了拍麻团的屁股,“老班,走吧!好容易见到你,怎么都得好好喝一顿,再说了,‘土豆’、‘锅盖’还有‘烧饼’都来了,你不想见见么?” 听着熟悉的名字,张新叶不心动就不是个当过兵的人,再说他儿子都被‘绑架’了,能不去吗? ………………………………………… 那是一家颇具规模得五星级酒店,光从大门就可以看得出来十分上档次。 张新叶站在包间里总觉得奇怪,按理说就算参加聚会的战友其中有几个有钱的,‘土豆’家里条件真不错,但五星级大酒店,怎么看都不是他们能消费的起的,不过转念一想他退役后来了几个富二代兵也说不定呢,他也没在意。 小礼堂布置的非常应景,拉了彩旗,还竖起了旗帜,白色的投影屏上竟然写着‘庆祝老九连成立六十周年——战友聚会’几个字。 他们来的比较早,里面除了工作人员根本没其他人。 张新叶吹了声口哨,“发财了?” 郝汉阳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猜。” “就你们这群穷的穿开裆裤的傻大兵,还跑来五星级酒店消费,你们是不是遇到了富二代啊,那倒霉孩子在哪呢?我去沾沾富气!” “得了吧你这张嘴,什么好事被你一说就显得那么不高尚了!”郝汉阳忍不住吐槽着。 “退了?” 郝汉阳摇了摇头,挺起胸脯,“还有几年呢,谁像你,明明最小,竟然最早跑了。发财了吧,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小样,长得真好看!” 麻团哼了一声,挣扎地从郝汉阳身上滑下来,好奇地看着四周,“老九……” “嗯!咱们老九连可是杠杠的!小子,以后参军一定要去老九连!” “去去去,我儿子将来要考大学,对吧麻团!” 麻团淡定地点点头,拖着长音,“老九?那不是还有123?” “那群熊兵!”张新叶和郝汉阳异口同声地说着,说完相视一笑。 麻团摇了摇头,当兵的都这么奇怪。 两人聊了会,陆陆续续来了群人。 张新叶站起身看着那些人,“锅盖?烧饼!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土豆嘛!” “去你的!老班!”那名叫‘土豆’的不乐意,拉了拉身上的西装,一个猛冲抱着张新叶蹭,“老班,你咋还这么皮呢!哟哟,这是谁?长得真可爱!” 麻团被一群叔叔们围着瞧了半天,深切感受到前天去动物园时那些动物的感觉,脸都被捏红了呢,真不知道爸爸当兵的时候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土豆’大名林豆,稀罕着小麻团,“这是老班的儿子啊,将来是小班吧!” “我将来要做首长!”好好管管你们这群熊兵! “人小志气大!小首长!”林豆嘴咧开快要合不拢了,还开玩笑的行了个军礼。 “好了好了,我家麻团是你们捏的么?别拿你们的脏爪子弄我家儿子!”张新叶将儿子拖了过来,让他坐在身边,“土豆,我记得你是东北人,怎么也跑来了。” “当然要来,这不是六十周年纪念吗?就算我在国外也要飞回来不是!” “那是自然。”郝汉阳点了点头,“咱老班都来了,你们要不来,不得气死啊!” “废话么?咱们连队里最帅的班长,谁不稀罕啊!要是这次没见着,还不知道下次是哪天呢!” 一直呆在一边很少说话的‘烧饼’憨厚地笑着,“当然了,这是我们班的小叶子!” 麻团正在喝果汁,一听差点喷出来,原来爸爸在部队上叫‘小叶子’? 张新叶立即红了脸,小圆耳朵透出血色来,“你个烧饼!欠收拾了不是!” “哟,老班,你疼我,别别!”烧饼说着往旁边躲,几个人笑闹成一团。 战友相见总离不了那些话,回忆回忆在部队的糗事,说说现在的状况,吹上一番。 ‘锅盖’刘伟有些唏嘘地说,“要是‘胡椒’还在……” 几人顿时闭了嘴,脸色暗淡下来。 第9章 一眼误终身 张新叶连忙说,“好容易见面了,都说说哥几个都在那里发财?” 郝汉阳叹了口气,站起身,“今儿有个大人物要来,特约重量级嘉宾,咱们班可别这样死气沉沉的。” “什么嘉宾?”刘伟仍旧留着那头锅盖一般的头发,傻乎乎地问着。 张新叶眼睛一转,双手划出一个大肚子的形状来,“体重是重量级的?” “爸爸……”麻团拉了拉张新叶的衣角,仿佛有了大发现一般的得意:“爸爸,你们班是炊事班?” “什么炊事班?”林豆有些发愣,“咱们是正经的特种!特别有种的兵,可不是炊事班。” 麻团掰着手指头:“锅盖,土豆,烧饼,胡椒,蔊菜还有小什么……” 张新叶忍着没让自己的脸部肌肉抽搐,一本正经地说,“对对,你说得对,我们就是特别有种的炊事班,一锅乱炖!” “吃完饭,再喝杯茶。”郝汉阳幽幽地说着。 “恩,还是小叶子茶,养身啊!”林豆恨得牙痒痒。 锅盖和烧饼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老班’‘小班’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到茶,老班,你回家种茶了么?茶场老板啊,老班!”林豆在一边问着。 “老板打工仔都是我一个人!茶场里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这次过来正好带了不少茶叶,吃晚饭哥几个去我那里坐坐?” “老班家的茶一定是好茶!以前每个月都眼巴巴的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呢?就等老班家的茶了!”林豆连忙表示一定要去,不去不行,谁不去谁是属王八的。 其他几个也纷纷点头同意。 这边说的热闹,那边的也来了不少的人,张新叶作为班长自然要去认人,可惜没几个认识的,一张张陌生的脸。 “老班,能来的都来了,其他的……”郝汉阳低下了头,不能来的永远来不了。那些还活着不来的,永远不想来。 “啊,其他人都不是很熟呢。”张新叶没兴致地,坐在一边。 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这就是个定律。 等了一会,小礼堂里聚集了二三十号人,张新叶有些纳闷,“蔊菜,这老九连成立纪念,怎么不在部队搞,竟然在这里?” 郝汉阳憨笑着,“其实本来也没这么大规模,正好遇上了吗。本来就我们这个班的热闹热闹,但其他班的也有人响应,我们本来就定在W市,想着你家离这里不远不是么。我联系过你几次,找不到人。” “我来是有事,要不是半路遇上你,过了两天过了节就回去了。”张新叶笑笑没有说自己收到了明信片。 林豆不乐意了,跑过去逗小麻团,“麻团,你知道么?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特别有种的炊事兵。”麻团很认真的回答。 “他啊……他是咱们老九连的‘媳妇儿’。” “土豆!”郝汉阳有些不悦地低喝着。 “我忘了,抱歉抱歉。”林豆顿时捂住了嘴巴。 张新叶脸色一变,隆起眉,看了看郝汉阳,“蔊菜,你看看你管得兵。” 郝汉阳笑了笑,“这事大家都知道,就连新来的新兵蛋子也清楚,说实话,你走了,连长有段时间很难受的,大三连的连长开玩笑,说‘老九’你媳妇儿走了,不是马上要娶老婆么……” “那事我也知道,老班,你不知道当时连长脸都黑了,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样的连长,就跟煞神似的,很多人说大三是因为跟连长开了这个玩笑,结果被连长整走的。” 张新叶扭过头去,瞪了一眼林豆,“你这个‘土豆’——欠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乱嚼舌根。 林豆嘿嘿笑着,拉着麻团的手,“小班你疼我,让你老子别训了!” 小麻团也一瞪眼,特别稳重地抽回手,慢条斯理地说:“叔叔,我爸爸是男的,他有……” 张新叶连忙捂住小麻团的嘴巴,心想这儿子大爷哦,别在给老子丢脸了,大*那几个字心知肚明就是了,不能拿出来显摆。 ……………………………………………………………… 麻团很好奇,这一群人总说‘你疼我’。 他的疑问很快便有人解答了,还是那个欠削的‘土豆’。 林豆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了看表,“到时间了,老班你等下见到人可别说‘你疼我’了!别吓着后面的人。” “谁啊?”张新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林豆眨眨眼。 “这口头禅啊,都被他们学去了。每次遇到事,就嬉皮笑脸地说‘你疼我’!别说还真管用。”郝汉阳苦笑着。 扩音器开了,张新叶站得笔直,在一阵军歌中只见一位军官上了台,在哪里发表演讲。 张新叶捅了捅郝汉阳,“这人?” “后来的政委,老政委调职,他就过来了。” “哦。”物是人非啊!张新叶叹了口气,仍旧该鼓掌鼓掌,该叫好叫好,绝对不输给其他人。 政委在上面用一种令人难以言表的激昂语调说着,“今天,我们有幸请来了一位对老九连有着深远影响的人,他如今已是少将,也许大家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他是我们老九连第三十五位连长!我们最年轻,三十五便成为少将的——高韧!” 张新叶顿时身体一晃,随即绷紧了嘴角。 男人一身戎装,器宇轩昂,笔挺的制服,肩膀上不再是连长的徽章,一颗金质的五角星在灯光下泛着光芒。 压低的帽檐下,消瘦的下巴,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所有人。 “我很荣幸……” 张新叶眼前感觉那般熟悉。举办方打在高韧身上的那束灯光像极了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缕阳光。 那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就如同画里走下的人,不那么真实。只是连台词都没变。 “你们是老九连的兵,是这个有着悠久历史赫赫战功连队的一份子!” 那时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那人也正年轻,英气迸发,满脸写着骄傲的笑意。年少轻狂,悠然时光。 去他的年少轻狂,悠然个球! “我们连队是最优秀的,你们都是最优秀的……” 张新叶站在台下,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最优秀的混蛋! 高韧一如名字真正是个高人,长得英俊帅气,被誉为军区‘第一美男子’,举止优雅,据说出身大家族,还是‘海龟’。 听听多洋气啊,小湖里的就是王八,海里的才是龟啊! 自小在欧洲长大,接受过欧洲贵族的教育——那是忘本,从小受到资本主义腐蚀,日后才会形成这种变态扭曲的性格。活生生地反面教材。 富有情趣,举止优雅,很有教养——那是表象,所以书本上写的都是对的,透过表象认识本质,那人外表优雅人模狗样,脱了衣服上了床,就不是人! 长相英俊,智商过人——这不废话么?大反派大BOSS不都是这样的么!罂粟花不也是披着一张美艳的皮么!长得寒碜,低智商还怎么骗人耍人玩?被人玩都没人搭理。 张新叶早就过了冲动的年龄,若还是二十岁,他铁定会冲上去摇晃着那些热泪盈眶的年轻人,“哥们,醒醒,醒醒,这人就是一个斯文败类,别崇拜,别流泪啊!” 可惜,他已经长大,是个成年人,是个孩子的父亲,以往那些略显得轻佻的举止早就隐去,岁月在他眉间沉淀下来,他变得安静了,并不是扭曲的沉默,只是看透了世间的反复后的那种淡然与通透。 台上的人仍旧讲述着激昂的话语,张新叶却没了感觉。 刚下到连队那年,他就是被这个人给忽悠了,如今快三十岁的他,已经不会在被迷惑。 只是看着台上的那个人,感觉好远,遥远的就如同在梦中才会想起以往的事情一般,他们过了这么多年仍旧如此,那人永远高高在上,以一种上位人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他——张新叶,一个普通的农民的儿子,只能站在台下,默默地看着,听着,就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岁月最是无情的,身边的小麻团都七岁了。而岁月也是宽厚仁慈的,只是对某些特定的人群是特别的。 时光在那人的眼角留下了印记,却平添了那人沉稳与雍容的气质。那人仍旧好看,张新叶不怀疑,那人仍旧是‘军中第一美男子’。 别说那人变了,军衔是‘少将’,就连张新叶自己也变了。初次相遇时,张新叶对高韧抱着崇拜尊敬之情,如今只有苦涩从心里爬起,口腔里都淡淡的苦涩。 抬眼再次看着高韧的脸,张新叶不由哀叹——尼玛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 ……………………………………………………………… 张新叶遇到高韧的时候才十几岁,还不到十八。 哪天,刚刚被下到连队的张新叶,背着背包,独自一人站在一边看着大名鼎鼎的老九连连长在哪里训话。 那时阳光正好,高韧正年轻,二十五六的年纪,脸孔上还带着毛茸茸的汗,青春的骄傲在他嘴角边迸裂,语调也显得那般自信。 张新叶只是个孩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好看的人,电视上的明星没有眼前这位连长有气势,如果一定要形容高韧的气质,张新叶想到的是古代的帝王,雍容华贵,风度翩翩。 儒雅却不失英气,傲慢却有理度,几句话便激得一群大头兵嗷嗷直叫,恨不得马上冲锋陷阵一般。 高韧训完了话,总算发现了站在一边,嘴巴张成O形的张新叶,只是皱了皱眉,说了声解散,转身便走。 张新叶傻乎乎地跟着高韧,一直跟到了连长的休息室。连政委在后面喊他的名字,他都没听见。 高韧缓缓解开训练服的扣子,转过身,瞟了一眼张新叶,“名字。” “报告连长,原篮球队一等列兵张新叶,奉命来九连报道!” 新兵训练他张新叶也是参加过的,那几个月熬得苦啊,腰杆笔直,也算是英姿飒爽,葱嫩的小白杨。 高韧略皱了眉,似乎想起来这么回事,点了点头:“老陈,老陈!” 政委老陈连忙走进休息室,“老高什么事?” “这次训练排名有问题,三班的班长怎么成绩掉了这么多?是不是思想上有包袱?他平常不那样的。” “他啊,哎,据说他家给他说的那个对象吹了,这都是第三个了。” “那你多注意下,他可是志愿兵,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成绩再这么下滑……” 第13章 聚会 “老班?老班?” 张新叶回过神来,郝汉阳那张大脸快要贴在自己脸上,连忙用手去推:“靠这么近干嘛?” “老班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新叶咧开嘴,“要你管?” 随即他看上台上,那人激扬澎湃,下面竟然有人是热泪盈眶,几个年轻人还红了眼,眼看就要掉金豆子了。 哭啥!你们知道那人是在忽悠你们这群傻子吗?有什么好崇拜的?这人穿着那身军装才像个人样,要是脱了就不是人! 张新叶挤出笑意,仍旧没有志气地低下头,反正那人也许不会认出他的!据说那人娶了个非常有名的将军的女儿,据说那人在他离开不到半个月就结婚了。 好容易耐心听完那人的忽悠,张新叶懒散地拍了拍巴掌,想找机会开溜,他若知道这位会来,死也不会参加的! 高韧只讲了短短三分钟,可这是张新叶感觉最漫长的三分钟,他刚坐下,便见坐在板凳上的麻团,连忙拉住麻团的小手,压低了声音,“你想上厕所了。” “爸爸?”麻团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完全没有露脸的机会,他很想看看台上的首长是什么样子的,但根本看不到! “是不是上厕所?” “……嗯,爸爸我上厕所。” 张新叶满意地点点头,抱起了儿子,毫不在乎一个成年人欺负小孩子会有什么心理负担,趁着高韧还被人围着时,对郝汉阳说,“麻团要上厕所!” “哦,去吧,出门左转就是了。”郝汉阳说着也站起身。 “我去尿尿。”张新叶不解地看着郝汉阳。 “我也去尿尿。”郝汉阳笑着,“到底是首长,说那么长时间,憋死我了。”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贴着墙角出去了。 高韧正站在台上,可以看清全局的制高点,他喜欢这样的位置,并不是可以藐视地下的那群人,只是他喜欢而已。 他是眼睁睁看着一个眼熟的人和郝汉阳勾肩搭背的出去了,郝汉阳还抱着个孩子,三个人就像一家子般,那么亲热。 那张他曾经怎么也记不起的脸,在脑海中清晰起来,那个在复员前还找机会堵他,和他过招的人。 那个被他硬生生断了军校梦想的兵。教会他什么叫自由,什么叫胸无大志的乐趣,什么才能叫‘爱情’。 可惜,那人走了,被自己逼走的。 高韧从来不曾后悔,他只是选了一条对己对人都好的路,只是他有些想不通。 那人看着过的挺好的。并没有因为他的背弃而陷入人生毁灭的境地,也并没有失去一份爱情而意志消沉。他还以为因为自己,那人会一蹶不振,原来自己不过是那人人生舞台上的一个配角,无关大雅,不过如此而已。 他在演讲时甚至看到了那人敷衍地鼓掌,翻白眼。 那人过得很好,十分的好。就如同在那人的生命中毫无挫折,仍旧对着其他人展露着最纯真的笑容。 他似乎从未在那个人的生命中出现一般。 高韧拧着眉,随即对其他军官说,“我出去一下。” 身边的军官虎躯一震,他没得罪首长吧,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呢?果然这个首长很古怪,军中传言都是真的。 张新叶站在卫生间门口,迟疑着:“那个,蔊菜啊,我……” 郝汉阳晃动着大脑袋,笑嘻嘻地说:“想说啥?你说,我办。” 张新叶伸手将麻团抱了过来,“我明天要回去了,今晚上不能玩得太晚,麻团明天还要上学。” 麻团白了一眼张新叶,暗自咬牙,撒谎不是好孩子,但大人怎么这么喜欢撒谎呢?他们幼儿园的老师根本就不希望他去上学! “老班,我就等你这句话呢。”郝汉阳扒了扒寸头,“知道你和连长不对付,这样,我等会叫哥几个出来,张伟是本地人,让他找家好吃的地方,就咱们哥几个咋样。这么多年没聚了,怎么也想和战友好好坐坐。” “再说,张伟找的不会是这种地方,让他带我们去夜市哪里,吃完了给麻团买点小礼物咋样?当叔叔送给侄的见面礼。” 麻团张了张小嘴,双手揉着张新叶的脸皮,“爸爸。” 张新叶干笑着,“行。” ……………………………… X街是W市最繁华的夜市小吃街,黄昏时街道两边的人行横道上搭起了帐篷,煤气坛子上架着炒锅,新鲜的鸡鸭鱼就地宰杀,或爆炒或红焖,香气四溢。 店家们拉着电线悬盏灯泡就算是照明了。 席间穿梭着忙碌‘本土艺人’,买米酒汤圆,藕粉的,绿豆沙的叫卖声和着粗哑的,尖锐的歌声,整条街热闹非凡,灯影摇晃,人群穿梭,明暗间溢出市井的气味。 林豆脱了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扣子,“总算敢喘气了!尼玛,大酒店里的香水味熏死我了。” 张伟笑着,“你丫就是当老板也是个穷命,不会享福。老班、小班,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麻团用小爪子捧着果汁杯,摇头晃脑地:“叔叔,敬你!” “哟!真聪明!老班,你真有福气,咱们的麻团真懂事,对了,麻团的妈妈呢?要是来了,一起叫出来……” 郝汉阳捅了捅张伟,“喝喝!” 林豆和烧饼看了一眼张新叶,起身拿着酒杯,“锅盖!你竟然背着组织,不经过组织审查就敢结婚,结婚竟然只给我们发了个明信片,尼玛!给老子喝!” 张伟不太明白,他本就是个一根筋,连忙捂着头,大喊不平:“小班都这么大了,老班才该罚!” “你还说!”林豆掐着张伟的脖子,烧饼捏着张伟的鼻子,两个人硬是将一杯啤酒给灌了下去。 “我没妈妈。但是我有爸爸。”麻团坐在一边冷不丁说着,小腿晃晃,眼睛不住地看着张新叶的脸:“我年年都是第一。” 郝汉阳几个人没听太懂,第一和没有妈妈有什么关系。 张新叶只是拍了拍麻团的头,“乖儿子。” 张伟似乎也明白了,低下头,陪着笑脸,“小班,小班,你以后绝对比咱们老班还有出息。” 郝汉阳冷哼:“你小子,脑子就跟锅盖一样,铁板一块。” “嘿嘿。” 张新叶笑着:“那当然,我儿子肯定比我有出息!” 几个当兵的闹酒自然不含糊,但碍于麻团再场,也没有过分的放肆,酒轮了一圈之后桌面的话题也转了方向。 “蔊菜,你还在特种干啊?” 郝汉阳点了点头。 烧饼笑着说:“今天咱们这桌子上就属蔊菜最衷心,跟着连长去海外,回来就进了军校,提干了吧,这小子啊,刚提干就寄了照片给我,显摆!” “我也收到了。你说你蔊菜啊,长得这么寒颤,但干部制服一穿,我老妈都说,‘这小子真体面,人模狗样的’。” 郝汉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挡开林豆,“滚滚滚。” “都说连长疼老班,我看啊,屁!连长最疼蔊菜了!” 张新叶只是一笑,夹了块江鲶放在麻团碗里,“吃这个。” 麻团嘟着嘴,他不喜欢鱼,但爸爸老是逼他吃。 “哎,我真闹不明白。”林豆自己倒了一杯酒,“老班,你跟连长关系那么铁,竟然是最早被复员的兵,你说,全团最拔尖的五个兵,我们一班就有三,其中一个就是你。去特种部队还是连长写得推荐信,怎么连长刚进特种当官就把你给复员了呢?” 张新叶瞪:“你说你,死皮赖脸的非要进特种,结果呢?你他妈的只执行了一次任务,竟然自己要求退回,你个怂人。要说复员,你才是第一个。” 郝汉阳一直看着麻团的脸,突然说:“班长,你复员是连长做的吧。大家都知道,就算你不在特种干了,也该回连队,再说当年你考军校,文化课、训练项目都通过了,为啥那时候让你复员?” 张新叶苦笑着,“我吧……我参军的时候不到十八……干什么?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几个兵顿时不干了,挽起袖子,嚷嚷:“好小子!老子们一直以为你只是差月份,你他妈到底几岁!给老子交代!” “我爸爸今年三十岁。”麻团很自豪地说:“虚岁。” “小叛徒!”张新叶来不及捂麻团的嘴,急的满头大汗。 郝汉阳冷笑:“班长,虽然军营里面要尊重班长,不论年纪军阶就是一切,但是!你他妈比我小两岁,你好意思一口一个‘老班我’?” “去去去,我退伍的时候是二级士官,你才那到哪啊!我当班长两年了,不是老班是什么,去去去!” 锅盖刘伟掰着手指头,“班长,就算你今年二十九,参军也十七岁了……” “欸,锅盖你不记得了,班长是八月一日的生日,他吗的月份还不到十七岁。” “……班长,你竟然骗我!好歹我也是你老乡啊!” “老乡个屁!”林豆戳着牙,“班长,连长一定早就知道你的年纪是不是?对不对?” 郝汉阳:“连长疼他。土豆,连长最疼他了。” 林豆不解:“啥意思?” 郝汉阳放下酒杯,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要是小叶子还在部队,铁定是去海外的人员之一,连长疼他呢。” 他们几个人中,除了郝汉阳没人去过海外,不知道哪里发生过什么。 郝汉阳舔了舔干涩的嘴,“连长差点都没命,我们能活着回来真不容易。” 几个人低下头,默默端起酒杯,什么话也没说仰头干了。 桌面上显得有些压抑,江鲇火锅咕咚咕咚地冒着油泡,氤氲地烟气很快消散。 张新叶扭过身体,抱住了郝汉阳,拍拍对方的后背,“活着就好,能回来就好。” 郝汉阳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了,耸动着双肩伏在张新叶的怀里,“班长,你没去真的很好。” 第14章 秘密 高韧正坐在车内,好看的细长眼睛定格在某处,脏乱的路面,马路牙子的铁篦子上糊着厚厚得油腻,垃圾堆在一边 ,没人清理,路面上还有一摊红油水在流动,即便没开车窗也可以味道那股烟熏火燎地气息。 张新叶竟然就坐在哪里,和郝汉阳肆无忌惮地抱在一起。 他捏了捏眉心,闭目靠在椅背上,后脖子仰着。 “首长,开车吗?”警卫员小心翼翼地问着。首长最爱整洁,从来不在路边摊上吃东西,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不参加聚会,来这种地方看半天,脸色青紫交替不说,浑身都冒着寒气。 高韧睁开眼,扭过脸看向窗外,想起什么,推开车门,迈开大长腿走了过去,“你自己去吃饭,两个小时候去茶店接我。” “首长……这里不卫生……”警卫员摇下车窗喊了句。 坐在路边的几桌人立即瞪向他,炒茶的老板也气狠狠地使劲刮着铁锅,“七桌的江鲇,八桌的烤肉,人呢,上菜啊!” 警卫员连忙踩下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高韧缓缓走向那几个人,他没看见还有位小朋友在场,眼里只有那一对。 “首……”林豆第一个看见高韧,连忙站起身,紧张地话也说不清。 烧饼还在哪里笑着:“蔊菜,你丫也怂了,哭鼻子呢?班长,你也疼疼我啊,我还没找到媳妇呢!” “首长!” 张新叶抬头便看见高韧犹如人形杀器走了过来。 郝汉阳一愣,下意识地推开张新叶,站起来。 “坐,今儿老九连聚会,酒桌上没大小。”高韧说着,瞟了眼铺着塑料桌布的桌子,皱了皱眉。 麻团连忙站起身,“叔叔,坐这里!” “恩?”高韧一惊,“你也在?” 张新叶不明白了,拉了拉麻团,“你们见过?” 麻团贴着张新叶的耳朵说:“名片上的叔叔。” 张新叶的血在那一刻涌上了脑部,眼珠子都红了,麻团和高韧见过面了,看样子似乎还谈过生意?这一认知令他有些心慌。但男人生孩子怎么说都是奇迹,说出去只会吓死人,他不由放宽了心,挤出笑脸,“首长,坐。” 高韧看了看塑料凳子,还是坐了下来,其他几桌的客人纷纷侧目,这位肩上扛着星的大人物也吃路边摊?完全无法想象。 即便是在人群中,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高韧仍旧像以前那般,在热闹的人群中孤独地存在。 一身戎装,金星闪动,俊朗的面容,优雅富有贵气的举止,即便他只是坐在哪里,也无形的划出两个世界的界限。 麻团好奇地看着高韧,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同,比前两次见面时严肃了很多,本着生意对象一定要招呼周到,他将自己碗里冷掉的鱼肉夹给高韧,“叔叔吃鱼,吃鱼聪明。” “……”高韧看了看鱼肉。 “小……麻团,首长不喜欢吃鱼。”郝汉阳滴出冷汗,酒都吓醒了。心里给麻团点了个赞,麻团啊,你真行,敢说首长不聪明。 “叔叔不喜欢鱼。”高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爸爸!”麻团拉着张新叶的袖子,“爸爸,叔叔也不吃鱼,叔叔是因为和麻团一样聪明才不用吃鱼吗?” 正夹着鱼肉装作埋头苦吃的张新叶放下了筷子,这意思是吃鱼的都是要补智商的吗?这个混球儿子。 高韧到笑了,揉了揉麻团的头发,“你很聪明,恩,你不介绍下自己吗?” “我叫张念恩,还叫麻团。这是我爸爸。”麻团挺起小胸脯,无不自豪地指了指一圈埋头不做声的大人:“他们是我爸爸的兵。” 高韧宛然,瞟了眼那一群熊兵,“麻团的爸爸真的很厉害。” “当然了!” 张新叶伸过手捏着麻团的后腰,“吃饭。那个首长……” “别叫我首长。”高韧脱下了手套,掰开筷子,‘啪’得一声,掰断了所有人的神经。 这是要在这里吃?放着五星级酒店不吃,跑路边大排档跟他们几个挤在一起吃饭?首长的品位呢?首长那高高在上的气质呢?首长的身份地位和智商呢? 张新叶暗自叹了口气,拿着筷子比划着,“吃啊,吃吃,这里的烤肉真不错,来来。” 高韧只是略微意思意思,对于菜色,他不满意,但眼前的孩子非常可爱。 麻团不断的在下面做小动作,摸摸高韧的制服下摆,拉了拉高韧的手,还数了数那双大手上的疤痕。 张新叶明着不能阻止两个人,暗地里只磨牙,无不感叹,人长得好看真会占便宜!麻团和高韧才像父子两,他不过是个路人甲。 锅盖迷迷瞪瞪地看着麻团,大舌头管不住,话还没过脑子就往外到:“麻团长得真像连长。” 高韧微微一怔,低头仔细看着麻团。 郝汉阳气得伸腿踢了锅盖一下,孩子是高韧的忌讳! 全军区都知道,高韧离婚了,还那个啥,不能有孩子。这事早就在军营传遍了,只有高韧自己不知道大家全都知道了。 张新叶后背起了一层细密地汗,抓过麻团,“别闹,那是首长。” 高韧淡淡地说:“酒桌上没辈分大小。麻团,你的妈妈呢?” 麻团顿时嘟起嘴,“你们大人为什么总喜欢问我妈妈的事呢?没妈妈就不行?” 高韧看着张新叶。 张新叶咧开嘴,“嘿嘿。” 儿子是自己生的,女人的活他也能干,咋地,不服气,不服气自己去生个啊。 高韧冷笑着,拿起啤酒。 林豆连忙站起身,“首……连长,我们喝的是白的,班长带孩子来的,他才喝啤酒。” “我自己喝。” …… 林豆讪讪地坐了回去。 “来来,我们来敬一杯,连长升官了,少将!来!”张新叶长期帮高韧缓和冷场的气氛,习惯了,想也没想站起身,“首长,敬你!” 几个兵拘谨地站起身,“首长,敬您。” 高韧只是摆摆手,“都坐下,咱们都是老九连出来的,这杯敬老九连。” 张新叶喝完一杯啤酒摸了摸肚子,“那个,有点涨,我去放水。” 郝汉阳也站起身,“我也去。” “上厕所还要两个人一起去?怕找不到路?” 高韧一口京片子夹带着几分醋溜白菜的酸味,他自己不知道,几个兵愣了一会。 张新叶只是嘿嘿笑着,“连长让我憋我就憋了。” “憋久了不好,连长最疼你,对吧连长。”郝汉阳傻里傻气地说,为了表示自己的幽默还拍了拍张新叶的肩膀。 高韧眼角抽搐着,郝汉阳那双爪子怎么看怎么讨厌,他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说:“到底是年轻。去吧,憋坏了可不好。” “是是是。” 两人拔腿就跑,跟后面有狂犬在追一般,穿过摆满桌子的店面,问了洗手间的地方冲了过去。 张新叶放完水,正在哪里洗手,郝汉阳一脸沉重地说:“班长,那个,连长吧……孩子。” “喝多了,话都不会说?” “不是,哎,我索性说了吧,连长离婚了,就前几个月的事。他娶得那个媳妇要出国,但作为军属身份不方便,离了。还说是连长的错,连长身体有毛病,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张新叶心里一动,随即掐灭了念头,“连长有毛病?” 男人都能弄怀孕了还有毛病,是在外面玩多了吧,身体虚了! “一开始我们都认为这人就是公子哥,谁知道真能吃苦,在国外的时候有时候供养补给不上,他一样跟我们到处找吃的。背着村里的老人步行五公里看病,这人真的令人琢磨不透。” 张新叶垂下眼,高韧是杰出的,这点他早就知道,他说不上高韧是不是一个好人,但作为一名兵,一位军队高级指挥官,高韧是称职的,令人景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狭小的卫生间里一盏昏黄地灯摇晃着。 郝汉阳长长呼出一口气:“这话我跟你说了,你等下让他们几个注意点,连长心里不好受。” 张新叶一把拉住郝汉阳的胳膊:“那个连长他真的没办法有小孩。” “是啊,这是秘密,别说。那个……你家麻团猛一看真的和连长很像。” “想什么呢?”张新叶满不在乎地给了郝汉阳一拳,“这话别乱说,麻团是我儿子。” “是是,你有本事,有那么个儿子,咱们连长啊呵呵。”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呵什么啊,熊兵。” “欸?我说你,明明年纪小,还给我摆架子啊!小样的,老子看看你哪里是不是也小?” “滚!” 郝汉阳的确喝多了,扑过来一阵揉捏,非要扒了张新叶的裤子,两人推搡着出了门。 高韧站在过道上,凌厉的双眼不住地扫射着两人,怀里的麻团打了个哈欠,“爸爸,尿尿。” 张新叶伸手接过麻团转身进了厕所。 郝汉阳低头在高韧的注视下溜走。 第15章 .醋溜 高韧站在门前,张新叶没有关上门,他就那么站着,默默地看着张新叶伺候着小麻团,麻团白乎乎的屁股上有一块小红心,灯光太暗,他没看清,只看到白团团的一小段上有块红红的印记。 麻团抖了抖,拉起裤子张着小手去洗。 张新叶看了眼高韧,“连长,您还在?” 高韧只是默默看着麻团,那张小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十分熟悉,却很陌生。 光影投在麻团的小身子上,四周黑黑的,晃动的灯泡带动着阴影,高韧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童年时,他一个人呆在小房间里,周围没有人,只有一盏摇曳的灯。 “连长?” 高韧打起精神,弯下腰蹲在麻团面前,手指划过麻团的脸,“麻团,你几岁了?” “我七岁了。” 高韧站起身,脸色怪异地瞟了一眼张新叶,嘴角抽搐着:“张新叶我以为你至少是个忠诚的人。” 张新叶愣住,脸部神经不受控制地笑着:“什么意思?” 高韧定了定神抬腿就走。 张新叶大吼着:“你他妈什么意思!” 麻团第一次见爸爸这么生气,躲在爸爸的腿后,小爪子死死抓着爸爸的衣角,他感觉到爸爸要打人,就像以前镇子上的人欺负他,爸爸要收拾对方时一样。 “我什么意思?”高韧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高韧说完也不顾张新叶在后面气得跳脚,拔腿就走。 “爸爸。” 张新叶低头看着小麻团,硬是挤出一副笑脸,“麻团,爸爸没生气,爸爸只是……声音大了一点。” “爸爸,长大了是不是就会变成撒谎的人?” 张新叶噎住,只能揉揉麻团的头发,他和高韧生气?犯得着么,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当对方死了一样。可惜,这次高韧竟然诈尸!! 生活太不公平了,他气得想要扁人,对方却风轻云淡地拍拍屁股走人,全身的力气都涌了上来,却发觉没有一个出处。 …………………………………………………………………………………………… 张新叶当晚喝的很多,不知道是因为得知高韧有毛病了高兴,还是为了其他的事,一杯接一杯的,即便郝汉阳在一边拦着,也拦不住。 等散了席的时候,张新叶完全走不了路,郝汉阳背着张新叶,林豆抱着麻团一路开去了小旅社,总算把张新叶给扔在床上。 麻团到了九点必须要睡,小眼睛都张不开,一个劲地打瞌睡,说话都不利索了,仍旧坐在床边说:“叔叔,我会照顾爸爸的。” “你睡。”郝汉阳强撑着,“土豆,今天我住这里照顾小叶子,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儿一大早的飞机么。” 林豆本不想走,但房间太狭小,只有一张床,他留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留下了联系方式给麻团,“麻团,有事给叔叔打电话。来北京了,找叔叔玩。” 麻团转了转了眼,看着郝汉阳:“叔叔,你也去休息吧,只有一张床。” 郝汉阳瞪眼:“咋地,叔叔睡……打地铺,你一个小孩子照顾不了大人。你爸爸等会吐了咋办?” “我能照顾爸爸!”麻团不乐意了,嘟着嘴巴,“叔叔,我不是小孩子,我很大了。” “……”林豆拍了拍郝汉阳的肩膀,“这里真没地方睡,我刚问了前台,没空房间,老……班长他酒品比你好,顶多睡得跟猪一样。麻团,你好好照顾爸爸哈。” “恩,叔叔再见!” 两人离开了小旅馆,迎着夜风酒醒了,林豆看着满天的星有些感慨:“蔊菜,你说咱们班长和连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干部和兵上下级的关系。”郝汉阳掏出香烟闷闷地说。 “班长为什么复员,真是因为虚报年纪的问题吗?我不信当时他进连队连长没查过底。再说,小叶子复员那年,他家遭了灾,他都没有回去跟着部队出任务,别说你不知道!就算不给个嘉奖,也不该是复员!” 郝汉阳冷笑:“事到如今能说啥!你说,我们能说啥?” 林豆笑了,摇着头:“我能说啥,小叶子来当兵为了啥谁都清楚!不就是多条活路吗?连长今天也好意思来!他妈的,少将了不起啊!” 郝汉阳拿着烟的手指都哆嗦了,“土豆,我是个现役军人,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连长让小叶子复员没做错什么!” 林豆摆了摆手,“行,我不和你说,咱们兄弟一场,有些事说了真他妈没趣。” “土豆!” 林豆一句话也不说大步离开,兄弟情分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淡,曾经穿一条裤子的人也会有不同的认知,这就是时间带给他们的领悟。 …………………… 麻团卷着身子躺在张新叶的身边,不时看看情况,小眼睛迷成一条缝,蹭了蹭床单给那个不省心的爹拉了拉被子。 房门被人敲响,麻团不敢去开门。 直到门外传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我是高韧,麻团开门。” 麻团起了身开门站在门边看着刚才先走的高韧,“叔叔,有事么?爸爸睡觉了。” 高韧笑了笑,拎着方便盒走了进来,看了躺得四仰八叉地张新叶,弯腰给那人拉了拉被子,“麻团一个人照顾爸爸?” “土豆叔叔刚走。” 高韧点了点头,他刚才在车里看见了,将一盒子点心递给麻团,“刚才我看你没吃什么,吃点蛋糕?” “叔叔,我刷过牙了。” 高韧:“吃完再刷一次,饿着肚子睡觉不好。” “我会变成小猪的。” “你爸爸本来就像猪。” 麻团扭过头看着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张新叶,默默接过蛋糕,有个不长脸的爸爸真是孩子的悲哀。 “叔叔有话和问你,麻团可以和我聊聊吗?” 麻团掰着手指坐在床边紧张地看着高韧,“叔叔?” “只是想和小男子汉说说话。别告诉你爸爸。” “是爸爸的事吗?今天爸爸惹你不高兴了,你不想买我们家茶叶了吗?” “不是。”高韧脱下了手套,走到简陋的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你能和我说说你家里的事?” 麻团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才问:“那你要买我家茶叶吗?” “小滑头。”高韧刮着麻团的鼻子,这小鬼头怎么总是记得茶叶啊。 麻团捂着鼻子臭屁地说:“奶奶说不能刮鼻子会塌的,不帅了!” 高韧胸腔震动,低沉地笑声在室内回荡。 麻团说他家不是很有钱,还欠了很多钱。奶奶说那都是爷爷的错。 听着麻团的言语,高韧有些明白了,张新叶退伍后日子过得很艰难。 “你没有妈妈?” 麻团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妈妈。” “嗯?” “我从来没见过妈妈,爷爷说爸爸复员回来就带着我,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可现在我是大人了。” 高韧皱着眉,站起身走到床边挨着麻团坐下,搂着麻团的小肩膀,肉团团地软软地还带着一丝香气。 麻团摸着高韧的手指,突然说:“你认识我妈妈吗?” “不认识。” “其实我知道,我偷偷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爸爸一直怀疑我不是他的孩子。”麻团低下了头,大眼里涌上一层水光。 “怎么会,你爸爸很疼你。” “那你会买我们家茶叶吗?你买了,我爸爸会更疼我!” “……” 高韧认输,“好。” 麻团笑得格外得意,带着张新叶特有的神韵笑得令高韧看失了神,他摸着麻团的脸喃喃自语:“你绝对是你爸爸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啦!” 麻团打了个哈欠。 “你睡,叔叔帮你看着。” “可是床很小。”麻团不想和别人挤在一起,他只喜欢爸爸的体温和味道,就算那人睡得像只死猪满身酒味直打小呼噜。 “你睡。”高韧站起身,“叔叔过会儿就走。” 那一夜高韧坐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个人儿,小麻团睡得小脸红扑扑地,大的哪位睡得像个孩子。 高韧伸出手拉过被张新叶卷走的被子,低头看着对方的脸,随即失笑,他想做什么?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转身就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闪婚,还是未婚有子? 真是可笑。 他为了那段过往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而这个人,如今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 张新叶一大早就醒了,整理好行李就准备回家,这地方他不想多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不想和某位首长再来个偶遇,他心脏脆弱,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麻团没有提昨夜高韧来的事,那是他和叔叔的约定,只是缠着张新叶说哪家茶叶店一定会买茶叶要张新叶去看看。 张新叶根本不考虑这笔生意,和高韧介绍的人做生意,算了吧,赔了自己还要搭上全家,再多钱也不赚。 他这次来也不是一无所获,有一家店说愿意试试代卖,多一家店代卖就意味着要多铺货,万一收不回来钱,他今年不是白忙活了么。 临走自然要和妹妹告别下,张新叶拎着行李,麻团拖着他的衣摆,一个劲在后面说着卖茶叶,卖茶叶。 哪家茶叶店正好在去医院的路上,麻团到了店门口死活不走,抱着张新叶的大腿:“爸爸,这家店老板答应的。” “答应什么?麻团,你做生意还早呢,走!” 张新叶抬腿看着儿子水汪汪地大眼睛像只小狗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只能哄着:“下次吧,爸爸的茶叶都送人了,下次爸爸过来的时候一定找他,他留了电话吗?爸爸一回家就打电话。” “打电话要钱啊,爸爸!” 第16章 .背德的新苗 张新叶没有答应麻团的要求,抓起麻团将人扛在肩膀上,小时候麻团就这样坐在他的双肩,肉呼呼的小手抓着他的头发,小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 “长肉了,有点沉。” “爸爸。” 麻团恹恹地应了声,即便见到了好看的姑姑也没什么精神。 张新苗今天很忙,脸色发白。哪位首长来了,可惜化验的报告单没人敢交上去,院长发了很大的火。 她有些急促地看着张新叶:“哥哥,再住几天吧,我都付了十天的房钱。” “你有钱啊!我帮你要回来了!拿好,有这个钱给自己添身好衣服。” “我整天穿白大褂穿了也没人看,哥,就多住几天我还准备带麻团去野生动物园呢。” 张新叶叹了口气:“苗苗长大了,能挣钱了,大姑娘,自己存着将来结婚办嫁妆。” “我才不结婚。”张新苗哼了一声,她一男科的实习女医生,见多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那玩意,想起就恶心,还结婚? “我看,今天你们医院有点不对劲啊,怎么一个个都板着脸呢?”张新叶见妹妹不想说那个话题,自发的转移。 “还不是哪位首长来了,检验报告出来了,院子比自己得了那什么病还要生气,刚找主治医生会诊,哎……” “那位首长……是不是治不好了?”张新叶拿了块点心递给麻团,他以为那是土豆那几个人买的,也没太在意房间里会出现这种精美的甜点。 “你说哪位啊,哥,你们当兵的脑子有问题么?” 张新苗说着将医生休息室的门关好,“我就不明白了,他看着很精明的,怎么做这种事。” “什么事?”张新叶漫不经心地拿出手绢给麻团插嘴,“慢点吃,别噎着。” “他啊,几年前自己结扎了,中途身体受伤,虽然那地方没伤到,但是终究有些影响,精液稀薄,精子成活率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又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现在又想要治疗。” 张新苗作为一名医生本来不该说这事,但一早上被主任迁怒训了一顿,心里很是郁闷。而且她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是个多嘴的人。 张新叶听得不太懂,但重点他抓住了,高韧自己结扎了?这人脑子真有问题。 “主任拿出几套治疗方案,首长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没时间就别来,这病说实在的要慢慢治疗,又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麻团喝点水,慢点吃。” 张新叶乐了:“那人啊,他是谁,将门虎……” 张新苗放下热水瓶,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张新叶:“哥,你认识哪位首长?” “欸?呵呵。” 他能不认识吗?少将,很有气势,又无法生育的首长,他认识的就那么一个,而且麻团说在医院的茶店里遇到过对方,他就算不敢说有百分百的认定那人是高韧,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哪位首长叫高韧,北方军区的和哥哥以前的部队在同一地方。” “苗苗,难道没人告诉你,女人太精明很容易嫁不出去吗?你愁死我了你!” 麻团边往嘴里塞东西边点头,“抽……死……我们拉。” 张新苗气得捏着麻团的脸颊,突然手指就黏在了麻团的脸上,这张脸…… “麻团,儿童病房的护士姐姐很喜欢你,说想和你一起玩。” 麻团咽下最后一口蛋糕,舔了舔嘴角,“姑姑你要和爸爸说话,我在外面等着,绝对不会到处乱跑。” “……”张新苗满脸通红,不知道给大人留面子的孩子太讨厌了! 麻团乖乖地出去后,张新苗倒了杯水递给张新叶,“哥,你要不要做个DNA鉴定,总是看户口本不好吧,麻团虽然小,但小孩子对这个很敏感,你这样……” 张新叶笑着:“我从来没怀疑过麻团不是我儿子!其他人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吗?真是的,你看隔壁孙家的那个外孙子,就是他们老孙家的种,傻乎乎的!” “哥,要不要做一次,起码让麻团也安心不是吗?孩子处在这个时期非常敏感,即便心里有阴影还没有觉察出来,但日后长大了也许会有心里障碍也说不定。” “我……” 张新叶承认自己有些过分,但看户口本并不是怀疑麻团不是自己亲生的,只是他对男人生孩子这件事真的无法认同,只不过被迫接受罢了。 “哥,放心,我会保密的,我们医院做这项的同事是我大学同学,人很好不会到处乱说的。” 张新叶看着手中的水杯,波纹荡漾,他淡笑着:“不用了,他是我儿子,我心里清楚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麻团是哥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子,亲生的。只是他不是普通的孩子,智商高的孩子特别敏感,外表不在意,也许心里在意得不得了。哥,你再想想。” 张新叶还是摇头,他不想靠哪一张纸认定他和麻团的血缘关系,这孩子就是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不需要做什么检查鉴定。 张新苗见劝不动也没有再说,只是推开了房门将麻团叫了进来,又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 麻团站在一边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病例,顿了顿:“姑姑,我是爸爸的儿子。” “麻团我知道啊,咱们张家村都知道你是的。” 麻团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不说话的张新叶,吞了吞口水,拉了拉张新苗的胳膊,贴在她耳边说:“姑姑,我要做那个。” 张新叶漠然,站起身:“那就做吧。麻团,你这个小混球,我就是你亲爹!哼哼,你等着,等你长大了,一定要给我养老!” “我绝对不送你去养老院!”麻团抱着张新叶的腿,大声说着。 “小混蛋!” 张新叶哭笑不得,自作自受啊! …………………………………………………………………… 做DNA鉴定需要五天的时间,这还是张新苗拖了关系才办到的。张新叶本想回家等结果,但张新苗说什么也不愿意哥哥先走,硬是又在这座城市逗留着。 这五天他们过的很轻松,送各位战友离开,张新苗又给了不少的门票优惠卷,张新叶麻团逛遍公园、动物园、游乐园,父子两在城市里到处闲逛,过的格外惬意。 高韧也没有再出现过,麻团玩疯了,早就把卖茶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没在提起。 ………………………………………………………… 这天正是高韧约好的治疗时间,他刚进特约病房就看见一位长相有几分面熟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站在病房里。高韧皱了皱眉,“您好,我是高韧。” 张新苗点了点头,“请坐,常主任今天有个手术不能过来,这次治疗由我负责。” 高韧挑高了眉,看男科的女医生,他到不会抹不开面子,总觉得有些膈应。 张新苗笑了笑,“首长,我是医生,您是病人,请躺上去,我检查一下,裤子脱了……” 高韧脸颊抽搐了下。 张新苗看着高韧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首长,听说您是北方军区的,可以打听件事吗?我哥是退伍军人,他曾经在北方军区XXXX部队,你知道那支部队吗?” 高韧躺在病床上扭过头看着张新苗,“你的名字。” “我叫张新苗,是实习医生。” 高韧闭了闭眼,“你哥叫张新叶?你们的名字很像。” “恩,我哥出生的时候,茶场里的茶叶长出了好多新叶子,我爸爸就取了这个名字。” 高韧哦了一声:“我记得你哥是八月份的生日,新叶?” “听说那年春茶不好,没多少嫩叶,爸爸说叫新叶吧,希望夏茶能够好些。首长认识我哥?”张新苗戴上了橡胶手套做着例行检查,“情况不错,针灸还是有效果的,不过需要长期治疗,房事最好不要,一个月后再来复查。今天方便的话,可以做个取样吗?” 高韧点了点头,站起身拿着小塑料杯子进了小房间。 五指飞快的撸动着,手指都发麻了仍旧没动静,他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小兄弟,闭上眼放松了精神,脑海里顿时浮现一张红红的脸,因为激情而蒙上水汽的眼,沙哑的嗓音带着性感的余味,‘连长,我也能行,我绝对干的动你!’ “新叶……” 高韧暗骂了声,仰起头喉结滑动,小塑料杯里已经盛入一小杯稀薄的液体。 张新苗接过杯子犹豫了下,“首长,等下护士会进来为您做针灸。我把样本送去化验。” “你忙吧。” ……………………………… 这事做得不地道,张新苗知道,这是一位医生绝对不能做的事,但仍旧无法阻止自己去做。 张新叶和麻团父子的鉴定报告还没有出来,她总觉得奇怪,首长的长相和麻团太相似了。从理论上,她可以证明麻团与首长的相似度高达50%,DNA的半保留复制性决定了人类的遗传,这也是一种传承的特征。