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郡王妃》 第一章 婚事御前定(上) 大雪连下三日,纷纷扬扬,铺满大地,目及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时至黄昏酉时一刻,天渐暗,行人稀少,护城河之上七澜桥,青蓬马车迎面驶来。轱辘作响,溅起无数雪沫子,而后留下深深的车痕。 慕容舒筠歪着身子斜靠在车厢,双眸轻阖,闭目小憩。婢女璃茉坐于旁侧,以手托腮细细注意着面前的火炉,以确保上面的茶水不会冷掉。 突而车身一震,马儿紧跟着长鸣嘶叫,惊得马夫赶紧收绳勒住,然则马蹄终究高高扬起,马车也随之越晃越厉害。 车内,火炉随着车身摇摆,眼看就要倾倒,璃茉艰难稳住身形,伸手便要去接住那上面的紫砂陶壶。然则慕容舒筠却在瞬时睁眼,细碎的光影在她乌黑的双眸中聚散,竟如九天星子明亮闪耀。只见她单手衣翻袖飘,阻止了璃茉,同时另一只手隔空而动,陶壶生生转了方向,砰地一声落在车厢,滚烫的茶水四溅,却未及两人衣角。 璃茉惊魂未定,反拉着慕容舒筠的手急问,“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都是奴婢不好,没能顾好陶壶,若是这水溅在小姐身上,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慕容舒筠回眸,轻轻浅笑,“我无事,你且掀了帘子看看,出了何事。” 璃茉恭敬应是,左右晃了晃,正欲照做,马车却又稳了下来。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道男声,似是狂妄,却又带着几分敬意。 “敢问车内是否是定国公府慕容大小姐?” 璃茉微惊,搀着慕容舒筠坐回软垫,小声道:“小姐,是尚书府吴大公子。” 慕容舒筠勾唇而笑,缓缓闭上双眸,复又靠着车厢,养神小憩,“璃茉,替我挡了。” “是。” 璃茉应着,转而出了马车。车夫见状赶紧跃下,站在旁边恭候。 迎着马车有一骑,骑上之人朗眉星目,颇为俊俏,身上锦衣华服显示他身份非凡,自有千般高贵,却是满面自傲,给人一种不愿结交的距离感。 骑后尚有随从十来名,清一色的素衣灰袍,面无异色。 雪,依旧纷纷扬扬,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或化作水流落,或随着体温消散。 “奴婢见过公子,不知公子何故?” 璃茉虽对方才车内之事心有余悸,却好歹是定国公府大丫头,遇事冷静,镇定自若。 吴纪新见是璃茉,自知里面必是慕容舒筠,唇角不由扬起,“请你家小姐出车一见。” 璃茉因他的话而微微气恼,语意里也有些不悦,“公子恕罪,所谓非礼勿视,小姐好歹闺中姑娘,自是不可与外男见。” “外男?你难道不知本公子即将成为你府中姑爷,何来外男之说?” 娥眉轻触,车内慕容舒筠轻颤了睫毛,缓缓睁眼。 璃茉内心愤怒,奈何身份有别,只得隐忍怒气,“公子请自重,莫要毁了奴婢家姑娘们的清誉。” 绝口不提是毁了自家小姐闺誉,实在也是为了维护。 慕容舒筠伸手整了整髻上流苏,扬眉一笑。 吴纪新显然因璃茉的话而有了怒气,当即扬声怒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让本公子自重,且让你家小姐出来。” 璃茉咬咬唇,“小姐自幼秉承庭训,道德礼仪不可废,望公子见谅,恕难从命。” “既是自幼秉承庭训,当是三步不出闺门,今日既是出了闺门,礼仪已废,便不必再矜持。” “夫人忌日,小姐进寺焚香,不可避免。”璃茉的语气已经多了丝不耐。 “所以,既是先夫人早逝,你家小姐何来自幼秉承庭训?” “你……” 璃茉一急,几乎忘记身份。 而慕容舒筠却因这句话坐直身子,星眸微暗,满面不悦。伸手拿过一旁帷帽往头上一戴,人未出,一条白绫却势如破竹般夺车帘而出,直逼正噙着嘲讽笑容的吴纪新。 “吴大公子是在怀疑我国公府无主母持家还是怀疑我国公府的礼仪教养?” 无论他承认哪条,得罪的,都将是整个定国公府。 话落,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慕容舒筠已经站在璃茉旁。 吴纪新从马上跃下躲过白绫攻击,伸脚甩甩溅上的雪沫子,看着眼前一白到底的娇俏身影,笑容未减,转嘲讽为惊喜。 “舒筠!” 他大呼一声,却惹得慕容舒筠不悦,“公子自重,小女与公子并不熟稔,请以尊称。” 清冷的声音虽有些距离,却如黄莺出谷清悦好听。 吴纪新迈步的脚稍顿,继而扬眉,语意一变而为傲慢,“今日与诸位少爷醉香坊内一聚,言欲亲睹大小姐容颜,我特此前来相请。” “公子醉酒笙歌,与小女何干?若然公子并无让道之意,小女也只得绕道而行。” 一番话完,慕容舒筠蹲身行礼,末了吩咐车夫改道,便欲转身进入马车。 然则车夫尚未有所动静,吴纪新已然足尖轻点,飞身跃来。璃茉见状惶然后退,挺身护在慕容舒筠身前。 “大小姐还是随我走一遭罢。” 眼看得以攫住慕容舒筠的手腕,吴纪新的嘴角噙了十二分自信的笑,殊不知却在落地时什么也未抓住,徒留指尖白雪纷飞。 抬眸,娇俏的身影就在眼前,衣袂翻扬,镇定从容,似是未曾动过,却分明躲过他的进攻。 原来她,会功夫。 是了,方才她从车内出来,先是飘过一段白绫,那是她的武器,他却并未在意。 既惊且怒且喜,他表情瞬息万变,“原来大小姐并非外界传言那般愚钝庸懦,且不说先前的伶牙俐齿,便说现下临危一闪,那武功修为,也自不比府中二小姐差才是。” 世人皆道定国公府二小姐慕容婷云清雅与美艳并重,艳若桃花,丽如海棠,却不知大小姐才是真正清秀绝伦,宛若天仙;世人又道二小姐生于武将家,刀枪剑戟颇精,却原来大小姐才是个中高手。 慕容舒筠收颚颔首,“公子过奖,小女无才无德,自知比不过二妹妹,若然公子方便,还请公子下车才是。” 吴纪新虽闻未动,反之伸手要去掀那帷帽,“今日我既以你夫君自称,便有权得看你真容。” 慕容舒筠身形微转,躲过他伸来之手,终是忍不住动了怒,“公子还请谨言慎行,小女尚未婚配,公子切莫因一时之快毁了小女终身,也惹得家父不快。” 建都慕容家,于金兆传承百年,历代忠于帝君苏氏,久经沙场,子嗣凋零,到先皇德萱间,只余长公子慕容烈一脉。然三十年前西楚、东陵举军进犯,慕容烈率众将士勇挡退敌,落下终身残疾。孤子慕容炳年方十八,挑起举肩重任,袭定国公之号,于二十年后镇守洛阳之城,功勋卓越,便是皇上,也自礼让三分,吴纪新今日若然冒犯,后果必是严重。 伸出的手悬于半空,吴纪新显是怕了,复又想起母亲的话,笑得得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既有婚约在身,又岂可言尚未婚配?” 璃茉闻言怒火中烧,小小身板一挺,便要出言反驳,却被慕容舒筠以手轻拉住,示意站在旁处不要做声,璃茉虽不甘,却还是乖乖照做。 “公子今日定要出言侮辱,小女也只得奉陪到底,婚配与否,不若御前钦定。” 话毕,慕容舒筠将目光看向远处,蹲身便是一个大礼,扬言请求道:“还请肃王世子做个见证,以示小女今日清白。” 众人回头,却见一辆深红色马车停于雪中,赫然醒目。 ------题外话------ 文章新开,喜欢的亲们请一定记得收藏哟,么么。 第二章 婚事御前定(中) 周围一片宁静,唯有雪花落地簌簌声,半响,才于深红马车内传来轻微咳嗽声。 “既是慕容小姐请求,我便自当应下,若说慕容家与吴家缔结秦晋之好,我这里首先存了疑问,不若一道于殿前说个清楚。” 温润沙哑的声音传来,稳了慕容舒筠的心,却惊得吴纪新漏失心跳半拍。 据说,慕容老太太在世时,曾与肃王府楚太妃有过约定,待两家子女成人,必结秦晋之好。虽则肃王世子早年与相府千金互生情愫结为连理,然毕竟还有二子成郡王。 而慕容舒筠作为慕容家长女,虽不若二小姐才艺双绝,却是正统嫡出,配许成郡王,并无不适。 今日肃王世子突闻吴氏公子扬言与慕容大小姐有婚约在身,又将置肃王府于何地? 未免惹祸上身,吴纪新连忙自慕容舒筠的马车上跃下,恭敬对着深红马车一拜,“方才乃是在下失言,与慕容小姐开了个玩笑,还请世子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是不是玩笑本世子不清楚,却知吴公子定不会轻易拿了姑娘的闺誉说事,既是有此一说,未必空穴来风,今日若不将此事说清,肃王府的名誉,怕不知毁于何时。” 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定要闹到御前才是。 吴纪新心下着急,脱口而出,“世子有所不知,在下与慕容小姐的亲事实乃国公夫人亲口允诺,在下不过未拒绝而已。” “怎么?如是说来,倒是你受了委屈?” 车内又是一道男声,不若先前的温润沙哑,却是低沉好听,霎时惊了所有人。 修长白皙的手指透过深红色帘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后挑起半面,身穿牙白色羽缎的男子眼眸微转,隔雪看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慕容舒筠微微抬眸,隔着帷帽依稀能够看清他那张翩若惊鸿的俊脸,朱唇殷红鼻梁高挺,剑眉如画玉眸流彩。唇畔虽有笑意,却似蕴了千年寒冰,冷意十足。 心中诧异只是片刻,片刻后,就着还未起身,她行了二次大礼,“小女见过成郡王。” 苏倾衍黑眸微沉,深邃难耐,犀利的目光扫过慕容舒筠,直落吴纪新身上,“既是吴大公子受了委屈,若不到殿前还以说法,似是说不过。” 语毕,目光似又深了几分,让人难以捉摸。 吴纪新显是惊愕住,半天未做反应。 气氛有瞬间凝固,直至车内再次传来咳嗽声,先是轻轻两声,而后越来越重。 苏倾衍剑眉紧拧,玉眸深处涌上浓烈的担忧,瞬时松了挑起的帘子,沉声吩咐,“进宫!” 话落,深红马车缓缓而动,掉头先行离去。 慕容舒筠待车驶远,这才悠然起身,看向即便是大雪的天也急得快要落汗的吴纪新,清冷着声音道:“公子请吧。” 吴纪新乍然回头,内心自是不安,遣了随从回府递信,这才一跃而上马背,扬鞭追着肃王府马车而去。 璃茉见人已走远,急切上前,将慕容舒筠搀扶了住,往车内带去,“小姐,虽说有些事情奴婢不该越了规矩,可是夫人这次真的过分了,即便是要二姑娘代替小姐嫁入肃王府,也不该替小姐定下这样荒唐的婚事。” 兵部尚书府吴大公子在建都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虽是身份尊贵长相颇俊,却日日游手好闲,走鸡斗狗,家中未娶妻先有妾室,花名在外,岂是能够托付终身之人? 慕容舒筠微叹口气,语意温和,然帷帽下的秋眸却是寒光乍现,“璃茉,即便是行了三书六聘,只要还未拜堂成亲,一切,都还有扭转的局面。” 谷素娥,不是我慕容舒筠软弱好欺,十年来,你那些小把戏在我眼里不过儿戏,你要替你女儿铺路我并不想阻挠,若然允得我终身不嫁我也云淡风轻,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在让我知晓生母逝去的原因后又妄想推我入火坑,今次我御前告状,将是咱们正式交锋的序幕。 北斗星移,夜幕降临,大雪却犹然未停。 皇宫,金銮殿前,一行人立于阶上,静伫等候。左右两侧长廊上,皆是宫婢来往上灯忙碌的身影,许是半刻,自殿内走出一人,手执拂尘,恭敬而来。 “皇上有请肃王世子、成郡王,及慕容大小姐、吴大公子觐见。” “有劳李公公。” 肃王世子苏梵羽向来温润,虽则重病在身,也并不消减其满身贵气,只见他对着李公公稍一颔首,踏步优雅,进入殿内。 而成郡王苏倾衍却向来清冷狂妄,漠然霸道,锦袍一掀,大步向前行了去。 慕容舒筠十年如一日,呆在定国公府鲜少见人,今次入宫,也是迫不得已,算是首次。然则她却并不慌张,也并无好奇,别人想看她笑话,别人想将她欺侮,还得看她自己答应不答应。 四人先后进殿,一字排开,对着高位的皇者行了大礼。 金兆皇帝苏流溢,年过五旬,身形微胖,却不减英姿威武,眉宇俊俏,雄风依旧。 却见他大手一抬,威严却温和,“都起来吧。” 四人谢过,退至旁侧。 “衍儿今日又有何事?” 金兆肃王嫡系二子苏倾衍,年方十四便带兵出征,平定西方叛乱,东击东陵蛮贼,可谓英雄出少年,然则肃王府早已立长子苏梵羽为世子。皇上虽喜苏倾衍,却不可废了规矩,便在其行成人礼之日谕旨亲封为郡王,赐郡王府一座,紧邻肃王府府邸。 由此,苏倾衍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但闻皇上问起,苏倾衍黑眸微动,开口却道:“今日得见皇上,也为了却一段公案,还请皇上做主。” “哦?什么样的公案?” 皇上似是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准备聆听的模样。在位二十多年,日日处理朝中政事,虽则地方中央不少大案小事,这御状,似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告。 “祖母原与定国公府老夫人有过约定,待两家子女成人,必结秦晋之好,今日是我肃王府先对不起国公府小姐,大哥先一步娶了相府千金。然则我自愿担起此任,奈何国公府却要因此毁约,竟将小姐许与吴家公子。是以我便要亲口一问,是我苏倾衍配他家小姐不上,还是我肃王府此间败落,配他门第不上?” 一番话,说得慷概激昂,义愤填膺,倒是惊得慕容舒筠险些站不住脚。 外界皆道成郡王如何清高自傲,桀骜邪肆,谁曾想他却深深在意这场婚事。 不过,从他话中她也听得出,他在意的,并非她这个人,而是不满国公府及尚书府联手毁了他肃王府名誉,可他不知,谷素娥却是想将慕容婷云送入他的怀中吗? 皇上但闻这事,面上显露一笑,“这件事情朕也依稀听太妃提过,既是如此,便是国公府的不是,朕自当定罪。” 据闻慕容家二小姐才貌双绝,能歌善舞,且还懂得行军布阵,若然许给衍儿,也是不错,是以此事,必当给予国公府压力。 慕容舒筠眉心微蹙,因了皇上的话而微微向前,跪地而拜,“皇上圣明,请恕小女冒犯,事实并非郡王所言,岂可因一人直言妄下判断?” 清悦的嗓音响彻整个金銮殿,苏倾衍侧目,将目光投注那一道娇俏的身影之上。 而皇上则是满面疑惑,似是才发现这么个人,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第三章 婚事御前定(下) 殿内烛火明亮耀眼,照在慕容舒筠身上,明明那般羸弱娇小,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面对皇者无谓,清雅从容。 “回禀皇上,民女慕容舒筠。” 皇上皱眉,目光落在她那全身素白及头上帷帽上,眸中隐含不满,“可是定国公府小姐?你可知如此穿着乃是对朕的大不敬?重者,乃是死罪。且,既是面圣,何故还戴着帷帽,拿下!” 慕容舒筠?慕容炳的女儿?他怎么不曾听说过。 慕容舒筠勾唇苦笑,伸出纤纤玉手,缓慢伸向帷帽,然则,却在距半寸之地停了下来,“回皇上,民女确是定国公慕容炳之大女,今日乃是家母忌日,若有冲撞皇上之处,还请皇上见谅。至于这帷帽,请恕民女冒犯,民女尚且还在闺中,实在不便与外男见。今日若然拿下这帷帽,还得请皇上做主,还民女公道。” 这可有意思。皇上渐渐舒展了眉头,脸上笑意似又多了几分,素来只知慕容家有个美名在外的二小姐慕容婷云,原不知,还有个伶牙俐齿的大小姐。今日衍儿御前告状,莫不是与这位大小姐有牵扯?按照两家约定,若是缔结姻亲,似也该是大小姐入王府才是,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你且说,朕该如何还你公道?” 深深吐出口气,慕容舒筠提起的心紧跟着放下,她倒是忘了今日乃是母亲忌日,一时情急之下将此事闹到御前,却忘了自己乃是一身孝服在身,好在皇上是个明君,并未追究她的不敬之罪。 遂而恭敬回道:“民女斗胆,还请皇上为民女做主,民女自来知晓祖母替民女定下一桩亲事,是以民女一直以来恪守妇道,若然不是情非得已,绝不迈出家门一步。哪知男方有意悔婚,竟是迟迟未来提亲,如今民女已然快要十六,却仍旧待字闺中。偏不凑巧,民女今日进寺焚香以尽孝道,却突遇吴大公子拦路侮辱,扬言民女与其乃有婚约在身,更是多番出言不逊。方才闹到殿前,才知原来与民女自小有婚约在身的乃是成郡王,所以,到底是他肃王府有意毁约还是我国公府的错,皇上还请明断!” “这……” 皇上有些为难,原本这事他是向着苏倾衍的,可如今这从不为外人知晓的慕容大小姐却是这般牙尖嘴利,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不免有了想看好戏的心情。 转而看着苏倾衍,笑道:“衍儿对此事可有什么交代?” 两家确有约定,男方未在女方及笄时及时提亲,确实是有毁约的嫌疑。 苏倾衍面色微沉,然则深邃的眸底却是泛了笑意,“话虽如此,我却不知,当日国公老夫人在世时究竟属意谁能够入我肃王府。” 慕容舒筠咬咬牙,伸手自腰间取出半面玉佩,唰的一下,展现在众人眼前,“非是小女不知廉耻,实则小女需为自己讨回公道,郡王爷且看,此乃凭据。” 上乘玉质的半面玉佩,形似一只鸳鸯,不难猜出它的另一半,也是一只鸳鸯。 苏倾衍终是勾起了唇角,笑得妖邪魅惑,大手一摊,另一半玉佩赫然呈现众人眼里,“既是如此,迟迟未曾上门提亲,乃是我的过错,我这里先向小姐陪个不是,今日既是有皇上在,不若请皇上赐个婚罢,你说呢,吴大公子?” 边说着话,苏倾衍边转眸看向始终未曾开口的吴纪新,今日御前告状的目的非是给予国公府压力,而是为了惩罚这出言不逊的家伙,不过能够与慕容舒筠如此大战唇舌一番,倒是颇为有趣。 吴纪新原见苏倾衍与慕容舒筠杠上,还曾暗自庆幸没有牵扯到自己身上,哪知慕容舒筠后面一句话直接状告了他,他本就心惊胆战,害怕皇上问罪,现下苏倾衍再这样一提,即便皇上未曾注意,也不得不注意了。 果真,当苏倾衍话落,皇上马上投来厉光,“朕还不知,原来吴家与慕容家也是有婚约在身的?” 若是真的许了府中其他小姐与吴家,倒也算是双喜临门,而若然是假的,是如慕容舒筠所说的只为言语侮辱,那么这件事情可就严重了,不仅诋毁了慕容家小姐的名声,还诋毁了整个肃王府,乃至整个皇室。 吴纪新被皇上一问,顿时吓得往地上一跪,“回皇上,小民自知有错,先前喝了些微的酒,误认了慕容大小姐,才会出言不逊,建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慕容家与肃王府早有姻亲关系,小民即便有十二分的胆子,也不敢将未来的郡王妃调戏了去,还请皇上恕罪,原谅小民这一次。” 皇上但闻收了严厉的目光,考虑到兵部尚书吴大人在朝中也颇有建树,便不打算追究,准备顺着他的话给他一个台阶下,哪知话还未出口,苏倾衍却又道:“吴公子好厉害的本事,酒后胡言原来也是会看地点看人的,面对慕容小姐可以脑袋不清醒,然则面对皇上,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 吴纪新心中一惊,突而有些恨了苏倾衍,却又不敢殿前发作,只能组织了语言,又道:“小民也是糊涂,听闻家母与小民提起和慕容家的婚事,便自然而然想到了大小姐,所以才会,还请郡王爷切莫放在心上。” 如今他诋毁的已然不是一个慕容舒筠,而是未来郡王妃了,在皇上的面前,既是成郡王亲口要求赐婚,皇上还能拒绝吗? “这么说,尚书府竟是真的与我国公府定下了姻亲关系吗?” 虽然不知苏倾衍为何此时处处针对于吴纪新,但若能出口气,慕容舒筠也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既然吴纪新口口声声道与国公府的小姐有婚约在身,那么就不要怪她借此机会痛击谷素娥一回。 她不是想让她的女儿慕容婷云代替自己的位置嫁给苏倾衍吗?她不是想将自己嫁给眼前这个纨绔子弟吗?那么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坐实慕容婷云与吴纪新的婚事呢? 害人终害己,咱们走着瞧吧! 吴纪新不知慕容舒筠问话的目的,但他知道若不承认,皇上那里交代不了,便坚定地点点头,道:“是,此事乃是家母亲口告知。” 帷帽下的眉毛一挑,慕容舒筠笑了,“既是如此,公子先前出言不逊,也只当是认错了人而已。” 意思是,她不会追究。 吴纪新松了口气,身子几乎瘫软。 苏倾衍侧目瞧了瞧始终看不清容貌的慕容舒筠,又向吴纪新投去意味深长一眼,最后面对皇上,深深行了一礼,“既然事情已经弄清,还请皇上下旨赐婚,也免得慕容小姐心中再生怨怼。” 说我过时不前去提亲,真是很有胆量啊! 皇上闻言朗声一笑,虽然意属声名在外的慕容婷云,却不难看出自家侄儿对这位慕容大小姐深感兴趣,当即金口一开,道:“好,朕便如你所愿,来人,拟旨!” “皇上且慢!” 李公公正待欲应,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众人闻言表情各异。 第四章 亲爹来阻挠 皇上惊愕起身,大手一挥,对着李公公忙道:“快快请国公爷进来。” 李公公领命,不一会儿,自殿外带进一名身穿金光铠甲,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狠狠瞪了殿中慕容舒筠一眼,作揖面对皇上,恭敬万分,“臣慕容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公请起。” 皇上满面笑容,不难看出,他内心十分高兴。 慕容炳谢过,转身看着慕容舒筠,目光犀利,“胡闹,此乃殿前,何故如此穿着!” 慕容舒筠双眸平静,内心刺痛,“女儿见过爹爹,回爹爹话,今日乃是母亲忌日,女儿如此穿着,有何不可?” 虽则语意恭敬,却不难听出话中含有责备之意。 慕容炳身形一颤,有些气恼,伸手便要挥掌,“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道还要责怪于我!” 慕容舒筠毫无畏惧,艰难吐出两字,“不敢。” 气极,慕容炳眼看就要落掌,一旁苏倾衍身形微闪,伸手攫住他的大手,语气冰冷,“国公爷还请自重,此乃殿前。” 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诡异,皇上左右瞧了瞧两人,半响咳嗽两声,道:“国公不必如此动怒,大小姐重孝知礼,并无过错。” 慕容炳因皇上的话收了掌,却对苏倾衍表示了不满,“多谢郡王爷提醒,不过此乃微臣家事,还请郡王爷不要插手。” 苏倾衍狂妄一笑,道:“家事?如今慕容大小姐既是我的未婚妻,便不允你对她动手。” 一句话,气得慕容炳双目赤红,“虽则小女舒筠不才,也还请郡王爷不要随意毁了小女身家清白。” “国公的意思是不想履行两家约定?”苏倾衍咄咄逼人,目光瞬时变得犀利。 慕容炳沉沉气息,弱了些微气势,“非是微臣不愿,而是微臣自知大女匹配郡王不起,故此望以二女婷云代替。” 此番话出,慕容炳但觉一张老脸滚烫,有些不自在,而皇上则是饶有兴趣地继续观戏。 吴纪新悄然垂眸,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苏梵羽目露诧异,略显苍白的俊脸满是不可置信。 而慕容舒筠却紧紧握住了双手,似要以疼痛刺激来让她清醒面对,她还有这么个爹。 苏倾衍放肆大笑,完了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看慕容炳,“国公爷是以为诸者皆愚昧吧,你可要弄清楚,并非人人皆喜你家婷云小姐,本郡王庸人一个,偏情钟慕容大小姐。” 这是公然回绝了,慕容炳瞬间觉得丢了脸面,“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若然微臣不同意,小女舒筠仍不可嫁。” “若是国公爷想以整个国公府名誉为代价,本郡王今日便是在此金銮殿上与你慕容家恩断义绝,又何妨?” 意思是,非娶慕容舒筠不可了。 看此情形,慕容舒筠原还担心,现在虽不明白苏倾衍为何如此执拗,放着端庄得体、才艺双绝的慕容婷云不要,非要娶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人,但起码她不用为此事直接与慕容炳对着干,也算是她尽的最后一点孝道。 可笑啊可笑,近十年来回家不过三五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怕是府门还未进,就先到得金銮殿阻止亲女婚事,好一个定国公,好一个亲爹。 慕容舒筠恨,恨这个男人,是他疏忽大意害死祖母及母亲,是他是非不分害她被谷素娥与慕容婷云欺侮,更是他,害得她今日金銮殿上如此受辱。终有一天,她会报得此仇。 “你……” 慕容炳气得全身颤抖,却找不出可以辩驳的话。毕竟当年母亲去世时,那约定的信物是交与大女舒筠手中的。 皇上见气氛越来越凝重,索性做个和事老,“今日之事日后再谈,几日后乃是国公老太爷的寿辰,届时待太妃与国公夫人商定,再做打算,朕如今也累了,便都回吧。” 哎,原本还打算看个好戏,哪知好戏没看着,却将事情弄得如此复杂,这要是顺了衍儿的意,国公定当心有不畅,而若然顺了国公的意,衍儿必定会对他不服不满,这,果真家务事,最难断。 皇上说着话,由李公公陪着,先行离了大殿。 慕容炳见状狠瞪一眼慕容舒筠,挥袖离开。吴纪新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早就想脚底抹油开溜,如今皇上也走了,还不拔腿就走。 唯独慕容舒筠及苏倾衍苏梵羽三人还处在殿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才见慕容舒筠缓缓起身,面对苏倾衍,没有任何征兆,纤手一挥,帷帽便落了地。 “今日且与郡王见,还望郡王不要负了小女情意。” 她说得隐忍,语气中含着一股道不清的悲伤,即便是向来清傲的苏倾衍,也不免微微刺痛了心。 面前的女子眉如远山,肌如白雪,香娇玉嫩秀靥如花,目似幽潭清波流转,气质端庄,高贵清雅,确如仙子下凡,只可惜绝美的容颜上透着一分苍白,原来,向来不为外人道的慕容大小姐,是这般模样。 一旁苏梵羽微微惊艳,面露欣赏之意,而苏倾衍则惯常地冷着张脸,面无表情。 如果他告诉她,他早就见过她,不知她会不会相信? “大小姐实在不必如此,在下不过为保肃王府脸面而已。” 话落,向苏梵羽使了个眼色,举步离开。 候在殿外的璃茉见所有人都已离去,左右瞧了瞧,才敢进入殿内,但见帷帽掉在地上,弯腰拾起,小心翼翼地上前搀着慕容舒筠,“小姐,奴婢瞧着老爷似乎异常生气,今日回去,必是少不了责罚。小姐,你这是何故,此件事情……” 一面说着,璃茉一面流了泪,“小姐,老爷会这般,定是夫人又撺掇了什么,奴婢回府便去寻了老太爷,或许……” “好了璃茉,咱们回府罢。” 不让她再说下去,慕容舒筠自她手中取过帷帽,紧紧拽住,半响,才复戴上。 今日她赌了,以一个女人的矜持做了赌注,以一个女人的一生做了赌注,若是苏倾衍还算是个君子,便必定对她负责任,若然不是,她自有手段。 第五章 姨娘是非多(上) 回到定国公府已经快到亥时,慕容舒筠方进屋去了一身寒气,琉璃苑那边便来了人,“夫人请大姑娘去一趟。” “可知什么事情?” 由璃茉伺候着换了身衣裳,慕容舒筠转了屏风,笑容温和。 来人嘴角微弯,似是挂着一抹讽刺的笑,“老爷今日回了府,夫人让奴婢前来请姑娘过去叙叙话。” 叙叙话? 慕容舒筠眉眼一弯,“你且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是。” 来人虽则看似态度恭敬,实则见面离开皆未行礼,这让璃茉很气愤,可主子向来没说什么,她便也不能越了规矩。 扭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慕容舒筠,她却还是少不了抱怨,“小姐,老爷这时让你过去,必定是为了方才御前之事,你且先带着寒秋过去,奴婢这就去竹兰园寻老太爷去。” 话落,正欲迈步离去,却被慕容舒筠阻止了,“不用,你只需去唤了寒秋,咱们这就过去,今日我倒是要瞧瞧,他是不是非得逼了我主动退出这场婚事。” “可是小姐……” 璃茉有些担心,如今整个国公府都在夫人的掌控之下,老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对内宅之事向来只听夫人之言,从不过问青红皂白。今日若不请了老太爷,小姐此去,必定受到责罚。 “好了璃茉,听我的,去吧,叫上寒秋。” 碧莎橱内丫头婆子不多,身为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慕容舒筠的贴身婢女却仅限璃茉与寒秋两个,下面还有几人,却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素日里若是璃茉在近前伺候,那么寒秋必定是忙于其他事物。而慕容舒筠通常情况下除了早晚两次到琉璃苑请安外,若非必要,是绝对不会迈出碧莎橱一步,且身边向来只需一人伺候,今次叫上寒秋与璃茉两个,也不知是为何。 稍等了一刻钟左右,璃茉从外带进一人,穿着荷叶绿的比甲,瓜子脸,细柳眉,模样不算特别出众,却胜在清秀可爱,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珠一转,便觉主意颇多。 “小姐可回来了。” 她方进屋,就已经急急向前行了两步,走至慕容舒筠面前,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个遍,而后松了口气,“奴婢听闻府中丫头碎嘴,说是小姐在大街上与吴大公子动起了手,还担心小姐会出什么事情,现下瞧着小姐无事,奴婢也就放心了。” 她说着话,忙又伸手替慕容舒筠整了整衣裳,靠前些微,小声又道:“老爷今次回建都替老太爷祝寿,似是得了皇上允诺,可以长住些时候。” 慕容舒筠转了秋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爹爹老了,镇守洛城的重任,怕是需得年轻一辈出力了。” 可惜定国公府的后生晚辈中,只有一个性子软弱,能文不能武的慕容凌烨身为男儿身,既上不得战场又抗不了敌军。由此,定国公府几代隆宠,怕是到了这里,就会渐渐淡出朝廷。 所以,今日慕容炳如此急切要将慕容婷云送入肃王府,难道是想让她以聪明才智拴住苏倾衍的心,从而稳定定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 谁道定国公骁勇善战,肝胆英勇,最疼二女慕容婷云?到头来,在利益面前,什么也不是。 寒秋因了慕容舒筠的话而惊讶,大眼睛狠狠眨了两下,待消化掉这个信息,才复又道:“奴婢还打听到,老爷此次回来,带回一名女子。” 这可有意思,“可知是何人?” 常年镇守洛城,慕容炳是个正常男人,会有女人伺候实属正常,可往次回府皆都一人,今次却公然带回一名女人,想必定是要纳为妾室的意思。就是不知何人这般有本事,竟是让他起了此等心思,要知道,谷素娥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主。 “乃是军医李力的独女李思甜。” “名字听上去倒是温柔可人,只是不知究竟是不是人如其名,不若咱们现在去会会吧。” 话毕,慕容舒筠率先迈步,往琉璃苑走去。 身后寒秋与璃茉对视一眼,各自提了灯笼,小步跟上。待出得屋子,璃茉疾走两步,在前照路。 定国公府不大,却也不小,从偏北的碧莎橱至落座正中偏东的琉璃苑大概也需两盏茶的功夫,时至寒冬,大雪犹在,一路走过除却几株梅树开着红艳艳的花朵在廊下灯光的照耀下醒目,其余皆是一片雪白。各个院落皆有婢女尚且还在持了扫帚埋头扫雪,远远见了慕容舒筠,或是当做未曾看见,或是早早避开。 璃茉与寒秋的心里积了不少怒气,面色难看,双拳紧握。 待到得琉璃苑,院口无一人迎接,慕容舒筠似乎已经习惯,伸手弹了弹大氅上的雪花,步子微收,小手略紧,走起路来不免多了几分端庄与贵气。 虽是大雪的天,但琉璃苑内的地面却依旧光滑如平常,慕容舒筠拾阶而上,顺着抄手游廊款步而前,还未走至偏厅门口,守门的姑娘已经将其瞧了见,扬起嗓音对着里面道:大姑娘来了。 只这一声就可看出,慕容舒筠在定国公府的地位,远远与她身为嫡长女的身份相差甚远。 不过,对于下人们这样冷淡的态度她已然习惯,有时候,迷惑敌人,才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 留了寒秋守在外面,慕容舒筠只让璃茉跟着进了屋子。 入内便感觉到一股热气,琉璃苑的婢女妈子在慕容炳面前倒还是给她几分面子,赶紧上前接了她的大氅,退至旁侧。 而她则是目光微扫,将整个屋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向坐在主位上的两人请了安,“女儿见过爹爹,娘亲。” 声音清冷,并未掺杂多少感情,这些年一直这样,就算她还未曾习惯,别人自也习惯了。 主位上方一则乃是换了居家服装的慕容炳,另一方则是穿着艳丽,长相美艳,眉宇间含俏含媚却无喜色反倒苍白的定国公夫人,谷素娥。 慕容炳冷眼横扫她一眼,并未发话,而这个家虽然内宅之事全然掌握在谷素娥手中,却依旧什么事都是慕容炳说了算,所以他不让慕容舒筠起身,她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她本就想好好教训她一下,竟然告状告到皇上那里,这不是打她脸面吗? 气氛一瞬间变得怪异,直到屋外传来一道温柔好听的女声…… 第六章 姨娘是非多(中) “奴婢思甜请姐姐安。” 嗓音清悦空灵,似那山涧泉水,让人听后不觉心情舒畅,只是这琉璃苑内如今气氛正是紧张时,倒不免显得有些突兀了。 屋内主子不多,可能由于要与慕容舒筠说些不那么见得人的话,所以只有谷素娥及慕容炳在,府内姨娘及其他小姐少爷皆不在。 此刻,但闻李思甜这句话,慕容舒筠美丽的容颜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眼里更是闪过一丝异光。 而谷素娥原本就很苍白的脸庞更显得毫无血色,只见她斜眼瞧了瞧脸色明显和缓露出些微喜悦的慕容炳,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住。深深吸了两口气,正襟危坐,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沉声道:“外面何人?” 即便已经知道老爷回府带了个女子,也知道可能会被纳为妾室,但她如此不知规矩,显然并不是真的心思单纯,而是想着要给她下马威吧? 心里这样想着,谷素娥自然对这位还未曾谋面的李思甜有了些敌意,内心盘算的同时也不忘时时提高警惕。 外面守门的婢女听闻谷素娥问起,连忙急急回答:“夫人恕罪,奴婢该死,是李姑娘求见。” 话落,不由恨恨瞪了眼已然自己掀了帘子进去的那道桃红色身影。这人好没有规矩,来了不打声招呼就算了,还未等通报,倒是自己一阵风就进了去。 “且让她进来。” 谷素娥稳了稳心中情绪,面无异色地开口。哪知她话才刚落,李思甜便已然转了仕女图屏风进了屋,出现在众人眼里。 “妹妹见过姐姐。” 她一来先行礼,虽则不太正统,但到底算是对人的一种尊重。只是礼节虽有,这称呼,却让谷素娥皱起了眉头。不过瞧见慕容炳那张先前还冷峻的脸突而变了样子,她也不好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笑笑,道:“起来吧,你且抬头让我瞧瞧,究竟是何等美人能够虏了老爷的心。” 这话说得酸楚,却掩饰得很好。 李思甜起身,微微抬眸,露出那张清秀美丽的小脸。 慕容舒筠饶有兴趣地瞧着,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面容姣好,犹如春日桃花般灿烂耀眼,气质清丽,不似大家闺秀般的端庄高贵,却胜在有着小家碧玉的清秀可人,就如那夏日清荷,给人沁人心脾的感觉。 可惜,气质虽特别,却偏偏穿了一袭俗气的桃红色撒花曳地裙,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李姑娘自洛城而来,可是有住得不习惯?” 否则,大晚上别人家里聊着私事,她跑来凑什么热闹? 一句‘李姑娘’,表明谷素娥还未曾接受她的身份,更何况这句话也问得太过疏远,这让李思甜有了些微尴尬,不免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求救般地看向慕容炳。 慕容炳先前还未回府便接到人通知大女舒筠闹到金銮殿,所以遣了人将李思甜送回国公府,自己则先去了皇宫,根本还没来得及向谷素娥解释,此时见她不通情达理,却又找不出话辩驳。索性干咳两声,拉着一张老脸当着女儿下人的面就开了口。 “夫人,为夫在洛城镇守十年,多半时间皆是思甜在照顾,多少次重伤皆都被李家父女所医治,此次回府,为夫之所以带了思甜,夫人也该懂得为夫的意思,思甜是从后门抬进来的,以后便以姨娘身份入住,该有的份例不要少了才好。” 一番话,说得倒是温言细语,可谷素娥却听出句句维护,维护着李思甜,害怕他人将她欺负了去。 牙根紧紧咬住,片刻,松掉,谷素娥这才笑答:“既是李妹妹对老爷有恩,咱们也自当铭记于心,妹妹日后只管在这里住下,短了什么缺了什么,只管遣了婢女前来告知于我就是。” 闻言,李思甜温婉一笑,忙道:“谢谢姐姐。” 事儿就这么定了,慕容舒筠一直冷眼旁观,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显示出她的嘲讽与讥笑。府内有个谷素娥及秋鸢还不够,如今又来一个李思甜,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日后又将闹出些什么来。 正欲上前出声提醒沉浸在各自思维中的人房内还有她这么个人在等着被问责,哪知门口又传来通禀声,“老太爷到了。” 伴着这句话落,慕容炳神色复杂地瞧了眼慕容舒筠,脸上愤愤之色又现。不过这只是瞬间,瞬间后,他难得挂上一脸笑容,起身亲自去了门口迎接。 “爹,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 进来之人约莫七十左右,着一袭青色袍子,一手由慕容炳搀着,一手执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似是脚上有伤,而他虽则上了年龄,面象老态,却有着一双十分精明的双眼。他,就是三十年前京兆的英雄,慕容烈。 只见他进屋后左右转了转眼珠,将谷素娥及李思甜各自打量了遍,就着慕容炳的手,坐在谷素娥让出的位上。 “听说你们正在责问我宝贝舒儿,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要让你们两个老的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的。” 这话严重了,慕容烈说完,向慕容舒筠招了招手,“舒儿且过来让祖父看看,是不是又瘦了些,我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过的究竟是什么苦日子。” 边说着,慕容烈还边拿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座每一个人。 虽则他如今很少插手国公府内的事情,但他终究是曾经征战数十年的将军,那眼神,即便没有杀意,光那迫人的敌意,就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慕容炳听他提及逝去的结发妻子,心中不觉很不是滋味,又闻他话里话外责备他要欺负自己女儿,不由忙解释道:“爹你误会了,我与素娥只是寻了舒筠叙话,何来责问与欺负一说,爹可不要听那些个丫头妈子们乱说话。” “是不是乱说的我心里有数,我不管你们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与肃王府有婚约在身的,是我舒儿,你们休想从中作梗。” 拐杖一杵,慕容烈愤怒起身,二话不说拉着慕容舒筠便走,“丫头跟我回去,你有这样的爹娘,祖父都为你感到寒心,如今这国公府内,也就咱们爷孙两相依为命了。” 语气里有着数不清的悲凉,却又坚定到无法让人反驳。 谷素娥见他拉走慕容舒筠,本想开口阻止,却碍于自己乃是小辈的份上,未敢开口。而慕容炳则是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抹愧疚来。 李思甜是没有见过慕容烈的,但见他气势迫人,自是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良久,慕容炳才沉声让众人都回了,转身入了正厅,谷素娥见状尾随。 而这一夜似乎注定不是个平常夜,不管今日发生的事情在每个人的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涟漪,到底还是在辗转反侧之际,进入梦乡。 不过半夜,却又被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第七章 姨娘是非多(下) 除了琉璃苑及竹兰园,定国公府内宅最大的院落怕就是大少爷慕容凌烨所在的绛萱阁。 时至深夜,本是夜深人静,下了三日的大雪也渐渐收了姿态,却偏偏在这时,一道惨叫声自主屋传出,划破整个定国公府。 上夜的婢女匆匆穿了衣服点着烛火进内查看,顿时愣住忘了反应。 外间守夜的丫头妈子但闻叫声皆都蜂拥而来,却独独只有几名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婢女穿过人群进了暖阁。而后,整个绛萱阁便忙碌了起来,点灯,烧水,各处遣了婢女通知其他主子…… 慕容舒筠慢条斯理穿戴整齐,由璃茉及寒秋陪着,冒着冬季夜里的寒凉,出了碧莎橱。 途经玫瑰园时撞见一婢女,匆匆忙忙跑着,面色十分着急,看那方向,似乎是往碧云轩而去,便伸手将其拦了住。 “等等。” 那婢女先是没有注意到她,但闻她的声音,忙停住脚,原本一脸恭敬,却在见到她的容颜时多了几分不耐,“大姑娘可是有事吩咐?请恕奴婢失礼,奴婢正赶着去碧云轩,并无时间。” 寒秋见她态度傲慢,心里不由腾地就是一股火气,素日里见着夫人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对小姐言语相讽也就罢了,碍于小姐还得依靠夫人生存,可是今儿就连一名三等下人也敢如此不拿正眼瞧小姐,她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心里这样想着,寒秋已经上前一步,啪地一巴掌打在那奴婢脸上,“你是什么东西?见了大小姐不行礼也就罢了,大小姐有事吩咐,难道你还敢违抗不成?更何况,你那态度是跟谁学的,如此没有规矩,要造反了不成。” 那婢女突然被打,倒是有些呆愣住,竟是站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慕容舒筠但见情况变成这样,不由对寒秋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寒秋虽不甘,却不得不听命。 而璃茉但见寒秋如此有气势,不由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夸了她一句。 这话自然落在了慕容舒筠的耳里,只见她眸光微沉,心思转念间,已然迈步走至那婢女的身前,笑得温和,“你可知我是谁?” 那婢女此时反应过来被打,恶狠狠瞪了慕容舒筠一眼,垂眸不甘心地答道:“大姑娘。” “是啊,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慕容舒筠抬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的天空,复又低头,看向那名婢女,眼神一变而为犀利,“我既是这府内的大小姐,就有权处置府中任何一名婢女,你说,你对府中主子如此大不敬,是该杖责五十撵出府去,还是直接杖毙呢?” 无论哪条路,都不是她想走的。 那婢女瞬间吓得瑟缩一下,战战兢兢抬眸,却见面前站着的确是素日里熟悉的大姑娘,只是今日似是哪里不太一样,她通身高贵的气质,慑人的气势,以及眼中若有似无的冷意,都让人忍不住胆寒。 倒吸一口冷气,她赶紧跪地,求饶道:“大姑娘恕罪,奴婢一时眼拙没能看出大姑娘来,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大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计较。” 慕容舒筠冷笑,先前一见可就唤了姑娘,这会子才说眼拙没认出?“那你且说说,你匆匆忙忙往哪里去?” 若是没看错,这丫头该是绛萱阁的人,如今要去的方向乃是碧云轩,虽则府内众人不将她当回事没派丫头前来通知绛萱阁出了事,可她耳力极好,怎么会听不出方向? 原说秋鸢只是府中一名姨娘,既不是正经主子也不是大少爷亲母,大少爷院子里出事,没道理会请她前去的,可见这事情与秋鸢有些关系。 那婢女不知为何觉得今夜的大姑娘与往日不太相同,却知若是不照实回答,后果很是严重,便忙道来,“回大姑娘,奴婢此去乃是前往碧云轩请秋姨娘去绛萱阁一趟,少爷院子里出了事情,秋姨娘身边的碧荷不知为何,睡在了少爷的榻上。” “有这事?” 慕容舒筠显然有些诧异,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绛萱阁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事情处处透着古怪。 不说碧荷乃是碧云轩的人,她是怎样到了绛萱阁,上了慕容凌烨的榻?再说,慕容凌烨虽身为国公府大少爷,但他性子软弱,一心沉浸书海,向来奉行君子礼仪,何故会随随便便让一名女子,还是一名婢女接近?这其中必定大有蹊跷,是秋鸢设下的计谋,还是…… 不了,依她看,这就是秋鸢的计。想来爹爹今日刚回府便碰上这样的事,加之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哥向来不喜,这次还不彻底失望?连带着,谷素娥在爹爹心中的地位怕是也会动摇,前儿不久,不是还有李思甜请安一事吗? 看来这秋鸢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是的大姑娘,奴婢虽然只是个三等丫鬟,进不得少爷的寝室,但这事乃是雪莹姐姐亲口说的,所以不会有假。” 那婢女见慕容舒筠面有疑惑,连忙肯定,就怕她再生气治自己一个欺主的罪名,她只是一名丫头,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能够安安稳稳就好。 慕容舒筠听了这话不由垂了眸子凝思,璃茉见状打发了那婢女,转而与寒秋对视一眼,上前两步,小声道:“小姐,咱们过去看看罢,大少爷此次,怕是免不了责罚了。” 虽则大少爷乃是夫人所生,与小姐不过同父,但放眼整个国公府,除了老太爷外,便是大少爷对小姐最好了。想必小姐此刻是担心吧,璃茉轻轻叹出口气,将慕容舒筠搀扶了住。 慕容舒筠点点头,在璃茉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迈步快速向前行了去。 今日之事绝对不简单,秋鸢设计碧荷与大哥同榻,一来是要打击谷素娥,二来便是要在大哥身边安这样一名细作,好方便她随时得知绛萱阁内的动向,随时出击,果真是一石二鸟的计策。 然则就她认识的秋鸢,要想出这样一个阴狠的计策容易,但执行起来要天衣无缝,怕还是三妹慕容怜香的功劳吧? 由于加快了步子,待慕容舒筠到得绛萱阁,大概也就过去盏茶功夫。尚未进入院子,便听得里面一道怒气十足的声音。 “作死的贱婢,大少爷也是你能肖想的吗?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什么姿容,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贱蹄子……” 唇角不由又勾起,慕容舒筠脚下步子未减,转过石拱门入了院内。入眼处乃是一干婢女妈子站在小径两旁,怯怯看向院中正挥着手臂打人的绝色女子。 “二妹妹何故发如此大的脾气?” 