麻团的个性,长相和举止和眼前的首长有着相似性。 即便有人说在多少人中总有几个很像的人,但相似到如此地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甚至怀疑几年前开的那句玩笑话,哥哥是不是把首长的儿子偷回来了。 她有些不安地是,首长提起哥哥的时候那副表情简直就不是一位首长提起自己的兵,有种令她无法接受的感觉。 她甚至听到了,首长叫了哥哥的名字,在那间小房子里。 她知道那种人,身为一名男科医生,她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那种人。只是……张新苗拿着杯子快步走向化验室,皮底鞋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敲打着她的心。 第17章 突如其来 张新叶拿到报告的那天正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用那张纸敲着麻团的小脑袋:“麻团,我是你亲爹!”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看户口本了。”麻团认识的字不多,从爸爸的表情看出来自己的确是爸爸亲生的,不由也松了口气。 张新叶点了点头,抱着小麻团:“不看了,我看那个玩意不是为了这个,麻团明白吗?” 张新苗在一边整理着行李,不住地看着张新叶,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自己和哥哥隔了很多层一般。 “新苗,苗苗,我们回去了,你十一回来吗?老妈想你了。” 张新叶温和的笑容令张新苗的心抽疼,她的哥哥,自己带着孩子还一肩扛起了整个家,有些事就算她不知道但心里也有数,张新叶在部队里做过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身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留下的印痕那么多。 “哥,别太省了,舅舅他们家不是不逼着咱们还钱吗,我也能赚钱了,那债,我也出一些。你平日里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还有麻团呢。” 张新苗说着将一个大袋子递给麻团,“麻团,里面都是给你的。那是叔叔阿姨送你的书,不脏,他们都消毒了的。” “谢谢姑姑。” 张新叶:“苗苗,你别乱花钱,实习医生能赚几个?再说你还没转正,该走动的去一下,逢年过节去拜个年也要钱用,你别操心家里,有我呢。” “很多都是同事送的,他们家小孩也不玩了,放着也没用,你别嫌弃就是了。” 张新叶笑了笑,扛着麻团留个张新苗一个潇洒的背影。来的时候两大袋行李,回去的时候还是两大袋。人和人之间不需要太贵重的东西去衡量,平日里怎么做,自然都记在心里。 …………………………………………………… 踏上家乡的土地,看着贫瘠的村落,那隐蔽在崇山之中的一排灰色小矮楼才是他的家。 张新叶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扛着麻团说:“城里的大楼太高了,连天都看不见。” 麻团点了点头,伸手摸摸张新叶的脸:“爸爸,我想看书。” “成,晚上念,叔叔阿姨送了好多本呢!真漂亮。” ……………………………………………… 日子像流水一般的过着,W市的那次偶遇并没有给张新叶的生活带来多少麻烦,本来张新叶还有所担心,但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某无子、离异的少将这件事,仿佛人生中就没这么个人,就连梦也少了起来。 这日是六月中旬,山里比外面的温度要低,早晨山里还下过一场雨,风清气爽,深绿中带着嫩黄,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了。 麻团的奶奶带着麻团去张新叶二舅家里住几天。正好六月里要给茶树修剪施肥和打药,没了麻团他也轻松些。 张新叶挑着两筐猪粪,看着颠颠晃晃地扁担,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落在林间小路上,林子里小鸟叫着,清脆的声音在树林里回响。 “三月里是清明哪咿呦喂 妹娃子去踏青哪呵喂 金哪银儿索银哪银儿索 阳秋雀叫啊是捎着莺鸽啊捎着莺阿鸽 妹娃要过河是那个来推我” 冷不丁身后传来上了年纪的沙哑嗓音,“还是我来推你哦”。 …… 张新叶回过头,抛了个小媚眼:“爹,差辈分了!” “就你这个的妹娃子,我还推不动。”张国昌乐呵,推了推后背上的喷药壶,“赶紧赶紧,梅雨来了,指不定啥时候就下雨。” “爹,都说你放着,等会我在挑一趟就是了。” “我没老的不能动,赶紧赶紧,等会太阳大了不好。” 两个人沿着石子小路就往上爬,突然树林子里传来一阵风声,张新叶一扭头,黑影一闪而过。 “打猎?”张新叶皱了眉,这林子里哪还有什么狼豹之类的猛兽,就是蛇都不见了。 “谁知道呢,赶紧的,一口气歇下去就没劲了。” 父子两在茶园里忙了一个上午,挑着修剪下来的茶树枝,准备拿回去炒了做枕头的,却见在茶场的围墙边站着两个人。 张新叶眼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高韧正背手站在铁栅栏前,旁边跟着一个大热天还西装革履的中等身材,看样子事站了很久了,中等身材的哪位不住的走动,哪里像高韧那般站得笔直。 阳光打在高韧的身上,仿佛镀了金光,头发丝也带着晃动的金影。 高韧看着穿着不起眼,格子衬衫,浅灰色休闲长裤,一双便鞋,走上前才看得出那身衣服布料好,棉麻质地还格外的挺括,看得出价格不菲。 张新叶放下了扁担,眼皮直跳,掏出香烟,“爹来一根?” “麻团不在家你就死命的抽!”张国昌瞪了一眼儿子,又瞅瞅高韧,“那人是谁?” “谁知道呢。”张新叶不想过去,但那两人自己贴了过来。 西装革履的哪位冲他们点了点头说:“我姓陈,是W市红茶店的经理。”话未说完名片先递了过来,也许是见张新叶面皮年轻,那名片直接给了张国昌。 张国昌嫌自己手不干净,在身上蹭了蹭才双手接了过来,“那个,我们没这个名片,我们……进去谈,进去谈,新叶啊,傻愣着干嘛!” 张新叶打开了栅栏门,挑着扁担进去收拾,高韧紧跟着张新叶后面,打量着院子。 陈经理跟在后面,瞅了瞅四周,心里只有一个评断,若是他本人能做主,这种破旧茶场的茶叶肯定不能上他们店的柜台,拉低档次。可是,当家做主的人不是他啊。 张新叶倒了茶水出来,见父亲点头哈腰地站在陈经理旁边,不住的推销自家的茶叶,端茶递烟地的模样令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 父亲这么大年纪了按理说应该在家享福,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丰衣足食,犯不着对人这样。 高韧站在一边,瞟了一眼张新叶的脸,拿起茶叶,木木的脸皮没有一丝笑容,但口气格外的软:“叔,您别这么多礼。我是新叶的战友,这是我——亲戚的一个朋友,知道新叶家有茶场就过来看看。” 张国昌有些惊讶,这儿子复员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什么战友来过,倒是逢年过节收到过不少的明信片,却从未见儿子回过。他只当儿子是在部队受了委屈,或者是没考上军校要面子,也没多问。但战友上门这还是头一次。隔壁家的女婿许二愣子倒是时不时的去聚会,开始还来找过儿子几次,但都被儿子拒绝了,之后那家也搬家去了县上,再也没联系过。 陈经理立即微笑,掏出香烟递给张国昌:“老哥,你别忙了,来抽我这个。” 陈经理是个人精,不然怎么能混到国内总负责人的地位,他早就看出来了高韧和这叫张新叶的年轻人关系不一般,这茶叶就算再次也得进货啊。 张国昌连忙接过香烟,拿着陈经理进去看看他们茶场的设备和成品。 张新叶放下一杯茶叶,红色的茶汤上面浮着淡淡的金黄,被太阳一照越发璀璨起来。 “茶不错。”高韧端起茶杯,“傻站着干嘛,坐。” “……”张新叶有些怀疑这是谁的家!反客为主的人最讨厌。 “怎么不说话,全连队就属你话多,哑巴了?” 张新叶笑了笑:“首长,您来是买茶叶的?不是部队上有规矩不能经商吗?” 高韧靠在竹椅上,半闭着眼:“不是我的生意。” “得了吧,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个陈经理绝对是听您的。” 高韧只是淡淡地问:“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您也看见了,我家就这个情况,没有精加工的设备,也请不起那么多工人,我家茶叶和您家的店不相配!” 张新叶这句话等于说是直接拒绝了合作,他们家就高攀不起。 高韧扯了扯嘴角:“年轻人,憋不住尿,也憋不住话。” “那您能憋住什么?” 高韧说:“我若憋得住就不走这一趟了。” 张新叶看了看正屋,压低了声音:“您请回吧。我爸爸虽然年纪大了,但真不知道天上掉下的馅饼能砸死人的道理,您别这么折腾,有钱去买点您喜欢的大吉岭,我觉得您和大吉岭才是绝配,我怕这山里的粗茶会烧着您的嗓子。” 高韧仰着脖子靠在椅子后背上,闭上了眼,卷曲地睫毛抖动着,只是额头上泛出青筋来,抓着竹椅子的扶手咯吱作响。 “张新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首长,您没有什么顾忌可以一往无前,百战百胜。可我顾忌太多,折腾不起。” “不过是买你家茶叶,怕什么?” “您有钱,有品位,我们家茶叶不适合您。” “只听说不想买的,没听说不想卖的。” “那是因为没遇上我啊,栽过一次跟头还爬的起来,在倒下了,真不知道能不能爬上来。” 高韧睁开眼,一拍扶手:“张新叶,你想说什么?” 张新叶闭了嘴,他能说什么?他猜不透这人来的目的,真是买茶叶?不能吧,高韧那张嘴最是挑剔,茶叶泡过三次说什么都喝不下去,而且必须要是春摘的大吉岭,茶园不同还不行。 难道是高韧良心发现,觉着对不起他?那得多长的反射弧啊!都七年了,七年都够正常人离两次婚了,现在想着补偿,这不是高韧的风格。 第15章 婚姻观 这边张国昌领着陈经理转悠了一圈,两人谈的很投机,说好下午去茶园看看,刚出正屋便见高韧和张新叶对视着。 张国昌连忙问:“新叶,咋了?” “没事,我跟首长说话呢。” “首长?”张国昌不由再次打量着高韧,年轻皮相好,周身的那股气势就显出这人的不凡,当即一把扯过新叶:“他是你们部队的首长?你咋不早说呢,你看看……你去镇子上的小饭馆订菜,咱们中午去哪里吃。” 张新叶还没说不的时候,高韧出声了:“叔不用了,我不是什么首长,新叶是和您开玩笑呢,我们两在部队的时候关系很好,都睡同一个屋。” 陈经理眼皮抽了抽,想着这茶园里有多少就收多少吧。高韧这人的脾气不好,有洁癖,能睡一个屋那关系得多亲密啊。 张国昌不明白,只是觉得部队上似乎都是大通铺那种,他也没当过兵,对部队的认识也是从电视里看到的,也没多在意,只是推着张新叶说:“那更得好好喝一顿,哎呀,我家新叶的战友难得上门一次,去订几个好菜。” 陈经理连忙说:“您告诉我地址,我去吧。” 两个年级大的又在一边拉扯了会,最后还是张国昌领着陈经理去了。 张新叶锁好大铁门,带着高韧慢悠悠地走着。 “麻团呢?上幼儿园去了么?” “我妈领着他去舅舅家了,这几天不在家。” 高韧似乎有些遗憾,和张新叶并排走在林间小路上,一路的深绿树林,野花绽放。 “你妹妹很了不起,男科的女医生,我很佩服她,她是第一个敢站在我面前命令我的女人。” 张新叶一惊,连忙说:“我妹妹可是顶好的孩子,你……” 高韧一笑:“怎么不说‘您’了?” 张新叶扭过头去,所以说‘双’就是个渣啊。 “张新叶,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现在这样的表情。”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首长,您只是来看看茶园的么?” 高韧瞧了瞧四周的景色,“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里空气好,景色有几分野趣,我想大叔不介意我在你家借宿几天吧。” “……” …………………………………… 陈经理很知趣,吃完饭,逛完了茶园,从停在村子门口的车上搬下行李,小汽车一溜烟地消失在道路转弯处。 高韧拎着行李走在张国昌身边,刚才吃饭的时候,张国昌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还特地说让他和张新叶住一个房间,家里虽然有空房,但那是个未出嫁的闺女,不太好给爷们住,麻团不在家,正好让两个战友好好聊聊。 这天夜里,高韧洗完了看看洗脚水,张新叶一扭头窜到床上,他不是首长的勤务兵,才不会做那种事。 这天夜里高韧洗完了看着洗脚水,张新叶瞟了一眼铺好被子,反正这是他家,他就不信高韧会做出什么事,再说了,这人一整天都很老实,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张新叶爬上了大床,靠着墙倒下。 高韧特别无耻的和张爸爸说他以前就和张新叶一起住,有时候因为‘某’种原因也睡在一起,挤一个被窝。 张爸爸老实本分听不出话中含义,只当是战友都不是这样的吗,几十个爷们还挤一个小澡堂呢,有什么。反正麻团也不在家,两小子好几年的战友,估计也会有些贴心的话。隔壁家的许女婿战友来了,还把媳妇给赶出被窝了呢。 高韧倒了水,进门关上灯,不一会儿张新叶感觉到那人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爬了上来。 张新叶猛然一个回身,一脚踹了过去。 高韧扣住他的脚脖子,“做什么?” “你要住到什么时候,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家伙!” “老爷子还没开口赶呢。” 张新叶收回了腿,背过身去,“首长,你闲的?” “休假,的确没事做。” “你说你一个少将,住这种破屋子,有面子么?隔壁村子有个什么农家乐,你也不是没钱,去哪里住。” 碍于老爹的面子,张新叶只能狠狠地在心里骂上两句,高韧就是个混蛋,知道他怕老爹,整日里跟着老爹屁股后面,把张家老爹哄得高兴,连藏着的好茶好酒都拿出来了。 可不是么,高韧喜欢喝茶,张国昌会炒茶,两个人说起茶叶来可以说上一天一夜,连张新叶这个亲生儿子都插不进嘴!那俩个倒像是爷俩,他是外面捡来的。 高韧平躺着,姿势规规矩矩地,张新叶侧着身闭上眼,他本就是沾床就睡的主,不一会儿呼吸平伏。 高韧侧过身悄悄贴着张新叶的身体,薄薄的毯子那人的体温源源不绝地传来,高韧轻轻地顶了顶,张新叶纹丝不动。 高韧淡漠地笑着,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绿油油地光,如果说他在一个月前还有什么犹豫,今天见到这人,什么都可以解决。 他一直没有搞清楚一件事,自己这么硬扛着一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他的军衔,他的荣耀怎么都会被‘将门虎子’四个字掩盖,这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 他优越的出生反倒是个负累,他宁愿自己个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步步走到荣耀的顶端。 什么东西太容易得到手就不会去珍惜,人就这么变着法得犯贱。 看看张新叶,还有小麻团,他有种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的感觉,曾经下定决心断了这份情,他承认自己对人狠,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仁慈,藕断丝连那不是爷们该做的事。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只得出一个结论——后悔。他没有做错,只是后悔。他后悔七年前没有拉着那小孩一起下地狱,如今只有他一个待在地狱里被烈火炙烤着。 他比任何时刻都更加清楚的知道,他喜欢张新叶,除了心,就连久不成事的‘小高韧’也喜欢着对方,此时硬硬地抵着对方,就和自动瞄准仪一般找到了猎物,死咬不撒口。 张新叶翻了个身,仍旧没睁开眼睛,高韧乐了,虽然那笑容被人看去只觉得这人在冷笑,但他的心底伸出了枝蔓,开了花,一朵朵的缠绕着张新叶的身体。 他凑了过去,胳膊枕着脑袋,冷不防对着张新叶吹了口气:“真睡了?” 张新叶此时真没睡,努力压抑着怒气,也不想伸腿踹对方,醒了更尴尬。 “新叶,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高韧恶意地舔了舔张新叶的嘴角,低声笑着。 张新叶忍无可忍,去他的合作,拱起腿就朝高韧的要害处去,不是已经伤了么,这次他就帮高韧做个了断,省的折腾医生,无药可救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高韧飞快的闪身,木板床发出咯吱的声音,听在两人耳里特别的不和谐。 “你怎么还是这两招呢?”高韧有些不解,拍开张新叶的腿,懒洋洋地摊在床上,“你这么希望我断子绝孙?新叶,恨的反面是爱,嗯?” 张新叶怒斥:“扯淡,你给我放老实点。” 高韧扭过头,耳朵都红了张新叶真是没什么气势,令人只感觉到饥饿。 张新叶爬起身摸了盒烟,盘腿坐在大床上。 “床上……” “闭嘴,这是我家,我爱在哪里抽就在哪里抽。” 吸了小半根,张新叶脑海被尼古丁冲刺着,脑袋闷闷地,他开口说:“你到底来干嘛的,你先别说,听我说,你吧,你不是那什么韧可夫高,我也不是那个喀秋莎张,用不着来这套虚的,咱们不至于。” “???”高韧一愣,什么叫人可夫高?待他明白过来时,额头上迸出无数的‘井’字,嘴角抽抽。 “托尔斯泰的那本,我一直忘了还给你。”张新叶嘿嘿笑。 他用不早高韧的补偿,这种补偿对他现在的生活来说无疑是种负担,若真要补偿,七年前给他一大笔钱更实在。如今什么都过去了,遇上困难时,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日子好过了,也用不着这人来给他锦上添花。 高韧冷笑着,“聂赫留朵夫?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一个懦弱的两面派,期望得到被自己伤害的哪位救赎宽容,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升华,成为一个好人?新叶,你就这么看我的?” 张新叶哼了声,拧灭了烟头,重新倒下,“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你说一个伤害别人的人,为了得到自己的满足,非要受伤害的哪一个表态,还摆出副‘不嫌弃你出身,我愿意娶你’的嘴脸来,他怎么不想想当年他干嘛去了?用他的想法来说,如果再见面的时候,那大美女过得很好,嫁入豪门了,他当初就没伤害过这美女?这种人无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自以为是罢了。” 高韧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默默看着张新叶的脸,光晕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来回晃动,挺立的鼻尖投下阴影,嘴唇因为刚吸过烟略发干。 高韧定了定神:“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张新叶:“……爱情?扯淡的玩意,吃饱没事做的生、殖冲动。” 高韧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新叶:“想不到你会理解的这么精辟。新叶,你说爱情是生、殖冲动,我刚才对你冲动了,你说这是爱情么?” 张新叶的圆耳朵顿时红透,差点滴出血来,怒视:“你……这是耍流氓。” 高韧皮笑肉不笑地说:“知道婚姻的本质么?婚姻的本质就是合法的耍流氓。” 第19章 怀疑 张新叶也不含糊,红着圆耳朵:“你老婆是认清了你的本质撤退了?” 高韧并没有发怒,只是看着高高的天花板:“我跟她非敌非友,只不过有个共同的目的,如今达到了既然散伙。” 废话!张新叶不厚道地挑起唇,这人有病呢!男人那地方有病还算是男人么,他老婆也真能忍的。 “你在偷笑?” “没有。” 张新叶低低笑着,他很想拍拍高韧的肩膀说‘兄弟,有病治病不要放弃治疗啊!’ 高韧不用看就知道张新叶的表情:“张新叶,不要让我听到这种口气。” “切。” “张新叶,说那么多,我听得懂,你恨我,不为别的,是没让你进军校不是吗?” 张新叶皱了皱眉,侧过身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你不怨我别的,就是因为这个。” 张新叶仍旧不做声,有什么好说的,这人说的意思他听懂了,不就是说他张新叶对高韧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是贪图人家的权势? “你复员前一个月的时间你打了多少次病假条?你觉得很好看吗?按特种的规矩倒数三名必须劝退。” 张新叶哼了声,他那个月的成绩能好?按月份推,那个月就有了麻团,他整日里晕沉沉地,请病假去看医生,也没瞧出什么来,那小东西生命力强,紧紧扒着他不放,不然早就没了。 张新叶很想风轻云淡地说一句都过去了,然后装逼的和对方一笑泯恩仇,但他做不到,“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点了我,没错,我承认那个月请假太多,但是那不违反规定吧,我年休攒起来休的,没有违反任何规定吧。” “是,你没有违反任何规定,是我容不下你。你想要这句话?” 张新叶猛然坐起身,盘着腿,“高首长,以前你是干部我是兵,你的命令我没办法违抗,现在,你是部队上的首长,我是地方小老百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过节和深交,你来我家住住,说是战友情,咱是爷们也不会拒绝,以前的事不提成么?” 夜风吹着小窗帘,扑棱扑棱发出响声,张新叶和高韧两人背对背地躺在一张床上,中间无形的留出一条缝隙,一条从未消失过的隔阂。 …………………………………… 依着张新叶对高韧的认知,他觉得高韧绝对会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走,没想到得是,这高韧年纪长了,身体更壮,脸皮也厚了!竟然不走人,硬是在他家住着,说什么帮亲戚看一下茶场的工作状态,评估一下投资的可行性。 评估什么啊,这投资不就是高韧的一句话? 只是他闹不明白,高韧怎么就能拉下面子和一位普通的经商失败的茶农聊得那么开心,整日里跟在他爹屁股后面,虽然不是拍马屁,但看着就够肉麻!弄得他这个亲生儿子特别没地位。 村子小人口少,出现个新面孔,不出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倒了霉的老张家来了个面皮好看的城里人,那人还是新叶的战友,特别有钱呢。 张新叶觉得如果麻团还在,估计村子里的人都会说,那老张家小麻团的亲爹来了!指不定会说成什么样呢,山里人家没事闲谈,还能谈什么? 高韧对农活是不在行的,每日里只是帮着翻翻土之类的,其它的事,他不会,这天他们爷三去茶园翻土。 走在林间小路上,高韧瞅瞅走在最前方的张新叶,那人走在一片树荫里,斑驳地光点洒了满身,扛着扁担的样子很像当年扛着重装武器,那时他们都很年轻。 高韧问着张国昌,“叔,小麻团很可爱,人长得好看,又聪明,您真有福气。” “可不是吗!我家麻团全村里就没这么个人物!隔壁老孙家的那倒霉孩子傻里吧唧的,现在还不会数数呢!哎,当年新叶出生时,村里的老人都说这孩子聪明,将来准能出人头地,谁知耽误了就知道玩,调皮着呢,老师见了他都头疼。想着还有参军这条路呢,哎……没考上军校就算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孙子。” 张国昌不再言语,默默抽着烟。张新叶回来的时候是家里最困难的时期,那段时间日子真的难熬,要债的天天来,村里人的冷眼,他们老张家在村子里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段时间过得太累,他都没有仔细问儿子,这孙子怎么来的。等日子轻松了,他也没再去问儿子,孙子都这么大了,小脸儿嫩,又黏人,一口一声爷爷,叫的他老心肝发颤,还问啥啊。 张国昌说,“我这儿子啊,部队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说,每年都有战友给他寄信也不见他回,从来没有战友串门的事,就连隔壁老孙家的女婿姓许的来了也从不说部队上的事,他就这么个傻样。” 唧唧喳喳……高韧总算看清了,张新叶聒噪的根在哪里。 高韧深深看了张新叶一眼:“他在部队上很好,他和战友的关系好着呢。” 张国昌叹了口气,“上次去W市也不打个招呼,四五年没见面了这不想啊,怎么也算半个地主也该请你们吃饭。” 高韧思索了一番问:“四五年没见面?” “是啊,复员四年了。” 高韧看过去,张新叶正好回头,皮肤上渗出汗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大眼睛特别亮。 高韧问:“叔,你知道他在那支部队服役吗?我在七年前就调走了,不知道他后来服役的部队。” “不知道呢,怎么问都不说。”张国昌掏出一支烟卷,看了看对方手中的烟盒,手悬在半空中,也不好往回手,这人有钱,抽的中华。 高韧接过烟先给张国昌点了烟,自己也点燃了香烟,被浓烈的刺鼻味道呛着,咳嗽了两声。 “呵呵,抽不惯吧,你抽你的。” “味道不一样,尝尝。” 高韧是明白部队的条例,这孩子肯定不是在部队上生的,张新叶复员后并没有直接回家,是去哪里了认识这么一位姑娘,飞速的生了孩子?张新叶因为这个孩子没办法回家? 张国昌也不是老糊涂:“本来还说有希望考军校的,结果军校没去成,寄回家的信邮编也变了。你们部队上待遇很高?就算没进军校的,钱也多?” “进不进军校,该拿的钱不会少给一分。” 张国昌也没好再问到底能拿多少钱,但他不觉得一个当兵的,一个连军校都考不上的兵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他是巨款啊,他打了一辈子工都没能挣到那么多。 “哎,那年镇子上的信用社搞什么绩效,为了增加存款,新叶往家里寄得钱给压下来要转定期,到了期才给取,我们拿钱是等着救命的,一个月的利息老高存款才多少利息啊,再说你有钱不还放银行存着,这被外人知道还指不定怎么骂我们呢。我也是太着急了,给新叶打电话,结果第二天人信用社的大领导亲自上门,把钱给我了。哎,多亏哪位首长,我跟新叶说怎么都得去谢谢那位首长,也不知道他去没去,新叶哪里都好,就是个死脑筋,该低头不低头,老孙加的那女婿,当年和他一个部队的,就说他是个二愣子一根筋。” “您还往部队上打电话了么?” “是啊,那电话号码我都存着好好的,只是后面没打通过。” 高韧拍了拍裤腿上的烟灰,“叔,他们那个部队上还有好几个战友,我一直想联系他们,但是部队保密条例规定,所以……” “成,等会去家里我给你找找,别跟他说,他不喜欢说这些事。” 高韧瞟了一眼有意拖拖拉拉想要偷听的张新叶,“叔,茶园里的茶树是什么茶种?” “茶种?啊,英红,以前从广州传过来的,不过那边几颗可是野茶,也不知道是啥种,反正几百年就长在哪里,每年出的茶叶味道香,咱们山里的茶味道淡,汤色浅,绿茶卖不出去,但是红茶倒不错,小高是吧,等会家里坐,给你弄点好的尝尝,你喜欢喝红茶吗?” “大吉岭,春摘。”张新叶在一边小声咕哝。 “么事?你在哪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张国昌怒目,“战友来了也不准备下。小高啊,你来的时候不好,秋天的时候林子里桂花开了,一大片的好香又好看,还可以让你婶给你做桂花糖吃,还有野兔、枇杷,猕猴桃。山上还有板栗,核桃,炖只土鸡,又香又糯,好吃着咧。” 张新叶轻飘飘地说:“焗龙虾,可贵着咧。” “混球,你在哪里阴阳怪气个什么!小高啊,别理他,他就这么个性子!你要再晚两天,香瓜、西瓜下了,甜着呢。” 张新叶笑呵呵地挤出一句:“山竹,芒果才叫稀罕。” 张国昌瞪着眼。 高韧:“叔,我都习惯了。”那小表情别提多么无奈了。 张新叶要不是碍于老爹在,早就抄起扁担抽对方,他只是咧了咧嘴,暗自鄙视一番。 第20章 (改错)吃食的麻团 张国昌笑着,眼角的纹样能夹死苍蝇,年纪大了图个啥,不就是图个被人尊敬吗!眼前这个人面皮好看不说,又体面,又斯文,说话慢条斯理的不令人讨厌,还有礼貌,和颜悦色地显得特别尊敬他。 城里人规矩多,这不喜欢哪里嫌脏,可眼前的小高挺好,还主动帮他干活,虽然干的是没法看,剪的一片茶树跟狗啃的似的,但人家有这个心,就知足了。 再说——小高长得帅,就像大麻团! 张国昌不由得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喜欢,所以说张家好‘色’这病是从根上开始的,没得治。 张新叶眼见自家老爹已经倒向了姓高的那小子,顿时不自在了,“翻土。” 张国昌这才想起来冲着高韧乐:“老了,记性不好,忘性大。前面有个小山坳子现在花开了,挺好看的,反正我是不知道哪里好看,前些时有个照相的……” “爹……”张新叶无奈地喊着,转头冲着高韧干笑:“那个你有空去前面转转。” 高韧点了点头仍旧站在一边,挽起袖子,纹丝不动。 “……”张新叶哼了声,好心没好报,等会被锄头砸到脚才好呢。 这位首长啊,屁事多!茶不过三泡,一定要是春摘的。吃饭不说话,细嚼慢咽跟个小姑娘似的,还是什么养生之道!那舌头就跟什么仪器似的,生酱油还是熟酱油都尝得出味道来。军营里没人敢和首长抢饭倒是真的。遇上野外训练,他这个勤务兵就倒了血霉,这身野外生存本领估计也是被逼出来的。 高韧站在一边,看着张新叶将黑乎乎令人恶心的东西用铁锹铲到茶树边,用力拍着,一股难以下咽的气味就那么在他鼻子里流窜。 他只是皱了皱眉,走过去戴上手套,拿起另一柄铁锹。 “你放着,放着,弄脏了衣服不好。”张国昌连忙叫着,哪有让客人做农活的主人啊。 “没事。”高韧笑着,“以前我也种过地。” “哈?”张新叶瞪大了眼,还种地,尼玛连内裤都是要勤务兵洗的连长还种地。 “嗯。”高韧似乎不想多说,只是翻动着培土,“为什么不用化肥?” “化肥啊,用多了土会结,就是变得很硬,隔个几年就要空着,这猪粪人粪好,是个宝贝。”张国昌在一边解释着,“化肥种出来的东西和这玩意种出来的完全就不是一个味道,农药打多了也不好呢……” 叽里呱啦…… 张国昌在那边说的口沫四溅,高韧也没露出一丝不耐烦,只是偶尔提几个问题。 张新叶在一边手里没停下,心里也飞快的算计着,这人跑来干嘛?城里住腻了,来乡下呼吸新鲜空气?抛开部队驻地本就是偏远地不说,全天下那么多座山不去,跑这里来和话唠老爹聊天了? 高韧放下铁锹说:“想什么呢?都撒鞋上了。” 干完了农活,太阳爬上了正中,张新叶将修剪下的树枝收拾好挑起扁担下了山。走到岔道口时,张国昌说要去茶场里看看。 张新叶陪着高韧往前走,刚到路口,只见一辆涂拉风的挂军牌越野吉普正停在村里,高韧脸色一愣,随即冷哼了声。 “首长,来接您的?”张新叶恨不得要去小卖铺里买上几挂鞭炮来,总算要走了。 吉普车的门开了,只见一位长得还算不错的女人婀娜地走了过来,高贵地瞟了一眼张新叶,还没张嘴丝绢手帕就捂住了嘴,“姐夫,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新叶连忙挑着扁担闪人,那车他见过,高韧的车么,部队专门配给的,旁人上不去。 高韧没理那女人,只是脸色越发冷漠,转过身对张新叶说:“我有点事处理下,今天回城里去,帮我和叔说一声。下次我会亲自赔罪的。” 张新叶咧嘴笑了笑,看着靠在车边努力当鸵鸟的警卫员,心想这小子惨了,高韧今天铁定要收拾人。再说,那女人……额,关他什么事! ……………………………………………… “姐夫,这里好难找呢,什么味……”女人左右看看,捂着嘴上了车后座。 高韧只是瞪了一眼警卫员,坐在副驾驶上关上门,冷冷地说:“开车。” 车里沉默着,超低温气流令警卫员手发抖,高韧一路无语,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女人憋死了也不敢说一声,不住的偷瞄想着心事。 车进入了市中心,高韧示意警卫员将车靠边停下,“沈菲菲,我不是你姐夫。” “姐夫,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和姐吵架心里还在生气呢,我姐吧那人就是这么个脾气,其实她现在也后悔了呢,姐夫,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我姐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情分还在哪里呢,我替我姐给你陪个不是……” 高韧冷笑了声,看也不看沈菲菲一眼:“是老爷子的意思?” “我表姐让我来的,哎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我表姐那么个水灵人物,当军嫂多酷啊,苦熬这么多年……” “沈菲菲。”高韧转过头看着沈菲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和沈冰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心里清楚。离婚证已经办好了,请你以后不要再一口一个‘姐夫’。” 沈菲菲顿时拉不下面子,她虽然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个孩子的妈了,这次请假来W市也是想要劝劝高韧,她那个堂姐打小就自视甚高,当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和高韧结婚,可嫉妒死她们这些人了。 谁知道离了婚才通知家里,这堂姐突然回过味来,竟然异想天开要复合。 高韧是谁?即便她家里没在部队上的她都听说过,那就是铁面无情的家伙,模样出挑的很,但心狠啊。刚结婚就去国外执行任务,难怪堂姐受不住要离婚呢。 她估摸着还不是她堂姐在哪里摆架子,也不看看如今的形式,她爸都说了,高韧如日中天,早就踩在他们老沈家的头上了,如今抽身,只会对老沈家不利,堂姐还看不清形式! 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中真是没一个有出息的,就堂姐嫁得好,其他的还不都是干等着享福。如今最出挑的一个走了,大伯气得差点中风,如今还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地,舔着脸等高韧过来接闺女。 说到底堂姐为了离婚做的太过,竟然闹得满城风雨,说什么高韧哪里有毛病。这男人要面子,说出这种话来,堂姐只怕是死了心的,死心就死心,如今又不知发了什么神经!要复婚!她真当自己是公主,一家人就数她要面子,合着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是当枪使的货? “没事的话,请回吧。”高韧说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警卫员低下了头,都说首长的警卫员不好当,但他也不好拦着个女人,而且这次带着这女的去找首长也是上面的命令,他等着回去被首长削。 沈菲菲颇不平地瞪了一眼高韧,“姐夫……” 高韧看了一眼仍旧坐在车里不肯挪窝地沈菲菲,“这是部队的配车。” “高韧,你……我知道如今你什么都有了,少将了,就甩了我堂姐,你还是男人吗?我表姐为了你守了几年的活寡你好意思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吗?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高韧嗓音中带着一丝嘲讽:“送她去飞机场。” “你!” 小警卫员憋了憋嘴,非常想说,首长,您这是要打发俺走么? 看着吉普车离去,高韧紧绷着嘴角,沈冰那个女人到底又想搞什么?他不屑和女人争吵,他已经很容忍了,这次想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警卫员打来电话说哪位姑奶奶不愿意走,自己下车了。 高韧只是转过身,这里是市郊,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朦胧的山脉,那几天的日子过的清苦,令人留恋,也许他想要的是那种生活也说不定。 ………………………… 张新叶十分高兴地告诉爸爸首长走了,张国昌只是拿着一个刚灌好茶叶末的枕芯叹气,怎么走的这么快呢,好歹提前打个招呼,他也好准备点礼物。 张新叶耸耸肩,十分深沉地说,首长非常忙。 张国昌也只能认了。只是看着儿子那张特别高兴的脸,怎么都闹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有仇啊,还是有战友之情啊!白天里看着挺好的,客客气气的,晚上他半夜起来解手听着儿子屋里跟闹耗子一样,他也没多想,当兵的感情好也许就喜欢打打闹闹的。 小麻团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就回家。张新叶在心里感慨,那冷面神走了,老天爷帮他呢。吃晚饭的时候他特别兴奋地和老爹喝了点小酒。 坐在大院子里,就着小凉风,喝着小酒儿,下酒菜又是他特别爱吃的蒸肉蒸菜,这是老爹特地给高韧准备的,都进了张新叶的肚子。 吃了个肚皮溜圆,张新叶没心没肺地洗澡上床卧倒,美滋滋地睡了个舒坦。 日子总会好的,冷面神什么的总是要走的! 但是他忘记了,W市还有家想要和他合作的茶叶店,首长什么的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麻团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做了爷爷的张国昌,一进屋就抱着,不撒手,一个劲地说长胖了,脸鼓起来真和小麻团一样了。 张家妈妈倒是没说啥,进屋收拾,从张新叶屋里拎出一件衬衣问:“这谁的啊!” 张国昌连忙说,“是新叶的战友,走得太急忘记带走了?” 麻团顿时从爷爷身上滑下来跑到张新叶的屋里,指着大床问:“爷爷,他是不是睡了我的床?” “不睡你的难道睡姑姑的床!” 麻团不乐意了,脸蛋通红,腮帮子鼓鼓的,连连跺脚:“那是我的床!” 张新叶头痛地看着麻团:“那也是我的床!” “他不能和你睡!” “……”张新叶知道童言无忌,是大人思想太龌龊,但此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想。 “麻团,好了好了,奶奶给你换床单,收拾干净了。”张家妈妈一个劲的数落自己老伴:“你也是,麻团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打小就这样,他那点东西除了新叶能动,你这个爷爷都别想摸一下,你和那战友挤挤不行啊。” …… 第21章 树林里(修改不是伪更) 六七月里正是农忙,张新叶家里没有地,就那么一片茶园,这张家村本来就没什么地可种,都是大山,种地成本高着呢。村里人顶多开了荒当自家菜园子。 张新叶忙完自家的园子跟着一群年轻人去山里挖些山货。这山里都是宝,什么野生的金银花,小香菇,天麻之类的,只要愿意到深山里去,没有空手回来的。山里面也修了窝棚,方便他们这些挖山货的人住。条件不好,手腕粗的竹子围起来,四周挂了塑料布,真正能遮风挡雨地只能靠这塑料。 现在这个季节,山里边时晴时雨。张新叶此时正独自一人背着竹筐,他收获不错,挖到不少的天麻,还有七叶一枝花,如今正盛开着,白色花朵一大片的,看在张新叶眼里那就是一张张人民币啊,软妹子谁不爱。 挖完了才发觉身边没了人声,那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张新叶没太在意,一个人回到自己的窝棚,看了看天气将窝棚晾好。正忙着呢,身后的树丛里传来轻微的动静,他回头看了看,幽深的树林里没有一个人影。 张新叶蹲在那里收拾着刚出土的天麻,这东西晒干了拿出去*新鲜保存时间长一些,炖鸡炖肉治疗头晕挺有效果的。 他哼着小曲,颠颠腿在哪里乐呵着,只听后面一阵风响。 他就地一滚,抓着天麻朝那边扔过去:“……首长,您可真闲!” 高韧默默将天麻扔到地面,拍了拍手套,眼角发红,一步步逼近张新叶,“身手不错。这几年还在练?” “山里野兽多。”张新叶哼了句,左右没人,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看着高韧绷不住乐了。 高韧平日里多么潇洒的一个人,此时显得狼狈不堪,灰白色衬衫袖子上被什么东西划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蜜色肌肤,裤腿上还有几团泥,英俊的脸颊上挂着血丝。 高韧只是哼了一声,飞快地出手抓着张新叶的胳膊。 张新叶那容得对方这么拿捏自己?七年前他还是个兵,还对这位前连长有感情,如今真的是啥都不剩了,他没有服软的理由。 反手一拉一扣,眼瞅着高韧下盘空虚,弯腰扫腿。 高韧冷笑着,身形敏捷犹如猎豹一般,侧翻闪过张新叶的腿,回首出拳,看着那人的脸突然改变了拳路用胳膊勾住张新叶的脖子,就地十字锁,将张新叶脸朝地的压在身,下。 “哎哟……”张新叶叫出声,毕竟他退伍了,几年的时间差别他还是打不过高韧,“放手。” 高韧没有做声,反剪张新叶的双臂,弯腰扛起了张新叶。 “我的腰!你疯了!高韧,你他妈就是个BT!” 高韧扛着张新叶走到树林里,一米七八的大小伙儿,他扛着还是有点吃力。靠着一棵参天大树,他将人放好,紧贴着对方坐了下来。 张新叶也气得直喘,憋红了脸,“你干什么?疯的板?” 高韧:“……” 张新叶翻着白眼,“你以前不是用各国语言骂过人吗?我算明白了,你白骂了!”人家听不懂,骂了有用么? “我什么时候用外语骂过人?” 张新叶懒洋洋地,“得了,咱不说那个,你到底想做什么啊?”这人前,列,腺炎上窜成脑膜炎了? “……”高韧不用问也知道张新叶在想什么,一挥手,张新叶缩了脖子。 “不能打人!” 高韧气极反笑,仔细看着张新叶的脸,幽黑的眼睛令张新叶心慌,每次高韧发火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他扭过头,想要站起来,却被高韧拉住胳膊,不由呲牙,“你啥意思啊。” 高韧:“张新叶,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张新叶往后躲了躲,高韧贴的太近,身上的汗味都涌进了鼻孔里,熏得他心烦意乱。 高韧仍旧软言细语地问:“新叶,说。” 张新叶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嘟嘟嚷嚷着:“真没什么好说的。” “新叶,我给了你机会,你好好想想,你有三秒钟。”高韧说完看着表,“1……” 张新叶拔腿就想跑,三秒!骗谁玩呢?高韧这人数学没学好,每次数数只认得一个数字——1。 高韧只是伸了伸腿,在张新叶起跑前踹中对方的腿上关节,张新叶硬声倒地,抱着腿:“你他妈玩阴的……腿废了!” 高韧轻笑着,走到张新叶身边,手指利落了点了点,摸着张新叶的脸:“腿废不了。新叶,你既然不想告诉,那我只有自己来求证。” (和谐大军涌过……) 第19章 摊牌 高韧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缓缓站起身,将小高人塞了回去,因不曾发泄的Y望,帅气的脸颊似乎有些扭曲,他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枯叶,转过身深呼吸着,鼻息间满是不满的暗哑,“张新叶,手脚可以动了?” 张新叶动了动手指,飞速地提起裤子站起身,背过身去整理着自己,涨得通红的小耳朵不住的冻着。 “张新叶,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成!我问你一个AB型血的孩子,他的父母应该是什么血型?” 张新叶撇撇嘴,“不知道。”这个应该去问他妹妹。 “嗯,张念恩生于20XX年十月十日,出生于西南X省X县城医院,血型AB,县城医院对档案管理十分松散,张念恩母亲的资料看上去非常正常,甚至还有孕检报告,但是母亲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全部都是假的。报告中说,该女士因为大出血在抢救过程中输血,血型B,那么作为父亲的你,血型是什么?” 张新叶浑身僵硬着,他不知道这人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可以查到这么多!也对高韧是少将,有些秘密在这人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血型是B,B型和B型的夫妻孩子基本上是B和O型,怎么会有一个AB型的?” 张新叶握紧了拳,转过身看着高韧,“你想说什么?” “我是A型。” “首长,你脑袋抽了?”张新叶抖动着脸皮,好看的脸颊发青,后背一股股冷汗沿着脊梁骨滑下。 “是么?我不明白到底是我的脑袋抽了,还是你妹妹的脑袋有什么问题。” “我妹妹?” 高韧冷哼了一声,脚下的枯树枝发出吱吱的声音,“听说她做了一份DNA鉴定报告,当然不是你的那份,那份报告中说我高韧有个孩子,血型AB,报告准确率99.2%,认定那是我的儿子。我儿子姓张,出生于20XX年十月十日,西南某郊县的小医院,母不详。” “……” “你不用急着否认,不着急,想好了再慢慢编。” 张新叶蹲在一边,掏出香烟,看了看树林又将烟放了回去,双手搓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首长,我妹妹是医生,无缘无故给你做什么鉴定报告?” “我也很奇怪,作为我的临时医生,就那么一次给我检查的机会就拿着一半的样本,她和你一样的聪明,竟然把样本送到她的母校去做检验,可惜她和你一样运气不好。不过她比你敢作敢为,她全都说了。” “……” 高韧冷笑着:“若她是男人,我真想把她推荐去三处,胆大心思,她很适合!” “……”三处。张新叶苦笑着,那不是陌生的名字,全称军事情报三处,对外名称XX集团军后勤处。 “新叶,我只问你一句,麻团是不是我的儿子?你想好了再回答。”即便拿到了证据,高韧还是希望张新叶能够对他坦白。 张新叶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幅幅画面,他躺在阴暗屋子里,大大的肚子,肚皮是不是鼓动着。小小的窗户外,天空并不那么明朗。 弯腰驼背的老婆子,邪气的B2青年,剧烈的疼痛,眩晕,抽搐,身体似乎要被剥离一般,以及麻团忽远忽近的哭声。 他没有乳液,他没那个功能。不知怎么地麻团吐奶,奶粉冲的奶液一喝就吐,B2青年也不赞成他找奶妈,主要原因是接触的人太多,容易曝露。 还是接生的驼背老婆子说家里养了几头羊,靠着羊奶,麻团才勉强长大。 B2青年说,我不能白帮你,而且高韧那人以后若知道了绝对饶不了我,我不做赔本生意。 他说,张新叶你只要恢复80%就成,小肉团我帮你照顾着,我办事你放心,只要跟着我干一年就成。 张新叶那时并不喜欢麻团,甚至拒绝承认那是他生下的孩子。可是最后一次任务后,再次见到那团白乎乎的小肉团,张新叶哭了。 …… “麻团是我的儿子。我亲生的!” “他的确是你亲生的,你的DNA鉴定报告我也看过了。”高韧叹了口气,他看到报告的那一刻,只觉得那是个玩笑,一个将他炸的四分五裂的玩笑。 说起来这事不是张新苗做得不小心,是她没弄清楚高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高韧的身份家世摆在那里,这次到W市来休假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其中也包括了在远在海外的舅舅。 将鉴定报告交给高韧的是陈经理,过程陈经理没说,只是说这是董事长让转交的。陈经理的本事了得,若放在以前就是典型的‘敌特’。 高韧知道舅舅准备在国内投资,自然有不少的人脉,但能做到这一步,他有些心寒。 舅舅在越洋电话里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查清楚了,给对方一个交代。’ 张新苗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己找到了高韧坦白一切,报告是她做的,她会负责,会辞职,作为一名医生不该做这样的事。 张新苗很后悔,她明白这样的结果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她选择了坦白并非是因为权势所迫,而是希望高韧能看在麻团的份上保守这个秘密。 男人生孩子,简直是天下奇谈,她不想从小疼爱自己的哥哥被人当怪物一样关着,做各种检查和研究。 高韧看着张新苗似乎看到了张新叶,处于不利的状态下,仍旧能够保持冷静,做出明确的判断。 张新苗说,那份被人偷走的报告一旦被人查出来,最后的结果不仅仅是张新叶会被人抓去做研究,也许麻团也会如此。即便麻团无事,可麻团不是不懂事没有记忆的小孩子,麻团很爱自己的父亲,张新叶出事给麻团造成的心里伤害绝对是无法衡量的。 高韧一直不说话,他只觉得可笑,甚至认为,张新苗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才故意做得假报告?因为就连张新苗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新叶能够给他生个儿子,医学上无法解释。 高韧问过张新苗,为什么不问他以前他和张新叶的关系。 张新苗只是说,以前的都过去了无论是怎样的都是哥哥自己的决定,如今要面对的是以后。 这句话令高韧认真起来,他甚至让张新苗去找麻团的毛发之类的东西,张新苗照做了。经过更加精准的鉴定,麻团的确是他的儿子。 拿到鉴定书的那天,高韧笑了,笑得格外地大声,嘶吼着,嗓子沙哑。他第一次把自己灌醉,坐在别墅的客厅里,面对一片春暖花开的美景。 他想到最多的并不是可爱聪明的麻团,是那个他一度放手的人,原来根本从未离开。 ……………………………… 张新叶听完高韧的话,扯了扯脸皮,“是的,麻团是的。” 高韧还是愣了一会,他一开始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拖了这么久才过来。见到张新叶的那一刻,他真的没办法忍住,这是他的人,生下他儿子的人。 高韧缓缓走了过去,伸手揽住张新叶的肩膀,抚摸着对方的后脑,“你辛……” 苦字还没说出,张新叶的拳头已经到了,高韧捂着肚子惊异地看着张新叶。 “辛苦?一句辛苦就可以了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什么‘共同抚养’?别开玩笑了,高韧我问你,如果你现在有个孩子,你会来这里?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有个儿子叫麻团吗?” 高韧挺直了腰杆,缓缓说:“没有麻团,我也不会有儿子。” 张新叶冷笑着:“是啊,你没生出来!” “当时我没考虑要孩子。” “……” 张新叶扭过头,他听说过高韧结扎的事,但这和自己有关系吗。 高韧苦笑着,笑声中第一次流露出疲惫,他靠在树干上,仰起头自言自语般说着,“孩子很重要吗?至少在那时候我没考虑过让任何人生下我的孩子,这算是‘将门虎子’的任性吧。” 张新叶知道高韧一向不服软,自视甚高,别人抬高他一尺,他恨不得蹦到天上去。高韧没说自己没能力,却是转弯抹角的承认他没办法对抗家里,这样服软的高韧,他从未见过。 “我家里的情况你以后会清楚。” “首长,听你的意思说的是,还有以后?” “麻团是我的儿子,你无法否认。” 张新叶抬头望天,“高韧我最烦你们这样的,有话从来不说个痛快。你千万别说当初你是有苦衷的,就算你真有苦衷又怎么样?你以为自己很伟大不成!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我恨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张新叶从来不会觉得这种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吃苦伤害着别人的人是英雄,相反他觉得这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信任。”高韧扭过头,信任?在战场上他相信自己的兵,在情场上,他从未信任过任何人,就算当初和张新叶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信任过对方。 他要的是服从,不是信任。 “高韧,麻团是你儿子,但你也说过你家里很复杂,你家有钱有权,麻团跟着你的确很好,现在不是拼爹吗?他有你这样的爹前途很好,但是,高韧,我不希望麻团将来和你一样。” 第20章 洗白白〔修改不是伪更〕 坐在返程的车辆上时,高韧笑了,笑容令警卫员毛骨悚然。 的确,高韧是笑了。他令人眼红的‘荣耀’出身,竟然是张新叶不屑的,甚至说什么不希望麻团和他一样!在张新叶眼里,他的出身是个可耻的存在。 想起张新叶,高韧自然会想起麻团。 去找张新叶之前,他去过麻团家,麻团对他十分的不满,大眼睛里满是敌意,张国昌说那是因为他睡了麻团的床。他算明白了,那次在W市时为何麻团说什么也不肯留他过夜。 小麻团到底有多么在乎张新叶?高韧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以小麻团的战斗力,估计旁人也接近不了张新叶,他长期在部队,这点很好,郝汉阳那样战斗力只有负数的渣小麻团就可以解决。 首长又在笑!!警卫员紧绷着全身,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幸好今天就要回去了,回部队还有指导员在,他可以先去找指导员哭一下。 …………………………………………………… 麻团十分不高兴,跟在张新叶的屁股后面,没什么精神,委屈极了。哪个首长叔叔真讨厌,睡了他的床,还可以进山找爸爸,爸爸就不准自己进山。 张新叶进了厕所,刚脱了衣服,便听见麻团在外面敲门,他打开门,见麻团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口,仍旧嘟着嘴。 “麻团,你也要洗澡?” 麻团不做声,爸爸跟那个老叔叔一起睡,别人家只有爸爸妈妈才是一起睡,这样睡着睡着就会出现小宝宝!有了小宝宝,爸爸不会喜欢他,喜欢小宝宝了。村长爷爷家里的树子哥哥就是这样的。 麻团慢慢地脱掉衣服,短裤光着身体站在一边,屁股上一小块红红的印记在白花花的肉团上十分显眼。 张新叶抽抽嘴角,他身上有些痕迹最好还是不要给小孩子看到比较好,“麻团,要不你先洗?” 麻团张着嘴巴,眼泪哗哗地下来了。 “麻团怎么了?” “爸爸……我不要……不要那个小汽车了……” “???”张新叶猛然想起来,这次出门前他答应过麻团赚了钱给麻团买个小汽车玩具。 “爸爸……我不要那个了……”麻团猛然冲过来,抱着张新叶的腿,小脸正好对着张新叶的小小叶。 “……麻团,怎么不要小汽车了,要不买个大汽车?”张新叶不久前释放过一次,黏糊糊地不舒服,刚要洗,小麻团就冲过来了。 “爸爸,我不要车,你以后别去山里了。”麻团抬起小脸,看了看张新叶身上可疑的痕迹。 “我没事,我好着呢!”张新叶蹲下,拍了拍麻团的头,“真没事。” “爸爸,我不喜欢那个‘老叔叔’。咱们不和他做生意了。” “老叔叔?”张新叶没闹明白。 “就是睡了我的床那个‘老叔叔’!” “……”张新叶在心里笑抽了,高韧混得真惨,竟然变成‘老叔叔’?可随即他沉默了下来,看着麻团和高韧那张相似的脸,有些难受。 麻团是高韧的孩子,他不希望两人相认,但这对麻团不公平。 张新叶挤出一丝笑容:“麻团,哪位‘老叔叔’和喜欢你的,你以后对他好点……” 麻团听了越发不高兴起来,爸爸让他和‘老叔叔’好,这是说爸爸要和哪位‘老叔叔’好? “麻团,帮爸爸搓背。”张新叶说完转过身,递给麻团肥皂。 麻团默不作声地默默给爸爸搓背,暗自下了决心,他绝对不要和那个‘老叔叔’好,绝对不让爸爸和那个‘老叔叔’好! 大人们虽然不提,但他明白,不能提妈妈。别人都有妈妈,可他不能问,爸爸会伤心,会不喜欢他。他只有爸爸,自从记事以来,他只有爸爸。绝对不给那个‘老叔叔’。 “想什么?”张新叶扭过头拧了拧麻团的鼻子。 “不——准捏鼻子……”麻团瓮声瓮气的,抹了张新叶一脸的肥皂沫。 “鼻子塌了就不帅了,我仔细瞧瞧,麻团最帅了,像我!” 麻团笑得格外得意,小胸脯挺挺,屁股扭扭地,滑溜溜地小泥鳅一样,贴在张新叶的后背上拱来拱去。 张新叶叹了口气,到底是孩子,还好哄,只是麻团长大了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一切? 山里多蚊虫,张国昌一早用艾蒿熏过房间,但气味不好,开了窗。 麻团躺在床上瞅着四周挂着的蚊帐,贴在张新叶身边。小小的空间里,爸爸睡在一边,他很安心。即便睡了一身汗,也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胳膊。 张新叶睁开了眼,听着麻团平稳的呼吸叹了口气。 ……………………………………………………………… 七月份麻团正式从幼儿园毕业了,等着九月份做一名小学生。他高兴在跟着张新叶忙进忙出,做小帮手。 张新叶看着那些晒好的山货,琢磨着该怎么卖出去好?镇里有人专门来收,但价格真的太贱,基本上赚不到什么钱,但这些东西都是好玩意,城里人这些年将什么天然、养身,要是自己有销售渠道远比卖给镇上的人要赚得多。 还有一件事他也不放心,张新苗。 新苗很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高韧那人他还是了解的,高韧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新苗,对付新苗。 如果新苗被抓住了还死不承认,那么高韧会下狠手,但听高韧的语气,对新苗还是有些赞许的意味,他也安心了,高韧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这天正是入伏的第一天,山里的天气凉爽,低下镇子里的似乎开了家农家乐,平日里不见外人的小村落里,也多了些陌生的游客。 张新叶刚在茶园里忙活完,小麻团背着小竹篓子,里面是一小包茶叶梗子,准备拿回家去做小枕头卖给游客们。 父子两个正有说有笑地走着,便见一辆车停在他们家门前,张新叶下意识感觉是闲的无聊的高首长来了,进了屋才见是陈经理和新苗来了。 新苗见了哥哥有些迟疑,迎了过来,帮小麻团取下小篓子揉着麻团的小肩膀:“痛吗?麻团不能背太重的东西,不然长不高,真变成又矮又圆的麻团了。” 麻团高兴地扭扭屁股抱着新苗的腰猛蹭,“姑姑,我想死你了!” 陈经理站在一边看着麻团的脸,虽然对于高韧的家事他不太了解,但心里还是明白了几分,他笑眯眯地说:“麻团,伯伯给你带了很多礼物!” 张妈妈端了茶水出来说:“大兄弟,你太客气了,来玩玩就是了,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大姐,没事,都是些小玩意,高先生特别嘱咐的,麻团看着就招人喜欢。这小家伙第一次见面真不客气,在我们店里推销茶叶,真了不得呢。” 张妈妈笑眯眯的,皱纹也跟抚平了一般,推了推了张新叶:“去洗洗,一身的汗味,你爸呢?” “还在场子里,等会就回来。您坐,我去洗洗。”张新叶对着陈经理打了招呼,拎着麻团去后面洗澡。 新苗只是站在堂屋里看着哥哥的背影,半天没说话。 “傻愣着干嘛,去厨房看看。” 新苗点了点头,“陈经理您坐会。” “别忙活了,这次我来是找老哥谈谈合作的事,合同我们起草好了……” 张妈妈陪着陈经理在前屋里说着话,张新叶飞快的冲完澡,带着麻团在院里洗衣服。 新苗站在一边轻声说:“哥,对不起。” 新叶看了看妹妹,让麻团兜了一杯子肥皂水去一边吹泡泡玩,他擦了擦手说:“新苗,你工作还好吗?” “还行,不过我准备实习完了就回镇子上的医院工作。离家近。” “什么?放着大医院不干,跑回来?” “我自己想回来的。城里不习惯。” 新叶站起身,看着新苗坐在一边洗着衣服,“新苗,工作的事再想想,你也别说什么对不起的。你哥哥我吧,没什么本事,顾着家里还是可以的。” 新苗低下头搓着衣服,“哥,我都知道,哪位首长都说了,你复员后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家,回家的话家里总会想办法的,这么些年,你也不说一句,哥……” “得了啊,我最讨厌看人哭哭啼啼的,新苗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那个……”张新叶十分不自在地看着麻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男人生孩子这事……” 新苗顺着张新叶的目光看过去,小麻团坐在阳光下,仿佛坐在一团浅黄色的光晕中,嘟起红红的嘴,肥皂泡泡在半空中漂浮着。 她定了定心,压低了声音:“哥,你和麻团说了吗?” “现在不是时候吧。”张新叶想了想,他是打算说,但还没考虑好该怎么开口。 “哥,这事早点说,麻团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他自己就敢和人做生意。麻团这事……我查过很多资料,国内外都没有相关的记载。我再去查查,哥……你生麻团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吧。” 张新叶没说啥,只是笑笑,看着麻团现在这样他也满足了。 “哥,你不会怪我吧,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我……” “好了,我知道,你打小就贼精贼精的,啥事都要问到底,弄不明白连饭都吃不下,你哥我啊,完全就不是读书的料。” 新苗摇了摇头,外人眼里哥哥似乎凡事都一笑了之跟没脑子的傻子似的,其实她明白哥哥才是真的精明,有些事不需要去那么纠结,日子才好过,不然古人怎么会说大智若愚呢。 第21章 身世 陈经理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合同的事,他接到了董事长的受益,让他来看看麻团,最好能够给这家人做做工作,让麻团去米国接受教育。 陈经理是一直没敢说,这家人是真正的将麻团当了命根子一般,别说张新叶这个亲爹,就连当爷爷的张国昌那也是疼爱的不得了。 看着合同还要把麻团抱在腿上,指着上面的字教麻团认。 来时的路上陈经理跟张新苗套过话,谁知这姑奶奶闭口不说,装聋作哑。难怪高先生都收可惜了,这是个女的。 陈经理琢磨着,张新叶这一家估计难说,而且高先生还不知道这事,他感觉有些难办。 张新叶卤了一锅的茶叶蛋,等着下午上山的游客下来了去路边卖。 陈经理跟着张新叶出了门,帮着拎了一袋子得茶叶枕头,站在路边看着,“张先生,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张新叶抬起头,看了一眼递给陈经理一顶草帽,“您说。” “麻团这孩子……” 张新叶乐了,问了句:“您和高韧是什么关系?” “我替高先生的舅舅办事。” 张新叶点了点头,“他舅舅?没听说过。” 陈经理递给张新叶一支烟,看了看黑乎乎冒着香气的茶叶蛋,“哪位老先生平日里不喜欢招摇,生意都在海外,我们这几家小茶叶店不过是个爱好而已。” “爱好。”张新叶点点头:“我早就知道高韧是有钱人,但没想过他家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开茶叶店只是个爱好。说吧,你们准备出多少钱买我家麻团?” “……” 张新叶拿着蒲扇冷哼着,“陈经理,你也就能哄下我老爹,就我们家的茶叶换个大厂的商标,包装一下也许能卖个好价钱,但你们家茶叶店都是卖的进口货,原产地茶园的东西,你说你和我们合作有钱赚吗?” 陈经理点了点头,解开领扣,“张先生是个聪明人,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高先生会那样做。” “?”张新叶慢悠悠地剥着卤蛋,“您别说什么往事,往事都是坑,您别想挖坑埋我。” 陈经理乐了,不顾自己西裤皮靴衬衫的精英形象蹲在张新叶的身边,“张先生,往事都是坑,反正你也闲着,我就当个故事说说,你就当打发个时间随便听听。” “高家往前说是高门大户,真要追究族谱那也出过状元、将军,有不少显赫的人物,后来因着什么事放弃了仕途做起了买卖。只是情况越来越糟的时候,高家分了家,去了海外,只有一支留下来,说是看守祖业。高家当时有三个儿子在国内,老大是一方霸主,老二是一颗红星,老三两边不偏袒,只管做生意提供物资。大儿子聪明最后悬崖勒马起义,解放后分管建设方面的工作,享几年清福不问外事,死在运动前,留下的一根独苗也没能活下来,西北修铁路时遇上山洪就那么被埋了。老二战死的时候无妻无子也算坦荡,只剩下老三开枝散叶,三男一女,就是高韧母亲和她的兄弟们,可也没落个好,大哥批斗时没忍住吊死了,二哥打小性子柔弱喜欢书画,受了刺激,无儿无女,平反后去了米国休养,我们董事长是老三,解放前在HK那边出生的,董事长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高老太太就留在HK照顾,本想着身体好点再接回来,结果这辈子就没再见过面。高老爷子后来另娶了一位,生下了高韧的母亲。” “高老爷子在的时候,上面还有人保着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娇贵,等高老爷子去世的时候,高小姐刚结婚,怀着高韧,早产了,生下那边的长子长孙硬是要姓高。高小姐出身不好,虽然没有被拉出去,多少也拖累了夫家,夫家那边面上不说,暗地里指不定怎么糟蹋高小姐,那时候夫家那边的老爷子也还在世,强硬的不准小夫妻离婚,也默认了第一个孩子姓高,等到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上面保护高家的那人也去世了。高小姐日子更难过,虽然有那边老爷子护着,但夫妻间那些事外人真说不清楚,高小姐生下第二个孩子高韧的弟弟当天就去世了。不到半年,高韧的亲爹带着后妈进门,还带了一个和高韧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回来,高韧那年才五岁,带着弟弟搬去和疯疯癫癫的二伯住,外面指指点点的,高韧的亲爹面子上挂不住,硬是将两个孩子接了过去。那边老爷子还算有良心,记得自己是怎么能逃过一劫活下来的,对高韧的弟弟也算是宠爱有加,对性子冷脾气臭的高韧不冷不热的。” “高韧十岁那年,我们董事长总算找了回来,海外关系也不是一种负担,董事长就接了高韧和他二哥去米国。董事长没结婚,没孩子,拿高韧当自己亲生的待,但高韧毕竟户口挂在自己亲爹哪里,十八岁那年,高韧不知怎么地非要回国考军校,董事长也应了。高韧很厉害,出身好,一路走得非常顺,只是七、八年前,高韧突然写信说,他想要复员,复员之后想带个人来米国……” 张新叶眼皮直跳,光溜溜地鸡蛋被捏碎了,一手的蛋黄粉末。 “董事长以为是自己的小外甥,也很高兴,他本来就不希望高韧参军从政。董事长那边路都铺好了,结果高韧却翻了盘,大半年后他通知董事长,自己结婚了,马上要去海外执行任务。” 陈经理说完叹了口气,拿起茶叶蛋自己剥了壳,“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张新叶嘴角挑了挑:“是你那董事长让你说的吧。” 陈经理点了点头,“董事长让我带句话你,‘很期待和你见面,一起商讨一下关于老高家小孩子教育方面的问题,可不能这么一个二个专门坑爹’。” “……” “董事长将我郑重转告你,‘他不想用简单有效的方法对付你’。别瞪着我,董事长让我一个字不差的转告你……这茶叶蛋好吃,你也来一个?” “……” “别愣着,生意来了!吆喝啊。” 张新叶站起身挤出笑脸给游客们数着茶叶蛋,介绍着自家的茶叶,陈经理蹲在一边飞快的吃完一个,抹抹嘴,“卤的不错,滋味够,再来一个。” 张新叶撇撇嘴,又拿了个给陈经理,心里暗骂你这个蛋托! 张新叶卖的茶叶蛋都是自家养的鸡生的,鸡蛋个头不大,和城里超市里的洋鸡蛋比起来小了整整一圈,但他嘴甜能说,“这蛋可是我们自己家养的,也不喂饲料,就在后面那片林子里放养,吃的是虫,各个都是红心蛋,您要是不喜欢卤的,那就来点生鸡蛋,现给你磕开,不是红心的不要您钱。一元钱一个真不贵,就这么点,多一个都没有。” 游客也图个新鲜,见蛋也不多,全包圆了,拎着塑料袋子又在哪里看茶叶枕头。 “这是用茶叶梗子做的,睡着没棉絮那么软和,可消除疲劳,安神明目、醒脑清热,你要睡着不习惯,买回去拆了净化空气也是好的,10块钱一个,真不贵,好几斤呢。” “你这个茶叶梗子不新鲜吧。” “去年的,当年的茶叶梗子带着火气,放段时期去了火气才好用不是。在家里遇到晴天有空晒晒,还不用洗。” 陈经理乐了,这小子嘴皮利索,困在大山里可惜了。 游客也高兴了,问:“你这还有什么?” 张新叶想了想:“还有些山里的东西,天麻什么的,您要我去家里给您拿,都是刚挖出来的。” 最后几位游客买了不少,张新叶那点小库存也快要清空,他数着手里的钞票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给老爹解释法律条文的陈经理,他有了算计。 “陈经理,我跟您打听件事。您知道网络销售要办什么手续吗?” 陈经理皱了皱眉,“你对那个有兴趣?” 两个人坐在哪里讲了一堆新名词,张国昌听不懂,只能陪着麻团在一边儿玩,新苗倒是知道一些也在一边帮着解释了点。 陈经理说他们茶叶店也有网络销售,有专门的人负责,也开了个X宝的店铺,如果张新叶愿意可以在他们店里代卖。 张新叶想得却不一样,他们这里交通不便,一直以来他就想开个网店,村里也通了网络,但怎么发货是个难题,陈经理说在X宝上也有约定发货时间的,不过一般销量不大,店铺做得不太理想,不过如果货好,有些人也愿意等得。 …………………………………………………… 万事开头难,但看是什么人去做。陈经理那就是上档次的大品牌代理商,有营销团队,装修店铺的根本就不是问题,他还出了个主意,既然是没办法及时发货,不如预售! 张新叶买了电脑,拉了网线,网络小店就这么开起来,名字非常不上档次,陈经理看着就脸颊抽搐——‘小麻团’,店铺头像是一只炸的金黄溜圆撒了糖霜粉和白芝麻的麻团。 店铺里的东西一律预售,张新叶还特别‘大方’的印了不少的名片,遇上游客就发一张,张国昌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名片没出声,只觉得这是糟蹋钱。 张新苗要了一叠名片发给同事们,陈经理也破例在店里放着自家名片的地方摆上了一叠。 麻团很乖,小店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张新叶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不指望那个吃饭。 夏摘的茶叶陈经理全收了去,不过不是要的原叶,原叶不值钱,仍旧收制好的茶,只是要求比较多,价格也定了不少档次的。 张新叶估摸着请了两个闲着的邻居,帮着挑茶,分级。 那两位婶子原本在茶场里做过工,只是茶场倒闭了不得不离开,没闹过要加钱,临走时工钱都结算清楚。 一个家里的老公上山摔伤,有残疾,还有个在外面念书的大儿子,小儿子高中也没读,在家务农,穷的几乎要揭不开锅。 另一个长山婶家里也差不多,老公在外面打工,自己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儿子长山年纪轻轻死了老婆,带着个小孩,也没个正式工作,整日也就种种菜,进山里挖点山货,去镇子上打点零工。 这次张新叶请她们,两个人是千恩万谢的,虽然说好是按天数算钱,不长久,但总比没有进账的好。 转眼间,暑假就过去了,麻团要上小学了。 第22章 一块橡皮擦 开学第一天,张新叶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送麻团去学校上学。小学建在镇里,离家有两公里路,张新叶踩着拖货的三轮车,让麻团坐在后面,去了学校。 麻团站在学校门口半天不想进去,看着张新叶。 “你三点半放学,我四点之前来接你成么?” “嗯。爸爸,你一定要来接我。” 张新叶点了点头,拍拍麻团的小脑袋,“要听老师的话,我昨天夜里说的你记住了吗?” 麻团委屈地点点头,“老师说错了,也不能当着同学的面说,要等下课了找老师单独说,不能和老师顶嘴,不和同学打架。” “我儿子就是聪明!”张新叶笑得跟傻子似的,看着穿着蓝白运动服的小麻团觉着自家麻团天下第一帅! 旁边一个当爸爸估计也是如此,搓着自家儿子胖胖地脸颊说,“我儿子怎么这么帅呢!” 张新叶瞟了一眼,干笑了两声,看着麻团走进学校,不由想起自己已经也是这样,背着小书包和同学们一起上学,整天高高兴兴地,无忧无虑。 张新叶唏嘘了一会,发觉好久没有想起某首长了,不由非常高兴,某首长不来是好事!不过,首长也不是凭空消失了,家里时不时就多出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给麻团的,还有些是送给父母的,再剩下的就是他的了。吃的穿的用的,摆在家里都没地方放。 他蹬着三轮回家,就见帮忙的长山婶子正在家门口和妈妈唠嗑。 “长山婶。”张新叶干笑着,村里大多数姓张,少有几个外来姓,大家称呼都按着辈分和儿子的名字,也不会分不清。 “新叶。”长山婶挽着一只篮子说:“我听说你这里可以卖些土鸡蛋之类的,你看看我这个能帮着卖么?” 张新叶看了看两篮子鸡蛋,数量并不多,但鸡蛋这东西不好卖,基本上就是附近城里的人订,运输麻烦,他本来不想继续做的,见了两位婶子期盼的眼神,连忙说:“成,我全收了,婶我听说我家长山哥在镇上收野货的店里帮忙?” “早就不做了,哪家店里收价太低,卖给他家不如留着自己吃了,收不进货,那要人来帮忙。” 张新叶点了点头,“长山哥应该认识不少去卖山货的人吧。能不能拜托他帮着收点山货?” “成啊。” 当天中午长山就来了,张新叶说:“野兔野鸡之类的按只算,药材类的按斤算,我出比市价多一块钱收,成么?” 长山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就出去了。 张国昌皱了皱眉说:“茶园要不要请个人?” “真要请也要请个制茶的师傅才行。”张新叶笑了笑,“爹,你别不放心别人,自家儿子你又不教,这茶场以后咋办?” “我教你?让你坐上半小时,你跟凳子上有钉子似的,长了个得罗屁股,到处转,你坐得住?” 张新叶嘿嘿笑着,灌了一大口的凉茶看看表,“我去接麻团。” 张国昌看了眼儿子,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 麻团站在学校的大门里眼巴巴地看着外面,半晌才瞅见自己爹来了,连忙迈着小腿往前跑,却被身后的老师抓住了书包,“张念恩,你等一下。” 张新叶来的晚,校门口稀稀落落地没几个人,一眼便看见麻团,赶紧走过去,摸了摸额头的汗,“李老师好,我是麻……张念恩的父亲。” 李老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今年刚来镇小学,见了张新叶一时满脸红晕,班上学生家长中,就没一个长的有张新叶这么好看的,声音也比刚才柔和了几分:“您好,我是他的数学老师,张念恩今天打架了。张念恩你和你父亲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麻团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眼角红红的,细看脸颊上还有个小红印子。 李老师皱了皱眉,“对方家长刚走,我劝了好半天才走的,不管怎么说,和同学打架是不好的,张念恩?” 麻团抬起头气呼呼地看着李老师:“他欺负人。” “麻团。”张新叶低声唤着,对着李老师说:“对不起啊,给老师添麻烦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但是我相信麻团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人打架。” 李老师有些不悦,摇了摇头,溺爱啊。 张新叶道歉了半天才拎着麻团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轱辘压在石子路上颠簸不停。 麻团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搂住张新叶的腰,小脸蹭着张新叶的后背,半天才说:“我不上学。” 张新叶没有出声,飞快地蹬着车。回家一把将麻团拽到院子里。 张妈妈正在哪里收拾菜叶子,连忙站起身,“新叶,麻团这是咋了。” 张新叶板起脸,“麻团,你刚才说什么?” 麻团缩了缩脖子,本想跑到奶奶身后躲躲,却被张新叶喊住,“给我站好。” 麻团一愣,站在原地不敢动,害怕又不敢躲开的神色令张妈妈心疼。 “妈,您忙去。麻团我问你,你为什么在学校里打架。” 麻团没有做声,只是低下头,眼泪一滴滴的滑下来,小手指扣着裤缝。 “不想上学,不上学你想做什么?” 麻团抬起脸看着张新叶,爸爸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即便他调皮烧掉爸爸的眉毛也没见爸爸这么生气,他真的害怕了,本来只是抽泣着,突地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哭有用吗?你喜欢哭就哭个够!张念恩,我告诉你,不上学就不是我的孩子!” “爸爸……”小麻团扑了上来,死死抱着张新叶的腰,“不要,爸爸……他骂我,说我没妈妈,说我们家欠人钱不还。” 张妈妈看不过去了跑过来一把拉开张新叶,“麻团,别哭,告诉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麻团哽咽着,说的含含糊糊,大人们似乎听懂了。 张家村是有名的穷,镇子上的小学里不仅仅只有张家村一个村落的孩子,还有附近好几个村子的孩子也往这边送。 和麻团打架的孩子张新叶也认识,那孩子的妈妈是张家村嫁出去的,张秀琴,是村长的女儿,对张新叶家的事也知道一些,每次回娘家遇见了还是能聊上两句,她嫁过去的那个村子很富裕,夫妻两个在镇子上上班,算是很有环境的。 张念恩的文具都是高韧寄过来的,不知道牌子,但看着就知道贵。 麻团有块非常好看的橡皮擦,只是一块橡皮擦两个小孩闹了矛盾,那孩子借过去玩,就不想还,先用自己的橡皮擦交换,麻团不稀罕。那孩子心眼多,家里也宠着,拿着小钢尺硬是将橡皮擦给戳烂了。 麻团气得说了对方几句,孩子就说麻团没有妈妈,是野孩子,还说麻团家爷爷骗人钱,借了钱不还。 麻团想都没想和对方打了起来。 张妈妈气得浑身哆嗦,小孩子打架,大人是不参合的,但这不是大人当着孩子乱说,孩子能这么在外面做吗? 张新叶看着可怜兮兮的麻团,只能让麻团洗脸,不过一会功夫,村里的虎子哥带着儿子小果子来了,小果子比麻团大两岁,和麻团在一个学校上学,长得虎头虎脑地,走起路来像只滚动的肉丸子,脸上还有伤,进门就冲着张新叶嚷嚷:“新叶叔,麻团今天被人欺负了,好几个人围着他打!” “……”张新叶无语地看着麻团,“打群架?” 麻团低下头,小果子冲了过来,挡在麻团前面,“叔,不是麻团的错!小狗子不要脸!自己打不过叫了他哥哥,趁着中午休息把麻团堵在厕所里了,我和大狗子是同班,看着不对劲就跟了过去,嘿嘿!” “……”虎子狠狠地拍着小果子的脑袋。 “他们全家都是狗,打不过就咬人!”小果子气呼呼地卷起袖子,露出红通通的牙印:“都说了不准告老师,小狗子竟然敢打小报告!” 虎子恶狠狠地瞪着小果子。 麻团的头都要低下裤裆里去了。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麻团你说,谁先动手的?” “我。” “打架就是不对。改明儿,爸爸给你买一堆好看的橡皮擦。” 虎子嘿嘿笑着,狠狠掐着小果子的腰,“你带着麻团玩,别带着他打架啊。新叶,今天对不住啊。” “虎子哥说哪里话,果子谢谢了,以后在学校里照顾下麻团。” 张奶奶从里屋拿了小袋子塞给小果子:“果子真乖。” 虎子要拦,不肯要。 张奶奶说:“都是新叶战友送来的,家里还有一堆,放着也用不了,铅笔盒橡皮擦的不值钱。” 虎子道了谢带着小果子回家去了。 张妈妈是火爆脾气,没念过几年书,年轻的时候村里没人敢惹。当年一个女人拉扯家里,怎么都有几分手段。此时也是气得满脸通红,转身进了屋。 “妈?” 张妈妈哼了一声,“麻团你待在家里,跟你爸爸认错!打架就是不对,你好好认个错!新叶,你别跟过来。” 张国昌正在厨房里忙活,连忙走出来,看了看老婆的脸色又缩了回去。 麻团抱着张妈妈说:“奶奶我知道错了,” 张妈妈看了看爷孙三个,叹了口气,“他是村长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当年拉着你爹去承包这事也就算了,我家啥时候欠过他家钱?我要饭也不打他家门口过!” 第23章 猫耳朵 “……”张新叶无语地看着麻团,“打群架?” 麻团低下头,小果子冲了过来,挡在麻团前面,“叔,不是麻团的错!小狗子不要脸!自己打不过叫了他哥哥,趁着中午休息把麻团堵在厕所里了,我和大狗子是同班,看着不对劲就跟了过去,嘿嘿!” “……”虎子狠狠地拍着小果子的脑袋。 “他们全家都是狗,打不过就咬人!”小果子气呼呼地卷起袖子,露出红通通的牙印:“都说了不准告老师,小狗子竟然敢打小报告!” 虎子恶狠狠地瞪着小果子。 麻团的头都要低下裤裆里去了。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麻团你说,谁先动手的?” “我。” “打架就是不对。改明儿,爸爸给你买一堆好看的橡皮擦。” 虎子嘿嘿笑着,狠狠掐着小果子的腰,“你带着麻团玩,别带着他打架啊。新叶,今天对不住啊。” “虎子哥说哪里话,果子谢谢了,以后在学校里照顾下麻团。” 张奶奶从里屋拿了小袋子塞给小果子:“果子真乖。” 虎子要拦,不肯要。 张奶奶说:“都是新叶战友送来的,家里还有一堆,放着也用不了,铅笔盒橡皮擦的不值钱。” 虎子道了谢带着小果子回家去了。 张妈妈是火爆脾气,没念过几年书,年轻的时候村里没人敢惹。当年一个女人拉扯家里,怎么都有几分手段。此时也是气得满脸通红,转身进了屋。 “妈?” 张妈妈哼了一声,“麻团你待在家里,跟你爸爸认错!打架就是不对,你好好认个错!新叶,你别跟过来。” 张国昌正在厨房里忙活,连忙走出来,看了看老婆的脸色又缩了回去。 麻团抱着张妈妈说:“奶奶我知道错了,” 张妈妈看了看爷孙三个,叹了口气,“我能做什么?撕破脸了去骂?他村长有怎么欺负人的吗?当年拉着你爹去承包这事也就算了,我家啥时候欠过他家钱!我要饭也要不到他家去!” ………………………………………… 张新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即便看着麻团委屈的样子,心里万分心疼,也不会真去冲到对方门前去撒泼打架,孩子么,玩疯的时候还不是你一拳我一脚的,真不需要那么斤斤计较。 张新叶嘱咐了麻团几句,便将这事抛到脑后,谁知没几天镇上工商的过来检查,说张家的茶场没有地方环保审批,属于违法经营,要罚款关门,因为年年亏损,村里要收回承包的地。 张国昌当即就火了,老实了一辈子,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打了水漂不说,现在连这茶园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拿着扁担站在茶园门口,冲着镇子上的几位穿制服的人吼,“我倒霉的时候,你们帮过我吗?村里要承包,我是真金白银拿出去的,我全家老小饭都没吃饱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是要我的命吗?” 张新叶闻讯赶来时,茶园哪里已经围了一圈人,张妈妈挡在茶场门前,死活不准那些人去封门,几个穿制服想要拉,张新叶冲了上去,“做什么,想对我妈动手?” 为首的哪位看了一眼张新叶:“你想要干嘛?今天派出所的也来,你们要拦就是抗法。知道吗?” 张新叶笑了笑:“你们有批文吗?” 哪位说:“有。今天没带,只是来通知一下,你们没办手续,必须封了,还要补缴税务。” 张新叶点了点头,“成,什么时候带批文来,批文是合法合理你们封。爹,当初承包的合同呢?” 张妈妈站起身,“都在呢。要封,村里就赔钱!” 为首的哪位说:“村里怎么做的,我们不管,你们违法……” “违法,违什么法,当年你们干部上门做工作,也是穿着制服来的,嘴上抹了蜜的吹,等我们拿钱出来,现在又说不合法,你们不是联合起来坑钱吗?我家要饭的时候你们大鱼大肉,日子刚缓口气,你们到来了,你们要逼死我们一家老小,行,今天我就带我小孙子去你老亲爷家里吃饭!” “刁民,泼妇!” 张新叶挑起了眉,“说啥呢?穿着制服,就是国家干部,国家干部说我们是刁民,你啥意思?” 张国昌抓着扁担气得浑身发抖。 为首的见围着的村民越来越多,这里民风强悍,以前都是猎户,指不定谁家还留着什么玩意,见状也就收了队,让张国昌明天去镇上拿批文。 张国昌蹲在一边,抱着头,五十多岁的老人家,花白了头发,脚下的泥土湿了一圈。 张新叶送走了那群看热闹的村民们,坐在一边看着茶场,“我们手续都是办好了的,机械什么的都是我家出的钱,爹别担心,没事的。” 张妈妈想要说什么,见自己老伴这样,也只是叹了口气,“我先去接麻团。” 张新叶头发懵,隐约间猜出了什么,但总觉着人性不该如此。 张国昌抹了把脸,“我当初……” “爹,做就做了,后悔没用的,如今就看怎么过这关。” 张国昌站起身,想了想:“我们手续都给那陈经理看了的,他都没说不对的,这……” 张新叶挑了挑眉,拿出香烟,狠狠吸着:“爹,陈经理看过咱们的工商执照那些东西吗?” “看过,和他们签合同的时候,他特地照了相说回去给律师看看的,后来不是亲自又送了合同过来,你也看过合同,不存在问题的,你说我们这要是出了事,会不会影响他们?” “影响不了他们的。”张新叶拿着烟头点着地上的枯树叶,心里琢磨着,这事和陈经理有关系没,他看过合同,尤其注重违约那一项,都很正常的,应该没什么错。而且高韧不会这么干,高韧真想逼他交出麻团,就不会走这么一遭。 高韧手里有DNA坚定报告,真要是直接带了麻团走,他找都找不回。高韧若再卑鄙点直接将他送到研究所之类的地方,也能保住麻团的安全,那人根本不会这么做,上不了台面的事,那人不屑去做。 而且,张新叶觉得,高韧一直都在表达着‘我受委屈了,当年有苦衷,理由不要问,必须原谅我,跟我走’。 张国昌见儿子不说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自拿了主意。 当天夜里,张国昌趁着张新叶照顾麻团写作业,悄悄给陈经理打了电话。 ………………………………………… 第二天一大早,张新叶准备送麻团去上学,张国昌跑了出来,一边帮着麻团拿书包一边说:“新叶啊,今天去镇上别理那些人,你也别去工商所。” 张新叶本就不想去,自己去拿罚款单?他又不是傻了。 张新叶揣这承包合同和一叠文件,将麻团送去上学后,去镇上挂了长途电话。镇上早就通了网络,邮局里还有发传真的业务,张新叶将合同复印后发了传真给那边,等待着答案。 其实他不必这么舍近求远找人帮忙,只是他不想对陈经理开口,和对方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占人家便宜。 等到了下午,哪边打电话过来说,村里是承包土地给张家,无论盈利还是亏损都和村里无关,承包费是一次性付清无权收回,要收回是违约。茶场是张家的私营企业,个体户,和村里没关系,工商要封没有道理,当初建厂的时候手续齐整,就算是环保部门没有批条,也是因为那时候根本没环保这一部门,补不补都不成问题,至于工商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该交的都给了,前几年是免税的,这几年亏损,该缴的也缴了,工商再上门直接让他去法院告,工商没有资格封场,要法院判了才行。 张新叶总算松了口气,昨天在网上查了不少,自己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那边还说,开什么茶场啊,赚得了几个钱,不如继续跟着爷混,保证比卖茶叶强。再不济,张新叶这么条正颜靓的主,北京城里机会多了,傍不上年轻漂亮富二代大姑娘,也可以傍个老富婆啊。 张新叶笑骂着,滚蛋。 之后的半个月,工商的时不时跑过来找茬,张新叶也懒得理会,自家有理呢,怕什么。只是麻团眼见着一天天变得消沉起来,也不太爱说学校里的事,话也少了起来,似乎有心思一般,总是看着家里和张新叶,什么话也不说。 只是大家都以为这事过了的时候,某待在北方军区的首长来了。 那天下着雨,张新叶和一群家长站在学校外面等着放学。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吧嗒的声响,张新叶看到了张秀琴和一个老人家站在人群里,对方扭过头就当没看见一半,他也没说什么,数着雨滴儿玩,就觉着地面在抖动。 一辆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 离这镇子两公里有驻军部队,平日里也见过当兵的来镇子上,军车开来开去的,大家也见怪不怪的。毕竟这边也算是中南军区的属地,又离着省会W市不远,有部队很正常。 张新叶上学的时候还偷偷和同学跑去驻地玩过呢。 高韧穿着制服来的,不是训练便服,肩膀顶着金星,没有打伞,铁青着脸走了过来,人群见着这位自发地散开了,没看见人家带着两名警卫员吗。 张新叶瞪大了眼,左右看看没地方躲,硬着头皮站在原地,“首长。” 高韧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几点放学?” “还有十分钟。” “不是三点二十下课吗?” “……”张新叶郁闷了,这首长连下课时间都知道,问他做什么? “首长,学校里要整队离开,所以是三点半开校门。”上次来的哪位警卫员低声说着。 “就这么让家长在外面站着?下刀子也站在外面?” “……”警卫员嘿嘿干笑,躲了。 张新叶将手里拿着的小伞递给高韧,“你打这把。” 高韧看也没看撑开了。 两名警卫忍着没敢笑,那是什么伞,猫耳朵儿童用的,翠绿的颜色,顶上还有两只耳朵竖着,谁见过少将首长打这种伞的。 第24章 一地鸡毛 张新叶努力地多瞄了几眼,说:“麻团最喜欢这把伞了,果然和你狠相衬。” 高韧眼角抽抽,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收伞,瞪了一眼张新叶扭过头去,他们站在第一排,没人敢站在高韧前面,四周也没什么人,显得就如同四个人站在小学门口一般,四处都不那么拥挤。 小学校门开了,张新叶连忙找着麻团的身影,领队的还是那位杨老师,见了张新叶和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连忙走了过去,脸颊通红来回看着两个外形出色的男人。 若说张新叶长得好看,那么高韧就是英俊威严有气质。 张新叶咳嗽了一声,问:“杨老师,张念恩怎么没出来。” “哦,张念恩被留校罚站,洪江的家长来了吗?” 张秀琴和哪位年纪大的老人连忙挤了过来说:“我是洪江的妈妈,怎么了?” 杨老师叹了口气,“你们两位进来一下。” 高韧跟着张新叶走进了校园,看着麻团和两个傻孩子在哪里罚站。几个人全身是泥,其中一个看着就比麻团年纪大。 “今天下午张新叶和高年级的孩子打架……”杨老师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一闪,一条影子窜了过去。 “麻团,咋了?伤到了吗?”张新叶蹲在麻团面前,仔细检查着麻团的伤势。 哪位年纪大的老女人也在一边喊着:“江江,谁打的你!滔滔,你怎么回事!” 两孩子看到了顿时哭了出来:“奶奶,妈妈,他打……” 杨老师皱着眉,“张念恩,你爸爸来了,你就说吧,怎么回事。” “江江,你这是谁打的?老师,我儿子怎么回事,我们把他送来是念书的,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张秀琴站起身冲着杨老师嚷嚷着,拿出了手机打电话,“他爸你上什么班,你两个儿子都被打了,你还上班啊!” 高韧掏出手帕递给张新叶。 麻团抬起头看了看高韧,低下头,“他们先动手的。” 张秀琴看了一眼张新叶,又看看一脸寒气的高韧终究没敢说什么,等着自己的老公。 高年级的老师走了过来,说:“洪滔的妈妈、奶奶,你们来了,正好一起去办公室说。” 几个小孩子站在教室外继续罚站,家长们跟着两位老师去了办公室。 杨老师看了看高韧问:“请问你是?” “我是张念恩的……叔叔。” 张秀琴狐疑地看着高韧,见对方穿着军装想起张新叶参过军也没多在意。 高韧让警卫员站在外面,一个看着那三个孩子,一个就站在办公室门口。 高年级的老师年纪大些,见过些世面见着高韧的肩章也知道这是个大人物,口气放柔了很多,“我先说吧,今天下午只有活动的时候,洪滔、洪江和张念恩在教学楼后面的垃圾堆哪里打了起来……” “怎么又是这家的。”洪奶奶顿时跳了起来,“一次两次的,这是要干嘛?我们家江江上次被你们打了就算了,这次又想干嘛!你……老师,我们家滔滔和江江最听话了,怎会打架……” 年纪大的老师端起了茶杯,“老人家,请听我把话说完。” 其他几位正在收拾桌面的老师纷纷侧目,有家教?开玩笑吧,这么大年纪也不怕血压冲了。张秀琴闹了个大红脸坐在一边,不住地看着手机。 “我家乖孙哦,这是什么学校啊!被人打了还罚站,你们怎么当老师的!” 得,这下所有老师都烦了。一位本来想给老奶奶倒水的老师也坐了回去。 “警卫员。”高韧站在屋里喊了一声。 洪奶奶吓了一跳,看着高韧不知这位军人要干嘛。 “到!” “去看着那几个。”高韧说着脱了手套优雅地坐在一边,“新叶,坐。”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首长这是要干嘛? “是!” 警卫员说完下去了,踩着楼梯的脚步声,令人心惊肉跳,生怕这小破楼会倒。 洪奶奶和张秀琴也没见过这种场景,一下子就安静了,杨老师端了两杯水给张新叶和高韧,两三个未婚的女教师坐在一边不住的瞄着那两位男家长。 年纪大的哪位老师笑了笑:“杨老师,你过来,你们班的情况你清楚。” 杨老师走了过来,说:“我问过几个在场的学生,他们看到个子最高的那个先动手的,张念恩一开始没有还手,洪滔和洪江两个一起打张念恩,张念恩是后来被骂了才还手的。我不知道你们家长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但这里是学校,他们是小孩子,希望你们家长不要影响到孩子们的正常学习。” 张新叶说:“老师您说的对,我想弄清楚的是,这次打架的原因是什么?麻团不是不会控制脾气的孩子……” 洪奶奶在一边哼了一声,“有娘生没娘养的。”张秀琴连忙拉了拉自己的婆婆。 “做什么?拉什么拉!你怕他啊!当年他家那个夜叉堵着你爹妈的门骂了三个月,你有脸啊!” 张新叶看着洪奶奶笑了:“老师,我知道答案了,我想和洪家的父亲谈谈,请您给我他们家的地址。” 洪奶奶在一边气得似乎想过来打人,却看看张新叶和高韧,忍住了:“怎么还要去我家闹啊!你还想打我儿子不成!我这把老骨头跟你拼了!” 张新叶站起身只是看着洪奶奶:“您……算了当我没说。” “妈……”张秀琴拉着婆婆,今天丢脸丢到家了。平日里婆婆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这次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她都不好意思。 洪奶奶气急了在办公室里又哭又闹地,吵个不停,老师们也头痛不已。 高韧拉着张新叶在一边悠闲喝茶,偶尔和小杨老师聊聊天。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冲了进来,还穿着制服——镇上工商所的。张新叶皱了皱眉,这男的就是要封他家茶场的人,难怪妈妈说要去他老亲爷家里吃饭呢。 “陈老师,杨老师。” “你怎么才来啊!你儿子都被人打死了!”洪奶奶看到儿子来了哭喊起来。 洪伟一把抱住自己亲妈,尴尬地说:“妈,这不是才下班。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滔滔、江江和张念恩打架了。”张秀琴轻声说着。 洪伟顿时退开自己老娘看了看办公室里的两个男人,闹不清其中谁是张念恩的爸爸,直接说:“怎么又是张念恩,上次我们就算了,这次又怎么了?是你吧,张……” “张新叶。” “哦,张新叶,是你吧,你怎么教育你儿子的!” 张新叶挑高了眉站起身,“我怎么教育的了?别说我家麻团没妈妈,你有老婆有老娘怎么教的孩子?上次要我家麻团的橡皮,麻团不给就打人还咬人,我们不追究就算了,这次倒好,你们家两个打我家一个?我家麻团智商150能那么傻一个打两个?” “你啥意思啊!你!” 洪伟是想来个先发制人,没想到张新叶嘴皮利索到说了他一通。 “我家麻团是不对,但我家麻团只能光被人抢东西,不能还手?”张新叶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洪伟,他何尝不想上去跟这位混账家长用拳头讲讲道理。 “……” 高韧也站起了身说:“ 老师,麻团打赢了吗?” …… “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兵的欺负人啊!大伟,叫你舅舅来!” 洪伟这时才仔细打量着高韧,刚才高韧坐在张新叶身边,他进来光顾着发火,没看清,现在看到对方肩膀的金星,当即就愣了。 他在工商所做事,不大不小一个副科级的,即便不太清楚军衔,也知道能扛着一颗星星的那绝对比副科要大多了。 “妈……”张秀琴拉了拉婆婆冲着老公使了个眼色,对着几位老师说:“我家孩子不会随便打人,不过打人总归不对,对不住了,我们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说完两夫妻架着洪奶奶出去了。 年纪大的老师气得合上了教案,当着其他家伙的面也不好发火。小杨老师连连道歉。 高韧只是拉了拉衣服拖着和小杨老师客气的张新叶出了办公室的门,便见自己的警卫员正拦着那三个大人。 “让他们走。”高韧说了一句,看了眼麻团,对张新叶说:“镇上没医院?” “有个小卫生所。” 高韧皱了皱眉,“要不去……” “没那么金贵,小孩子打架不会有事。”山里长大的孩子没那么顾及,又是个男孩子哪用得着这么仔细。 高韧点了点头,戴好手套,“警卫员,上车。” “是!” 麻团神色恹恹地跟在张新叶后面,张新叶转身想要抱麻团,被麻团躲开了。 麻团红着脸说:“老师说大孩子不能抱。” “……”张新叶郁闷了。 谁说小孩子没心眼的,麻团硬是挤在后排的中间,将两个大人隔开,他看见了,这位首长老叔叔竟然打他的伞,他最喜欢的伞,爸爸都给老叔叔用了! 麻团看了看高韧的白手套,小手悄悄地爬了过去,一点点的拉着高韧的手套。高韧眉梢微挑,当做没看见一般闭着眼。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拉过麻团,“今天怎么又打架了。” 麻团低下了头,“爸爸,我……不想上学。我不喜欢……这里。” 第28章 张新叶瞪了一眼想要说话的高韧,将麻团抱在腿上,说:“为什么不想念书?” “我……想念书,可是……” 张新叶拍了拍麻团的头:“你不喜欢洪江他们是吗?你这次不喜欢他们咱们转学,没问题,你想去哪里上学都可以,可是万一在新学校里面遇上比洪江他们两个更讨厌的同学怎么办?咱们家里条件有限,就算有钱送你出国念书去,你要是在外面再遇见不喜欢的呢?咱们还要飞出地球去?” 高韧听明白了,张了张嘴。 张新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麻团,男子汉是不能逃跑的,只是一两个同学不喜欢你,你就跑了,以后怎么办,难不成你不喜欢语文课就不学了吗?咱们麻团是小男子汉,不能跑,咱聪明,咱年年考第一,羞死他们。” 麻团虽然还是不太乐意,似乎也听懂了,低下头眼角看着高韧的白手套,不甘心地小爪子又伸了过去。 高韧挑了挑眉梢,手指抓着麻团的,两个人在哪里用手指纠缠了一番,张新叶索性装睡,懒得理那两个抽疯的家伙。 临到村门口时,高韧拉住了想下车的张新叶,“‘十一’来部队,老九连成立六十周年,军营会对外开放,带麻团来。” “首长,我去不了。” 高韧看着麻团说:“麻团,想去看看火箭炮吗?” “……想!” 警卫员们抽着嘴角,他们什么都没听到,保密条例那种东西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张新叶挤出个笑容:“首长……” “警卫员送麻团回去,新叶我有话和你说。” 