她收了满脸讥笑,转而语笑嫣然,可惜她对别人友善,别人对她却不一定。 一股劲风在刹那间吹起,凝聚了十二分内力的巴掌势如破竹乘风而来,“慕容舒筠,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今日你毁我亲事,我要你好看!” 慕容舒筠闻言双眼微眯,笑意更甚,身子一动不动,只等着那巴掌往脸上落去。 第八章 绛萱阁闹剧(上) 唇角不由又勾起,慕容舒筠脚下步子未减,转过石拱门入了院内。入眼处乃是一干婢女妈子站在小径两旁,怯怯看向院中正挥着手臂打人的绝色女子。 “二妹妹何故发如此大的脾气?” 她收了满脸讥笑,转而语笑嫣然,可惜她对别人友善,别人对她却不一定。 一股劲风在刹那间吹起,凝聚了十二分内力的巴掌势如破竹般乘风而来,“慕容舒筠,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今日你毁我亲事,我要你好看!” 慕容舒筠闻言双眼微眯,笑意更甚,身子一动不动,只等着那巴掌往脸上落去。 花枝上的雪花被这道劲风带着飘然落了地,院口一行人正巧走了进来。瞧见此时的情形,尚未有人出声阻止,却见缠了蔷薇花枝的鹅黄裙摆微微上扬,慕容舒筠已然提气向后退了大步,躲过来人的巴掌。 落地,她低眸轻轻拍了渐起的雪沫子,笑容无辜地看向站在她方才位置的少女,“二妹妹此言差矣,当初祖母去世时,分明将鸳鸯玉佩交于姐姐手中,妹妹又怎可言今日乃是姐姐毁了你的亲事呢?” 少女没想到她会躲过自己的攻击,当即怒火中烧,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气得几乎扭曲,“你给我闭嘴慕容舒筠,分明是你嫉妒母亲要将我嫁与成郡王,你心有不甘,才做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情,你可知道,女儿家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今日你将它闹到皇上面前,不仅是显得你自己毫无礼义廉耻,就是整个定国公府,脸面也被你丢尽了。” “是吗?我原以为,在夫人妄想以你李代桃僵入王府的时候,国公府的脸面就已经丢尽了。” 语气一变而为冷漠,慕容舒筠沉了双眸,嘴角讥诮意味十分明显。隐忍十年,只待自己脱离国公府后不再被欺压,可惜谷素娥人心不足,竟是连她的婚事都要插一手,她不是非苏倾衍不嫁,却绝对不会嫁给像吴纪新那般的蠢物。 既然她们都不想让她安稳过一辈子,那么也就不要怪她绝地反击,闹你个鸡飞狗跳! “慕容舒筠,谁教你的规矩?竟敢如此诋毁你母亲,简直大逆不道!” 绝对的震怒来自尚且站在院口的慕容炳,原他还震惊这个从不被自己亲近看好的大女会有一身好功夫,现下听得她说这话,哪里还能不气愤? 众人回头,却见慕容炳脸色发青。旁侧谷素娥脸色也是十分不好,却又似乎在瞥过慕容舒筠时露出一丝阴厉的笑。 慕容舒筠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语气轻轻,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娘亲早逝,无人教导。” “你……” 慕容炳气得浑身颤抖,她这是在怪他当初没有保护好蓉儿?害得她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还是怪他这么多年来不曾管教过她? 谷素娥见他气得不轻,连忙上前替他顺气,温言道:“老爷莫要生气,一切都是妾身不好,姐姐去的早,舒筠一切教导都该由我来,今日她变成这样,是妾身的错。” 边说着话,她边又敛了眉目仔细去瞧站在眼前的慕容舒筠,心里诧异万分。这小贱人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虽然表面冷冷清清故作清高,但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可不知道她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胆子居然大到往御前告状。 这也就罢了,以前说话向来唯唯诺诺,声若蚊蝇,今日却突然变得牙尖嘴利。且这么多年了,她居然没有发现她会功夫。 “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养不教、父之过啊。” 慕容炳大口喘着粗气,语气悲痛,同时,也不忘狠狠剜了慕容舒筠几眼。 慕容舒筠依旧云淡风轻地站着,对于谷素娥的惺惺作态她不发表任何意见,对于慕容炳要如何待她她也不抱任何希望,反正如今她已经决定不再隐忍,迟早是要引得这些人心里不快,又何必再继续为难自己。 院中少女细细将此幕看在眼里,眼珠转了转,忙收了手中招式,提裙小跑两步,到得慕容炳跟前,伸出葱白小手将他的胳臂挽了住,扬起美丽的小脸,纯真尽显,甜甜叫着,“爹。” 慕容炳微微一愣,怒气横生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婷云,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慕容婷云歪着脑袋,向慕容舒筠抛去个得意的笑,“来看看哥哥啊,哥哥今日外出会友,被人灌得大醉,免不了有那些个别有心思的下贱丫头做出些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她这样说着,狠戾的眼神从慕容舒筠身上扫过,直落院中跪在雪地里,只着一件里衣的婢女。 听她说起这话,慕容炳才想起来绛萱阁的原因,当即拂袖从慕容舒筠面前走过,直向那婢女而去。 谷素娥见状眼皮不由跳了起来,但见雪莹掀了帘子从内走出,忙上前厉声询问,“你家少爷呢?还不快让他出来!也不知你们这些下人是干什么用的,连院子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吗?” 雪莹乃是跟在慕容凌烨身边时间最长的丫头,年约十七八岁,长得有几分姿色,做事也沉稳,今次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她自知是逃不过责罚的,当即跪地,如实道来,“回夫人,少爷尚未醒酒,木兰几个还在里面伺候着,是奴婢们的疏忽,未能发现碧荷在内,还请夫人责罚。” 啪地一声响,谷素娥伸手过去就是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国公府怎可留下你们这些没用的下人,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卖了。” “夫人饶命,奴婢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还请夫人原谅奴婢这一次。” 纵然是这府中有些资历的大丫头,突闻被卖,雪莹还是吓了一大跳,当即以头着地,狠狠磕起头来。片刻,额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谷素娥冷眼瞧着,并未松口,而旁侧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吴嬷嬷却是拉了她小声道:“夫人,依奴婢看,这雪莹确实有错,可夫人好好惩罚一番也就是了。如今大少爷房里出了这事,若是将丫头们都发卖了,到时不是任由碧荷说什么是什么?若是因此事让老爷对少爷彻底死了心,少爷的前途也就毁了。何况老爷此次回府长住,又带回了李氏,纵然千防万防,可万一哪日她与秋氏怀了孩子产下男嗣,夫人的地位,怕是不保啊。” 细长的凤目微微眯起,谷素娥斜眼看了吴嬷嬷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不就是你家那不成器的儿子看上了雪莹。今日且看你说得有理,便如了你的愿,留下她来。” 话毕,复又看向雪莹,厉声道:“念在你这么多年伺候少爷有功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不过稍后,还得细细道来今夜之事。这会子,先自行下去领三十大板吧。” 雪莹闻言感激涕零,“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话落,起身随着谷素娥身边一名婢女退了下去。 而这厢,当慕容炳上前走至碧荷的面前,霎时被她的容颜所惊,竟是半响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 绛萱阁闹剧(下) 跪在雪地里的女子娥眉如画,唇红肤白,单薄瘦削的身上只着一件里衣,冻得瑟瑟发抖,却坚强地咬紧着牙根什么话也没有,唯有那双秋水明眸里含着闪闪泪光,足见她心中委屈。 慕容炳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竟是颤抖着伸出粗糙的大手,似要去抚女子的头,却又有些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他才收了心神,语意苍凉地询问。 女子便是碧荷,见是慕容炳,她连忙磕了个头,答道:“回老爷,奴婢碧荷。”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慕容炳努力回想,却发现记忆力没有这么个人。 碧荷怯怯地咬着下唇,一双眼睛波光潋滟,“奴婢前儿不久才入府,所以老爷不曾见过。” “是吗?” 慕容炳似是反问,却又像是自问,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悲伤来。 旁侧慕容婷云听他语气有变,原本注意着谷素娥那边,此刻不免回过头来看向他,见他面露哀伤,不由问道:“爹,你怎么了?” “没事,你大哥人在哪里?” 慕容炳忙收拾心情,问起了慕容凌烨。 慕容婷云见他转移话题,面上虽则跟着附和说大哥还在醒酒,实则心里觉得奇怪,不免细细又将碧荷打量了番,这不注意不觉得,一注意她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是哪儿来的?” 怎么长得这般像,像慕容舒筠那个小贱人。 “奴婢是秋姨娘屋里的,名唤碧荷。” 由于跪在雪地里有一会儿了,碧荷的双唇已经冻得有些泛紫。 恰巧此时院口又走进一人,草绿色掐牙镶边的月华裙将她玲珑的身段完全衬托出来。头上金饰虽少,一支碧玉梅花簪,一串三金蔷薇流苏,看上去并不那么高贵端庄,却绝对清颜秀丽,雅丽脱俗,此人正是秋鸢秋姨娘。 她方进入院内,首先瞧见的自是尚且还站在那里未动的慕容舒筠,当即莲步轻移,上前打了声招呼,“大姑娘站在这里作甚,外面天寒,有什么事情进屋子再说吧。” 慕容舒筠勾勾唇角,温柔一笑,露出半面小酒窝,“姨娘切莫如此说话,如今爹爹与母亲都在外面站着,舒儿哪敢进去。” 话落,暗自将秋鸢打量了下,接着又道:“听闻院中跪着的婢女乃是姨娘院子里的,今日出了这等事,还望姨娘莫要伤心。” 见她笑得灿烂明媚,哪里像是伤心的样子。 秋鸢不明白慕容舒筠今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竟然肯与她说上两句话,但转念一想,她来此的目的不是与这个丫头叙话,当即故作亲热拉着她往前走去,“我哪里想得到这刚来的婢女竟是这么个不知规矩的丫头,要是早知道,也就不选了她入府,今日之事也是我没有管教好,老爷才刚回府便出了这种事,该打该骂我受着,只别连累了大少爷,不然,我就罪过了。” 话是这样说,但秋鸢却并非这么想。她今日安排这一出,不就指望着慕容凌烨出事,从而打击谷素娥吗? 慕容舒筠心里明白秋鸢的为人,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所为,可她没打算拆穿她,要对付谷素娥母女两,少了秋鸢还真不行。 继而笑着,同她一起向碧荷走去。 此时,慕容炳已经转移注意力走至谷素娥身边,怒意十足地催促下人赶紧让慕容凌烨醒过来。而慕容婷云则是怒目瞪着碧荷,嘴里不时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二姑娘口渴了吧?不若让冰凌替你倒杯茶来?” 待秋鸢走至碧荷身边,并未第一时间去瞧她的情况,而是笑着看向慕容婷云。 慕容婷云但闻这讨人厌的声音,转身怪异一笑,“哟,秋姨娘来了,动作倒是挺快嘛,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秋鸢当年乃是谷素娥身边的婢女,同许多大户人家的丫鬟一样,她趁着谷素娥身怀慕容婷云之时,悄悄爬上了慕容炳的床,从而怀了慕容怜香,被提为姨娘。 为这件事情谷素娥十分震怒,曾为难了秋鸢好一阵子,大概也是那段时间,两人结下了这梁子,免不了时时刻刻都在较劲。 听了慕容婷云的话,秋鸢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是牵引着慕容舒筠向碧荷看去,“大姑娘瞧瞧这丫头,虽然做了这等错事,可是如今跪在这雪地里也不知多长时间了,看着也着实让人心疼。” 边说着话,她边将自己手中的暖炉往前一推,就要交在碧荷手里。 慕容舒筠因她这话不由向碧荷看去,顿如晴天霹雳,“你……” 她看着碧荷,半响也是说不出话。 那眉眼,那神韵?真的是极像,像她逝去的母亲。难怪她方才注意到慕容炳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原来…… 碧荷不过才入国公府几天,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见慕容舒筠以那般诡异的眼神看她,当即吓得瑟缩了下身子,顺势也回拒了秋鸢的好意。 “你这丫头,造的什么孽。” 秋鸢感叹一句,却闻前方有了动静,原是慕容凌烨酒醒了,此刻正由木兰几个陪着从内走出。 那是一张虽生得俊俏却并无多少神彩的俊脸,但见他眉心紧蹙,显然头还很痛,可惜,就在他朦朦胧胧之际,慕容炳一个巴掌抡过去,他便彻底清醒了。 “好你个孽子,竟敢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若然你真的看中了哪个丫头,只需给你母亲说一声,收了通房便罢,偏生你还要干出这等事来,你这眼里心里,还有没有这国公府?” “爹?” 慕容凌烨确实清醒了,可他却不太敢相信站在面前训自己的人乃是自己的亲爹。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慕容炳异常火大,话刚落地,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速伸手提着慕容凌烨的衣领一个闪身就到了院中碧荷前,狠狠将他扔在地上。 “今日之事若不好好给我解释清楚,仔细你的皮。” 凝聚内力隔空而出,一掌打在稍远处的梅树干上,便是雪花簌簌落地声。 周边人皆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有那懂得眼力见的婢女赶紧从屋内搬了椅子出来,以供几个主子坐下。 “爹,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凌烨完全处在不知情中,他侧眼瞧了瞧身侧的碧荷,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慕容舒筠,向她投去求救的眼神。 慕容舒筠原是不想理会的,但毕竟慕容凌烨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错,所以也就开口了,“哥,对于今夜之事,你难道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你跟碧荷……” 她话不需要说完,就碧荷那一身狼狈的模样,慕容凌烨也自能猜出几分,连忙解释,“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慕容炳但听,胸口剧烈起伏着,伸手猛地拍在婢女方抬过来的椅上,顿时,那椅子便裂成了两半,“那你且说,事情究竟怎么样。” “我……” 慕容凌烨想解释,可他现在记忆模糊,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他欲言又止,慕容炳暴躁脾气一上来,伸手便又想一巴掌,却被护子心切的谷素娥拦了住,只见她快速挡在慕容凌烨身前,看向慕容炳的眼睛充满恳求,“老爷,这件事情未必是烨儿的错,也可能是碧荷那丫头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趁着烨儿醉酒,设计这一切。”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慕容炳的心里,却怎么也不愿相信碧荷是这样的人,只因为她那张酷似庄香蓉(慕容舒筠生母)的脸。 第十章 郡王入闺阁(上) “以我看,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大半夜的,还让人安生不安生?” 苍老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威严自院口传来,众人回眸,却见慕容烈在婢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向内走了来。 慕容炳自是不愿就此了了的,忙道:“爹,如今这逆子做出这等羞人的事情,岂可就此算了。” 慕容烈冷笑,“不然怎样?如今烨儿将醉酒后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你是要听取这丫头的一面之词还是相信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便是那近前伺候的丫头们,既然没有发现房内多出个人来,又怎么将此事弄得明明白白?今日之事已经够多,你们还想怎么样,让我这个老人家不用睡觉了是吗?” “爹,可是……” 慕容炳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慕容烈已经不再看他,转而向谷素娥看去,“今次我大寿你便不用操心了,一切事宜交给舒儿,还有,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能够入王府的,只能是我舒儿。” 话落,不管众人作何反应,他转身拉着慕容舒筠即走,徒留满院子残局给几人收拾。 慕容炳自是气不过慕容凌烨的行为,却又碍于慕容烈的话,草草做了结论,“今日之事不管谁对谁错,既然已经发生,日后碧荷就从碧云轩送到绛萱阁内伺候,慕容凌烨闭门思过三日,其他的,就看夫人怎么处置了。” 说完,再次恨恨瞪了慕容凌烨,独自一人离开,“今夜我便不回琉璃苑了,早膳摆在静水阁。” 静水阁,乃是李思甜的住所。谷素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顿时像针扎般难受,继而目光一沉,狠戾而阴毒,向秋鸢投去,“秋姨娘好高明的招数,夫人我好生佩服。” 秋鸢状似被她吓了一跳,忙柔声解释,“姐姐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咱们心里有数,今夜你目的达到了,老爷回府后的第一个晚上不来我这个正室院里歇息,明日一早府内必定流言四起。可惜,你若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击到本夫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话毕,谷素娥犀利的目光将候在院中的丫头婆子们挨个扫过,厉声吩咐,“绛萱阁所有奴仆杖责十下,以示惩戒,雪莹及木兰几个近前伺候的责任更是重大,每人杖责三十,罚一月月银,若有再犯,加倍处罚。” 她罚的这样狠,无非是让绛萱阁内所有人记住,今日之所以受罚,乃是因为碧荷,所以就算日后碧荷到了绛萱阁伺候,那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秋鸢只是笑笑,对这件事情并无表现任何异样神情,待谷素娥说完,也就领着冰凌几个走了。 事情到了这里,这折腾的一夜也终于算是过去。第二日一早,慕容舒筠前往琉璃苑请安,谷素娥便口头上将关于慕容烈寿宴的所有事情交转给了她。 时值午后丑时三刻,寒秋自院外归来,将手中一张清单交予慕容舒筠。 慕容舒筠伸手接过,斜着身子往横榻上一靠,细细看了起来,寒秋见状在旁解释,“这是往年老太爷寿辰时的菜色清单,奴婢对比了下,将次数最频繁的写在了上面,小姐且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快速浏览一遍,慕容舒筠抬头看了眼终于有了日光的天空,将清单往旁边一放,坐起身来,踏步出了屋子,“距寿宴不过不到十天时间,夫人那边难道没有提前准备什么?” 寒秋听她问起这个,心里不免有些愤愤然,“回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该采买的东西夫人先前是交代了下去的,可是今儿个各处管事皆都前来要求支银子,且数额庞大。可是这夫人虽交代了下去老太爷的寿宴归小姐全权处理,但账房那边却非要让夫人签字才给拿银子出来,这样一僵持,各处管事便不依了,扬言道,没有银子就办不了事,所以许多东西,都这样耽搁着了。” 目光悠悠地落在院中几株寒梅上,慕容舒筠伸手撅了胸前一缕发丝,陷入思考中,寒秋见状不敢打扰,便进屋替她拿了件衣裳披上。 良久,慕容舒筠的目光瞬间一亮,转而看着寒秋,道:“你且先将璃茉寻来,遣了玉鄂将院中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来,就说我要训话。而后你亲自前往碧云轩一趟,就说昨夜爹爹将碧荷送去了绛萱阁,想必姨娘那里正缺人手,刚巧我这里需要两名得力的丫头,不若回了夫人,寻了牙婆带人前来,挑选几个。” 寒秋虽不明白小姐为何心思转到了这上面,但还是恭敬硬是,不一会儿,便着手办得妥妥当当。 璃茉先底下丫头们到一步,不免有些疑惑,“小姐,奴婢不明白,为何突然要增人?而且还得和秋姨娘一道选人,再说,夫人会同意吗?但凡她待小姐能够好一点,小姐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院子里用的、吃的,不说要配得起嫡长女这个称号,至少也不能简单到连个上等丫鬟也不如啊。 慕容舒筠勾了嘴角,笑着对璃茉,“咱们要对付夫人,秋姨娘那边自是少不了要起作用的,既是夫人不愿我增人,若是有秋鸢在,加之爹爹现在在府内,你觉得她还能不让我增吗?若然如此,秋鸢是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她的机会的,夫人心思透彻,必定同意给我增人。” 璃茉依旧不是很明白,“可是小姐,万一秋姨娘不愿再选人怎么办?何况她也不会看不出这是小姐的计策。” “就算看得出又怎么样?她会帮忙的,只要是膈应夫人的事,她绝对乐意照办,等着吧,不出明天早晨,她必定亲来碧莎橱。” “还是小姐聪慧。” 璃茉恍然大悟,笑意盈盈。 慕容舒筠闻言轻弹了她的额头,笑曰:“我让你过来可不是让你奉承我,你且去竹兰园禀了老太爷,就说我要出府一趟。既是夫人那边存了为难的心思让管事们都来找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老太爷的寿宴,我必定给他办得风风光光。且借此机会拔掉府中几颗毒瘤,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是,小姐。” 璃茉应着,退了下去,恰逢玉鄂带着院内所有奴仆上了前来。慕容舒筠回眸瞧见,让其都在院中站着,只寻了玉鄂一人,将她搀着进了屋内。 顿时,外面一片嘈杂声,不知素来不管事的大姑娘寻她们前来做什么。不过依着这位大姑娘的性子,即便有事,她们自也是不怕的,所以便显得有些懒散。 玉鄂素日里都做着二等丫头的事情,能够接近慕容舒筠身边的时候少之又少,所以对于今日慕容舒筠的做法感到奇怪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害怕是自己平日里做得不好要被责罚,所以倒是显得小心翼翼。 慕容舒筠抬眸瞧了她一眼,懒洋洋往横榻上一歪,“你且出去告诉她们,什么时候站好了不说话了,咱们再开始训话。” 说着,她便阖了双目,闭目养神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璃茉及寒秋都已经回到院子,且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了,院中依旧还有些微声响,不过因为时间久了,那些下人们也有了害怕的感觉,主子不发话,她们不敢走,却又不愿再继续呆着,顿时议论声更大了。 而此时院墙外一抹藏青色的身影却是悄无声息地入了院内,且透过一侧窗户翻身进了屋子,只是院中那么多双眼睛,却无人瞧见。 第十一章 郡王入闺阁(下) 轻阖的双眸猛地睁开,慕容舒筠瞬时坐起身子,恰逢寒秋端了热茶过来,便厉声道:“且去外面传我话,今日若不站好,咱们便往夜里等去,再叫上璃茉,守在门口,没我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寒秋见她表情异常严肃,以为是在生院子里那些下人们的气,便赶紧答着是,转身出了屋子,顺便带上了门。 慕容舒筠这厢瞧着寒秋走了出去,又闻外面响起她训话的声音,这才提高警觉入了暖阁。 原以为她会瞧见什么宵小之类,没想到入眼处看见的,却是坐在桌边悠闲喝着茶水的苏倾衍,当即微微一怔,蹲身一拜,“小女见过成郡王。” “大小姐请起吧。” 见了慕容舒筠,苏倾衍优雅放下茶杯,伸手拨了下胸前发丝,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怎么今日大小姐突然见了我这外男,倒是没有回避呢?” 慕容舒筠慢条斯理站起身,抬眼瞧了瞧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声音清冷,“如今乃是成郡王闯了小女的闺阁,若说回避,怕该是郡王回避吧。” 这人好没有教养,大白天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好在她方才以为是宵小之人怕让人瞧见有人闯进她闺阁会招惹麻烦而遣走了寒秋与璃茉两个丫头,要是被她们瞧见,还不讶异得大叫,从而传出些什么不好的话来,那毁的,可是她的闺誉。 苏倾衍见她态度并不友好,不由道:“大小姐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这丫头倒是有趣得紧,素日里见她什么事情都唯唯诺诺,还真道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是无脑子的废物,且不知她竟在婚事上较起劲儿来,且一改往日作风,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到时候还要费心尽力去说服那一竿子人等。 “不敢。” 慕容舒筠态度恭敬,分明只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苏倾衍见她隐忍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由大笑出声,“大小姐这番样子,分明是要赶我走啊。” 闻他笑得止不住声,慕容舒筠虽气愤他这样笑话她,但还是忍不住惊愕抬眸,沉了声音道:“郡王不想让人知道你私闯了小女闺阁吧?所以小女还望郡王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免得引得外面丫头的注意。郡王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小女一定照做。” 昨日金銮殿前她且拿了她的一生跟他下赌,希望他今日来不是告诉她她已经赌输了。 见她虽然努力镇定,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苏倾衍心情尚可,昨日面对吴纪新她可不是这个样子,可见他在她心中的印象,该是比吴纪新亲近些,否则也不会有失措的表现。 流彩的玉眸微捻,他倾身向前,勾唇而笑,“今日我来,就是要告诉大小姐,待得你家老太爷寿辰之日,若是咱们家太妃要让你家二小姐入王府,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为什么?” 想也没想,这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慕容舒筠瞧着在眼前放大的俊脸,霎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的意思是想将她慕容舒筠及慕容婷云都接入府中还是要让她退出这桩婚事。他其实回去已经想过,当然觉得还是慕容婷云好吗? 见她眼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与愤怒,苏倾衍淡淡摇摇头,伸出纤长的手指快速划过她细腻的脸颊,站直了身子,“你且答应就是,至于为什么,还得看你的诚意。你若当日应了,我保你不输这场赌局,你若当日拒了,我便也无能为力。日后幸与不幸,且看你对我信任不信任。” “郡王怎可让我信你?咱们素昧平生。” 这么多年都隐忍过去了,待她觉得时机成熟绝地反击之时,她能够轻易将输赢押在这个男人身上吗?答案是否定的。 一句素昧平生,惹得苏倾衍又笑出了声,“其实……算了,有些事情现在是不方便说的,若是大小姐认为咱们是素昧平生的话,那就暂且让你这样以为吧。只是我得提醒你,你要想从这狼窝里跳出去,没有我的帮助,是万万不能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舒筠不是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毫无脑子,她懂得思考,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是,难道他们以前还曾见过?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话,很奇怪,非常奇怪。 可是就当她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外面传来璃茉的声音,“小姐,外面都妥当了,还请小姐出来训话。” 苏倾衍但闻,不紧不慢道:“大小姐还有事情处理的话,那我也就先告辞了,有机会再见吧。” 话落,又似来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暖阁。 慕容舒筠瞧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这成郡王实在也是奇怪,不是说他骄傲冷漠,狠戾邪肆的吗?为什么他却会时时挂着张扬的笑?外界还道他文韬武略,英雄气概,实乃真君子,却不知他原来也是会翻人家围墙的小人一个,且还贸贸然闯入姑娘家的闺阁。 心里装着事,慕容舒筠也就没怎么责罚院中那些个奴仆,只厉声交代了几句,无非让他们日后做事要仔细上进,切不可再懒散,否则家规处置。底下人原是不怕她,可今儿个被生生罚站了将近两个时辰,心境都有所变化。聪明的明白大姑娘这是要开始示威争权了,不聪明的也没那个胆子敢再挑衅主子的威严,所以一个个都小心谨慎地应着,待主子打发了下去,才各忙各的来。 见人都散了,寒秋这便上前来,凑在慕容舒筠身边,小声道:“夫人遣了玉锦来请,说是牙婆带着姑娘们在琼浆阁候着,请小姐过去选人。” 慕容舒筠闻言拉拉宽大的衣袖,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是。” 寒秋应着,旁侧璃茉又上了前,“奴婢去竹兰园请示过了,老太爷允了小姐明日出府,且还告诉小姐,此次宴会之事莫要责怪于他,是他让小姐辛苦了。” 但闻这窝心的话,慕容舒筠也不知是感动着含了泪花在笑,还是内心觉得酸楚,总之五味杂陈,“爷……老太爷的心思我都明白,他又何必要请求我不去责怪他,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如果婚事顺利,最迟明年开春我就得入王府,他这是要给我练手啊,拿他寿宴的大事给我练手,还要请求我的原谅吗?” 如今这国公府内,真心对她的,怕也只有老太爷一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坚持就行的,苏倾衍方才一席话让她明白,若然男方不同意娶她,她就是再争取都无用,可她却还是坚信人能胜命运,有些事情,还得看个人的手段与本事。 第十二章 最毒美人心 慕容舒筠从琼浆阁回来的时候秋鸢也跟着到了碧莎橱。 吩咐玉鄂将挑选出来的四个丫头安排下去后,慕容舒筠便将秋鸢请到了偏厅,由璃茉上了茶,两人一主一次坐着。 “不知秋姨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方才她追着自己来,道有重要事情相商,虽则慕容舒筠心中明白,却还是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秋鸢细长的凤眼微弯,盈盈浅笑,借口喝杯茶水,实则是从指缝间打量慕容舒筠。 但见她神采奕奕,明眸深邃,便知如今的大姑娘已非往日的大姑娘,继而放下茶杯,以丝帕拭了嘴角,柔声道:“大姑娘也是见过碧荷那丫头,不过入国公府才几天,竟然也起了这等心思。如今事情变成这般模样,我自然也是逃不了责任,当初留下她也实在见她与先夫人有几分相像,便生了怜悯的心思,哪里知道……” 话还未完,她已经就着丝帕擦起了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慕容舒筠淡然地瞧着,并未出声。 “哪里知道她竟这般不知廉耻,这要传出去,别人还当是我没教育好。” 待她说完,慕容舒筠这才慢悠悠开口,“这事也怪不得姨娘,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既是她做了这样的选择,日后的路就得她自己走,姨娘也莫要再费那个心思了。” 千挑万选选了个长相相似于母亲的人,又安排了这么一出,谁会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算盘? 秋鸢但听她这么说,立刻止住泪水,点着头道:“大姑娘说得极是,既然她已从碧云轩到了绛萱阁,日后便也不是我能管住的了。不过……” 说着,她却瞧了瞧屋内伺候的几个丫头,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大姑娘昨日金銮殿上这么一闹,夫人心里可不太高兴,大姑娘日后可要当心了。” 她这般说着,看向慕容舒筠的目光带着浓重的探究,慕容舒筠也不跟她假,当即点头,“多谢姨娘关心,舒儿日后定会加倍小心,若是姨娘方便,可能还需要姨娘帮些小忙。” “大姑娘尽管放心,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话毕,勾唇笑了起来。 慕容舒筠心里明白,秋鸢这是要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了。虽然她自来也瞧不惯她的那套做法,不过暂且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便也跟着微微浅笑。 两人而后又聊了些话题,瞅着天快黑了,秋鸢便起身告了辞。待她走后,慕容舒筠交代了璃茉传膳,转身进了主屋暖阁。 绕过紫檀木兰缠枝嵌玉石屏风,入眼处乃是不久前苏倾衍坐过的黄花梨八仙桌,及一侧红木制成的床榻,往后是齐腰的案桌,桌上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 慕容舒筠缓步绕过案头,伸手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取出一张宣纸便开始动起手来。 既然老太爷将寿宴之事交给她来主办,她便不能让他脸面上过不去。而既然夫人要从中作梗,那么就不要怪她手段强硬,闹得你吃睡不安! 第二日清晨,当日光透过层层雾气照在地上,发出闪闪光芒,慕容舒筠已经携了璃茉及寒秋走出府门。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伸手替她整了整身上大氅,寒秋将手中火炉往她怀中放去,眼里心里都装满了担忧。 慕容舒筠惯常地微笑着,“自然是好的。”抬手将帷帽往头上一戴,举步便出了去。 相互对望一眼,寒秋与璃茉恭敬应是,而后跟在她的后面。 建都乃是国都,并不会像某些县城小镇那样隔三五天或逢单逢双才有一次集市,在这天子脚下,建都的大街是日日繁华,时时热闹。 慕容舒筠素日里不曾出府,即便出府,也是上山焚香,根本未曾细细在建都的大街上一睹他们的风采,今日得见,内心自是欣喜。 三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突见前方一家名叫‘锦绣坊’的成衣店,内心都有着小小的惊喜。 慕容舒筠盯着那牌子瞧了半响,转身问着璃茉,“当初玉嬷嬷在削发为尼之前是否告诉过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铺子,锦绣坊乃是其中之一?” 璃茉用力点点头,“是的小姐,玉嬷嬷有说过,不仅是锦绣坊,夫人留给小姐的铺子可多了去,只是这些年一直都由继夫人打理着,下人们并不知道真正的主子乃是小姐你。” 慕容舒筠收回幽幽目光,伸手提了半面裙摆,踏步上了台阶,往店内走去,“说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如今这无论是府中还是庄子里,多少管事又是年轻的?他们当年既是跟过母亲,就该知晓谁才是他们的正主。” “可是小姐,你这样贸贸然……” 璃茉紧跟在身后想要劝解,可她话还未完,抬头之际却看见慕容婷云同着一名肤白秀妍的女子自内往外走来,不期然的,自是与慕容舒筠打了个照面。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家一无是处的大姐姐啊。” 慕容婷云以前本就老爱对慕容舒筠言语相讽,何况昨日她还将婚事闹到御前,想要坏她姻缘,所以慕容婷云此刻见了她别提有多么愤怒,真是恨不得上前咬她两口,再狠狠插她几刀。 慕容舒筠收住脚步,清秀的额头微微蹙起,随即展颜,“原是二妹妹在此,原谅姐姐眼拙,且看你今日穿了新衣,半响没有认出来。” 慕容婷云但闻她说起她身上的衣服,当即臭美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新衣吗?不过羡慕也无用,就你那穷酸的模样,怕也是买不起的,对吧,秋吟?” 她说着话,向旁边的美女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慕容舒筠淡淡瞥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二妹妹,莫说姐姐没有提醒你,此乃大街上,且你难道没瞧见,前方酒楼二楼靠窗处那道身影吗?若是姐姐没记错,该是成郡王啊。” “什么,你说什么?” 慕容婷云暮地止住笑,抬眸向那酒楼看去。 第十三章 郡王也做戏 醉香坊,建都最大的酒坊,其坊内美酒无数,便是那极其罕见珍贵的各国御酒,在此,也可能会有机会得以品尝,是以平日里总也少不了有钱人在此逗留。 慕容婷云随着慕容舒筠的目光向二楼雅间窗边看去,只见临窗坐着名湖蓝色纻丝绛纱飞鱼袍的俊秀男子,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慢悠悠地喝着酒,动作优雅。看向她们的目光含着几分笑意,气质高贵。 小脸瞬间涨红,慕容婷云回眸狠狠瞪了眼慕容舒筠,咬牙切齿道:“慕容舒筠,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成郡王在那里,却故意要惹我生气。” 慕容舒筠觉得好笑,不由轻轻勾了嘴角,“二妹妹可误会了,姐姐不过也是才注意到,再者,一来若是妹妹稍微有点女儿家的矜持,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笑成那般;二来若是妹妹稍微懂得注意,就该如同姐姐般戴上帷帽,这样就算你再怎么失了矜持,好歹别人也是认不出你来的,也免得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 “慕容舒筠,你再说一遍?” 因她的话怒不可遏,慕容婷云猛地伸出一只手从腰间取出鞭子,唰地一下打在地上,目光似是淬了万般毒素,直直向慕容舒筠射去。 慕容舒筠状似吓着向后退去,嘴里却吊起了嗓音道:“哎呀二妹妹,你可莫要忘了,成郡王还在窗边看着呢。” 边说着,她又边将目光放向窗边那名男子,不经意的,她的目光与他隔着大街与帷帽相撞,她总有种错觉,那人唇角的笑意很诡异。 慕容婷云此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按照她的意愿,她是恨不得将手中鞭子狠狠在慕容舒筠的身上抽几下,可是如今成郡王在瞧着,她又不能失了身份教养,毕竟目前正是她婚事紧张的时候,她务必要给成郡王留下个好的印象才行。 这样想着,她慢慢收了鞭子,却不忘警告慕容舒筠,“今日且看在成郡王的面子上饶过你,回府有你好受的。” 慕容舒筠瞧她满面厌恶与鄙视,瞬间有了懒得与此人周旋的疲惫感,便迈步向她走了两步,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道:“二妹妹,你以为,在经过前日绛萱阁的交手后,你还能是我的对手吗?” 话落,还未等慕容婷云恼羞成怒再次爆发,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往柜台走去。 恰逢醉香坊窗边的湖蓝色身影悠然起身离了开,慕容婷云无意瞧见,嘴角微弯,勾起狠戾的笑,向站在旁侧的谷秋吟使了个眼色,手中鞭子再次划过,竟是将挂着的一件成衣劈成两半。 “慕容舒筠,不要以为你偷学了我几招功夫就可以把我打败,咱们今日就来比一比,看谁厉害。” 说着,她皓腕一转,鞭子便带着劲风直直向慕容舒筠逼去。 慕容舒筠原是要向掌柜的询问些事情,本是没有再注意她,可是就算她反应迟了一秒,也照样躲过那道鞭子。 飘然退至通往后院处的门口,慕容舒筠低眸整了整衣衫,见璃茉与寒秋急急跑了过来,摇了摇头道无事。正欲开口与慕容婷云说些什么,却瞥见自大门口又走进一人。 他头戴五彩贯青玉珠旒冕,内罩五彩云纹通袖襕,外罩月白彩织云肩羽缎,玉眸流彩,邪肆张扬。 “原是定国公府大小姐,有礼。” 苏倾衍没成想会在这里遇见慕容舒筠,虽则她一贯地戴着帷帽,不过她身边那名婢女,当日雪地里勇拒吴纪新,倒是让他记忆犹深。且这么多年了,他对她早已熟悉,不管她作何打扮,他都能轻易认出。 慕容舒筠惊愕中抬眸,透着帷帽与他对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恢复平常,蹲身向他行礼,“小女见过苏二公子。” 诧异,绝对的诧异,苏倾衍不明白她何故这般称呼他,但他相信她有她的理由,便也就顺着她的话走,“大小姐多礼了,快快起吧。” 这一幕落在慕容婷云的眼里,自然是疑惑加仇视,原她以为成郡王乃是建都第一美男,没想到现在这个苏二公子却长得更为俊美,不过方才的成郡王看起来就是斯文有礼的模样,此人,倒是有点太过冰冷,不适合她。 眼珠转了转,慕容婷云紧接着收了鞭子笑着看苏倾衍,“这位苏二公子是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接近我这位姐姐,否则被她一状告到殿前,指不定诽谤你些什么,前日吴家大公子,可正是因我这位姐姐而到现在还被吴尚书罚跪在祠堂呢。” 吴纪新自打从金銮殿回到尚书府,尚书大人及尚书夫人便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当即气得牙痒痒,责备他坏了他们的好事,自然便将他关进了祠堂,据说是三天三夜都不准给吃喝的。 苏倾衍斜眼看了慕容婷云一眼,又瞧了瞧站在她身侧的谷秋吟,状似好奇地问着,“不知这两位姑娘是……” 慕容婷云大白眼一翻,对于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她唯有噗之以鼻,“怎么,你就认识我这位不成器的姐姐,却不知道我是谁?” “还请姑娘明示。” 苏倾衍也不恼,竟是一改往日作风,装起了糊涂。身后奕清见状不由瑟缩了下身子,主子向来很少这般‘温柔’,一旦‘温柔’起来,后果必定相当严重,他真是替慕容二小姐担忧啊。 慕容婷云心中得意,正要开口介绍自己,旁边谷秋吟却突而推了她一下,抢先答了话,“回公子,小女乃是户部右侍郎谷海之女,名唤秋吟,这位乃是小女表姐,定国公府二姑娘,慕容婷云。” “两位姑娘有礼。” 听完谷秋吟的话,苏倾衍倒是温润地点头打了招呼。而慕容婷云却是诧异地看向谷秋吟,眼神里多了几分蔑视,也不管此处有多少人在瞧着,拉拔着声音就道:“秋吟你干嘛?莫倒是看上这苏二公子了?” 一句话,说得谷秋吟瞬间囧了起来,狠狠瞪了慕容婷云一眼,拔腿便跑了。 慕容舒筠但见好笑,幽幽的目光却落在苏倾衍身上。这个男人确实让人难以捉摸,外界那般的传言她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任何影子,却总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捉摸。 第十四章 大小姐被掳 无故被瞪,慕容婷云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斜眼瞅了瞅苏倾衍,又怪异地看了眼慕容舒筠,动作麻利地收了鞭子,携着贴身婢女向谷秋吟离开的方向追去。 奈何她今日出门并不顺遂,方出得店门走至大街,正是人流最多时,却脚下一绊,霎时没站住,直挺挺向前倒去。 只听随着一声破天的尖叫声响起,慕容婷云在婢女尚未反应之际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吃屎。街上行人本多,又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当众摔倒,自然免不了拥挤着过来围观。有那好心之人想要伸手拉一把,却被旁边秀才模样的书生拉住,嘴里不住说着‘男女授受不亲’之话,于是,讨论声就大了。 而慕容婷云则是在半响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出了什么糗事,小脸那是一阵青一阵红,偏生不巧,在她羞愤难当的情况欲起身时,也不知哪位‘好心人’如此‘帮忙’,她只听得‘嘶’的一声长响,裙边被深深撕开了大半,顿时气得她怒火中烧,狠戾的目光便向那踩了她裙子的男子看去。 “你干什么?谁允许你踩本小姐裙子的?如今这裙子坏了,你说怎么办?” 尖利的怒叫声吸引了慕容舒筠的目光,她顺着声音望去,却见慕容婷云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裙边裂缝处,一手指着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破口大骂。 