麻团嘟着嘴,看了一眼张新叶,对高韧说:“你喜欢我家茶叶吗?” 高韧拍拍麻团的头看着张新叶说:“麻团,你家的茶叶最好了,叔叔最喜欢你家的茶叶了。” 麻团低下头想了想,快要哭出来,这位叔叔一定看上他家爸爸了,他有些不甘心,咬了咬嘴唇,爷爷说家里出的事也就只能希望叔叔这边帮忙了,让他跟叔叔亲热点,他即便不高兴还是跟着警卫员走了。 高韧靠在椅背上,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麻团是我的儿子,给他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也是我的义务……” “得得得,别跟我提义务,你充其量也不过提供点小蝌蚪罢了。瞪什么?”张新叶扭过头去,心里发毛,总觉得今天会出什么事,高韧的态度太温和了,温和的就像以前那个不曾和他分手的人。 高韧只是笑笑,上下打量着张新叶,“你哪里不是我的?” “……你要脸么?首长?” 高韧看着窗外说:“这次回去,我想了很多,我以前……” “别提以前,我记性不好,早就记不清了。” “很好,不提以前,那么就说以后吧。”高韧顿了顿,盯着张新叶的脸:“重新开始吧。” 这不是请求或者协商,高韧说的十分理直气壮,似乎已经给张新叶的人生做了规划般。 张新叶眼皮直跳,干笑着:“首长,您是少将,不是连长,如果连长跟我说这句话,我会答应,但现在算了吧,您别提这些,麻团他是您儿子,DNA不是证明了吗?他是您儿子,您不承认他也是,您别担心,给我点时间,等麻团长大点,我会亲口告诉他的。” 高韧叹了口气:“想不到如今你害怕了。” “对,我是害怕,年轻不懂事,什么都不怕,年纪大了,还有个孩子,怎么都得为孩子着想不是,不能那么没心没肺的胡混。” 张新叶说完下了车,“谢谢您首长,十一真的没时间。” “这次的事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您好面子,真要整我,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您高贵,您家门槛高,麻团他只是个山里的孩子腿短爬不上去,您要是真的喜欢麻团,心里记着他,有空过来看看,日后要是结婚有了孩子,来不来都无所谓,等麻团大点我会告诉他的,您放心,您是精子提供者,这点我会解释清楚的。” 高韧气得脸色发白,扭过头去不看张新叶的嬉皮笑脸,“你家的事想怎么解决。” “没什么解决不解决的,按法律条例来,该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咱们不想占人便宜,也不想被人占便宜。” 高韧点了点头,耳朵微微发红,脸颊似乎也在抽搐着,声音极度的柔和:“十一过来吧,我……很喜欢麻团,可以吗?” 张新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高韧一向说话理直气壮,没理还要占三分上风的,现在竟然这么低声下气地,他后背起了一片疙瘩。 “我想让麻团看看我工作的地方。你知道我……也许不会再有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想让孩子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 张新叶看着满脸‘娇羞’的首长,一时惊吓过度,这人怎么年纪大了,到害羞起来?作为一名父亲,张新叶也明白,父亲是儿子的榜样,想给儿子看看自己最显摆的地方,高韧是想让麻团去看看部队,去看看那些引以自豪的兵。 “这次军营开放很难得,正好遇上老九连成立六十周年,下次再开放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新叶,麻团是你儿子,我不会带走他,这点你放心,孩子一直会跟着你的。” 高韧说的坦荡,表情十分的磊落,让人看不出端倪,“而且过了‘十一’老九连就只是一个番号了。” ……………………………… 张新叶不想去,回部队他没做好那个思想准备,但是他想去看看,他最初加入的那支部队,那支满载他青春记忆的部队,就要不存在了,变成一段历史,一个番号。 可如今轮不到他来悲伤,家里的一堆事还烦着呢。麻团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他很也猜得到几分,只是不想去证实,这次茶场被查,虽然他们是无过错的一方,生意还是受了影响。 镇子上那几家收他们茶叶的店已经说秋茶不收了,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张新叶不想只靠着W市的陈经理,虽然陈经理给的价格更高,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老话他也是听说过的。被人捏在手心里玩的感受没人想尝第二次。 当天夜里,麻团坐在电视机前盯着画面不放,那时正在播‘特种兵’,各大电视台轮番上阵,每个台都放着一群满脸是泥的野人们。 麻团张大了嘴,“爸爸,特种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张新叶笑了笑,低下头,“特种兵没这么张扬。” “……” 张国昌皱了皱眉,站起身去了院子抽烟。 张妈妈端着一盆子毛栗子在哪里拨着,看了一眼张国昌说:“抽抽抽,熏蚊子呢,麻团还在!” 张国昌蹲在一边看着烟头,挠着头皮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事指不定就是张建国家里干的,咱们家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当初拉了你去承包,好不容易要翻身了,又来这么一招,我看啊,指不定是眼红咱们家和W市里的陈经理订合同呢。以前没有捞到好处,现在从中插一杠子,什么东西。” “工商那边的确是手续没归整,今年正好是复查的时候……”张国昌试图解释。 “什么审批,咱们村子做生意的不少,哪家不查就查我家啊!” 张国昌叹了口气,“当年叫你别去堵着他家骂,你硬是在人家门口骂了三天……” “这还是我的错了,凭啥趁着我不在家把你拉去搞承包啊!你挣的那点家底容易啊,留着新叶娶媳妇的钱都没了,你看看新叶,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个人,这还是我的错?” 张新叶推开门走到院子里说:“妈,少说两句吧,村长家……” “什么村长?不就是看咱家就你爹一个人么?当年你大伯在的时候,还能翻了天了,你大伯要不是参军牺牲了,轮得到他做村长?” “这老黄历咋又扯出来了呢。”张国昌站起身,“得了,少说两句,麻团听到不好。” “哼,什么村长,谁不知道他那个闺女干的好事,大着肚子结的婚,大的还没到五岁呢就生个二胎,有脸呢。” “他家那个大的不是有病吗,国家同意让他们生的。”张国昌吸着烟,“你少说两句吧。” “咋了家里还不能说,还有病,打我家麻团的时候咋那么狠,是啥病啊!他啊就知道糊弄你这样的。”张妈妈说着将剥好的板栗放进大袋子里,“新叶啊,你去看你们战友这栗子带过去,尝尝鲜。” “……妈,我啥时候……” “叫你去就去,跟你爹一个臭脾气!老实有用吗,人善被人欺。这次多亏了你那个战友,哎,咱们不想占他便宜,但……你多带点东西,人家送麻团不少好东西,哎——要不是他送那些东西,得了,反正啊他张建国就是看咱们家不顺眼。” 张新叶嬉笑着,抱着张妈妈的肩膀说:“我爹要是不老实,你会嫁给他吗?你欺负谁去!” “去去去!” 张妈妈看了看张新叶,垂眼继续剥着板栗,不住地叹气。 第29章 隔日的中午,陈经理来了。张国昌正好去了茶园,张妈妈也不在家。 陈经理对张新叶说:“这次的事不好办呢。” 张新叶抽抽嘴角,连有海外背景的陈经理都说不好办?高韧跑那么快难不成也是怕陷进去了?这么点小事的背后到底挖了个什么样的坑等他跳呢。 陈经理点了支香烟,“其实也不是不能办,工商执照之类的好办,大不了换个地方注册,环保那边也拿得到许可,只是……” 张新叶明白了,陈经理或者说陈经理后面的那些人凭什么帮他?买他家的茶叶已经算是给了面子,但这种需要人脉的事,人家凭什么去抛头露面的? 陈经理拍了拍张新叶的胳膊。他其实怀疑麻团为什么会被这人养着,但别人家里的私事,轮不到他多嘴。而且这年轻人看着聪明,却这么傻,多好的人脉资源,竟然硬是要面子,不肯说非让首长去查,连董事长都惊动了,不知道这年轻人到底想做什么。 用本地化话说,张新叶就是‘叼夭’么。长得是挺打眼好看,但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陈经理叹了口气,跟在董事长身边什么样的妖男艳女没见过,就这人论长相的确出众,但这么也不能迷着哪位首长神魂颠倒的。 董事长这外甥眼界高着呢,自身条件这么好,就算找个男伴也该在那个圈子里,怎么也和眼前这家伙不相干啊。 张新叶看着陈经理的眼睛,淡淡一笑:“陈经理,这事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若看不出陈经理眼里那一丝不屑,那几年他白混了。 陈经理只是看了看天,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总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吗?不知道最后留下个什么样的烂摊子给董事长收拾。 两人正在张家院子里瞪着眼,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长山哥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棍子:“新叶,你还在家,快点去茶园,你爹和人打起来了!” “……”张新叶一愣,立即跟着长山往外冲。 陈经理紧跟其后,长山瞅了瞅陈经理,“你不抄家伙?” “我只是做生意的。” “切。新叶,抄家伙啊!” “抄家伙干嘛,长山哥,东西扔了。对方是干嘛的?” 长山紧抓着棍子,“不知道,我老娘今天本来去茶园帮忙的,结果刚上去没半个小时就跑回来了,说有人在茶园哪里砍茶树,叔和人打起来了。” “砍树?”张新叶听着耳朵动了动,拔腿就跑,茶树就是家里的命根子,是他爹大半辈子的心血,今年砍了树,明年一家老小吃什么? “村长家里的说这茶园要收回去是吗?” “谁说的?”新叶边问边跑。 陈经理紧紧抓着长山的胳膊,“跑慢点,你说茶园要收回去是谁说的?” 长山看了一眼跑没了影的张新叶:“村长他老婆说的。” 陈经理想了想:“你去村里叫人来,多叫些人,快去。” 张新叶赶到时只见自家老爹跌坐在地面,抓着一枝树枝在哪里叹气。 张新叶连忙跑过去检查了一番,张国昌并只是一切擦伤,但茶园里一片萧瑟,被人砍掉的茶树横七竖八的扔在一边,残叶铺了一地,这都是钱,是他们老张家的命根子。 “爹你看到他们了吗?” 张国昌显然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只是指着残枝败叶手指发抖,好半天才喘过气来:“邻村那几个混子。” 张新叶皱了皱眉,那几个混子他也知道,平日里在镇子上游手好闲,家里不管,又没弄出什么大事,派出所进出好几次了,仍旧见他们到处乱晃,偷鸡摸狗的,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张家村是最穷的,那些人很少过来找麻烦,找麻烦也捞不到油水,谁愿意来。 “爹,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那个……那个洪家癞子的,秃头那个……就是他。” 张新叶站起身看着茶园握紧了拳。 陈经理和长山带着一群村民上来看到这幅惨景也不由得只抽着嘴。 陈经理扶着眼镜:“报警吧。” 长山哼了一声:“有用吗?这深山里,警察难得进来一次,而且没抓到人,新叶你家是不是得罪人了?” 张新叶冲着所有人道谢着,没有做声,他们老张家得罪什么人,估计陈经理知道。 “陈经理,能借一步说话吗?” 陈经理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先报个警。这么放着不管,下次怎么办。” 张新叶说:“会报警的,陈经理,你知道什么?” 陈经理叹了口气,摇着头:“真不知道。” 张新叶没说什么,只是报了警,等到下午了警察才进来,晃悠了一圈备了案便走了。张新叶一言不发,让张妈妈去接了麻团回家,又拜托长山照看自己老爹,说想和陈经理进城去。 陈经理是开车来的,刚出镇子张新叶便要下车。 陈经理说:“去哪?” “有点事要去办,多谢了。” 张新叶说完也不等陈经理回话拔腿就走。 整整一天一夜张新叶没有回家,就蹲在邻村门口,摸清了张癞子家门,趁着夜色潜了进去。 洪癞子刚喝完酒回家准备睡觉,他家也没别人,父母早逝,人品不好,没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光棍。 他正躺着做美梦呢,就见灯泡暗了下去,一条黑影突然出现在屋子里,洪癞子感觉脖子冰凉,被什么铁样的东西抵住。 “你要干嘛?” “张家茶园是你们干的吧。你跟狍子一起去的,还有你家隔壁的那个对吧?嗯?刚一起耍牌得时候不是说得那么高兴?砍了几棵树赚了不少啊!” “你是……张……” “怎么着,你没去打听打听,那茶树就是张家命根子,你砍了张家命根子还得了钱,你觉得就这么着了?”张新叶说着用另一只手狠狠给了对方一拳,“那是命根子你知道吗?谁让你干的?谁给你钱?” “你……”癞子本就是个泼皮无赖,没什么骨气欺软怕硬,见刀子抵着又想起张家茶园的事,村里都听说了张家赔了不少呢,那就是一辈子的钱都搭进去了!他当时干这事也是觉着对方家里就一个张新叶,看着单薄小身板,而且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所以才壮了胆子去干。 癞子看了看刀子:“你……不会……” 张新叶淡淡一笑,举起了刀子:“你觉得不会?我不想找你麻烦,但麻烦找我我也不能躲!你砍了我家命根子,你烂命一条,我家还有几口人指望茶叶吃饭,你觉着我能饶了你?你只要告诉我是谁给你们的钱,我就放了你,不为难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从来不算糊涂账。” 他说完伸手掰着癞子胳膊上的痛经。 癞子顿时扭成一团,“我赔你家茶树不就得了,我去自首!” 张新叶乐了:“你知道你砍了我家茶树是多少钱吗?一棵树最少三千!这钱怎么算,我去找过狍子了,他家穷没钱,但是他说要去派出所自首,自首干嘛?我家赔了几十万,你们去坐牢就完事了?我家赔的是真金白银,我要你们自首?” 癞子冷汗下来了,他知道自己说了那边饶不了他,但今天不说只怕这边的刀子真不会留情,张新叶就算在怎么身体单薄,今天捅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是洪伟,是他要我们干的。” 张新叶冷哼了一声:“他没事找你们砍我家茶园?他疯了?他可是国家干部,端的铁饭碗,你栽赃陷害不成。” “真的是他,其他的我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给我一千块,让我找几个人去砍树,只要你们家不种茶叶了,再给我一千。” 张新叶冷冷问着:“钱都用了?你有什么证明?” “狍子也在场的,哪天我们在镇子上的小饭馆吃的饭,很多人都看到了……” 张新叶收了刀,站起身看了一眼赖子:“你要自首是吗?” “明天就去……” “知道该怎么说吗?不知道的话酒别去,就算你进去了我也能找到你。” 张新叶说完抬手,赖子就见黑漆漆的室内银灰色的光芒一闪,顿时两眼一闭,裤裆湿了。 等癞子张开眼时,屋里已经没了人,黑漆漆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一股子尿骚味提醒着他,刚刚的事并不是他在做梦,他顿时感觉心底发寒,这次真的得罪了厉害的人物。 第二天癞子找到狍子,两个人一对眼便明白,张家那小子真的来过,两人合计了一番,觉着这么拖下去难保张新叶不会继续找他们麻烦,再说洪伟只给了一千块,他们却毁了人家几十万,人家会放过他们吗? 两人当天本想找洪伟,结果那孙子竟然不见他们,两人也没了其他法子觉得这是洪伟要过河拆桥,真要被警察查出来,洪伟当初的保证连屁都不是! 两人合计着,凑在一起喝了顿小酒,去了派出所,却在哪里看到一位不属于派出所的威猛汉子。 张新叶没有去找洪伟,对方竟然明摆着针对他,他去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癞子和狍子那些混混不是个讲义气的,自己吓唬了一通,没准就去自首,只是他没查清楚洪伟到底为什么在这时候打起那块地的主意。 他趁夜里就回了家,自然不知道癞子去投案自首,看着睡得小脸红扑扑地麻团,心里不知怎么就软了。 洗去一身的污渍,他坐在床边伸了伸手,却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这双手,那张稚嫩的小脸,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继续拥抱自己的儿子。 窗外夜风习习,吹动着树枝,张新叶推开了窗,黑沉沉的天空,没有繁星明月,死气沉沉的世界,一股莫名的气氛在心底盘旋,扩散着。 第27章 无妄之灾 张家仍旧过着一层不变的日子,给被砍断的树枝包裹好,过不了几个月寒冬就来了,这种时候越发要保护好这些茶树。 派出所那边没有动静,张新叶根本不指望癞子那几个人去自首什么的。 转眼间到了\''十一\'',镇子上的游客多了起来,小学也放了假,麻团整日里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像只小尾巴般粘着张新叶。 山上早晨冷,带着浓浓的雾气,张新叶起了个大早趁着麻团还没起来去茶园里换班,这几天张国昌都不肯回家睡觉,白天夜黑的和张新叶轮班守着。 家里刚还清债,眼看着新苗都这么大了,竟然连嫁妆都没准备,张妈妈唠叨个没停,却也没有一点办法。 张新叶上山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山上露水重,土地湿乎乎的,沿着上山的小路上,一道新鲜的脚印留在泥土上。他皱了皱眉,看样子是来了一个人? 癞子那几个人是不会再来了,洪伟难不成又找了新帮手? 张新叶顺着脚印摸了上去,只见茶园附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有烟气,空气里漂浮着尼古丁的味道。 张新叶只当没发现,放下竹筐子做事。 石头后面的人似乎也发觉了张新叶,一开始还安分的待着,过了一会儿不停地弄出动静来想要吸引人注意力。张新叶不理,才不上套。 那人有些急了一般,趁着张新叶走到大石头附近休整枝条时,拿起石子扔向张新叶。 张新叶叹口气,本以为是个高手,谁知脑子是个笨的,也失去了玩的性质,缓缓站起身:“啥事躲躲藏藏的,你制服上的扣子反光。” 那人闪了出来,瞅着张新叶邪气地笑着,叼了根香烟小眼睛四处看着。人长得不错,高高大大,相貌不凡,浓眉小眼,若没那双细长小眼,穿着那身警服到显得威武不凡和某位首长很像,但就是那双不正经的细长小眼破坏了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有那么几分邪气。 那人正用那双细长小眼猥琐地打量着张新叶。 张新叶暗自压下心里的不爽,屁颠屁颠地掏出香烟来:“你哪位?” 那人咳嗽了一声,懒洋洋地掏出证件:“赵军,W市刑警队的。” “刑警队的跑这里来?我们这边属于X县管吧,你不是来问案子的?”张新叶顿时收回了手,浪费他的香烟,他穷着呢。 赵军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看似想要香烟,脚下却扫了过来,张新叶高高跳起,伸腿踢向对方的下巴,对方也不是个怂货,后仰躲了过去,趁着张新叶没站稳再次出腿。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招都发觉对方是个练家子,这才收了手,赵军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动掏出香烟来:“抽我的。你是张新叶?长得不错,身手也不错,种什么茶啊,跟我去刑警队干去?” “……”张新叶接过香烟,呵,24的满天星,这警察有钱。 赵军嘿嘿笑着,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就说我哥那只老僵尸怎么就动了凡心呢,搞半天是你这样的啊!” 张新叶嘴唇抖抖,香烟快要掉下来,“……你哥是姓高的?” 赵军冷笑了两声,打了个打哈欠,“尼玛,几百年不诈尸,一诈尸就给我找麻烦。嘿,我看这山里的板栗熟了,你家不是养了小鸡吗?板栗烧仔鸡,咱喝两杯!” “滚回去吃自己的。”张新叶气得脸色发白,什么时候自己家的情况都被人摸熟了,自己却浑然不知。这人到底是盯了他多少天? 赵军也不急,哼了声:“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咱老赵家不争气啊,没人巴结。” 张新叶暗自骂了句,张口就说:“听说你家祖上是名门啊,该不是那啥那赵高吧。” 赵军喷出一口烟,翻眼看着天,半晌才说:“咋就被你知道了呢!” 张新叶瞪着赵军,继续做手上的活,对方是高韧的弟弟,而且赵军也没理由要害他,还盯了茶园好几天,谁派赵军来的不言而喻。 赵军在一边溜溜达达地看稀奇,显得格外兴奋,不住地打量着张新叶:“啧啧啧,猛一打量就觉得只是一般的好看,这么仔细看啊,张新叶,你咋比姑娘家还要耐看。” 张新叶忍了忍:“你想跟我过招是不?” 赵军点了点头:“早就听说你是那啥部队的,我就不信了,特种有啥了不起的,今天一看果然,你说你们特种部队是不是都要看脸啊,长得的确不错!越看越有味道。” 张新叶气得脸皮发青,站起身挽了挽袖子,“来。” 两人拉开了驾驶刚准备动手,就见一条小身影冲了过来,扬手扔了赵军一团泥巴:“不准你欺负我爸爸!” 赵军看了看制服上的泥团,又盯着麻团的笑脸,突然愣住了,“张新叶,这就是我哥……” 没等赵军说完,张新叶狠狠瞪了一眼赵军:“这是我儿子。” 赵军闭了嘴,狐疑地盯着麻团,突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摸摸了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麻团:“麻团是吧,你……送你!” “你疯了?”张新叶气得一脚踢掉打火机:“麻团,你怎么来了。” 麻团不做声低着头瞅了瞅打火机,看着很好看,银色的壳子,上面还有一只老鹰都是外国字母。 “踢不坏的,那是限量版的。我不是没带礼物吗。!”赵军拿起打火机,擦干净了塞到麻团手里,这才正色说:“你家茶园的事差不多查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办?” 赵军说得很简洁,某集团公司想在这山里修建观光度假村,这穷乡僻壤的交通不便,对方提出的条件很诱人,给镇子修路,还投资修建公路,只是要求要几个山头,而且度假村修好后提供就业名额。县里那边是动了心,就是张家村这边不好办,那几个山头包括了张家茶园,这张家茶园是承包了的,如果收回来肯定是要闹腾一番,村里也没钱赔违约金。 那边投资的也不愿意多付这么一笔钱,但是也不愿意接受另选山头的建议,张家村本就是贫困村,一直有补助,这次如果被人投资了,县里财政也会宽松些。 多的话赵军没说,张新叶听懂了。 “洪伟家是干嘛的?” 赵军神色鄙夷地呸了声,“他大伯在县里做了个什么处级干部。” 张新叶点了点头:“投资方那边是谁啊。” 赵军乐了,趁小麻团专心致志地玩打火机摸了摸小麻团的脸:“你猜。” “猜什么?不是姓高,就是姓赵。” 赵军摇了摇头:“猜错了。” 张新叶眯起眼问:“还能有谁?” 赵军站起身一把扛起小麻团,亲亲小麻团的脸,下巴上的胡须扎得小麻团直躲,“哎,有人啊想要孩子拴住那个原本嫌弃的老公,谁知自己生不出来,离婚的时候做的太绝,想要回头没机会……娘们的心就是歹毒。”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尼玛!你们老高……不,你们赵高一家的就是个祸害!” 赵军点了点头,将口水抹在小麻团脸上,扛着小麻团转圈圈:“小乖乖,你长得真帅啊!哈哈……弟弟弟弟骑大马!” 麻团乐得笑咯咯的,开心的不得了,下爪子拍着赵军的肩膀,嘴里说:“驾!驾!” “……”张新叶气得没话说。 赵军和麻团闹够了才消停下来,搂着麻团坐在石头上,看着小麻团的脸,赵军有些唏嘘:“小时候吧,我哥总背着我骑大马……” 张新叶想了想,小高韧板着死人脸扛着小魔王赵军,怎么想怎么骇人。 一直没说话的麻团抬起头,猛然问:“你是我叔叔吗?” 赵军一愣,摸了摸麻团的头:“当然,我这么帅,当然是你叔叔。” 麻团鄙夷地看了看赵军又看看自己爹,一个二货爹,一个二货叔叔,他有点小忧伤。 张新叶心里一动,看着麻团小心翼翼地问:“麻团,你怎么……” 麻团摸着打火机,说:“上面有字母,GAOREN。” 张新叶凑过去看了看,的确是有高韧的拼音。 赵军直夸小麻团:“你可真聪明,真像我!” 麻团瞟了一眼赵军,“我像我爹!你跟高老叔叔一样,就是脸长得好看而已。” “……尼玛!小兔崽子,你咋从小就跟那老僵尸一样,这么小说话这么刻薄,长大了还得了!”赵军怒了,想起小时候悲催的过往,气得牙痒痒。 “哼!”麻团不理会赵军,有些小得意地看了看张新叶:“你连看我家茶树的坏人都抓不到,而且,你长得没老叔叔好看。” “谁说我抓不到的,尼玛,老子三天前就……”赵军突然闭了眼,规规矩矩地将小麻团端到石头上,“你个……得,小小年纪就会套话,长大了跟老子混,做警察咋样。” “别教坏我儿子。”张新叶走过去抱起麻团,心里不安地看着麻团的眼睛。 麻团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玩着那只打火机。 赵军一开始没有避着小麻团说案子也是感觉小麻团是个孩子,不懂事,不爱说话,他特地请了长假跑过来盯了张家好几天,远远看着,也没见小麻团出去跟别的孩子疯,只觉得这孩子太内向。 可见着真人了,赵军有些后悔,不该在孩子面前说那些话。 “叔叔,我不会到处乱说的。”麻团瞪着大眼睛好心安慰着。 “你……我说你家都是人精么?”赵军羞得满脸通红,小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大。 张新叶撇撇嘴:“别把麻团当小孩子,咱家麻团是小大人!对吧。” 麻团颇淡定地点点头,那神色看在赵军眼里和他哥一个模样。 第31章 张新叶和赵军都是行伍出身,虽然职业不同,但颇有些气味相投,赵军即便是个*,也许和职业有关,身上到有几分江湖气味,北方大汉豪爽直率,相处起来并不那么难。 张新叶将赵军带回家,介绍了下,说这是办案的警察,张妈妈只是多看了赵军两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宰鸡去了。 张国昌也赶了回来,拉着赵军话还没说只顾着叹气,老眼婆娑着,那样子看在谁心里都难受。 赵军安慰了几句,张国昌也不想多留,茶场里不能离人,他便赶了回去。 张妈妈做好饭,带着麻团去镇子上买东西,临走时拉着张新叶说:“你就会糊弄糊弄你爹。” 张新叶干笑了两声,总觉着老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赵军见家里没人,抱着大海碗埋头吃得稀里哗啦的。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你不是*么,你咋能这么没规矩没吃相?” “吃相?你当我跟我哥哥一样啊,切,我蹲了一宿了,我哥都不给我报销烟钱。”赵军哼哼唧唧地看了看被他吃了大半的菜,倒了杯酒:“你既然知道了想咋办?” “我能咋办,人家有权有势的,我只能凉拌。” 赵军拿着酒杯嘿嘿笑着:“你不能这么谦虚啊,你都能半夜摸人家家里去,这次……” 张新叶挑高了眉:“你是警察不能乱说啊,我啥时候摸人家里去了,我又没偷没抢的……” 赵军点了点头:“得得,我知道了,我那个海外老舅让我问你,想咋办。” “……豆瓣。”张新叶哼了一声,想让他开口求人,做梦去吧。再说赵军竟然都出面了,这次的事想必不那么简单,他这样的小人物真心掺和不起。 “行,你既然这样说我就回了,今天不是‘十一’吗?还有几天,你准备下去见见我哥咋样,他都成望夫石了,天天打电话烦我,你去,这里还有我呢。” “你说你们警察逢年过节不是很忙吗?竟然还休假?” “我有特权!”赵军哼了声,挑高了眉,眯起小细眼,老子是*! 张新叶乐了:“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山的脚印那么明显,我不信你一个警察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这么急吧。” 赵军眯着小眼,“张新叶,你到底干过啥?” “复员军人而已。” “哼!你绝对是我老哥口水吃多了,才和他一样!” “……” “我劝你啊,别跟我哥,他那人不消停,不是顾家的人,你要喜欢跟我哥那样的男人吧……我认识不少,咋样我给你介绍个?但小麻团一定要认我这个叔叔!明白不。” 张新叶拿着酒杯幽幽地说:“赵警官,你该不是也是个双吧!” “……” 赵军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酒杯:“本来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不过……” “你有话想和我说?”所以故意露出破绽。 “我虽然和舅舅那边不怎么熟,但没什么仇恨,我家的事很乱,我哥会和你说的。我只是觉得我舅舅这么做不好。” 张新叶点了点头,“你想说你舅舅明明可以解决问题却不愿意出手帮忙是吗?我和你们赵家高家无亲无故的,他不出手也没错。” 赵军舔了舔嘴角:“他不仅仅没帮你,还压着我老哥,不准他动手,老哥已经找过县里的人,工商所那边都打好招呼,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投资方,我舅舅明知道这事也没往老哥那边送消息,老哥在军营不比地方,有些事知道了,但事也过去了,他也没办法。” “所以你哥让你来盯着我?” 赵军苦笑了下:“这世上,就我们哥俩相依为命,谁也指望不上,我就记那人就是一个疯子,说什么男人要在磨难中成长,什么都要讲个考验,我说啊,钱多了烧的。看谁都是故意接近什么的,狗血剧看多了?” 张新叶嘴角抽抽,没有搭腔,心里也琢磨开了,高家哪位舅舅估计是想看他能办到哪一步,看他什么时候服软,所以才这么做,可哪位老人家也许不知道,他绝对不会把麻团卖了,麻团是他最后的底线,什么都可以失去,麻团不行。 张妈妈说卖了茶园大家省心,张国昌虽然念念不舍但听说小麻团在学校里因为茶园的事受欺负也受不住,这几天似乎在问城里来的律师如果卖掉茶园会怎么样。就连新苗也打电话回来说打官司的钱不要考虑,她存了些钱,不够的话她再去借一点。 只是张新叶觉得就算卖了茶园,事情也不会少,对方明显是冲着张家来的,他就闹不明白了,难道对方知道麻团的存在,知道他和高韧的关系了吗? “你和我哥的关系,我也是猜出来的。”赵军叹了口气:“以前我哥给我写信都是教训我,但有几年非常惊悚,竟然关心我,让我多注意身体什么的,我都觉着我哥是不是转性了,还问他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嫂子,我哥说让我玩去吧,找个机会他带人给我看看,知道吗,张新叶我很早就认识你,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认识我?” “是啊,说起来好些年了吧,你那时候更年轻一些,站在我妈的墓前,那小模样挺傻。”赵军笑了笑:“遇上清明节放假去扫墓,提前联系了哥哥,哥哥说他会带人去的,让我不要出来,我以为是个大姑娘,没想到是个小伙子。” “……” “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哥从来不带外人去见妈,后来过不了几年,我哥竟然结婚了。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要结婚吗?” 张新叶挑了挑眼皮:“他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得了吧,那啥,麻团怎么来的?别哄我,麻团应该是在我哥要结婚之前怀上的吧。张新叶……你是不是那种人?” 张新叶心里一惊,这人到底知道多少?难不成又是新苗做的鉴定出的事? 赵军有些得意地喝了杯酒,戳着炖鸡,“你是那种人吧,可以生孩子的男人。别一副想要杀人灭口的模样,麻团是我侄子,嘿嘿,等我舅舅知道这关系,呵呵!” 张新叶嗓子干涩,沉声问着:“你……”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就是明白了。我哥那人眼界高,从来没有胡来过,他走参军这条路,本来就要洁身自好,而且就我们家那烂摊子,出点闪失那就是个活靶子。虽然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多混的人,但我哥不是,海归,高学历,高智商,行事高调,身后还有财团背景,你觉得他能好过,他能犯错?他真心不容易。” 赵军哪天说了很多事,很多张新叶猜到一半却看不清的事。 高韧回国后日子并不好过,出国前和父亲那边关系不好,特别不招赵家老爷子的喜欢。即便他回国后赵家老爷子已经去世,但赵家对高韧仍旧不看重,毕竟在那些人心里高韧本就不是赵家的孩子,即便他留着赵家的血,仍旧是个外姓的人。 出国前还是个孩子,回国后已经是个青年,那点最后的亲情也被时光磨灭了,高韧只不过是个户口挂在赵家的人罢了。 高韧的父亲是个偏心的人,喜欢拖油瓶,喜欢老幺,对这个外姓又知道过往的老二不那么在意。若不是高家的海外背景深厚,上面对高家有那么几分重视,也许高韧连报考军校都不可能。 高韧也摆出了一副在赵家只有个弟弟的姿态,从来不和赵家打交道,隐瞒自己是赵家子弟的身份,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不说别人也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高韧脾气硬,如果在海外发展根本不会如此,可他偏偏要回来,参军。 赵军说高韧参军本不是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是想给赵家颜色看看,高家子弟也不是好欺负的。只是后来高韧有段时间情绪高涨,赵军怀疑万年老僵尸哥哥是不是迎来春天?直到那天在墓地看到了张新叶,他有些怀疑,毕竟那是牛逼的哥哥,别人口中的精英,怎么会喜欢个男人? 之后高韧一直都很异常,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两样,为却人没那么尖锐,竟然肯屈尊在赵军过生日时上了赵家送礼物,这简直就是个奇迹,要知道十岁的高韧踏出赵家大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高韧在这个世界似乎只有那么两个亲人,最亲的就是这个常年无法见面的弟弟。高韧亲口承认那次带着去扫墓的是他的恋人,还说累了,想趁着自己年轻还没陷得太深抽脚,等张新叶再大一些就带张新叶出国去。 赵军就是那时候对张新叶有了兴趣,私下查了很多,越查越奇怪,除了年轻长得好看,张新叶没有一点符合哥哥的审美观。他就闹不明白为啥哥哥认定了这个人。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高韧突然宣布要结婚。那个女的绝对不会高韧考虑结婚的对象,那是和赵家关系最好的沈家。 高韧结婚的那一年,赵家过的很艰难,俗话说不怕没机会就怕站错队,赵家老爷子去世后整个家族也是每况愈下,高韧的父亲作为家族的代表竟然站错了队伍,受了牵连不说,元气大伤,如果没有人支持,估计就会下到二线,一步步退出那个圈子。 就在那时候高韧竟然娶了和赵家走得很近的沈家女儿。 第32章 赵军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按理说赵家到了高韧最高兴,恨不得开PARTY庆祝,怎么会出手相救,再说高韧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复员出国,那时候只是个连长退伍没难度,为何偏偏要陷进去? 赵军虽然不混那个圈子,但还是有门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舅舅那边的公司准备来国内投资,却突然撤资,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高家不在国内,但赵家在啊,既然是姻亲那就只能对不起赵家了。 张新叶听的嘴角只抽,这笔糊涂账,怎么算的清。陈经理说高韧要出国带人走,就是那时候的事,高家舅舅来国内投资估计也是想给外甥铺路,外甥抽疯要闪人,自然投资也泡了汤,真不明白那舅舅到底得多有钱啊,还得罪了上面的人。 赵军哼哼着,提起沈冰那个女人满脸的不屑,他说那个女人从小就是被当公主般捧着,长的是不错很漂亮,但他那几个哥们泡便全城众多美女,没一个愿意和沈冰走得近一点。 那女人就瞧不起所有男人。这样的女人就算再漂亮,也没人喜欢。 当初高韧和沈冰结婚前谈过一次话,赵军作为警校优秀学员自然在得到消息后悄悄尾随,他听到了两个即将成为未婚夫妇的全部对话,他只用一句话形容,谈合同做买卖,谁也不耽误谁。 那女人一开始似乎很骄傲,甚至于十分瞧不起高韧,说话尖酸刻薄的令赵军都想抽对方,可高韧根本不在乎,甚至跟那女人说,若不是因为那些原因他连这顿饭都不想来,他爱的是个男人,就算沈冰长得再漂亮也比不过一个男的。 沈冰当时就发火了,扭头就走,两个人不欢而散。 赵军明白高韧是铁了心不愿意结婚,但却无能为力。高韧对赵军说过一句话,‘作为一个男人最失败的不是他无法拥有权力,拥有一切却保护不了自己的人,那才是悲哀’。 赵军放下了筷子认真的说:“我那时候还不能理解这句话,后来才知道。” 张新叶倒了杯酒,“以前的事别提了……” “别提?张新叶你害怕我提了以前你就没办法继续装缩头乌龟了是吧,你怕我哥给你带来变数,你希望这么混下去?”赵军气不过,怒其不争。 “你不想听,我偏要说,当年你要是告诉我哥你有了麻团,我哥能结婚?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带你出国的,什么赵家前途都不在他眼里,可你呢,一心一意就打你的小算盘,你想留在军队出人头地,想考军校,知道我哥当时和我说什么?只要你回头跟他说一句,只要跟着他就好,只要这一句他就带你走,可你呢!你二话不说一个人跑了!” “难道还是我对不起他?”张新叶恼了,酒劲上来满脸通红,粗着喉咙:“是我对不起他?尼玛,你那个哥哥,他屁都不跟我放一个,让我猜?你当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信过我吗?他要真信,他能不和我说他的打算,什么出国,什么在一起。” 赵军张着嘴,“我CAO,我哥没和你说过?他连材料申请都做好了,竟然没和你说?” 张新叶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怪异地笑着,“你觉得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妈就是个控制狂,他决定好了路,我就必须去走,他要在部队苦熬,我就要老老实实陪着,他觉得不行了,就一脚踢我出去,我他妈算啥?就你哥找那个什么冰,尼玛绝配啊!绝配!” 张新叶缓了口气,渐渐平伏了心情:“赵军,往事咱不提了,我不怕提这些,只是觉得没意思。这次的事,你们赵家高家管不管都没事,本就和你们家没多大关系,麻团我是不会放弃的,那是我的儿子,就算你哥是他妈悲情狗血剧的男主角,在我眼里他是个傻逼。明白么?傻逼!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赵军气得操起酒瓶子恨不能砸过去:“你就这么看他,他……” 张新叶哼着,夺过酒瓶子:“他是疼你的哥,他疼你们全家,他妈的他……” 高韧疼赵家高家,那人疼过自己吗?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是那同林鸟吗?算不上! 赵军是带着一肚子气走得,张新叶喝的晕晕乎乎心里雪亮着,披了件外衣一直送人到村口,他不后悔说了那番话,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如果说一定要在茶园和麻团中间选一个,他不会做第二个选择,钱没了再去赚。 高家哪位舅舅无非就是在试探,看能不能借着对方的手夺走麻团罢了,不出手帮他,却不断的透露消息给他,压制高韧,却派出赵军,那老舅舅真是个不省油的灯。 只是张新叶总觉得能把这事做到如此极致的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脑海里翻过一张张脸,总觉得晕乎乎,每个人都那么熟悉,但脸却那么模糊。 张新叶迷迷糊糊的,中午和赵军喝的有点多,张老爹自家配的药酒,粮食酒度并不高,也不知有什么用,就感觉浑身烧得慌。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拿着明信片扇着风,摇摇晃晃地回了家,想着那赵军喝得比他多,指不定怎么着呢!张新叶嘿嘿坏笑着躺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间他觉得有团热乎乎地东西趴在他身上。 “高韧……你个……大傻逼……”张新叶没睡醒,搂着那团热源,睡着了。 麻团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张新叶,黑暗的室内,张新叶的手机不断的震动着,屏幕淡淡的光芒亮了很久,麻团扭过头不管那手机,贴在张新叶胸口睡了。 ……………………………………………… ‘十一’长假就这么糟心的过了六天,麻团虽然没去成军营,但也找到了乐子,整日里黏在张新叶身边,张新叶剪茶树枝,他就拿小筐子捡叶子,张新叶进山里挖山药,他便跟在后面扯野菜,总之跟的寸步不离。 张新叶觉着奇怪,麻团粘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头一次这么黏糊,夜里睡了还要把小爪子小腿扒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安全感,害怕他跑了似的。 但他也不能问,总觉得儿子这么粘着自己当然是喜欢自己。 赵军送的那打火机也没见踪影,不知被麻团藏哪里了,就连高韧寄来的文具玩具之类的东西也不见了,衣服是死活不穿,张妈妈也没法子,将崭新的衣服送了人。 长假最后一天,张建国上门了。张妈妈看见张建国就觉着晦气,扭身去了厨房。 张国昌也不好意思赶人走只能说了声:“哟,村长来了,新叶啊,新叶村长来了。” 张新叶正在院子里和麻团收拾板栗,见张建国进来了喊了声:“建国叔,麻团喊人。” 麻团第一次这么不听话,看都没看张建国一眼去一边洗干净手坐在小板凳上吃生板栗。 张国昌歉意地笑了笑:“那个,他妈泡……” “泡什么?茶树都被人砍了,家里没茶叶,前几年的茶叶末子还有,喝么?似乎没长霉,我去看看。”张妈妈在厨房里大吼了一声,锅碗瓢盆一通乱响。 张建国自觉没脸,抬脚想走,却耐了性子坐了下来,瞅着麻团笑:“麻团都这么大了,这孩子长得真好看,长得跟上次来的哪位部队首长一样,以后准有出息。” 上次高韧穿着军装去学校的事,他也知道,也看到高韧送张新叶回家,更是记住了这位在村子里住了几天人的长相。他说的无心,只是想恭维几句,好做个铺垫,谁知道他久不成拍人马屁,这次捅了马蜂窝。 麻团站起身,搁在膝盖上的板栗撒了一地,小脸冷着,“我像我爹,我最像我爹!” “……”张新叶眼皮直跳,看着麻团久久不语。 麻团扭头跑进厨房,抓着奶奶问:“我最像我爹!” 张妈妈气哼哼地在哪里哄着:“老家雀儿乱喳喳,说什么胡话。麻团乖,你最像你爹了,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 张建国这次打了自己的脸,对方是个孩子又不能发作,听了张家婆娘的话,也只能干笑:“是,麻团跟你爹一样,有出息。” “出息个屁!”张国昌端起茶杯,“军校没考上,复员回家还没安排工作。” 提起这事张妈妈更是一肚子火,当初张新叶复员回家是有安排工作的,去县里当警察,但岗位,去镇上工商所,谁知满员,补偿了点钱还不够还债务的。什么没位置有困难,指不定是谁家亲戚占了坑呢。 “……”张建国知道这次来,他铁定不能达成目的,但又不能说,只好接过张新叶递来的白开水喝了两口。 “村长,您有事就说。”张新叶见一家老小都这么个态度,都替张建国难为情,偏偏那人还不走。 “是这样……咱们村穷,一直以来吃救济,但总怎么吃救济给国家增加负担也不成是不,这次有外面来的大公司要投资咱们村,修度假村看中了咱们村得几座山头,他们说给咱们村修路,给镇子上修高速,还给咱们村里安排工作,就在度假村里,咱们村里情况你们也知道,老的老少的少,去度假村也不干其他事,帮着养养花草,打扫卫生什么的,也不是个重活,每个月给发工资,这对全村都有好处不是。” 张新叶抬抬眼皮嬉笑着:“是好事啊!不过我家要照顾茶园,估计占不到光,村长您可给全村办了件大好事。” 第30章 加更 张建国有些为难硬着头皮说:“你也觉着是好事对吧,咱们全村啊这次也算有个出路,给国家减了负,只是人家投资的看中了你家茶园那片地,想要在哪里修度假村的房子……” 张国昌听了连敷衍都懒得做了,满是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啥?村长你啥意思?谁打咱家茶园的注意,我跟他拼命!我半条命都搭进去了!我……” 张国昌站起身到处找着什么,看见大扫帚便抄起来冲着村长抽了过去,“你有脸跟我说这个事?真当我家没了人是吗!二蛋子,你他妈小时候就不是个好种,老子瞎了眼了!” “爹!”张新叶站起身连忙拦住张国昌:“爹,可别气坏了。” “哎,别动手啊,我这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吗?这是为了全村老少不是!” 张妈妈拿着菜刀出来了,扯着嗓门喊:“茶园是咱们真金白银承包了的,你是干部,你当初怎么不先承包啊!我们家赔钱没饭吃的时候,你们在一边吃肉!这时候跟说什么全村,拆了我家养你们啊,你们还干部啊!你咋不刨了自家祖坟,你家祖坟风水最好!” “这这……”张建国躲得了张国昌的扫帚,躲不了张妈妈的叫骂,缩着脖子,“你们怎么没一点觉悟,我是来商量的,咋就不支持工作呢。” 张新叶:“爹,妈别说了。村长,你说,你想我们怎样?啊?我们没给国家找麻烦吧,但总要给一口饭吃,给个活路吧,我一家老小就指望这茶园了,我爹妈一辈子的血汗钱都投到茶园上,你说,你要我们怎么做才叫好,觉悟,觉悟能当饭吃吗?” “……”张建国知道自己理亏,但工作不能不开展,只能放低了姿态,“新叶,我知道你们家难处,这不是来商量吗?人家看中了你们承包的茶园,不是白要,当年承包的钱咱村里退给你,另外补你们家一些,你也别担心工作的问题,大小伙子哪里找不到一碗饭吃不是?” 张新叶乐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老不要脸的:“我现在是茶场的法人代表,茶场是我的,我也算是个老板,我凭啥不当贵人当贱人给别人打工啊?” 张建国点了支香烟,暗骂着死活不肯来的村支书,若不是那边逼得急,说再不搞定,这个月底就撤了,到嘴的肥肉怎么都要吃啊。 “新叶,工作的事好商量,村里现在在选拔年轻的干部,镇子上也在招工,再说你还可以进度假村不是。一切都好商量,只要你提要求我们能解决就解决。隔壁村里也有林子,你说对不对,你提要求咱们商量。” 张新叶摇了摇头:“我们家没要求,茶园就是我家的命。” 张建国叹了口气:“年轻人总要眼界广一些,当过兵见过世面,目光怎么就这么浅?” “眼皮子浅有饭吃不是么!” 张建国摇着头往外走,“你们啊,你们这是和全村作对,我也是为了村里好,万事好商量,你们倒好……拦着全村老少爷们的活路!哎,当初就说不该让你们家承包!” 他这话说得很大声,左邻右舍的都听见了,围在一边指指点点的。 张妈妈听了越发不乐意,跟出去:“自从你做了村长,咱村里就没好过,不是天灾就是*,你那张老脸不要,也别丢我们家!人在做天在看呢!” 正闹着呢,几个JC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张建国见了连忙迎了过去,“同志,这过节还加班啊,辛苦了,我是张家村的村长,您们这是有事?这是张国昌家,开茶园的那个,哎镇子上正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散了散了,不要妨碍人家办事,去去去。” 为首的一位JC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看了看张建国停下脚步,“你是这村的村长张建国?” “欸,我是。”张建国说着掏出烟来。 JC推开了香烟,一本正经板着条子脸:“我是县警队的,我姓李,正好我们有事想和你谈谈。” 张新叶连忙扒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过去,冷漠地看着JC和村长。村长脸笑开了花,拉着警察往自家走。 “同志,请问我家茶园被人恶意破坏那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李JC颇有深意地打量着张新叶:“你是张新叶?山上那座茶园是你家的。” 张建国连忙拉着李JC的胳膊:“您不是有话问我吗,走走,去我家谈,这村里每家每户地情况我都清楚。” 李JC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去了张建国家里。 张新叶转身送父母回家,安慰了几句牢骚不已的张妈妈,看着坐在院子里看书的小麻团心里烦躁不堪。 不一会儿李警官一个人折了回来。 张妈妈连忙端茶送水,张罗饭菜。 李JC摆摆手说:“大妈别忙了,我和张新叶说几句话就走。” 张新叶见了将人让进屋里,沏上茶,见对方不住的打量自己,那目光似乎在找着什么一般:“你有事?” “啊,不好意思。”李警官笑了笑:“我原先是W市刑警队的,这次你们家案子由我负责。” 张新叶点了点头,二货就是刑警队的。 “县里归W市管,案子是直接由市里点了名的,造成经济损失巨大,县里非常重视,要求尽快破案。” 张新叶皱了皱眉:“李JC,您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场面话吧。” 李JC倒是不介意张新叶这么直白,脱下了帽子,放在一边,“你是个直快人,你们家那案子上面要查,但是有些难度,多的我不能说,虽然有人投案自首,但后面那个人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就是主谋,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们家损失的材料镇上派出所那边报不上来,你们最好今天夜里辛苦点,整理好,明儿有人来拿。” 李JC说完站起身,看了一眼张新叶,行了个礼,“你家要是有什么困难要求明儿和那人提。” 明儿要来人?张新叶站起身送着李警官,一直琢磨着这是啥意思? 张建国那边似乎也谈完了话和另外两名JC一起来到张新叶家门口站着,此时的张建国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快六十的人了,冲着警官们点头哈腰地要请吃饭的谄媚模样令张新叶汗颜。 李JC只是瞟了一眼张建国:“刚才在您家说的话,您也都听清楚了,材料要怎么写您自个拿主意。” 说完几位JC出了村子,回去汇报去了。 张建国蹲在张新叶家大门口边上,闷头抽着烟。 张国昌是一句话也不想和这人说,看着这人就嫌烦,终究是一个村里的,抹不开情面赶人走。只是沏了壶茶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 张建国抽完了烟,站起身腆着老脸走进院子:“新叶,新叶啊,你来,老叔有话跟你说说。” 张新叶顺手倒了杯茶,坐在一边,“村长,你坐。” 张建国掏出一包满天星来,想给张新叶递烟,却拉不下脸来,哪有长辈给小辈敬烟的道理,他连忙转过头,“老弟来抽我的……” 张国昌没理会,喝着茶,心里发痛,新叶说赔偿的事也许会有困难,他们早就有心里准备了,只是明明都抓住那几个混蛋,但还是无法挽回损失,他担心的是明年开春了怎么办,家里的钱都还了债,那些被砍毁的茶树一下子也不能长好。 “新叶啊,村里没有逼着你们家卖茶园,这事不是在商量吗?没有逼你们的意思,你们家茶园被人搞破坏,那个什么破坏生产经营罪,这是犯法的事,咱村里穷但不会做这事来逼你们啊!都是几十年的乡里乡亲,没人会去下这个狠手,做这种缺德事。” 张新叶喝了口茶:“村长,这案子啊,我说了不算,警察那边查出什么就是什么。” 张建国狠狠吸着烟:“新叶,我家洪伟跟你没过节不是,两孩子就算在学校里闹矛盾,也不能干这事,伟子他是国家干部,捧着铁饭碗,不能做这事。” 张新叶挑了挑眉,JC和张建国说了什么,竟然把这位平日里满嘴‘我就代表全村’的村长给逼得说出这种混账话。 张妈妈坐在一边打着毛衣,闲闲地说:“抓的贪官多了,电视上不都播了吗。” “你去做饭。”张国昌低低说了句:“麻团饿了吧,去做饭。” 张新叶给老爹倒了茶,“您有话就说。” “村里没有逼你们的意思,更不会做那种事,我也是为了全村的的人,多条活路不好吗?我家伟子是国家干部,不能做那事,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村长,案子不是我们家办,公安局也不是我家开的,您这话跟警察说。”张新叶叹了口气,头痛的要命,遇上这么位一直就没觉得自己错了的人,真没办法说下去。 “伟子他是带人来查你们家茶园,但那是工作上的事,都是那个符合规定……” 张国昌烦了,站起身:“你回去跟警察说去,去公安局说去,别在我家说,闹半天,我家受了损失,都是符合规定,我家倒霉?” “你别急啊,别急,有话咱慢慢说慢慢说!” 还说?张新叶仰天长叹,老爹那么好的脾气都烦了,这张建国到底想说到什么时候? 第34章 第二天早上,张新叶没出门,既然警察说要有人来,他就在家等着,张妈妈送麻团去上学,显然小孩子有些不想去学校,但仍旧可怜巴巴地牵着奶奶的手走了。 张国昌去了茶场,哪里不能没人,爷俩轮番值夜班。 张新叶等了大半天也没见人来,正想着拿材料去镇上呢,几百年没响过的村部大喇叭喳喳地响,通知全村留在家里的人现在就去开会。 张新叶搬了两张凳子去村部门口的平地,张妈妈边走边唠叨,无非也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两人坐在人群的后面,张妈妈因为村长昨天在家里闹腾,至今还觉得生气,不想看村长那张老脸,远远坐在后面挽着毛线。 张新叶坐在长山的旁边,几个年轻点的人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格外显眼。 主持开会的不是村长,是村支书,村长张建国连影子都没。 村支书介绍了两位干部,本想趁机多说两句,但碍于两位干部面无表情的瞪眼,也没再说什么让两位干部发言。 原来这两位是县里下来的,两位姓什么张新叶没听清。 一位很斯文的干部直接拿着一张纸在哪里念着,念着念着下面的村民来了兴致。 上级查清村长张建国的女儿伪造重症病例掩盖超生事实,张建国知情不报,暂停村长工作,待查清张建国在事件中有无违法行为后再做处理。 长山听了神神秘秘地和张新叶咬耳朵说:“村长都快60了,没几年就退休,为了个小孙子竟然连补助都不要了。” 长山婶帮张妈妈挽毛线,瞟了一眼干部:“第一胎就是个大孙子,要什么第二胎,还什么病……这不是咒孩子吗!” 长山递了根烟给新叶:“新叶啊,你家还收山货么?” 张新叶给长山点了火,这事他都忘了,“收收,长山哥收了不少?” 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网上接到的订单不多,刚起步的店没什么信誉,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长山说:“成你收就成,等会去我家看看去。” 哪位干部说了半天,无非都是这条例,那国策之类的,听着人昏昏欲睡,但又不能走。好容易干部总算说了件让村民感兴趣的事。 张家茶园被人恶意破坏一案,干部说这案子已经由县局立案,必须严惩,有参与者散会后单独和他们谈,说明情况按情节轻重处理。有知情者不要顾虑,欢迎举报。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直觉得这位干部一定是坐办公室写文案的,还欢迎举报。 长山婶听了也说:“村长前脚下了,这后脚就查你家茶园的事,指不定这事就是村长干得呢。” 长山婶顺嘴这么一说,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可等到散会后村里关于村长的去向似乎已经定了,各个都是‘诸葛亮’,都觉得村长是被法办了,说什么超生只是个借口,张家茶园就是村长派人去干的,就是想要占张家的地。 问原因,还不是眼红,前几年张家茶园亏损的时候就一点事都没,今年张家茶园刚找了个大客户就出事了,这铁定是村长干得,那人多喜欢仗着自己是干部的身份占人便宜啊! 散会之后张新叶去了长山家里看货,两个人一人扛着一麻布袋子去张家拿钱,刚走进院子,便见那两位干部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呢。 张妈妈见儿子回了,连忙说:“这是县里的干部,为茶园的事来的。” 长山见状连忙放下东西先回去了,以张新叶的为人,他也不怕张新叶不给钱。 张新叶也不急,洗干净了脸坐了下来听那两位干部说。 民政局的王科长没架子,戴着副眼镜显得很斯文就哪位说欢迎举报的哪位,另一个人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官,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笔直腰杆、坐姿端正,看得出,这人也是当兵的出身。 王科长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民政局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的,张新叶你是复员军人,你们家又是军烈属,出了这档子事,我代表县武装部过来看看,家里有什么困难要求只管提。” 王科长叹了口气,“当年你复员的时候本来安排好了的,本来去县公安局,但有些事……” “王科长,以前的事咱不提了,就说这次的吧。”张新叶总觉得和着斯文干部说不上什么,他若不出声,只怕那人不知要扯到哪里去。 “执照你们放心,这两天就下来了,过完节就办,估摸着这两天就下来了。至于赔偿问题,这要看法院怎么判。当然,你是退伍军人,这件事我们会跟到底。” 另一位一直没出声的说:“我是县武装部的干事,我姓常,你放心你的事我们武装部也不会不管,当兵的多苦,尤其是你这样军龄长,立过功的,怎么都不会让你又流血又流泪的。” 王科长瞪了常干事一眼,却也没反驳,问:“你们家有什么要求要提?” 张新叶说:“这茶园是我家承包的,地我们不卖,被人砍了茶树造成的损失我们一定要追回,其他没要求。” 常干事点了点头:“看见没,我就说咱们当兵能讹人吗?尼玛的,老子听了都憋气,那群小兔崽子。” 王科长看样子似乎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下来:“你们家据说损失巨大,好几十万?” 张新叶乐了,听王科长的话就明白对方根本不是务农出身:“这茶叶要值钱需要好的树种,这次他们砍得都是我家最好的茶树主杆,好几年都恢复不过来,我家一家老小指望这个吃饭。” “你跟他讲这个,他连五谷都分不清。”常干事端起塑料杯子,“文化人。” 王科长没计较常干事的话,只是问:“真没其他要求吗?” 张新叶叹了口气:“咱不想给国家找麻烦,但也不希望别人无缘无故给我们找麻烦,这事我希望能够查个清楚,我们全家都想知道,为啥要砍我家树?我可听说了,洪癞子那帮人也不是神经病,精神正常着呢,无冤无仇地大半夜走几十里山路砍我家树?所谓无利不起早,他图个什么?” 王科长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身边的常干事倒是笑了,端着塑料杯在哪里品着茶。 “这事县公安局在查,只是查出来要时间……县里也很重视这件事,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影响恶劣……” 张新叶不想听那些虚的,一边的常干事也不支声,屋里就听着哪位文化人谈什么大道理。 王科长说着说着没了声,他一个人说的嘴都干了,身边两人都没动静,不由止住了话头,“张新叶,你放心一定会查。只是考虑到你们家目前的困难,县里觉得不如先谈补偿怎么样?” “补偿?洪癞子家里穷得就剩铺盖卷了,其他几个人家里也是差不多,他们能赔我家什么?一句补偿,我家茶树那就是票子,他拿什么陪我?他赔不了我什么,就算卖了他们几个人的破屋也卖不出几个钱,我不找他们后面那个人,谁赔我钱啊,县里凭啥陪钱我?” 张新叶顿了顿:“我家不讹人钱,我家的钱都是一分一毛地赚来的,平白无故被人这么糟蹋了,他们拿什么陪我?” 张新叶说这话并不是凭一时口快,他看得出王科长先谈赔偿不过是句试探话,茶树不是县里叫人来砍的,县里会赔?县里只是不希望继续查这个案子,以免牵扯更广泛。 王科长没了话,瞪着常干事,见常干事不做声只当没看见,不由站起身:“那个,张新叶,我们出去聊?” “我说王科,你啥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我跟你说啊,虽然他张新叶是复员军人,归你们管,但他出去当兵可是我们批的条,这县里所有送出去的兵都是过我们的手,回来的也是我们负责安排,你这是啥意思啊?咋的,复员回来了,这人就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 张新叶挑了挑眉,仔细打量着常干事,记忆中真没有这么一张脸。 “我们都是县里的干部,分工不同,你……行,我就在这里说。”王科长有些烦,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县里觉着走司法程序来的慢,你家都指望着茶园吃饭,先拿赔偿是县里对你们家的照顾,这钱县里先想办法解决一些,几十万县里也没那么多,那几个人家里也穷的叮当响,就算最后法院判了你也拿不到几个钱不是。” 张新叶点了点头:“县里凭啥给钱我?这钱县里给了,我家也不要。给了钱案子怎么结?” 还能怎么结,不就是到此为止? 王科长摇了摇头:“我明说了吧,工商所那洪伟已经被停职检查了,违反国家计划生育、以权谋私、行贿、户口造假,那一条都够他坐个几年牢。还有他那个大伯,县委招商办主任涉嫌受贿,以权谋私等被抓了,家里被查抄,你家茶园的案子是不是他们两个办的,都拿不到他们家的赔偿。何必呢?” 张新叶冷笑了一声:“我觉得很有必要,我家拿不到赔偿,总要给一个交代,这后面的人是不是洪涛他们家我不知道,我们家只要一个说法!” “你……”王科长烦躁地不知该说什么,他不过是被推出来当炮灰的,做决定的都是上面的人。 这案子发展太快,来得太猛,县里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抓了好几个了,再不打住,县里都要翻了天。 也没一个领导能说得清,到底是为什么?洪涛、洪家大伯做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招商主任本就是个肥缺,指不定洪主任上面有什么人,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这次投资的事,县里各级领导很重视,如果洪主任不出事,年底先进就是这位了,谁知道先进没上,进去了。 过节时候来的人,也没通知县里,打了个措手不及,县领导事后都不知道这洪主任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纪委带走的。 张家茶园的事县里也知道一些,一直没重视就是觉得投资方如果可以拿出部分赔偿来,这事不就解决了吗?村干部好好做下思想工作,各退一步,该陪的陪这事还要县里去亲自过问不成?谁知道这事一出,投资方竟然退出,连其他几座山头也不要了,不闻不问。 还是县委书记觉悟高,眼光远,让人查茶园的事,不然他一个科长凭什么来荒山野岭跟一茶农磨嘴皮子。 常干事在一边笑眯眯地说:“哎呀,张新叶啊,我一看你档案就觉得你是个能人啊!有志气,咱们当兵的从来不给国家添麻烦,有血性,被人蹬鼻子上脸的还不敢吭声拿钱了事……嘿嘿,那样的人别说是当过兵的。” “常干事,你是来协助我工作的。” 王科长怎么都想不通,一个普通的复员军人竟然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看这座普通甚至有些平穷的农家小院,怎么都不可能有这个能耐。 张新叶看明白了,这作风跟某人一样,不给人留后路,狠快准,令人无法翻身。 第32章 报答 本来乌云蔽日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村里正忙于传播村长亲家的‘光辉’事迹,也没人去问‘投资’是怎么一回事。 县里的李警官来过两次,王科长也跑过几回,倒是那位常干事再也没见过,张新叶也没多在意,只是张国昌听了连连摇头,“当初你能去当兵,就这位常干事帮得忙,十年了这官也没升上去。” 张新叶在电话里也问过高韧,那常干事是不是因为他的事被处罚了? 高韧在只是说:“难道不能说点其他的?” 张新叶蹲在村口的小路边吸烟,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歌声,“哟,拉号子呢,吃午饭了,我挂了。” “你考虑好了吗?” “首长,部队不是有规定吗,在非指定时间内不许与外界联系,您看您一天三四个电话跟吃饭一样准时,您是当干部的要以身作则,挂了。” “张新叶……” 张新叶按了电话,老神在在地吸着烟,秋日的午后,太阳黄橙橙地,将山林染成一副泼墨画,层层叠叠的深浅不一的绿,一片火烧云般的红,群山翠谷,这才是他的家,他的根。 他知道这事的背后水有多深,那神秘投资人的背景就够他受的,他也猜到帮他的是高韧,除了一句‘谢谢’,他没有其他的说法。 报答的方法有千百种,他选的那种是高韧最不想要的。若这事放在以前,他早就感激涕零,不等对方开口自己洗干净跳床上撅起屁股等着了,但现在人还是那个人,心不一样了。 他可以说保证,如果高韧有了生命危险,他可以去帮高韧挡枪,但其他的他给不了。重新开始不是撕掉不堪入目的那部分,铺开一张白纸去写写画画,他和高韧也不是散伙了的两口子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他感激高韧为他做的一切,但不会傻乎乎地去跳坑。摔一次就够了,再跳下去,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总归一句话,以前高韧不信任他,仅存的那点感情玩完,现在他没那个心思。身份地位不一样,高韧现在的势头,以后的地位不可估量,又不是一个小小的连长,可以抛下一切带着他和麻团一起生活。 他和高韧终究只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因为小麻团的身世曝露,只怕高韧在路上见到他也未必会多看他两眼。 事实就这么残酷,有人以为那是爱情的起端,有人却认为是好日子的终结。 张新叶不得不去做龌龊的揣测,高韧没孩子,这么热心的帮他图什么?他不认为高韧就是那雷锋再世,说到底高韧不能生,想要个孩子罢了。 张新叶抽完了一根烟,脑仁热得发痛,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烬,刚要去镇上转转,便看见一辆拉风的悍马来了。 悍马挂着普通京城牌照,不显山露水的,但这车本身就打眼,村委的平地正对着村口处,一群晒太阳打毛线的大妈婶子们见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新叶掉头就走,那车跟他作对一般响着大喇叭就冲过来,贴着张新叶的裤腿边停了下来。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看着车里的人,心里直哆嗦,这真他妈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司机摇下了车窗,趴在窗框上冲着张新叶撩开小白牙傻乎乎地乐:“哟,小叶子啊,我车技怎么样?你要在胖一点,我就撞到你了,这小身板,越发*了。” 说完,那人的大桃花眼发着光,眨了眨。 骚包!张新叶没声好气地说:“……我说你,几年不见怎么越来越二呢了?” 那人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推开车门靠在车身上,桃花眼提溜乱转,“这路真不好走,这一路颠簸的,我现在头晕呢,扶我一把。” 张新叶哼了声,没上前踹一脚已经算是对得起对方了。 那人作势向前扑,半挂在张新叶的肩膀上,亲热地搂着张新叶的脖子,让人拖着走:“我早就改邪归正了,你怎么能以老眼光看人呢,你政治课怎么学的,看事物要以发展的眼光,你好好瞅瞅,我多帅啊,多好啊!” 张新叶瞟了一眼那人,“得了,北二,您有事?” 北二晃着大脑袋,像只大型犬类,在哪里又蹭又抱地,不亦乐乎。 张新叶将人从身上扯下来,“站好了,软骨病还没治好啊!你说你这人怎么从脑子到脚趾头都是病呢。家里也没给你治治病,就这么放你出去祸害人啊?” 北二嘿嘿笑着,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张新叶:“小模样,越来越好看了,哎呀,难怪勾得某首长坐卧不安的。” “你他妈给老子滚!” “有你这么待客的吗?我可是牺牲了宝贵的休息时间来不远千里……” “打住打住,吐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你来啥事,说吧。” 北二耸耸肩膀,看了看环绕的大山:“空气真不错啊,你家茶园呢,去看看。” “没空。”张新叶板着脸,看了看手机:“不早了,我还要接孩子呢,W市可是旅游城市,你去哪里玩去。” “小叶子,你也太不地道了,有这么对待革命战友的吗?咱们什么交情,过命得交情啊,你说你咋这样!我不求和你同床共忱,你也不能不招待我一顿饭啊!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我肚子都饿憋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北二不乐意了,气呼呼地走向悍马:“老子难得出来玩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还老战友呢!” “出来玩?闯祸了吧。” 张新叶叹了口气,跟着上了车,“去镇上。” 北二开着车,好看的嘴巴肉呼呼地嘟嘟囔囔:“当我司机啊,你说几年不见,你就窝囊成这样?” “我那样啊,我掐死你的心都有了,我没动手就对得起咱们的交情了。” 北二哼了一声,“不就是档案被那高人给查出来了吗?你这边要是没出问题,根本就没人查得到,哎,那高人现在春风得意,我没赶上去拍须溜马就算是坚持立场了,对得起咱们同居之情。” “谁和你同居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还同居,那是工作。” “工作?哎哟诶,别人找个保镖多气派,一水的黑西服戴黑超,打架冲在前,玩命的挡枪子儿,你这保镖,我就跟伺候怀孕的老婆一样伺候你,还时不时客串一把心理医生,有我这么倒霉的吗?” 张新叶翻着白眼,当时情况太混乱了,自己都已经买好回家的火车票,带着大红花要回家,硬是被这家伙给从火车上提溜下来。 这二货指名让他做保镖。结果呢,自己肚子大了,这二货吓得到处乱窜指着天说:“不是我的,我不会负责的!” “那时候,谢谢你。” “行了,咱哥们还说……” “我也替你卖过命了,咱们两清。” 北二气鼓鼓地看面的道路:“你还等你那老情人呢,人家要出国了。” “什么情人,快成仇人了。他又出国?”张新叶挑了挑眉。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驻外大使馆武官,怎么样,这身份够好吧,也不屈才。能用九国语言骂人的将军,嘿,挺适合他的。”北二将车停在小学附近。 张新叶没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这条路,北二是谁,那是某处的处长啊,别说这条小路了,就连那些大人物小傍家儿的家里都能摸了去,何况只是一所小学。 学校还没有下课,校门口没什么人,悍马车格外的引人注目,街道两边做买卖的人都围在一边看稀奇。 北二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嘟嘟囔囔个不停:“你说这人走运的时候啊,怎么都挡不住,哎,老子可倒了血霉了,尼玛大房空了那么久,也不给老子扶正了,你说这社会小三都能上位了,我这做了好几年的二奶奶还不能成为大房,什么世道啊。” 张新叶乐了,不怀好意地笑着:“你还二奶奶,你就一*你,和着当初你跟我说的保证都他妈是诓我呢?” 北二翻了翻眼皮,“咱们感情这么好,谁诓你。” “别酸了,还感情,我跟你没感情。” 张新叶叹了口气,没地位没身份,又有把柄被人抓着的人,哪有什么感情可谈。 “张新叶,你变了。”北二抬起头看着张新叶的脸:“你变怂了。当初我看到的那个小叶子呢?那股狠劲呢,早知道这样,麻团当初就不该跟着你,他长大了要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怂爹不知道多伤心呢!” “我怂,我的确怂!”张新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世上的事不就这样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无妄之灾,你怎么都躲不过,谁叫你当初瞎了眼看上那么一位人物呢。嘿,我还真弄不明白,你跟那谁谁谁怎么就看对眼了?” 张新叶撇撇嘴,“玩呗。” 北二也没了话,坐在驾驶座上默默看着前面,突然笑了:“尼玛,老子跟你掏心窝,你竟然骗老子,玩,你是玩的人吗?” 张新叶看着小学校门口,车内的小盒子里掏出香烟来:“哟,玉溪呢。你过来到底啥事?不是专门给我倒苦水的吧,你们不是有心理干预吗,不痛快了找他们去。” “他们呢?你不知道吧,军区的心理医生是个博士,尼玛老子看到她那张脸就发憷,长得跟雕像的美人一样。” 这到底是美呢,还是不美?张新叶摇摇头,“你当她就是雕像不就成了吗?” “你真不知道还是给我装啊,那沈博士可是某人的前妻。” 第33章 不要他 张新叶望着车顶棚,脑浆化成熔浆翻腾着,高韧一出现就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北二这次跑来难不成也想给他添麻烦不成? “看你这小脸,得了,你不想听,我也不说了,不过有句话我提醒提醒你,这事归根结底在你妹妹身上。” “我妹妹?新苗?” 北二笑嘻嘻说着京城里的传闻,张新叶越听越气,气罢了却觉着可乐。 原来沈冰这么闹腾还是因为高韧的事,高韧在W市治病,和张新苗有些接触,也许是拿到DNA报告后单独找过张新苗几次,这下可好,沈家的以为高韧和张新苗好上了! 沈家布了局,找了个熟人说要在县里投资,闹得沸沸扬扬地就是想要收拾张家,结果见高韧出手,坐实了高韧和张新苗的事,便偃旗息鼓地回去了。 “这事闹得,我就不明白了那女人不是心理学的博士吗?这都闹不清,还打击报复,不过她也算没报复错。” 张新叶白了一眼北二:“她报复,她不是和高韧离了吗?” “离是离了,沈家这几年不好过,他家这一辈里最出挑的是高韧这个前女婿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沈冰要出国打的离婚,沈家是最反对的,沈冰那女人办事果断,手段毒辣,直接闹到了军区,高韧本来也不待见这女人,正好一拍两散。可谁知沈冰出国的事泡了汤,这次高韧若是作为驻外武官出国,沈冰以家属身份出国,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后悔了呗,这当头只要高韧不找别的女人,他们沈家还有机会。” “就高韧那二婚的还想找我妹妹,他配?” 北二眨眨眼,用肩膀推了推张新叶的身体:“你妹妹不配,你配?” “滚。你不是跑来跟我说这些闲话的吧。” 北二只是耸耸肩膀,“好了,见你没事,我先回去了,就不妨碍你了。” “你到底跑来干嘛的?” “本以为可以英雄救美的,可惜来晚了一步。”北二说完毫不留情的将张新叶赶了下去:“有空带麻团找我玩,怪想他的。” 张新叶也没留北二,他知道北二有任务,只是抽点时间出来过来的,看着远去的车,张新叶第一次觉得自己能遇上这么个人也算不错。 到点学校开了门,一群孩子涌了出来,他看着麻团一个人孤独地走着,不由鼻子发酸。 那双大眼睛看到张新叶后露出了笑意,小身体跑了过来,“爸爸!” “麻团!走回家去。” 张新叶没有骑车,父子两人走在小路上,身边不时的走过接孩子的家长,麻团磨磨蹭蹭地,拉着张新叶走上一条没人的小路。 这小路上杂草丛生,自从村里修了大路便荒废了,人烟稀少。 张新叶牵着麻团的小手,停下脚步问:“麻团,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爸爸……”麻团拉拉书包带子,低下头看着脚尖,“爸爸,那个首长也是我爸爸是吗?” 张新叶蹲下,看着麻团的眼睛,双手抱着麻团的小身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爸爸,他是我爸爸吗?我是你生的孩子吗?我是小怪物吗?” “麻团,谁告诉你这些的?” 麻团仍旧不回答,只是看着张新叶,眼睛红红地:“你们都骗我,大人不能撒谎。” 麻团说‘十一’的时候他看过张新叶的手机,短信上面写的字他虽然不认识,但查了字典知道了很多事,那短信被他不小心删掉了,他给姑姑打过电话,姑姑没有承认,只是让麻团问张新叶。 “爸爸,他不要咱们是不是!他坏!”麻团摸了摸眼睛,一滴滴泪花落下,浓浓的鼻音。 张新叶抱着麻团,感觉孩子在他怀里发抖,“麻团,爸爸要你的,真的,爸爸只是想等你再大一点就告诉,不是故意瞒着你。” “爸爸,他坏,不要咱们……咱们也不要他……我不是小怪物……爸爸,咱们不是怪物……” 张新叶站起身深呼一口气挤出笑容:“麻团,麻团,你觉着爸爸是怪物吗?别人家都有妈妈,都是妈妈生的,你觉着爸爸生下你就是怪物吗?” 麻团泪眼朦胧地摇了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 “你看,爸爸不是怪物,你怎么是怪物呢?只是有些事真的没有办法说清楚,爸爸到现在也没闹明白怎么会生下你的,但是麻团,爸爸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么个儿子,你会因为你是爸爸生的就不喜欢爸爸了吗?” 麻团摇了摇头。 “你看吧,咱家和其他小朋友家里一样,只是没有妈妈罢了,麻团还觉着自己是怪物吗?” “可是他们都骂我是怪物?” “?” “我成绩比他们好,我能做三年级的卷子,跑的比他们快……他们……”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这绝对是嫉妒啊:“那是因为咱麻团能耐,长得又帅又聪明!不过麻团,我看别的小朋友都很团结,你吧,多和他们玩玩,他们就不骂你了。” 合群这件事还是很重要的,但张新叶也没其他办法,麻团性子从小就这么不合群。 麻团墨迹了半天还是点头答应了,顶多下次考试的时候,他把卷子给人家看看…… 夜里麻团趴在张新叶身上,拱来拱去的,半天不想睡,摸摸张新叶的肚子,又用脚蹭着张新叶的长腿,“爸爸,咱不要他!” 张新叶瞪着眼想了想也点头:“咱不要谁?” “他又不在咱家户口本上,咱不要他!” “……” ……………………………………………………………… 趁着周末,张新叶再一次去了W市,北二既然提了他妹妹新苗,他必须去看看,虽然那丫头在电话里显得很正常,但张新叶总感觉有些奇怪。 这谣言都是无风不起浪,他就算明白新苗为什么和高韧有过接触,但也不应该被人说成那样。 张新叶哪里知道,这还不是多亏了哪位沈家妹妹——沈菲菲。这女人上次受了一肚子气,赖在W市不走,硬是被她抓到了把柄,她估摸着高韧指不定是看上那个乡下女医生了,才铁了心不肯复婚的。回到京城嘴里乱说一通,沈家也着了急。 高韧平日里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到有病的程度,沈家本就抓不到高韧的把柄,这次离婚又是自家闺女提出来的,还闹了一通,想要往会拉都难,只是这高韧离婚不到几个月就跟一女医生过多接触,让沈家有了主意。 当然张新叶此时是不知情的,他急冲冲地去城里,没有带小麻团,即便麻团不太乐意,父子两又处在这么个尴尬的时刻,他仍旧独自一人过去了。 张新苗特地请了假去火车站接,还是住在哪家小招待所里。 新苗脸色很差,眼圈黑黑的,也没什么精神,只是强挤出笑意问:“哥,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家里不是还有事吗?” 张新叶坐在一边仔细看着新苗,发觉新苗的眼睛肿的像杏子,哭了一般:“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有问题,或者被人欺负了?” 新苗摇了摇头,“没事,哪能呢。” 说着这话,新苗眼泪下来了。 “苗苗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新苗抽抽涕涕的,说了。 ‘十一’的时候京城那边有专家组过来开会,医院负责招待,院长让新苗去接待那些人,其中有个女的,是什么心理学专家,天天让新苗陪着,人前还好,背地里说话阴毒着。新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对方,想着过了节这人就走了吧,就忍了。 对方是专家,又是什么博士,新苗这种实习医生除了忍还能怎么样?结果过完节人家没走,说要留下来研究什么离异家庭儿童的心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麻团的事,让新苗将麻团带过来。 新苗当然不愿意,当着人面顶了几句嘴,被院长批评了一通,结果隔天那女的又来医院,当着所有的人面说新苗不检点,才多大年纪就一肚子花花肠子,总之话很难听。同事们也开始对新苗避而不见,医院里风言风语的,说什么的都有,新苗已经顶不住了。 “你跟她说家里的事了?” “哪能啊!我什么都没说过,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张新叶摸了盒烟,夹在手里没点:“她姓什么?” “沈,叫沈冰是个博士。好像是北方军区医院的,具体情况不知道。” “……她人在哪里?” “她约我今天去见面,还说想见我家里人。” 新苗不太赞同新叶去见那女的,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但也没辙,准备和新叶一起去却接到电话,院长找她。她只能送新叶上了出租车,刚转身便见一辆军用吉普驶了过来。 第34章 我加更 张新叶来得有些急,也没捯饬自己,穿了身干净的衣服,夹克加一条休闲裤就去了约定的地点,怎么看都和这场景不搭配。 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里人不多,张新叶问了服务员才被领到一个角落处,是个转角,摆放着盆景,绿色金钱树正好遮住了小沙发。 窗外是酒店的花园,大朵的波斯菊盛开着,硕大的花盘沉甸甸地在微风中摇摆着。 张新叶站在沙发前看了看那位传说中的前首长夫人——沈冰,只觉得北二的形容是恰当的,到底是念过书的高智商,漂亮地跟雕像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沈冰只是化了淡妆,眼角的粉底似乎摸得有些厚,眼睛很大却没一丝灵气,冷冷地看着张新叶的脸:“你是?” “我是张新苗的哥哥,我叫张新叶。” 沈冰扭过头去看着外面的菊花,也没让人坐,只是冷冷地说:“你家父母呢?” “我听说你要见新苗家里人,我是她亲哥。” 沈冰挑了挑眉,转过脸看了看张新叶:“你认识我?” “我听我妹妹提起过。” 沈冰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不是从你妹妹那里听说过我的,不要在我面前说谎,坐吧。” 张新叶十分不舒服,这女人别的本事没有,说不上几句话令人膈应的本领超强,想着高韧竟然和这么个女人生活了那么多年,高韧真是有能耐呢! “你在想什么?” 张新叶嘴角紧绷,这女人到底是学什么的,读心术?这么喜欢窥视人心里并说出来,不去做警察真是屈才了。 “你似乎在生气?嘴唇紧绷,表明你在控制。啊,你刚看见我的时候,鼻孔扩大,被人猜中了就这么生气?” 张新叶下意识地想要掏烟,看见禁烟的标志就摆在桌上,只能翻了翻白眼。 沈冰冷笑着,坐直了身体,“我们直接说吧,我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知道你有个儿子今年六七岁,他没有妈妈是吗?” 张新叶端起了水杯,“我儿子不适合你的研究。他心里没毛病。” “研究对象并非只是患者,心理疾病并不像其他病例那样有明显的表征反应,人往往从来不承认直接有心理问题,就如同人常常觉得心理疾病就是精神病一般,其实……” “抱歉,我听不懂,我对这个也没研究。我只是听我妹妹说,你想见她家里人,不知道新苗是不是在工作上犯错误了?” 沈冰挑高了眉,仍旧不急不缓地说:“我并没有说她工作上有问题,只是我觉得这女孩子应该时刻提高警惕,有人多管教一下比较好,刚刚大学毕业,别被外面光鲜的世界迷了眼。” 张新叶强忍着喝了水硬声问:“我家新苗自爱自尊自信,教育方面不劳你费心,沈博士,我不明白你找新苗家里人就想说这个?” 沈冰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年轻的女大学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成熟男人的魅力背后往往是另一个女人的付出,不劳而获的事还是不要去想。” 张新叶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没学过心理学,但他可以断言这女人就是唯我独尊哪一类型的。可惜有颗做女王的心,却没那个本事,如今真是误会新苗和高韧有一腿。这想法让张新叶恶心。 “沈博士,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想问问你们整天里研究别人的心理,你们研究过自己吗?” 沈冰扬了扬眉,嘴角紧抽。 张新叶笑着:“你也被生气,新苗是年轻,你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你考虑过她没,我不过是在这里和你说说,你都生气,你怎么就觉得当着新苗同事的面说她,她就必须忍着呢?咱家是没钱,但咱家也有骨气,乡下里来的人不是没骨气的。” “骨气?我知道你当过兵,你的老首长高韧是我的丈夫……” “啊,我知道你是高韧的前妻,但是你们夫妻两的事别牵扯到新苗,行吗?”张新叶站起身,他真不想和这女人继续说下去,能说什么?对方是个女的,若是个男人打上一架教训两句也就算了,眼前这情景怎么都像他欺负女人。 “坐下,我还没让你走呢!”沈冰端起咖啡杯,目光冷冷地。 “沈博士,我不觉得咱们还有话说。” “张念恩小朋友的事,你有兴趣了?” 张新叶握了握拳,坐了下来:“麻团怎么了?那是我儿子。” “我觉得他成长在一个没有母亲的环境对孩子的心理成长不好,他在医学理论上也是高韧的孩子,我丈夫……” “那是你前夫。” 沈冰咬了咬嘴唇,强忍着将咖啡泼出去地冲动,捧着咖啡杯,眼角绷着粉底都要裂了,“我们夫妻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孩子需要母亲,高韧是他的父亲,我们完全有权利抚养他,张念恩是在高韧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出生的,就算上了法庭我们这边也站得住脚。” 张新叶抓着香烟盒子,若对方是个男的,他都想抽对方了,“沈博士,你觉得你会好母亲吗?”一只自己都不肯生蛋的母鸡,还要带孩子? “法院要考虑双方家庭的条件,我也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如果你们非要走到哪一步的话……” “你最好去找个律师。” 张新叶瞪大眼看着眼前的来人,心想着这孙子怎么来了,真他妈烦。 高韧走到张新叶身边,用脚推了推,挤在张新叶身边,看着沈冰,“沈冰,我们之间的事应该已经完了吧。” 沈冰扭过头,挽着垂下的发丝,冰冷脸颊微微露出融化的状态,那一脸的粉底快要化了。 高韧说完要了一杯红茶,也不理会沈冰,沙发很小,两个成年人有点挤,他贴着张新叶的胳膊,一手拿着茶杯,一只手随意的‘不小心’般搭在张新叶的大腿上。 “??”张新叶想要挪开,却没地方,狠狠瞪了高韧一眼。 “爸爸身体还好吗?”沈冰似乎缓过来一般,挤出难看的笑容。 张新叶猛然觉得不是这女人不爱笑,只是笑了那张女神般的脸全毁了。 高韧的手指轻弹着张新叶的腿,张新叶顿时全身紧绷,思考着自己还是先撤了比较好,这高人要起坏心思,前夫妇两人在这里吵架,他要是个女的,绝对被当成小三。 “沈叔叔身体情况,你这个做女儿的不清楚?有空往这边跑,不如在家呆着做点人事。” “……我是问咱们爸爸?” “咱们?沈冰,我没父亲,你不知道吗?” “……”张新叶缩了缩身体,伸手抓住高韧作乱的手,谁知刚甩出去对方不死心的爬上来。张新叶咬着牙看高韧,这人脸上一本正经的,私下小动作怎么下流怎么来。 “沈冰,手别伸太长,有兴致在这里研究别人家的孩子心理,不如早点回去。” 高韧的话刚说完,沈冰的手机响了,她站起身走到一边接着电话,高韧坐直了身体,看了张新叶一眼,手老实了。 沈冰不知和那边说了什么,面露出一丝怒气,看过来的目光不善,却仍旧恢复了平静,挂了电话走过来,“高韧,夫妻一场有必要为个外人闹得这么难看?” “沈冰,我说过别让我难堪,你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没人必须围着你。”高韧冷哼一声,喝了口茶,皱起眉,侧过身子:“你家的茶呢?” “五星级酒店的茶还不和你胃口?” 高韧放下茶杯推开,看着沈冰:“回去吧,我想沈叔叔现在很想见见你。” 沈冰气得脸型变了,粉底遮住她的肤色,但耳朵红了。她拢了拢长发,转身仰着头走开。 高韧轻轻叹了口气,没去看张新叶幸灾乐祸地脸:“让你看笑话了。” 张新叶指了指对方的沙发:“坐过去,挤。” 高韧趁机捏了张新叶的腰,才站起身走到对面。 “你怎么来了。” 高韧垂着睫毛手指婆娑着茶杯边沿,“我惹得祸,当然是我来解决。” 张新叶干笑着:“我家的事……那什么我用不着道谢吧。” “我说过,我惹的事,我自己解决,非常抱歉,连累你了。” “???”高韧能道歉,简直比火星要撞地球更加令人惊悚,该不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还是高韧被活跳尸给咬成了正常人?这不是以毒攻毒吗。 “你最好不要露出这幅模样。”高韧眼神暗了暗,傻兮兮地睁大了眼的张新叶,他感觉很饿。 张新叶也毫不客气,看了看桌面,本想装次高大上挥挥手‘我买单’,但他还没蠢到这种地步,“你老婆没买单,我什么都没点,白开水不要钱吧。” “她不是我老婆。”高韧站起身:“你住哪里?” “……” 高韧扔下钱,拖着张新叶往外走,又看了看酒店大厅的前台,眼神不对,张新叶连忙拉着对方的胳膊,将人扯了出来。 ……………………………… 高韧很沉默,坐在张新叶住的地方,不住的吸烟,电话也响个不停,似乎很忙的样子,张新叶几次开口不留客了,对方硬是没有挪屁股。 挂了电话,高韧后仰着倒在床上。 头顶的白炽灯太晃眼,他闭上了眼,蠕动着身体,解开外套扣子。 “你要住这里?客满了,没地。”张新叶见人累成那样,也没心软。 “张新叶,你他妈的和北二什么关系!”高韧一只手遮住了眼,语气间透出疲惫的软气,没有那么盛气凌人。 张新叶蹲在一边整理着货物,看着高韧,他和北二什么关系高韧查不出来是高韧没本事。 他这次来W市不仅仅是看新苗的,上次收的山货有个人全要了,网上付了钱,就等他发货呢,他正好来要来一趟,顺路带过来也省了邮费。 高韧支起胳膊,伸长了腿,用脚丫子磨蹭着张新叶的后背,招待所的房间不大,除了床将将放下一张板凳。 “干嘛?你洗脚了吗?去去去。闹腾够了自己回去。”张新叶将货物整理好,揉揉肩膀,回头就看见高韧的大脸凑在眼睛,“吓,你发点声音不行啊。” 高韧伸手捏了捏张新叶的脸颊,又仔细端量了一番,半天说出一句话:“麻团像我多一些。” 张新叶一口久未喷出的老血终于喷将出来,高韧这人嘴贱,字字都戳着自己的心。 麻团很帅,但真不像他。 “麻团呢?你没带他来?” “他还要上学。” 高韧坐在床边扭扭脖子,“新叶,你考虑好了吗?” 张新叶瞪着对方,“什么?” “我在等你的回答。” 张新叶很佩服自己家教良好,没直接将人打了出去,他耐着性子说:“高首长,我知道你喜欢麻团,麻团是我全家的心头肉。” “我没说麻团的事。” 张新叶轻笑着摇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孩子是吗?你是完美主义者,觉得这么带走孩子不地道,你是觉着我家是捆绑销售买小必须要带着大的?拉倒吧,首长,孩子本来就是你的,我拦着不让你认他,他也是你儿子,血缘关系跑不掉,至于其他事,我没考虑过。” 张新叶说得理直气壮,觉着自己分析的非常透彻:“你现在是少将,将来指不定爬到什么位置,只要麻团出生证明做的好,没人能查的出什么,再说麻团你不让他认主归宗对你前程也没影响,以你的手段这都不是事,何必两眼一抹黑的奔着死路上走,你前程多宽敞啊。等你老了,真没人给你养老送终,麻团心肠软,不会看着不管的,你放心。” “……”高韧给气得眼里快要喷火,“这算是你的回答?” 这人以后的人生中就没有他,他不过是麻团医学理论上的父亲,跟这一家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新叶得意地点了点头:“首长,你放心,你若哪天真光荣了,麻团绝对披麻戴孝……” 高韧不想再听下去,堵住了人退路,将这人压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摸着对方红红的嘴唇。张新叶这小模样还和以前一样,唇红齿白,即便没有高强度的训练,身上也是精瘦着,紧绷的肌肉彰显着力量,想让人扑上去压在身下狠狠的疼爱一番。 他不喜欢娘炮,男人没个爷们样,不如挥刀自宫了,京城里的那些二椅子他没一个瞧得上的,看着就糟心,与其生个男人身踹着女人心,不如趁早回炉改造去的干净。 这么多年,他看得上一个人,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小野兽。虽然有段时间他很想忘记这个人,强迫自己忘记这人的脸名字,但他明白,自欺欺人罢了。 越是想要遗忘却记得越清楚,多年之后的那次见面他便明白了,自己不过像只吐丝的蚕,用厚厚的茧子遮住了耳目,自以为那是正确,不过是困住了自己,作茧自缚。 第38章 那夜高韧仍旧留了下来,张新叶虽然不服气,但他没办法反抗,高韧那变态跟他玩擒拿手,趁他不注意将他捆成肉粽。 高韧没有做多余的事,只是抱着张新叶,将人压在自己胸口,摸着张新叶乱蓬蓬地头发,不知想着什么。 张新叶很憋屈不住地蹭着,“你放开,咱们在过几招,不带你这么玩阴的。” 高韧只是捏着张新叶的下巴仔细看着张新叶的眼睛,张新叶没一会便消停了,他不得不消停,在怎么蹭下去,对方都起火了。 秋天干燥,容易擦枪走火,他不惹这个麻烦。张新叶也折腾够了,不一会儿趴在高韧胸口睡着了,睡相和小麻团一样不是一般的难看,嘴角还挂着口水。 …………………… 第二天张新叶起的有点晚,睡得很香,嘴角处湿湿的,他蹭了蹭枕头,床那边空空的,连点热乎气都没。 他哼哼唧唧地去了厕所,手腕上没留下印记,只是脖子那里有一块可疑的红印子。张新叶顿时不乐意了,身上没其他的感觉,这块印记也不大,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创可贴都盖不住。 正在哪里琢磨着呢,高韧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拎着早点。 张新叶整理了下自己,收拾着包裹,今天要去送货,约好了时间的。 高韧到没有多话,将早点放在桌子上,默默拿起筷子坐在哪里吃,就好像回到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只不过角色对换,以前都是张新叶早起打水,打早饭伺候着这位爷。 “嗯?糊汤粉?你去哪里买的,很久没吃过了,味道不地道,胡椒给少了,辣椒油太多,这粉丝不够劲道……鱼骨汤也熬得不咋地……” “吃。”吃还这么聒噪。高韧拿起油条。 “这油条都是地沟油和洗衣粉做成的,首长,吃多了会那啥病。”张新叶伸手拿过油条,他最喜欢糊汤粉就着油条,辛辣的汤汁,陪着酥脆油条,早上吃上一碗,全身都热乎乎的。 高韧挑挑眉,将三根油条推给张新叶:“你真的很喜欢棍子形状的东西。” “……”张新叶抬头看着高韧,耳朵根子发红。 高韧只是抽掉手套,抹去张新叶嘴角的汤汁,“吃。” 张新叶扔了筷子,他还吃得下吗? 两人正在哪里瞪着眼,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人敲得整天响。 张新叶刚开门,两个人挤了进来。一位是沈冰,另一个是稍年轻些的男人。 沈冰站在狭小的室内,拿出手帕捂着鼻子,瞟了一眼房间,还特地去厕所转了一圈。 室内一下拥挤起来,三个男人,一个女的连转个身都困难。 长久的沉默令张新叶感觉到窒息,他想推开窗,来的哪个长相不三不四的男人挡住了他的身体。 “干啥?” 沈冰总算开口了,仍旧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小姑娘似的扭了扭脖子:“这种地方能住人吗?高韧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高韧冷哼一声,点燃了香烟:“清早带着人来这里,沈冰你的身份呢?” 沈冰踩着高跟鞋,“也不请我坐坐?” “不请自来的客人,没地方坐,沈天你给我站好了。”高韧喷着烟雾,走到张新叶身边,捏捏他的小手。 叫沈天的男人连忙站起来, 张新叶的脑子犹如那碗糊汤粉,黏糊糊地分不清自己该想什么。 沈冰仍旧坐了下来,嘲笑着:“高韧,你不是所谓的绅士吗。你的风度呢?你可是伊顿公学毕业的,太令人失望了。” 沈天在一边也来了劲:“高韧当初可是你求着要娶我姐,如今找到孩子就要踢了我姐?世上好事多,不能全被你一人占了。你在外面找三儿,我姐……” 高韧只是冷冷瞪了沈天一眼,正说得欢快的沈天立即闭了嘴,缩回脖子站在一边。 张新叶脸皮抽抽,小三?这是骂谁呢?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孩子是在高韧结婚前有的,找到麻团也是高韧已经离了婚,这人说得好像小三憋屈跟了高韧好几年年,高韧发达了,小三要上位,欺负那原配呢。 狗血,真的很狗血,张新叶站在一边看着咋咋舌,高韧嘴皮子像刀,沈冰言语像冷箭,两个人争锋相对的说了一通,硬是从婚姻家庭,知恩图报扯到背叛离婚做交易。 “高韧,我问你,你早就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所以你做结扎,你骗我,你!” 高韧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知道。” 张新叶心里一惊,随即觉着高韧在说谎,前段时间才知道的,说这话不过是让沈冰少将话题引到孩子身上。 沈冰噎住了,“你……你故意的?就这么对我?我好歹和你做了七年夫妻,你……你故意跑去结扎了,你是情种啊!” 高韧看了看沈天,“沈冰,外人在这里,你想闹腾?我尊重你,尊重女人也是有限度的。” “外人?这屋里那个是你的外人,那是我弟弟,这是谁,高韧,你骗我啊,前脚和我离婚,后脚就来找你旧情人,你好意思吗?