男子似乎是囧了,尚算俊秀的脸庞微微泛着红,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声音轻弱,“姑娘这裙子多少钱,在下赔给姑娘。” 他只是好心劝解旁边男子不要随意毁了这姑娘的清白而上前两步,没想到踩着了姑娘的裙子,哪里还能不囧。 慕容婷云但见他那穷酸样,顿时噗之以鼻,“赔?你赔得起吗?你知道这裙子多少钱吗?怕是将你卖了,也是不够的。” 这话有些过分了,看热闹的也不全是只有一点好奇心,个个开始数落起慕容婷云,无非是说她一个大姑娘在街上这样乱跑已经不好,如今还毫无教养做泼妇样。关键是这位书生可能也算个比较受人尊重的人,她无故骂了人家,百姓自然不愿意了,说她不知礼数,没有家教。 慕容婷云被说得气愤又无地自容,正巧身边的丫鬟跑进锦绣坊又拿了件衣服出来,她一把拽过,起身就跑了。 慕容舒筠诧异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勾起嘴角,缓缓笑开,再看向苏倾衍时,眼里多了分不知名的意味。 “郡王爷何必如此为难我这位妹妹,她本没得罪郡王什么吧?” 苏倾衍此刻见人群散去,脸上瞬间恢复一贯冷漠表情,走至柜台,向那被慕容婷云的鞭子吓得躲在角落的掌柜的道:“眼看年关将至,我要的东西,掌柜的准备得怎么样了?” 话落,侧目看向慕容舒筠,“大小姐,在这建都,居然有人认不出我成郡王,你说当罚不当罚?” 闻他之话,慕容舒筠真恨不得淬他两口。他常年在外打仗,带着将士们东征西讨,极少回建都,即便是回,也只参加家族及皇室宴会,根本未曾公众露过面,又怎么会有闺阁女子会认得他来? 前日她能认出,不过也是看准那是肃王世子的马车,能坐在里面的,除了苏梵羽便是他,根本不做第二人选。 所以他所谓的惩戒慕容婷云,根本是故意为之。 不过,能让慕容婷云那么骄傲跋扈的人吃点苦头,也不算是件坏事。 掌柜的听苏倾衍问起,又见店内恢复平常,赶紧让小二将慕容婷云打坏的东西收一收,连忙上前回了话,“回这位爷,小的正命人紧急加工中,必定准时将货交给爷。” 他原先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爷是谁,还奇怪他干什么要那么多货,不过现在听大小姐唤他郡王,他便瞬间明白了。 苏倾衍的目光一直放在慕容舒筠身上,听了掌柜的的话,也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声。 慕容舒筠见他目光不松,久久,才附和道:“是,郡王罚得是,只是可怜了我这位妹妹。” 话毕,看向掌柜的,“你是这儿的管事?” 掌柜的虽瞧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的容貌,可是从慕容婷云口中已经知晓她便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是他真正的主子,当即行了大礼,“回大小姐,奴才安贵,给大小姐请安。” 见他如此面显激动,慕容舒筠侧目看了眼璃茉,璃茉了然于心,上前将他搀了起来,“安管事不必行此大礼,小姐就是过来看看,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就是。” 安贵听闻点点头,转身吩咐小二就要将慕容舒筠带去后院厢房,哪知苏倾衍却是大手一伸,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瞬间就到得慕容舒筠身边,攫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大小姐不想我当众做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来,还望跟我走一趟。” 慕容舒筠握紧着拳,用力挣了挣,没能挣脱他的大手,不由恨恨地咬了咬下唇,镇定地问:“不知郡王让我与你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 苏倾衍剑眉一拧,状似苦恼,“这还真不好与大小姐说清楚,不过,即便是刀山火海,估计大小姐也非得跟我走不可。” “郡王就这么有把握?要知道这乃是我慕容家的势力范围,郡王就不怕我一声令下?” 他这是要强制性掳人了? 苏倾衍不由笑了两声,“相信大小姐还没有这个本事要与肃王府对着干,而且依我看,这里虽然深藏了些什么,不过就那点功力,有奕清应付足够,我只需应付你一人。如果你有把握胜我的话,咱们不妨就来试试。” “你……” 慕容舒筠气恼,对,他说的都对,她现在是不能与肃王府对着干,日后她还得嫁过去,还得依附他们,还得靠他们来为祖母母亲报仇,所以,肃王府她绝对不能得罪,至少眼前这个人她不能得罪。而且还有一个事实让她不能出手,那就是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拳头缓缓松开,她咬牙切齿,“既然如此,还请郡王带路。” 苏倾衍听她语气中含着怒意,薄唇轻启,淡淡应了声好,俊美绝伦的脸上却是扬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题外话------ 婉儿首推中,望各位看官们喜欢的请点一点‘加入书架’,谢谢,么么 第十五章 强赠玉蝴蝶 寒风乍起,夹杂着几粒雪沫子,慕容舒筠仰首望了望天空,将目光悠悠落在面前酒楼的牌匾上。随后叹出口气,看着已然迈步进去的苏倾衍,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 如此威逼她跟着他走,却不过是隔街对望的醉香坊?这人心思好难捉摸! “怎么,大小姐没有这个胆量进来了?” 正在她沉淀思绪的时候,前方的苏倾衍顿住了脚,回眸看着她,笑得很是妖魅。 慕容舒筠紧了紧抱着暖炉的手,坚定地迈步走了进去。 苏倾衍见状又是一笑,恰有跑堂的过来带路,便转身往二楼走去。 奕清见状留于楼道口,待慕容舒筠跟上,这才随后伺候。 若说醉香坊的格局,与之其他酒楼可能不太相同,虽正面看去酒楼不过两层,其实不然,自二楼最右边的雅间转过去,有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两侧皆种着各种应季的花,风一过,便是花香及酒香,倒是无比醉人。 穿过回廊,慕容舒筠看着呈现在眼前的院子,四角亭子两三座,假山瀑布临池居,寒梅几株,花草遍地,沿着长廊皆是厢房,眼里不由布满了惊奇。 而苏倾衍即便没有瞧她,大概也知道她此时的讶异,嘴角微微上扬,随着跑堂的进了一间名唤‘紫苑’的房间。 “大小姐请坐。” 入内,苏倾衍倒是绅士起来,亲自替慕容舒筠拉开了桌下的紫檀木凳子。 慕容舒筠但见这屋内摆设及所用材料,顿时又是一惊,不过她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就着桌上茶杯倒了两杯茶,苏倾衍向奕清使了个眼色,便见奕清在那跑堂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跑堂的就匆匆忙忙退了出去,而后奕清也出得门外,守在了门前台阶下。 慕容舒筠见状自然知道他有话说,便也遣了璃茉与寒秋,“你们且去外面守着,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璃茉有些担心,与寒秋对视一眼,又悄悄拉了拉慕容舒筠的袖口,奈何慕容舒筠表情坚定,最后两人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 苏倾衍见人都出了去,大手一挥,门便在瞬间关了上,而慕容舒筠也因那突来的关门声而提高了警觉。 “大小姐不必紧张,我没有要将大小姐如何的意思,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外人听了去而已。” 将其中一杯茶递与慕容舒筠面前,苏倾衍悠然喝着自己的,冷漠的表情突又换得温和。 慕容舒筠伸手接过茶杯,正襟危坐,始终不敢放松警惕,这个男人心思不好猜,保不准下一刻他想干什么,“不知郡王有何事吩咐?竟是要逼着小女来此。” 说逼着两字时,还是不难听出她有愤怒。 苏倾衍放下手中茶杯,伸出细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紧盯着慕容舒筠不放,“大小姐这样不方便喝茶吧?不如先摘了那帷帽,反正我也是见过大小姐真容了,不必如此介意。” 尚且还在暖炉中的一只小手紧了紧,慕容舒筠弃了暖炉在桌面,伸手将帷帽拿了下来。 “小女自是不会介意,还望郡王记得殿前之话,不会负了小女。” 他已经当着皇上的面要求赐婚,第二日整个建都都在流传她乃是肃王府未来郡王妃的消息,虽然定国公府对此事没做任何回应,他也曾告诉她要答应楚太妃对慕容婷云的提亲,但是她依旧不会放弃,隐忍了十年,受尽谷素娥及慕容婷云的欺侮打骂,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的。 见她水遮雾绕的双眸中含着隐忍的疼痛与坚定,苏倾衍敲打桌面的手指不由顿住,“我说过,只要大小姐信我,我保你不输这场赌局,可若你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 “郡王要我信你,可也得拿出凭据来,否则,小女实难做到。” 这句话,当天下午他私闯她闺阁的时候她就想说,只是没有那个机会,今日她说了,并不害怕他会因此生气,她只是担心,他无法让她相信。 苏倾衍闻言朗声一笑,“这个容易,大小姐不过要的一句话,一个信物,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自腰间取出两物,说是两物,其实也是一物,只是是两只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慕容舒筠不解地看着那东西,上乘玉质的玉饰,碧绿通透,形似蝴蝶,是女孩儿家常挂在腰间的装饰品。 苏倾衍见她不解的样子也有几分可爱,心情也是极好,伸出一只手取过其中一只,向她递了去,“大小姐便收下这玉蝴蝶,此乃一对,你一只我一只,该会让你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然则慕容舒筠却拒绝了,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郡王这是什么意思?小女也并非真的那般不知廉耻,虽则婚事闹到了御前,也曾放下矜持做了出格的事来,但是如今与郡王独处一室也就罢了,万不会再有这私相授受之举。” 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自己丢了脸面不说,定国公府的脸面也肯定被丢尽。虽然她不喜谷素娥及慕容婷云等人,但是定国公府的名声乃是先祖与祖父用血换来的,她不能因此将它们毁了。 见她拒绝,苏倾衍干脆起身走至她的身边,一手攫住她的小手,一手硬是将玉蝴蝶放在了她的手中,语气里尽显霸道与狂妄,“大小姐还是收下罢,且不说这天下没人能够拒绝我送出的东西,就冲着我这个人,多少女子还梦想着我能对她们多看上一眼,怎么到了你这里却端了起来,这样可不好。” 慕容舒筠不喜他对她总是这样不经过同意就动手动脚,赶紧起身要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手,嘴里还道:“郡王确是丰神俊朗,风姿卓越,可我也并非不知礼数的闺秀小姐,还请郡王不要为难。” 谁要他送的东西,有鸳鸯玉佩在手就够,她还怕他能够悔婚吗?大不了,也就是和慕容婷云一起嫁过去而已。 “不可,这东西你今天可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语气瞬间就变得冰冷,苏倾衍攫住她小手的力量也多了几分,慕容舒筠不由感到手上每一处骨头都在疼痛。 而就在两人这样僵持不下的情况中,门外奕清毫无感情的声音却传了来,“主子,三少爷来了。” 第十六章 二小姐告状(上) 门从外面被推开的那一刹那,苏倾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慕容舒筠拉往身后,大手一紧,玉蝴蝶被狠狠压在她的手中。 慕容舒筠自是不愿接受,虽没再开口说着拒绝的话,一双小手却没闲着,可惜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有能力将她制住。 最后,在听得屋内另一道男声响起时,她才终于认命地接受了那只玉蝴蝶。 “我说二哥今日怎么这般神秘,喝个酒还要关上门来,原来……” 这声音很好听,低沉却温和,内敛又不失大气,不过这话中的意思,或多或少就含着嘲讽的意味了。 苏倾衍的表情瞬间变冷,感觉到慕容舒筠没再挣扎,就着放在身后的手背于后背,语气冰冷,“三弟怎知我在这里?” 来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多情的桃眼,高挑的鼻梁,还有如刀雕刻般的俊逸脸庞,无不显出他的魅力。只见他挑了挑眉,眼光有意无意落在被挡住的慕容舒筠身上,笑着道:“先前在前面与几位友人相聚,没成想方要离开,却闻掌柜的说二哥也来了,便过来看看,不知二哥身后这位姑娘是?” 苏倾衍僵硬地勾勾唇,“是吗?原来三弟方才就在这里了。那咱们兄弟今日可得好好喝一场,至于这姑娘,三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话落,转身看着慕容舒筠,“今日之事暂且就到这里,大小姐请回吧。” 态度之冷漠,是慕容舒筠从未感受过的寒意,不由愣愣地点了点头,伸手取过帷帽戴上,向前几步,对着两人微微一拜,与来人擦肩,往外走去。 来人便是肃王府三少爷苏铭钰,说是肃王府的少爷,其实不然。如今肃王府主事的乃是肃王苏漠,其子有世子苏梵羽及成郡王苏倾衍,而苏铭钰乃是二房老爷苏浩所出。 不过,在与他擦肩的那一刻,慕容舒筠微微侧目,还是免不了惊讶。只因为他身上那件湖蓝色袍子,分明是她欺骗慕容婷云时所指的那名男子。 而苏铭钰的目光却随着慕容舒筠离开的背影越发深邃,这名女子他见过,就在方才,若是他的耳力没有问题没有听错,该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才是。 只是,她为何会在这里?难不成二哥中意的是大小姐而非二小姐?可是…… 收了目光,他满脸笑容,对着苏倾衍道:“二哥说得极是,咱们兄弟要见上一面已是困难,如今皇上急招了咱们回来,自然该好好聚聚。” 苏倾衍常年不在建都,乃是为了替皇上守住这江山。而苏铭钰常年不在建都,则是因为他爱逍遥,常年在外游历。此次两人同时返回建都,说是皇上为了尽孝道让太后能够开心过个年节,不若说是肃王府内近日暗波涌动,只因为肃王世子苏梵羽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苏倾衍流彩的凤目微收,伸手指了桌边,“既是如此,三弟请坐。”话毕,吩咐奕清传话给掌柜的,上好酒。 这厢两兄弟心思各异地喝起了酒,那厢,慕容舒筠自醉香坊出去后,便将建都最繁华的几条大街挨个走了遍。 晚时,当慕容舒筠前脚方踏进定国公府大门,后脚便有府中丫头跟了过来传话,“夫人请大姑娘去琉璃苑一趟。” 虽则经过前日的改变,谷素娥及秋鸢对慕容舒筠的看法有了改变,而在碧莎橱内的一顿惩罚也让院中下人对她敬意有加,不过府中这些个丫头婆子却似乎总是习惯拿高傲的姿态对她。 不过,这些于她来说,并不在乎。当即转了方向,往琉璃苑走去。 远远的,尚且方进了院子还未到得主屋,她便感觉到空气中凝重的气氛。 果不其然,待她走至门前,还未等婢女通报,里面便传来慕容婷云委屈的告状声,“爹,娘,你们可要给女儿做主,姐姐她不仅在外面私会情人,并且被我撞见后还故意让我当众摔倒在大街上。这原本没什么,谁叫女儿乃是妹妹,活该被欺负,可是我丢了脸面不要紧,要是连累了咱们国公府,那女儿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随着说话声,慕容舒筠似乎还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不由勾了勾嘴角,挂上一抹冷笑。随后扬声,“女儿慕容舒筠给爹爹、母亲请安。” 许是里面听见了,渐渐静了下来,而后传来谷素娥的声音,一贯的温柔,一贯的做作,“是舒筠来了,进来吧。” 有慕容炳在,她永远这般模样,可是没有慕容炳在的日子。慕容舒筠嘴角的冷笑变成苦笑,而后渐渐化作淡淡的微笑。由婢女掀了帘子,她伸手取下帷帽交给璃茉,带着寒秋走了进去。 入内,便是慕容婷云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而后是慕容炳铁青的脸及谷素娥难掩得意嘲讽的样子。 “不知母亲叫女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她看似乖巧,一副懵懂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满是不解。 谷素娥见状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出声,而慕容炳则是狠狠哼了一声,也未做声,唯有慕容婷云,缓缓又哭开了。 “姐姐何必装作不知情,今日你在大街上与苏家二公子相约锦绣坊被妹妹撞见,姐姐心中担忧,便故意做了手脚让妹妹当众出丑,姐姐是不是想警告妹妹不要乱说话?姐姐,咱们是亲姐妹啊,就算姐姐做了这等丑事,妹妹自也是会替姐姐保守秘密的,姐姐何故如此对待妹妹。” 边说着,她边更加委屈了起来,眼泪也是不住地往下落。 慕容舒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也真能瞎掰,若让她知道那苏二公子才是真正的成郡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说。 左右今日她是不会让自己好过就是,索性也跟着委屈起来,悬泪欲泣,“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乃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怎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何况定国公府的教养是容不得姐姐如此做。与苏二公子的见面,不过是凑巧,就好比妹妹用鞭子毁了锦绣坊衣服一样,纯属意外。再者,妹妹摔倒的时候分明是在大街,当时姐姐可是在店内,敢问妹妹,姐姐是如何害的你?并且,既是姐姐没有私会苏二公子,那么又何必要害妹妹?” 第十七章 二小姐告状(下)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慕容婷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着眼睛看慕容舒筠,或许她知道她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任由她欺负的人,但她也没想过她会变得这般能说会道。 否定了自己与苏二公子约会也就罢了,居然反过来告了她一状,要知道锦绣坊内的衣服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也极为精细,毁掉一件,就相当于毁掉不少银子啊。 眼珠转了转,她绝对不会让她就这么混过去,今日加前日之仇,她必报之,随即假意拭了拭眼泪,又抽泣起来,“姐姐就不要解释了,妹妹可是听苏二公子说得很清楚,他是特意前来见姐姐的。何况姐姐的为人,那日七澜桥上与吴大公子的相遇,怕是……” 话不用说全,只要有点歪心思的人都会往那方面想,而在场两位长辈,谷素娥是巴不得她出些什么事,慕容炳则是一贯看不惯她,当即怒吼,“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要不问对错,不分青红皂白了? 慕容舒筠故作委屈的表情瞬间一冷,眼里似是蕴了千年寒冰,直直射向慕容炳,“女儿无话可说,若是爹爹信我,便是我方才所说,若是爹爹不信,只管听取妹妹片面之言,要打要罚随便,反正我也是没有娘疼的孩子,这么多年都过了,还怕被冤枉这一次吗?” 这话就有些过了,慕容舒筠心里明白这般说定会惹得众人不高兴,不过即便她不这样说,众人也是不高兴的,她何苦为难自己。 慕容炳瞬间收了瞳孔,目露凶光,大手一拍桌子就要站起,却被谷素娥假心假意地拉住,“老爷莫要生气,舒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姐姐走得早,这孩子的性子就有些偏执,是我没有好好用心开导她,才让她变得这般尊卑不分,不知礼数,老爷要罚就罚我吧。” 这是在火上浇油吗?明里在自我检讨,实则是在指控她不孝啊! 慕容舒筠紧了紧收在袖中的拳头,没再开口。 而慕容炳却在听了谷素娥的话后更加气愤,当即对着慕容舒筠爆吼,“说,是哪位苏家二公子?” 建都乃是国都,苏字乃是国姓,虽则达官显贵中鲜少有此姓氏,但平常百姓中也无不可。 慕容舒筠冷笑,“肃王府苏家二公子苏倾衍。” 面对这样的家人,她无法再期待什么,面对这样智商的父亲,她难道还指望他能够用脑袋想一想她向来极少出府,又是怎么去认识外男的吗? “什么?” 同样的话出自三人之口,慕容炳反应倒是没有多大,倒是谷素娥及慕容婷云,诧异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尤其慕容婷云,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像是淬了万般毒素,若是可以,相信她一定会上前狠狠摇一摇慕容舒筠的肩膀,质问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慕容舒筠瞧着三人的反应,嘴角微扬,言语讥诮,“怎么,爹爹难道不知,我与成郡王乃是有婚约在身的吗?成郡王相约,我可不敢拒绝,没得日后日子不好过。” 既然你们铁了心的以为我是出去私会的,那么就这样吧。只要你们胆敢将此事宣扬出去,相信肃王府也是饶不过的。 慕容炳一张老脸此刻也是尴尬万分,他侧目看了看谷素娥瞬间苍白的俏脸,干咳了两声,不自在地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时常将婚事挂在嘴边,这事原没有什么,乃是你妹妹说得严重了些,既然如此,这里也没你什么事儿,且先回吧。” 慕容舒筠点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看向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的慕容婷云,带着得意的微笑,道:“那女儿就告退了,希望妹妹日后再不要如此鲁莽就是。” “你……” 慕容婷云原本脑袋瓜子就不笨,前前后后将慕容舒筠的话一想就知道在街上时是她在欺骗她,所以心里早就憋了口气正欲发作,此刻闻她说她鲁莽,还不被刺激得失了分寸。当即,话还未说出口,手中鞭子便是一扬,朝慕容舒筠打去,吓得屋内众丫头赶紧躲在角落,而谷素娥也是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婷云不要……” 话刚落地,鞭子狠狠落下,直朝慕容舒筠绝色倾城的容颜而去,好在她手快,伸手挡了一下,所以那鞭子便是狠狠划过她的玉腕。 只听得‘啪’的一声,慕容舒筠白皙的手臂上顿时便是一片血迹。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呈现妖冶的红色。 寒秋吓得大叫一声,赶紧上前查看她的伤势,而慕容炳则是面无表情,至于谷素娥,眼中虽有得意,口上却免不了担忧,“舒筠有没有怎么样?” 话落,怒瞪慕容婷云,“谁叫你对自家姐妹动手的?还不快退下!” 慕容婷云瘪瘪嘴角,对着慕容舒筠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收了鞭子,正准备退下,却闻外面传来慕容烈的声音,“怎么,这有亲娘与没有亲娘的区别,难道就真的这么明显?” 屋中人一听,多半惊得心跳漏掉半拍。 谷素娥与慕容炳连忙自位上站起,躬身将慕容烈迎了进来,大气不敢出,而慕容婷云也是吓得赶紧往角落站去。 祖父很少过问这些事情的,以前她也常常欺负慕容舒筠,可不见他为她出头,但是这次在婚事上,他的态度强硬,让她害怕。这会儿听他的语气,似乎也极为生气。 慕容舒筠没想到就这么点事情还惊动了慕容烈,当即心存愧疚地上前行了礼,“舒儿见过祖父。” 慕容烈瞬间笑得温和,忙将她拉了起来,却又在瞧见她手臂上的伤时露出一抹心疼,“舒儿不要怕,有祖父在,量他们还敢如何欺负你。” 话落,犀利的目光射向谷素娥,“怎么婷云是你的女儿舒儿就不是了吗?如今被打的也是我舒儿,若是换做你婷云,还不知你要怎么惩罚我舒儿呢。难道咱们定国公府的家教就是容忍妹妹打姐姐,到底还有没有一点长幼之分?” “这……” 谷素娥因他的话而为难,侧目瞧了瞧慕容炳,但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不由又看向慕容婷云,心中终究不忍,继而对着慕容烈道:“老太爷息怒,一切都是我的错,婷云还小不懂事,舒筠作为姐姐,又是这般端庄大方,相信也是不会为难你妹妹的,对吧?” 说着话,她又将目光看向慕容舒筠,脸上的笑虽然温和,不过那精明的双眸里,却藏着深深的警告。 第十八章 管事们闹事(上) 慕容舒筠捂着伤口处,鲜红的血液透过指缝还在不住地流淌。她侧目瞧了瞧丝毫没有悔意的慕容婷云,将目光迎向谷素娥,“母亲说的是,妹妹还小不懂事,即便及笄,也是年后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鲁莽了,身为姐姐的我,自该谅解。” 谷素娥闻她前面半句话,心中提起的气跟着放下。不过她后面所说的,又让她心里怀了恨意。而正在她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闻慕容烈冷冷哼了声,也不管谷素娥,直接看向慕容炳,“怎么,你不是老觉得老二比之老大要懂事端庄得多吗?快十五的人,做事冲动又毫无教养,比之老大又哪里显得端庄?我舒儿也不过十六,却不见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慕容炳一张老脸被说得一阵青一阵红,半响,对着慕容婷云吼道:“还不快向你姐姐道歉,然后回到房里抄二十遍孝经。” “我不要!” 慕容婷云本能反对,“什么叫做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不知羞耻告状到御前让皇上赐婚,连点女孩儿家的矜持都没有,这还不叫出格吗?” “是他肃王府先行要告我定国公府,我舒儿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维护定国公府的脸面?” 慕容烈眉眼一横,直直射向慕容婷云,她顿时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 谷素娥是见不得自己女儿被欺负而慕容舒筠好好的,不免硬着头皮面对慕容烈,“老太爷这话就有些偏帮了,虽然婷云打了舒筠乃是她的错,不过舒筠殿前告状,也确实行为有失。” 听了这话慕容烈不高兴了,拄着拐杖就着慕容舒筠的手一步一步向她走了去,“若不是你妄想着以你女儿取代我舒儿的婚姻,她也不用在殿前忍受别人的屈辱。” 说屈辱两字时,他将目光看向慕容炳,语气中含着无限悲凉,“今日我若不替我舒儿讨回个公道,我便不是这定国公府的人。” 这话很严重,意思是不惩罚慕容婷云他就要自行离开定国公府,这于谁,都没有好处。 慕容炳吓得赶紧上前,好生劝说,“爹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你就不要再说这些糊涂话了。” 话毕,声音不由冷了三分,“婷云,道歉!” “老爷……” “爹……” 两道求情的声音都未出口,已经被慕容烈一个狠戾的眼神吓了回去。 慕容婷云自是千般个不愿,可是连慕容炳都严厉警告了她,她哪儿还敢端着架子,当即不情不愿向慕容舒筠道了句‘对不起’。 慕容舒筠原是不打算放过她的,可是事情居然惊动了慕容烈,她不忍他这么大岁数还要为了她操劳,便随便道了句‘没事’,劝解着慕容烈离了开,将其送回竹兰园。 待稍晚时回到碧莎橱后,寒秋立刻寻了药膏替慕容舒筠涂上,眼里心里尽是心疼与担忧,“小姐方才干什么不躲,如今伤了这道口子,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痊愈。” 恰逢璃茉端了热水过来,拧了毛巾将周围血迹拭去,也跟着道:“是啊小姐,凭着小姐的功力,二姑娘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虽觉她们的唠叨有些吵耳,不过慕容舒筠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当即笑道:“你们哪里知道,她那鞭子来得那般快,又是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距离如此之近,我能伸手挡住减轻几分伤害已经不错,哪里还谈的及闪开。” 话落,斜眼瞅着璃茉,“是你去通知老太爷的?” 璃茉但瞧她神色严肃,不由赶紧放了毛巾,退后一步跪地道:“奴婢知错,还请小姐责罚。” 小姐向来不喜欢老太爷替她操劳太多,这次是她擅做主张了。 慕容舒筠但瞧她如此紧张又小心翼翼,心里不由一疼,赶紧起身将她扶了起来,语意温和许多,“你这是做什么,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这么无能,护不了你们不说,还总是让老太爷替我操这些心。” 说着话,手中的拳头不由握紧,哪怕手臂上的伤因她的动作再次流出血,她也不觉疼痛。 所以她为什么在婚事上这般坚持,那是因为她绝不允许自己在乎的人再受到一点伤害。 话到这里,璃茉正欲劝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玉鄂急切的声音,“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慕容舒筠神情一顿,收了悲伤,转而让璃茉再次擦拭了手臂上的血迹,出了屋子。 玉鄂但见她出来,立刻上前道:“小姐,各房管事们都来了,扬言见不到小姐不走,奴婢无奈,只能先请去了偏厅,半夏几个正招待着。” 半夏等四个丫头,乃是慕容舒筠昨日挑选出来的。 慕容舒筠勾唇冷冷一笑,转身却是要回屋子,“既是如此,让他们等着,如今这太阳尚且还未完全落山,待落山后再说吧。” 谷素娥可真是容不得她有丝丝喘气的机会,先让她去了琉璃阁,后马上安排这一出,以为这样会让她知难而退吗?错了! 玉鄂的表情可说有些复杂,担忧、疑惑,及不知所措,只能眼看着慕容舒筠走进屋子,转而匆匆往偏厅赶去。 而回到屋子的慕容舒筠则是先行换了件衣服,后取出本书静静歪在软榻上看着,直到传了晚膳,又用过后,简单收拾一番,才往偏厅走去。 可想而知,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管事们此刻会有多少意见。 头一个站出来的便是大厨房的管事秦氏,只见她姿态高傲,完全没有要将慕容舒筠放在眼里的意思,“大姑娘,这老太爷的寿宴眼看着就只剩下两天,可是厨房的食材却还没有采购。即便府中下人再如何本事大,不连夜准备也是做不出来几十桌饭菜的啊!” 这边话刚落,那边慕容舒筠还未接话,针绣房的管事莫氏又紧接着道:“是啊大姑娘,虽说府内也存了不少丝绸布料,可是老太爷寿宴,许多地方都得用鲜亮的红色,府中实在不够用,但是大姑娘久久不拨银子,奴婢们也没办法啊。” “当日摆设要用些什么装饰品,大姑娘还请明示,奴才才能从库房里取,若是有那损坏的,奴才也得再去购买不是?”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大概足足说了有半刻钟时间才消停,个个拿‘如狼似虎’的表情看着稳坐在上位的慕容舒筠,眼里都不由含了讥诮的笑。 第十九章 管事们闹事(下) 伸手接过璃茉递上的茶,慕容舒筠悠闲地喝着,明眸微闪,唇畔挂着淡淡笑意,待众人等得不甚耐烦时才启了薄唇,道:“管事们这是在给我压力啊,你们明明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却不肯施以援手,这是打算要看我的笑话,还是想让定国公府在老太爷寿宴那天丢尽脸面。” 温柔的语气含着几丝无奈,让人听了便知她内心无措。 众管事目光中的鄙夷因此更甚,秦氏上前一步,微低的脑袋高高抬起,态度较之先前更显不敬,“大姑娘可莫要乱说话,奴婢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给大姑娘压力,再者说,奴婢们做事向来是听主子们的,主子们怎么安排奴婢们便怎么做。” 意思是,丢没丢国公府的脸面与他们无关,一切都是慕容舒筠一手造成。 将茶杯轻放于桌面,慕容舒筠捻起丝帕拭了嘴角,眸中笑意更深,“管事们所说的主子,不知指的是谁?” 这府中如今能够让他们听命的,怕只有谷素娥了吧,真是好狂妄的姿态! 秦氏没料她会这么问,虽然心有不愿,却还是不得不回道,“大姑娘这话问得奇怪,奴婢们的主子,自然还是府中老爷夫人,及小姐少爷们。” “是吗?” “是。” ‘啪’地一声响,来得突然,惊得众人赶紧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却是慕容舒筠纤细的小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旁侧茶杯因此震动,杯中茶水更是左右浪了几下,溅出不少来,“好一个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我看你们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然只是十六岁的年龄,虽然看上去不过是柔弱的女孩,但此时的慕容舒筠,全身上下皆散发着一股冷漠威严的气势,即便管事们根本不畏惧她,也不由被惊得加快了心跳。 秦氏手脚猛地一抖,硬着头皮回答,“大姑娘,奴婢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姑娘面前说瞎话啊。” 不过是个死了亲娘不受宠的小姐,平日里敬着她三分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不看看他们在府中都呆了多少年,也是她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小姐能够得罪的吗? “胆子?我看你们的胆子不是如天大,而是大得能够包住天了!既然承认我是主子,却为什么不见你们按照我的话去做?” 感情说了半天,还是在说寿宴的事情。 众管事们不由松口气,随即暗自恼怒自己居然被一名小丫头震住。不过是个无能无头脑的庸懦小姐,她哪里能想得到其他的什么。 当即纷纷向秦氏投去目光,却见秦氏稳了稳心神,又扬起了声音道:“大姑娘可是为难了,奴婢们非是不按照你说的去做,而是没有银子,实在不方便办事。” 如今采购食材丝绸等还能不需要银子吗?可是银子是夫人在管着,看她如何解决。 慕容舒筠眉心微蹙,渐渐收了怒气,状似苦恼,“哦,是啊,采购东西总是需要银子的,那么为何不去账房取?” 闻得此言,账房管事何云立刻站了出来,态度一如前面几位,“回大姑娘,不是奴才不愿划拨银子,而是奴才也需做账,每一笔出入都需得仔仔细细,乃是奴才的本分。而按照府里的规矩惯例,支取银子,需得夫人亲自签字确认。” “是吗?” 这件事情她已经听寒秋说过,既是谷素娥知道这次寿宴乃是她着手去办,理应对账房打声招呼,可是她却装作不知,不是明摆着要看她笑话吗?她以为她会去求她,然后让她有机会拿婚姻当交换条件吗?她错了! “是的,大姑娘。” 何云答着,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谷素娥,还是夫人好计策。 两只小手的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相互敲着,慕容舒筠冥思片刻,恍然道:“既然这样,你们便先下去寻了合作的铺子,将货订了下来,然后自拿着订单,找夫人签字,待夫人签了字,何管事,你就该支银子了吧?” 何云听后点点头,“只要是夫人签了字,奴才绝不敢不遵从。” 话毕,何云退了下去。 倒是秦氏及莫氏那边,又有了声音,“大姑娘,请恕奴婢们斗胆,虽然大姑娘想得十分周到,可是即便下订,也是需要定金的,否则,没有哪家铺子是敢与咱们合作啊。” “难道定国公府的信誉在外就是那样差?” 慕容舒筠诧异,“不过是先签个契约,这般大的府邸落座在这里,就那么不被人相信吗?” 还是定国公府的下人常在外以国公府的名誉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回大姑娘,大姑娘乃是闺中小姐,哪里会知道这生意场上的事情,这并非是信誉问题,而是这行的行规,下订必交定金。” 恍然,慕容舒筠笑道:“原来是这样。” 话落,扫一眼在座众人,又道:“如果我能找到愿意不收定金且价廉物美的合作者呢?” “大……大姑娘可不要开这种玩笑。” 管事们自然是不相信她的,但见她神情认真,又害怕她所说的话是真话,如果是这样,如果她已经自行联系好这样的商家,那么他们就什么也捞不住了。 慕容舒筠但见他们表情甚是多彩,心里忍不住嗤笑,开口却是异常严肃的语气,“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寒秋!” 寒秋听命,将早已收在袖中的纸张取了出来,上前交给秦氏。 慕容舒筠看着他们,唇畔却又挂上了笑意,“秦管事可要收好了,这些东西可是非常重要,你细看看,这些订单如何?若是没问题,随后便拿去母亲处,让母亲签字确认,再到账房支取银子,最后,便可交了银子让商家送货了。” “这……” 秦氏握着纸张的手开始颤抖,身后一众管事们的表情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姑娘居然能够自己将所有事宜的订单不要定金地拿回来。本欲还想说些什么,可惜慕容舒筠不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佯装打了个哈欠,对着玉鄂等人道:“我这里困了,你们送几位管事们出去罢。” 玉鄂惊讶于自家小姐的应变能力及聪明头脑,半响没反应过来,还是新来的半夏赶紧领命,“是,小姐。” 随后带着一众管事们离了开。 见人都出了房门,慕容舒筠才瞬间收了瞳孔,表情痛苦地握着受伤的手臂,对着璃茉寒秋道:“快些随我回房。” 方才用力拍了桌子,忘记自己手臂乃是有伤,这会子指不定又出血了。 寒秋与璃茉见她脸色瞬间苍白,当即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搀着她就要往外走,哪里知道这时,自外面飞来一物,势如破竹,直直向慕容舒筠射来。 慕容舒筠险险躲过,本能伸手去接,虽是勉强接了住,却不由臂上疼痛袭来,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题外话------ 发现怎么开始掉收藏了呢,婉儿有很认真在写文啊,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呜呜呜…… 第二十章 谁将你伤了(上) 大小姐被二小姐打伤失血过多导致晕倒引起生病发烧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定国公府,为这事,慕容烈找了慕容炳,而后慕容炳罚了慕容婷云闭门思过。谷素娥自是心疼女儿,多番求情无果后,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了碧莎橱。 时值正午午时一刻,刚用过午膳的时间,慕容舒筠悠然转醒。 守在榻边整夜未能阖眼的寒秋当即露出惊喜的笑,转而对着守在外面的璃茉喊道:“璃茉,小姐醒了,快些端了药及食物来。” 话毕,见慕容舒筠挣扎要坐起,便将她扶了起来,拿了引枕让她靠着。 许是身体虚弱,慕容舒筠美丽的小脸上尽显苍白,本是乌黑丝滑的头发也有几缕沾着冷汗贴在脸颊,模样十分憔悴。 她看了眼寒秋,不由蹙起好看的眉头,“我这是怎么了?” 寒秋但闻鼻头一酸,“小姐不记得了吗?昨日小姐从府外回来被夫人叫去琉璃苑,二姑娘状告小姐与外男私会,小姐反驳,却被二姑娘打伤了手臂,失血过多。” 一面说着,寒秋不由狠狠咬住下唇,面上尽显愤怒。 慕容舒筠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半响,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这些,但这不是主要的,昨日我晕倒之前似乎接了什么东西,没记错应该是一支竹筒,里面放着什么?” 她的晕倒她自己最清楚,不是慕容婷云那一鞭打得她多么严重厉害,而是那突来的东西速度太快,快得她要接住必须用上几分功力,所以那一刻,她才会晕倒。只是没成想这一晕,却是病了。 寒秋闻她提起,赶紧将收好的东西寻了出来,“回小姐,里面乃是一纸信,小姐请看。” 慕容舒筠疑惑接过,哪知还未等她将纸张打开来看,璃茉就已经端着膳食及药匆匆进了来,放下东西便来到榻前,略显小心地道:“小姐,奴婢方从小厨房过来,没成想却……” 说着话,璃茉狠狠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脯,“一道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奴婢托盘中,就多了这样东西。” 自袖中取出一物,璃茉将其交予慕容舒筠手中,慕容舒筠伸手接过,将原本的放于旁侧,就着现在的看了起来,“害得大小姐病一场,抱歉!” 蹙眉,她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苏倾衍。 咬咬牙,又将放在旁侧的那张展开来看,“有事相商,明日酉时三刻,醉香坊一聚。” 果然是他! 眉心不由越蹙越厉害,直至最后头开始痛,她才狠狠揉了两张纸,愤怒地仍在地上,想想不对,又对着寒秋道:“拿去烧了。” 寒秋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却知小姐此刻心情很是不好,不敢多说,赶紧照做,璃茉见状转身端了药过来给她。 喝过药又吃了点东西,慕容舒筠渐渐睡去,大概申时又醒来,但觉身体好了些,想着纸上之言,还是起身换了身衣裳,出了府门。 醉香坊,还是上次的房间,慕容舒筠到时奕清已经候在那里,但见是她,面上却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即一脸恭敬,将其请了进去。 入内,苏倾衍独自一人坐在八仙桌旁喝着酒,手中执着上次那只与她相同的玉蝴蝶,碧绿通透,配着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不觉也是一种美感。 慕容舒筠缓缓吸口气,轻拍了下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将另一只玉蝴蝶自腰间取出,迈步向他走了去。 “郡王美意,小女还是无法接受!” 说着话,玉臂略伸,到得他的眼前,却见他微微抬眸,以一种迷离的眼神看她,半响,起身向她前进了一步。 慕容舒筠以为他喝醉了酒,虽然没有收回那只手,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不让他靠她太近。 哪知她退一步他便跟一步,深邃的眸中也闪着令她越来越看不懂的光芒,最后,她退至门口,后背靠于门框,无路可退,他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郡王有什么话吩咐就是,小女听得见。” 意思是,你不用再向前了,我的耳朵没有问题。 苏倾衍但闻停下脚步,身子微微前倾,眼看那张俊逸若仙的脸庞就要落在她的眼前,下一刻,他的大手却猛地抓住她未伸出的那只手,掀开了衣袖,顿时,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便出现在眼里。 “怎么伤的?” 昨夜他送信给她,却发现她隐忍的痛,他相信以她的功力绝不会是因为接不住那信,除非她早就受了伤。 慕容舒筠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疼痛,随后涌上一股怒意,握紧拳头拽紧玉蝴蝶,狠狠往他怀里推了去,同时收了被他拉住的手臂,“郡王也算是位君子,没道理总是对着姑娘家动手动脚,今日这玉蝴蝶且还与你。即便后日祖父生日太妃要向妹妹提亲,我也不会拒绝,相信小女,绝对不会扰了郡王的美梦。” 无耻的男人,她还以为他同其他男子不一样,虽然冷了些,却好歹品性端正,没成想,也是个登徒子。私闯了她闺阁不说,见面还喜欢动手动脚。 闻她语气中含着怒意,又见她面露愤然之色,苏倾衍自知是有些过分了,当即后退一步,却没有接那玉蝴蝶,反而将其又推了回去,“本郡王说过,送出去的东西没人敢拒绝,相信大小姐,不会想要与我再赌一场。” 拿整个定国公府做赌注。 慕容舒筠听出他话中的威胁,恨恨地咬咬牙,眸光闪了几闪,终究认命地收回了手。原来他,不仅无耻,还很卑鄙。 见她终于能够接受,无论是不是打从心里愿意,至少她这次收下后不会再提出还回之话,苏倾衍不由勾起了唇角。霍然转身,锦袍一掀,回到桌边坐下,收了自己手中的玉蝴蝶,自腰间又取出一物。 慕容舒筠但见,霎时惊得睁大双眼,伸手摸摸腰间,面容瞬间苍白,快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拿那东西,“郡王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第二十一章 谁将你伤了(下) 苏倾衍瞬时收回手去,将那东西悠然握在掌心,抬眸看着扑了个空的慕容舒筠,指了指旁边凳子,“大小姐还是请坐下好好听我说几句罢。” 慕容舒筠杏眼圆瞪,很有些气恼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坐在距他最远的对面,面容严肃,“郡王有什么事情还请一次吩咐清楚。” 不要有一次没一次要挟于她。 苏倾衍挑了眉毛,流彩的玉眸隐隐含笑,唇畔略勾,展露一脸妖魅,“大小姐还是先告诉我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吧,否则这玉佩……” 边说着,他边又将方才那东西举至眼前,细细看了看,“不若送去给慕容二小姐好了,这样一来,她可还得承我一个情,这样于我,似乎也不是坏事。” 慕容舒筠暗自咬咬牙,秋眸泛火,恨恨道:“郡王非要如此做,当日何必在金銮殿前拒绝家父提议,直接允了下来便是。” 话落,目光幽幽看向他手中玉佩,上乘的玉石,晶莹剔透,赫然正是慕容家与肃王府相约的信物。 苏倾衍闻她之话蹙眉摇了摇头,面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嫌弃,“我只说要让二小姐承我一个情,可没说要让她以身相许。” 