找个二椅子你好……” 高韧站起身走到沈冰面前,沈冰吓得后退几步,“这么护着,我今天就算打了他谁能说我的不是,你们两个……” 张新叶心里的火腾腾地烧着,‘二椅子’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天也围了过来,挤开张新叶:“干啥,骂得就是你,CAO,就你这样的多少钱啊,卖P屁股的,咋地还想打人?” 张新叶正恼火呢,狭小的空间施展不开,他也伸出了腿,就听‘砰’的一声,沈天捂着肚子后背撞到墙,贴着墙壁滑坐下去。 “你们还打人?你们……” “沈冰,你太小看男人了。”高韧拉着手套,“我和你的婚姻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沈冰,和你结婚期间我碰过谁?” 沈冰满脸通红,这高韧结婚期间谁都没碰,那是真真的,该给的都给了,她的姐妹们还说她闹什么离婚,脑子进了翔,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要什么样的。 可惜她也是离了婚才回过味来,他们的婚姻犹如饮水冷暖自知。 高韧高学历人长得帅,有本事,海外背景,而且家世不错,怎么说都是她的福分,她也曾想过要好好和高韧过日子,但一开始就错了。 答应结婚是想摆脱家里,她想要自己的生活,但不得不求助于一段婚姻。她也苦恼,她也曾经爱过,甚至以为那是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她爱上一位外国人士,可惜傲人的家世成了累赘。 她知道高韧不爱她,第一次见面高韧就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她也没爱过这个人,很多人家不都是这样的过日子不能免俗吗? 结婚之后她便一日三封信的写过去,要离婚!甚至在高韧受伤回国后仍旧闹离婚,若不是家里压着,顾及脸面,她早就离了。 她也是要面子的,高韧从来不碰她,她也恶心对方,两人见面的时间短,高韧在京城买的房子完全是她一个人住,高韧从来不会在哪里过夜。她想过以冷暴力起诉,但真丢不起脸面。沈家的面子她没胆子去撕了。 可惜熬了这么久,她总算看到一丝曙光,国外一座大学请她过去,虚耗的年华有了个结果。等到拿到高韧身体检查,她总算有个离婚理由,扬眉吐气一次。 几年的怒气一次喷发了,但后果却是令她无法承受。 高韧没有给沈冰太多的时间,指着门口:“请你们出去,以后不要在找张家的麻烦,明白了吗?” 沈冰恼恨地抓着手指,“高韧,做事不能做绝了,你们之间那点事就不怕人知道么?” 高韧挑起下颚,嘴角抿成直线。 “张新叶,你和高韧两个人勾勾搭搭的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妹妹都弄进去,小鸭子都比你知道廉耻,人家好歹是明码实价卖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打人?” 张新叶瞪着沈冰,“什么意思?” 沈冰冷笑:“高韧,你别给我装人模狗样的,你干的这点恶心事还想要儿子,你儿子就是个小杂种,杂种!” 高韧气得挥起手臂,抡起拳头,沈冰吓得大叫起来,拳风擦着沈冰的脸砸进她身后的大衣柜上,木门裂开一块。 “你应该庆幸你是女人,你有一点做人的宽容吗?我没有半分对不起你和沈家,做任何事前用用脑子,沈冰,心理有毛病的是你自己!的确,对于婚姻我是对不起你,你要离婚,我一直都是同意的,每次闹到最后是谁偃旗息鼓,若是你家人,你自己呢?说什么自我意识,你有一点自我吗?家里让你结,你就结,结婚之后便闹离。培养感情?开什么玩笑?我承认,我们之间是利益婚姻,难道你没享受过婚姻带给你的利益?世人都低俗,我高韧在你眼里也不想高大。” 高韧收回了手,手套都被划破了,露出鲜红的血肉,他吹了吹拳头转过身看着张新叶,“沈冰今天你想什么都说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张家面前,你没资格骂他,骂他的儿子!他活得比我们都认真!” “他认真?啊,他什么都好,他要不好你能看上他?还和他妹妹生个儿子,她妹妹那时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 “我妹妹?”张新叶气得脑子抽抽:“你找我妹妹麻烦就因为这个,我妹妹才多大,自己龌龊不要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全世界就你一个明白人,其他人都是黑的?你有脸说我妹妹吗?自己拴不住老爷们,你赖什么裤腰带不结实。” “粗俗!”沈冰吼着。 张新叶没法打女人,再说这是高韧的前老婆,他管不了:“我们粗俗,你清高,你清高一大早跑来做什么?堵我们,你以为是抓现行呢?你思想怎么这么脏,你好意思穿着白大褂装什么拯救人类心灵的老天使啊!还医生,你怎么不治治自己的病!” 第39章 沈冰也是气坏了,今天来之前她一夜没睡,脑子沉沉的,眼眶都是黑的,家里出了事乱成一团,她怎么都想不到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家里去。 她平日里从来不会如此说话,只是人被逼急了,父亲都七十岁了,竟然让她去求求高韧,可高韧是谁,她的下堂夫!让她放下自尊去求这么一个人?她给了这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这人竟然能源选择一个男性,一个会毁了自己前途的可笑男性! 的确他们之间的婚姻是错误的,可她的青春赔了进去,最好的年华付之流水,高韧明明就是个‘同’,结什么婚?这不是坑害她吗? 她的梦想,她想要的生活就这么被高韧给搅浑了,可高韧呢,前程似锦不说,如今儿子也有了,情人也找了回来,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别人的幸福触手可得,为何她的幸福就是水中月。那人不过是个茶农,即便眉眼精致,也是个男的。她看得出高韧眼里的柔情,也看见了高韧是为他发怒,竟然开口责骂她,急于撇清关系。 她花了几年的时间站在高韧身后,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变得越来越耀眼,不是没有动心过,只是高韧太绝情!死抓着当初结婚时订下的规矩,不肯妥协。 她努力过,不是没想过改善关系,但真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恨只恨自己输了个彻底,对方竟然越发的风光起来。 高韧强忍着怒气,喉头抖动着:“沈冰,没有目的就不会有行动,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冰坐在一边,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复婚,别开玩笑了,帮别人养孩子的事她可没那份闲情雅致,家里人总是让她难堪,当初离了婚,就不该回头。 只是恨意从未消退过,她以为高韧会愤怒,会和她理论,她没想到高韧竟然一言不发的同意离婚,她在高韧眼里,连恨都懒得恨的人。 不甘心!她真的心有不甘。 高韧笑了:“复婚?我不觉得你会要这个。” 沈冰咬着唇,冷笑着抬起下颚看着张新叶:“他配了吗?你们合伙瞒着我,还不能让人恨吗?” “你可以恨我,但和别人无关。”高韧手指上的血一滴滴地滑落,在水泥地上砸出血花来,“我和你的婚姻破裂和旁人无关,这点你心知肚明。” “和人无关?”沈冰冷静了下来,阴森森地笑着:“没关系吗?我们婚姻的开始是因为他,张新叶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我吗?” 高韧:“过去的事和他没关系。” 沈冰:“没关系?真没关系?你父亲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难道你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要求才和我结婚的吗?” 高韧看了一眼张新叶,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对他来说没有提起的必要。 沈冰:“情种你对这男人是情种,如果你能拿出一半的心思对我,我们至于闹到这一步吗?我浪费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你们呢!我不歧视你们这类人,但高韧你可以说我们之间就没有过好好过日子的可能吗?” 高韧闭了闭眼:“我和你没有过好日子的可能,沈冰,我尊重你,力所能及的事我也做到了,我不是个好丈夫,对于婚姻我无愧,提出要求的你,当初你不是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吗。” 沈冰:“是啊,你做好人,我提要求,那样的日子是人过的吗?你多看我一眼了吗?!” 高韧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张新叶,淡漠地笑着,“沈冰,如今说这些有意思吗?” “我!” 沈天在一边急了使眼色也不见沈冰反应,知道这位大姐是不会为沈家说话连忙站起身:“你不规矩,你……你喜欢男人还和我姐结婚,你就一骗子。” 高韧根本没注意过沈天,似笑非笑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若是骗子你姐又是什么?将婚姻当买卖只是我一人吗?” 张新叶脑子不够使,站在一边琢磨了会,不住的看高韧的侧脸,越看越觉得高韧根本就不是高大上,整个一傻缺! 沈天指着张新叶的鼻子:“这二椅子……” 高韧冷冷看着沈天,对方咽了咽口水:“就为了这么个人你过河拆桥,高韧没有我们家,你能混到今天……” 高韧反唇相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你们家若不是你们兄弟几个闹腾,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沈冰你如果现在走,还能摘得出来,若真要趟这摊浑水,只怕越陷越深。聪明的女人不需要皮相,靠脑子就可以获得幸福。” 沈冰紧抓着裙摆,上好的料子被揉成一团。 “不甘心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就如同赌徒一般,总以为自己下一把会赢,只会输的更惨。” 高韧说完拉开了门,“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希望以后也不要再见面。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麻团是我的儿子,不管他姓什么都流着高家的血,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一点。” 沈天还墨迹着,今天若高韧不松口,他们几个表兄弟开的公司就完了,“姓高的,你有脸没脸,我姐人老珠黄了,你说甩就甩,现在孩子都弄出来了,你有脸吗?这事我要找个能说理的地方说道说道!” 高韧:“你自便!” 沈冰愤恨地看着张新叶,她怎么就败给了一个男人?还是七年前离开过的男人,这男人没脸没皮的死缠烂打,明明就是他们的错,到最后怎么就是她一败涂地? “高韧……姐,就这么饶了吗他吗?姐,你傻X了啊!给你一套房子算什么?你知道他们老高家有多少钱吗?两千万!高韧不二话,两千万我们家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原来是要钱啊!他看了看沈冰,这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和普通女人差不多,‘砖家’还没他们村里的婶子们脑子清楚呢,无缘无故毁坏他妹妹的名声,骂了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麻团,他没办法同情对方。 沈冰:“我同意那么做了吗?要钱,我让你讲价了么?” 高韧挑了眉:“我没心思帮你们,也没那个能力。很抱歉,我现在没有任何职位。” 沈天愣了会:“你妈XXX,姐他好毒,高韧尼玛自己倒霉了还要拉上我们,姐你想清楚了,这混账连脸都不要了……” 高韧冷笑着:“两千万够弥补你们的亏空吗?沈冰,你觉着你可以标个价格任人讨价还价?你的自尊与骄傲呢?” 沈天脸涨得通红,高韧这话说得太损,完全就是瞧不起他们老范家一窝。 沈冰冷静了下来,高韧真的好毒,她以为自己了解了对方,没想到这个人她从来没有看透过。她以为高韧爱惜名誉,可惜当初她闹离婚的时候,高韧早已名誉扫地没脸没皮的。 沈冰:“张新叶,你看清楚了吗?只要你有一天没有了价值你会过的还不如我。” 张新叶:“不劳你费心。”没有那一天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和高韧有什么重新开始,痴人说梦的笑话听听就够了。 沈天不乐意:“姐,就这么放过他,明明是他搞的鬼,你信他的话,他嘴里就没一句真的,我不信,我要去告!” “我不信你们赵家的会坐视不管,你不要脸,你老爷子还顾着面子呢!你高韧能走到今天我们沈家也是出了力的,过河拆桥,你就做得这么绝!” 高韧皱了皱眉:“我谢谢你们老范家,没有你们扯后腿如今我也不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沈冰。 沈天气得直哆嗦,沈冰双颊泛红,她早就一败涂地,翻脸之后再来求人,她的自尊早已不存在。 “姐……” “够了!当着我的面要钱,你能耐了,沈天,你难不成指望我帮你数钱不成。”沈冰反手推开沈天,他们家已经这样了,年轻人中间没有了指望。一念之差照成如今的局面,如果她不执意离婚的话,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 沈冰冷冷笑着,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家败了,高韧今天明确的告诉她,她若不收手会跟着沈家一起陷入泥潭,她也相信,只要她收手,她仍旧可以做她的专家,聪明的女人不需要容貌,不必在乎外表,她总可以找到办法活下去。 …………………………………………………… 张新叶看着高韧的手指,找出医药箱扔给高韧,“你讹他们,你要早说了还能提干?”这人就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高韧挑着手指上的碎木屑,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新叶:“我要退了,和你一起种茶叶怎么样?” “别,我那庙小供不起你这座大神,您啊哪里好去哪。” 张新叶站在一边,看了看高韧,拎起包裹准备去送货,他受不了和高韧单独呆在一起,总觉得自己会去问那些不该问的东西。 “去哪?” “送货,您有事您忙。” 高韧顿了顿,气得脸色发白也无可奈何,“我去茶叶店等你。” “这……”张新叶干笑着:“送完货我就回去了,您忙您的,呵呵。” 高韧没说什么,叹了口气:“我舅舅来了,想见你一面,如果你想他老人家去你家的话,我不介意。” 张新叶张着嘴,手里的东西死沉死沉的。 第40章 张新叶知道哪位老先生来了,但他真没做好思想准备,送完货和人约定下次出货的时间,偷偷摸摸地买了车票溜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难免被人说托大,但他真心不想在这种时候去见哪位对高韧很重要的人。他无法预计到哪位老人家会说什么,带走麻团吗? 也对,麻团虽说是高家的血脉,但是他的命根子,总有一天他要和麻团一起面对,现在他只是想快点回去抱抱麻团。 刚走到自家大门,天已擦黑,张新叶敏锐地发觉家里似乎来客人了,但四周没有哪位高人的车,村口也没见到可疑的车辆。 小麻团听见响声冲了出来,扑到张新叶腿上,蹭着:“爸爸!” 张新叶的心软乎乎地,摸着麻团细软的头发全身都舒坦:“麻团,爸爸走得急,没带书回来。” 麻团摇了摇头,小脸埋在张新叶的大长腿间,蔫儿吧唧地说:“爸爸,老叔叔带了个爷爷来了。” 张新叶身体发僵,维持不住笑容,脸皮抽动着:“老叔叔,就是那个高叔叔?” 屋里到没有张新叶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家父母的疑惑,堂屋的大桌子上摆满了礼物,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张国昌正和客人说着话,高韧一身休闲衣衫坐在一边帮张妈妈挑着菜叶,手指上已经缠着白纱布,泅出一点红色的痕迹,动作显得笨拙。 张妈妈紧绷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张新叶回来了,垂下头继续挑着菜叶。好端端的一颗嫩芹菜叶子都被撸光了。 张新叶心里一沉,面上挤出笑意,看着老先生花白的后脑勺,有些发憷。 都说外甥像舅,张新叶仔细看着高韧,没看出哪位老先生和高韧有什么相似之处,若非要说有什么相同点,便是两位都挺绅士,都很坏心眼,绝对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 张新叶认识这位老先生那还是好几年前,麻团只有一团儿那么大,他被2B青年发配去了大洋彼岸接一笔生意,拿着放大镜看了这位老先生整整一个星期,直到生意结束他才总算不用看老先生那张老脸。 那个星期里,他可是连老先生脸色的褶子都数清楚了,一个鼻孔长了几根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老先生总是时不时冲着他这边似笑非笑着,对方似乎早就发觉了他的存在一般,令他毛骨悚然。 果然哪位老先生笑了,张新叶的小心肝乱颤,半晌稳住了思绪,对方根本不认识他,也许这不是高韧的舅舅,高韧是什么级别,有这么位专业坑爹的舅舅,早就发达了。 “This ise。” “说人话。”高韧头也不抬。 “ I don\''t think and English.” 高韧:“舅舅,以麻团如今的造诣,无法和外国人交流。” 老先生哼了一声,转脸看着张新叶,弯起唇角。张国昌吧唧吧唧嘴,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 张新叶索性当没听懂,傻兮兮地笑着。 “小伙子,你笑的太勉强了。”老先生笑眯眯地端起茶,“您家的茶真不错,香气馥郁,绵柔回甘。” 张国昌扯了扯老脸皮:“您说笑话了,山里的野茶叶,没那么细致。” 张新叶汗都下来了,老爹这么怎么了,被感染了不成?说话也文绉绉的。 老先生只是笑笑站起身看了看张新叶,“您这孩子养的真好!看着就讨人喜欢,比我那死小子要强百倍,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啊。” 高韧:“……” 张新叶:“……” 麻团眨巴眨巴眼,在心里给哪位看上去比他爷爷还要年轻点的老人家点了个赞。该扔! 老先生笑眯眯地掏出名片递给张新叶:“小哥,这是我的名片,咱们合伙做生意,却一直未成见面,本应早日登门拜访……” 高韧:“说人话!” 张新叶心目中哪位在商界叱咤风云老狐狸的形象轰然倒塌,这老先生脑子有毛病? 老先生咳嗽了一声,不悦地看着高韧:“小兔崽子,大人说话不要插话,规矩呢!” 得,骂人很利索,通俗易懂。 张新叶总算明白了,为何在W市的茶叶店外面会有蓝布旗,这老先生估计是穿过来的。 老先生说完了高韧扭头仔细打量着张新叶,似乎想扒开张新叶的外皮,把瓤子都看清楚了一般,尖锐地眼神和蔼的面容,令张新叶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小哥……” 高韧叹了口气,“叔,婶,不好意思,我舅舅看老书比较多,以为这边就那样说话。” 张妈妈干笑着,白了一眼张新叶:“傻站着干嘛,去做饭。” 张新叶转身去了厨房,挽起袖子操着菜刀,将一块五花肉剁成了泥,他就恨不得将高韧当五花肉给剁了! 姓高的就是专门出来和他作对的!哪位高老先生若他没有记错叫高华翔,国际公司的总裁,狡诈奸险,坐拥百亿资产。 想着他就手抖!他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的就不是平常人?不过转过来想想,他挺有眼光的,惹麻烦都不找普通人! 人家是撞南墙,他撞一黑洞,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 麻团跑了进来,挽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小胳膊,“爸爸,奶奶说做红烧肉,改作炸丸子吗?” “……”尼玛吃饭都膈应他! 高韧端着芹菜走了进来,刚下和麻团表现一下自己的和蔼可亲,麻团一转身跑了。 张新叶:“这里面油烟子多,别弄脏了您的衣服!再说君子远包厨,您进来不合适!” 高韧:“……” 张家留了两位高先生吃饭,这饭吃得是死气沉沉,高老先生讲究吃不言睡不语,话少。张家父母也是满腹心事不想开口。 麻团没心没肺地吃得肚皮溜圆,他最爱炸丸子了,口口都是肉。 吃完饭张家父母送两位高先生出村,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张妈妈说:“麻团吃饭的模样挺像他的,哎……” 张国昌:“谁?” 张妈妈转身:“没谁,走吧。” 这边高老先生在高韧的搀扶下走去镇子,老先生看着路边的树林野草,停了下来,“小韧,我不会同意你和他的事。” 高韧:“舅舅,因为他家里的事?” 老先生哼了一声,若手里有拐杖只怕打了下去:“他家?你以为是为这个?我们家不需要联姻来添光争彩,因为你配不上!” 高韧掏出了香烟,叼上又放下:“舅舅,我怎么配不上?我……” 老先生:“你喜欢他是吗?的确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但你觉着这样对人家好吗?破了的镜子粘起来仍旧留着缝隙,你能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你想想看,自从你出现在他们父子身边,他们家出的事,那一件不是和你有关系?我敢说如果你没有出现,他们父子可以很幸福的生活,麻团是个好孩子,张新叶是位好父亲,你……多余的。” 高韧被骂的脸色苍白,他从来没想过舅舅会因为这件事反对,可他无法反驳,所有的辩解都那么苍白无力。 老先生叹了口气,这外甥从小吃苦,接到身边时瘦瘦的,眼神中总包涵了些许令大人胆寒的恨意,像只受伤失去母兽保护的小兽般,令人心疼,却又不能太靠近。 他不是不疼外甥,他也希望自家的骨血能认主归宗,但有些事他无法说,对张新叶他开不了口。 老先生:“小韧,我知道你也想为高家留下点骨血,但麻团总归是你的儿子,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衣食无忧,而不是制造麻烦……” 高韧:“舅舅,如果没有麻团,我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老先生:“决定?什么决定,当初做的那么绝,你知道硬生生掰断人的梦想那是怎样的痛苦!高韧,你十岁之前过的很辛苦,但这不是你去伤害别人的借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也不想知道这些年你做了什么,我只清楚一点,他张新叶不欠你什么!你……没有理由去逼迫他。” 高韧垂下了头,手指中的香烟被捏的粉碎:“舅舅,我需要他,我……” 老先生:“你如今需要他了,就让他接受你,你早做什么去了!我在外面安排好了一切,你为了你的目的抛弃了一切,抛弃自己的孩子,如今说什么要回头,你让麻团日后怎么看你!” 高韧挺直了腰杆,刚毅的脸颊抽动着,半天才说:“我无愧于心。” “我不管你们那些什么机密,什么条例,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标准,他有他的信念!这一切本不冲突,是你让事情变成这样的。高韧,得到必有付出,你当年做了什么,如今你必须自己承受。” 老先生说完也不要高韧搀扶,拔腿就走。 高韧站在原地,夜风凉凉的,吹着他的眼角发酸,仰起头,繁星点点闪耀,他不由苦笑:“你们都有这么多朋友。” 他呢,孤单一人,本有媳妇儿,有儿子,有亲舅舅,有弟弟可以其乐融融,如今,只有他一个人。 第41章 高韧走了,一去大半个月没音信,张新叶觉得很痛快!日子总算恢复了正常,可看着端着小茶壶站在一边当监工的高老先生,他不得不暗自磨牙,这老头腿脚真利索,一天不拉,准点到他们家报道!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纸合约将他们张家茶园绑得死死的! 他付不起违约金,而他不得不佩服老狐狸的手段,如今他们张家茶园有了自己的商标,斗大一个‘张’字,古色古香! 包装的华丽不失典雅,据说请了什么名人提的字,包装袋上印着水墨画,虽然张新叶不懂画,但光那个印章就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哪位国画大师的。 如今他们家的野山茶腰身一变,限量销售。老先生说要将‘张’家茶园打造成世界第五大茶园。张新叶听了眼皮直抖,他没那个雄心壮志,跟这位老先生一起做生意,指不定自己一家老小什么时候就被卖了呢! 老先生笑眯眯地坐在茶场的简陋厂房里,喝着茶听着戏,冷不丁冒出一句来:“高韧那小子真是坏得流油!” “……”张新叶决定不接茬。 “我真是愧对高家祖宗,没教好他啊!” “……”张新叶一根一根的捡着制好的茶叶,将粗梗老叶和嫩芽分开。 这段时间外面不少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某公司倒闭,一群人被抓的事,其中似乎就有沈天,上了报纸,那脸色被印得残惨黄惨黄的。 张新叶怀疑这事和高韧有关系,但不管怎么闹腾,他不过是个小茶农,即便傍上了国际大公司,实际也就是个农民! 老先生见张新叶不说话,灌了口茶:“新叶啊,小叶子!” 张新叶抬起头,挤出笑容来:“高老先生,您有事?您那公司那么大,您不回去坐镇?” 老先生冷笑:“凡事都要我去操心,我请那么多员工做什么?” 资本家!张新叶在心里骂着。 “新叶啊,我有笔老账想跟你算算。” 张新叶挑挑眉毛,“啥老账?” 老先生哼了声,“你拿着那大家伙指着我脑袋好几天,这帐我还没和你好好算呢。” “……咱不提往事!喝茶喝茶!” 张新叶心里发苦,这老狐狸终究是认出他来了,一定是2B青年卖了他,那混球!绝对干得出来。 老先生点了点头:“人老多情,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我不是想说高韧这孩子多不容易,当年那些都是往事,不提更好。但作为他的亲舅舅,我真想和你说说,高韧这孩子大小就是个臭脾气,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处在那么个家里,见着谁都是后仇人一般,即便来到我身边,这情况也没好转,我不推脱自己的责任,我没好好开导他,劝解他,这孩子就是那莲子的芯,苦的都装在肚子里。既不能拉扯自己弟弟,也没法改变现状,这孩子一开始就走了弯路。” 张新叶张张嘴,继续干着自己的活。 老先生见状叹了口气:“我估摸着我在这么住下去,你家里人也该猜出来了,你父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受打击,今天我就回去,只是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恨高韧吗?你恨我当时没有出手借着沈家的手逼你么?” 张新叶笑笑:“我不恨高韧,那事也是你情我愿,过就过了,我不想让这些破事影响了以后的日子,我还要养麻团呢!再说沈家那事和您无关,又不是您要整我们家的。您袖手旁观我就得谢谢您了。老先生,您放宽心,麻团是高韧的孩子,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麻团小,您给点时间我,我宽解宽解,但麻团您不能带走,那不仅仅是您家的后代,也是我们家的命根子。” 老先生:“不恨,不恨就没其他想法了,高韧啊!活该!没用的东西。他……哎……” 老先生站起身,颤巍巍说可怜巴巴地说:“麻团放学了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张新叶连忙搀扶着老先生,说:“当然可以!” 老先生走出厂房,看了看小茶园,“这地方不错,麻团生活在这种环境,我也高兴,对了我们两家如今还有合同在身,在商言商,我走了,但还是有人要来看着,顺便帮帮忙,你不会介意吧。” 张新叶乐了:“没问题,合同上写了,我们欢迎来茶场监督指导工作!顺便能够来个制茶师傅最好,那样茶叶档次也能提升!您老人家的第五大茶园就不是梦想了!” 老先生见张新叶那张笑脸气得牙痒痒,苦情戏也演了,亲情戏也唱了,这小狐狸一句话都不接茬,让他演不下去,硬是将他满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可他是谁?敢在外国人的地盘上抢生意的,他若治不了这小狐狸,他还就跟人死磕上了! 当天下午,张新叶和高老先生接了麻团,高老先生抱着麻团不肯撒手,恨不得将口水涂遍麻团的小脸。 抱着小麻团,嗅着身子上的香气,高老先生顿时老泪和鼻涕都要出来了。 麻团眨巴眨巴眼,他不太喜欢这位老爷爷,但爸爸说要对爷爷有礼貌,只能忍着让人亲了够。可老爷爷真的很脏,跟他们村大黄狗舔肉骨头似的,他忍忍吧,老师说要尊老。 幸亏这是学校门前,这场景被张新叶父母见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高老先生放下麻团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张新叶心下不忍,几次想叫住高老先生,但又无法开口,他是自私的。 ………………………… 张新叶是自私的,高老先生也不是无私的,他老人家前脚走,他外甥后脚来了! 高韧这次也没带人,自己扛着背包,拎着行李袋一身便服站在张新叶家院子前。 十月末的天气日头落得早,高韧高大的身躯被镀上一层黄橙橙的光芒,站得如同秋日里的白杨树般,身姿挺拔,惹人注目。 张新叶头都大了,这是啥意思? 高韧放下行李袋,解开背包,“我是来学习的。” “学习啥?” “我现在在茶叶店做事……” “……您不去做您的伟大事业?您忙您的大事去,别呆在我这里,我雇不起您!” “管饭就成,工资那边给我。” “我操……”张新叶看了看麻团,咳嗽了两声,“我抄菜去!” 高韧点了点头:“多放点辣椒!” “我……”张新叶气得脱力,又不能赶人走。 “我住茶场里面,行李我搬过去了。”高韧说完扛起了行李,贪婪地看着张新叶的背影,冷不丁被麻团揣了一脚。 “……”敢踹爹?高韧弯下腰,“麻团,爸……叔没得罪你吧。” 麻团嘟哝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又踹了一脚,“爸爸是我的!我们不要你!” 高韧连死的心都有了,有什么话能比自己儿子说‘不要你’更加伤人。 他垂下眼睑,英俊的脸色落下一片忧郁的投影,“麻团,爸……叔……我很喜欢你的,对……对不起。” 高韧说完转身上山。 麻团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高韧的背影,圆眼睛里浮起水汽,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张新叶走了过来拍拍麻团的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和麻团一起看着高韧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来来去去的折腾,他和麻团真的受不住。 “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麻团哭出了声,抱着张新叶的腿,不住的蹭着眼泪。 张新叶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赌气罢了。 “麻团,你听我说,你要是想叫他爸爸就去,你高爸爸是英雄,真的!” 麻团抽泣着,抬起脸看着张新叶认真的问:“要是我叫了,你会不要我吗?” 张新叶揉揉麻团的小脑袋:“怎么会!爸爸最喜欢麻团了,麻团最聪明,我家麻团那是谁,全村就找不出比我们家麻团更帅的孩子!你就是随我,这脑袋瓜子多聪明,你看,又哭又笑的,人家都一个鼻孔开大炮,你两个鼻孔都开大炮了,多能耐啊!随我!” “爸爸!”麻团被臊的,抹着鼻涕,眼角上还挂着眼泪,笑得格外天真。 父子两个站在自己院子门口,傻呵呵地乐着,张妈妈出来看了看:“我说老头子,新叶又抽疯了,和麻团站在门口傻笑!傻里傻气的模样,谁敢说他们不是亲父子啊!谁再说我扇她耳刮子!” 张国昌坐在屋里叹了口气:“让他们去吧,麻团最粘新叶了。哎……” 张国昌心里有事,这一年过的起起伏伏的,能比得上当年茶园落魄的时候了,他年纪大了,如今也只图儿女能好,能多帮着养麻团一天是一天。 可如今,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事,站在门口,他看着张新叶父子,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执意送张新叶去部队是对还是错。 小麻团看见爷爷欢快地叫着:“爷爷!” “欸,大孙子!”张国昌弯下腰,抱起跑过来的小麻团,算了,谁对谁错都过了,他为人父母很多事没有拉扯儿子,反倒拖累了孩子,如今这般境地,又能怪得了谁! 第42章 高韧来的当夜,张新叶家里就闹贼了。他就知道高韧这人绝对不会这么服服帖帖的。 那时已经到了半夜,张新叶正心烦意乱的无法入睡,听着院子里有动静起身开门,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一条黑影窜了进来。 “你……”张新叶看清了来人,不由压低了嗓音:“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 高韧穿着一身欸,拉下黑色的围巾,走到床边,看了看小麻团,伸手哈了热气让手暖和点,摸了摸小麻团睡得红彤彤的脸。 “我说你……”张新叶听见父母那边门响,连忙冲着高韧摆摆手,高韧趁机就攻占了床边的有利地形。 张国昌在外面问着:“新叶,干嘛呢?” 张新叶撒谎也是气不喘脸不红:“我起夜呢!解个手。” 张国昌回去了,关好了门。 张新叶惊得一身冷汗,栓好了门,压低嗓音问:“我说您弄得像个偷地雷的,您干嘛呢?林子里虽然没有野兽,但遇到蛇什么的,您让我怎么和人交代?” 高韧挑了挑眉,“我就这么没用?我来看看你和麻团。” “???”看什么?白天不是见过了么?这做的什么事,好像偷偷摸摸地做坏事,令人心里膈应。 高韧站起身,缓缓脱下外套,“这里真暖和,恩,你有事你忙你的去,我坐坐就走。” “……”坐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房间里坐着?他躺着,那人坐着,多晦气啊。 高韧见张新叶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淡淡一笑:“你总不希望让你父母看出来吧,虽然我一点都不介意。” 张新叶不是狠心的人,在人前高韧对麻团有分寸,总不能让这亲爸爸在私下也不能和儿子亲热亲热吧。 “你睡吧,我等会就走。”高韧说着坐在床边稳稳当当的,那架势就是绝对不挪窝了。 张新叶能睡吗?睡得着吗? “新叶,还点着灯啊,早点睡,明天还有事呢!”张国昌又在那边喊了。 张新叶默默地关了灯,高韧坐在黑色中,仿佛就和黑色融为了一体,漂亮的细长眼睛各位明亮,跟狼似的,绿油油的。 张新叶硬着头皮,想抽烟,但麻团还躺在哪里呢,只能翻着白眼,坐着,坐了半天,不由困了,眼角都带着水汽,困得。 安静的空间里任何声音都格外明显,高韧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张新叶张大了眼,这么晚还有电话,业务繁忙啊。 “你睡吧,明天还有事。”高韧说完站起身,弯腰亲了亲麻团的小脸,走到张新叶身边,同样亲了琴,蜻蜓点水般擦着脸皮过去了。 张新叶还没来得及推,高韧已经拉了了门开出去了。 张新叶总怀疑自己家父母都知道了,张国昌还说过是不是要买只狗会来看家护院啊,到年底了,指不定被什么贼给盯上了呢! 狗能防住了那贼么?张新叶心里气得,好几天都不上山送饭,饿死高韧最好,看他晚上还有力气来翻墙么!这种丢脸的是他高韧都做得出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简直就是刷新了张新叶的世界观,那以前,不都是他翻墙……尼玛以前的事不要再想了。 麻团也悄悄问他,那老叔叔是不是晚上来过?他有时候睡到半夜被尿涨醒了看到过老叔叔正坐在张新叶身边,抓着张新叶的手指咬。 麻团还问老叔叔还在长牙吗?跟小果子家的大黄一样,长牙就想咬东西。 张新叶脸一红,背过脸问候了高韧的祖宗。他睡得太死,都不知道。跟高韧耗着,那是比耐性比体力费脑子,他消耗过大,加上年底网店忙,白天活多,体力透支太大,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可他没办法拒绝高韧,高韧有办法合理合法的带走麻团,别说他家舅舅,就连高韧本人如果起了那心思,只怕没人拦得住。他们家小门小户的,哪有那个财力人力和高韧对抗。 就凭这一点,张新叶几次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样看看也好,总比在人前就那么和麻团亲热上的好,不为别的,他担心自己父母受不住。 除了这件事,张新叶的生活并没有因高韧的到来改变什么,甚至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网上的小店里生意也随着年底的到来而兴旺起来,茶叶不愁销路,据说卖得挺火,镇上的茶叶店也提出要收点货,被张国昌拒绝。 他们家可是签了合同的,不做那些糟心的事。 张妈妈趁着天好挂了腊肉腌鱼,还有一些山上打回来的野味,院子里挂的满满得透着那么几分喜庆。 那些腌得入味的鱼肉被太阳晒得透红,滴着油。看着就令人眼馋,这也是张新叶在网店上的主打产品。 张新叶看着那些年味又看了看大山,眼神无端的复杂起来。 高韧表面上一直就深居简出,不常下到村子里来,也不常在他父母眼前晃,即便下来也规规矩矩的,显得很‘和蔼’。虽然时不时也送礼物过来,却也不那么打眼了。 可晚上那就是完全不是村里说的‘知书达理’的人了! 一开始是隔三岔五的过来,可自打那么一次后,一来二去,这高韧就曝露了大尾巴狼的真面目,仗着张新叶不好动手,竟然赖着不走,开始说‘看着你们睡了就走’,后来就是‘看着你们睡也困了,就一起躺着’,倒也什么也没做!睡到四五点的时候悄悄的走。 张新叶白天跟高韧说过,不要来了。麻团休息的时候,他也带着麻团上茶场去玩。 隔天就是休息日张新叶带着麻团去了,高韧正在哪里打电话呢,见人来了话似乎没说完就挂了。带着麻团去林子里逛,请麻团当他的老师,教他怎么养护茶树,让麻团骑在脖子上在山里野的一身臭汗,还抓了只傻兔子炖了一锅兔肉。 大冬天的山林子没什么人,张新叶也不担心疯的没人形的两个人被人看见。 结果麻团白天玩的太疯,吹了风,夜里就着了凉,发高烧,高韧当时正好就来。 麻团烧的迷迷糊糊地,嘴唇干裂,烧的呼吸都炎热无比,高韧看着眼睛都红了,“这不行,要送医院,去医院。” 张国昌也急了,“刚村里的张大伯来过,用了老方子,刚喝过药,再等等,外面风大,要散了汗被风吹,更治不好。” 高韧叹了口气,摸了摸麻团的额头,说:“酒精,拿医用酒精降温试试,麻团对酒精过敏吗?” 张新叶摇了摇头,拿了酒精过来。 高韧伸手接过来,冷不防看见张妈妈正盯着自己,连忙将酒精塞到张新叶的手里,站起身退到一边。 张妈妈说:“张大伯的方子管用呢,别急!再看看,真在外面吹了风,麻团那顶得住!新叶你小时候打摆子都被张大伯治好的,在看看。” 张家父母没问大半夜的你跑来干啥啊?也没说那是我家孙子,你着急上火个啥?只是安慰了几句,让两人盯着便回屋了。 张国昌老实了一辈子,再怎么老实也明白些事,坐在床上只是叹气。 张妈妈倒是不慌不忙地劝:“麻团五岁时也发过高烧,比这还烧的厉害,没事的!我看啊是白天玩疯了失了魂,我去叫叫就没事了。” “大半夜里的,你去哪里?山林子里路不好走!” 张妈妈哼了一声站在院子喊:“小高啊,小高来来,陪大妈出去下。” 高韧出了屋子也没问什么,硬是陪着张妈妈去了山林里叫了大半夜,回来的时候,还是高韧把筋疲力尽的张妈妈给背回来的。 张新叶翻着白眼给高韧递了热毛巾:“我妈信那个,你也信?” 高韧没说话只是接过毛巾擦了擦,问:“麻团好些了吗?” “好多了,热度退了,这么会还没反复。” 高韧点了点头,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你挨着麻团睡吧。” 高韧睁开眼:“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去去去。我打水给你洗洗!” 当夜高韧是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张新叶迷迷糊糊地坐在床边照料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抱了上去。 麻团已经醒了,看看左边的张新叶,又看看右边的高韧,悄悄伸出汗湿湿地小爪子,一手抓着张新叶的手指头,另一只抓着高韧,放在小胸脯上,小爪子手心都是汗,热乎乎的,笑得傻兮兮的。 张新叶睁开眼正好对上高韧,想抽出手,高韧侧着身子勾唇笑着,手指爬爬咯吱着小麻团,装睡得小麻团笑得咯吱咯吱的。 张国昌听着麻团银铃般的笑声,只是叹了口气。张妈妈已经缓过劲来,翻了身:“睡觉吧,你管的了吗?” 张国昌起身拿起烟盒。 “大冬天的抽什么抽,熏蚊子呢,改明儿麻团不给抱,我看你干瞪眼!” 张国昌气得嘴角咧咧,扔了香烟躺下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把自己交代清楚了,就不错了,睡吧。” 张妈妈劝着老伴,自个却没睡,张着眼看着窗户,风吹动着树枝,呼啸着。她翻了个身,给老伴拉了拉被子,闭上眼,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老了,管不了,只求儿子能够想明白了! 第43章 张新叶考虑找个好机会跟父母说,但怎么都张不开嘴!他觉着家里人是猜出什么,但绝对不会知道麻团是怎么生出来的。 给新苗打电话时,新苗也说这事最好等一段时间,爹妈年纪大了,这一年太多事闹心,真不能这么冒然说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新苗还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张新叶说还能有什么打算,努力赚钱养孩子。 新苗也就没再问了,只是说不管哥哥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 眼看着要到年底了,这大半个月的,高韧总是来去匆匆,神色间似乎有些忧郁,虽然高韧装着没有事,可发呆时紧皱的眉毛令张新叶起了疑。而且这个星期,他都没见过高韧,就连麻团都问,老叔叔怎么不见了? 有个大活人住在他们家茶场里,张妈妈有时会让张新叶去喊人下来吃饭,可总有那么几次高韧不在。 张新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作为一名高级幕僚,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再说以高韧的性格,半途而退的事那人不会这么傻,好不容易混到今日的地步,怎会真的放弃了。 可高韧偏偏就住了下来,还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他当着人面和别人联系过,但只要是白天在一起的时候,高韧总会有电话进来,即便高韧用了震动,但那声音,张新叶偏偏就听得见。 张新叶悄悄观察过,有那么一两次在茶场周围新鲜土地上发现了多人脚印,小树林里还有多余的烟头,高韧不抽的那个牌子,肯定是别人留下的。 他感觉到了一些,也许是多年培养出来的警觉性在提醒他,高韧身上有很多秘密,那是普通人不该知道的,就算是高韧的亲人也不能知道的秘密。 这天已经是十二月中旬,接连下了几场雨,山上冷,张新叶想着那边的铺盖单薄,张妈妈也抱了今年新棉花做的棉被和一堆吃的让张新叶送去。 来到茶场的土墙边,眼前一晃,张新叶眨眨眼,叹了口气也没追,抱着棉被进去了。 高韧站在院子里,只穿了件毛衫用冷水擦脸,见张新叶来了,连忙走过去接过棉被:“你怎么上来了。” 张新叶够着脖子左右看看:“这还是我们老张家的茶场吗?” 高韧一愣,抱着棉被进了屋。 张新叶将洗脸水倒了,站在院外看着地面上的脚印:“我说,你不回去干你那份事业了?” 高韧:“回哪去?” 张新叶:“你那份工资是你舅舅给你开,还是谁给开?” 高韧搓了搓脸颊,呵出热气来,“麻团什么时候放假?” 张新叶瞪了高韧一眼,“马上就元旦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不想知道这人的秘密,那是一种负担,再说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高韧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他去。 高韧跺跺脚:“这里真冷,南方的风湿冷,吹在面上没什么感觉,但刮到骨子里发疼。” “呆不住了?”张新叶心里乐,呆不住走人啊!少爷病呢,娇气! “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怎么都睡不暖和。咱两以前挤在一个被窝里,真暖和,睡得全身都要出汗了。” “……” 张新叶的耳朵根都红了,站起身要走。 高韧连忙留人:“陪我吃顿饭再走,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 张新叶皱着眉:“只是吃饭?” 高韧点了点头:“你要想做点其他的事,我很赞成。” 张新叶转身去了厨房,看着堆起的食物:“我说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多吃的,鸭脖子鸭爪子,还有肉鸡?镇子上有卖的?” 高韧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张新叶脱了外衣,挽起袖子,高韧已经劈好了柴,两人在小厨房里闷不吭声地做饭。 炖了肉鸡,又蒸了梅菜扣肉,张妈妈给了些青菜也炒了,满满当当的,看着就诱人。 高韧站在一边打着下手,端盘子递水,见张新叶熄了火,猛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张新叶手里端着汤呢,直嚷嚷:“干嘛?放开,放开!” 高韧掐着张新叶的腰胸膛贴着人后背,下颚搁在张新叶的肩膀上,吐息间的热气喷得新叶的脸颊发痒,耳朵根子发红。 “就抱一下。” 张新叶深吸一口气,人心是肉做的,他也不是冰块。 这段时间高韧伏小做低的,摆了低姿态,对人和颜悦色的,即便在人前也从来不和他拉拉扯扯的,待人合理有度,进退自如,两个月时间,村里的人都认识这位住在张家茶园的高先生。 人缘处的挺好,虽然大部分人不敢和他冒然搭腔,但背地的仍旧挑起大拇哥。 高韧人长得帅,皮相好占了大便宜,尤其是看着严肃,气场庞大,但那家的孩子要问什么问题,外语之类的,他从来不会拒绝。 再说,即便张新叶知道高韧的目的,他也不能把人赶出去。 高韧伏在张新叶的肩膀上,蹭了蹭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 ………………………………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连绵的山脉盖着厚厚的雪层,白雪皑皑的一片。老天不太平,先是地动,在是暴雪,这一个年格外的事多。 张新叶正和村里的人铲雪清路,大雪封山好几天,高韧接了电话下山也有一个多月了,麻团嘴上不说,但每天都会去村口站着,或者跑茶场去看看,看那讨厌的老叔叔回来没,老叔叔答应过他,学校里放假了带他去看电视里的米老鼠。 麻团学校因为路不通,提前放了假,麻团正和小果子两个拿着竹篮子在哪里堆雪人,张新叶喊了声:“麻团,小心着凉。” 麻团扭扭,半个身子都埋在雪里,滚着雪球,小手冻得通红也不停手。 正在哪里干得热火朝天,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 张新叶连忙扔下铁锹,“咋了,嘿!拿棉絮来!” 赵军跑的双腿无力,脚趾头都没了知觉,他可是下了国道就跑,车没法开,过膝的雪层,靴子里早已湿透,见着张新叶,双膝无力跪在雪里。 张新叶:“咋了,你……你……” 赵军抓着张新叶的胳膊,小眼睛瞪出血丝:“你跟我走!你TM的今天跟我走!” 张新叶扛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往村里跑:“麻团,麻团,快回去,让你奶奶烧热水,让爷爷去请张大伯!” 麻团和小果子连雪人也不堆了,撒开小腿往家里跑。 张妈妈得到消息连忙烧水,将煤炉子拎到屋里,收拾了铺,帮着张新叶将赵军放在床上。 赵军的内衣都黏在皮肤上,张新叶想揭开了,张妈妈连忙说:“不能这么弄,这都冻伤了,会揭掉一层皮,麻团你帮叔叔搓搓。” 麻团坐在铺边,他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但现在也没法子,看着张新叶小心翼翼的搓着赵军的胳膊,肉呼呼的小手也伸出去揉了揉赵军冰凉的手指。 张妈妈拿着一堆萝卜、山药皮过来,让张新叶给人敷上。 赵军刚缓过气,张国昌带着赵大伯过来了,赵大伯看了看便说没什么事,多灌点生姜水,注意保暖,不要伤了风,不要烤火之类的话便走了。 张国昌拿了包好茶送了出去。 赵军缓过来要坐起身,“走,马上就走!跟我去市里。” 张新叶:“这么大雪去哪?再说你这……你傻了?你这身高站起来不错,但腿截去一段也是三等残废,你一个人跑来做什么?” 赵军:“我哥……在医院里急救,如果今天还缓不过来……” 张妈妈端着的茶杯顿时摔了一地的碎片。 张新叶:“!!妈,您没烫着吧。” 张妈妈摇了摇头,慌忙收拾着,“没事,小高他这么了?不是去市里茶叶店里帮忙吗?这咋了在医院急救?” 赵军看了眼张妈妈,脸皮都冻上了,动不了,只能放缓了语气:“茶叶店……车祸!是车祸……”他说完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张新叶站起身脑子发懵,麻团低着头将萝卜皮贴在赵军的脸上。 “车祸?这……新叶,你要不要去看看?这大雪封了路,这怎么好走啊,乐子家有骡子,不知道能不能借。” 张新叶:“妈别急,我走下去就成!” “别啊这么大的雪……连电线杆子都压倒了,多危险,不成,他家只要愿意,咱家买了骡子也成啊!” 张国昌送完客进来了,“雪都下透了,镇子上已经通了火车,能去镇子上就成,赵警官您开车来的?” 赵军点了点头,“我跟你一块下去。电话都没信号,打了一晚上都没人接听。” 张新叶简单收拾了包裹:“不用,我没办法照顾你,你好好呆着,麻团你和叔叔一起在家呆着。” 麻团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赵军。 赵军张了张嘴,看到张家父母两位,又闭上了。 张新叶就带了两间换洗衣服,赵军说:“我车在镇子上,刚加过油,来得时国道上加油站还开着,现在路况还行,没有堵车,开车去。” 张新叶接了钥匙拔腿就跑,张国昌只是默默地去厨房烧了热水,张大伯给了不少草药,他准备熬药,张妈妈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宰了鸡,准备炖汤呢,没有没发觉麻团不见了,跟着一起不见的是他藏在大衣柜里的零钱罐。 张新叶一路小跑,眼皮直跳,总觉着心里发慌,按着赵军说的找到了那辆车,撇撇嘴,那么个大高个,竟然开着迷彩大青蛙——QQ,真TM不着调。 他检查完车况,又去买了点吃食,便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麻团抱着白瓷花猪跑来了,急冲冲地往火车站跑呢。 “麻团!”张新叶下了车吼着,“麻团!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麻团站在哪里,睫毛上结了冰,嘴边穿着热气,脸也被吹出两道红杠杠,皴了,“乐子叔叔赶骡子下来买东西,我坐他的车下来的。” 张新叶叹了口气,抱起麻团塞进车里,“睡会。” 麻团抽抽搭搭的,那老叔叔坏,令人讨厌!不要他们了,可他明白今天来的哪位叔叔说的意思就是,也许老叔叔会死。 麻团不太明白‘死’是什么,只觉着每年清明去上坟时看到冰冷冷的墓碑,哪里埋着爸爸的爷爷,奶奶说那是太爷爷,死了。 如果老叔叔也死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他?不会让他坐在肩膀上带着他跑,也不会半夜里跑他床上和他抢被子。 即便他不喜欢那人,但那人要是不来了,他也心里也很不舒服。 第44章 几个小时的车程,张新叶带着麻团赶到市内有名的大医院,顾不了许多带着麻团冲上楼层,直奔了ICU室。 室外已经围了不少人,高老先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神色萎靡地坐在长凳上,默默看着ICU室的玻璃窗发呆。 还有一位站着的老者背着手看着玻璃,腰杆笔直,身旁还站着不少年轻人。 张新叶看不清哪位老者的长相,也顾不了那么多,问高老先生:“高先生,高韧他……” 高老先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新叶,冲着站着的老者冷笑:“问他亲爹去,哎呀,亲舅舅都不能过问外甥的病情,哼什么道理。” “……” 老者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张新叶,显然被麻团的长相吸引住,皱了皱眉,“你……姓张?” 麻团瞪大了眼,踮着脚往玻璃窗里看着呢,没注意人在问他,只顾着看着里面,老叔叔被包成个白粽子,全身还插着管子,很像电影里的外星人,他看过有个电视剧,那个仪器要是不再‘滴滴’的,人就死了。 想着想着,大圆眼睛又起雾了。 老者紧皱着眉头,哭什么?晦气!他扭头看着张新叶,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张新叶?” 高老先生不等张新叶回话,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知道还问什么,别学小军那套,他是干什么的你是做什么的。” 老者涨红了脸,扭头不想理会高老先生。 张新叶着急,这一个两个的有功夫斗嘴,怎么不告诉他实情呢。赵军叫他过来干嘛,看人斗嘴? 高老先生见张新叶真急了,将麻团叫了过来,搂在怀里亲了亲,似乎要故意气哪位老者,亲得别提多肉麻多响亮了。 张新叶见状心安了些,既然有闲情斗嘴,只怕高韧已经脱离了险境。只是这家医院虽然全国有名,但终究不是J区所属医院,难道他猜错了? 老者哼了声,根本不介意麻团和高老先生的亲热劲,只是冲着张新叶抬抬下颚,似乎有话想说。 张新叶看了一眼室内,抬脚跟了过去。 老者站在一扇窗户边,离着不远有几个人在四周晃动着,看那身形也知道对方是干嘛的。这老人估计身份不低,五六个人在一边保护着。这活他也做过…… “张新叶,我以为你复员之后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 张新叶微微一愣,“首……” 老者哼了声,冷眼看着张新叶,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雪景,沉默了一会,见张新叶没有叫出那个名词,略有些不满的开口:“张新叶,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 张新叶舔了舔干涩的唇,该不该来他自己有计算,即便对方是曾经的顶头上司,他也不在乎,这是私事,无论是哪位曾经的战友出事了,自己在附近肯定会去看看的。 老领导连这个都不懂?他不认为作为一名行伍出生的领导会不明白这种兄弟情谊。 老者瞟了人一眼,见张新叶不开口,心里气闷不已,“胡来,一个两个都这么胡来!张念恩是高韧的孩子?” 张新叶:“我儿子,户口在我家,我跟他无论是法律还是血缘上都是亲生父子。” 老者胸口起伏着,强忍了怒意:“我就知道就会如此,在外面什么不学,就学这些玩意。你那个孩子,由我们赵家来抚养……” 张新叶张口就想反驳,高老先生抱着麻团过来了,听了就哼着:“自家不是有孙子吗?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老赵家就偏偏喜欢挖人家的心头肉!再说,麻团这孩子是张新叶的儿子,不管怎么算,也轮不到赵家的份。” 老者面色不喜,看都不想看高老先生,只是对其他几个人命令着:“带小孩子回去。” 张新叶怒了,护住高老先生和麻团,挑起眉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几位大汉。 高老先生纵横商界这么多年,没有本事敢在外面走么?他抱着麻团,笑眯眯的,医院走廊上多了好几个人,装作不在意路过,但眼睛都盯着这边。 “我带我孙子回去不行吗?” 高老先生嘿嘿笑着:“行不行我说了不算,麻团的父亲说了算,我看新叶也不会同意的。” 张新叶点了点头,看着老者:“我不同意。” 老者张嘴想要训斥,看了看左右还是咽下这口气,一辈子没人反抗过他,今天到叫一个张新叶给破了戒,他有些不明白,高韧眼睛长在头顶上,怎么会看上张新叶这样的人? 的确,他承认张新叶长相讨喜,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普普通通一位茶农,高中文化,高韧那是什么学历,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高韧和这人在一起就是嫩豆腐滚煤堆里了,怎么洗都白不了!完全就是打他的脸,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父子斗气,竟然斗到这种程度,他不明白高韧偏偏在这种事上跟他倔。 张新叶多一分钟都不想待,想想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听见人病危就跑来了,人家是什么人物,ICU室的医生护士比外面的人都多,不缺他的关心,他来凑什么热闹。 高老先生一手拉着麻团,一手拉着张新叶坐在病房前,反正他不走,那老家伙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好歹他也是国际友人呢!两位加起来年纪过百的老家伙在这里闹个什么,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但一对上那人,他就一肚子火气,什么修养,什么身份都忘记了,这人活生生逼死了他的妹妹啊。 “别担心,医生说只要今天能醒过来就没事了,情况好多了。” 张新叶问:“到底怎么了?” 高老先生摇摇头:“我以为你知道呢,叫小军去找你来,就怕有个万一……” “我赵正的儿子有什么万一?今天他若死了,他是咎由自取!” 张新叶只是看着赵正,花白的头发,严肃的国字脸,看着挺威严的一个人,怎么就讲出这种话来? 赵正喋喋不休地在门前迈着方步,转来转去令人眼晕。 张新叶听明白了,赵家三个儿子,死那个都无所谓呢!什么光荣,什么牺牲的,反正老二高韧是外姓的,目前没有任何职位,顶多能够拿个‘见义勇为’的旗帜,不太威风。 高韧是在归途中遇上山崩,高速公路被乱石掩埋,一辆长途客车侧翻,他为了营救那些乘客被滚石砸伤。大雪封路,被救出来的乘客是抬着高韧翻过乱石堆,好容易才联系上一辆车将高韧送过来,人已经不行了。 有人联系了高韧的舅舅,高老先生本来不想通知高韧的父亲,但见情况危急,还是通知了对方,赵正当天夜里就赶来了。 至于高韧去干什么了,谁都不知道。 2B青年穿着像摇滚青年一般,拎着一堆吃食走了过来,冲着赵正问声好,将吃的东西递给麻团。 “小家伙,越来越帅了哈!和你爸爸真像!” 赵正瞪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2B青年嘿嘿笑着:“探病。” 赵正:“……” 2B青年掏出香烟来,递给张新叶,张新叶了然站起身跟着2B青年抽烟去了,麻团放在这里他安心,老舅舅在么。那俩老亲家虎视眈眈的用眼神掐架的不亦乐乎,他不妨碍两位交流感情。 张新叶跟着2B青年走到庭院中,天气湿冷,风停了,雪也住了,只是干冷干冷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有件东西我一直没给你。想着你过得挺不容易的,觉着给你不好。” 张新叶吸着香烟,第一次见2B青年会露出那为情的模样来:“觉着不好,就别给啊!难不成你克扣了我的工资?” “去你的!反正这玩意……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叠信件,牛皮信封保存的很好,用橡皮筋扎着,似乎有十几封,上面也没字迹,不知要寄给谁。 “十三封,你数数。” 张新叶犹豫了下,拍了拍信封:“我能看?” “写给你的,不是我写的。” 张新叶拆着第一封,粘的很严实,撕了半天才撕开:“啥玩意,不会是中奖的明信片吧,过期了的别给我看。” “能是那种东西吗?”2B青年非常严肃的看着张新叶:“没人看过。” 第一封,没瓤子,第二封,没内容,第三封…… 张新叶不拆了,眯眼看着2B青年。 2B青年叹了口气:“你TM的都忘记了?学的那些东西全忘记了?” 说到这,张新叶才仔细检查着牛皮信封,摸上去平滑,举起来对着太阳,显出几个字,看不清楚。 “隐形墨水写的。高韧当年在国外执行任务时写给你的。” 张新叶张嘴,香烟滑落,手里变得沉甸甸的。 2B青年:“十三封,前面五六封是你的名字,之后没了名字,就那么几个字,要我给你念念吗?” 张新叶瞪眼:“你没看过?” 2B青年非常无奈:“我不想看,但没办法,规矩懂不懂。” 张新叶急了:“他又不是你……” 2B青年没气质的翻着白眼:“不是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前面几封只有你的名字,后面就写着什么‘想你了’、‘不想忘记你’、‘忘不了’,最后一封‘对不起’。” 张新叶拿着那十三封信笺,感觉捧着团炭火,灼烧着他的肌肤。 他懂规矩,他也用那种墨水写过这样的信件,每次执行任务前他都写上一封,收信人永远是他的麻团。他知道麻团那时候不会认字,写给麻团是安全最保险的,万一死去的话,会有人安排通知他的父母。 这是十三封遗书,写给最爱的人最后的留言。 他们这种人如果不离开,连自己的死法都不能挑,家人只会以为是意外。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家里人,对不起父母,但作为一名士兵,完成任务比生命更重要,那意味着他所爱的祖国安全了。 第45章 张新叶握着那十几封信,憋着气,脸涨得发红,由红变紫,全身的血冲上了脑袋,不假思索地问:“你这时候拿出这个来,啥意思?” 2B青年摇着头:“没啥意思,高韧这人吧……其实,他也不容易。” “我容易吗?”张新叶双眼泛着血丝,“这时候跑来找存在感了?他早干嘛去了,我知道规定要求条例,别和我提那些,我和麻团两个人也能生活,用不着他这样高风亮节的,怎么着,他说走就走,想来就来,他是很伟大,他是好样的,但对麻团,他公平过没有?他是高山上的一颗松,我和麻团也不是野地里任人踩的草,我不管他有多委屈,以前的事,不想提了。” 2B青年叹了口气,转过身仰起头:“张新叶,你也是做过那些事的,我来不是说情,你给个实话我,你要是真心不跟他和好,我还是那句话,我愿意,当个现成爹也不错,麻团那小模样真招人疼……” 张新叶飞起一脚,将2B青年踹到在地:“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别说我不同意,就麻团?你还惦记着呢,我跟你说,麻团日后能怎样我管不了,他长大了想跟着你混我不反对,你离他远点。” 2B青年弱不禁风的扶腰躺在雪里,嘴唇发青,眼神幽怨:“尼玛,腰是能踢的么,我这老腰……” 张新叶:“!!!” 2B青年轻哼一声,好容易爬起来,揉着腰不怀好意地瞟着张新叶:“下面的不知道上面的苦啊,又出工又出力,伺候不好还得被人踹下床去,躺下面多好啊,享受了还可以骂娘,不舒服了再骂两句,看不顺眼了来句啥哟拉拉,我容易么,你就踹我……” 张新叶越听对方越说的不像话,脸烧了起来,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他手指发抖地指着2B青年:“就你这怂样,还上面?万年被压得货。” “你本事,你有种,也没见你在上面啊!你要在上面,麻团怎么来的。” 2B青年站起了身,拍着身上的雪:“得了,念念叨叨地不就是要个说法是吗?这说法给你了。你心里不舒坦,你恨他,如今告诉你了就是这么回事。人家现在躺在病床上,你若真恨他,现在就带着麻团走,我给你善后!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保证他们家老爷子也不会去找你麻烦。你想怎么办,给个话,我办事你放心。” 张新叶顺手撕掉信封,硬直的牛皮纸划着他粗糙的手指,感觉到一阵阵抽痛。嘴里也闲着:“就你办事?坑死人。” 2B青年嘿嘿笑着:“能力不够嘛,不过嘛……实话和你说,他右手两根手指神经坏死,左腿跟腱断裂,以后估计也没办法做重体力活,要是我,我也懒得理会他,废人一个。以他的个性,醒过来报告就会交上去。而且这不是工伤,见义勇为顶多捞一大奖旗,有屁用。他发达的时候跟了别人,现在落魄了,还落一残疾凭啥跟着他吃苦啊,退一万步脸长得帅能当饭吃,老大的年纪了,还能改行去当明星啊!切,长得也没小爷帅么!特么的,你千万别心软!” 张新叶蹲在花园里,看着地面厚厚的积雪,手指颤抖地掏出香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事我想想。” 2B青年只是淡淡笑笑,无视了站在走廊上临窗俯视他们的赵正,冲着高老先生挥挥手,“新叶啊,你说咱们这类人图个啥,回家了有口热饭,有床暖被窝就成,得了奖章一样不能显摆,回家里还被媳妇儿埋怨,能干咱们这行的那个不是心硬,多情的都是找死的……小爷走了,家里被窝里有人等着呢。” 张新叶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像只喷火龙,不住的吸着烟,他承认自己有那么点感动,但现实不是光靠感动就能吃饭的。 他只想养大麻团,和麻团过快快乐乐的日子,其他的真没多想。高韧怎么想的,他不管,这人太自私,对旁人绝情,对自己也狠毒。无毒不丈夫,从其他方面说,他佩服高韧,但他没办法接受那人。 都不容易,何苦让人生这么凄惨? 后背上传来暖意,麻团爬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爸爸……老叔叔醒了。” “麻团,你想和老叔叔一起生活吗?” 麻团的手臂直直的,似乎僵硬了一下,“爸爸,我听不懂。” 张新叶苦笑着,这么简单明了的话,连个小孩子都支支吾吾起来,他这个父亲还是做的太失职。 “走吧,去看看你老叔叔。” ………………………………………… 寒冬过后便是春暖花开,炎炎夏日紧赶着扫了过来,八月中旬,高韧出院了,仍旧拎着他简单的行李来了张家茶园。 张新叶这大半年里也时不时带着麻团去W市看望高韧,他不是那雪山上的白莲花,人家也是父亲,还助人为乐呢。 他也见过被救出的那一家老小,都是在外奔波的人,赶着回家过年呢,老老小小一帮子人站在走廊哭,还商量着要送锦旗什么的。 虽然赵正不想拒绝,但高韧拒绝了,高韧说他儿子也差不多那么大年纪,他不希望自己儿子遇到这种事时没人拉一把。 张新叶当时在场,听着只翻白眼,多好的正面人物啊!应该走阳光大道,干嘛跟他纠缠不休的。 都是男人,用不着那么矫情,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确不地道,他早就过了容易崇拜他人的年纪,高韧对别人是个好人,那是天上有,地下无。 他不觉着自己受伤害了,要什么补偿,只是觉着自己这几年不容易!现在结婚还有离婚的呢,更何况他们这种情况,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事。 高韧没欠他什么,他不需要那一大家子抱着什么亏欠的心情接近他。 他和高韧光明正大的单方面约定过,反正高韧躺着只能张嘴不能动手不是。 高韧当时躺在病床上,估计是躺久了,脸颊都鼓鼓的,感觉不是吃了猪饲料,就是给打肿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张新叶,久久不语。 张新叶看了眼,这人喜欢看书,不知道在看什么外国字呢,一个个跟小蝌蚪一样,转身出病房,便看到了赵正,张新叶头皮一麻。 说这亲爹不喜欢高韧似乎说不过去,脸面上的事做得挺全乎,前几个月天天在医院守着,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去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是两地跑,抽空就过来了,头发全白了。 赵正瞟了眼张新叶,没进病房,似乎专门在等他呢。 张新叶没法子,这老头有话和他说呢。 赵正径直上了车,一边有人开了车门,等着张新叶上去呢。 张新叶也没什么话好和赵正说的,上去看着街景。 车内开了空调,可赵老爷子汗都下来了,气得。 “你以后别来了。那是我的儿子,外人见了胡说一通,高韧的名声……” 张新叶反唇相讥:“都是胡说谁能信呢,高韧的名声,他是英雄,名声好着呢。” 他在家里待着不安宁,只要超过一个星期没去医院,那高大老板要么亲自前来,要么电话提示,总之就是提醒他,有那么个人躺在医院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去呢。 赵正:“他的英雄称号是拿命换来的,你说你这样,不是给他摸黑吗?我知道你家有困难,高韧当初亏待了你,那是他的选择正确的选择!张新叶,你复员的命令是下达的,我对你仁至义尽,就凭你在部队里的那些事……” 张新叶:“我做什么了?的确我跟高韧在那时候是不应该那么做,但我们两个是认认真真谈恋爱……” “男人和男人谈什么恋爱?胡来!” 张新叶估摸着赵正手里要是有皮带绝对抽他。 “您这是歧视!复员命令是您批的,我没办法否认我当时是做错了,我不怨谁,我谢谢您没有把我当典型揪出来,给我档案里添那么一笔,但您这着……太狠了。他是您亲生儿子,您就这么恨他?” 张新叶扭过头,想要摇下车窗透透气,太憋屈,“我听说您也是从普通士兵上来的,当时我就很尊敬您,您比我们这群从山里出来的兵更明白,啥叫机遇!山里娃子的出路有多少?我和高韧没有因这层关系作出任何不对的事,无论是老九连,还是后来的部队,我和高韧违反过其他纪律吗?” 赵正小细眼瞪圆了:“就这事你还觉着没什么影响吗?高韧的前程呢?你想过没有?” 张新叶瞪眼:“您让我复员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前程吗?我自私,我只想着我自己,我没考虑过他的前程,您呢?您做过些什么?您没必要和我说这些话,这只会让我觉得,当初我尊敬的人并不值得尊敬!” 第46章 赵正下意识的摸着皮带……他武装带早就没了。苍白的脸衬着豆绿色的衬衫显得格外的惨败,全白的发丝一根根软塌塌的贴着。 这不是他儿子,也不是他的手下,他没资格教训这人,多少年来他一帆顺风,即便当初做过错事,但如今他的功成名就光荣退居二线,怎么都是别人眼里的高大上,今天竟然被个毛孩子给教训了。 人都说养儿防老,他养了三个兔崽子,一个个都跟他有仇。 老大是个放荡子,年幼时吃了苦,他自然会多疼爱些,能顾着就顾着。 老二高韧本就不姓赵,粘着亲妈,他心里气闷,等他接老大和老婆回家,这高韧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样,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有那么大的仇恨吗? 高家来要孩子,他本不想送出去,但留着这么个狼崽子在身边怎么就能好,更何况老三那时候还小,才五岁,就被高韧挑唆着,大过年的在老爷子家里当着所有客人的面砸了老爷子送的玉镯子。 那玉镯子是一对,老爷子送了老大一只,老幺一只,多么大的肯定呢,结果老三气得就砸了,跳脚说我不要和那野种一样的东西! 老爷子当时是强忍着怒气,脸色都变了,送走了客人,哪个孙子都没打,把他叫进去破口大骂了三个小时。 本以为送走了高韧,家里消停了吧,结果老三那死小子,动不动就往外跑,他还没动手教训呢,就跑大院子里嚎,满地打滚!说死了亲娘,爹不疼后妈狠,旁人不说,但闹多了,他也不敢在管,多管只能给自己家添乱。 眼瞅着都长大成人了,高韧回来了,走的他的老路,他挺欣慰的,高学历啊,还懂几国外语,自修了研究生,你说这多长脸的事,他还正在那里美滋滋的想着怎么培养培养高韧的,结果高韧倒好,喜欢上个男人。 这不仅仅是自毁前途,这是打他老赵家的脸。谁不知道他高韧是他赵某人的二儿子啊,谁不晓得高韧就是那海外大公司老板的亲外甥,那亲舅舅可是恨死了他们赵家。 他从来没觉着自己做错了,他只是做了一位父亲都该做的事,让张新叶复员,如果不复员那处分是绝对的,大不了他挥泪斩马谡!那时的状况他不得不如此,退一步讲他不仅仅只有高韧这么一个儿子。 他至今没有闹明白,高韧竟然同意了。拉了他一把,还和那个沈家的女儿达成协议婚姻!结婚离婚的,闹得满城风雨,那沈家就养了个这么样的女儿,不懂事不识大体才弄成如今的局面。 他老了,这一桩桩的事,他看得眼花缭乱,心痛不已!这一个个儿子都是白养了的,没一个是能拿出手的。 张新叶见人不说话,推开门想下车。 “我让你走了吗?” 张新叶:“我不是您的兵,您和我没任何关系,我就是一普通茶农,和您坐一辆车,有损您的面子!” “我和我的家庭,都不会承认你,如果你一意孤行,高韧我不会再管!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落魄了?” “他落魄什么?他是英雄,英雄人人爱!再说高韧有手有脚的,您觉着他能落魄?行行出状元,他能养家糊口是他的本事,怎么会落魄。” 赵正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你就图这个?” 张新叶:“您儿子有多大本事,您知道。” 赵正摆摆手,他老了,打不动高韧,也教训不了张新叶,和这么个小辈生气失了面子,他强压下怒气:“我知道你是害怕我们带走你儿子,我保证我们家不会带走,你日后不要和高韧勾勾搭搭的,两个男人怎么搭伙过日子。” 张新叶心下不喜,他什么时候和高韧勾勾搭搭了。 赵正见张新叶不答腔以为对方不同意,多好一块肥肉哪有人愿意吐出来的道理:“你还年轻,事业该自己去拼,不劳而获无法令人尊重,你儿子以后怎么看你这个父亲?你儿子还能抬头做人吗?你就这么不在乎他的前途?让他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你想过没有,你跟着他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他这辈子就毁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张新叶不想再听了,脑回路就不在一个银河系,他是普通人无法顾及所谓上流人士的想法,“您也说够了,没事我先走了。” “你最好答应我的要求。”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抱歉,我答应不了。” …… …………………………………………………………………… 八月底当高韧拎着行李站在张家大院门前时,张新叶不住的叹气,他总觉着赵老爷子一定会去告状,然后在安排个媳妇儿给高韧,谁知道还没过多久呢,高韧竟然跑来了。 高韧这次来,脸色好多了,细长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看得张新叶恨不能上去抽他一顿。 张国昌夫妻两将人迎了进去,踹着张新叶的腿:“去整两好菜!” 如今张家的茶叶已经打开了销路,生意做大了,据说那茶叶还出了口赚外国人的钱,市面上都是限量供应,一般人还买不着。 张新叶又承包下了和张家茶园相连的一块地,扩大生产,村里的老弱妇残们帮着收拾,即便不是长期工,也能有些进账。 高老先生要的只是顶尖的茶叶,剩下的让张新叶自行处理,网店上挂着茶叶枕头茶叶垫子的,销路也不错。 加上村里都知道挖到药材打到野货可以拿去老张家哪里换钱,也省的他们跑去镇子上遭人克扣。 网店里能卖的东西更多了。开店一年多早就升了四钻,赚了不少钱。张国昌也算是老有所依,没给儿子添麻烦。 张新叶‘哦’了一声去做菜,男人们有些事不需要说太明白,大家心里都清楚。2B青年给他写信说了一通,说赵老爷子发了火,在医院里差点没动手痛殴重伤人士,说找老爷子放话,高韧姓高,跟赵家无关,某奸诈商人落井下石,在W市内又送了高韧一幢房子,安排人去把高韧的户口给迁过来,彻底和赵老爷子划清界线。还说赵老爷子大儿子因作风问题出了事,赵老爷子火烧火燎的回去了,估计会出家庭地震。 张新叶知道麻团想要个家,他嘛……瞅瞅高韧帅气英俊的脸,凑合过也不是不行!麻团就喜欢皮相好的,这点是他随麻团。 高韧放下行李陪着两位老人说话,还没来得及和张新叶说上话,人就溜走了。 直等到街坊吴大婶来串门,高韧才起身去了厨房。 张新叶正在哪里炖甜汤呢。莲子下来了,清热解毒。银耳就是大山里采的,润肺。大热天的吃的太油腻肠胃也不舒服。 “银耳羹?”高韧瞅瞅外面,悄悄贴着张新叶的后背。 “吓!我说你走路有点声好不好。” “麻团呢?怎么没看见他?” “和小果子出去玩了,中午就回来。” “赵正他找过你了?” 张新叶躲着山辣椒,“咋了?老爷子跟你发脾气了?” 高韧笑笑,捏了捏张新叶的腰侧,还是那么细啊。在看看张新叶的大长腿,顿时有些不淡定了,微眯着眼,贴着更近了,“新叶,我看你家在山上的房子还能住人呢,要不改造改造,咱两以后在哪里过日子怎么样?” “……你吃多了撑的?”张新叶拱了拱屁股:“热,厨房里热,走远点。” 高韧紧抱着不撒手:“你答应了,要和我搭伙过日子的。” “我啥时候答应了?” 高韧将下巴搁在张新叶肩膀上:“你不是和赵正说了吗?两男人一样可以搭伙过日子的。你要不想和我一起,早就跟他直说了。” 张新叶满脸的汗。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和我出国的,这里地势隐蔽,可攻可守……” “打住,打住,你那些秘密啥的我不想听,我说你要干嘛?这就是小山村,你别琢磨着把这里发展成为基地啊。” 高韧只是宛然:“那是上面决定的事,这里近……你也不用随军那么辛苦!” “谁要随军?你!你给我小点声说话!” 高韧亲了亲张新叶的脸颊退开拿了团扇给张新叶扇着。他注意打得好,看着张新叶面红耳赤的小模样就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他哪里知道堂屋里,张国昌夫妻两个真心烦呢。 张国昌在春季的时候翻修了老房子,隔壁三大婶五大姨的眼见着张新叶能干,发达了不住的上门提亲,从失婚带孩子的小媳妇到没结婚的闺女,那是无奇不有。 张妈妈一直都敷衍着,总说不急不急,麻团还小,后妈进门很为难,不如等麻团再大点吧。 她想的是,你们早干嘛去了,麻团一丁儿小的时候你们不来?那时候麻团不记得事,哄哄也会当亲娘,那时候见她上门都把自家女儿捂严实了,生怕她开口。 现在新叶日子好过了一个个跑什么啊?也没见谁太出众,再说有那谁谁谁皮相好,家世好的,人家还是英雄呢。 吴大婶今天上门可是有把握的,带孩子的张新叶绝对看不上,城里的大老板五十好几了还找个年轻的呢。她这次要介绍的是隔壁村得一个女大学生,自家条件也不差,没留在城里工作,回来了,这不是好事么。 第47章 张妈妈听了脸上不乐意,大学生多大年纪啊,二十四五岁的跟新叶能安分的过日子吗?新叶也不是什么大老板,还拖着个孩子,女大学生眼界高着呢,怎么就会看上新叶了? 张国昌心里也琢磨,女大学生在村子里不多见,听吴大婶的意思是隔壁村子里的闺女,这要是条件不好,家里也供不起大学生,家里条件好的怎么会看得上新叶? 夫妻两对张新叶的婚事格外慎重,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拒得太明显,媒人说亲都吹得天花乱坠,没见到人怎么都不能下决定。 张新叶还不知道这事呢,正在厨房里和高韧做饭。等端了菜出来,喊人吃饭,才发觉吴大婶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留下来只说屋里还有事。 张妈妈端了小圆桌子放在院子里的阴凉处,正收拾着麻团气呼呼地回来了,早上换的干净衣裤上全是泥巴,眼眶发红,小脸颊鼓鼓的,跟在后面的小果子全身都是泥巴。 “这是咋了!麻团?”张国昌最疼大孙子,连忙带着麻团去洗。 小果子站在院子里就说了,小孩子在一起玩总会有些调皮,撵鸡踹狗的,小果子和麻团两人本来在池塘边上赶鸭子,捡鸭蛋,同村几个孩子将小麻团和小果子推到泥塘里,还站在旁边在哪里喊麻团麻团没有妈…… 张国昌气得手背上的老皮都蹦紧了,抄起竹竿子要去池塘边,张新叶和张妈妈连忙拉住了,不住的劝,不就是孩子间闹么? 两孩子洗干净了坐在桌边啃着大鸡腿,眉开眼笑地,小果子说:“爷爷,我和麻团把人都打趴下来,等会我爹来……” 张国昌瞪了瞪眼,夹了半只鸡给小果子。 张妈妈说:“没事,你爹来,奶奶跟他好好说,小果子真乖。” 张新叶虎着脸:“打架不好,都用拳头解决事不行,不过……没打输吧,我家麻团最厉害嘿嘿,小果子多吃点。” 高韧眼神暗了暗,伸手夹了根青菜,医生说不能多吃油腻的东西。 麻团夹了自己碗里的鸡胸脯,放进高韧碗里,高韧眼眶微微发红,张妈妈见状不语,只是招呼着人吃饭。 ………………………… 高韧算是彻底的登堂入室,张妈妈觉着这人身上有伤,病着呢,气色看着不好,没忍心让人住山上茶场去,留在家里跟麻团一个屋。 张新叶只是挑了挑眉,没反对,张妈妈只是转身收拾屋子时,叹了口气对张国昌说:“那亲事还是推了吧。” 张国昌愣住:“不是说看看人再决定吗?” 张妈妈抖着新被单:“新叶都这么大了,结婚要什么自由,你就随他去吧,别管了,现在啊都不时兴这套了,再说我还真看不上他们说的那几家。不是说咱家有了几个钱就怎么着了,婚姻大事,新叶是要跟人家过一辈子,咱们选什么啊,顶多到时候新叶把人带回家咱们看看人品就是了。” 张国昌摸着口袋,新叶的婚事一直就这么耽误了,以往是日子难熬,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想要拖着别人一起受罪,可现在条件好了怎么就不能找个媳妇。 “你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大学生能那么好伺候吗?谁知道人家心里有什么打算。” “看看再说吧,你明儿就去打听打听。” ………………………………………… 麻团睡在中间,喜滋滋地,左右拱拱,贴着张新叶的手臂,又将腿搁在高韧的腰上,左右揉。 高韧只是捏住了麻团的小脚丫,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摸着,肉乎乎滑溜溜地。麻团痒的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 张新叶怒:“给我好好睡觉!” 小麻团老实了,屁股对着高韧贴在张新叶手臂上闭上眼,睡了。 高韧缓缓翻了个身,盯着张新叶,又起身拿了团扇给那一大一小扇着风,两宝贝睡的同样脸颊红扑扑地,嘴角也……算了那个无视吧。 过不了几天,张妈妈打听清楚了,也偷偷瞧过那姑娘,回家的时候脸色阴沉,抄起大剪子去茶园。 张国昌站在屋里喊:“大中午干嘛去啊!日头晒!” 张妈妈扔下剪刀坐在院子里:“麻团呢?他们人呢?” “刚睡了,小高陪着呢,新叶和长山进林子了,到底咋了?” 张妈妈叹了口气,“那亲事不能成!他婶子安得什么心啊!那么个女的怎么就是过日子的,你没看到啊,长得是很漂亮,脸色涂得更妖精似的,肚子都要显怀了!这是要做什么?我家新叶就配娶个破鞋啊!” 张国昌也气得脸抽筋,捏着团扇心里难受。 高韧听见动静起身,想了想穿好衣服去了院子里,坐在一边,给张国昌泡了茶:“叔,婶,天气热,喝点茶消消暑。” 张国昌盯着高韧,叹了口气。 张妈妈抹了抹眼角,“小高,你今儿给我说实话,麻团他是不是你……” “胡说什么!”张国昌怒了,麻团那是他心头肉,是他老张家的大孙子,他从小抱大的!麻团只有四岁的时候,他可是前面挂着背篓,后面系着麻团在茶园里干活,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孙子怎么会是别人家的种! 高韧点了点头:“叔、婶,麻团永远是张家的孩子,您们放心。” 张妈妈摇了摇团扇,“作孽哦。我们老张家到底是……” 张国昌没有言语,只是看了看天,问:“小高,我知道你家里很不一般,你这么窝在我家里,我们……” 他们两位老人哪里不清楚,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高韧:“叔、婶,您们要是真觉着我这个人不好,我明儿搬到山上去。” 张国昌叹了口气:“你是做大事的人,总有一天会飞出去,新叶……” 张妈妈在一边快嘴:“我们两个也不图啥,就希望新叶以后能好好过日子,生怕自己一闭眼,新叶和麻团就没人管,新叶那孩子面上开心,这瓤子里全是窟窿。小高,你也别怪我们给新叶找媳妇,这事他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老的走了,他和麻团怎么办?人常说年少的夫妻年老的伴,我都不知道他这样晃荡下去怎么办才好。” 高韧宛然:“叔、婶,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想飞也飞不动,新叶还年轻,他有主意的,人聪明不会吃亏,您也别太着急。” 至于媳妇吗,就是不知道这两位老人家愿不愿意招个上门女婿? 张新叶今天收成不错,背着大篓子哼着小曲进了家,抬头就见老妈抹眼泪,老爹直叹气,高韧也是微红了脸,这架势像极了三堂会审呢。 “做啥呢?高韧,你出来。”这家伙趁他不注意到底说了什么? 张妈妈站起身:“你干啥啊!还不快进来,对了,你那电脑一早上就叮咚叮咚的,小高给你看的,不知道叫什么。” 高韧连忙解释:“网上的店有生意。” 张国昌起身进了屋,怎么叫都不肯再出来。 张妈妈帮着张新叶收拾着山货,“死老头子,闷什么气呢!越老越活回去了。” 张新叶捅捅高韧:“咋了?你跟我爹妈说啥了?” 高韧冷笑着:“我跟你爹妈提亲了。” 张妈妈站在一边瞅了瞅,两孩子显然其中一个动了情,新叶耳朵都红了,就是看不出来高韧到底是啥想法。 高韧这人性子冷,无端就带着一股气势,旁人都说她怎么就能和高韧这种人住一屋檐下面,不被吓死也被冻死啊! 可张妈妈从来就没觉着高韧很坏,皮相长得好,心底也善,也没见高韧做过什么看不起他们家的事,只是闹不清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家里条件看着就不差,偏偏就…… 张妈妈不敢往下想了。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心里那个恨。 她哪里知道啊,高韧心里只打鼓,但良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喜不外露,看着张新叶张着嘴,红着耳朵的模样就想咬一口。 他也算明白了,张新叶若真不想回心转意早就把他赶出去了,更何况他还有小麻团,麻团即便即便平日里当着外人面和他不亲热,但夜里那小动作可多了,不是偷偷掐他,就是故意把小脑子搁在他胸口涂他一身的口水,要么就是把好吃的留给他,还一副不屑的眼神,仿佛说,‘都是我不喜欢吃,赏给你的,不是特意留给你的’。 张妈妈拉着新叶去了厨房,嘀嘀咕咕地问了一通,张新叶听明白了,吴大婶给他说了门亲,但那边的女孩不规矩,张国昌是气到了。 张妈妈说完,盯着张新叶的脸,似乎在等着张新叶和她说什么。 张新叶头皮发麻:“妈……您别这么看我,您儿子长得帅我知道!” “就你?”张妈妈掐着张新叶的耳朵:“就你个小兔崽子,还跟我耍嘴皮子!” 张新叶连连讨饶,捂着耳朵在哪里蹦跶。 张妈妈恨的牙痒:“你就不和我说实话是不!麻团是不是小高的儿子?” 张新叶愣了会,面红耳赤地偷瞄着坐在院子里看书的高韧,这混球出卖他? “别看小高,当妈的要不知道儿子干了什么事,还当什么妈?我就等着你给我说实话,估计你这性子,你死都不会给我开这个口。” 张新叶嬉笑着:“麻团是您孙子,咱们老张家的种!” “得了吧!”张妈妈洗着银耳莲子米,“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张新叶点了点头。 “应一声啊!” “我点头了。” “你站我背后,我后脑勺上有眼啊,你点头我能看得见么?” “妈妈……是的。” 张妈妈叹着气,“麻团不是做过鉴定……” 她猛然闭上嘴,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张新叶的脸,过了一会抄起了案板上的刀,“你……你这个混球啊!” 张新叶吓得连忙上前抱住了张妈妈,拉住她的胳膊,怕她伤到了自己。 高韧连忙走过来,帮着张新叶将张妈妈架到院子里坐下。 张妈妈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张新叶手都发抖:“我们送你去当兵……你就干这事……你毁了自己的前途也就罢了……你这兔崽子啊……你……” 张国昌听见了连忙出来,“你哭啥啊!你,大热天的,你别这么哭!” 第48章 张妈妈也觉着在外人面前这么闹不好看,老脸发烫,顺着老伴给的台阶下了,只是瞪着张新叶浑身发抖着。 张新叶明白自己这事没办好,瞒着家里这么久,可这事他说不出口,那个大老爷们能理直气壮地跟家里父母说,我给你们生了个孙子,我亲自生的没人代劳,给我下种的那个老男人现在正一脸坏笑地站在旁边,那是你们孙子他爹。 高韧站在一边的确在笑,只是他不觉着自己有什么表情能让人看出心底愉悦。走上前去接下张妈妈手里的菜刀,将人扶到院子中的大树下坐好,他这才放缓了表情,觉着脸皮绷得太紧,手心湿漉漉的。 张新叶看着牙痒,若不是当着父母面,他恨不得掐死那个洋洋得意的家伙,伸腿揣了高韧一脚,让人安分点。 张国昌安慰着老伴,也不住看着高韧和张新叶,在心里叹气。 人老了老了就好个看着子女幸福,儿孙满堂,新苗在大城市里工作体面,学历高,长相也不错,令人放心。就是这个大儿子新叶,拖着个孩子想找个好姑娘都难,这还不说和个男的黏黏糊糊的,这怎么能令他们两个放心。 张妈妈气够了,想打这是自己儿子,手下不去,想骂,高韧还在跟前晃悠,她开不了嘴,只是看着新叶又气又恨。 高韧坐在一边,等两位老人气平了,猛然扔下颗炸弹:“麻团的DNA鉴定我也看过,他……” 张新叶狠狠捏着高韧的后腰。 张妈妈平复着呼吸,这点小动作她看不见吗?她还没老眼昏花。 张国昌:“小高啊,麻团是我们老张家的孙子,我们……” 高韧淡笑着,手背在后面抓着张新叶的手指玩弄着:“麻团是您的孙子,他永远姓张,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新叶和麻团的,您们放心。” 张妈妈砸吧砸吧嘴:“你照顾他们?你……” 高韧笑:“目前我的工作还等上级领导安排,不出意外我会调到本地,我工资不高,但养活新叶和麻团……” 他说不下去了,张新叶正在后面掰着他的手指。小伙子劲很大,掰得正是地方,酸痛的令高韧脸皮发抖。 张国昌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摸出香烟习惯性的递过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他怎么听着这人似乎在提亲? 张妈妈拉了拉张国昌:“做饭去!傻愣着干嘛,麻团起来要吃呢。” 张新叶气呼呼地跟着高韧走进房,刚想发火,却见麻团躺在床上,大热天的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头顶。 高韧和张新叶对视一眼,走过去,张新叶扯了扯麻团的毛毯:“捂汗呢,也不怕长痱子?” 麻团似乎还在睡,只是紧紧抓着毯子,不松手。 张新叶:“麻团,起来了,不热吗?麻团?” 高韧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拍拍了麻团的屁股:“麻团怎么了?” 张新叶扯开毛毯,麻团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闭着双眼,“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做噩梦了?张新叶将麻团抱起来,这么大一团了,记得麻团只有很小一团时,他根本不敢抱这孩子,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他生的孩子。 “麻团,到底怎么了?” 麻团睁开眼,双脚搓了搓,高韧眼尖看见麻团脚底上有些灰,“麻团,你听到了吗?” 麻团坐在张新叶怀里,点了点头。 张新叶叹了口气,紧紧抱着麻团:“麻团,有些事不能随便说,你知道吗?麻团……”小小的像只猴子一般,软乎乎不敢触碰的孩子如今长大了,想想真的不容易。 麻团不乐意地说:“爷爷奶奶要给我找个妈妈,我有两个爸爸了,还要妈妈做什么。” 麻团说完瞪着高韧:“你笨!你最笨!” 老叔叔是他见过最没用的人了,爸爸明明都心软了,竟然任爷爷奶奶给他找后妈,他听小果子说后妈会打人,还骂人,如果后妈和爸爸生了孩子,他们就不要自己了,小果子同班同学就有一个是后妈妈的,他见过长得瘦瘦的,总是吃不饱的样子,看着就可怜。 高韧苦笑着,摸着麻团的头,他的确是最笨的一个,连七、八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他有多笨。 张新叶将麻团放在床上,给麻团穿着袜子很鞋,麻团想要一个家,他明白的,即便两个爸爸对外人来说十分怪异,但对麻团来说,能和血亲在一起这何尝不是种幸福。 高韧坐在一边拉住了麻团的胳膊,将小麻团抱在膝盖上,紧紧搂着他:“麻团,对不起……” 麻团有些害羞,晒得发黑的小脸上透出粉红,他挣脱着跳下去,拉着张新叶的手,“爸爸,我饿了。” 张新叶哦了声,牵着麻团的手走到门边,麻团回头喊了声:“老叔叔吃饭。” 高韧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至少他还有机会。 晚饭吃得十分压抑,即便是善良本分的老张家父母,也没办法摆出笑脸对高韧,张妈妈不住地给麻团夹菜,仔细看着高韧的脸,又看看麻团的脸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张新叶吃得胃疼,好容易吃完了饭,张妈妈收拾好桌子,让麻团去看电视,将高韧和张新叶留了下来。 高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令张新叶十分难堪,硬着头皮问:“妈什么事?” 张妈妈:“你们两个啥时候好上的?麻团……麻团是不是你……” 张新叶瞪着眼,看着自己的爹妈,那样子傻透了,小耳朵红通通的,眼睛都红的如同只兔子。 张国昌低头吸着烟,瞅瞅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麻团,没吭声。 张妈妈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这家里一穷二白的……你战友从来就不登我家的门,你也不和他们联系,我就知道,你……” 张新叶问:“妈,这事我……” “你什么你!好好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张妈妈摸着眼角,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张新叶年幼的时候身体并不好,张国昌在外面打工常不着家。张妈妈一个人又要顾着家里又要带孩子,十分幸苦。 张国昌父母也去世的早,唯一一个大哥牺牲后,世上也没什么亲戚,还有几个远方亲戚也住在城里不常走动,到如今也断了联系。 张新叶三岁那年,张妈妈带着张新叶去她哥哥家里小住,谁知道张新叶身体差,第一天进山就病了。 大舅舅家住在山里,也没个医务所,只能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见了只说说治不好,这是发高烧,药都止不住,一会就烧迷糊了,叫都叫不醒。一会冷一会热的,张妈妈急的直哭。 医生说不如往山上送,山上有个道士平日里不常下来,只是也曾下山来村子里走动走动,换些柴米油盐。 道士会看瞧病,手里有些草头方子,大多数治不好的人都往那里送,能活就是不该死,救不活就是命要绝,村民也不会为难对方,穷人就信命,没有法子。 大舅舅没办法抱着张新叶和张妈妈去了山顶,大半夜的砸开人家的山门,硬是闯了进去。 那道士到也不拘小节,搭脉看面相,只是神色犹豫,说要救可以,他手上有个方子,连续吃三个月保证新叶身边壮壮的,但吃了这药日后这孩子要走很艰难的路,甚至会被人当成怪物。 大舅舅急的没法子,这可是他最疼的大外甥,要是有什么副作用他也做不了主。 张妈妈做了主,只要能救活了新叶其他都好说。 道士再三确认后,也不知用了什么药方灌了下去,又抱着张新叶进内屋,一天一夜都没出来。 张新叶高烧退下,脱离危险后,道士特地张妈妈说了一些话,张妈妈当时急的也没听清。道士后来又提出想要收新叶做个徒弟之类的,被张妈妈拒绝,她的儿子怎么能跟疯疯癫癫的老道士做徒弟,她家穷,砸锅卖铁也能凑上买药的钱。 张妈妈听从大哥和老道士的劝告,将新叶留在道士哪里,先回去通知张国昌。 等到张国昌闻讯回了家,张新叶已经张妈妈才缓过劲来,跟张国昌说了那事,两夫妻两个也没往心里去,总觉着道士不就是想要收个徒弟在跟前伺候着吗?那么大把年纪了,身边有没人,见他们家新叶长得好,故意吓唬他们呢。 张家两口子不信教,没有宗教信仰,大包小包的扛了一堆东西上山接张新叶回家,见张新叶吃了药没几天就好了,夫妻两个千恩万谢的。 这时道士给他们说清楚了,‘新叶若二十四岁前没生孩子,这辈子也就是个孤星命。若……’ 他那个‘若’还没说完,张国昌气得扔下东西拉着张妈妈,抱着新叶就走。边走边骂那道士有毛病不成,男人生孩子,他们家新叶长得好看却也不是闺女,老眼昏花的牛鼻子老道! 如今想起来,只觉着当初老道士说的是不是这回事,这老道人早就死了,骨头化成了灰,还不知道埋在哪里呢,不知道去哪里找人问。 张新叶坐在一边跟小白兔似的,眼睛红红的,尼玛啊,牛鼻子老道在作怪吗?他一个大小伙子被人当面拆穿了能生孩子,他能好受么。 高韧轻轻拍了拍张新叶的后背,问:“婶您还记得当时用了些什么药吗?” 第49章 张妈妈气不打一处来,见着高韧那么认真地问心里越发不高兴,这高韧问什么问?有脸问吗?这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死缠烂打地让新叶生第二个! 想想就糟心。以前吧看着高韧人模狗样的,还是个英雄,自己儿子有这么一位朋友挺好的。现在想着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给人生孩子,还被人甩了,现在还有脸问那事! 张国昌思索了一会,老实地摇头:“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张新叶耳朵红透了,拎着高韧的衣领站起身,抓着人往外走,“妈,我们出去说说话。” 高韧只是笑笑,轻而易举地挣脱开,咳嗽了声:“拉拉扯扯的,这是你家,我是不在乎……” 张新叶一扫腿,趁机将人拦腰扛了起来。 高韧憋红了脸,“干啥?放下,放下!” 张新叶哼了一声,看着路上没人才说:“我家的地盘,我做主!你别乱动啊,摔坏了你我可不管。” 高韧也没办法倒悬着身体,心里只能说千万别被人看见。可哪能不被人看见呢,早就有人拿着高倍望眼镜看着呢,笑得浑身抽搐,快要发羊癫疯了。 张新叶扛着人进了林子,见四下无人将高韧扔到地上,高韧坐在地面上,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轻点。” 张新叶没声好气地问:“你问哪个做啥?你还嫌不乱啊!你打哪来快回哪去,今天就走。” 高韧倒是不慌不忙拍拍身边的空地,让张新叶坐下来,见张新叶仍旧站着,他也只能扶着腰站起身,“怎么?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张新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老妈能砍死你,你信不。” 