慕容婷云美则美矣,却并非真正如传言那般心思剔透,温婉端庄,不说以前他对她就有些微了解,且说昨日在街上那一幕,就足够让他对她失去所有兴趣。 他什么意思? 慕容舒筠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若然他将玉佩交给了慕容婷云,那么便该是承认慕容婷云才是他肃王府日后要迎娶的人不是吗?毕竟当年祖母在世时,约定的是以信物为凭据。 所以为了不输这场赌局,她无论如何也会将玉佩拿回。 当即勾勾唇角,展颜而笑,“郡王以为二妹妹真的会承你的情吗?实不相瞒,昨日二妹妹已然知道她因何摔倒在大街上了,怕是现在恨郡王都来不及呢。” 苏倾衍点点头,似乎信了她的说法,“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我才觉得,与其让二小姐承我的情,不若让大小姐拿条件来换。” “什么条件?” 搞了半天,他是在这里给她设套,真是够阴险,慕容舒筠不由握紧了双手。 苏倾衍举着玉佩左右看了看,半响,道:“大小姐还是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不然,我没法与大小姐商谈后面之事。” 慕容舒筠狠狠闭眼,在心里默念三下,稳住激动的心,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这伤,不过是二妹妹贪玩,不小心误伤的。” 无论如何,现在的苏倾衍于她慕容舒筠来说都是外人,定国公府的家事万没有要说给他听的可能,若是他嘴不严将此事说了出去,传进那些最爱捕风捉影的御史们耳里,那还了得? “是吗?” 目光瞬间变得深邃难耐,苏倾衍定定看着慕容舒筠,仿佛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弄得她满身不自在,“是。现下郡王已经知道这伤的来历,证明不是因你而伤,与你没了关系,该是将小女的玉佩还回了吧?” 苏倾衍点点头,将玉佩放在桌面,缓缓向她推了去,开口说了条件,“近日本郡王甚是想吃荷花糕,可惜如今天气寒冷,难寻新鲜的莲花,若是大小姐能够寻出做好,本郡王自当归还玉佩,现在嘛,暂且由本郡王保管着,待得后日你家老太爷生日之前,大小姐再拿荷花糕来换吧。” 言毕,眼看玉佩就要到得她的手边,他却又突然收了回去,别在自己腰间。 慕容舒筠眼睁睁看着那玉佩从触手可及的地方到不可触及,心中早已一片怒火翻腾,只是碍于眼前人的身份,她不好发怒,只得隐忍着,“郡王这是有意为难吗?” “为难?” 苏倾衍诧异,“大小姐何出此言?” “既然这样的天气开不出莲花,试问小女如何替郡王做出荷花糕来?” “非也非也。”苏倾衍摇头,“虽说如今天气寒冷,却并非真的寻不出盛开的莲花,只是这东西十分珍贵,本郡王没有那个面子能让那人割爱而已。” “不知郡王所说何人?” “翰林学士府长媳,孙凌薇。” 也许到了这一刻,慕容舒筠才算是彻底明白,他给她设的圈套有多大。 据闻,肃王苏漠与阁老孙士儒乃是莫逆之交,两家向来交好,其两府儿孙自幼便在一起上学,感情颇深,其中尤以苏倾衍与孙凌薇关系更为亲密。是以两家人自来有种默契,待两人成人便允其婚事,可惜世事难料,孙凌薇却嫁了翰林学士府大公子楚枫岚,而他苏倾衍,也将替大哥苏梵羽履行与慕容家的婚事。 唇角不由勾起嘲讽的笑,慕容舒筠语带讥诮,“若说在楚大少奶奶那里郡王都不够面子,那小女,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意思便是,你这根本是在存心为难。 知晓她心中所想,苏倾衍眼里噙着笑,语气却冰冷了起来,“相信凭着大小姐的聪明才智,会有办法的。而我唯一能够提醒大小姐的就是,楚家乃是我肃王府太妃的娘家,虽则楚大少奶奶心疼她悉心照料的花,却是个心软的人,禁不住他人哀求。” “郡王的意思莫非……” 不待她说完,苏倾衍已然站起身来,对着外面奕清道:“奕清,替我送大小姐。” 慕容舒筠不悦地皱起眉头,还未接着继续说下去,奕清已经推门进来,她无奈起身,看了看这会子冷漠得生人勿进的苏倾衍,气愤扭头,转身随着奕清走了。 这人就是这么奇怪。性子难以捉摸,情绪阴晴不定,真是不好相处。 而这厢,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苏倾衍瞬间敛了眉目,眼里闪过一丝厉光,伸手抚了抚腰间的玉佩,突而又恢复一脸平静,接着喝起了酒。 寒风瑟瑟,呼啸在耳边,吹得人脸颊生疼。 慕容舒筠伸手摸了摸额头,闭眼用力甩了甩脑袋,领着寒秋璃茉回了定国公府。 哪知不过刚入了二门,秋鸢身边的冰凌却匆匆跑了来,“大姑娘,大事不好了……” 第二十二章 弱智的栽赃(上) 慕容舒筠神情一凛,迎上冰凌,努力挥去突袭的困意,面容略显苍白,轻启朱唇,问道:“出了何事?” 冰凌眼珠子一转,焦急的神色瞬间表露无遗,“大少爷房里的碧荷去了,夫人从雪莹处得知,碧荷最后见的人乃是大姑娘房里的半夏,所以……” 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她遣人害了碧荷?还是,这根本就是有意栽赃? 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情,慕容舒筠原地沉默片刻,将自那夜后的事情前后想了遍,大概明白这其中因由,复又开口,“知道是怎么去的吗?如今母亲与姨娘都在哪里?” 慕容炳回建都已有两日,休息够后自然是要上朝的,今日不是休沐,不知宫中出了何事,至今还未归府。 冰凌没料到她的反应竟是如此淡定,稍显错愕后连忙回道:“府医道是中毒身亡,如今夫人正在绛萱阁审问半夏,姨娘已经赶过去了解始末了。” 这么说,此事与秋鸢无关了?否则她也不会派冰凌前来通知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若是如此,秋鸢安插在绛萱阁的眼线突然没了,她心里定也是怀恨,如此说来,此事便就是谷素娥一手策划的了,既除了碧荷这个眼中钉,又栽赃于她。 试问,肃王府怎么会娶一个名声尽失的小姐回去呢?可是当年祖母与肃王府是有约定在前,苏倾衍自也不是一名庶女能够相配,算来算去,还是慕容婷云得益。 可是,即便谷素娥有意栽赃,她又怎么会知道半夏要前去找碧荷,又那么恰巧的安排了一切,莫道是…… 目光一冷,她越过冰凌,迈步向绛萱阁而去,“既然如此,我这就过去看看。” 即便不过去,相信谷素娥也很快会找人前来寻她。 身后璃茉与寒秋见状跟上,冰凌闻言沉了脸色,表情古怪的也跟了上。 此时,绛萱阁。 慕容凌烨一脸不安地坐在屋内下首靠前的位置,目光闪躲,不敢去看躺在屋子中间没了气息的碧荷。碧荷旁边跪着半夏,似乎是被打过,脸颊微微泛着红,隐约能见几道手指印,眼角挂着泪水,本是清秀,却因乱了发丝而显得狼狈,微微颤抖的身子更是出卖了她的心情,竟也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谷素娥坐在上位,一贯的艳丽曳地长裙,目光冷冽,雍容却不显俗气,端庄却又少了份贵气。只见她突地向旁边的吴嬷嬷使了个眼色,便见吴嬷嬷领命点头,一脸凶神恶煞地缓缓向半夏迈了去。 “你这小贱蹄子还嘴硬,咱们夫人何等聪慧能干,岂能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若老实招了也就罢了,你若不招,那可不是挨几个巴掌就能过去的。” 边说着话,她边撩了衣袖,准备动手亲自再赏半夏几个耳光子。 可惜她手还未落,坐在最末端的秋鸢却发了话,语笑嫣然,清雅从容,“姐姐,依妹妹看,这件事情处处透着怪异,且不说大姑娘没有动机要害碧荷,这半夏也说了,她根本不知碧荷因何而死,姐姐若再打下去,可就是屈打成招了。虽则在咱们定国公府,姐姐要教训一个下人是理所当然,可是咱们毕竟也是个德善之家,这屈打成招可不是咱们的风范,若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咱们呢。” 闻她之话,吴嬷嬷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谷素娥,却见谷素娥向她点点头,她领悟似的瞪了眼秋鸢,退在旁侧。 谷素娥见她退下,不由也翘了嘴角,却不是秋鸢那般清雅,而是明亮灿烂,“妹妹说得没错,咱们国公府素来也是明事理的,断不会冤枉无辜。可是这碧荷乃是从妹妹院子里出来的,就着几分主仆情分,妹妹难道不想还碧荷一个公道吗?” 意思是在谴责她是个不体谅下人、无情的主子了?秋鸢眼里的笑顿了顿,随即接口,“姐姐哪里话,妹妹自然也是要替碧荷讨个公道,可就算是要讨个公道,也不能随便冤枉他人啊。” 话落,含俏含媚的双眼直直射向谷素娥,眼里不乏挑衅。 谷素娥沉了一张俏脸,“你这是在说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下人吗?” “妹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秋鸢否认,恰巧此时慕容舒筠在丫头们的通禀中掀了湘妃竹帘进来,对着隐忍怒气恨不得上前撕了秋鸢那张扬笑脸的谷素娥请了安,“女儿给母亲请安,听闻母亲寻了女儿院子里的半夏前来问事,女儿特来看看出了何事。” 新选的四个丫头中,就数半夏最为机灵,甚至较玉鄂都还能干,她可不想因此失去一名得力助手。正好,无论是谁,今日出了这等事,她若将半夏保了下来,还怕这丫头日后不对她忠心吗? 快速收了一脸愤怒,谷素娥皮笑肉不笑,“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不知与舒筠有多大关系。” 慕容舒筠瞬间不解了,“母亲这话,女儿听不明白。” 谷素娥眼里阴沉一闪而过,将目光看向早已没了生气的碧荷,“最好是什么都不明白,否则……” 有你好受的。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慕容舒筠似乎才注意到碧荷那因中毒而颜色不太正常的脸,顿时吓了一大跳,“啊。” 她轻呼一声,往后跳了大步,目光中尽显害怕之色。 谷素娥鄙视,语气却平常,“这丫头乃是前两日从碧云轩调来绛萱阁的,但是今日却发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中毒身亡,而有丫头看见最后从碧荷房里出来的,乃是你身边的半夏,所以,我自然是要问清楚事情始末的。” 惊魂未定地猛拍着胸脯,慕容舒筠惶然看着谷素娥,“母亲,女儿院子里的丫头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女儿相信。” 谷素娥微微眯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但继母的形象还是需假意做做,“我自是相信你,可我却不信你院中的丫头,来人!” 一声令下,几名婢女齐齐从外走了进来,谷素娥见状对着吴嬷嬷道:“去碧莎橱半夏的房间里搜,府医道碧荷乃是中的砒霜,是不是她所为,一搜便知。” “是。” 吴嬷嬷领命,带着几人转身就走。 慕容舒筠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感到一阵不安…… 第二十三章 弱智的栽赃(下) 吴嬷嬷很快去了又回,风风火火来到屋内,眼神怪异地瞧了慕容舒筠一眼,面色难看,对着谷素娥摇了摇头,“回夫人,奴婢……什么也未搜出来。” 什么?谷素娥险些坐不住,一惊便要站起,好在她反应极快,迅速压下心中诧异,狠狠握了拳头搁在旁侧桌上,语意生硬,“都搜仔细了吗?” “是,奴婢们都搜仔细了。” 吴嬷嬷眼神闪躲,心中也自有千般疑惑,可却无法问出口。 慕容舒筠暗自松口气,她还真怕谷素娥搜出些什么,不是她对自己选丫头的眼光没有自信,而是若此事乃是谷素娥栽赃,她必提前做好准备,方才她急着往此处赶来,却没想到这一层,实在是不应该。 抬眸向谷素娥看去,面上明明显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母亲,既然此事不是半夏的错,母亲能否放过半夏?” 谷素娥恨恨地暗自咬了牙根,半响后才勉强道:“虽然此事与半夏无关,但雪莹却是亲眼见着半夏自碧荷屋内出来,此后碧荷便中了毒,你让母亲怎能不细细审问,也让下人们心里都有个明白。若然就此草率了结,我也是怕这事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不好,毕竟半夏乃是你房中的丫头。” 意思是,虽然房间里没能搜出什么,但半夏确实嫌疑大,非审不可。而且,半夏乃是名奴婢,岂知她是不是受了主子的指使。 “是啊大姑娘,这府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半夏乃是大姑娘院子里的,若是不审问清楚还半夏姑娘一个清白,这不知情的,还当以为是大姑娘指使了半夏姑娘要去毒害碧荷呢。” 吴嬷嬷在旁边扬着一张老脸,语意傲慢,似乎要审问半夏,还是给了她慕容舒筠多大脸面似的。 寒秋与璃茉忍不住想要开口与吴嬷嬷辩驳两句,却被慕容舒筠一个眼神过去阻止了,“是,母亲说得极是,今日之事既然牵扯到了碧莎橱的人,自然该当审问清楚,不然这于女儿,没有好处。但是如今既是没有搜出证物来,也就减轻了半夏的嫌疑。所以女儿认为该寻了雪莹前来对峙,毕竟咱们做主子的,也不能只听取下人的一面之词。” 这是在说她只听了雪莹之言,没给半夏澄清的机会吗? 谷素娥一个利眸向跪在那里吓得颤抖不已的半夏射去,厉声道:“你要知道,在这定国公府还没有我不能严办的人,做了何事最好老老实实招来,免得受那皮肉之苦。说,是不是你毒杀了碧荷?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这话直接,慕容舒筠暗自冷笑,她何不直接问半夏,是不是你家主子指使了你。 半夏是第一次进入大户人家当丫头,先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本来被打已经吓得不轻,如今被谷素娥再一吼,更是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当即连回答的勇气都没了,只能拼命摇着头,不敢做声。 慕容舒筠细细瞧了她一眼,心中不由可惜,聪慧是聪慧,机灵是机灵,可是这处事的能力还是弱了些,日后必须加强教育。随后勾起嘴角,露出温婉的笑,向她走了去,“半夏,你不用害怕,母亲问你话,你照实说就是,这事你究竟干没干过?还是真的受了他人指使?母亲最是公平正义,相信绝对会为你主持公道。” 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以及清悦安抚人心的声音,使半夏渐渐放松,竟是愣愣地看着慕容舒筠,忘了反应。 慕容舒筠见状笑得更加温柔,不由又道:“没事,有我在,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要相信,我是你主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话毕,秋眸微转,淡淡看向谷素娥,目光中含着一丝不明了的笑意,看得谷素娥心中十分恼怒,就差拍案而起,发泄心中怒气。 半夏依旧痴痴地看着慕容舒筠,明亮的双眸里却渐渐晕满了泪水,半响,哽咽道:“回小姐,奴婢没有,没有害碧荷,奴婢与碧荷乃是同乡,打小就认识,只是后来因为干旱,家里不得已将我们卖给了王婆子。只是碧荷先奴婢一步被买走,奴婢没想过也有机会进入定国公府,一时高兴就去找了碧荷,哪知才刚出了绛萱阁,就听闻碧荷没了,随后奴婢便被带了来。奴婢真的没有,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害碧荷,也没有受人指使,碧荷是奴婢最好的姐妹啊。” 说着话,半夏的哽咽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低低抽泣起来。 慕容舒筠不知这两个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心下不免为她们可悲的遭遇叹息,“那你可曾在出绛萱阁的时候见了雪莹。” 半夏摇摇头,一脸懵懂,“回小姐,奴婢到府上两天时间,今日是第一次出碧莎橱,其他院落的姐姐们都不认识,奴婢不知道谁是雪莹,只知道从碧荷房里出来的时候撞见一名姑娘,慌慌张张地跑开,奴婢以为她事儿忙,就没多注意。” 闻得这里,慕容舒筠心中明了,“那你可曾看清她的容颜?” “回小姐,奴婢看清了。” “好。” 慕容舒筠有了计策,转而看着谷素娥,“还请母亲寻了绛萱阁内所有丫头前来,女儿想,既然半夏有嫌疑,那么那慌慌张张离开的婢女,自然嫌疑也不小,或许在她的住处,能搜出些什么呢。” 话落,眸中寒光乍现,竟有着一丝阴沉,饶是谷素娥瞧了,也不免心惊。可她不愿此事这么轻易就转移了目标,当即向吴嬷嬷又使了个眼色,便见吴嬷嬷再次态度傲慢地开了口,“大姑娘,请恕奴婢多嘴,这半夏乃是大姑娘院子里的,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未必不是大姑娘吩咐。若是事情乃是半夏胡诌,根本没有什么慌张的婢女,是不是就证明毒害碧荷的就是半夏?而大姑娘似乎也有不喜欢碧荷的理由,据奴婢看,碧荷这丫头,长得甚是像逝去的先夫人,大姑娘莫道是讨厌别人长了张类似自己亲娘的脸,所以……” 所以要将人杀害,真是好狠的心肠! 屋中丫头不乏有配合的,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那看向慕容舒筠的目光竟是带着一丝害怕。 慕容舒筠觉得好笑,这么牵强的理由亏这姓吴的也想得出来,不过既然所有人都相信,她也不得不替自己开脱一下,“吴嬷嬷,是不是半夏胡诌很简单,只需绛萱阁所有丫头到场,事情自然见分晓。” 吴嬷嬷嘴巴一撇,退后一步,没再言语,而谷素娥却悄悄露了阴险的笑,不由挥了挥手,开口道:“让绛萱阁上下所有丫头妈子全部到院中集合。” 她就不信她精心安排的局,还能被一个从来愚昧无知的小丫头片子给毁了…… 第二十四章 拖出去杖毙 不出半刻,绛萱阁内所有丫头婆子被带到院内主屋台阶下,半夏一一认过去,指着眉心紧蹙的雪莹道:“是她。” 雪莹略惊,随后恢复平常,对着站在阶上的谷素娥道:“夫人,奴婢在这之前根本未曾见过半夏。” 瞧她神情认真,语气又诚恳,似乎并不像是说谎,可慕容舒筠却一早从冰凌处得知最后见着半夏从碧荷房里出来的人,正是她。 不动声色地站着,直至谷素娥向她投来阴暗的厉光,慕容舒筠才故作惊慌地道:“母亲,如此看来,此事确实是半夏的错,或许她真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也说不定,是女儿太单纯,相信了这样的丫头。可是母亲,若是雪莹在这之前不识得半夏,那么究竟是谁看见半夏从碧荷房里出来的,还请母亲给个明示。即便是要让半夏获罪,少了物证,起码也得有人证啊,否则这事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咱们定国公府?该怎么想母亲你?” 一番话,说得谷素娥猛地一愣,犀利的目光缓缓射向雪莹,“先前乃是你说看见半夏从碧荷的房里出来,怎么到了这里却说在这之前不识得她?” 在慕容舒筠来之前,雪莹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这事是半夏所为,即便现在谷素娥想要替她圆过去,只要有秋鸢在,她就不能让自己落了把柄,唯有将矛头全部指向雪莹。 “奴婢……” 雪莹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见谷素娥态度生硬,就知此时只能靠自己,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夫人定不会保自己。 咬咬牙,她看了眼猛对自己使眼色的吴嬷嬷,开口复又道:“回夫人,奴婢在这之前确实不认识半夏,可奴婢却对她的容貌印象深刻,当时奴婢正替碧荷送吃食,撞见半夏匆匆忙忙从屋内跑出,原本没有多在意,哪知进屋后,碧荷却……” 一面说着,雪莹一面露出伤心的表情,“却没了。” “你胡说。” 半夏气恼她如此胡编乱造,到底没有受过太多礼仪教育,竟当着主子们的面插了嘴。 谷素娥瞬间沉了一张俏脸,还未言语,吴嬷嬷已经上前给了半夏一个巴掌,“主子问话,没到你的头上,你插什么嘴。” 被打,半夏也是有着几分傲气,竟是连哼都不再哼一声,唯有拿那双含了怨恨的目光看吴嬷嬷,吴嬷嬷被她一瞪,先是愣了下,而后忍不住来了火气,挥掌又是一巴掌要下去。可说时迟那时快,慕容舒筠瞬间移到她的面前,生生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落下巴掌。 “大姑娘你干什么?” 吴嬷嬷从来跟在谷素娥身边,自然不将慕容舒筠放在眼里,而且她也仗着自己是府中老人,态度向来傲慢无礼。 慕容舒筠冷眼看着她,目光一沉,清冷着声音道:“我倒是想问吴嬷嬷在干什么,半夏虽然不懂规矩接了话,但好歹也是我房中的丫头,自然该由我来教训。而你,还没有资格,今次你当众打了我的脸面,就不要怪我要替母亲惩罚一下你。” 话落,手上略施巧劲,却见吴嬷嬷的手腕突地转了方向,响亮的巴掌却是落在自己的脸上。 ‘啪’,众人惊呆,谷素娥更是阴沉着张脸,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终于还是忍不住撕了那张‘慈母’般的脸,对着慕容舒筠怒道:“舒筠过分了,谁教你的规矩!” 慕容舒筠收回手去,懒懒地整理着衣裳,“记得母亲在父亲面前说过,女儿的娘亲去得早,一切教养问题都是母亲在操劳,所以,女儿的规矩,自然还是母亲教的。” “你……” 她这话就是在说,是她教得她如此目无尊卑,毫无规矩的吗?谷素娥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放于腰际的手因激动而颤抖,就差出手挥慕容舒筠一个巴掌。 慕容舒筠倏地向吴嬷嬷投去个冷光,惊得她大叫一声,后退一步,“大……大姑娘,你要干什么?” 慕容舒筠见她害怕的模样甚是滑稽,不由勾唇一笑,“嬷嬷别怕,我只是想请嬷嬷记住自己的身份,虽然是母亲身边信任的人,可再怎么说也只是名奴婢,要教训我碧莎橱的人,你,还没有资格!” 话落,不待吴嬷嬷及谷素娥再做反应,三两步走到雪莹身边,“好,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这里却存了几个疑问,第一,身为绛萱阁的大丫头,你为什么要亲自送吃食去给一名新到的丫头?第二,既然当时你是送吃食过去,那你送的是什么?咱们不妨去碧荷房里瞧瞧,看看你所言属实不属实。” 见雪莹要开口,慕容舒筠却不给她机会,紧接着道:“啊,你不要告诉我吃食又被你撤了下去,无处查证,既是你方进屋就瞧见碧荷没了,想来你应该不会不急着通知主子们而是先收拾屋子吧?” 雪莹被问得无话反驳,本是清秀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红,久久,泪水自眼中汹涌而出,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猛地磕起头来,“奴婢知错,还请夫人与大姑娘饶命,是奴婢不小心误端了给夜猫子的吃食到碧荷房里,因此害得碧荷中毒而亡,奴婢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还请夫人饶命啊。” 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的求饶,配之她此时无限制地自残行为,虽然在座许多人都看得出来是在做戏,可慕容凌烨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人。雪莹在他身边伺候多年,情分自然不是莫名其妙跑到他榻上去的碧荷所能相比,当即心一软,看了眼脸色依旧难看甚至怒意横生的谷素娥,求情道:“母亲,看在雪莹伺候儿子这么多年的份上,又不是有意为之,母亲就放过她吧。” 谷素娥没想到雪莹这么快就认了,好歹是她调教了多年的人,居然被慕容舒筠几句问话给吓得什么都招了,好在她还懂得该怎么招,否则有秋鸢在,事情可能无法善了。 而即便雪莹将事情都认在自己头上,秋鸢还是免不了冷嘲热讽,只见她折了折手中锦帕,“哎,还是大姑娘心思细腻瞧出了其中端倪,才不至于冤枉了半夏这丫头。姐姐,不愧是你教养出来的,且看二姑娘的知书达理,才艺双绝,再看大姑娘的心思玲珑,反应敏捷,就知姐姐真的是很能干。” 能干二字,绝对含着无尽嘲讽,慕容婷云若是知书达理,也不会因打了亲姐而被关在屋子里闭门思过,而慕容舒筠即便心思剔透,也不是她谷素娥教养出来的,再说这事,先前她一口咬定是半夏,现在却成了雪莹,不是暗喻她不辨是非吗? 被秋鸢一激,谷素娥显然心中怒火更甚,哪里还顾慕容凌烨的求情,也不再细细审问雪莹,直接下了命令,“既然你已经承认事情乃是你所为,那你就该知道府内的规矩,来人,拖出去杖毙,捂住嘴。” 没用的丫头,先前因为慕容凌烨醉酒一事她已经留她一命,哪里想到此次又没做好,这也就罢了,还连累她得了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名声,所以此人再不能留。何况根据府中规矩,本应如此处理。 吴嬷嬷想着自己那儿子,本想开口替雪莹求情,可是又见谷素娥目光中的狠毒,当即呐呐住了口。 雪莹以为,这么多年她替谷素娥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会念及一丝丝情分饶她一命,即便是惩罚严重,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可她竟是要将她杖毙,心中顿时骇住,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底下一干妈子已经上前将她的嘴堵了住,拖了下去。 慕容舒筠知道此事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她小胜一筹,保住了半夏也拔掉了谷素娥一名爪牙,所以她不会再往后追究,带着自己院中的人向谷素娥告了退。 至于秋鸢,谷素娥除掉她身边一个碧荷,她除掉她身边一个雪莹,算是公平,便也起身告了退。 唯有谷素娥,失去一个雪莹她无所谓,可是今日慕容舒筠当众打了吴嬷嬷,就是在打她的脸,这个仇恨,她算是记下了,日后,她定会为今日之事报仇。 嘴角悠悠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她相信,距离报仇的日子,不会远了。 而因为碧荷中毒一事,慕容舒筠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对新来的丫头,必须好生教育。本欲准备回了碧莎橱就着手办这件事情,可是她前脚刚踏进屋子,后脚一支断箭便破风而来,直直插在门框上。 第二十五章 楚家大小姐(上) 大大的白眼一翻,慕容舒筠自门框上取下断箭,将绑在上面的纸张打开,果然,同样的字迹。 “大小姐最好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要想赢得先前的赌局,还望大小姐尽快奉上荷花糕。另,你家院子里小人太多,大小姐最好放点心思。” 眉头轻蹙,慕容舒筠反手揉了纸张,屏了寒秋与璃茉在外,只身进入暖阁。 整洁的案桌上放着一物,甚是夺眼,乃是做工精致的镂空方匣子。慕容舒筠快步走了过去,将揉成团的纸张放在旁侧,伸手将匣子打了开来。 一副被包装好的药安静地躺在匣子内,若是没错的话…… 慕容舒筠将其拿出,缓缓打开,放在鼻翼处嗅了嗅,面色大变。复快速放下,转而又拿了旁侧的纸张摊开来看,这才渐渐明白了那上面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点了烛火将纸张焚烧,她懒懒往椅子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内心渐渐有了盘算,却又没急着要传了半夏几个过来训话,而是唤了璃茉与寒秋进来。 “你们且说说明日是什么日子?” 璃茉与寒秋面露疑惑,想了半天也未想出,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听闻翰林学士府老夫人前段时间病重,楚家大小姐曾上普照寺祈福,近来老夫人身体痊愈,据小道消息说,明日楚家大小姐会再上普照寺还愿。” 听她提起,寒秋与璃茉似是才想起,连忙点头。而后寒秋不解问道:“可是小姐,楚家大小姐上不上普照寺还愿,与小姐有什么干系吗?” 再说,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爱打听小道消息的事情了。 慕容舒筠抬眸看她们一眼,笑了笑,“我自是有我的用意。听说前段时间萧家公子因意图染指楚大小姐身边的丫头而被楚大小姐险些斩断命根子,这个仇,想必萧家公子是会记一辈子的。” “是有这么个事,可是小姐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璃茉疑惑,小姐一个常年身在闺阁的女子,虽然很多时候都隐藏着真实的自己,可是真的没怎么出过府去,对于外面那些流言又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舒筠神秘一笑,“你们啊,日后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别只当这些流言是笑话般,听过就算,得记在心里,没准哪日,就能派上用场。” 话落,看璃茉与寒秋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摇头挥了挥手,“且下去准备传膳罢,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伺候。” 隔天起来,慕容舒筠早早收拾一番带着璃茉与寒秋出了定国公府,往普照寺赶去。 不妨出了城门不久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官道旁的茶馆内,正同几位贵公子打扮模样的人闲聊着。 她敛了眼眸,暗恼自己运气不好,出门便见着苏倾衍这瘟神,便忙放下车窗边的帘子,悠然而坐,气定神若。 奈何她要装作没看见,别人总是有办法让她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二表哥……” 一道娇柔发嗲的声音自车后传来,引得她浑身一个激灵,险些忍不住打个寒颤。 寒秋见她伸手抚了抚双臂,以为她有些冷意,忙关心道:“小姐,即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上普照寺一趟,也不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看看你,烧都还未完全退却……” “好了寒秋,我没事。” 慕容舒筠打断寒秋的话,复又挑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娇俏女子正带着四名婢女快步向坐在茶馆的苏倾衍而去,而苏倾衍听了这声音后,脸色似乎瞬间冰冷了些,见女子向他走去,更是拧紧了一双好看的剑眉。 “萧二姑娘。” 他冲着女子点点头,不着痕迹躲过她的靠近。 女子美丽的小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尴尬与不满,片刻后,自顾自往空出的位置上一坐,才向在座的几位公子打了招呼。 那些人似乎对她的行为早已习惯,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继续他们的谈笑风生。 慕容舒筠瞧着勾了嘴角,正要放下帘子来,却见站在苏倾衍身后的奕清突地向她看了来,她心中一惊,害怕奕清将她认出告知苏倾衍,到时惹得不少麻烦,便忙吩咐车夫快速前进,离了开。 马车一路颠簸,大概行了半个多时辰,慕容舒筠但觉困意来袭,正欲阖眼小憩片刻,却闻外面传来细碎的声响,顿时眸光一亮,笑意盈盈。 “寒秋,我出府时让你交代玉鄂的事情可办妥了?” 寒秋点头,虽然不明小姐用意,但还是照做下去。 勾唇,慕容舒筠让车夫停了下来,掀开帘子对着他道:“我这里忘了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在府内,但又觉懒得回府去取,而且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有些累着了,不若你替我跑一趟,就说要寻我院子里的玉鄂,想来玉鄂该是明白的,我便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了。” 说着话,寒秋与璃茉已经搀着她走下了马车。 车夫有些为难地瞧着她,“可是大姑娘,这里荒郊野外的,奴才实在担心……” 今日是他载着大姑娘出府,若是没将人平安带回去,那他的小命岂不是保不住? 慕容舒筠知晓他的担忧,却也知道如今府中上下根本没几个为她好的人,这车夫乃是谷素娥的人她早就知道,当即面色一沉,厉声道:“这是我的命令,我让你回府去取便去取,正是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外,所以我才留了寒秋与璃茉,否则哪里还轮得到你。” 车夫被她一吼,心中自然有些怨恨,可惜他身份实在卑微,也没敢顶嘴,只能照着做。 不过,夫人一向是不喜欢大姑娘的,若是他将此事告知夫人,得到夫人的默认不用前来相接,那么…… 这样想着,车夫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快速驾着马车离了开。 眼看车子越走越远,璃茉心里总是少不了担忧,“小姐,请恕奴婢多嘴,这老顾本就是夫人的人,他怎么会帮小姐传话给玉鄂,若是他得了夫人允许不回来接咱们,或是夫人……那么小姐该怎么办?” 夫人的手段她见识过,她怕,怕小姐出个什么意外。 慕容舒筠温柔一笑,带着几分深不可测,“我既然让他回去,就没想过他会再回来,他告不告诉玉鄂不重要,重要的事玉鄂一定知道他回去了,那就够了。至于夫人那里,你们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咱们毕竟还有楚大小姐在嘛。” 话刚落,前面不远处便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且听上去还很是激烈。 第二十六章 楚家大小姐(下) 闻声赶过去,慕容舒筠同寒秋璃茉站在一棵大树后,静静观看前面的情况。 一丈金的大马车停在路中,赫然醒目。马车前后各有两名手握大刀的侍卫神情凝重地看着前方战事,几名黑衣人来势汹汹,同其余侍卫性命相搏,毫不退让,像是带着某种决心。 马车前方的车帘突然被掀开,一名小姑娘略显慌张地从马车上跳下,对着旁边的侍卫说了些什么,复又回到车内。半响,帘子再度被掀开,是方才那名小姑娘先跳下马车,随即转身伸手,将紧跟着出来的女子从车上扶了下来。 虽然未曾见过,但是慕容舒筠还是能够轻易认出,那名穿着鹅黄色妆花缠枝葡萄斜裙的俏丽女子,就是今日她需结识的人——翰林学士府大小姐,楚汐媛。 嘴角略勾,她见着楚汐媛被侍卫护在身后,不知说了什么,却见楚汐媛满面愤怒,拉拔着声音冲那群人叫嚷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是不是萧子煜?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先前想着染指本小姐身边的茯苓未能成功,被本小姐狠狠惩罚了一把就记恨在心,不要以为你们蒙着脸我就不知道你们是南阳侯府的人,当心本小姐将你们统统送去大理寺。” 说着,挽了袖子就要往人群里冲,却被身边那名小姑娘给拉了住,低声说了几句,便见她渐渐平息下来。 慕容舒筠见她气恼的模样霎是可爱,不由便轻声笑了出来,“这位楚大小姐的性子,果然很直爽。若不是现下她开口,方才我还当她真是名气质高贵,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呢。” 虽然长相并不十分出众,却胜在五官精致小巧玲珑,谈不上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却绝对清颜秀丽,娇俏可爱。 寒秋闻言皱了皱眉头,“小姐,这里很危险,我们要不要?” 慕容舒筠摇头,“不,咱们不能离开,先看看罢。” 说着,又将目光方向远处。此刻,黑衣人可能因了楚汐媛的话有所刺激,竟是下手更狠更猛,出招必是致命绝招,以至于局势很快出现一面倒的趋势,楚汐媛见状怒得睁大一双水灵的双眸,心中怒火翻腾,胸口也紧跟着剧烈起伏,不顾身边丫头的阻挠,就要往场中冲去,“好你个萧子煜,本小姐今日若不将你的人都打得落花流水,本小姐就不姓楚,你胆敢犯事到本小姐的头上,就不要怪本小姐不给你萧家留脸面。” 话方落,身边丫头一个没注意,她便似阵风似的窜进打斗场中,小手自腰间一伸,两根细长的金棒便出现在手掌,紧接着猛地向其中一名黑衣人攻去。 许是她来的太突然,黑衣人未曾注意,当即中了招,手臂上的衣服瞬间裂开,里面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楚汐媛得意一笑,正欲再次出手,可惜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这群武功高强之人的对手,眼看着身后就是一刀朝着她去,方才还守在马车边的侍卫瞬间移动过来,生生使出大刀接住那黑衣人挥下的刀,楚汐媛回眸,吓得猛拍胸脯。却似乎并没有吸取教训,再次窜进打斗场中,一面打,一面有侍卫跟在她身侧,她的嘴里,还一面爆着粗话。 慕容舒筠没成想这位楚大小姐还会功夫,要知道,翰林学士府向来是书香世家,其家教甚严,莫说女子打小要遵守庭训,不得舞刀弄枪。就是男子,也是时时泡在书海里,哪里谈论什么习武。 不过,这楚大小姐的功夫实在弱了些,虽然有一件好的武器,却似乎有些对不起造这武器的人,不过十来招左右,趁着身边侍卫不注意,又将自己置于危险下。 慕容舒筠凛了神色,千军一发之际,足见轻点,翩然向人群中飞了去。 楚汐媛的性子向来直爽,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总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得即便知道别人的功夫比她好,她也敢迎面而上,这不,少了侍卫们在旁侧护着,她瞬间失手,被黑衣人一刀打落手中金棒,眼看着刀就要落下,她忍不住睁大双眼,放声大叫。 “啊!”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白绫自空中而来,紧紧缠住那大刀,生生使那黑衣人转了方向,扑了个空。 楚汐媛惊讶地看着慕容舒筠一袭水绿长裙自天而降,目光中既是诧异又是惊喜。 没待那黑衣人反应过来再次来袭,已经小跑两步拾起自己的金棒到得慕容舒筠身边,欢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从天上而来?” 慕容舒筠冲她温婉一笑,“姑且说,我是上天派来救你的吧。” 话毕,手中白绫再次出手,狠狠打在那转了方向再次袭来的黑衣人,只闻得‘砰’地一声,是大刀落在地上的声响,楚汐媛一惊,回过头来,却见那名黑衣人痛苦地捂着手腕,血流不止。 一时惊呆,楚汐媛双手捂着嘴,诧异的目光在慕容舒筠及那倒地的黑衣人身上来回看,忘了反应。直至她身边的丫头慌慌张张跑来,拉着她上下左右瞧了瞧,状似抱怨地开口,“小姐,下次切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若是伤着了,可该怎么办,再者说,此事万一让夫人知道,不说奴婢们,就是小姐你,也定是逃不了责罚。” 楚汐媛愣愣点了点头,傻傻地看着慕容舒筠优雅的整着衣裙,最后伸手拉了拉臂上的轻纱,笑着向还在厮杀的人群开口,“奉劝各位最好早点离开,否则……” 话还没完,就瞧见前方玉鄂带着一对人马匆匆赶来,不由叹口气,“哎,来不及了,如今你们怕是只能去建都衙门走一趟了。” 众人原是不能理解,待得建都令刘光刘大人带人将此团团包围,这才明白她话中意思。 一时间,翰林学士府的侍卫们纷纷举刀退到人群后,徒留黑衣人们在场中面面相觑。 寒秋与璃茉见状这才松了口气从大树后跑出,上前关切地问着慕容舒筠,玉鄂见状也是。 建都令刘光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见了楚家马车与那阵仗,自然知道是不能得罪的人,连忙点头哈腰走到楚汐媛及慕容舒筠身边,恭敬道:“下官刘光见过两位小姐,在下官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种事,害得两位小姐受惊,还请小姐莫怪,下官这就把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楚汐媛此时回过神来,脸上尽是愤怒,指着刘光破口大骂,“此事不怪你,都是萧子煜那小人胚子干的,你也不必审问了,直接上南阳侯府拿了他家世子爷便是。” “这……”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小姐究竟是何人,可也知道南阳侯府,一个南阳侯府已经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何况还是能指名点姓骂南阳侯府世子爷的人,所以衡量再三,他唯有这般说,“还请小姐放心,下官定会查清楚此事,给小姐一个交代。” 意思是他会查,却没说多久能查出来。慕容舒筠听出了他话中的敷衍,但是楚汐媛心思单纯,哪里听得出,只当他是答应要去捉拿萧子煜,便挥挥手,让人都退下去。转身却是眸光一亮,拉着慕容舒筠的手亲热问道:“姐姐,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 没等慕容舒筠回答,楚汐媛身边那丫鬟却将楚汐媛拉了过去,小声道:“小姐,此人出现太过蹊跷,小心为上。” 第二十七章 以糕换玉佩 楚汐媛努努嘴,对着那丫头一脸不满,“云莲,休要胡说,这位姐姐救了我的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岂可怀疑?再者说,你看看这位姐姐,长得如此标致,哪里像是坏人?” 她说话没有控制音量,以至周边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璃茉几个自然是对云莲怀疑的态度有些看法,本欲开口辩驳两句,却闻楚汐媛这么说,便又笑了开。 慕容舒筠但闻楚汐媛此话,知晓她心思真的太过单纯,不由笑着对云莲,“这位姑娘可能多虑了,我乃是定国公府慕容舒筠,今日之事纯属巧合,原本我是要上普照寺替我祖父祈福的,哪知半路却惊了马,车夫与马一去不回。我瞧着这荒郊野外的甚是不妥,便吩咐底下丫头回府中再寻了马车来,没成想这丫头办事不利,却跑到了建都衙门。不过这样也好,正巧赶上替你家小姐解了围。” 云莲闻她语意温和,言辞恳切,又见她满身贵气,态度随和,不由渐渐放松警惕,“奴婢云莲,见过慕容大小姐,方才乃是奴婢失言,还望慕容大小姐莫要责怪。” 慕容舒筠但闻一笑,“云莲姑娘也是为着你家小姐着想,我又岂能怪之,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竟是会派了人前来行刺?” 云莲抿了抿嘴,没敢说。倒是楚汐媛,想也没想,脱口就道:“还不就是南阳侯府那混小子萧子煜,见我身边茯苓生得有几分姿色,顿时起了色心,竟然妄想着染指,不料被我发觉,狠狠将他揍了一顿,他便因此怀恨在心,恨不得将我杀了。” 果然为这事! 慕容舒筠的嘴角挂了抹高深莫测的笑,随后一脸为难地看着楚汐媛,顿了顿,终究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我也曾听底下丫头提起过,萧家世子确实过分了些,然则楚姑娘做事也不该如此冲动,你看看今日,若是我这里不正好凑巧遇见,还不知有多危险。” 楚汐媛的脸色瞬间不悦,眯着眼睛瞧了慕容舒筠半天,才复又笑道:“是,慕容姐姐说得极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除了爹娘和大哥,似乎还没人这么对她说过话,虽然听着是在责备,可她也知道,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责备自己。所以开始时她是不太高兴,不过想了想,她又觉得眼前这人很特别,竟然会关心自己,可见她心地十分善良。 至此,楚汐媛便默认了慕容舒筠为姐姐,这也是此后无论慕容舒筠做什么事情,她都觉得她必有其道理的原因,哪怕她那些招数于她来说有些残忍。 两人站在原地聊了许久,直至云莲提醒楚汐媛该往寺里赶去,两人才停了下来。 慕容舒筠唤来玉鄂,做样子似的问了马车在何处,玉鄂吞吞吐吐,璃茉见状很有眼力见的轻斥了几句,直到楚汐媛邀请慕容舒筠同路。慕容舒筠推诿了几句,如愿上了楚家马车。而后顺理成章地与楚汐媛成为异姓姐妹,到最后,她想要的东西,自然透过楚汐媛拿到手中。 看着璃茉递上的荷花,慕容舒筠神情恍惚,接过后转身入了暖阁,谁也没带。 她如此利用一个单纯美好的姑娘,心中怎能不愧疚?可是苏倾衍给她出的难题她又只能如此解决。 握着荷花的小手紧紧握住,她突然有些不喜欢自己为了报复而处处耍心机,然而她已经没办法再回头。经过雪莹一事,谷素娥对她的恨可能比以前更甚,若说以前只是不让她有好日子过,现在估计是恨不得她死了。 许是半刻,眸中痛苦的神色又被坚定取代,她整理好思绪,迈步走出暖阁,吩咐璃茉遣散小厨房内所有人等,只身往内走了去。 苏倾衍怎么也想不到慕容舒筠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在接了奕清递上的消息后立刻动身去了醉香坊。 “郡王要小女做的事情小女已经做妥,还望郡王不要忘了先前说过的话,将玉佩还与小女。” 慕容舒筠推门而入,浅紫的裙边被风吹起,快步走向苏倾衍。一手提着荷花糕,一手伸出到得他的面前,看样子,是打算一手交物一手交食。 苏倾衍流彩的眸子盈满笑意,突而勾唇,魅惑一笑,“大小姐还真是很有办法,既然如此,本郡王自然遵守承诺。” 说着话,苏倾衍伸手到腰间,似乎是去取那玉佩。慕容舒筠见状目光紧紧相随,可惜,他摸了半响也没拿出什么东西来,慕容舒筠的神色瞬间变得难看,“郡王莫道没带在身上?” 苏倾衍脸色突地大变,“糟糕,玉佩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 慕容舒筠因他一句话而激动起来,匆忙将荷花糕放在桌上,快步上前,竟是有搜他身的冲动,可她终究是名闺女,动手动脚的事情做不来,只能硬生生停在距他十分近的距离。一双水眸里尽是焦急与慌乱,若是失了玉佩,她明日拿什么去与楚太妃据理力争? 苏倾衍见她着急,手中动作一顿,随即狂肆地大笑,一个闪身绕过她,提起桌上的荷花糕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吃了起来。 入口,便是不一样的清爽感,他不由高声赞道:“大小姐果然巧手,这荷花糕的味道较之我以前吃过的,味道大有不同,却是十分好吃。” 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慕容舒筠再好的脾气都是会发怒的,快速闪身到得他的面前,伸手便将他手中的糕点打落在地,“郡王是不是无聊了些,这样的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吗?” 