高韧没脸没皮地满不在乎:“丈母娘骂女婿,那是常有的事。” 张新叶伸腿就要劈人,高韧也没傻乎乎地坐着任人打,两人走了几招,张新叶那是拳拳到肉,高韧只能步步退让,脚底踩到一根枯树枝,身形一晃,倒在地面上。 张新叶挥着拳眼看能打到人了,可人呢?低头看看,高韧捂着老腰躺平了。 张新叶瞪眼:“你少来,起来,是男人就打一场,老子早就想打你了。” 高韧只是笑笑,伸手:“拉一把。” 张新叶犹豫着,还是伸出手,却被高韧一把拉进怀里,将人按在胸口处。 高韧抱着挣扎不已的张新叶,轻轻叹了口气,一辈子求名求利,说得好听是为了正义,可自己到底是有私心的。他想出人头地,他想得到权利,即便对张新叶割舍不下,他仍旧做了那么多错事,如今一句抱歉无法抹去以往,如果张新叶心里一点都没他,他也许真的会离着远远的,但张新叶心里有他,还有他的位置,他死也不离开。 张新叶挣脱不开,也放弃了,满鼻子都是那人的汗味,头发晕。 高韧松开手,看着张新叶,啃着张新叶的脸颊,认真地说:“……咱们再要个姓高的吧。” 张新叶不怀好意的伸手捏捏高韧的裤裆,笑嘻嘻地说:“就它?” 高韧脸色沉下来,是男人都不会让人瞧不起,尤其这种事上,他就地将人压倒了,扯着张新叶的衣服,粗哑地声音泄露了他的情绪:“多干几次一定能有。” 张新叶翻身压在高韧身上:“老子很早就想这么干。” 反正也没那种药,他没负担,高韧哪里不行,他行啊,三十来岁的年纪,不想那是骗人的。高韧可是保养的可以,就算住院那么久,该有的腹肌还在,小肚子平坦,大长腿不要太吸引人。 张新叶像只小野兽趴在高韧身上撕咬着,高韧微微叹了口气,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钓鱼要有鱼饵,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了菊花勾不到新叶,他认了。 张新叶抽了高韧的皮带,想了想也不知道脑子哪里不好,将人手捆住了,高韧戳牙,额头青筋都蹦了出来:“干嘛。被人看见了。”回去想怎么玩都成,啥时候小叶子变得这么重口味了。 两人正闹腾呢,张国昌怕两人动手,高先生那人怎么说病刚好,新叶就算想收拾人也该缓缓,人家大病初愈,怎么也不能现在就动手打人。 张国昌寻着声音过来,看了一眼树林里的两人,老脸没地方搁,想退回去吧,见自家混小子捆了高先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那啥吗? 张国昌咳嗽了声,见那边没动静,踢了踢小石子。 张新叶闭了闭眼,心说爹啊,你是亲的吗?他都装作没听见啊,身体都发僵了,您还不走,他这怎么下台才好。 高韧倒是满不在乎,挺了挺腰杆,小眼神似乎在说,来啊! 张国昌忍不住了,一路跑过来揪住了张新叶的耳朵,将人拖了下来,“混小子,你也是当爹的人了,你怎么就办这混事,人呢……小高……” 高韧咧了咧嘴,松了口气。看了看双手,觉着太没形象了,想要解开手里的皮带,但转念一想,干脆躺在地上,说:“叔,我们闹着玩。” 张新叶捂着耳朵,心说你个混蛋,你不说这话还好点,你说了,我爹能饶了我吗? 张国昌松开了手,气得指了指高韧冲着张新叶:“松开松开,不能动手,你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高韧脸色不好,他竟然被人同情了,心下有些暗叹,什么时候他混成这副模样?哎,难怪赵军说,要脸没老婆……果然赵军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夜里,张国昌领着两人回家,气呼呼地跟张妈妈说:“你看看咱们家新叶,捆了人家要打呢!这小子哎……” 张妈妈翻了白眼:“呸,他平白得个大胖小子,抽他一顿怎么着了!就算他是哪什么人又怎样?你说要是新叶是闺女,被人这样了了,带着个孩子回家,你不抽对方!” 张国昌哑口无言,沉默了,心里不舒服,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怎么就能生了孩子,还找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可打人总归不对。他也没办法,如今家里老婆最大,老婆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妈妈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劝了句:“他爸,新叶也就这样了,如今小高那人要是对新叶好,咱们也就认了吧。新叶啊,一根筋傻里傻气的,你要是真逼着他娶个媳妇,别说新叶不同意,麻团能同意吗?对方要是个好闺女对麻团好,不嫌弃新叶是哪种人也就罢了,可要是再找个狐狸精,咱们家可怎么过,我们都这个岁数了,说走就蹬腿的人,你自个宽宽心。” 张国昌想了半天,回过神来,这老婆子的意思是,让新叶和小高过?这男人和男人过日子?这麻团说不定不是小高的孩子呢,这…… 他脑子乱了!牛鼻子老道的话真能信么。 张妈妈摸了摸枕头,哼了声:“你啊,还是种你的茶叶去吧,哎,新叶可怜,麻团可怜,最不可怜的就是你!” 张国昌被老婆挤兑着脸红脖子粗,躺在床上半天才说:“睡觉!整日里叨叨啥,那叫啥事啊!我儿子……”他拉了拉被子,咽下了下半句。 张妈妈:“你等着吧,麻团日后要跟你翻脸,别来找我。麻团打小对新叶黏着多紧,你没看出来麻团对小高好啊,能让小高跟他睡一个被窝,你有过那待遇吗?一家人才盖一床被……你大热天的卷着棉被捂汗呢。” 张国昌在家就没地位,此时只能卷紧了棉被,心里凉飕飕的。 那边高韧洗完澡坐在一边教麻团认字,张新叶一肚火没灭呢,洗完澡身上还是一层汗,进了房间对着电扇猛吹。 高韧瞟了他一眼说:“这么吹容易得病。” 张新叶指了指高韧,这混蛋,害他被老爹训了一通,这高韧要是个女的,他老爹能拿扁担抽死他,说他欺负良家妇女,天下有这么壮实的‘妇女’吗? 高韧也知道张新叶是刚才没得手呢,他感觉到小小叶都起来了,硬生生憋回去,不由淡笑着,站起身附在张新叶耳边说:“麻团睡了在泻火。” 张新叶不自在地看了看麻团,“麻团该睡了吧。” 麻团正看图画书呢,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说:“爸爸坏。”他耳朵尖,听到了两大人说等他睡了在干嘛。 等麻团睡了,两人抹黑去了茶场,关上门就是一通声响,桌倒椅翻。 “你小子轻点,我腰不行。” “唧唧歪歪像个娘们,你闭嘴……那啥你动一下啊,捅不进去……” 高韧翻了个白眼转身劈开张新叶的腿,他给了人机会,这傻小子……(螃蟹爬过去,清蒸还是红烧自己选吧。) 两个人折腾够了,闹到了大半夜,就留在茶场里休息。 高韧拿出药膏给人擦着。 张新叶被伺候舒服了,摊着四肢看了看高韧身上的伤口问:“你脸色的伤咋回事?” 高韧如今心愿达成,自然也敞开了心窝,边扇着扇子边说:“在海外的时候,被小石头子划了下。” 张新叶没出声,说得这么轻巧,谁不知道这伤要是在往上一点眼睛就没了,往下一点脖子就断了。他也没好多问,规矩太多,知道了对自己也不好。 只是张新叶觉着,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人在一起,若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他怎么办?以前他就一个人,现在有了麻团,不知道高韧对以后的路有什么样的安排。 高韧也看得出张新叶的担忧,放轻了声音说:“我不会离开的,再也不走了。” 张新叶瞪着大眼,半天才说:“你赖上我了啊!”吃完了翻脸不认人的事多了,他一样可以提裤子走人。 高韧贴着张新叶睡下来,给张新叶扇着风:“啊,赖上了。” 张新叶:“你属八爪鱼的啊,热!” 第50章 两人都是憋着一肚子火,一整夜里做做停停,听听做做地,闹到天边泛白了才休息,这一睡就过了晌午。 麻团挽着竹篮子送饭过来,也没敢直接推门进去,坐在外面哼着歌儿看着小人书。 夏天的风穿过山林吹过来,没有那股子燥热的气息,麻团眯了眯眼,看着禁闭的大门,摇摇头,不着调的爸爸乘二,杀伤力巨大。今天早上爷爷拉长了脸,看他也不笑了,奶奶让他拎着篮子上来,免得在眼前晃来晃去惹爷爷心烦。 麻团一个人哼哼歌,翻着书,从篮子里拿东西吃,倒也自得其乐。 不一会儿,赵军来了。 麻团认得这人,二货叔叔呗,长得人高马大的,但脑子不好使,上次冰天雪地的差点没冻坏了腿。 赵军是翻墙进来的,看着麻团坐在里面呢,骑在墙头上只顾着傻笑,下去也不好,不下去也不成,他就觉着麻团那小眼神不对劲,和他哥一样,毒着呢。 赵军偷偷摸摸走到麻团身边,蹲在一边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压低了声音说:“还睡着呢。” 麻团点了点头。 赵军只摇头:“什么人啊这是,自个儿子也不管不顾的,麻团,要不叔叔带你去玩?” 麻团:“叔,你认识这里的路吗?” 赵军翻着白眼,得,白套近乎了。他索性席地而坐,解开衬衣扣子,摸出香烟来,看着麻团鄙视的小眼神,讪笑着收回了烟,说:“麻团,想去城里上学吗?” 麻团眨巴眨巴眼:“不去。” 赵军不死心的说:“城里好呢,有大汽车,有动物园,有游乐场……” 麻团只是说:“老师说汽车排放的气污染空气,不好。我们家林子里多得是动物,长得比动物园的好看。”而且他家附近经常有些脸上涂着花花绿绿东西的人出现,当他没看见呢,那些人爬的比猴子还高,躲树上,看着挺好玩的。 赵军继续努力着:“有很多好吃的。” 麻团特别淡定的说:“我爸爸说吃货特别馋。” 赵军死了心,瞪眼:“我嘴巴干了,你爸爸让你这么待客吗?” 麻团收拾了小人书,一本正经地说:“你又不是客人,你是我叔叔,你应该尊老爱幼。” 赵军乐了,摸着麻团的脑瓜子,“小麻团真聪明啊。”死小孩,跟他哥一个德性,一点亏都不肯吃。 麻团一扭头躲开了,嫌弃地看着赵军:“叔叔,你没洗手。” 赵军顿时默了,看了看门板说:“麻团,你是大人了吧,跟你商量件事,你爷爷想见见你,你能去吗?” 麻团:“我爷爷今天气坏了,不和我说话。”说完脸颊鼓鼓的,也生气了,爷爷不理他了,他非常不高兴。 赵军一愣,不好意思地扣着头皮说:“是你赵家爷爷。我哥的爸爸,你想见见他吗?他病了,病得很重,想看看你。你要愿意去,咱们坐飞机去,叔叔亲自带你过去,保证见一面就带你回来。” 麻团低下头,玩着头指头半天才说:“他不见我爸爸,我也不见他。”他知道有那么个人,但他不觉得对方会喜欢他,都这么久了那人都没看过他,舅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常常总打电话过来跟他聊天谈谈‘大’事,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赵军叹了口气,他家老爷子这就是作!认孙子不认张新叶,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都砸一人脑袋上,那人得有多大个脑袋去接。 不过家里的确出了事,后妈带的拖油瓶因为作风问题被人给告了,对方那女的挺着大肚子来家里闹,闹得大院里都不安宁,躺地上撒泼打滚,说要一尸两命,说要拿裤腰带挂在他家门前。他真有些后悔,当时没买飞机票回去凑热闹。 可这么一弄,老爷子心脏病犯了,进医院躺着呢,也没人照顾,后妈忙着安抚儿媳妇,拖油瓶忙着解决外面的女的,根本没功夫去管老爷子死活。 老爷子精神恍悟着,清醒的时候就让人捎话过来想见孙子呢。 要按赵军的想法,见什么见,现在想见了,早干嘛了。再说拖油瓶不是有孩子吗,见那个去! 不过到底是他亲爹,这话他不带话是不孝,带话他哥指不定怎么收拾他,两面不讨好,他从小就是这种命,夹心饼干。一时间赵军也为难,抱着麻团在哪里叹气:“你叔叔我真倒霉啊,遇上这么一家子,麻团,你看你那两个不着调的爸爸,只顾着自己快活,不管你,你干脆跟叔叔一起过吧,叔叔疼你,叔叔也没孩子,咱们一起相依为命吧。” 高韧早就醒了,躺在屋里抱着张新叶不想撒手,听着赵军在外面越说越不像话,只能起了身,穿好衣服出来,瞪了眼赵军。 赵军往麻团身后躲了躲,又觉着不符合他高大威猛的形象,站起身壮起胆子顶着高韧的冷眼,说:“哥,睡醒了,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麻团叹了口气,不着调的大人乘以三。他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家里就靠他了。 高韧瞟了一眼赵军,等会在收拾,看着麻团问:“麻团,吃早饭了吗?” 麻团:“都中午了。” 高韧淡淡一笑,赵军看着摇头,笑什么笑!装逼呢。装逼能掩盖你心里发虚的事实吗。他算看出来了,这一家,就麻团是个聪明人,机灵鬼,其他人都是笨的笨,装的装。 高韧洗了脸坐在一边看了看冷掉的饭菜,想去热热,赵军连忙说:“等会人家起来了在热,不然又凉了。” 高韧点点头,也没吃,坐在一边看着赵军问:“老爷子怎么了?” 他在屋里没听太仔细,老爷子病了? 赵军连忙说了一通,说得活灵活现地恨不能就地打滚演示一番,高韧只是沉了脸,越发没心思吃饭了。老赵家怎么样和他无关,可对方都找上门了,他也不能不闻不问,他可以装不知道,但不知新叶听了会怎么想。 高韧问:“你和舅舅说了吗?” 赵军嘿嘿一笑,说:“舅舅能不知道?”那只老狐狸精的更老妖精似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高韧:“舅舅他没和你说些什么?” 赵军只能呵呵了,舅舅是让他过来一趟,让高韧和张新叶自己拿主意。 高韧起身进了屋里,现在他刚和新叶和好,至少新叶对他身体和体力还是挺满意的,新叶爹妈那边还没搞定呢,老爷子竟然病了。 张新叶睡的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面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张开了眼便见外面一片亮光,心下说坏了,这一晚上没回去,辛亏今天茶场里没活,不然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呢。 他连忙穿好衣服下地直觉得腰疼,后面那里难受,脸皮子一紧扶腰摸索着往外走。出来见赵军和麻团坐在那里呢,连忙挺直了腰杆说:“吃了吗?” 麻团没作声,拎起篮子递给高韧,那眼神再说热热吧。 高韧接过竹篮子顺手递给赵军,去热! 赵军气得脸变形了,忍了忍站起身拎着篮子去热饭。 张新叶还说:“怎么让客人去弄呢,高韧,那是你弟。” 高韧点点头:“他是我弟,不是客人。” 赵军听着一哆嗦,高韧真是麻团他亲爹,说话都是一个口气。 张新叶弯腰想洗脸,但腰疼啊,直发酸,只能硬挺着,麻团冷不丁说:“爸爸,你在跳机器人舞吗?我看电视上都那么跳。” 张新叶满头是汗,这孩子谁家的!谁养的! 高韧体贴的帮张新叶拧干毛巾,擦了脸,这才说:“新叶,赵军他父亲病了。” 张新叶:“是他爹,不是你爹啊。” 高韧眼神暗了暗,说:“病的挺重的,想见见麻团。” 张新叶低下头,这时候让麻团过去见见也没事,只是他担心麻团过去了会有一系列的后遗症,他不想和赵家参合,那一摊子浑水,站岸边都能溅了一身泥。 高韧说:“不想去就不去,我去回了。” 张新叶看了看麻团,问:“麻团,你真不想去?” 麻团低着头嘟哝着嘴巴不啃声,孩子心里都有杆秤,谁对他好心里都清楚,去看那位爷爷,他真不乐意。但那是高爸爸的爸爸,要高爸爸不去,人家会说他爸爸不好。 可去了,他总觉着心里不舒服,那人根本不承认爸爸,瞧不起爸爸,想着想着眼泪掉了下来。 赵军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见状连忙说:“麻团怎么哭了?” 张新叶心里也难受,这不是为难个孩子吗。 高韧却说:“麻团,不想去就不去。我们不去。” 麻团吸了吸鼻子看着张新叶,抓着张新叶的衣服,仰着头说:“我不去的话,他能让高爸爸在这里吗?” 赵军将饭放在桌子上,说:“麻团,你放心,你不去你爸爸也能在这,叔叔保证你爸爸跑不了。” 张新叶没有避开麻团说这事也是希望麻团自己拿主意,毕竟麻团身上流着赵家的血,麻团有自己的主意,他尊重麻团的选择,但不想麻团竟然也背了思想包袱,一时心里也难过起来,他家麻团招谁惹谁了,才多大的年纪就要背着这种多东西。 高韧摸了摸麻团的头,将麻团抱起来说:“麻团,你小脑袋想太多,凡事看别人脸色做事,是成不了大气的,你不是要管一群兵吗?总哭鼻子被人笑话。” 麻团不乐意地拱了拱屁股,摸着高韧脸上的伤痕问:“首长小时候就不哭吗?” 赵军躲在一边偷笑,哭?万年老僵尸能有眼泪? 高韧:“我从小就不哭。” 麻团:“骗人。你打针也不哭?” 高韧凑在麻团耳朵边说了句悄悄话,麻团眼神都变了,鄙夷但有点高兴,乐滋滋地说:“我就知道。” 张新叶瞧瞧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父子,受不了的喊了句:“吃饭,吃完饭在合计合计什么时候去吧。” 这人一定是要去看的。老人家了,日子都是掰着手指头再过,他说想避开对方,但总不能让高韧在前面挡着。 第51章 高华翔毕竟是个人精,亲自上门说在B市有生意想请张新叶过去商谈,再说麻团还没去过B市呢,不如一起带过去看看。张新叶知道这是老人家给他一个台阶,免得自己送上门去显得太尴尬。 张家父母觉得对方礼数周到说的又有些道理,也没拦着,人家只是带麻团去玩,而且新叶跟着呢,他们也不需要太担心。 八月末,高韧因为工作问题要回B市,带着新叶和麻团坐飞机回去,赵军因为父亲病重也请了假,上面特批也回了B市。 张新叶下了飞机没有住在高华翔安排的别墅,被高韧直接打包带回家了。 麻团进了屋子就皱眉,虽然比他家要气派些,是城里的大房子,可高韧爸爸在这里安家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去看了看衣柜,拉开抽屉瞧瞧,嗯,空空的。 房间里似乎没人住,但干净整洁,冰箱里还有不少新鲜的食物,茶几上还有一些日期很新的零食。麻团检查完才坐在沙发里开了电视。 高韧看着麻团的举动心里叹气,儿子太聪明,做老爸的是不是太没安全感? 不过见张新叶习以为常的模样,不由摇摇头,也只有新叶这样的人才能养出麻团这样的孩子来。 当下三个人也折腾累了,挤在卫生间里洗了澡,又挤到唯一的大床上,开了空调,很快的睡了。 张新叶是累了一天,他不太喜欢坐飞机的感觉,那年跟着2B青年绕着地球飞一圈,其中也遇到过不少气流混乱的危机,双脚无法站在地面总令他有些担忧,那种生命完全由人操控的感觉太差。 他很快便睡了。只是半夜里,他被人咬醒了。 看着咬着自己胳膊的小麻团,新叶看看高韧似乎没有醒过来,悄悄下了床,麻团蹑手蹑脚地拉着他来到客厅,又小心翼翼地关好卧室的门,张新叶有些发笑,这孩子干嘛呢。 麻团神色严肃地看着张新叶说:“爸爸,这房子不是他和别人一起住的?” 张新叶拍了拍麻团的脑袋:“瞎想什么呢。” 麻团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看四周:“他在这里有家……” 张新叶叹了口气,这房子到底是高韧什么时候买的,他还真没在意。不过想想这要是高韧和那个啥结婚的房子,他心里也觉着膈应了。 麻团继续说:“不过我刚才看过了,这里柜子都是空的,抽屉里也没东西,我还看了床底下,都没东西。” 张新叶无语,合着麻团最后冲进来洗澡,最先跑出去就是为确认这个? 麻团见张新叶无动于衷有些急了:“爸爸,他有自己的家,咱们……”高韧有自己的家,麻团还以为高韧是无家可归才挤在他们家住呢,原来高韧有自己的房子,还这么大,家里东西还这么多!难道高韧不想和他们一起住吗? 高韧再也听不下去了,合着他没有来得及解释,麻团就能想到其他地方去,他推开门,走了过去,一把抱起麻团坐在张新叶身边,说:“这房子去年才分的,只有你们进来过。” 麻团坐在高韧怀里,淡定地点了点头,说:“你偷听!” 说完,他跳下地,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爸爸,我困了。” 高韧只是摇摇头,这孩子,真是没辙。 张新叶被麻团这么一通闹,也不想睡了,坐在沙发里开了电视,麻团自发的躲回卧室。 高韧盯着张新叶的脸半天才开口说:“这的确是去年才分的,上面还没收回去,定时有人过来打扫,这次回来之前我让人特地准备了下。” 他离婚的时候,所有房产都给了哪位,他不欠那人什么,也没和那人在一起生活过。以前哪里都不是他的家,除了军YING,哪里都没有他安身的地方,不过现在他有个落脚的地方了,新叶和麻团住哪里,哪里就是家。 张新叶只是笑笑,以前高韧嘴里除了纪律就是条例,整一通大道理赌的人连话都不好说,如今竟然开始自动解释了,也许是个好现象,他到也不在意这房子哪里来的,高韧这人行的正,不会乱来。 高韧只能叹口气,以往他做的太绝,得慢慢来。 ……………………………… 第二天高华翔带着赵军过来了,赵军抱着麻团和高韧一起去医院,高华翔拉着张新叶去看店面。 张新叶还以为高华翔是找个借口让他过来,谁知道竟然是真的。那块空置的店面是新发区的一块商业用地,开发区并不是工业区,以旅游和商业贸易为主。四处环境不错,隔着两站路就是B市的著名风景区,怎么看日后都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张新叶问:“高先生,您要在这开茶叶店?” 高华翔只是笑笑说:“这地,如今不少人盯着呢,怎么样,有兴趣么?” 张新叶皱了皱眉:“您该不是有其他的条件吧,咱们合伙做茶叶生意,不买卖儿童之类的吧。” 高华翔听了直皱眉,这小子滴水不漏呢,他喜欢直爽的人,可他本身并不是那种人,当下说:“你觉得呢?” 张新叶只是看了看四周,说:“我家那茶叶卖多少吨都没办法买这里一平方米的地,高先生,麻团我们是不会卖的,不管怎么样,我家总能养大麻团。” 高华翔摇了摇头:“年轻人性子太急。我老了,我那份事业将来也是留给能承担的人,即便麻团是我高家的大孙子,他也别想白得,你也别说他不想要。我半辈子的心血都浪费在高韧那小子身上了,你让我老无所依?” 张新叶听得满头是汗,高老先生这是硬要赖上他啊,跟他外甥一个德性。 高华翔摆摆手:“所谓父债子偿,麻团是高韧的儿子,他必须给我还债!不过我也是个开明的人,等到麻团十八岁时,让他自己选,你只要答应我,我们都不干涉他,尊重他的选择,你觉得如何。” 张新叶觉着这老先生说的不错,也在理,只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做到哪一步。 高华翔笑着说:“我是生意人,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麻团到了十八岁,他要没有那个能力,他只是我高家的大孙子,在家里种田种地也好,当工人也好随便他。我那公司,他也别想了。但他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份心,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今天的建议。” 其实这番话高华翔根本不需和张新叶说,凭借高家的力量,加上高韧又是麻团的亲生父亲,他想带走麻团轻而易举,他知道张新叶的本事,张新叶也知道自己的手段,他们何必争个你死我活让人看热闹,再说高韧不是还想和张新叶一起生活吗? 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能做绝了。高韧欠了张新叶一笔糊涂账,他们两个自己去算,旁人不能插手。不管他们日后成什么样,麻团要是可造之才,他高华翔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麻团给埋没了。 张新叶点了点头,他很久之前就佩服高华翔,虽然看不惯对方的手段,但能掌管那么大的集团公司,没点手段也不行。麻团日后走什么路,他都不干涉,除非麻团不学好,但他家麻团能不学好么。 高华翔见张新叶默认了,脸上乐开了花,指着那片地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新叶笑笑:“我真不懂这个,不过这附近都是旅游区,要是开家茶叶店,外面摆桌子,提供点茶点之类的东西,供人休息休息也好,但这么一大片地,一家也做不起来,建成商业街也挺好的,开些酒店饭店的,人气也会旺一些。” 高华翔暗自点了点头,他外甥看上的也不是个孬种,脑子挺好使的。不由也得意起来,自己眼光也不错嘛。 张新叶可不知道今天他说的这一番话日后就遭报应了,被高华翔拉去当苦力,说什么你儿子既然太小没办法过来,你男人欠了债,你先还利息吧。当然这是后话了。 等到中午接到高韧的电话,几个年轻人约着去B市有名的饭店吃饭,高华翔觉着自己年纪大了,而且指不定在赵老头那里受了气,自己在场不好,公司也有事等着处理,就先走了。 果然张新叶到了约定的酒店,只见三个人正在门口等着他呢,看着高韧地脸色不好,麻团也不高兴,但是一直抱着高韧的脖子,这么大个孩子也不自己走路,让高韧抱着。 张新叶走过去让麻团下来说:“你就让他抱一路啊,你忘记了他身体不好。” 麻团赌气般赖在高韧身上不下来,双手搂着高韧的脖子说:“我就让他抱着!”小时候都没抱过,现在多抱下谁也不吃亏。 赵军苦笑着,冲着麻团说:“小祖宗欸,你说什么都好,叔叔给你骑大马怎么样。” 麻团扭头不同意。 几个人订了包厢,进了小房间里,让麻团看着菜单上的照片自己点。 张新叶问:“怎么了?” 赵军看看高韧的脸色也不好说,只是低头喝茶。 高韧眉毛微挑,等服务员走了才对麻团说:“麻团,告诉你爸爸,怎么回事。” 麻团仍旧有些生气,但看见张新叶沉下了脸,低头说:“爸爸,我今天没惹事,是那个大哥哥惹我的,他骂我是野孩子,说我要分家产,家产是什么?小叔叔训了他几句,他哭着找人告状,后来生病的老爷爷叫我进去,旁边有个老奶奶说我不懂规矩,还说爸爸不好,我就说了他们几句。” 赵军闻言心里直乐,今天他算见识了什么叫聪明人有本事。麻团就是有一股子可以逼死人不用偿命的本事。 第52章 麻团今天去医院,心里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不去不行,他知道爸爸不想去,也不想让他去,可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听爷爷奶奶说,高爸爸什么都有,家里有钱有大房子,而且还管着好多兵,是很大的官。他和爸爸虽然什么都不缺,但爷爷奶奶说他们家得罪不起高爸爸家里。 高爸爸家里人除了哪位舅爷爷,还有其他人。 二货叔叔说麻团去看看是尽孝道,但他不懂他去不去和孝道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去看看当初对他爸爸不好的老爷爷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他还有个目的,要是高爸爸在老爷爷面前和在爸爸面前说的不一样,他可不会认高爸爸了。他来就是要看看高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新叶爸爸心太软了,用奶奶的话说容易吃亏,他怕被新叶爸爸又被人骗。 他也打定了主意,要是高爸爸叛变了,以后他会养活爸爸!高爸爸和高爸爸一家都别想再来欺负他们一家。但他总要给高爸爸一次机会,不能一杆子把那位老爷爷做的错事全算在高爸爸身上,这样对高爸爸也不公平。 并且他觉着新叶爸爸和他想法一样,高爸爸总令人不安心。他不希望以后在一起了,高爸爸又因为其他事不要新叶爸爸了,新叶爸爸会很伤心的。 麻团一进医院就不舒服,他讨厌进医院,高爸爸那时候躺在医院里的样子吓着他了。 高韧和赵军都是穿着便服去的,门前的守卫见了他们连忙让开,又看到小麻团,心里直打鼓,这就是哪位小公子?挺可爱的,长得漂亮,而且显得很有礼貌,还跟他们打招呼,和某人的儿子不同。 麻团站在房门口不想进去,人家没叫他,他就站在门口看看,谁知一位长得黑黑壮壮的男孩子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冲着里面喊:“爷爷。” 一旁的人连忙扶着麻团,高韧不悦地挑高了眉,走过来问麻团摔倒没有,训了小胖子两句,小胖子没见过这位叔叔,但觉着爷爷都瞪了他几眼,他也没敢说话。 高韧抱着麻团揉来揉去,也不给人介绍,这是他的宝贝,和别人没有关系。 不一会儿赵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带着大儿子过来了,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故意懒得看麻团。 麻团扭头出去了,里面太闷,他看着那老奶奶和哪位大个子就不舒服。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这老爷爷就算死了他也不会再来看一眼的。他替他高爸爸伤心,难过着呢。老爷爷明显喜欢那个大个子一脸横肉的人,不喜欢高爸爸和二货叔叔。 麻团去了小花园,摘树叶吹着玩,花园里正在晒太阳的老爷爷老奶奶见麻团可爱,又懂礼貌,也过来跟麻团聊天。 小胖子一会儿功夫也出来了,看着麻团坐在那里拿着树叶吹着玩,心里也痒,摘了好几片树叶也没办法吹出好听的声音,他就觉着那是手里的树叶不好,也不管旁边的老爷爷老奶奶,冲过去要麻团交出树叶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乡下人什么的。 麻团看了看手里的叶子,本不想理他,但被人说烦了,将树叶扔进了垃圾桶,对方见了就冲过来,两孩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起来。 一群老大爷老太太在旁边说:“这黑小子谁家的孩子啊,嘴巴这么不干净?” “谁家孩子啊,哪有这样的!” “老赵家的孙子,你干嘛,不准打人啊,你妈呢,你爹呢?” 可老头老太太老胳膊老腿的过去拉,又怕被小胖子撞到哪里,他们都是过来看病,,两孩子打得很凶,真被撞到哪里也不好,主要是那俩孩子打起来太凶了,他们只能在一边叫护士过来。 小胖子虽然看着人高块头大,但平日根本缺乏运动,而且他也是霸道惯了,其他小孩见他的体格和家里人,也没跟他真的打,这孩子一打就哭,杀猪一般的叫,其他小孩也不想跟他玩。 可麻团不同,才不管那么多呢,爸爸说过他不能欺负人,但被人欺负了打不赢也不准哭,那是自己没本事。麻团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也帮着张新叶做过农活,身体轻巧,高韧住在那边的时候,也教过麻团一些拳脚功夫,今天麻团心里有气,三下两下把人摁在小花园的泥土地上,挥拳头就打。 麻团边打边说:“他没家教,他凭什么打我!我没妈妈,就该被人骂被人打……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他爷爷,他还欺负我……” 老太太老头们心软,见孩子没妈,又占了上风,一时也不好劝,都说胖小子也该被教育教育了,这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今天没人教训,日后能吃人。再说孩子打架又出不了事,能打成什么样啊。 小胖子被打的哇哇乱哭,一边护士们站着只能拉开了麻团,也按住了小胖子,生怕小胖子趁机打人。 赵家大儿子出来了,见自己儿子被人打的乱嚎,跑过去要推麻团,麻团抬头瞪着那位当爹的,说:“叔叔!我们老师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不教育他,以后他肯定是小流氓!” 一旁的老大爷也说:“你怎么教育孩子的,你还想动手打人家孩子啊,你爸爸呢?老赵老赵!” 另一位老太太拉了拉老大爷:“喊什么,老赵不就被他气病的,自己那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大儿子气得不好打老太太,挥手要打麻团,手还没落下去呢,后背上被人一脚踹中,‘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扭头只见高韧站在他后面呢。 高韧看了看麻团,走过去蹲下拍拍麻团身上的泥土,说:“忘记我交你的了吗?出手要打要害,自己才不会受伤。” 麻团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打死了怎么办?”那小胖子是老爷爷疼的孙子,打死了怎么办。 高韧皱了皱眉:“至少要让他知道疼,知道怕了。” 赵军在一边缩了缩脖子,跨过拖油瓶也蹲在麻团身边说:“麻团没伤到吧,你说都是孩子,怎么就有那么不着调的呢?也不想想自己就一龟孙子充什么小霸王呢。” 老大爷老太太们听了直摇头,高韧这小子心狠手辣啊,这么教儿子,不过也说得对。他们见麻团来了帮手也不好在围观,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自发的散了。临走遇见赵家奶奶纷纷冷笑,招呼都不打,只说:“有这么个妈,就出那么个种。” 拖油瓶爬了起来,如今他犯了点事,正在家里反省呢,在惹什么乱子出来,老爷子可不会再管他了。而且这次他们听说老爷子要高韧的儿子过来,他老娘就觉着事情不对,生怕老爷子一蹬腿所有东西都给了高韧的儿子,自家孩子的东西哪能分给别人啊。 赵家奶奶见状气红了脸,她养尊处优几十年,当初使了手段才爬到现在的地位,老了老了竟然看到这番情景,可也不敢骂高韧和赵军的不是。 高韧那是阴毒,转脸能整的沈家家破人亡,赵军那是连当年赵老爷子父亲在世都能掀了桌子的人物,她也不敢对赵军说什么,只能说麻团,这孩子这么小心怎么这么坏呢,可怜她小孙子被人打成这样,没娘的孩子就是没家教。 麻团一点都不在乎,虽然出门前奶奶说不要和长辈顶嘴,但没有说过对方说的不对自己不能回嘴的道理,他说:“我是没妈妈,他有妈妈爸爸,还有爷爷奶奶,怎么就要抢东西?难道他想要什么,其他小朋友就必须给他教吗!您是他奶奶,您在家里就教他打人抢东西说脏话吗?” 根据赵军的理解,麻团那意思就是你家有家教还弄出这么个玩意来,你有脸说,你以为你老脸皮上擦粉就可以不要了。自己先动手打人被人打死了那是活该!别人是正当防卫,这点道理都不懂,别倚老卖老的,一边玩去吧。 旁人见麻团说的头头是道,虽然觉着麻团下手太狠,但毕竟是小孩子打架能伤多重,这老太太和大男人出来就要对小孩子动手,这两位太霸道了,那小胖子也不占理,估计就是家里教坏的。 赵家奶奶见状拉着小孙子进去找赵老爷子哭。 赵老爷子被吵得胸闷,他只是想看看麻团,怎么就闹出这么多事来。训了老婆子一顿,见麻团站在外面不进来,朝着麻团招招手,想让麻团进来。 麻团被高韧抱着走进了病房,看着老爷爷,心说这老爷爷这么大年纪了,竟然一点礼貌都不懂,又不是上了氧气罩不能说话,招手就像他们老家唤狗一样,心下对老爷爷越发不喜欢了。 赵老爷子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训了小胖子,也说了麻团几句。 高韧的眼神可就不对了,在他眼里,麻团是他儿子,这次过来是给赵老爷子个面子,如今被人打了还要在这里听训话? 高韧说:“我儿子大老远来不是听您训话的,他做的对不对都轮不到您说他,您有功夫管管您孙子,七老八十了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家教,您觉着有脸吗。” 拖油瓶听了心里又气又怕,气得是高韧不依不饶,他儿子都被打成那样了,脸上都见血口子,眼眶也淤青着,高韧的儿子一点伤都没有,还要怎么样。可他怕高韧,打小他被高韧使阴招打了好几次,早就怕了。如今他没权没钱的家里闹离婚呢,他怕高韧一发火落井下石。 赵家奶奶听了,看看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老爷子,也知道得罪了高韧不是好选择,硬是忍了气逼着小胖子道歉。 可事就是坏在小胖子身上,小胖子是谁啊,平日里家里惯着,爷爷也宠他,就他这么一个孙子不是。他气得就骂麻团是野种,家里大人当着他面说的话一下子全抖落出来了。 高韧听得都恨不得抽小胖子,虽然他从不打女人和弱小,可这胖子日后长大了绝对是个害虫啊。 赵军一把抓着拖油瓶的衣服领子:“你就这么教儿子的啊,当老子都没学好,还教儿子说别人没家教?你有家教给他找了多少个小妈啊!要不我今天受累,先教教你怎么做人?” 麻团从高韧怀里蹦下去,也不理会小胖子,对着赵老爷子说:“老爷爷,您姓赵,我姓张,户口本上我爷爷也姓张,我来看您,是因为您是长辈。老师教过我们要尊老爱幼,但也说过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您尊重过我爸爸和我吗?您孙子就这样骂我,全都是您教的吧。您是当官的就这么欺负人?他是您孙子,您将来死了他给披麻戴孝,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叫我来就是要让他打我骂我的吗?” 老爷子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他都病成这样了,还闹这么一出。麻团才多大,他就从这孩子眼睛里看出了恨意,当年高韧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吧,若他不是高韧的亲生父亲,高韧那时候能掐死他。不同的两个孩子,却仿佛时光重合,那两双眼里都有同样的恨意。 老爷子想见麻团是听人说起过,麻团成绩好,又知书达理,虽然窝在小山村里,可这孩子要是指点指点能有大作为。 他不靠着麻团去振作赵家,但麻团是他亲孙子,做爷爷的看看也不成吗?张新叶那边是不会放手的,他明白,他还能活多久,他想看看孙子,就这么简单的事也能弄出这样的风波,被一个孩子连说带骂的还不能回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破了太多东西,心也会变。赵老爷子看着麻团就知道,麻团不会回赵家,麻团口口声声说爸爸,那是在替张新叶不平。一个小崽子都能护着自己爹,他三个儿子呢?俩个是来走过场,看他死了没,还有一个是来找他帮忙擦屁股的,没一个记着他的。 可这能怪谁?十岁送高韧走,又不敢对小军太严厉,三个儿子送走一个,剩下的两个不是打就是闹,这么多年了,他是指望大儿子给他养老送终,谁知道大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想他算计了那么多,因为一个儿子弄得晚节不保?他没那么傻。就算高韧和赵军对他不好,他仍旧是哪两人的父亲,赵家仍旧还在。 赵老爷子看看小胖子,眼神严厉起来,太溺爱的孩子不成气候。这么点孩子出口成脏,由此可见他大儿子是烂泥扶不上墙。 赵家后妈想说话,还是咽了回去,捂着小孙子的嘴,心里发苦。今天全完了,老爷子脸色差,看着孙子的眼神不对了。 麻团又说:“我知道您是很大的官家里有钱,可您家里的钱我们不要,也不要您给我们什么。我爸爸说过自己不懒就不会饿死,指望家里的都是没出息的。” 赵军听着直乐,好么老的小的一起教训了。他松开了拖油瓶看着老爷子,老爷子老了,世界已经变了,老爷子这次是被人当面教训的没法回嘴,以前根本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 麻团吸了吸鼻子看着老爷子说:“我要回去,我不是小狗,您叫我就过去的。” 说完麻团出去了,也不管老爷子被气成什么样,他想说的想骂的都说完了,他痛快了,才不管大人怎么样呢。高爸爸要是因为这个不喜欢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多一个这样的高爸爸,让他爸爸忍气吞声被人欺负,那还不如不要高爸爸。那一家子老爷爷是个坏人,小胖子的爸爸也是坏人,没一个好人,高爸爸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也会变坏的。 赵军站起身说:“麻团,等等我,叔叔带你去下馆子。” 高韧只是看了眼老爷子和那边一家子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去追儿子大爷了。 赵老爷子摆摆手,看了老婆子和大儿子大孙子一眼,喊了句:“门口还有人吗?” 站门口的进来了。 赵老爷子指了指屋里那三个:“有几件事你记下,第一他的事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就说是我的意思,要严惩不贷。第二送老婆子和小的回乡下去,我还在的时候不准回来。第三我身后事一切从简,找个人来,关于我身后的事我有交代。” 第53章 张新叶听完看看麻团,心里憋气。 他不要赵家什么,可赵家明摆着是防着他。赵家认孙子可以,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就连高韧都无法对人否认他是赵某人的亲生儿子,麻团是赵某人的孙子,他根本否认不了。 他来不是为了装什么,也不想要赵家给他什么。赵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也不能让高韧背了黑锅。 高韧走到今天,外界一直以为高韧是靠着赵家起来的,他看着不像,这其中的隐情他不想去问。 他清楚他躲不开赵老爷子,这次不来,下次呢?赵老爷子那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总像只苍蝇一样盯着人,日子也不好过。赵老爷子承认不承认他无所谓,如今连麻团都这样对待,看来他也不必要在顾及赵老爷子了。 撕破脸固然不好,但不撕破了有些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 高韧拍了拍张新叶的肩膀说:“对不起,委屈你们了。” 麻团哼着,说:“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一家都欺负我们。你不要为了他们道歉,我和爸爸会伤心的。” 赵军苦笑着:“麻团,有些事不能像你这样解决,大人有时候也有难处。” 麻团低着头说:“他都那么老了,还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他有难处,凭什么让我和爸爸也为难。” 张新叶说:“麻团,就这么一次,这一次就够了。”赵家他从未想过要登门入室,而且就他和高韧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去。 如今撕破了脸也好,让赵老爷子也清醒下,不是所有人非要按照他安排的路去走,他和麻团不需要赵老爷子的恩准进入赵家,而且高韧他不是姓高吗。 高韧摸摸麻团的头说:“不会有下一次了,麻团你姓张,我姓高,他姓赵,咱们是一家人,明白吗?” 麻团看了看赵军,赵军连忙说:“麻团,我也说了,我那个赵和他不一样,我是你叔叔,你别拿鄙视的小眼神看我。叔叔站在你这边。要不,叔叔明天就去改了姓。” 麻团点点头:“那你改了姓再做我叔叔吧。” 赵军翻着白眼,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 高韧默不作声地陪着吃完了饭,带着麻团和张新叶回了家,站在屋里他看了看四周,说:“新叶,这里我要退了。” 张新叶有些疑虑:“退了?” 高韧点点头:“这次回来我也是有些工作上的事要交接一下,日后我就定居在你们那。麻团,我知道你是男子汉,那么今天我们可以用男子汉的身份说话吗?” 麻团坐在一边扣着手指头,他刚才打架了,还骂了人,高爸爸是要和他秋后算账了么? 张新叶到了杯水,问:“你出啥事了?” 高韧笑笑:“上面不批我的辞职报告。我已经和上面说了我和你的关系。”毕竟他那个位置不是想走就可以走的,没想到上面竟然还是不批。 麻团低下了头,有些不高兴,高爸爸还要跟赵家在一起吗? 高韧说:“我也希望能从这里出去,和你们一起种种茶叶,过点悠闲的日子,如今我也说不出什么‘国家需要我’,‘我想为国家做点事’的话,可我穿上了制服,就必须服从命令。” 张新叶挤出一丝笑容,人都残了,还不能走? 高韧看着麻团大眼睛里浮现泪花,蹲下摸着麻团的脸颊说:“麻团,你希望爸爸是个懦夫吗?” 麻团抽着鼻子,摇了摇头。 张新叶苦笑连连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自己选好了路,就走下去吧。” 高韧叹了口气,抱着麻团久久不肯松手。 麻团:“爸爸,你不要我们了吗?” 高韧:“怎么可能,我就怕你和新叶爸爸不要我了。”他是废人呢,身体残缺,除了脑子,还有什么能给人的。 张新叶拍了拍麻团的头,看着高韧红了的眼睛,说:“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别娘们唧唧的,去去去。”床上是个男人,怎么现在就跟老娘们一个属性的。他更喜欢以前那个牛逼哄哄臊的其他连队没地躲的那个高韧。 高韧站起身,摸着麻团的头顶说:“以后爸爸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你要听新叶爸爸的话。” 麻团哼了一声,抱着高韧的腿不想撒手,脸颊在高韧的裤子上蹭来蹭去。 张新叶扯开麻团抱在怀里对高韧说:“行了,你走吧。” 高韧愣:“要我去哪?” 张新叶:“你不是有任务吗?去忙的,我和麻团四处逛逛,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浪费了车费。麻团你想去哪里?” 麻团想了想,红着眼睛说:“我想去看升旗仪式。” 张新叶点了点头:“行,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高韧有些不淡定了:“我明天送你们去。我们一家一起去。” 张新叶:“你不是要忙吗?” 高韧郁闷了:“不是现在走!” 张新叶翻了个白眼,“哦!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 麻团也叹了口气:“他和叔叔是一家的。” 第二天一家子到底没去成,赵老爷子当天夜里派人过来请张新叶去医院,来人十分客气,说赵老爷子病重无法亲自过来,再三说明请张新叶一个人过去。 高韧和麻团坚持送张新叶去了医院,两人就在外面等着。 张新叶进了病房,白色的灯光照得病房里惨白一片,赵老爷子老了,脸上也浮现着一层灰白色。 赵老爷子闭了闭眼,他没有力气和小辈生气,也不想再和人说道什么,他看得清楚,如今只要他一闭眼,他家那个老大只怕不仅仅是一个生活作风问题。 真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他都要闭眼的人还要去求一位被自己断了前程的人。 张新叶:“您找我来有事么?” 赵老爷子:“高韧他在外面吗?” 张新叶干笑了两声:“啊,在呢。您有事?” 赵老爷子实在开不了口,白天他说要把大儿子给依法处理了,但那是他疼了一辈子的孩子,大儿子小时候吃苦,被人笑话,好不容易接到身边,被人骂拖油瓶,野种!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这大的也是他的骨血,他这一辈子做错了不少的事,其中错得最离谱的就是娶了高韧和赵军的母亲。 对高韧和赵军他有心弥补,但那俩兔崽子是养不熟的狼,他父亲在世给赵军祖传的玉镯子,也是一种认定,可谁知赵军当着众人的面给砸了,他父亲下不来台面,他也没面子,可孩子不能打。 他父亲当时就说高韧和赵军这俩孩子日后会有出息,但赵家就毁在这俩孩子身上,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的确是咎由自取,四个字就概括了他的一生。 张新叶看着赵老爷子阴晴不定的脸,有些累了,人家躺着他站着,要是再鞠个躬……旁人还以为他在干嘛呢。 赵老爷子回过神说:“坐吧。我希望张念恩能姓赵。” 张新叶:“我姓张,就算他是高韧的孩子也是姓高。”姓赵算什么?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如今握在他手上的牌不多,他想拿麻团说事,可高韧是麻团的亲爹,他又能怎么做?今天早上就闹了一出,麻团要是接回赵家,那就是第二个高韧赵军,家里老婆子就算送到乡下去,大孙子还要在城里上学,到时候麻团能整死他大孙子。 赵老爷子:“高韧以后你多照顾,张念恩若不想回赵家也是他的自由,只是这孩子聪明,不能耽误了。” 张新叶:“哪能呢,我儿子聪明着呢,再说我家也不会不送他上学,除非……”除非某些人找事。 赵老爷子看了眼张新叶,这人仍旧入不了他的眼。高韧跟他在一起是自寻死路,他熬不过这个冬天的,看不见也不会心烦。 赵老爷子:“高韧他大哥……” 张新叶连忙站起身说:“高韧的弟弟我见过,但您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管不了。”他只是个外人,不想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 赵老爷子:…… 这两人不是在一起了吗?到是一条心。 赵老爷子一辈子发号施令惯了,今天竟然连续被俩个人给堵住了,胸口隐隐作痛。高韧生下来就是和他作对的,张新叶就是扎在高韧脚底的刺,如今高韧上不去就是因为张新叶,可高韧不上去对他反而有力,他简直不知道是该感谢张新叶,还是该恨这个人。 赵老爷子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自己走,该给高韧的我全给。” 张新叶笑了笑说:“老爷子,高韧要是自己走我绝对不留他。但我敢保证,您那些东西还是留给别人吧。” 赵老爷子:“你就真想拦他的路?” 张新叶:“他的路上会有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既然要和我一起走,我绝对不会撒手不管他。再说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一帆风顺的,两个人一起扶着慢慢走下去,走到哪算哪。而且麻团也离不了他,父子连心,这份情您那点东西买不了。” 张新叶走到门口转身看了看赵老爷子:“您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赵老爷子:“我死也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张新叶到是淡淡一笑:“随便您,您要这么想心里舒坦就这么想吧。” 反正高韧仍旧会走那条路,没人能妨碍高韧,这人到了一定得位置有些事不能随心所欲。但也会拥有一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