见她生气了,他敛了神色,赶紧正襟危坐,眸光却是一冷,声音也随即低沉了起来,“大小姐错了,今次我可是没有开玩笑,玉佩真的不见了!” 不过,此不见非彼不见而已。 慕容舒筠本来烧未褪尽,闻他之言,观他之色,就知他说的乃是真的,当即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苏倾衍被伤 苏倾衍神情倏地一凛,站起身来大手一伸,将慕容舒筠的手腕握住,顺势一带,将她柔软的身子拉进怀里,另一只手快速抚上她的额头,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 瞧了瞧他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他弯腰,将她抱了过去,本欲松手转身让奕清唤大夫,却突然感到脖间一凉。慕容舒筠瞬间睁眼,目光狠戾,悠然开口,“郡王还是请拿出玉佩来吧。” 苏倾衍微微移动目光瞧了瞧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又定眼死死看着她的双目,眼里泛着流彩的光芒,扬眉笑道:“大小姐可要弄清楚了,你从我这里拿回玉佩,不过也是为了能够下嫁于我,你以为,今日你将我得罪了,纵然如愿取回玉佩,你还能有机会入肃王府吗?” 慕容舒筠轻颤了睫毛,努力甩了甩脑袋,以借此挥去脑中的昏沉,握着匕首的力道因他的话而微微放松,可却并未放下,“郡王还是先将玉佩拿出来吧,此后的事情咱们此后再说。” 只要有玉佩在,有太妃在,有那么多宾客在,她不怕他敢拒绝,虽然,她相信若他真的不愿意,他极有可能那么做。 苏倾衍尚且还抱着她的动了动,本欲收回,却突感脖间传来一阵疼痛,原是慕容舒筠稍稍用力,划破了口子,“奉劝郡王还是不要动的好,否则,小女绝对不会留情。” 现下他的手触手可及她的要害,若是他有心,随时能够反过来威胁她,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他动分毫。 苏倾衍闻言苦笑,“大小姐,你要让我取玉佩出来,又不让我动,你说,究竟要我如何做?” 慕容舒筠敛眉,想了想,抬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半响不做声。而苏倾衍见她如此,不由又化苦笑为嬉笑,“再者说,咱们现在这般模样也甚是不好,大小姐一向奉承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如今我的手正揽着大小姐的腰,是不是大小姐想要以此威胁我,非得对你负责不可?” 他边说着,俊逸的脸上边露出暧昧的神色,害得慕容舒筠心中一骇,险些落了手中匕首。不过,她很快整理好心绪,让自己尽量保持着平常心,“郡王严重了,小女再怎么无耻,也不会死赖着郡王不放。只要郡王将玉佩还之,小女即便不嫁郡王,也是非得入肃王府的。” 反正肃王府还有个同样文韬武略的三少爷苏铭钰,那日她匆匆见过一面,也知定是比苏倾衍温和的人。 “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苏倾衍不高兴了,脸色快速阴沉下来,语气冰冷得令慕容舒筠不由打了个寒颤,“意思是,肃王府除了世子爷外并不是只有郡王一个少爷。” “你再说一遍?” 环住她纤腰的大手猛地用力,慕容舒筠明显感觉到刺痛袭满腰背,秀丽的眉头因此蹙起,目光却并未闪躲,“郡王并非愚笨之人,自然该明白我话中之意。” 眸色一暗,竟是带着一丝阴沉,苏倾衍勾唇邪肆一笑,也不顾脖间匕首,收回双手改攫住她的双肩,将她狠狠压在椅上,魅惑的俊脸瞬时在她眼前放大,“慕容舒筠你听着,玉佩不见了,即便你今日将我杀了,我还是这句话。但是,你确定你有本事,有那个胆量将我杀了吗?” 话落,手指一点,就往她的穴道而去,慕容舒筠一惊,手中力量没能控制住,跃起身子的同时狠狠划过他的颈项,霎时,鲜血直流。 “啧……” 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狠,苏倾衍站直身子看向已经后退几大步的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脖子,目光幽怨,“大小姐的心肠真够狠啊。” 慕容舒筠只是想避开他的手,没料到会将他伤成这样,心里自有千般后悔,却也很是沉得住气,硬是没表现出一丝慌乱,“这是你逼我的。” “怎么说?” 明明是她在胁迫他啊!苏倾衍苦恼。 “若是我没估计错,郡王是在那日强行将玉蝴蝶塞给我的时候顺手拿走我腰间玉佩,明明存了心思不会还于我,却还要让我以荷花糕交换,郡王是看我好欺负吗?再者,没了玉佩,郡王让我明日拿什么去与太妃谈?你明明知晓这场婚事对我的重要性,却故意不交还玉佩,难道不是你在逼我如此做?” 越说越愤怒,慕容舒筠就差对着他吼了。 苏倾衍赞同似的点点头,摸着脖子的手稍稍一动,又痛得咧嘴,“我不是说了,大小姐要信我,我不会让你输了这场赌局的。” 慕容舒筠摇头,眼里全是不信任,“郡王可能记性不太好,我也说了,我与郡王素昧平生,你拿什么让我相信?” “玉蝴蝶。” 他说着,向她靠近了一步。 慕容舒筠冷笑,“郡王以为我是三两岁的小孩子吗?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就这没有任何人见证的小玩意儿,我根本不屑。” 说着话,慕容舒筠自袖间取出那玉蝴蝶,伸手便要将其摔碎。 苏倾衍见状面色再次一沉,速度移动身形过去接住,眸中厉光一闪,直将她往角落逼去,“本郡王说过,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可能,同样也请大小姐记住,本郡王送出的东西,容不得他人如此轻蔑与看轻。” 霸道的语气,强硬的态度,令慕容舒筠不满,却见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冷冽的气息,不由还是随着他前进的脚步后退。 “今日的荷花糕本郡王就收下了,大小姐还是回去好好准备明日慕容老太爷的寿宴吧,恕不相送!至于本郡王的伤,相信终有一日,会向大小姐讨个说法。” 话毕,苏倾衍停止向前的步伐,随手将玉蝴蝶往桌上一放,坐了下来,“至于这玉蝴蝶,若是大小姐想赢赌局,奉劝你记得带走,若是不想,那么,就留下,姑且也让我感受下被拒绝的感觉。” 言罢,自顾自边吃着荷花糕,边喝着茶,全然不再看慕容舒筠一眼。 慕容舒筠咬咬牙,内心极度挣扎。今日拿不回玉佩她明白,因此,她对眼前的男人深恶痛绝,可是,他又三番五次告诉她不会让她输掉这场赌局,她究竟该不该信他?该不该留下这玉蝴蝶? 第二十九章 二小姐找茬 狠狠将自己扔在榻上,慕容舒筠闭眼,将拳头握得紧紧的,然后,摊开,掌心里躺着的,赫然正是苏倾衍强赠的那只玉蝴蝶。 是的,她最后选择了相信他。也就是说,她将她的后半辈子全部押在他的身上,所以今夜,她注定失眠。 辗转反侧,直至第二日卯时初,寒秋将她唤起,“小姐,今日乃是老太爷的寿宴,按理,小姐是需要同夫人前去招待来宾的,所以小姐快快起来罢。” 轻打了个哈欠,她坐起身来,任由寒秋及璃茉替她梳妆打扮。 乳白色的对襟襦裙配上柔橘色的褂子,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衬得细腻了几分,高高提起的束带也将她完美的胸型展现出来,原本她就不矮,此刻一看不觉又高挑了几分,可惜因为谷素娥长时间在饮食上苛刻她,却让她看上去太过瘦弱。 不过虽则这身衣服的料子并不上乘,她本身的气质却是极度高贵端庄,加之精致的五官,含水的秋眸,也硬生生消去那丝丝不足。使她整个人看上去便是清丽脱俗,风华倾城。 对着妆镜整了整头上唯一的莲花簪子,慕容舒筠起身,走至榻边从枕下取出她经过千般挣扎才复又拿回的玉蝴蝶,亲自别在腰间,深吸口气,待下边传了膳用过,带着璃茉与寒秋前往琉璃苑。 今日天色尚早,又是寒冬时节,天边尚且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走在府中,也免不了要提盏灯笼。 碧莎橱地处整个定国公府北边,琉璃苑居中而建,老太爷喜静,竹兰园落座于偏东的地段,大少爷的绛萱阁则在东南方。而秋鸢的碧云轩及李思甜的静水阁都在西边偏北的角落,其中碧云轩较之静水阁又距碧莎橱要近些。 而在碧莎橱通往琉璃苑的途中,却是要经过慕容婷云所在的吉祥馆,好巧不巧,今日的慕容婷云也起了个大早,正带着秀水一行人往琉璃苑赶去,不期然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哟?我还当是谁这一大早就像鬼魅般飘出来吓人,原来是我这没头没脑的大姐姐啊。” 因为先前打了慕容舒筠被罚面壁一事,慕容婷云心里的怨恨可不少,今日得了恩准可以出屋,没成想一出屋就见着这令人讨厌的人,自然免不了言语相讽。 慕容舒筠原本不打算理会她,淡淡瞧了她一眼,优雅迈步,就要从她身边过去。奈何慕容婷云却非要找茬,身子一挺,两臂一伸,将她拦了住,“喂,慕容舒筠,不要以为你有祖父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在这定国公府,我才是真正的小姐,你,不过就是个死了亲娘的孤女。所以,你最好将眼睛放亮了,不要来招惹本小姐,还有,也别妄想着可以夺了我的位置,下嫁成郡王。” 这两天她可是好好想过了,虽然当日她并不知道那俊美无铸的男子就是成郡王,以至于当众出丑让他瞧了见。可是她相信,以她的美貌与才华,只要今日好好表现,定会让他对她刮目相看。再者说,母亲已经向她保证过,能够成为郡王妃的,只能是她。何况昨儿夜里,她还拾得一样好东西。 究竟是谁想夺谁的位置? 慕容舒筠双眼微眯,唇角微勾,“二妹妹,有句话姐姐不得不奉劝你,肃王府那样的大家,最重道德礼仪,尊卑之分,你若想入府,怕是有点困难。” 这是在暗喻她不懂得尊卑,毫无礼仪教养了? 慕容婷云受不得激,瞬间恼了,竟是想着亮出鞭子,可惜慕容舒筠没给她这样的机会,快速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眼前,语气瞬间冰冷,“慕容婷云,你以为,还能伤我第二次?我告诉你,我再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若若只会任由你欺负的慕容舒筠。知道吗?十年了,十年来我一直隐忍着,不管你对我如何言语侮辱,出手打骂,不管夫人如何刻薄虐待,我都忍着,只为了有一天,哼……将这些统统还于你们身上。你想入肃王府,想成为郡王妃,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与能力!” 话落,在慕容婷云惊骇的目光中,狠狠甩开她的手,又是一副端庄高贵的模样,迈着莲花小步,越过她,向前走去。 慕容婷云明亮的大眼睛睁得老大,半响反应过来,瞪着慕容舒筠的背影,不怕死地出了鞭子。 空气中不同平常的气流使慕容舒筠勾起唇角,在长鞭挥下的瞬间,她侧身,白绫自袖间飞出,直迎长鞭,让其偏落在旁边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而后白绫转了方向,缠上慕容婷云的手,再一个巧劲,就听得慕容婷云大叫一声,鞭子自她手中飞出,抛出好远。 收回手,慕容舒筠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看慕容婷云,“慕容婷云,你要相信,我前一刻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忍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够做回自己,不怕被谷素娥知道她的心思,就怕她不知道,不来算计她,只要她敢出手,她就敢不留余地地反击。 “你……你……慕容舒筠,你……” 慕容婷云没想过慕容舒筠的身手居然这般厉害,当即有些骇得说不出话,不过她此刻除了惊骇,更多的却是愤怒。然而她想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却发现她并不再是她的对手,所以迟迟没有下个动作。 慕容舒筠见她气得扭曲了五官,不由觉得好笑,伸手整了整髻上莲花簪子,“请恕姐姐没空奉陪妹妹,否则给母亲请安的时间就过了。” 谷素娥应该不会放过今天这个大好时机,她需要养精蓄锐好好战斗一场,而不是将精力浪费在这个冲动易怒的蠢货身上。 慕容婷云眼睁睁看着慕容舒筠在她眼前第二次转身潇洒离开,心里自是气愤又不甘,伸手摸了摸腰间,取出一物,扬了起来,“慕容舒筠,你会为你今日的愚昧付出代价的,因为从今天起,我将是肃王府名正言顺的郡王妃。” 慕容舒筠回眸,原本嘴角含着讥诮的笑,然则在看了她手中之物后,脸色倏地一变,脑中紧跟着嗡嗡作响,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开始摇摇欲坠。 原来她,真的信错人了? 第三十章 楚太妃提亲(上) 寒秋眼明手快,将手中灯盏往璃茉手中一放,赶紧上前将慕容舒筠扶住,眸色里尽显担忧,“小姐……” 她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二姑娘手中的东西她自也识得,那正是老夫人临死前交予小姐手中的信物,与肃王府约定的信物。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二姑娘的手中,这玉佩不是一直在小姐身上吗? 慕容舒筠就着寒秋的手站定,暗自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腕,以让自己能够保持镇定,睫毛颤了颤,艰难保持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二妹妹,此时来说这事,尚且时候太早。” 话落,紧紧咬着牙根,强迫自己相信这事不是真的。可是在转身的刹那,那股无止境的羞辱感与愤怒感还是汹涌地席卷而来,令她恨,令她怨。 怨自己太傻太天真,居然会相信苏倾衍的话,恨苏倾衍太卑鄙,欺骗了她一回又一回。 如今,她失了矜持,落了脸面,难不成还要输了这场赌局?不,她绝对不允许! 谷素娥、慕容婷云,你们以为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慕容婷云以为慕容舒筠在见了玉佩后会很激动,她已经准备好一大堆嘲讽的话要说,哪知她的反应却如此平静,平静得令她心里很不爽,当即冷哼一声,大步越过她,先行往琉璃苑走去。 辰时,天边刚刚露出一丝光亮,洒扫的丫头已经开始忙碌,大门处聚了不少管事奴仆,有那关系亲近的友人或亲者,已然踏着晨曦悠然而来。 慕容家向来子嗣凋零,慕容烈并无其他兄弟姊妹,是以慕容一脉,无近亲。而老夫人阮氏乃是自江南远嫁建都,素日与慕容家甚少联系,关系自也疏远,加之老夫人十年前已逝,是以慕容家与阮家的关系就更为淡薄。至此,除了先夫人庄氏的娘家外,就只有谷素娥的娘家人时常有事无事往定国公府跑得勤快。 这不,慕容舒筠方从琉璃苑回到碧莎橱没多久,玉鄂便前来相报,“小姐,侍郎夫人携着表少爷及两位表小姐已经进了二门,正往夫人的琉璃苑而去。” 慕容舒筠静静地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手中执一本书,全神贯注地看着,天寒地冻,寒风掠过,也不觉寒冷,只因心中一片怒火。 “谷家的人,与我有何干系?侍郎府向来眼高于顶,对我这定国公府的嫡长女也素来不屑一顾,别人不待见我,难道我还要对别人笑脸相迎?” 意思是,他们来便来,我可没时间奉陪。 玉鄂有些错愕自家主子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因为烧还未完全褪尽,她总觉得这几日的小姐变得好奇怪,她都有些快不认识了,呆呆地点了个头,退在旁边伺候。 旭日渐移,天色大亮,府门口也跟着热闹起来,但凡在建都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基本都递了帖子前来,门房处忙得不可开交,琉璃苑也聚了不少夫人小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然则碧莎橱内,慕容舒筠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凳上,手中的书却由最初几页翻到最末。片刻,于寒梅树下的青石小径上,寒秋匆匆而来。 “小姐,楚太妃到了,正在琉璃苑同夫人聊天,老太君也在。” 寒秋口中的老太君,乃是慕容舒筠的外祖母,庄郡侯府老夫人——廖敏。 握着纸张的手略略颤抖,慕容舒筠轻轻阖了书,将其放在面前桌上,转眸,盈满秋水的眸子定定看着寒秋,“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吧?”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距午时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想来该来的都来了罢。 寒秋点头,“小姐,请恕奴婢失言,今日乃是老太爷大寿的日子,老爷与少爷都在前院招待男客,小姐理应陪在夫人身边招待其他府内夫人小姐,毕竟,咱们定国公府,小姐才是真正的小姐。” 二姑娘虽然也被冠了‘嫡’字,可她终究不是正统嫡出,再者说,她也不是长女,论身份地位,哪里比得上小姐。 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慕容舒筠起身,看着早已枯了叶子,甚至已经一片光秃的池塘,悠然道:“寒秋,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夫人有让我出去见过客吗?你难道不知,外界但闻定国公府小姐,首先想到的,必定是二妹妹吗?” “小姐……” 寒秋不明白,既然小姐决定反击,那么今日为何还要呆在这里,不是应该出去面见楚太妃吗? “放心,寒秋,即便所有人容不得我好过,我也会让我自己好过的。” 哼,谷素娥,慕容婷云,苏倾衍! 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再次握紧,就算指甲即将划破掌心她也未曾松开,随后毅然转身,往屋内走去。 暖阁的案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慕容舒筠将其打开,拿了其中两样东西,留了璃茉,带着寒秋与玉鄂往琉璃苑走去。 今日,无论用何手段,她定要赢了这场赌注! 此时,琉璃苑,一众夫人小姐不分尊卑地坐着,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和谐。只不知是谁,突然道了句,“这二小姐就是生得标致,我这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只是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够……” 话刚到这里,却被旁边一道带着轻讽的声音截走,“我说吴夫人,这你可就不要妄想了,谁都知道,这慕容家与肃王府乃是有婚约在身的。” 随着这话落,厅内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坐在主位悠闲喝着茶,明明满面慈祥,却无形中透着一股威严的老人。 气氛有瞬间的凝固,直至先前说话的吴夫人笑着化了尴尬,“呵呵呵,谷夫人说得对,是我妄想了,该打,该打。” 边说着,她边伸手轻轻打了自己嘴。此人正是吴纪新的母亲,兵部尚书府的当家主母。 “谷夫人说得对极,我肃王府与慕容家确实早已约定要结下秦晋之好,今日我来,除了给老太爷过寿,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向慕容家提亲。” 坐在上位的老妇人轻放了茶杯,取出丝帕拭了拭嘴角,沉稳地道。那声音,听着虽没什么特殊,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她这话,也不知是真的要提亲,还是别有含义,叫人捉摸不透。 第三十一章 楚太妃提亲(下) 屋子内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上位的老妇人——肃王府楚太妃。眸色或含笑,或诧异,或隐隐透着讥讽…… 半响,谷素娥上扬了嘴角,巧笑倩兮,“承蒙太妃还记得此事,慕容家能够与肃王府缔结姻亲,实乃是荣幸,却不知太妃的意思?” 慕容家有三女,虽则老夫人在去世时将信物交在慕容舒筠的手里,可外人并不知情,即便前几日金銮殿上一闹,建都人人皆知能够入肃王府的乃是这位大小姐。可今日玉佩却在慕容婷云手中,加之名声在外,谷素娥的想法,便是太妃不会要一个无才无能的孙儿媳,想来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走。而慕容怜香又是府中庶女,岂可配了王府郡王爷? 楚太妃将众人扫视一遍,最后将目光放在谷素娥身上,收敛了些微气势,却依旧挡不住满身威严,“国公夫人只要还愿意履行这个约定就好,我这里无所谓,全看阿碧的意思,她的眼光我向来相信,知晓她并不会将信物随意交出去,所以今日,且看鸳鸯玉佩在谁手。” 太后口中的阿碧便是慕容烈的结发妻子,定国公府逝去的老夫人,阮怡碧。年轻时,与太妃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惜,太妃及她当年皆生的儿子,否则慕容家与肃王府的婚事也不会延续到慕容舒筠这一代。 慕容婷云但闻楚太妃这般说,不由暗自握了握腰间的玉佩,如花的俏脸笑容灿烂,仿佛已经看见她成为郡王妃时所享受的荣耀与光环,仿佛看见苏倾衍正在冲着她微笑。 而谷素娥却与谷夫人对视一眼,眸中自有某种信息在传递。接着露出为难的表情,说话也有些不太自然,“实不相瞒太妃,老太太去时乃是将玉佩交在二女婷云手中,只是我想着舒筠乃是大女,理应由她来履行两家约定,便将玉佩交予了她。没成想前几日为这事闹到了殿前,惹得我家老爷不快,才又责令舒筠将玉佩还与婷云。但即便是这样,郡王也曾说过中意的乃是我家舒筠,所以太妃若不弃,便从了郡王的意思罢。” 一番话,说得倒是处处为着慕容舒筠,实则却是提醒众人,慕容舒筠曾经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并且,扭曲玉佩究竟为谁所有的同时也告诉众人,如今这玉佩,乃是在慕容婷云手中。 谷夫人闻言却不同意了,赶紧接了话去,道:“妹妹这话就错了,虽然郡王可能中意的是舒筠丫头,但毕竟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也知你心地善良,对待舒筠丫头像是亲生,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了婷云丫头的终身开玩笑。既然老太太当时去时是将玉佩交在婷云丫头手中,便必定是认定了婷云丫头,你再怎么为着舒筠丫头好,也不能逆先人之意。况且,在舒筠丫头及笄后不久,妹妹不是与吴夫人有过口头约定,要将舒筠丫头配许给吴大公子吗?若是因了这事妹妹反悔,那么,定国公府的信誉可就……” “是啊国公夫人,莫非你忘了自己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吴夫人是时候地开口,话落,眼珠子一转,又有些后悔自己口快,毕竟就算慕容婷云入了肃王府,于她,也没有好处。 原先看重慕容舒筠,不过为着儿子苦苦哀求,她心里是极度不愿接受这等庸懦无才又性子软弱的儿媳。可自家儿子却扬言非她不娶,她才与丈夫商量着,好歹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虽然其他方面条件不好,却可以在仕途上帮上一帮,毕竟就算这个长女不怎么得宠,慕容烈却很是重视的。要知道,慕容烈在皇上面前,可是比慕容炳说话还要作数些。 可惜后来这慕容舒筠却将婚事闹到了前殿,不仅害得她宝贝儿子遭了罪被人非议,就是整个尚书府,都处在流言蜚语中。而后为了保全尚书府的名誉,她又迫不得已罚了自己宝贝儿子。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慕容舒筠惹出来的祸,现下她原可以不再提这事,却忍不住开了这道口,实在不该,不该! 谷素娥没成想吴夫人还会开口帮她两句,连忙陪着笑脸,道:“尚书夫人请原谅,先前只因我家舒筠已经及笄好一阵子,原以为肃王府那边不会再来提亲,所以为着舒筠的终身,吴夫人前来相提,又想着吴公子是个好的,便就应下了,哪知今日……” 楚太妃闻她话到这里,声音不由冷了几分,“国公夫人的意思是在怪我肃王府没能及时前来相提?还是在暗喻我楚念玥乃是不守信用之人?” 谷素娥一愣,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笑道:“太妃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吴夫人这里……” “既然大小姐与吴家公子有婚约在身,阿碧去时又是将玉佩交在二小姐手中,那么我今日,自还是向二小姐提亲。” 楚太妃截断谷素娥的话,将目光看向旁侧的慕容婷云,“且看二小姐如此端庄俊俏,与我家衍儿,甚是般配。” “可是太妃……” 谷素娥似是还想劝说,哪知谷夫人又开了口,“妹妹也就别说了,既然是太妃中意婷云丫头,妹妹似乎也不好再推迟,在座都是些明白人,断然不会因为此事而说妹妹亏待了舒筠丫头。” 她这话,明着是夸了在座所有人,实在却是在威胁,今日之事在座众人可是看了明白,若然日后有什么闲言碎语,便必定是其中某人为之,那么她,也就是那个不明白之人。说白了,就是个愚蠢的人,愚蠢到与肃王府及定国公府两大府邸为敌。 谷素娥蹙着眉头,似是将谷夫人的话细细想了遍,最后点点头,“既然太妃如是说,那么我这里自然还得遵照太妃的意思。婷云,你怎么看?” 她边说着,边转头看向早已经被喜悦冲昏的慕容婷云。 慕容婷云但闻她问起,面上微微一红,娇羞一笑,跺了跺脚,“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话落,勉勉强强行了个礼,小步跑了出去。 谷素娥看了看她的背影,唇畔快速闪过一抹笑意,转过头来却是歉疚的表情看着楚太妃及众位夫人小姐,“瞧瞧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吴夫人此刻心里很不好受,若说太妃定下了慕容婷云,那么慕容舒筠与她吴家的婚事自然还在,也就是说,慕容舒筠那倒霉星真的要入她府? 心里怀揣着不满,她带着怨恨的目光看了看谷素娥,懒懒道:“哪里哪里。” 其他夫人小姐见状,虽然心里自也有羡慕不甘的,却还是奉承着说了几句,渐渐的,也就再次聊开了。只有庄郡侯府的人,此刻坐在人群中,眸色一点点暗下去,显见,心里有多少气。 而融洽的气氛不过维持了两刻钟时间,一名丫头急匆匆跑来,对着谷素娥身边的玉锦说了几句什么,却见玉锦脸色突变,对着谷素娥道:“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及楚家大小姐掉进了池塘。” 第三十二章 琼浆阁事件(上) “什么?” 谷素娥大惊,声音自跟着提高几分,却不是因为慕容舒筠,而是为玉锦口中的楚家大小姐。 慕容烈生辰,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到了府中庆贺,翰林学士府自然也不例外。原本他家小姐掉进池塘也不需谷素娥如此惊措惶然,奈何楚太妃正在此处,若是因为一时伺候不周到导致太妃对慕容家有了看法,那么才刚刚定下的婚事就…… 这般想着,谷素娥连忙起身,对着那还站在玉锦身边的小丫头问道:“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寻人下去相救?如今乃是年前最是寒冷的时候,掉进池子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都在干些什么?竟是没人在跟前伺候着吗?” 那丫头被谷素娥一吼,身子不由瑟缩了下,环顾整个厅内,嗫嚅道:“回夫人,是二姑娘……” “妹妹,依我看,还是先过去看看罢,毕竟此刻最重要的不是问罪,而是舒筠丫头及楚大小姐的安危。” 没待那丫头说完,谷夫人已经将话岔了开,只因为她将那话听得清楚,知晓再说下去,必定与慕容婷云有牵扯,这于谷素娥不是好事,从而于她,也没有好处。 谷素娥自也听出那丫头即将出口的话会是什么,当即眸色一沉,转身看着也是被惊得站起欲走的楚太妃,急切道:“太妃恕罪,今日乃是我招待不周,只得先行告退前去看看。” 话毕,福了福身要走,却闻太妃道:“我与你一同去。” 她这一说,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要同去。庄郡侯府老太君因为担心慕容舒筠,在太妃话落时已经由旁边人搀着跟在身后。 而此时,琼浆阁紧邻池塘的水榭亭子里,慕容舒筠正湿着身子由璃茉搀扶着坐在桌边,一件大氅披在她身,虽是如此,也给予不了多少温度,那苍白的小脸及时不时轻轻打出的喷嚏就足以说明,她此刻很冷。可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碧莎橱换衣,只因楚汐媛还在水中,尚未被救上来。 冰凉的水珠顺着凌乱的发丝一滴滴往下落,片刻就湿了大片地面,周围聚了很多人,多半乃是年轻公子及小姐。慕容婷云站在水榭边缘,一双小手死死缠着锦帕,目光含恨地看着慕容舒筠,恨不得将她看出个洞来。 而就在慕容舒筠身侧不远,则是同样一身湿披了大氅的苏倾衍,冰冷着张脸,阴测测地看着慕容舒筠,像是随时都可能冲上前取了她性命的样子。 周围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唯独慕容凌烨满面担忧地看着慕容舒筠与苏倾衍,道:“妹妹及郡王还是先各自下去换身衣裳罢,否则这样很容易引起风寒,尤其是妹妹,你本是女儿身,前两日又刚病了一场还未痊愈,要多注意。” 他的声音很轻,很好听,带着书生特有的气质。话落,不免又担心地看了看池塘内,却见楚汐媛已经在他人的相救下开始渐渐脱离危险,便松了口气,回转身来打算继续说,哪知慕容舒筠连忙摇手阻止了他,“大哥,你先带郡王下去换吧,我这里等着楚姑娘一起,毕竟她要换女儿装,还得去我院子。” 她虽然恨苏倾衍将玉佩交给慕容婷云,害她在这场赌局中从优势变为劣势,但此刻这么多人瞧着,她也不能甩了脸子给他,否则别人就该说她忘恩负义,毕竟方才,是他将她从池塘里救了上来,虽然不用他救她也不会有问题。 慕容凌烨想了想,点点头,扭头看着苏倾衍,做了个请的手势,“郡王请。” 苏倾衍黑眸一沉,目光幽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迈步跟在慕容凌烨身后,离了去。 而他前脚方走,后脚楚汐媛便被救了上来,可惜没等慕容舒筠上前询问,就听得‘啪’一声巨响。众人收回目送苏倾衍的目光,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却见一名长得十分漂亮的男子正摸着半面脸庞,目光含怒地瞪着楚汐媛。 “喂,你干什么?” 他对着她怒吼,即便含着怒火也十分美丽的桃眼死死瞪着,发尖水珠一滴一滴,落进衣服内,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汐媛伸手整整云莲替她披上的大氅,抹了把满面水渍,伸出手指指着男子,狠狠吐了两口口水,同样吼了回去,“我干什么?苏慕尧,你还好意思问我在干什么?谁叫你抱我的,谁叫的?” “啊呸,谁愿意抱你?就你那身材,谁爱抱抱去,本世子是看你可怜,掉进池塘没人救,才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下去的,你不感激本世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打本世子,不想活了?” 苏慕尧学着她的样狠狠吐了两口唾沫,原本是绝美的俊脸,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让人望而生畏。且说着话,大手举了举,本想还楚汐媛一巴掌,却最后收了起来,“算了,本世子懒得同你计较。” “我不需要你救!” 楚汐媛爆吼,转身一脚踢在石凳上,顿时痛得眼泪盈满眶。 慕容舒筠见她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再闻她方才唤眼前男子苏慕尧,便知此位男子乃是晋王世子,大概也清楚了两人之间的恩怨,便忙上前拉了拉她,道:“楚姑娘还是先随我回碧莎橱换身衣裳罢,不然这样很是容易感冒。” 话毕,不待楚汐媛说话,又唤了寒秋过来,“你且先带晋王世子追上成郡王,让哥哥一并替晋王世子换了衣。” 寒秋领命应着,带着苏慕尧下了去。 楚汐媛瞪着那远去的背影,亲昵地回拉着慕容舒筠,“慕容姐姐,走,咱们去你院子里玩。” 话毕,又将怨恨的目光看向早就气得脸色铁青的慕容婷云,“且看在你是慕容姐姐亲妹妹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 此人看着就好讨厌,明明长得那般漂亮,眼睛里却总是闪着算计的光芒,这也就罢了,谁叫她刚刚将她推进池塘来着。 原来,方才慕容婷云但闻太妃与谷素娥定下她与苏倾衍的婚事,一时高兴来了琼浆阁,不巧却在池塘边碰见慕容舒筠。她一时坏心起,伸脚绊了慕容舒筠一下,哪知却被她躲了过去。 慕容婷云见状自然不甘,转身伸出双手就要将慕容舒筠推下池塘,奈何她没想到的是,楚汐媛远远看见慕容舒筠正打算过来打招呼,刚巧走至她身后,她这一推,慕容舒筠再次一让,着道的就成了楚汐媛。 慕容舒筠此时也才看见楚汐媛,只得伸手去拉她,哪知没能拉住,两人双双掉了进去。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刹那间,两道人影窜进水里,分别将两人救了上来。 一便是成郡王苏倾衍,另一个,自然就是晋王世子苏慕尧。 第三十三章 琼浆阁事件(下) 两位姑娘掉进池塘一事很快传遍整个定国公府,一时间,整个琼浆阁内聚满了人。 “听闻乃是慕容二小姐将楚大小姐推进池塘,大小姐为了相救,才跟着跳下去的。” 一道细小的声音自人群内传来,慕容婷云瞬间睁大漂亮的双眸,向那声音来源处看去,可惜四周皆是夫人小姐,她也不知出自谁人之口。 然而,她刚收回目光,细碎的讨论声紧接着又起,“没道理啊,听闻此次楚太妃前来国公府替老太爷祝寿也是为了慕容家及肃王府的亲事,这二小姐不是即将成为郡王妃吗?怎么会好端端地去得罪自己未来表姑子。” “谁知道呢,虽然慕容家就数这位二小姐的才貌出众,可你不知道吗?前面没几日,慕容大小姐还为着这桩婚事告到了御前,据闻皇上及郡王中意的,可都是名声不怎么好的大小姐。若是太妃今日是来向大小姐提亲,那么二小姐之所以会那么做,就说得过去了。” “这么说……” 讨论的声音还未完,远远便见太妃一行人走了过来,聚拢在一处的人们见状赶紧散开,微微福身行了礼数。 谷素娥冷冷瞧了眼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放在其中一名婢女身上,“楚大小姐及大姑娘呢?” 那婢女闻言赶紧道来,“回夫人,大姑娘带着楚大小姐回碧莎橱换衣了。” 松了口气,谷素娥正想将矛头指向旁侧伺候的丫头,狠狠责备两句,哪知旁边一道温润的声音将她欲出口的话打了断。 “祖母放心,表妹福大命大,并无大碍。” 侧目,众人且见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在一名美丽的妇人搀扶下,缓缓向太妃走去,那苍白的俊脸,时不时轻咳两声的模样,不必人说,也知是肃王世子苏梵羽。而那搀着他的妇人,却令许多人眉目含讽,正是肃王世子妃,穆晓暖。 太妃面上担忧的神色因这话而微微和缓,就着旁侧丫头们的搀扶,到得方才慕容舒筠坐过的水榭内坐定,还未开口要求知晓事情经过,就有那自作聪明的前来汇报。 “姑姑,这件事情不能怪婷云表姐,是舒筠表姐的错,若不是她出口侮辱婷云表姐,婷云表姐也不会失手将楚大小姐推进池塘。” 此话一落,人群讨论声渐起。谷素娥及谷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只闻谷夫人怒瞪着说话的谷秋吟,声音略沉,“秋吟,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退下。” 谷秋吟全然不知自己说错话,还以为娘亲只是假意斥责她,赶紧又道:“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事情就是舒筠表姐的错,是她先骂了婷云表姐的。” 见她没有要退下的意思,谷夫人连忙向她使眼色,可惜谷秋吟反应不够敏捷,依旧在自顾自地说,“她是嫉妒太妃中意的是婷云表姐,嫉妒婷云表姐即将成为郡王妃,所以才……” ‘啪’,谷秋吟话还未完,响亮的巴掌直接落在她的脸上,却见谷夫人一张还算有着几分美丽的脸上满是怒火,“我让你住嘴你听不见吗?这么多人瞧着,你是要将我侍郎府的脸面丢尽是不是?” 无故被打,谷秋吟是委屈的,她摸着被打的半面脸,泪眼汪汪地看着谷夫人,嗫嚅道:“娘,我什么地方让侍郎府丢脸了?” “你……” 谷夫人有些后悔自己出了手,现下瞧着周围一众别样的眼光,再看自己女儿那可怜的模样,不由脚一跺,将谷秋吟拉走了。 太妃始终没有说话,静静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不经意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而谷素娥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谷秋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楚汐媛乃是慕容婷云推下池塘,即便真的是慕容舒筠对她出言侮辱在前,可是,亲手推了楚汐媛下水的,依旧是慕容婷云。 狠狠瞪了站在那里似乎因谷秋吟的话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慕容婷云,谷素娥瞬间满面笑容,看向太妃,小心翼翼道:“请太妃恕罪,是我管教不严,才让楚姑娘出了这等事。” 太妃但闻轻轻一笑,“国公夫人不必介意,无论事情如何,也都不过还是些孩子,只要人没事就好。” 谷素娥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有些过快的心脏,转眸厉声对着慕容婷云道:“谁教你的规矩?即便是你姐姐对你说了什么不好之话,你也不可如此鲁莽,难道我就是这样教的你,让你不分尊卑,不分大小吗?” 慕容婷云瘪瘪嘴,虽然很不满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责备,可也知道配合,当即一脸愧疚的模样,“娘,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已经后悔死了。娘请放心,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即便姐姐出手打我,我也只躲不还手。” 这话…… 谷素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蹙起眉头,“你们姐妹向来相处和睦,今次缘何如此?” 她以为,事情真如谷秋吟所言,是慕容舒筠不甘自己的婚事成了别人的婚事,才出言侮辱了慕容婷云。所以,她要让每个人知道真相,也好让众人看看,慕容家身份尊贵的嫡长女慕容舒筠,是怎么敌不过她谷素娥的女儿慕容婷云的。 慕容婷云原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哪知谷素娥又来了这么一问,她心里发虚,却还是出口按照谷秋吟的话走,“是如秋吟表妹所言,姐姐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为难,有些羞涩,“女儿从娘亲的琉璃苑出来后便想着前来琼浆阁招待其他府上的姐妹们,没成想在池塘边遇见姐姐。妹妹一时口快说了太妃与娘亲定下的亲事,姐姐不相信,非要找娘问个明白,我见姐姐情绪激动,怕她因此冲撞太妃,便将其拦住。姐姐也因此说了我两句,是我不好,心里一时气愤,手滑推了姐姐一把。哪知楚大小姐刚刚在旁边,姐姐可能是回避吧,竟然将楚大小姐推了过来,所以……” 柔柔弱弱的音量,楚楚可怜的模样,本是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更是我见犹怜。 众人听闻她这话,有义愤填膺的,有保留意见的,有含笑讥诮的…… “如是说来,我家汐媛会掉进池塘,似乎也不全是慕容二小姐的错。” 太妃这时开了口,语气平淡。 “这……” 慕容婷云犹豫片刻,“回太妃,一切皆是我的错,与姐姐无关。” 越是说无关,就越让人相信有关。毕竟慕容婷云前面话里的意思,可是相当明显,此刻再来说与慕容舒筠无关,不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与气量?从而显出慕容舒筠的莽撞与刁蛮。 “世人皆道慕容家二小姐最是端庄知礼,品貌皆备,今日得见,似乎还多了几个优点,懂事又敬姐,实在是个好的。可惜啊,可惜……”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低沉好听,有些狂妄,又有些张扬。 第三十四章 婚事大扭转(上) 苏倾衍嘴角噙着好看的笑,自人群外款步而来,跟在其身边的,除了慕容凌烨,便是长得如女人般,或许比某些女人还要漂亮的苏慕尧。 众人回眸瞧见是他,心中想法各异。毕竟身为这场婚事的男主角,他与慕容家两位小姐的牵扯,可令很多人关注。 走至太妃身边,苏倾衍行了个礼数,“祖母。” 太妃见是他,嘴角弧度拉大,笑容不觉灿烂了许多。“衍儿去哪儿了?” 苏倾衍故作诧异,“怎么没人告诉祖母,我是去了大少爷院子里换衣吗?” 太妃眉头紧蹙,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已经不是出门的那套,“为何换衣?” 话落,不解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却见有人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禀报,却哪知被苏梵羽抢了先,“祖母,先前还没来得及说,此次祖母可能要失信于国公夫人了,二弟方才为救慕容大小姐,不可避免的……” 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任谁想矢口否认,都不可能。 谷素娥倏地将犀利的目光射向慕容婷云,吓得她一个哆嗦,赶紧伸手摸了摸腰间玉佩,复又咬着下唇,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慕容舒筠,是她,肯定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先就瞧见成郡王在琼浆阁内,所以才随着楚汐媛跳下去的。否则,怎么可能刚好在自己与郡王的婚事确定下来之后,她就因这事与郡王先来个亲密接触。 人群瞬间喧哗开。 “是啊,方才我可是亲眼所见,成郡王是将慕容大小姐搂着上来的。” “可是根据方才慕容二小姐之话,似乎太妃中意的乃是二小姐,可如今郡王爷却与大小姐……莫道国公府要将两位小姐都嫁过去吗?” “若是姐妹二人共事一夫,似乎也是一段佳话。” “可惜啊可惜,依我看,这慕容大小姐与慕容二小姐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呢。” “那么郡王爷总不会娶个什么都不会的庸才吧,好歹二小姐的才貌品学都是上乘,至于这大小姐……” “谁知道,这一切,怕是得看太妃做主。可惜,无论怎么做,定国公府这次,怕是会失了所有脸面。” 定国公府向来就一个慕容婷云还能有点名气,若是因为慕容舒筠这个庸懦无才之人而让肃王府对慕容婷云退婚,那么定国公府,岂能不遭他人议论?而如果成郡王依旧照着太妃的意思娶了慕容婷云,那么定国公府嫡长女被男子碰过身子,已经不清白,日后还怎么嫁人? 太妃将一切议论声听在耳里,稳如泰山,丝毫不动,也不开口。 而苏倾衍则笑意盈盈,接了苏梵羽的话,转身却是向着慕容婷云,“所以本郡王方才说可惜,不论二小姐再怎么好,本郡王已然碰过大小姐。本郡王不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所以只能对二小姐说对不起。好在肃王府与慕容家本来有婚约约定在身,倒是少去不少闲言碎语。” 他这话,无非是告诉谷素娥,若不想定国公府被议论声淹没,最好顺了他的意思,毕竟就算慕容婷云今日没能与肃王府约定好婚事,也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退婚,较之慕容舒筠因此毁了闺誉,从而导致定国公府被毁了名誉来说,已经算是轻微。 “可是……” 慕容婷云想要开口反驳,她不能让已经属于她的婚约突然被慕容舒筠夺走,这让她怎么接受?然而她话还未出口,便有那比她更着急的谷素娥先开了口,但她终究稳得住,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婷云住嘴,这件事情太妃自有定论。无论怎样,都不会让咱们国公府失了名誉,并且,太妃向来说话作数。虽然郡王毁了舒筠的清誉,却也不会因此不顾你的名誉。” 太妃先前当着许多夫人小姐的面与她约定婷云及郡王的婚事,就算是认了婷云是肃王府的人,想来是不会又当着众人的面反悔的。 话刚到这里,还未等太妃发话,远处慕容舒筠已经同着楚汐媛又走了回来,见太妃在此,楚汐媛自是高兴万分跑了过去,亲昵地挽着她的手,甜甜地叫了声姑奶奶。 太妃向来疼爱她,眉眼自然笑开了,可众人皆看得出,那股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只因眼前还有一个难题未解。 而楚汐媛像是似乎没瞧见这儿的气氛有些尴尬,直爽的她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姑奶奶,你可要为汐媛做主啊,汐媛前两天上普照寺还愿,哪知却被萧子煜那小子算计,竟然想取我性命,好在我福大命大,被慕容姐姐救了。今天汐媛好不容易才在琼浆阁找到慕容姐姐,哪知还没走近,就见慕容家二小姐狠狠推了把慕容姐姐,慕容姐姐吧功夫好,一躲就躲了开,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所以,被慕容二小姐推下水的,就成了我。但是慕容姐姐反应快,转身拉了我一把,虽然最后我们两个都掉了下去。” “哦?事情是这样的?” 太妃双眼微眯,将目光投向慕容婷云,虽然看似在笑,实则目光冷冽。 慕容婷云哪里知道这时候楚汐媛会跑出来说话,心下不由更加发虚,可是,若是她就此承认,便不仅仅是她不敬嫡女的罪,还有她撒谎这事也一并暴露了,到时候,太妃肯定不会再让她进王府。 想了想,抬眸瞧见谷素娥正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她赶紧摇头,“回太妃,事情并非楚大小姐所言,我确实是失手推了姐姐一把,只是没想到上前的成了楚大小姐。” 太妃点点头,似乎因她坚定的态度而选择了相信。 慕容舒筠站在旁侧细细瞧着亭内的戏,对于慕容婷云在她来之前说了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必要让太妃给她一个交代。 心里这样想着,她已经迈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太妃行了礼数,优雅又端庄,看在众人眼里,一时还不知道这人是谁。所以,太妃才问了,“这位姑娘是?” 瞧她长得十分好看,肌肤如雪,五官精致,一袭鹅黄曳地长裙,将其清雅秀丽的气质完全衬托出来,头上一支碧玉莲花簪恰如其分,好一个仙子般的人物! “小女慕容舒筠。” 她答,目光澄澈,声音清悦,无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方才掉进池塘的慕容大小姐。 传言不是说慕容家大小姐相貌平平,庸懦愚昧的吗?怎么今日真正瞧见,却是这般仙子似的人物,而且瞧其眉眼,似乎有着一股灵动的气息,可不太像是个没有头脑的人。且看她通身气质,到底是正统嫡出,比起素日里总说性子爽朗的慕容二小姐,可出众多了。 有那明白内宅斗争的人,当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怕是要将这样一位小姐隐藏,花了不少心思吧。 太妃眼里透过一丝诧异,回眸瞧了瞧苏倾衍,却见他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不由暗笑在心里,出口却是异常严肃的口吻,“不知大小姐要说些什么?” 第三十五章 婚事大扭转(下) 慕容舒筠侧目瞧一眼苏倾衍,正欲开口回答,却哪知苏倾衍突然向她靠近一步,诡异的笑容只是一瞬,便转了方向面对太妃,“祖母,孙儿有个极好的法子,既可以保全大小姐的名声,又不必失信于国公夫人。” 淡淡将目光从慕容舒筠身上收回,太妃环顾在座众人,皆是一副准备聆听的模样,不由问道:“是何法子?” “先前慕容老太太在世时是与祖母约定,待两家子女成人,必结秦晋之好,然却未指定到底与我肃王府第几子,若是按照长幼有序,则必定是大哥与慕容大小姐,可大哥却娶了大嫂,偏约定的信物也不在大小姐手中。今日是我莽撞以救人之名行了不恰当的举动,是以必定对大小姐负责。至于二小姐,我想,不若许与三弟,到底他还未成亲,也算是配得起二小姐。” “好!” 苏倾衍话刚落,不知是谁大声吼了句,“如此,慕容家与肃王府便是双喜临门了,恭喜恭喜。” 伴着这道声音,随后响起无数道恭贺之声。 慕容舒筠到口的话未出,转眸看着苏倾衍,目露探究,这人,什么意思?他这么做,什么目的? 太妃但闻周边恭贺声,一张老脸也是笑得异常灿烂,暗自向苏梵羽打了个眼色,重重咳嗽两声,正欲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阻止了。 而伴着这道声音的响起,谷素娥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紧跟着放下。 心里蕴了千般恨意,唯有拿那双含毒的双眸死死瞪着慕容舒筠。又是这个小贱人,当初怎么不跟着她母亲一起死了算了。如今处处碍她婷云的路,竟是连定好的婚事也被她生出事端了,可恶! “祖母,不说如今二小姐尚且未及笄,就着我这性子,似乎也不好让二小姐过府受罪。” 话是这么说,可明白人都听得出,这是在反对啊! 顺着声音望去,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儒雅公子,冰蓝色的锦袍,镶金玉带,气质高贵,举止优雅,眉宇处处含笑,令人瞬间想到一词:君子如玉。 此人正是苏倾衍口中的三弟,肃王府三少爷,苏铭钰。 慕容舒筠皱了柳眉,继而勾起一笑,将目光看向慕容婷云,不知当她反应过来这位三少爷乃是当日她误认为的成郡王,会是什么反应。 而慕容婷云似乎没有让她失望,在见到苏铭钰的刹那,整个人惊得险些跳起来,又是紧张又是无措,最后,却不由红了整张俏脸。 比起成郡王,她似乎更喜欢这位三少爷。 当明白这点,慕容舒筠决定帮扶她一把,悠然开口,“依小女看,三少爷如此气宇轩昂,温文尔雅,似乎并不像是会委屈舍妹的模样。再者说,舍妹如今虽未及笄,却可以先约定婚事。” 苏铭钰挑了眉毛,将目光看向慕容舒筠,虽被她容颜所惊,却知晓她这个人太过愚钝无知,又想起那日她与苏倾衍私下见面,便认定她是个轻浮之人,眉宇间不免多了几分鄙视,“大小姐这么说,莫道是急切地想要入我肃王府,成为郡王妃?” 先前肃王府定下的郡王妃可是二小姐,如今成郡王话一出口,大小姐即将成为真正的郡王妃,若是她不极力促成慕容婷云与苏铭钰,那么她的地位仍旧存在极大的威胁。 如此明显的嘲讽,自然引得周围一众人等议论纷纷,谷素娥及慕容婷云听了,非但不出声帮她两句,反而一脸幸灾乐祸,等着她出丑。 慕容舒筠心里明白,在这重要的事情上,谷素娥早就将国公府的名声忘到九霄云外,哪里还知她如今被欺负,便是定国公府被欺负。 当即摇了摇头,语笑嫣然,“三少爷此话差矣。若是今日承蒙太妃不弃,郡王不嫌,小女自然是会感激郡王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若是太妃不愿,郡王不甘,那么小女,就算为了保全名誉以死谢罪又何妨?可是三少爷如此拒绝我国公府小姐,还请三少爷给个说法,究竟舍妹哪里不好?” 哼,谷素娥,慕容婷云,想在旁侧看好戏是吧?那么,不拖你们下水可太不厚道了。 闻这话关系着慕容婷云的名声,谷素娥瞬间沉了脸色。低眉想了想,无不纠结。若是顺着苏铭钰的话走不定下两人婚事,则是她婷云被嫌弃,说出去必定遭人笑话,可若是据理力争要让两人定下这婚事,那么婷云便成不了郡王妃,顶多是王府一名少奶奶。这也就罢了,到底是入了王府,身份尊贵了一分,可偏偏慕容舒筠还在她上头压着,这就令人心里很不爽了。 没道理她这辈子永远要尊庄香蓉一句姐姐,她的女儿也永远要尊庄香蓉的女儿一句郡王妃。 她不甘心,不甘心! “大小姐确定要我给个说法?” 苏铭钰双眼微眯,语气里似乎含着威胁。慕容舒筠知道,那一日在大街上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他要拿此事说事,那么慕容婷云的名声也就完了。可是慕容婷云的名声关她什么事儿,所以她并不在乎,只坚定地道:“三少爷若不给个说法,那就请恕小女要得罪了。” 你威胁我,我同样可以威胁你。若是你不给个说法,那就不要怪我国公府做事不留情面。 苏铭钰轻笑出声,正待开口,却闻慕容婷云道:“太妃,娘亲,我愿意接受郡王的提议,这样既保全了姐姐的名声,也不至于让咱们国公府丢了脸面。” 这位三少爷虽然长得不若郡王那么好看,可也是个美男子,而且,她不喜欢郡王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气息及他看她凌厉的眼神,她就喜欢三少爷那般温润如玉的笑,好像能够温暖人心,再冷,都是暖和的。 谷素娥因这句话差点气翻过去,连忙道:“婷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此事但听太妃安排,她断不会让你委屈了去,切莫失了矜持。” 话里是在责备慕容婷云,话外可是在说给太妃听,咱们先前可是约定好了,婷云入府是郡王妃的,怎么这会子要变卦? 第三十六章 萧家兄妹俩(上) 太妃何等聪明,自然听出谷素娥的话外之音,待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悠然开口,“这件事情我看就这么定了,先前好在与国公夫人只说要定下二小姐,并没有说是许给我家衍儿还是钰儿。既然衍儿对大小姐做了出格的事情,自然是要负责,至于钰儿,国公府二小姐是何等美丽,何等才华,国公夫人不嫌弃你你就该偷着笑了,怎么还敢拒绝?你那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爱好游历,日后成了婚又不是限制了你的自由,你完全可以携着二小姐同游,也是美事一件。” 话中的意思便是要如苏倾衍的意思办了? 庄郡侯府老太君见状不由会心一笑,今日这事若不给她庄家留这个脸面,她必定腆着老脸也要替自己外孙女讨回公道,好在事情如此解决,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慕容舒筠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这几日,为了这桩婚事她费尽心思,可是真正落实,她却又有着强烈的排斥感,是因为苏倾衍吧,与他接触几次,都让她有种不愿接近的感觉,所以,她并不喜欢他。 谷素娥的脸色瞬间惨白,是,方才太妃确实只说中意的她家婷云,而没有说婷云入王府是要成为郡王妃。可是,可是……。不是说是替成郡王来提亲吗?她自然…… 不,不对,这件事情有蹊跷。该不会是太妃早就盘算着要让她慕容家两位姑娘皆入王府吧?她这么做什么原因?但若不是有这样的算计,为什么事情偏偏那么凑巧? 到底是从哪里下得计策?是从楚姑娘迎面上去被婷云推进池中?是从成郡王入池不救楚姑娘而救慕容舒筠那个小贱人? 心中怀疑越甚,谷素娥便越相信自己的直觉,以至于对肃王府的人都起了怨怼之心。面上虽对太妃的决定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不过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将这婚事再扭转过来。 旁边吴嬷嬷见她低着眉不说话,自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当即拉了拉她,小声道:“夫人,依奴婢看,这件事情未尝不可,既然郡王不喜欢二姑娘,便让他娶了大姑娘。夫人莫生气,一个小小的郡王算什么,如今王府三少爷游历回来,难道真是为了陪着太后过年?不还是因为肃王世子病重吗?” 话不用明说,谷素娥自然明白吴嬷嬷的意思,侧目瞧了瞧看着苏铭钰眼睛都不眨的慕容婷云,想了想,点点头道:“对,嬷嬷说得极对,即便慕容舒筠日后真成了郡王妃,我家婷云,也未必身份比她低,再者说,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呢。” 既然楚太妃要这么摆她一道,既然苏倾衍如此不给她家婷云留脸面,既然慕容舒筠一心想成为郡王妃。那么,她不要这郡王女婿又如何,只要助得三少爷成为日后的世子,那她家婷云,就是世子妃了。再者说,如今只是定下慕容舒筠与苏倾衍的婚事,未必日后,她就一定能够坚守妇道。 嘴角划过一丝阴笑,谷素娥忙又一副温婉的模样,“既然如此,为着舒筠的声誉,就只能委屈郡王了。” 苏倾衍眉毛一挑,别有深意地瞧了眼她,笑道:“夫人哪里话,此事本是我的错。” 慕容舒筠见他笑得几近狂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怨气来,不愿多待,她立刻向太妃请罪,“请太妃恕罪,各位夫人小姐们恕罪,小女身子不适,怕是不能招待周全,先行告退了。” 众人因她的话而将目光向她看来,却见她脸色苍白,猜测她可能因为方才掉进池塘而引起了风寒,连连说道无事无事。又因她此刻被太妃内定为未来郡王妃,自有些要套交情的假意问候两声。 慕容舒筠艰难地维持着端庄的笑,一一应过去,向谷素娥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谷素娥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半响才对着吴嬷嬷道:“快传了府医前去碧莎橱瞧瞧,没得生出什么病痛来。” 话落,为着要将这场闹剧般的婚事揭过去,连连转移话题,带着众位夫人小姐逛起了园子。 慕容婷云见人都走了,不由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回吉祥馆避避,哪知却对上苏倾衍及苏铭钰别样的眼神。 不自在地吞了口唾沫,她微微福身,尽量拿出大家小姐的风范,然后越过他们,小碎步迈得极快。 见她走远,苏铭钰首先收回目光,唇畔始终挂着优雅的笑,“二哥,今日你得偿所愿,我可就惨了。” 被迫娶一名刁蛮任性的小姐,岂不是惨? 苏倾衍单手背后,目光瞬间变得幽深,淡淡开口,“三弟,其实,我这么做,也不过是让三弟得偿所愿而已。” 娶了慕容婷云可就得到了慕容炳的支持,并且这几年,庄郡侯府渐渐淡出朝廷,可侍郎府谷家,在朝中可很是吃得开啊,所以比起娶慕容舒筠,好处多着呢。 “是吗?” 语意幽深,苏铭钰眸中含着淡淡笑意,“那就多谢二哥成全了。” 如不是因为慕容炳,他会轻轻松松同意这桩婚事? 苏铭钰眸子闪了闪,跨步离了去。 苏倾衍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神情瞬间冰冷。本欲转身寻个去处休息休息,哪知奕清突然来报,“主子,楚姑娘与萧姑娘在池塘另一边打了起来。” “嗯。” 淡淡点头,苏倾衍不做任何惊讶,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实在不值得奕清特地来说,“我不是让你跟去看看,大小姐究竟……” “大小姐根本未曾回房,听闻楚姑娘与萧姑娘打了起来,她已经折回前往楚姑娘处了。” “嗯。” 又是淡淡一声,表示他已经知晓。苏倾衍抬眸望了望天,唇角不由又是一笑,希望她不会因为他的一时之计而被害得染了风寒。 奕清虽不清楚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楚姑娘与萧姑娘这架? “主子,萧姑娘是跟着萧世子一道的,属下只是怕……” “什么?” 苏倾衍尚未作反应,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某人已经跳起一步,窜了过来,奕清回眸,一滴冷汗自额上流下。 第三十七章 萧家兄妹俩(下) 且见苏慕尧勾人的桃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眉毛一挑,漂亮的脸蛋笑得那叫一个招摇,“你说在哪里?楚汐媛在同萧倩如打架?这么好玩的事情,本世子自然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话落,脚步生风,眨眼便不见了。 奕清恶寒了把,不由有些佩服定力十足的自家主子,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就晋王世子那……特别有活力的性子,跟他家主子的沉稳冷酷,根本完全不搭边,。可是,这么多堂兄弟间,似乎也只有晋王世子能够近得了主子的身边而不被警惕。 苏倾衍其实对苏慕尧那张扬异常的性子有时候还是有些意见,只是他善于隐藏情绪,倒是没表现出来过。这不,听了他那般幸灾乐祸的话,他的眉头还是不由皱了皱,随即转身,往奕清所说的地方而去。 而此时,池塘另一边,背对整个院子的假山石旁,楚汐媛正双手叉腰,怒目瞪着前方一男一女。 男的生得有几分俊俏,剑眉凤眸,容颜华彩,着一袭五色簟文缂丝青竹褂子,衬显出他的高贵气质。此时,细长的凤眸里含着盈盈笑意,看着楚汐媛气恼的模样,似乎心情不错。 而女的,满身环翠叮咚响,脂粉浓厚,装扮艳丽,明明生得美丽,却生生被压住,尽显俗气。却见她的嘴角有丝丝血液浸出,本是光滑整洁的发丝此刻也乱了许多,头上朱钗斜挂,衣襟处满是皱褶,分明与人动过手。 慕容舒筠站在中间,左右瞧了瞧,温言细语,“两位姑娘有话好好说,也好过伤了和气。” 话毕,看向楚汐媛,“汐媛,今日乃是家祖父寿宴,望你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收手。” 楚汐媛原本很气愤,可是慕容舒筠已经这么说,她不由咬咬下唇,放在腰间的手顿时放下,胡乱拨弄了下凌乱的发丝,从鼻孔里哼出长长一声,对着对面的女子道:“萧倩如,不要以为我就怕了你。南阳侯府怎么了?得罪了本小姐,本小姐照样闹你个人仰马翻!” 真是气死她了,有一个萧子煜这种色胚也就算了,南阳侯府怎么可以再出一个像萧倩如这么贱的女人,真是,令人想起就恨得牙痒痒! 说她轻浮,说她不知廉耻?啊呸,谁愿意被苏慕尧那个大混球抱,是他自己跳下水来抱的她,关她什么事儿。 “哟?有本事你来啊,难不成本小姐还怕你不成?” 女子,也就是楚汐媛口中的萧倩如,自认优雅地顺了顺宽大的衣袖,媚眼一凛,寒光乍现。 楚汐媛受不得激,正欲再次动手,却见慕容舒筠一个眼神过来,当即悻悻地扭过头,不做任何理会。 慕容舒筠见状,赶紧回眸去看萧倩如,语意柔和,不过出口之话的意思就有点,不那么近人情了。 “萧姑娘若是愿意,我这里便唤上两名丫头随萧姑娘下去整理整理,若是不愿意,自也可还如现在的模样,不过宴席即将开始,望萧姑娘还能体谅,我这里带着楚姑娘就先行离开了。” 这女人,不正是那日前往普照寺路过茶馆时所见的那位吗?当日的她,走起路来可谓摇曳生姿,宛若扶风弱柳,且说话轻轻柔柔,细腻甜美,怎么今日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些吧? 萧倩如原是不识得慕容舒筠的,毕竟以前未曾见过。可是经过刚刚那轰动的婚事,她对她,可说已经十分熟悉。而且,是那种刻画到骨子里,恨不得拆骨入腹的熟悉。 凭什么?凭什么!她费尽心思这么多年也不能得到二表哥的心,慕容舒筠就可以那么容易成为他的妻?她恨,她不甘,她发誓要将慕容舒筠挫骨扬灰。 眼里阴毒一闪而过,萧倩如高傲地看着慕容舒筠,语气傲慢,“你是什么东西?本小姐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要么你让开,要么,吃我一巴掌。” 话落,她扬起手便向慕容舒筠冲了去。慕容舒筠发誓,她真的不想再生事端,可惜有些人就是那么无理取闹,她若不给点教训,难不成让别人以为她定国公府就是好欺负的么? 脚下微微一转,她不过让出一步,萧倩如就自动扑了个空狠狠摔在地上,那模样,可真是有点滑稽。 “哎呀萧姑娘,你有没有怎么样?我可不是故意的。” 话虽透着浓烈的关心,可眼角眉梢,却含着无尽的讥讽。 旁侧男子瞧了,当即收了盈盈笑意,眸色一沉,掌如劲风,直击慕容舒筠而来。 慕容舒筠唇边划过一抹冷笑,正欲反击,哪知自旁侧飞来一粒石子,狠狠落在男子的手腕,便听得他轻呼一声,在距她一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萧世子是打算在这里欺负一名弱小的女子吗?” 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慕容舒筠回头,果真瞧见苏倾衍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细细瞧他眸底,似乎蕴藏着极大的火气。 楚汐媛但见苏倾衍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当即一阵烟地就跑了过去,“倾衍表哥,是萧子煜,就是萧子煜这个混蛋,他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慕容姐姐。倾衍表哥,你要知道,我可是你表妹,慕容姐姐又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他欺负我们,就等于欺负你啊,你赶紧教训他,赶紧的。” 苏慕尧闻她之话立刻扶额,眼神里尽显厌恶,“楚汐媛,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难道你不懂得什么叫做矜持吗?矜持!” 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像她这般单纯到近乎蠢的女人?即便要教训萧子煜,也不必把话说得这般清楚,这会子,即便想要教训,怕也不能出手了,没得到时候传出去,又闹出些什么风花雪月来。 苏倾衍抽了抽嘴角,也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可惜,当他瞧见慕容舒筠那张清冷的脸,瞬间来了火气。 她那是什么表情,瞧她看他的眼神,活像是要扒了他的皮般,不就是害她在婚事上担足了心?可他不是说过,信他,要信他吗? “二表哥,事情不是这样的,分明是楚汐媛有错在前,谁叫她见了大哥便骂。” 萧倩如此刻见苏倾衍没有动作,赶紧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苏倾衍面前,以袖拭泪,楚楚可怜地道:“还有,大哥出手教训慕容舒筠是因为她先对我出手的,是她将我推倒在地,所以大哥才……” 第三十八章 大小姐风华(上) “好了萧大小姐,反正你是要当我们都没有眼睛就是了。” 苏慕尧一脸嫌弃,虽然看不惯楚汐媛,可他好歹能够接受,但是萧倩如的做作与恶心,他真的已经忍了很久了,所以,不得不出口打断她。他真怕她再说下去,他等会儿会连饭都吃不下。 “晋王世子……” 萧倩如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抬眸诧异地看着苏慕尧,却见他满脸厌恶,心下不由升起一抹尴尬,随即而来的,却是对慕容舒筠的恨。 萧子煜原是被苏倾衍打了手腕,所以站在那里没了动静。此刻见萧倩如这番作为,心下不由也是一股怒气,当即厉声对其道:“倩如,你还嫌咱们南阳侯府的脸面没有丢尽是不是?” 今日若不是他护妹心切也不会出手去伤慕容舒筠,自然也不会因这事让苏倾衍对他有了看法。但好歹他南阳侯府向来与肃王府大房走得不亲近,倒也没什么,不过自家妹妹这番话,就让他不得不气了。 话毕,猛地一拉萧倩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倾衍及慕容舒筠,又向楚汐媛及苏慕尧投去难以言语的目光,大步离去。 楚汐媛见状,对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回眸却见慕容舒筠与苏倾衍气氛怪异地对视着,不由缩缩脖子,正想拉了苏慕尧离开。哪知一名小丫头匆匆跑来,急切地道:“大姑娘不好了,老太爷……老太爷他……” 璃茉见她在贵人面前失了体统,连忙上前两步将其稳住,小声斥责,“何故横冲直撞?简直失了规矩。” 那小丫头但闻立刻站稳,先是向慕容舒筠及苏倾衍几人行了礼数,这才又道:“大姑娘,老太爷在竹兰园,遇刺了!” “什么?” 慕容舒筠大惊,根本未及细问,便提气朝竹兰园赶去。 苏倾衍黑眸微动,与苏慕尧对视一眼,跟在其后。 此时,竹兰园内,正是刀光剑影,几乎可以用天昏地暗四字形容。 数十名黑衣人手执长剑,同定国公府的侍卫打得不可开交,其仔细看,目的只在站在旁处眼神冷冽的慕容烈。 慕容舒筠飞身越过石拱门,脚尖方着地,迎面便使出白绫解决一人,直冲慕容烈身边,“祖父,你怎么样?” 慕容烈见她焦急的模样失了平日里的端庄,不由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忧,“祖父没事,舒儿放心。这些人想要杀我,且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方落,只听鲜血溅出的声音响起,院中已经倒下好几名侍卫。慕容舒筠回眸瞧着黑衣人,努力想从他们的招数中看清来历,可惜失败了。这些人的功夫都不弱,且招数很乱,似乎来自很多路子,让人摸不透。 一片青黄的竹叶从眼前飘过,带着凌厉的劲风,紧接着入眼的,是侍卫们被割断咽喉,轰然倒地的场景。 慕容舒筠蹙了蹙眉头,见苏倾衍及苏慕尧就站在与她相望的位置,忍了忍,还是出了手。 两条白绫自两边的袖口飞出,她倾身飞往战斗中,生生挑去两名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待落地,一个优美的旋转,白绫紧跟着身体飞舞,周边四名黑衣人尽数被她的白绫所伤,或擦破衣服,或割伤手腕。 许是她来势汹汹,给黑衣人造成莫大的难题,当即个个向她对准,全数攻击而来。 慕容舒筠浅浅吸口气,足尖一点,向上方飞去,在空中倒翻身子,一脚一个,狠狠踢在黑衣人的下颚上,令其倒仰在地。其他黑衣人见状不由心中一惊,自然紧跟着提高几分警觉,以至此后,慕容舒筠要想再得手,倒是需要费些力气。 苏慕尧挠挠后勺,一脸不解地瞧着苏倾衍,“哥,咱不能光站着看啊,你要再不出手,嫂子,啊呸,慕容大小姐可能会被伤的。” 虽然前面她是占了优势,不过那是因为对方瞧她一介女流有些轻敌所致,现下对方已经明白她的实力,哪里还能不拿出狠劲来?且看那一招招致命的招式,悬,可真悬啊。 苏倾衍流彩的玉眸渐渐盈满笑容,竟是悠闲地将两手背于身后,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待她不行之时,我再出手也来得及。” 现在他需要站在这里,细细研究那群人的来历。今日乃是慕容烈的寿辰,定国公府又是如此守卫森严,加之今日达官显贵众多,没道理会有人会选在今天下手,而且还是大白天。所以,这幕后的人要么太愚笨,要么就是,太狂妄! 许是半刻,当楚汐媛气喘吁吁地到来,却见整个竹兰园已经是血流成河的模样,当即有些恶心,就着还没缓过气的劲儿,扶着旁侧云莲的手,一阵呕吐。 苏慕尧分了个眼神给她,继续津津有味地瞧着前面激烈的打斗。 这慕容大小姐可真了得,没想到,她的功夫竟是如此厉害。仅凭着一人之力,已经轻松解决掉四五名黑衣人。不由伸出手指数了数,还剩九人。 苏倾衍此时也不关注那群来历不明的人了,他的目光紧紧跟随慕容舒筠虽小却十分灵活的身躯。见她快速穿梭在几人之间,游刃有余,两只手臂衣翻袖飘,白绫更是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坚韧,时而柔软,就好比她正在跳一支舞,那般从容,又那般优美。 耳畔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听得出,人很多,正急切切地朝此处而来。苏倾衍勾了嘴唇,这才飞身到慕容舒筠身边,从她手中接过一名持剑而来的黑衣人,掌风一出,正中那人左肩,只闻‘咔’的一声,许是骨头断了,那人口中猛吐一口鲜血,闷哼两声,倒卧在地上。 慕容舒筠见是他,眉心不由紧紧拧着,却没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旁侧又是两名黑衣人快速从后偷袭而来。两人同时出招,将对方背后的人解决,回眸互望了眼。以一敌三,各自战斗。 不消片刻,当人群转过正门出现在院中,慕容舒筠及苏倾衍刚刚收手,黑衣人尽数丧命,只除了那被苏倾衍打断肩胛骨的人。 领头而来的是慕容炳,身侧站着不少中年男子,看样子都是些有身份之人,身后,乃是谷素娥及太妃一行妇人,见了此时的情景,男子多半无反应,可是女子,却还是有些受不住的,或是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或是学着楚汐媛的模样,狂吐不止。 慕容舒筠似乎没有瞧见这些人的到来,她的目光落在那倒在地上捂着左肩的人身上,步伐沉重,一步步向他走了去。那眼神,犀利如毒箭,冰凉如寒石,尤其那一身死亡般的气息,竟是无比慑人魂魄,让人看了就觉无比恐怖与害怕。 那人但见顿了顿,往后挪了两步,自腰间取出一粒药丸,伸手便往嘴里去……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舒筠眸光一闪,袖间白绫迅捷击出,霎时便将那人击倒在地,身形仿若闪电般迫到他近前,以白绫扼住他的脖子,声音冰冷,带着丝丝阴森的感觉,“你觉得,现在才来求死,我会让你如愿吗?” 周围的人看着慕容舒筠出手的动作,以及她身上那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愕的叫出:“那是慕容舒筠吗?是庸懦无能的慕容舒筠吗?” 霎时,周围一片寂静,许多人看慕容舒筠的眼神,在瞬间改变。 第三十九章 大小姐风华(中) 慕容炳因这话而沉下脸来,周身杀气毕现。 这是谁家公子?如此没有规矩,简直毫无教养。他定国公府的小姐再怎么无才无能,也容不得他人如此轻蔑。何况……眼波涌动,他悠悠将目光看向前方气势凌人的慕容舒筠,到底是他慕容家的后代,有这等煞气及霸气,倒是他以前忽略了她。 嘴角不由划过一丝欣慰的笑,慕容炳的眼神渐渐迷离,似乎想起很久以前,他同妻子那段快乐的过往。 “说罢,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慵懒的语气来自苏倾衍,只见他低头整了整衣衫,一派悠闲地走至黑衣人面前,弯身下腰,大手轻轻放在他被打伤的肩膀上,面上带着魅惑人心的笑,可所有人分明看出,那黑衣人原本就痛苦的表情更加扭曲几分,虽是寒冬的天气,额上已经开始冒出丝丝冷汗。 慕容舒筠斜眼瞧了瞧苏倾衍,眼神未变,却微微松了白绫,方便那黑衣人回话,可她却并没有因此大意,为防他再自尽,她的眸光一直紧紧锁住他,随时做好阻止的准备。 黑衣人许是突获呼吸的自由,狠狠喘了两口气,一双死灰般的眼睛死死瞪着苏倾衍,无话。 苏倾衍也不恼,只是加重了手中力道:“其实,你不说本郡王也会有办法查出来,只是那样太过麻烦,你不妨细细想一想,凭着本郡王的手段,你背后的主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而若你不答,你又会是什么下场,当然,若是你说,本郡王会让你好过些,若是你不说,本郡王也不过是费些时间精力而已。” 他说得轻松,俊美的脸上依旧是邪魅的笑,墨黑的长发因下腰的姿势下垂,寒风一过,随风而舞,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更添几分魅惑。可惜,他出口的语气,却让很多人胆寒。 谁不知道,在战场上铁血杀伐的成郡王,一旦怒起来,那后果,绝对是让人无法承受的,即便比起老一辈的慕容炳,他的手段,都来得狠而毒。 黑衣人闻他之话不由收了瞳孔,眼里尽显恐惧,而肩膀上的疼痛也令他禁不住颤抖身子,险些失声尖叫出来。可他依旧咬紧牙关不开口,态度十分坚定。 见他这般模样,慕容舒筠知晓他定是受过严厉的训练,否则,也不会不受苏倾衍的威胁,当即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快速收了白绫,右手手腕微转,一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他的肌肤。 收手,她望着那人,诡异的笑容更甚。 那人见她笑得阴森,不由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你……” 话还未完,他便觉得身体起了些微变化,那是一种痒,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痒,他本能伸手去挠,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慕容舒筠,失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容舒筠慢条斯理地顺了顺因打斗而凌乱的头发,不温不火地答着:“没什么,只是一些致痒的药及一些令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麻药。” 苏倾衍但闻她这话,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异光,接着松了按住黑衣人肩膀的手,站直身子,将目光看向慕容舒筠,“没想到大小姐还懂药理。” 记得上次他前往府中给她送信,却碰巧撞见有人栽赃她院子里的丫头,所以顺手取了那包药物放在她的案桌上,想来,她定是知道那药是什么的。 自嘲一笑,他懊恼地摇摇头,这丫头藏得深啊。这么多年来他每次回建都都来看她,却似乎从来没发现过这点。 “不过是闲来看了几本医书,略知一二。” 慕容舒筠还是不太想将自己的实力完全暴露,便谦虚地道了句。哪知她这一谦虚,人群中自有那看不惯的接了句,“也对,想这医理也算是一门学问,没有常年积累的经验又哪里能够明白其中精髓,何况依着慕容大小姐的资质,能够略懂一二,实在也是不错了。” 这话? 听着倒像是在赞许,可是细细深究,却分明是在说慕容舒筠蠢钝愚笨。就好比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理所当然,但到了她这里,就有点不可思议。 众人回头,却见萧倩如嘴角隐藏着几分讥诮的笑,许是被这院子里的景象吓到过,脸色十分苍白。 慕容舒筠根本懒得理会她,连眼皮都没抬下,凌厉的目光复又看向那黑衣人,“不出盏茶功夫,你便会全身奇痒难忍。不知你体会没体会过,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痒,即便你手脚自由,也根本是奈何不了的。我想,那种感觉,必定比万箭穿心、五马分尸都还来得难受。” 她这般说着话,嘴角似又噙着抹嗜血的笑,直叫旁人瞧了,忍不住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尤其方才还以言语讥讽了她却胆子很小的萧倩如,更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左右瞧了瞧,往后退去好几步。 而慕容婷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是不清楚慕容舒筠这几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但她知道,现在的慕容舒筠全然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她,变得很难对付,很可怕,而且,心机很重! 可是,即便她再怎么难对付,她都有想将她挫骨扬灰的冲动。 慕容婷云很快敛了眉目,一双美眸里全是无尽恨意。侧目瞧了瞧旁侧谷素娥,见她一双手死死抓住手中丝帕,恨不得将其撕碎,再看她紧紧抿住嘴唇,眼里也是一片不甘与怒火。不由勾了勾嘴角,移步走了过去,“娘,这小贱种居然这么厉害,可我们以前却丝毫不知,她分明是有意欺瞒娘,就想着在婚事上算计咱们,娘,咱们切不可让她太得意了。” 谷素娥的脸色因慕容婷云这话而更加难看,那看向慕容舒筠的眼光,似乎就像是有着数十把尖利的刀子,恨不得立马将其刺死。半响,幽幽道:“放心,她快活不了几日。” 慕容舒筠,等着瞧吧,以前倒是我大意了,居然还留着你这条贱命。可日后,你有没有命进王府,有没有那个福气成为郡王妃,可都是未知数! 第四十章 大小姐风华(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似乎所有人都静静地在看着慕容舒筠及那黑衣人。慢慢的,黑衣人的脸色有了变化,眼角抽了抽,嘴角也跟着抽动,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让他看上去十分痛苦。 旁侧苏倾衍及苏慕尧瞧了,会意地对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看向慕容舒筠。而慕容舒筠却在此时露出一抹倾城笑意,“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 她知道,那药起了作用,否则眼前这人也不会有如此痛苦的表情,可见他牙关紧闭,硬是不吭声,就知此时的痛苦还不够。 原她以为她下的分量不够,正欲再动动手脚,哪知那人却突然大叫一声,凄厉又骇人。 但闻这声,许多人都有种惊心的压迫感,不自在地挪动着步子,像是要挥去这惊骇的声音,可惜它存在于空气中,久久未能平息。 “我受不了了,我痒,我痒……” 黑衣人赤红着双目,大声冲着慕容舒筠叫,那几乎瞪出来的眼珠子,可谓恐怖之极。 然而慕容舒筠却只是摇摇头,“解药,我这里有,可是你得先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为什么要来刺杀我祖父。” “不,我不能说,我不会说的。” 黑衣人紧咬着牙关,用最后一点理智拒绝了慕容舒筠。 慕容舒筠也不恼,非但如此,周身的杀气也在渐渐消散,慢慢的,便又是那个素日里高贵端庄,淑雅娴静的慕容家大小姐。 “你不说没关系,我有的时间跟你耗。” 话落,迅速自腰间取出一粒药丸,在那人下定决心咬断舌根之前弹入他的嘴里,霎时,他只觉连嘴里都失了知觉。讷讷说了两句什么,也没人听清。 “其实,你终究是笨的,否则,我还你自由这么长时间,你却到了现在才想着咬舌自尽,难道你还曾想过,要从我手上逃出去不可?” 斜眼瞧了瞧他,慕容舒筠的语气里透着无尽嘲讽。话毕,眼角上扬,将余光看向苏倾衍,“再者说,即便我再怎么不济,金兆国战功赫赫的成郡王,岂不是被你小瞧侮辱了?” 也许到了这一刻,许多人才真正意识到慕容舒筠狠戾的手段,若说先前对她有一丝丝敬畏害怕,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恐惧了。自然,黑衣人也不例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黑衣人渐渐涨红一张脸,表情极度扭曲的时候,慕容舒筠又才看着他道:“怎么样?要说了吗?如果你决定了,便点点头,否则,我还真不能给你解药。” 黑衣人似乎还在挣扎,可是身体里的痒让他万般难受,那是比流血掉命还来得痛苦的感受,所以,几不可察的,他点了点头。 众人见他肯招,无不松了口气。他们真怕再这样下去,又要被迫看多少残忍的事情。所以即便是久经沙场,见过无数杀戮的慕容炳,也忍不住催着慕容舒筠道了句,“舒筠,还不赶紧将此事了结。莫要忘了,今日乃是你祖父寿辰,切不可耽误了时辰。” 慕容舒筠心中不屑,面上却温温顺顺地答着:“是,父亲,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话毕,又自腰间取出一粒药丸,眼看着就要送入黑衣人之口,她却顿了顿,“切记你的话,若是失信了,后果,必不是现在这么简单。” 说着,她才将药丸放入他的嘴里,细细将他瞧着,等待他的回答。 黑衣人方吃下药丸不久便觉身体有了变化,身体不那么难受,且能够再次开口说话,想了想,没敢做出自尽的举动来,连忙招来,“我这就说,我这就说,是……” 话才说了一半,后面半句就永远被迫留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慕容舒筠及苏倾衍同一时间回眸,却见人群依旧是那般模样,根本不知是谁出的手。可是,那黑衣人的咽喉间,却真真切切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不若慕容舒筠刺进去的那般短小,它很长,而且在靠近肌肤的那段,分明呈现黑色。 毒! 两人对视一眼,眉目都紧紧皱了起来。 原来他们,都疏忽了。本以为幕后之人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的,哪知他却如此胆大。 慕容炳见状先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沉声对着一众宾客道:“今日乃是家父生辰,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各位还请海涵,如今宴席即将开始,请各位移步琼浆阁吧。” 话毕,向谷素娥使了个眼色,便见谷素娥瞬间换上一张笑脸,招待着女客离了开。而慕容炳也赶紧上前,趁着搀扶慕容烈的时间厉声嘱咐慕容舒筠将这残局收拾了后,引着一群达官显贵离了去。 慕容舒筠冷眼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口,转身瞧着站在原地未动的苏倾衍,“怎么郡王不入席吗?” 她这话出,本来已经走出几步的苏慕尧猛地回头,又快步走了回来,睁着双漂亮的桃眼瞧了瞧慕容舒筠,又看了看苏倾衍,最后挠挠头,“我还是前面去吧。” 话落,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待他这一走,整个竹兰园就显得异常寂静了。 苏倾衍定定瞧着慕容舒筠,且见她早已收了方才那股迫人的气势,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跟着变了,不由勾唇一笑,“这国公爷实在是好笑,如此模样的院子,岂是大小姐能够收拾得过来?不若让奕清帮忙吧。” 旁侧奕清闻这话,立刻上前对着慕容舒筠抱拳作揖,“请大小姐吩咐,属下甘愿效劳。” 慕容舒筠弄不明白苏倾衍的想法,可她不愿他出手帮她,便语气生硬地拒绝道:“这里有国公府的侍卫就足够了,郡王的美意小女心领了,眼看宴席就要开始,郡王还是请移步琼浆阁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分了个眼神给璃茉,璃茉领会,转身出了竹兰园,许是去唤侍卫去了。 见她态度冷漠,苏倾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凌厉的眼神一扫奕清,奕清愣了愣,露出无辜的眼神,向寒秋走了去。 “这位姑娘,我家主子呢,有些话要同你家主子说,所以……” 同样都不是糊涂人,寒秋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未等他说完,已经接口道:“可是奴婢家的主子到底是清白姑娘家,断没有要单独与外男见的道理。” 闻这话,苏倾衍眼神一凛,幽幽向寒秋看了去,“你看本郡王,像是外男吗?” 不说已经单独见过几面,就说方才不久,他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了慕容舒筠,又在众人面前与她定亲,就这关系,还算是外男? 寒秋自然知道她的话站不住脚,可是……她担忧地看了看慕容舒筠,却见她向她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由抿了抿唇,随着奕清退到院落。 第四十一章 残忍的战场 慕容舒筠冷眼将遍地的尸体扫视了遍,向后移了两步,“不知郡王有何事吩咐?” 苏倾衍两指微抬,轻拨一缕发丝,俊逸的脸上复又露出妖孽般的笑,“就是想问问大小姐,大小姐平日里都看了些什么医书,本领竟是这般的厉害。” 说着话,深邃的眸底快速闪过某种异样的光芒。 慕容舒筠不曾想他会问这话,顿了顿,答道:“不过是些常见的书籍,若是郡王有心,定不会比小女差。” “是吗?” 突而向她迈进一步,苏倾衍微微倾身,将那张魅惑的俊脸凑了过去,“是这样的大小姐,你也知道我这常年在外征战,难免会有个什么刀伤剑伤的,所以……” “所以郡王还是请移步琼浆阁吧。” 慕容舒筠不喜欢他靠她那么近,那会让她有种压迫感,所以赶紧向旁边移动两步,将目光看向远处。 苏倾衍直起身子,脸上笑意未减,“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大小姐还是随我出征吧,说实话,我实在不怎么喜欢咱们军中的军医啊,啧……” 说起这军医二字,他的眉头不由皱了皱,语气也随之起了些微变化。 “郡王话说完了?” 见他到这里顿住,慕容舒筠淡淡地问。 苏倾衍点点头,“是,前面这个话题我说完了,现下,咱们来说说,”眼珠一转,脸色瞬间阴沉,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犀利的眸子直落倒地的黑衣人们身上,“这些黑衣人,依大小姐看,他们会是谁派来的?” 慕容舒筠勾了勾嘴角,移步缓缓走至一名黑衣人身边,蹲下,细细检查起来,“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能有郡王见多识广,不若郡王说说,他们会是谁派来的。” 闻她这话,苏倾衍不由轻笑出声,“大小姐似乎太高估我了,若是我能看出,也不必等着大小姐下那么狠的手去逼问了。” 一个人,身体上的疼痛也许还能忍受,可是,那种痒而挠不得的感觉,他没体会过,也不想体会,想必,是比*的疼痛更痛苦的体会。 “郡王不是看不出,而是懒得花心思去看出。” 慕容舒筠仔细将方才毒死那黑衣人的银针拔出,放在鼻翼处嗅了嗅,又细细检查了番,面部表情瞬间一僵,起身,看着苏倾衍的眼光很有些怪异,“是鸩毒。” “鸩毒?” 苏倾衍似乎也惊讶了番,“这种毒,如果我没弄错,平常人家是不会有的。” 慕容舒筠点头,“郡王说得对,鸩是非常稀有的动物,而且难以捕获,要取它身上的毒素那是相当费时费力的,所以,一般人家,或者说一般的人都不会有这种毒。除非,是某些比起真刀实枪更加残忍的战场中人需要,否则,这东西……” 苏倾衍了然,“看来,慕容家似乎碍着某些人的路了,否则,怎么会连这般珍贵的毒药都用上。” 慕容舒筠嫣红的唇畔微微向上,“而且,小女闻得出,这似乎是上好的琼浆玉液。” “如今乃是年关前,太后似乎赐了不少美酒下去。” “那就是了,看来,我慕容家,是不会轻易淡出朝廷的。” 否则,也不会有人费尽心思安排这样一场刺杀。可,祖父年事已高,根本对那些人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为何会选择向祖父下手,而不是她那个糊涂无情的爹? 这一点,慕容舒筠想不明白。 而正在这时,璃茉领着府中一队侍卫匆匆赶来。慕容舒筠见状吩咐他们将院中处理干净,正欲请苏倾衍同她一道离开此处前往琼浆阁,哪知璃茉却道:“小姐,半夏方才前来找了奴婢,道厨房那边出了些事情。” “什么事儿?” 嘲讽的笑容一闪而过,慕容舒筠早就知道,今日谷素娥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使些幺蛾子出来,不败坏她的名声,不让她狠狠被罚一顿,她似乎心里很不平衡。 “玉鄂上菜之时不小心将汤打翻,李姨娘的猫儿正巧在厨房偷食,喝了那汤不过眨眼,就没了气息。” “死了?” 慕容舒筠语气淡淡,似乎并无多少诧异。 “是的,小姐,死了。李姨娘知道后,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可老爷此时正在琼浆阁招待客人,奴婢们也不好通知,小姐看,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已经传膳,自然不能让这场宴席就这么停了下来。你且去厨房一趟,将那汤毁了,而后传我话,凡是接触过这汤的人,一律停止手中活计,等候发落。再让半夏细细注意,切记,每道菜务必都要检查清楚。然后让玉鄂去请府医,李夫人死了爱猫,心里肯定不好过,父亲若是知道,想必是要责罚。所以,后面的事情,你该知道怎么办。” “是,小姐。” 璃茉应着,又退了下去。而慕容舒筠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转身对着站在旁处大大方方听着的苏倾衍,“郡王也将小女的家丑听了个干净,现在可以移步了吧?” 苏倾衍挑挑眉,“据闻此次老太爷的寿宴乃是大小姐一手包办,这若是食物里含了毒素被某位宾客吃了去,丢了性命,不知大小姐该承担怎样的责任?” “郡王乃是咱们金兆国有名的武将,想必不会不知道咱们金兆国的法规,杀人,那是要偿命的。” “所以说,府上的谷夫人,心肠实在是狠。” 慕容舒筠因他这话微微吃惊,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平常,“郡王想必是饿糊涂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小女不妨直说,母亲对我确实不若对二妹妹那般好,可也不至于会如此害我,自然,国公府的名誉于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还望郡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苏倾衍了然地点点头,双手一挥,背于身后,大步向竹兰园外走去,“本郡王确实有些饿了。” 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慕容舒筠紧紧握住了双拳,谷素娥,难道你是真的打算拿整个定国公府的声誉来赌我一条命? 心里头装着这件事情,慕容舒筠也就没怎么注意脚下,所以出了竹兰园不久,她竟是在梅花林碰见了某个无赖的瘟神。 ------题外话------ 嘿嘿,取名无能的某婉飘过(ps:弱弱地求几朵鲜花,伦家的粉丝区好惨淡的说) 第四十二章 吴纪新拦路 “慕容大小姐。” 熟悉的男声,依旧那般轻佻狂妄。 慕容舒筠抬眸,才知原来苏倾衍早已不见踪影,而眼前这个人,让她真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吴大公子,你不在前面用膳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要知道,往后可就是内院了。” 吴纪新今日穿着一袭牙白色锦袍,头戴玉冠,腰间别着流云百福玉佩,看上去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可惜,他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让他看起来总有那么一股子猥琐的味道。 “怎么?怕我闯进去坏了大小姐的闺誉?放心,如今你可是未来的郡王妃,我怎么敢得罪。” 话是这么说,不过吴纪新的眸子里却含了无尽恨意。若不是她一状告到御前,他也不会被罚,若不是她故作姿态掉进池塘,她依旧还是他的人,所以,他会放过她吗?他会心甘吗? 从他的话中嗅出危险气息,慕容舒筠暗自提高警觉,“既然吴大公子知晓我不能得罪,那还请速速离开这里罢。” 话毕,她莲步轻移,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哪知他却突然出手,欲拉住她的胳臂,幸而她做了准备,灵巧地闪了过去。 跟在身后的寒秋见状心中不由气恼,挺身而出,“吴公子请自重,否则,休要怪奴婢不客气。” “你?” 吴纪新大笑,“你一个小丫头,能耐我何?我告诉你,你家小姐本是我的,今日,我不过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边说着,他边快速出手,狠狠将寒秋推了开,寒秋不觉,跌倒在地。 慕容舒筠微惊,本欲伸手拉寒秋起来,却见吴纪新已经向她走来,所以连忙后退一步,袖中白绫也准备着随时出击,“吴大公子想必不想再尝被关的滋味才是。” 吴纪新闻言不由冷哼,“哼,今日我既然敢前来劫你,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俗话也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轻佻地说着,他将慕容舒筠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遍,眼中猥亵的目光更甚,“再者说,今日我若与你真的发生点什么,你猜猜,你的母亲会将你怎么样?” 谷素娥? 慕容舒筠听了这话瞬间明白了,她就奇怪,那日在七澜桥上见了苏倾衍就吓得冷汗直流的吴纪新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跑来招惹她,原来,一切还是谷素娥的主意。 嘴角缓缓漾开一抹笑,看来,谷素娥还是很尊重她的,也很看得起她,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安排些事件,旨在能够毁了她呢? 见她笑了起来,吴纪新险些有些傻眼。一年前他就知道,她的美,比起慕容婷云,更甚。所以,他才求着母亲前来定国公府提亲,否则,谁会愿意娶一个无才无德,庸懦愚钝的人为妻?不过,据上次七澜桥上之见来看,她似乎,也并不真正无才无德,而且,她今日的表现,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以至于他,更想得到她。 心里这样想着,吴纪新也就一步一步向慕容舒筠靠了去,慕容舒筠见状不慌不急地向后退着,嘴里却道:“吴大公子这话怎么说?若是母亲知道,想必定会替小女向尚书府讨回公道的。” 吴纪新点头,“是啊,可是,该怎么讨回公道?” 美目一转,慕容舒筠正想回答,旁侧一把玉箫却直直伸了过来,狠狠抵在吴纪新的下颚,用力,便见吴纪新脸色突变,瞳孔也紧跟着收缩。 “怎么讨回公道?自然是……给你点教训!” 阴厉的语调落地,慕容舒筠只觉眼前一花,只闻砰的一声,吴纪新应声而倒,双目紧闭,晕死在地。 慕容舒筠不由动了动嘴角,含着笑意将目光看向苏倾衍,却见他动作麻利却不失优雅地收了玉箫,便道:“多谢郡王出手相助。” 苏倾衍点点头,“应该的。” 话毕,转身即走,根本不做任何留恋。而慕容舒筠瞧了瞧倒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吴纪新,也不做理会,跟在苏倾衍身后,往琼浆阁而去。 原来他,方才没有走远。 有了璃茉的把关,宴席很顺利地展开,慕容舒筠是时候地回到席筵上,在楚汐媛身边坐下。 “哟,咱们未来的郡王妃来了。” 浓烈的火药味,还夹杂着痛恨与嫉妒,声音来自萧倩如。慕容舒筠不打算理会她,仅是将目光分给在座每一位小姐,“多谢各位小姐前来为祖父过寿,慕容舒筠感激不尽,大家请吃好喝好,不必拘束。” 话落,拿出女主人的气势,一一招待起来。 这一举动,自然气得萧倩如几乎摔杯子,可惜,她还没摔成,就被楚汐媛一句冷嘲热讽的话给激得更加气愤不已,“怎么,萧大小姐难不成是嫉妒我慕容姐姐?” “我……” 萧倩如确实是嫉妒,可她怎么会承认,瘪瘪嘴,她一副不屑的模样,“谁会嫉妒她,一个庸懦无才的废物。” “你!” 这次,摔筷子的变成了楚汐媛,只见她站起身子,一只小手紧紧握住手中酒杯,若不是慕容舒筠出声阻止,估计那杯子里的酒就会全数倒在萧倩如的身上。 一只手重重按着楚汐媛握住杯子的手,慕容舒筠紧跟着站起,用另一只手端了酒杯,笑得优雅高贵,“虽说咱们女子不以饮酒为乐,却也并非不被允许,今日小女子高兴,便与众位小姐干上一杯,也算是替家祖父道个谢。” 话落,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座女子众多,几乎全是有身份人家的嫡出小姐,性格各有不同,自也有几名豪爽的,见她举止利落,毫不拘束,不由心生佩服,紧跟着起身将酒一饮而尽,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这一幕落在慕容婷云的眼里,自然是不甘与愤恨的。只是她在奇怪,明明吴纪新已经去后院寻慕容舒筠去了,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不解,慕容婷云应付起周边小姐便也就精神不集中,这倒是给了慕容舒筠好机会,借此与这些小姐联络联络感情,与她日后,定有好处。 楚汐媛见慕容舒筠频频向她使眼色,知道今日不能任性,便做了罢,不再理会萧倩如。而萧倩如本身是不愿意就此放过打击慕容舒筠这个机会的,奈何无论她再怎么言语相讽,人家就是不理会她,到最后,却弄得她被许多小姐厌烦不满,所以,不得不呐呐地住了嘴。 而这边情绪方高涨起来,玉鄂却匆匆跑了来,俯身在慕容舒筠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她放下筷子,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去瞧慕容婷云。 第四十三章 李思甜怀孕 慕容婷云被慕容舒筠瞧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忍了几十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来了火气,但毕竟碍于这么多小姐在场,不得不收敛着气势,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大姐姐,不知出了何事?” 她这样一说,众人自然将目光转向慕容舒筠,慕容舒筠瞬间笑开,清雅绝艳,“二妹妹,是好事,李姨娘有了。” 话毕,柔声吩咐着玉鄂,“你先将此事报到夫人与老爷处,随后多准备些补品送去静水阁。再替我传个话给李姨娘,今日府中客多事忙,待稍晚一些我再去看她,请她切记注意好自己的身子。” “是,小姐。” 玉鄂答着,忙退了下去。 突闻定国公府又添一桩喜事,恭贺声不由一声声传来,慕容舒筠谦逊回礼,眸光却从未离开过慕容婷云。且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关心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不舒服?” 慕容婷云怪异地瞧了她一眼,眼珠子转了两圈,点头道:“谢谢姐姐关心,妹妹无事,可能是近日天凉的关系,脑袋有些昏沉沉的。” 说着,她看了看在座众位小姐,露出一抹歉疚的笑来,“还请各位小姐见谅,我这里恐怕要先失陪了。” 众人见她以手扶额,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以为她真的染了风寒,忙有人道:“二小姐不必介怀,且先下去休息,我们自是习惯随意,即便无人招待,也会玩得尽兴了才归,何况此处还有大小姐。” 说这话的乃是一名身段玲珑,长得颇有几分美丽的姑娘,身穿一袭水蓝曳地长裙,腰间别着两只金色铃铛,无论风吹还是走起路来,都是一阵清脆的响声。头上梳着两髻,不插金钗步摇,只各有几朵珠花装饰,再来便是飘逸的丝带,其余发丝皆披在身后。说她娇俏可爱,身上气质却又端庄娴静,但若说她温婉内敛,那双荡漾着泉水的双眸却又灵动无比。 闻她话,楚汐媛立刻冲她眨了眨眼,接着对慕容婷云道:“是啊二小姐,瞧你这身子骨,想来打小也是体弱多病,真是可怜,还是赶紧回院中请府医瞧瞧,莫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嘲讽,绝对的嘲讽! 想来慕容婷云本是武将之后,又素来有传言道她的功夫厉害,想必身体应该很健康才是,怎么可能风一吹就染了风寒。况且,真正体弱多病的人前一刻还掉进过池塘呢,现下还不是没事人一样。所以,她,肯定说谎了。 慕容婷云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突又添了两抹红晕,让她看上去当真明艳动人,可惜她的双目却含着熊熊烈火,且表情难看至极。不过,她最后还是紧了紧手中丝帕,缓缓笑了开,“多谢楚姑娘关心,那我就先失陪了,各位慢用。”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余楚汐媛在那里生着闷气,没道理啊没道理,按照今天她对慕容婷云的了解,她的性格应该会忍不住她这般冷嘲热讽的,可是……难不成她这会子,吃错药了? 目光幽幽转向方才说话的那名姑娘,楚汐媛吐吐舌头,“芸雅,你不要什么人都给她几分颜色,她这一走,分明是将我们都当透明的,你想想,哪有席未散,主人家就先离开的道理。” 此话一出,或许说者无意,但听者,绝对有心。于是,每个人的心境,多少有了些改变。 慕容舒筠险些扶额,对于楚汐媛的直言直语,她真觉得在这种时候最是有用,不必她去说,慕容婷云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 水蓝裙装的女子便是晋王府小郡主苏芸雅,素来与楚汐媛的关系不错,当即笑笑,“汐媛,这有什么,我们只管玩我们的,她忙着她的去,与我们何干?我们与她何干?” 这话这语气,怎么较之方才完全变了个味道? 慕容舒筠眸中含笑,缓缓将目光移了过去,微微扬起了嘴角。 宴席大概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午后日光很好,谷素娥带着老一辈的女客去了戏园子看戏,慕容炳又携着老一辈的男客四处走走,聊聊。只余下些年轻男女,下棋、作画、对诗、赏花……也自有一番乐趣。 慕容舒筠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遣了寒秋去将李思甜怀孕一事告诉给慕容炳知道,同时,让璃茉去告知谷素娥。 而正在华语台看戏的谷素娥却早已经收到慕容婷云身边丫头的禀报,现在已经是坐立不安,奈何楚太妃等人兴致高,她又是万万不能起身离开。偏巧她正急躁不安,璃茉又在她耳边说道一次,弄得她更是心急火燎,便轻声唤了吴嬷嬷,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却见吴嬷嬷转身离了去,璃茉见状小心翼翼跟在其后。 再说慕容婷云,自琼浆阁离去后便先去了一趟静水阁,见李思甜已经歇下,身边丫头又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停了停脚,转身便遣人通知了谷素娥。本欲再回琼浆阁陪陪那些个小姐,哪知却在梅花林遇见醒了过来的吴纪新。 眼角微翘,她露出不屑的目光,“我还以为吴大公子有多大的本事,却原来,连个小小的女子都对付不了,亏得我与我娘还如此相信你,会愿意将我的好姐姐托付给你。” 吴纪新但闻她讽刺的话,脸色突变,恶狠狠地瞪着她,声音冰冷,“慕容婷云,别装得你有多高贵多端庄,居然设计陷害自己的亲生姐姐,你以为,你比我好在哪里?” 慕容婷云冷笑,眼中越来越深的鄙视让吴纪新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吴纪新,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比你高尚多少,但是有一点你比不过我,那就是,我比你狠。我狠得下那个心去害我亲生姐姐,可是你呢?你狠下心将她毁了吗?废物!” “慕容婷云,你说什么?” 双目充血,吴纪新的拳头紧紧握住,看得出,他随时可能出击。 慕容婷云双眼微眯,腰间长鞭唰地一声横扫在地态度十分嚣张傲慢,“吴公子,我想现在的你似乎不应该对我发脾气,既然你毁不了慕容舒筠,那么,你是不是该想想,你尚书府与我定国公府的婚约,到底该由谁来完成。” 话落,眼神一凛,露出几分狠戾来。 吴纪新因她的话一愣,随后狠狠拂袖,“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余慕容婷云站在那里,望着他远走的背影,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可同时,又似乎夹杂着几许不甘。 第四十四章 谷秋吟撒泼 琼浆阁,经楚汐媛的介绍,慕容舒筠渐渐与苏芸雅熟稔,三人正聊得欢畅,哪知被谷夫人拉走就没露过面的谷秋吟突然又跑了出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满脸怒气就向着慕容舒筠来,惹得四下散开的公子小姐们迅速围了上来。 “慕容舒筠,你去死吧!” 只闻得一声怒吼,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谷秋吟已经快步跑起,扬着巴掌便向慕容舒筠而去。 楚汐媛站在旁处大惊,本欲伸手去拉慕容舒筠,以便让她躲过,哪知裙边却被人踩住,脚下一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还是慕容舒筠眼疾手快,白绫翩然而出,缠着她的腰身往旁边带去,同时也躲过谷秋吟的撞击。于是,摔倒在地的,就成了谷秋吟本人。 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楚汐媛,慕容舒筠收回白绫,眼中厉光一闪而过,而后马上露出一脸关切的表情,蹙眉看着趴在地上半响没了动静的谷秋吟,上前蹲身便要去扶她,“秋吟表妹,你怎么样了?快些起来。” 谷秋吟脸部朝下着地,自然摔得生疼,缓缓将放在地上的双手握紧,腾地一下从地面跃起,用力狠狠推了慕容舒筠一把,“谁要你扶,惺惺作态的女人。我不过向姑姑说了句实话,没成想却让你记恨在了心里。如今你也如愿成了郡王妃,凭什么与尚书府的婚事得由我来完成?我又不是你慕容家的人,我又不是你慕容舒筠的替代品,我也不需要你不要的男人!” 慕容舒筠被她一推,身子微微向后倾倒,好在苏芸雅伸手拉了她一把,否则就该换她倒地了。不过听了这话,她也很是惊讶,慢悠悠站起身来,她不解地问道:“不知秋吟这话从何说起?” 从婚事确定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左右,怎么吴家又与谷家有了婚姻的约定? 谷秋吟气得直喘气,唇角若有若无的冷笑令她看上去几乎有些精神失常,“从何说起?如今细想来,我也不知从何说起。是从你大闹金銮殿要求赐婚一事说起,还是从尚书夫人与姑姑口头约定你与吴家婚事说起?为什么你们捅出来的篓子,却要让我来收拾?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歇斯底里。周边的公子小姐们一听,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由个个开始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慕容舒筠环顾那些目光中透着浓烈鄙视、鄙夷、幸灾乐祸的笑脸,目光一沉,“秋吟,我是不知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风声,但即便如此,那也是父母之命,你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这不仅仅是丢了侍郎府的脸面,也间接丢了她定国公府的脸面,所以,她不能不管。眸中无奈一闪而过,谷素娥,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谷秋吟受了刺激,哪里还晓得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形象,听了慕容舒筠的话,不屑地呸了声,继续吼道:“体统?我的体统早就没有了,你们要逼着我嫁给吴纪新那样的纨绔子弟,还不如一刀将我了解了。” 慕容舒筠见她有些失控,本欲安抚两句,哪知楚汐媛却抢了话,“若你真的想死,就不会跑到这里来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你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怕是丢人的是你,而非我慕容姐姐。” 从来婚姻大事父母定,谷秋吟得知自己被许给吴纪新本应遵从,即便不服,她也不该冲着慕容舒筠咆哮,除非她是故意为之,其目的,也无非是女儿家那么点小心思,要让慕容舒筠背负一个坏名声,从而使她不好过呗。可惜,她始终不是个可敬的对手,太容易带入情绪,以至于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脸色瞬间苍白,谷秋吟屏住呼吸四下瞧了瞧众人的反应,顿时涨红脸颊,尴尬地低着头,半响,才嗫嚅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的错,谁叫她先要失了矜持将婚事闹到殿前,毁了与吴家的约定,却害了我。” 是啊,众人反应过来,虽然这慕容大小姐即将成为肃王府成郡王妃,可是她犯下的前科却不会因为一个身份而抹掉。她始终是那个缺乏教养,不知礼数的庸才小姐。 慕容舒筠觉得好笑,她是很想嘲笑谷秋吟两句,可是国公府的名声她却不得不保全,唯有冷下一张脸,厉声呵斥,“秋吟,闹够了没有?不管与吴家的婚事如何,那都是长辈们做的决定,即便你我再怎么闹下去,那都是徒然!” 所以,如果真要怨恨,那就得怨谷素娥人心不足,妄想让慕容婷云李代桃僵嫁入肃王府。否则,她谷秋吟也不会因为谷素娥毁了与尚书府的约定而要下嫁。 谷秋吟先是一愣,随后脑袋一转,可能明白了慕容舒筠话中的意思,转身又气冲冲地走了,只余一干人等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说着说着就向慕容舒筠投去几丝异样眼光的人。 然而慕容舒筠却全然不在乎这些人的眼神,望着谷秋吟离去的方向,渐渐勾起了嘴角。谷素娥,休怪今日我要给你找些是非,实在是你对我也不怎么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较量较量吧。遂唤来玉鄂,低头说了两句,又与楚汐媛等人说开了。 此时,远处,苏倾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招手唤来奕清,也是低头说了两句,便见奕清匆匆离去。 而奕清方离去,苏慕尧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哥,你猜我方才看见了什么?” 苏倾衍回眸,瞧见他眼底那一抹笑意,不由问道:“说吧,什么好玩的事情。” 苏慕尧眨眨眼,凑上前些,“我看见……慕容二小姐与吴大公子差点打起来了。” “所以……” “所以?” 苏慕尧稍稍提高了分贝,“所以我觉得慕容二小姐活该与吴大公子是一对,可为什么哥却要将她设计给三哥。” 苏倾衍点点头,继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慕容二小姐乃是咱们建都有名的美女与才女,又是定国公最疼爱的二女,你三哥时常在外游历,定是见惯了美人,若不找个好的,怎么能够入你三哥的法眼。” 苏慕尧瞬间睁大漂亮的双眼,目光贼亮贼亮的,“哥,你的意思是说……” 第四十五章 二姑娘夺钗 “二弟!” 温润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生生打断苏慕尧即将出口的话,两人回头,却见苏梵羽正由穆晓暖陪同着向他们走来。 苏倾衍抬手止住苏慕尧,迎着苏梵羽而去,“大哥,你身体不好,不宜多见风,何不在客房好好休息。” 苏梵羽咳嗽两声,俊逸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他侧目瞧了瞧脸色同样不太好的穆晓暖,暗自叹口气,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也不必替我担心。只是这寒冬的天确实容易使人生出几分不适来,我方才就听说楚大少奶奶昨日突染了风寒,是以今日才没能前来定国公府。” 眼眸一沉,苏倾衍语意生硬,“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咳咳,大哥没有别的意思,你只管听上一听。我这里已经向老太爷辞了行,便就先回府了。” 话落,苏梵羽闪了闪眸色,在穆晓暖的搀扶下离了去,徒留苏倾衍站在那里陷入沉思。好半响,当苏梵羽的身影即将消失,他才沉了声音道:“大哥,我的心思你最该明白,而你的心思我也懂,我不会让自己活得像你那般痛苦,你要相信我。” 离去的步子顿了顿,苏梵羽微微勾唇,露出一抹虚弱的笑,点了点头,加快了步子。 而苏梵羽方走,奕清就回了来,苏倾衍见状扭头看着苏慕尧,“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可不会赖在这里讨晚饭,你自己且看着办吧。” 话毕,大步离了去。惹得苏慕尧好一阵挠头,目光迷离又疑惑,竟也惹得隔池而望的少女们满面羞红。 大概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前来的贵客陆陆续续都告辞各自回了府。慕容舒筠伸手捶捶自己的肩膀,方入得碧莎橱,就狠狠歪在软榻上懒怠动弹。直到璃茉缓缓从外掀了帘子进来,她才又坐起身子,“怎么样?” “回小姐,人已经都带了回来。” 慕容舒筠勾起嘴角,利落起身,由寒秋伺候着换了身舒适的衣裳,转身往屋外走去,“走吧,咱们这就去琉璃苑,毕竟这府中,还是夫人掌着内宅大权。” “是。” 璃茉应着,同寒秋对视一眼,跟在其后。 寒风乍起,夹杂着几粒雪沫子,慕容舒筠拢了拢身上大氅,伸手抚了抚额头,边走边问着,“玉鄂回来了没有?” “回小姐,还没,估计去了静水阁。” “去那里做什么?” 先前该问候的已经问候,论身份,她是府中嫡女,万没有要让自家丫头放下身段去伺候一名姨娘的道理,这知道是她懂得关心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慕容舒筠真的愚笨无知,竟是要腆着脸去巴结一名姨娘。 听得出她话中有责备的意思,寒秋赶紧解释,“小姐,玉鄂先前照着小姐的吩咐已经将事情办妥,原本她是回来过,但是夫人却又将她派去了静水阁伺候。” “此事为何不与我说?” 慕容舒筠蹙眉,谷素娥随意调遣她的人也就罢了,若是今日客多需要玉鄂分身伺候她无话可说,可是她却把玉鄂调去静水阁伺候。这是要向父亲显示她的大度与善良,还是要借此来欺辱她慕容舒筠? “回小姐,奴婢原是要回的,可二姑娘却在此时闯进碧莎橱,硬是要将先夫人留给小姐的莲花玉钗拿走,奴婢听闻下面丫头来报,便匆匆赶回了碧莎橱。” “那玉钗呢?” 慕容婷云,好,好得很。 寒秋但闻,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无能,玉钗被二姑娘拿走了。” 慕容舒筠因她这话险些没能站住脚,好在璃茉手快,将她稳了住,“小姐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伸手轻拍了璃茉的手,慕容舒筠深深吸口气,眼里隐含着疼痛,定眼看向寒秋,“你可知那玉钗对我有何意义?” 寒秋惭愧,眼里尽是悔意与自责,“回小姐,玉钗乃是先夫人生前留给小姐的嫁妆,对小姐意义重大。” 慕容舒筠敛了眉目,语气里含着难言的悲伤,“是啊,这东西虽不值几个银子,可于我的意义却是非凡的,寒秋,你明白,明白的啊!” “小姐,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寒秋自知是自己无能,立刻将头磕在地上,等候发落。 璃茉见状一脸焦急,一来她为失去玉钗的慕容舒筠感到深深心动,二来,她又不希望寒秋受到责罚。想要开口求情,又发现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慕容舒筠,想了想,幽深的目光瞬间变得狠戾,继而露出一丝阴狠,“你先起来,此事不怪你,是她们,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们。借强盗之手制造雪崩害死祖母与母亲,玩阴谋耍诡计使玉嬷嬷不得不离开定国公府出家为尼,若不是我还藏着拙,怕是我也已经死了无数次。今次她们妄想从我手中抢去与肃王府的婚约没能如愿,所以处处对我使手段,就想着哪日我能名声尽毁或是永远消失在世上,可是,既然我已经决定与她们对抗,又何惧她这些小动作?那玉钗,我总是有办法再让它回到我手中。” 话毕,伸手扶起寒秋,“走吧,咱们现在就去会会夫人,看她如何处置这一群下人。” 说着话,三人走了几步路,转过石拱门就看见被璃茉带来候在院门口的厨房里的人。 慕容舒筠冷眼扫了她们一遍,声音冰冷,“今日寿宴既是我做了主,便有权弄清事情真相。你们胆敢在菜肴里下药就该知道后果,无论是谁,一律按照府中规矩来。” 她说着话,眼神似又冷了几分,那周身所散发出的威信与慑人的气势,竟是令那几个丫头妈子个个瑟缩了下脖子,有那胆小的,立刻就跪了下来,“大姑娘饶命,此事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关不关你的事待到了琉璃苑再说吧,毕竟如今掌管府中大权的,还是母亲。” 话落,她快速扫了众人一眼,却见其中一个婆子的眼珠转了转,竟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 第四十六章 究竟谁下毒(上) 慕容舒筠心里了然,正欲带着这些人往琉璃苑而去,哪知琉璃苑那边就来了人,说夫人有事寻她,让她赶紧去一趟。 慕容舒筠笑笑,道:“我这里也正有事要找母亲,既是如此,咱们这就过去吧。” 话毕,带着一干子人急急向前行了去。 待到得琉璃苑,慕容舒筠留了璃茉将带来的奴仆看住,在外禀报一声,携了寒秋入内。 屋内很热闹,上首坐着换了家常服的谷素娥及慕容炳,往下是慕容凌烨、慕容婷云、慕容怜香,及今日没有露面的秋鸢。 看来,该到的基本上是到齐了。 未来得及行礼,耳畔先响起慕容炳爆吼的声音,“孽障,还不快跪下!” 慕容舒筠错愕抬眸,一脸不明所以,“爹是在说我吗?不知女儿犯了何事?” 慕容炳气得一张老脸铁青,伸手便在桌上用力一拍,“何事?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还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呢。” “爹,女儿确实不明白。” 慕容舒筠继续一脸无辜,实在水眸里早已经漾开了笑意。 “你……” 见她丝毫没有认错悔过的意思,慕容炳真恨不得起身抽她两巴掌,奈何气氛刚到这紧张的时刻,谷素娥却惺惺作态地站了起来,一边安慰着慕容炳一边又轻言细语地对着慕容舒筠道:“舒筠啊,今日厨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同母亲说?你若早些说,也不必害得你父亲气成这个样子,好在并没有真的出现什么纰漏,否则,也不是你认个错就能了事的。乖,向你父亲认个错。” “认错?” 慕容舒筠冷笑,“母亲,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认错?不过说起厨房,我这里还有件事情要向母亲汇报呢。” “哦,什么事情?” 谷素娥面露不解,然眼里却闪着一丝精光。 慕容舒筠见状正欲开口说,却哪知被慕容婷云出声阻止了,“大姐姐,不是妹妹今日不帮你说话,实则你这么做真的太不孝,你这里还是先向父亲认个错吧,毕竟你这事做得,就连我这个妹妹,都看不过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无奈的表情,同时,眼里似乎还有着一层深深的担忧。 慕容舒筠心下明白,她们这是完全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啊,便转了眸子,向慕容婷云看来,“听妹妹这么说来,我似乎真的犯了什么错事,原谅姐姐愚笨,还请妹妹明示啊。” 慕容婷云眼里的讥诮一闪而过,还未开口,慕容炳已经气得站了起来,抡起手就是一巴掌过来,“好你个逆女,你胆敢在你祖父的寿宴的菜肴上下药,你是想害死你祖父还是想害死咱们定国公府?” 来的可都是达官显贵,无论谁出事,这慕容家,算是脱不了干系了。 慕容舒筠没想到她这个父亲竟是如此狠心绝情,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就算了,还要三番两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可惜这一次虽没了苏倾衍,她照样不会让他如愿。 脚下微微一转,她躲过那巴掌,回眸之时,眼里一片冰冷,“我只当这府上还是我的家,哪里知道这府中之人早已不当我是家人,父亲今日定要不分是非如此冤枉与我,就请拿出证据来。但这之前我要说,今日厨房确实发生了这件事情,经过调查,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此来便是要向母亲禀告此事。可父亲一口咬定是我,想来我的证据也不是证据了。” “你……” 慕容炳见她躲过,心里的火气早就更上一层楼,可听了她的话后,他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冤枉了这个女儿,那样,他的明察秋毫,他的威信,将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慕容舒筠见他气得险些背过气,缓缓转动身子,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了遍,这才异常平静地开口,“如此,就请父亲出示证据吧。” 慕容炳不知怎么的,见了她如此淡定的模样,一时也忘了反应。谷素娥心里没底,时不时拿眼睛瞧她两眼,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倒是冲动的慕容婷云,看不惯她如此镇定的模样,心下火气唰地冒了上来,开口便道:“姐姐还是莫要激爹爹,姐姐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身边的冬梅都已经招了,那药是她下的,而她是受了姐姐的指使。目的,只在妄想毒死曾在梅花林调戏了姐姐的吴大公子,而姐姐也明明知道,吴大公子最喜欢喝那人参鸡汤。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乃是祖父的寿宴,来的客人大多身份尊贵,若是不小心真的害死了其中一个,那咱们定国公府该怎么办?” 话这样说着,慕容婷云已经拿了锦帕开始拭泪,以表示她对慕容舒筠的做法有多么心痛与心疼。 慕容舒筠听完这话,当即一笑,“妹妹怎么知道我在梅花林的时候遇见了吴大公子?妹妹又怎么知道我知道吴大公子喜欢喝人参鸡汤呢?” 她这话很毒啊。一来,冬梅认罪,有了人证。二来,不忘牵出她与吴纪新曾在梅花林相遇被他言语调戏一事,好让大家都清楚,她与吴纪新的关系,那是扯都扯不清楚。可是她忘了,无论她怎么说,她与苏倾衍的婚事都已经成了定局,即便因为此事肃王府要解除婚约,她慕容婷云也始终是苏铭钰未过门的妻子,而永远无法成为未来丈夫的嫂子。 慕容婷云一时被慕容舒筠问得愣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指着早已经站在屋内角落的冬梅道:“是她,是冬梅招的。” 慕容舒筠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却见冬梅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吓得瑟瑟发抖,见她看了过去,连忙跪地,“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才说的,否则,否则老爷就要把奴婢卖去百花楼。” 蹙眉,慕容舒筠声音略沉,“冬梅,我问你,你是谁的丫头?” 冬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连忙答来,“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意思是,她是她的人! 慕容舒筠冷笑,“既然你对我如此忠心,为什么不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而是要全部和盘托出呢?” “慕容舒筠!” 慕容炳一阵爆吼,“你就是如此狠毒的心肠?竟是连个小丫头都不给条出路吗?” 慕容舒筠缓缓侧目,将目光放在慕容炳身上,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第四十七章 究竟谁下毒(中) “我心肠狠毒?父亲,当你在威胁冬梅要将她卖去百花楼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心肠,才是狠毒呢?” 一个女孩子,名节大于天啊! “你……” 慕容炳没想到慕容舒筠会这般反问他,气急攻心之下也不免反省。事实上,他这样的逼迫比起军中军纪,已经算是轻微,可是,在自己女儿的眼中,已经是如此狠毒了。 谷素娥见他气得全身颤抖,赶紧又抚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口中自是忘不了满嘴虚伪,“老爷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舒筠会变成这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也没想到她会因我的过失而犯下这样的错误,但既然事情没有真的发生,便就此算了罢。” “算了?” 慕容婷云惊呼,有些不明白自家娘亲的意思,但她出口就后悔了,所以又赶紧住了嘴,不过那疑惑的眼神却定定地看向了谷素娥。 谷素娥见她有些不解,连忙冲她摇了摇头,又投去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这才见她松了口气,露出得意的笑来。 慕容凌烨此时动了动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拽了拽身上锦袍,小声地开了口,“父亲,孩儿也认为,既然事情没有真的发生,那么妹妹其实也没有犯下错误,到底也是咱们定国公府的嫡小姐,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就看在已故的嫡母面上,不追究了吧。” 他这话是要替慕容舒筠求情的,任谁都听得出。自然慕容舒筠自己心中也明白,可是,此刻的她却没办法感激他。 “大哥,这事我没错,为什么要求不再追究?这事还必须得追究下去,否则我不是要担上个恶毒与不孝的名声吗?” “这事冬梅都已经招了,你还想怎么样?” 慕容婷云终究是按捺不住的,立即回问。 慕容舒筠莫测高深地冲着她一笑,“妹妹稍后就知道了。” 话毕,对着旁边寒秋道:“你去寻了玉鄂及半夏过来。” 寒秋点点头,立刻领命下去。 慕容炳见状在谷素娥的搀扶下重新坐好,不过那双含着利刃的双眸却从未离开过慕容舒筠。 慕容舒筠暗自苦笑一番,抬眸却对上秋鸢,“据闻秋姨娘整个下午都在静水阁,不知李姨娘的身体可好些了?说到底,她会晕倒也是我监管不严,否则,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秋鸢心中明白,今次她若帮了慕容舒筠便真的与她站在一处,若不帮,就永远没办法再靠近。索性她与谷素娥是不可能成为好姐妹的,况且,她还有件事情要求慕容舒筠,便赶紧笑答:“大姑娘放心,有玉鄂贴心伺候着,李姨娘自是无碍的。只是,奴婢下午与李姨娘说了好些子话,她倒是希望大姑娘能够给她的爱猫一个公道,究竟谁那么狠心,要在那汤里下毒!” 说着话,她一双含俏的水眸若有似无地看了眼谷素娥,其实有点心眼儿的人都知道,此事乃是谷素娥指使,奈何慕容炳武夫一个,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所以只看证据。 “哦?玉鄂在跟前伺候?姨娘是不是看错了?玉鄂乃是我身边的人,上午时候我已经差人去问候过,万不会不懂规矩再派个丫头到跟前去伺候,没得外人说我是不懂得尊卑的野丫头。” 慕容舒筠故作惊讶,看向秋鸢的双眸也充满了疑惑。 但秋鸢却肯定地点了点头,“瞧大姑娘这话说的,即便我已经到了容颜衰老的时候,可这眼力也不至于差到连在自己面前晃悠了一个多时辰的人也认不出来吧。” 慕容舒筠闻言蹙了眉头,一面温言细语地同秋鸢说着客套话,一面又似乎对玉鄂的行为表示愤怒,“姨娘正值貌美之时,哪里就看出衰老了。既然姨娘都如是说了,想来便是那玉鄂不懂得礼数,看我稍后怎么教训于她。” 话方到这里,寒秋就已经带着半夏及玉鄂到了,慕容舒筠回眸瞧见,立刻呵斥,“玉鄂,你且说,今日下午你去了哪里?怎的不见在我跟前伺候?” “回小姐,奴婢在静水阁伺候。” 玉鄂乖巧地应着。 慕容舒筠闻言又沉了几分语气,“糊涂,你乃是我身边的丫头,可以伺候祖父、父亲、母亲,却万没有道理要去伺候一名姨娘,是它静水阁无人伺候还是你上赶着巴结人家,却忘了府中规矩?” 一番话下来,那凌厉的气势竟是让谷素娥忍不住颤抖了下。玉鄂是她派去静水阁的,她是想以此让慕容舒筠丢了威信及脸面,哪里知道她居然把此事拿出来说,若是让老爷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岂不是要责怪于她? “奴婢……奴婢……” 玉鄂有些吓住,赶紧跪在地上,偷偷看了谷素娥一眼,继续道:“回小姐,是夫人让奴婢前去伺候的,夫人的话,奴婢不敢不听啊。” “大胆玉鄂,母亲最是明白府中规矩,怎么会让你去姨娘房中伺候,你此举,可是有污蔑主子的嫌疑。” 见慕容舒筠不信她,玉鄂吓得几乎快要哭出来,“回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有证人,三姑娘,三姑娘可以作证。当时,三姑娘正急匆匆回如意院,正巧遇见吴嬷嬷同奴婢说话的。” 说着,玉鄂将目光方向始终坐在那里恬静得仿佛不存在的慕容怜香,只见她面色苍白,脸上血色毫无,明明也是美人胚子一个,此刻看起来却有点瘆人。 慕容舒筠顺着玉鄂的话将目光看向慕容怜香,问道:“三妹妹,玉鄂此言是对是错?” 慕容怜香安静地点点头,语意轻柔,“玉鄂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妹妹只看见是吴嬷嬷吩咐玉鄂去静水阁伺候,至于是不是母亲吩咐,妹妹不能保证。” “既是如此,那么……”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大姐姐,你不是要证明你的清白,冬梅都已经招了,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吗?” 慕容婷云见事情扯到谷素娥身上,立刻出声打断慕容舒筠接下来的话,目光恶狠狠的,恨不得能射出几把利刃来,好将慕容舒筠的心剜出来。 第四十八章 究竟谁下毒(下) 慕容舒筠低头璀璨一笑,再抬眸时,眼里尽是淡然,“既然如此,姐姐也不说远了,定国公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似乎妹妹也并不在意。那么现在,咱们来说说投毒一事吧。” 说着话,她向冬梅走了去,“你是与半夏一同前来碧莎橱的,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如寒秋几个,所以,这么大的事情我为何要交给你去做?还有,那汤里下的是什么毒你可清楚?这毒又是从哪里来的?” 冬梅定定神,看了眼吴嬷嬷,镇定地答着,“小姐当初正是看中奴婢在府中还没人注意,所以才命奴婢做这件事情。汤里下的毒乃是一般常见断肠草,建都几家大药店都有售,奴婢便是奉了小姐之命在长春堂买的此药。” “你确定?” 慕容舒筠眸中含笑,弄得冬梅不由颤了下心,这才看向谷素娥及慕容炳,急切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请老爷夫人明察。” 慕容炳闻言早已经是脸色铁青,怒目瞪着慕容舒筠,咬牙切齿道:“你还有何话说?” 慕容舒筠也不害怕,已经淡定如斯,“女儿自然有话说。来人,传长春堂何掌柜,厨房管事秦氏,及经手人参鸡汤的所有奴仆下人。” “是。” 半夏在旁边应着,掀了帘子便出去。 顷刻,半夏便将所有人都带了上来,同时,璃茉也跟着进了来。 见了满屋子主子,不管有没有做过亏心事,都吓得浑身颤抖,扑通几声跪在地上。 慕容舒筠斜眼看了看慕容炳,“父亲,既然你给了我话语权,就请告诫其他人不要插嘴。” 话毕,根本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已经走至秦氏面前,“你是厨房的管事,如今出了这等子事你自然是脱不了干系,说罢,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秦氏似乎吓得不轻,连连磕头,“奴婢不知,奴婢不知,还请大姑娘饶命,饶命啊!” 她这么吼,是想说明什么? 慕容舒筠蹙眉,当即一阵呵斥,“住嘴,我并没有说要将你怎么样,你倒是口口声声求饶命,莫非,真的做了什么,还是说,这毒本来是你下的?” 秦氏闻言立刻安静,“奴婢没有下过毒,请大姑娘明察。” “好,那你可曾看见其他人下毒了?” “奴婢……奴婢没有。” “没有?你身为厨房管事,竟是如此玩忽职守,按照府中规矩,似乎是要杖责五十吧。” 慕容舒筠冰冷着声音说完,转身看着谷素娥,“母亲,你说呢?” 谷素娥一愣,没想到她把难题抛给自己,秦氏是自己人,难不成要让她开口惩罚? 而秦氏自己,却在听了此话后立刻转了口风,“回大姑娘,奴婢记错了,奴婢有看见,有看见是冬梅下的毒。” “哦?秦管事此言可属实?” 慕容舒筠微微扬了眉头,眼里划过一丝别有深意的笑。 秦氏许是急了,额头竟是浸出了汗粒子,只见她伸手拿衣袖急急地擦拭了汗水,努力保持着平静道:“回大姑娘,奴婢此言属实。” 闻她话落,慕容舒筠当即怒了,“大胆奴才,既是看见冬梅投毒,何不立刻制止?好在半夏机灵,否则毒死的,怕不止是李姨娘的猫了,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秦氏哪里知道她会将事情说到这里来,当即心中一惊,欲要改口,可发现此时已经晚了,只得强行辩解道:“回大姑娘,奴婢当时只知道冬梅向汤里投放东西,却并不知道是毒药,想着她是大姑娘身边的人,断然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所以只当她投的是补药之类,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身为厨房管事,汤里该放什么由谁放都理应一清二楚,虽然冬梅是我的人,却并不构成你纵容的理由,所以……” 慕容舒筠顿了顿,又向谷素娥看去,“母亲,冬梅固然罪该万死,我也许逃不了责任,可是这秦氏,却也不得不罚,母亲认为如何?” 谷素娥被这样一问,当即沉下脸色来。如今慕容舒筠当着老爷的面给她出难题,她万不能开口护住秦氏,但秦氏是她的人,又不可重罚,否则依秦氏在府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怕是会让她失了人心。衡量再三,她唯有这般说,“既然老太爷将寿宴的事情交给舒筠全权负责,那便就照着你的意思办吧。” 惩罚了秦氏,想必秦氏恨的,就该是慕容舒筠才对。 可惜,她看得透这一点,慕容舒筠也看得透,不由回道:“虽然祖父的寿宴是交给舒筠一手操办,但始终是母亲掌管着府中大权,舒筠不能越了规矩,所以,还得看母亲的意思,否则,也难以服众啊!” 就一句难以服众,惹得慕容炳一个犀利的眼神过来,“府中大权向来是夫人做主,自然还是夫人说话作数。” 若是让自己这个常常顶撞自己的女儿做了主,那府中还不乱了套了,这要是传出去,他慕容炳的名声何在? 谷素娥见慕容炳如是说,心下对慕容舒筠的恨可谓已经到了极致,两手拼命绞着丝帕,与吴嬷嬷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沉声道:“既是如此,吴嬷嬷,将秦氏带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以示惩戒。” 吴嬷嬷领命,正要伸手去拉秦氏,哪知秦氏突然跳了起来,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吴嬷嬷眼快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攫住她的双肩,眼里透着某种信息,却见秦氏瞬间镇定下来,由吴嬷嬷带了下去。 慕容舒筠知道此事不宜逼谷素娥太紧,否则很有可能她会孤注一掷,到时候于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便做了罢,将话题绕回冬梅身上。 “既然秦氏得了应有的惩罚,那么我们就来说说冬梅。这位何掌柜便是长春堂的老板,冬梅,你可识得?” 边说着,慕容舒筠边走至跪在地上的一名瘦弱中年男子身边,转眸问着冬梅。 冬梅因秦氏被罚一事吓住,怯怯地抬眸看了眼,立刻点头,“是,是,他就是长春堂的何掌柜。” “好,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且来问问这位何掌柜,是否真的见过冬梅。” 慕容舒筠话落,缓缓将目光落在何掌柜的身上。何掌柜但闻立刻摇头,“回这位小姐,小人根本没有见过这位姑娘,倒是那位夫人身边的姑娘,小人见过。” 何掌柜说着,竟是伸手指了指谷素娥身后的玉锦。 玉锦大惊,连忙否认,“夫人,奴婢根本没见过何掌柜,是他冤枉奴婢,还请夫人做主。” 第四十九章 玉锦撞柱死(上) 谷素娥心中也是一惊,却佯装镇定地拍拍玉锦的手,拿出当家人的威严来,狠狠扫过何掌柜,“掌柜的可看清楚了,是否是我身边这位姑娘?要知道,这里可是定国公府,容不得你说半句假话。” 威胁? 慕容舒筠唇畔勾起冷笑,继而附和谷素娥的话,“是啊掌柜的,你可要看清楚,没得说错了话,可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这……” 掌柜的犹豫,转眸看向慕容炳,“这位老爷,小人不过一介草民,只想本本分分做生意,平平安安过生活,府中之事,小人实在不便参与,还求老爷放小人走吧。” 看这话说的,活像是定国公府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当即惹得慕容炳心中火气又升,狠狠瞪了谷素娥一眼,厉声道:“你只管说你知道的,我保证无人敢伤你分毫。” 此话一出,无非给了掌柜的话语权,也算是先下了特赦令,掌柜的松一口气,以袖抚了抚额头,赶紧又道:“多谢老爷。是这样的,今日早晨小人方开店,就见夫人身边的姑娘急匆匆跑到店内,说是需要一些断肠草,小人奉劝过这位姑娘,说这断肠草不是什么良药,问姑娘是不是弄错了,哪知姑娘说没有错,她要的就是断肠草,小人以为姑娘是用来灭什么牲口,哪知……” 话到这里他顿住,没再说下去。 慕容舒筠抬眸看了眼脸色瞬间失去血色的玉锦及谷素娥,声音清朗,“母亲,非是女儿不信任你,而是玉锦这次……” 话还未完,慕容婷云便跳了起来,“慕容舒筠,是你,是你串通这位掌柜的要来陷害母亲是吗?你好狠的心肠,即便母亲先前有意将我许给郡王爷,可如今你已经如愿,你还想怎么样?” 见她气得没了形象,谷素娥心中更是大惊,立刻出声呵斥,“婷云,还不快坐下,谁教你的规矩,竟是对着你姐姐如此大吼大叫。” 这要放在平日里也就算了,可是今日慕容炳在场,万不能让他因此对婷云不满,否则日后,婷云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慕容婷云听了谷素娥的话许是明白了,虽然面上仍有愤愤之色,却已经听话地坐下,没再开口。 而谷素娥却顺着慕容婷云的话往下走了去,“舒筠啊,母亲知道这些年来对你有所疏忽,可是今日你也不该如此冤枉于我,这要是传出去,对你我,对定国公府的声誉,可都没有好处。” 慕容炳本是个粗人,性子最是暴躁,如今一听慕容舒筠要毁了定国公府名誉,还不又怒火朝天起来,“好你个孽障,逆女,说了这么多,你竟是为了要替自己开脱而冤枉你母亲,你眼中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懂不懂什么叫做孝道?” “父亲怎么知道就是我在冤枉母亲,而不是父亲冤枉了我?怎么冬梅说什么你们就信,掌柜的说话却是成了与我串通?” “这还用说吗?冬梅乃是我国公府的人,而这掌柜的不过一个外人。” “偏偏有时候,最是亲近的人,才是最会害人的人呢。” 慕容舒筠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幽深,死死锁住谷素娥,看得她心里发虚,险些坐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种错觉,像是这个小贱种知道了她很多秘密似的。 气氛正在僵持着,突然一道笑声自外传来,“怎么,本郡王如今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吗?来了半响也无人理会。” 随着这道狂妄的声音落地,门外湘妃竹帘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一道青墨色的倾长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里,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奕清,和一脸急色匆匆的回事处管事。 管事的见屋内众位主子都站起身子向苏倾衍行了礼,连忙上前走至慕容炳身边,慌忙解释,“请老爷恕罪,奴才拦不住,郡王非要闯进来,所以……” 慕容炳脸色一沉,挥手让管事的退了下去,对着苏倾衍的语气也不是很好,“郡王请上座,不知郡王前来何事?” 说着,将苏倾衍请到了他方才坐的位置,谷素娥自然退在了下方,而待苏倾衍坐稳,慕容炳又回转身子看着慕容舒筠道:“且先带着你两个妹妹下去。” “是。” 慕容舒筠心里是有火气的,今日之事还未了,他跑来凑什么热闹。正要带着慕容婷云及慕容怜香下去,哪知苏倾衍却突然开口道:“几位小姐且慢。” 话落,看向慕容炳,“国公爷请见谅,今日是本郡王失礼了。可本郡王原是不打算再次折回来到府上的,哪知奕清前往长春堂替舍妹取药,却得知长春堂的掌柜的被国公爷传到了府上,细问下才知道府中出了这等事情。所以本郡王想,也许奕清帮得上忙,毕竟早时奕清前往长春堂找何掌柜时,似乎瞧见了府中的某位姑娘。” 他这样说着,就着婢女上的茶,优雅地喝了起来。慕容舒筠因此蹙眉,似乎懂了他到府上的原因,可是却并非十分高兴,因为这事,她自己有分寸,用不着他来帮。 而玉锦在听了他的话后,明显有些不适来,谷素娥亦然。 奕清低着头,立刻上前,先是对慕容炳行了礼数,而后才指着玉锦道:“属下今早前往长春堂寻何掌柜,请他上山之时务必将小姐的草药采齐,以便属下太阳落山之时去取。没成想却见府中的那位姑娘急匆匆离去,属下原本没多想,可是方才听了长春堂伙计的话就明白了,所以到府中来说出此事,至于有没有用,就看国公怎么判断了。” 他说完,又恭恭敬敬地退在旁处,自始至终没敢抬头,就怕是对哪位小姐有了不敬之意。 “你胡说,我去之时,根本未曾撞见你!” 玉锦大惊,此话脱口而出,而后像是意识到说错话,赶紧住嘴。因此,谷素娥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向她投去狠戾的一眼,吓得她又赶紧缩了缩脖子。 慕容舒筠却抓住了她话中的语病,“这么说,你确实去过长春堂了?可你先前却说,你没见过何掌柜。” “我……奴婢……” 玉锦也算是谷素娥身边得力的人,支支吾吾半响,又道:“奴婢这两天染了些微风寒,到长春堂是去看诊的,当时店里的伙计说掌柜的不在,是另一位大夫替奴婢看的诊,抓的药。因为先前害怕被大姑娘误会,所以才否认去过长春堂。” 这样说,顶多治她一个言不属实的罪。 第五十章 玉锦撞柱死(下) 慕容舒筠心中是有些佩服她的反应能力的,可惜啊,她手中可是有着证据呢,“既是如此,只需带几人下去搜上一搜,就知道你的话到底属实不属实。” 话既然这么说了,谷素娥自然吩咐人按照慕容舒筠的话做,但慕容舒筠也显然是不信任谷素娥的,便提议让每个主子都派一名丫头,于是,璃茉也跟着去了。 待丫头们都下去搜查,慕容舒筠便开始针对冬梅,“冬梅,我记得你到府上来的时候便说你略懂医理吧?你爹以前似乎是个大夫,后来因为误诊导致病人死亡被抓,因此你们一家也就没了经济来源,所以,为了能够让你两个年幼的弟弟健康成长,你选择了入府为婢。” “回小姐,是的。” 冬梅不知她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个,心下本就紧张,此时回答起来就显得有些吃力。 “可是冬梅,你入府才几天时间,我怎么觉得你们一家的生活情况就大大改善了呢?按理说,你还没到发月银的时候吧。” “这……” 冬梅转了眼珠,“小姐难道忘了,是小姐命奴婢在汤中下药,所以给了奴婢很多银子。” 慕容舒筠点点头,似乎有些赞成她的说法,“是啊,找你卖命自然是要拿许多银子出来的。可是冬梅,难道我没警告过你,若是你将我供了出来,不仅银子我会收回来,你母亲及你弟弟的命,也保不住吗?” “小姐,你……” 冬梅因她的话而面露惊恐,下意识向谷素娥看去,却见谷素娥脸色难看地向她投来犀利一眼,便战战兢兢地回着,“是,小姐是说过,可是奴婢也不能失了良心,让小姐去污蔑夫人啊。” 这对话落在屋内每个人耳里,每个人自然有不一样的想法,慕容炳是愤怒的,他没想过他的女儿会是如此心思歹毒之人,可现在有苏倾衍在,他不好随随便便发脾气,便忍了。 但苏倾衍却是兴致很好,一般女孩子这个时候定然是忙着撇清关系,她倒好,硬是要开口说就是自己指使的,有意思,有意思。 “是不是污蔑,稍后就知道了。” 慕容舒筠满面笑意,可看在冬梅眼里,却可怕至极,“对了,上次碧荷死的时候乃是中的砒霜,这种东西,想必你很多吧。” “小姐……” 这一说,冬梅真的是吓着了。她怎么也想不透,小姐怎么会知道碧荷的死跟她有关系。 “冬梅,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待我拿出证据,就别怪我不念主仆情义。” “奴婢……” 冬梅开始挣扎,她原以为府中最厉害的就是夫人,为了能够让母亲及弟弟好过一些,她答应夫人陷害小姐。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小姐才是真正厉害的人,她将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掌握了,并且挖好了陷阱,就等着她自己往里跳,她真傻,她真笨! 见冬梅被逼迫,谷素娥害怕她全部招出来,不由连忙道:“舒筠,素日里你怎么胡来母亲都可以忍让,不过今次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此威胁于人,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还有没有将你父亲放在眼里。” 慕容舒筠耸耸肩,一脸疑惑,“母亲,莫不是你怕了,要知道,待下去的人再回来,事情就都真相大白了。” “我怕?我怕什么?” 谷素娥面容镇定,实则内心却还是有些担心。 事情到了这里,搜查证据的人还未回来,吴嬷嬷倒是先回来了,只见她俯身在谷素娥耳边说了些什么,却见谷素娥又向她说了些什么,而后两人皆都恢复一脸平静。只是渐渐的,吴嬷嬷却向玉锦靠了去。 少顷,璃茉等人回来,将两包东西交给何掌柜,“大夫请看看,这两包东西是什么。” 何掌柜细细将其打开,脸色大变,“这东西乃是断肠草及砒霜,两样都是毒药。” 闻言,慕容舒筠淡淡将目光看向玉锦,“不知玉锦姑娘还有何话说?” 玉锦没想到自己房里会有这两样东西,当即吓得猛地扑倒在地,“夫人明察,老爷明察,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在奴婢的房里,奴婢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做过啊。” 慕容炳此时见到真正的证据,知道自己冤枉了自家女儿,觉得丢了一张老脸,又见玉锦是谷素娥的人,自然对谷素娥没有好脸色,厉声道:“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冤枉的,来人,给我拖下去打,狠狠地打。” 真是气死他了,当着郡王的面,让他这般没有脸面。这要是传出去,就是他慕容炳无齐家之道,惭愧,惭愧啊。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听闻要被打,玉锦赶紧求饶,奈何慕容炳无动于衷,她只能开口求谷素娥,“夫人,求你救救奴婢,念在奴婢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份上,唔……” 话还未完,吴嬷嬷便手快地将她的最堵了住,语重心长地道:“玉锦啊,夫人这些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陷害大姑娘,陷害夫人,你这样做,可有没有想过你父母亲,有没有想过你哥哥,若让他们知道,该是有多伤心啊。” 明里是在责备,实则是在威胁,玉锦到底跟在谷素娥身边多年,很明白谷素娥的手段,当即住了嘴,没敢挣扎。吴嬷嬷见状将她放开,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玉锦向谷素娥投去怨恨的一眼,狠狠磕了个响头,“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怨恨大姑娘对夫人如此不尊重而陷害大姑娘,奴婢枉费夫人这么多年的教导,奴婢自知死罪,还请夫人千万保重身体,奴婢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了。” 话落,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际,她快速起身,飞一样地向屋内柱子上撞去,瞬间,只听得砰一声,她的额头便是一片血肉模糊。待何掌柜前去抢救,已经是断了气。 事情到了这里,慕容炳想必也知道了些什么,转而指着冬梅,“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拉下去,竟敢串通玉锦陷害大小姐,杖毙!” “是。” 闻言,立刻有人上来将冬梅带走,冬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唯有任人宰割。 眼看这场闹剧结束,苏倾衍赶紧起身,“既然事情已经查清,那么国公,本郡王可否带何掌柜的先行离开?” 慕容炳一张老脸滚烫,赶紧恭敬行礼,道:“让郡王见笑了,今日若有招待不周,改日必定登门道谢。来人,送郡王。” 苏倾衍了然,走之前还特意向慕容舒筠抛了个眼色,却见慕容舒筠面无表情地避开了。这一幕落在慕容怜香的眼里,手中锦帕紧了紧,眼中神色起了些微变化。 ------题外话------ 推荐好友传闻中的美七的文《农妇庄园鱼米香》,很好看的文文哦,大家多多支持,嘻嘻 第五十一章 挟恩图报吗 回到碧莎橱已是亥时三刻,虽说时间并不特别晚,可如今天黑得早,又是寒风大作的夜晚,不免让人有些懒惰。慕容舒筠由寒秋几个伺候着沐浴更衣后,便遣了所有人,独自卧榻休憩。 今日发生太多事情,她的情绪起伏也很大,她需要好好静静。 脑中不断回放今日种种,慕容舒筠有些烦躁,她并不是真的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她只是敢赌,拿她的生命做赌注,因为她知道,很多人把生命看得很重,只要她看得轻,就必定会赢。 眼光不经意瞥见屋内桌上的玉蝴蝶,她轻叹口气,侧过身面对墙壁。 现在想来,苏倾衍明显是设计好了今日的婚事,他的目的是什么?苏梵羽病重,他与苏铭钰都有可能是未来的肃王世子,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顺着谷素娥的心思娶慕容婷云为妻吗?要知道,娶了她,谷家及慕容家可就都站在他那一边了。可他却不要,不仅如此,还将慕容婷云推给了他的对手,那个看似如温润如玉,实则心机颇深的苏铭钰。他在想什么,她不懂。 辗转反侧,她终于入眠。 夜晚下起了雪,第二日起来,又是遍地雪白。慕容舒筠从琉璃苑请安出来后便去了静水阁,谁知刚巧就碰见慕容炳在场,心下不由了然,原来方才谷素娥的脸色不好,是因为这个。 从静水阁出来,她沿着小道慢悠悠地走着,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让自己清清头脑。哪知才走了不出半刻,迎面便是一纸信带着劲风而来。 慕容舒筠伸手接住,让寒秋瞧了瞧四下,无人后,这才打开:要事相商。 短短四个字,慕容舒筠已经知道是谁,不必多说,她带着寒秋及璃茉禀了慕容烈就出了府。 轻车熟路地赶到醉香坊,她径直推开紫苑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苏倾衍今日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腰间别着镶金玉带,玉冠挽发,优雅执着酒杯,让他看上去很是迷人。可惜慕容舒筠一出口就将这美好的气氛给破坏了,“不知郡王有何事吩咐?” 每次都是这招,他到底腻不腻。 苏倾衍见她进来,缓缓放下酒杯,挑了挑眉毛,笑得很有几分魅惑,“大小姐先请坐。” 慕容舒筠狐疑地看着他,却还是照着他的话坐下。却见他立刻击了击掌,奕清便端着一盘子菜走了进来,放下后,二话不说,又出了去。 对于苏倾衍此举,慕容舒筠更是疑惑,不由望着那一盘子菜问道:“郡王什么意思?” “大小姐还是先请用菜罢。” 苏倾衍笑眯眯的,伸手拿了筷子要递给慕容舒筠,哪知却被慕容舒筠拒绝了,“郡王有事请快说,请恕小女没有时间奉陪。” 这人性子怪异得很,真是很难相处。 苏倾衍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却丝毫不减脸上笑容,“大小姐且说上一说,昨日之事,是不是本郡王帮了大小姐的忙?” 咬咬牙,慕容舒筠勉强点头,“算是吧。” 就算没有你,我也照样能够摆平。 苏倾衍见她承认,笑得就更欢了些,“既是这样,作为报答,大小姐是不是该替我尝尝这菜的味道。” “什么?” 慕容舒筠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否则她怎么听到他说要她帮他试菜?这原本没什么,可他这不是明摆着要挟恩图报吗?再者说,她也没有求着他去帮她,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好管闲事得来的,怎么这会子…… 眼神中透着怀疑,她定眼看着他,“郡王找小女来,不会就为了这件事情吧?” “自然是。” 苏倾衍理所当然地答着,气得慕容舒筠霍地起身,转身就走。 苏倾衍也不拦她,只保持着灿烂的笑目送她离开,而后起身,跟在其后。 既是已经出府,慕容舒筠便打算去锦绣坊看看,哪知还未到得店前,便见门口热闹非凡,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着璃茉去打听了,回来后道:“小姐,是一乞儿,不知怎么的,竟是晕倒在了门口,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模样很是可怕。安管事本是要将此人送去医馆的,可却有人一口咬定是安管事苛待了这位乞儿,才导致他这般模样,此时安管事正在极力解释呢。” 慕容舒筠闻言蹙眉,一名乞儿晕倒在锦绣坊前很正常,可这冒出来指责的人就太不正常了。 “璃茉,你去打听打听旁边几家成衣店的生意如何。” 若是没猜错,这必定是有人故意设的局,想要以此诬陷锦绣坊的声誉,从而导致锦绣坊生意一落再落。在商言商,她虽然可以理解,却不能容忍别人撒野到她慕容舒筠头上。 “是。” 璃茉应着,很快同周边人群聊了开去。 苏倾衍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眼里的冰冷也不知不觉柔软了起来。 很快,璃茉就回到慕容舒筠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便见她带着璃茉寒秋闪身进了锦绣坊,再出来时,已经不再是貌美如花的闺中小姐,而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只见她站在人群后,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而璃茉寒秋各站一边,由璃茉喊着,“请大家让一让,我家主子乃是大夫,请让我家主子前去看看。” 众人一听有大夫来,还不赶紧让开,毕竟救人要紧。 安管事自然是认得出她们来,诧异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平常,而那位正在和安管事争执的人,见了此情此景,不免也住了口,将目光放在慕容舒筠身上。 慕容舒筠快步走至那乞儿身边,装模作样的检查一番,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就是天气太冷,打起了寒颤,只需用我的针扎两下就成。” 话落,自同样男装打扮的寒秋手中接过一根细长的银针,对准乞儿的眉心就要落下,却见那乞儿面容突然一紧,像是十分害怕。慕容舒筠心中好笑,继续道:“虽然这针下去会非常难受,但我保证,他很快没事。” 边说着,边放慢了手中速度,终于,待那银针即将落下之时,乞儿蹦跶一下从地面跳了起来,二话不说,转身跑了,弄得众人一头雾水。 慕容舒筠恰时收手,起身面向那名和安管事争吵的人,“这位小兄弟,你家主子唤你回去呢,不要在这里凑热闹。还有,请代我向你家主子问个好,就说我锦绣坊的东家会好好记住今日之事,也请他不要忘了。” 那名看起来精明能干却瘦弱的青年男子但闻慕容舒筠这话,就知她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当即羞得红了脸,转身悻悻地离了去。 而围观者见没了好戏看,自然也慢慢散了开,安管事见状,这才赶紧将慕容舒筠请到店里。 苏倾衍一直瞧着这边情况,不由加深了笑意。 可是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一双眼睛也将这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脸上,露出的却并非是灿烂的笑,而是别具深意的冷笑。 第五十二章 三姑娘请求 从安管事那里了解了很多事情,慕容舒筠换回女装,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府中。 却未曾想,方进得碧莎橱就闻玉鄂来禀,说是三姑娘与秋姨娘正在偏厅等她。慕容舒筠稍一蹙眉,有些不解她们突然的造访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匆匆往偏厅走了去。 “让姨娘及三妹妹久等了。” 入内,她迅速上前坐在位上,就着半夏上的茶喝了口,侧身看着秋鸢,“不知姨娘过来所谓何事?昨日之事,我还是得谢谢姨娘。” 秋鸢美丽的容颜上永远都挂着温柔的笑,可是今日,在听了慕容舒筠的问话后,整个脸色突地一变,有些苍白,话还未出口,身子就已经动了起来,竟是想要下跪,“求大姑娘救救三姑娘。” 慕容舒筠见状赶紧让璃茉将其扶住,免得她真的跪下去,同时,自己也起身向前,伸手要去拉她,“姨娘这话从何说起,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我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忙,可姨娘切不可再轻易跪地了,我这里承受不起。” 秋鸢但闻她这么说,也不再做表面功夫,站起身来走至慕容怜香身边,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拿着锦帕假意拭泪,“大姑娘,我这里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求到大姑娘这里来。虽说三姑娘的婚事我这里做不得主,可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好歹是三姑娘的亲娘,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夫人将她推进火坑。” 慕容舒筠算是听出来了,感情是夫人替慕容怜香定了婚约,这秋鸢不满意,所以来找她说情了,“三妹妹尚且不过十三,怎么母亲已经替她择好婆家了吗?” 越说越是伤心,秋鸢也就慕容怜香这么一个骨肉,怎么能够不为其心疼,那眼泪,也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是啊,我也是这般同夫人说,三姑娘还小,根本无需这般早定下婚约,可是夫人也说,如今家中大姑娘及二姑娘都定了下来,便也就顺便替三姑娘定了,只是……” 说到这里,秋鸢一阵哽咽。虽然慕容舒筠明白她做戏的成分居多,但也看得出她真的伤心,“不知是哪家公子?” “是尚书府吴家。” 慕容怜香素日里比较胆小,做事、说话都有些唯唯诺诺,而且存在感低,即便她在你身边站了两个时辰,也许你都不会发现她。但是慕容舒筠明白,她骨子里的性子,可不与她表现出来的一样,这一点,她觉得她们很像。 可是,尚书府吴家?吴纪新?如果她没记错,昨儿谷秋吟不是才找她撒了一次泼,说是与吴纪新的婚事由她谷秋吟代替了吗?怎么这会子,又牵扯到了慕容怜香。再者说,那可是尚书府,吴纪新身为嫡子嫡孙,又是独子,身份不知高贵了多少,即便要娶,也不会娶个庶女吧。 秋鸢见慕容舒筠一脸疑惑,自然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立刻解释道:“大姑娘,想来你也知道,夫人先前为了让二姑娘能够成功代替大姑娘嫁给成郡王而替大姑娘定下了尚书府吴公子,但昨日当着众人的面大姑娘及二姑娘的婚事都已经约定。这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喜事,可尚书夫人却非要让咱们慕容家履行这场婚约,偏偏三姑娘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夫人便同谷夫人商量着将谷家表小姐许了过去,但尚书夫人却不满意,硬是要让三姑娘跟着过去做妾。夫人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便就答应了。” “做妾?” 慕容舒筠有些诧异。她定国公府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可在这建都也是传承了百年的大家,虽然府中庶小姐不一定要嫁给大富大贵人家为妻,却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给官家人做妾的,这谷素娥可真是想得周全,打击秋鸢,毁掉慕容怜香,维护她的名声,可她有没有想过,定国公府的名声却因此被毁了呢。 “是啊大姑娘。” 秋鸢趁势提高几个分贝,一脸的期期艾艾,拉着慕容舒筠的衣袖恳求道:“所以我这里求求你,求你救救你三妹妹,不要让她眼睁睁被夫人推进火坑。尚书府虽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可我这辈子已经是别人的妾室,最是明白妾室的可悲,所以断不会再让我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妾。还请大姑娘发发慈悲,救救三姑娘。” 许是太过关怀,以至秋鸢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慕容舒筠有些犹豫,按理说她与秋鸢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这个忙她该帮,可是这个忙,也确实不好帮。毕竟婚姻大事父母定,既然谷素娥已经做了决定,她又有什么资格呢去管呢。 见她半响不肯答应,秋鸢连忙拉着慕容怜香趁着大家不注意猛地跪在慕容舒筠面前,“大姑娘,我也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为难,可夫人决定的事情我与三姑娘都莫可奈何,而老爷如今一心在李姨娘身上,我就算有意求情,他也未必会听。大姑娘是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女,若是大姑娘去求求老太爷,指不定还有一丝希望。所以,我这里求求大姑娘了。” 说着话,拉着慕容怜香各自磕了个响头,惊得慕容舒筠连连后退两步,让璃茉与寒秋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慕容怜香此时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眼汪汪地看着慕容舒筠,声音濡软,细小好听,“大姐姐,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绝对不会给人做妾,还请大姐姐成全。” 但闻这一句,慕容舒筠是替慕容怜香伤感的,深深叹口气,回道:“好,我可以试一试,但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有了这句承诺,秋鸢及慕容怜香立刻破涕而笑,而慕容怜香似乎更是高兴过了头,竟是接了句,“大姐姐定是有办法的,即便祖父出面做不了任何事,还有成郡王,妹妹看得出,成郡王对姐姐是不一样的。” “这……” 慕容舒筠蹙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小瞧了慕容怜香,或许她不该有那么一瞬间替她伤感,这个女孩子,藏得很深,想来不比她弱多少。 第五十三章 同上普照寺 虽然答应了秋鸢及慕容怜香,但慕容舒筠却并没有立刻去找慕容烈,毕竟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她需要好好思考,好好计划一番。 而随着时间的渐移,距离年三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谷素娥为了忙碌府中上下大小事情,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慕容舒筠也因此难得清闲几日,可惜,仅仅是几日。 一场大雪过后,已是腊月二十六。这日早晨,慕容舒筠自琉璃苑请安回来后便歪在软榻上看书,璃茉伺候在侧,时不时拿眼睛偷偷瞄上两眼,整个画面显得安静而祥和。 可是,不出半刻,慕容婷云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碧莎橱的院门。寒秋正巧端着热茶往主屋而来,见她匆匆忙忙一脸不善,便将茶水放在一边,迎面欲阻止。奈何慕容婷云小姐脾气一上来,非但没听寒秋劝阻,反而伸出鞭子狠狠抽了寒秋一鞭。寒秋一时不察,被她强行闯了过去。 “大姐姐可真是悠闲啊!” 入屋,瞧见歪在软榻上的人儿,慕容婷云立刻冷嘲热讽,“不过想想也对,你娘去得早,府中一切事物都交给了我娘,我娘便是这定国公府的女主人。在这新年即将来临之际,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而身为女儿的我,也是忙得几天几夜没睡好吃好了。” 这般说着,慕容婷云眉眼微弯,眸中鄙视意味非常明显。 慕容舒筠闻她之话并无异色,纤细的手指轻轻翻着手中书籍,眨了眨眼睛,声音略沉,“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这句话,听在慕容婷云耳里似乎是一种挑衅,只见她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正欲张嘴开骂,却闻慕容舒筠又接着说道:“你是不把我的命令当做一回事,还是在你眼中,我根本不是你的主子!” 这样的质疑对寒秋来说自是相当严重,所以她立时被吓了一跳,用手捂着被慕容婷云打伤的伤口,又拿眼睛瞧了她一眼,这才恭恭敬敬回道:“回小姐,你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必定是不敢违背你的意思的,只是二姑娘……”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慕容婷云接了过去,“本小姐怎么了? 话毕,拿那双含着阴气的双眸狠狠剜了寒秋一眼,直看得寒秋心里发麻,便闭嘴没敢再说。可是在低眸的瞬间,她的眼里却染上一抹复杂的神色。 慕容舒筠到了这时才缓缓有了动作,只见她动作优雅地合上书,慢悠悠从软榻上坐起,又借着璃茉的手站直身子,往慕容婷云的身上看了去,瞬时笑容灿烂,”原来是二妹妹来了,不知二妹妹今日前来有何事情?“ 话落,不经意一瞥,正巧看见寒秋手臂上的伤,眉心不由皱了皱,诧异地问着,”我不过让你去厨房烧些热水,怎么弄得一身伤回来?“ 寒秋不说话,只是微微抬眼看了慕容婷云一眼。慕容舒筠不解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这才发现慕容婷云拿出了腰间鞭子。不由问道,”该不会是妹妹打的吧?“ 慕容婷云也不否认,一脸盛气凌人,”是,是我打的。不过是我府中一名丫头,难道我没有可以教训她的权利,再说,谁叫这丫头要拦着我不许我进来,我可是这府中的二小姐,哪里是我不能进的地方?何况,妹妹要进姐姐屋,难道姐姐还会不让我进不成?“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且让人听着极度不舒服。可慕容舒筠却没有生气,依旧一脸微笑,”自然,姐姐的屋子妹妹若是想来是万没有不让你来的道理,可是妹妹这样不等人通报就自己先闯了进来,且无缘无故打伤我的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失了礼数啊!“ 这是在教训她吗? 慕容婷云面色一沉,音调紧跟着变得怪异起来,”姐姐是在说我没有规矩吗?“ 慕容舒筠点点头,回答得干净利落,”是。“ 话出,慕容婷云及寒秋璃茉都被惊讶了,因为在她们所有人的认知里,都以为慕容舒筠会否认,可是她却承认了,而且承认得毫不拖泥带水。 ”你……“ 慕容婷云一时气愤,伸手指着慕容舒筠半响没了话说,而既然她没话说,慕容舒筠便接着往下说了,”妹妹这样做不仅没有规矩,而且还很是目中无人,不分长幼,那简直是毫无道德礼仪可言。“ 这话教训成分居多,可也不排除讽刺与嘲笑。所以慕容婷云怒了,手中长鞭想也没想再次出手,向着慕容舒筠便去,”慕容舒筠,真是久了没有给你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难道忘了,我才是这府中真正名副其实的嫡小姐吗?你居然敢冒犯我,不想活了!“ 慕容舒筠冷笑,轻松闪身躲开她的攻击,同时伸手,攫住鞭子的另一头,将冷冽的目光向她射了去,”慕容婷云,我可说过,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也没有说错话,你确实无规无矩,不懂长幼有序。否则,怎么会不经通报闯进姐姐的屋子,否则,怎么会毫无风度动手去伤一名丫头,否则,怎么见了我却不行礼问安?“ ”要我向你问安,慕容舒筠,你脑子没病吧?“ 慕容婷云简直要气炸了,可惜她几次欲从慕容舒筠手中取回长鞭都未能成功,唯有含恨地瞪着她,死死瞪着。 ”妹妹向姐姐请安,天经地义。“ 慕容舒筠语气平淡,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实。 慕容婷云因这句话而更加气愤,美丽的脸庞几乎不复存在,而是变得扭曲,张牙舞爪的模样有些像是一名泼妇,”慕容舒筠,别以为你有点功夫就了不起。在建都,在慕容家,你永远是最愚昧之人,最没有地位,最遭人唾弃!“ 慕容舒筠闻言不怒反笑,竟是缓缓松开了她的鞭子,”妹妹还是说说你今日前来的目的吧。“ 这个白痴,她可没时间陪她在这里耗。 说起这个,慕容婷云瞬间安静下来,动作麻利的收了长鞭别在腰间,拿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狠狠瞪了眼慕容舒筠,抿抿嘴唇,指了指临近暖阁的那面屏风,态度依旧高傲,”我娘说,让你把你屋里的双面飞天仕女图屏风拿来用用,毕竟是过新年,亲朋好友是务必要宴请的,只当是撑撑场面。瞧你这满屋子的穷酸样,也就这面屏风能够用上一用。“ 前面的话自然是谷素娥说的,可后面这句,却是慕容婷云自己加上的。而正是她加了这一句,慕容舒筠便有了光明正大的拒绝理由,”不是我不借,实则也是妹妹说了,我这碧莎橱确实一副穷酸样,吃穿用度皆比不过妹妹屋里,所以既然是为了要替国公府撑场面,那还是从妹妹屋里拿比较实际。“ 谷素娥打的好算盘,一个拿字,不就是表明了用过后不会归还吗?这些小把戏这十年来还耍得不够多吗?以前也就罢了,拿走的东西虽值几个银子,却并不十分重要,可这次的屏风不一样。这东西于她的意义,就如上次慕容婷云从她这里拿走的玉钗是一样的。 那玉钗,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嫁妆。而这屏风,乃是她娘亲生前亲手所绣,所用的材质皆是上乘,且这针法也是难见的双面绣,而且十分细腻。一个个美丽的仙女,就仿佛栩栩如生地在眼前飞舞。 这面屏风,在很多年前,乃是娘亲送给祖母的生辰礼物,那可是连太后看了都十分喜爱的,并且还亲口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所以,这面屏风的寓意、价值,远远超过了很多东西。 慕容婷云本来也不明白自家娘亲为什么非要向一个穷酸小姐拿这样东西,可是后来经过谷素娥的解释,她也知道了这东西象征的含义,便有了想占为己有的想法。而这会子慕容舒筠不答应,她自然不干,”姐姐莫要见怪,妹妹方才乃是开了个玩笑,姐姐身为府中正统嫡出小姐,怎么会是一副穷酸样,姐姐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所以为了国公府的声誉,还望姐姐能够割爱,拿出来一用。“ 慕容舒筠勾唇,”妹妹可能糊涂了,明明妹妹才是府中名副其实的嫡出小姐,姐姐什么时候又成了正统嫡出了?所以,姐姐的东西,不好意思拿出去献丑。“ 都交手这么多次了,怎么会有人笨到觉得她还是像以前那么好欺负呢? 见软了口气也没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慕容婷云习惯性地发了怒,可惜,慕容舒筠却不给她将怒气宣泄出来的机会,话刚落地,一个优美转身,径直往暖阁走去,并且向寒秋道:”寒秋,送二姑娘出去。顺便去竹兰园替我说一声,后日乃是二十八,也该是上山祈福的日子了,请老太爷允我出府。“ ”是,小姐。“ 寒秋答着,恭敬请了慕容婷云往外走。慕容婷云本不会作罢的,可是慕容舒筠却吩咐寒秋去竹兰园一趟,若是她在这里闹了事,难保祖父对她会没有看法。想想慕容烈那杀气十足的恐怖眼神,慕容婷云悻悻地转身走了。 璃茉有些不明白慕容舒筠的安排,见慕容婷云离去,连忙追上,问道:”小姐,往年的二十八,你都是在自家佛堂里祈福的,怎么这次要上山?“ 慕容舒筠脚步微顿,回过头来看着璃茉,温言道:”璃茉,我问你,咱们平日里上山,都是去哪里?“ 璃茉老实回答,”自然是普照寺,先夫人及老夫人的灵位,都在那里供奉着。“ ”还有呢?“ ”还有?“ 璃茉低眉想想,立刻恍然大悟,”还有玉嬷嬷,她就在旁边的白水庵。“ 慕容舒筠会心一笑,”是啊,普照寺与白水庵很近很近。而玉嬷嬷乃是娘亲当年从庄郡侯府带过来的人,只是后面被逼无奈出家为尼,可是很多事情,却只有玉嬷嬷清楚呢。“ ”小姐是想要知道什么?“ 慕容舒筠闻言将目光缓缓扫过屋中那面屏风,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这十年来,夫人与二姑娘从我这里拿去的东西似乎不少,该是我讨要回来的时候了。玉嬷嬷既然跟着娘亲那么多年,必定收藏着不少关于娘亲的东西。“ 璃茉这时彻底明白了,”小姐是想要……“ ”是。“ 慕容舒筠坚定点头,转身进了暖阁,”你且去寻些药膏来,待寒秋回来,便替她擦上,免得落下什么疤痕,到底是女孩子,以后,还得嫁人呢。“ 一听嫁人,璃茉红了双颊,却恭恭敬敬应着是,退了下去。 隔了一日,便是腊月二十八,距大年三十还有两日,是上山祈福还愿的好日子。 慕容舒筠早早带着璃茉及寒秋来到府门口,正准备上马车出发,却见另外两辆马车也跟着驶了过来。 ”妹妹要去普照寺,怎么也不叫上哥哥?“ 慕容凌烨一贯轻言细语,书生气质毕现。 慕容舒筠回头,却见慕容凌烨打头,后面还跟着慕容婷云及慕容怜香两人,不由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上山祈福啊!“ 慕容婷云答得理所当然,只是当她的目光扫过慕容舒筠,眼里的阴毒也跟着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慕容舒筠还是看得真切,看来今日,谷素娥必定又要出幺蛾子了。 ”哦。“ 淡淡应着,慕容舒筠才不管他们,径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可她刚坐下,慕容婷云也紧跟着上来了。 ”二妹妹是想要和姐姐一起坐吗?“ 毫无波澜的问句,却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咱们两个不和,你干什么要上我的马车? 慕容婷云本就极度讨厌慕容舒筠,又怎么可能喜欢跟她坐在一起,要不是谷素娥吩咐,她早就跳下去了,可是现在,她却故作亲热地挽着慕容舒筠的手,笑得很是讨人喜,”瞧姐姐这话说的,咱们是亲姐妹,同坐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妥?何况咱们府里目前也只剩三辆马车,一辆哥哥坐,一辆三妹妹坐,那妹妹自然是要跟姐姐一起坐啊。“ 慕容凌烨是男子,男女不能同车,所以,慕容婷云不能与慕容凌烨同坐,即便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而自古除了男女有别,还有嫡庶之别,慕容家三位小姐,出了三小姐慕容怜香,慕容舒筠及慕容婷云都是嫡女。既然都不能失了规矩与慕容怜香同车,那么慕容婷云及慕容舒筠就只能坐在一起。 可即便是这样迫不得已,慕容舒筠还是不想与慕容婷云同坐,好在早先她约了楚汐媛,这会子正巧乘着马车来了定国公府,原本是要与慕容舒筠碰面,哪里想到碰见两人在车帘子前‘争执’,便出声喊道:”慕容姐姐,若是你们不方便,可以到我车里来。“ 慕容舒筠闻这声音立刻回头,却见楚汐媛掀开车帘子向她这里看了来,微微一笑,轻松甩掉慕容婷云的手,虽则是冲着她在笑,却总是有那么一股子阴测测的味道,”二妹妹向来喜欢宽敞,既然这样,那姐姐也就不在进入占那一方空间。“ 话落,利落跳下马车,向楚汐媛那边走去。 慕容婷云心里不服气,狠狠瞪着慕容舒筠离去的背影,一方手帕在腰间紧紧撕扯着,半响缓解不了气息,气愤掉头,进了马车。 慕容凌烨及慕容怜香见状,也各自上了马车。 于是,四辆马车就这样缓缓地向普照寺驶去。 但今日似乎并不是个好日子,没走多久,天却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地面很快被积雪覆盖,马车行驶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车辙,而后又被覆盖,如此重复着。 马车走了一段路程,眼看就要达到普照寺山脚下,却突然出现一批黑衣人,手执长剑大刀,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慕容婷云的马车砍去。 慕容婷云虽然会功夫,却也是没见过这场面的,当即吓得从车内跳出,鞭子还未出手,先是被一股劲风带着滚倒在地,眼看刀子就要落下,却听她突然拔尖着嗓音叫了句,”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连我堂堂慕容二小姐都敢得罪,不想活了!“ 她原是被摔倒在雪地里,没瞧见那即将要落下的刀子,伴随着话落,她抽出长鞭回身就要打,却见黑衣人奇迹般地统统退后几步,对着其余三辆马车频频流露出异光。 慕容舒筠坐在马车内瞧见,心下了然,可她并不打算出口,她是在赌,赌这群人敢不敢冒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风险。显然,她赌赢了,这些人在没有明确目标之前,根本不敢出手。 而不知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笨,慕容婷云见这些人没了动作,手中长鞭也紧跟着放下,可眼光却看向了楚家马车,”大姐姐,快些跑,快些跑啊!“ 慕容舒筠见她此举瞬间扶额,她知道,她是故意的。慕容婷云不是傻子,她转眼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将她暴露了出来。 黑衣人当下明白过来,回眸看了眼楚家马车,迅速掉转身子朝着楚家马车而去。慕容婷云趁机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沫子,在婢女的搀扶下,靠在自己马车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戏,脸上,却露出惊恐的表情,”大姐姐,小心啊!“ 伴着这句话落,楚家马车在顷刻间被劈成两块,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慕容舒筠携着楚汐媛的手从车顶跃了出来,而寒秋几个丫头,却被狠狠甩在雪地里。 刀光剑影,伴着大颗大颗的雪粒,场面一时间激烈异常。慕容舒筠手执白绫,鹅黄色的裙摆在空中翻腾,优雅从容,美丽绝伦。她的功夫乃是慕容烈所传授,尽得其精华,且青出于蓝,黑衣人不过普通杀手,哪里会是她的对手,所以不消片刻,黑衣人尽数被打倒在地。 楚汐媛本是想跟着过过瘾的,可惜还没打几招就没了可打的,心情说不上好,但也不是不好。不过因此,她对慕容舒筠,却是更加崇拜了。 ”慕容姐姐,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功夫吧,好厉害呢。“ 她提着裙摆,一路奔跑到慕容舒筠身边,拉着她的手仰头看她。却见慕容舒筠整整衣裳,笑得倾城,”好啊。“ 话刚落地,在慕容婷云愤怒不甘的眼神中,一道声音自后方传来,”大小姐果然厉害。“ 众人回头,却见深红色的马车自雪地里缓缓行来,”见过成郡王!“ ”嗯。“ 苏倾衍坐在马车内,伸手半挑着车帘子,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锁住慕容舒筠,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汐媛的马车已坏,那么便让慕容大公子与本郡王同坐,大小姐也好与汐媛乘坐大公子的马车。“ ”这……“ 这样的安排很好,可是慕容凌烨却并不是很喜欢苏倾衍这个人,所以有些犹豫。但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怎么,大公子不愿意?“ 苏倾衍看着慕容凌烨,也不知是不是慕容舒筠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冷冽了几分。 ”那,好吧。“ 慕容凌烨先前在黑衣人杀过来之时就已经下车,他虽然不懂武功,却很着急慕容舒筠,此刻见她没事,心下也就放了心。答应苏倾衍后,立刻迈步向苏倾衍的马车走了去。 慕容舒筠皱皱眉头,眼神怪异地看了眼苏倾衍,在楚汐媛的催促中,往慕容凌烨的马车而去。 如果她没猜错,他早就到了这里,或许在黑衣人来之前,或许之后。可是他却并不出手帮她,他安的什么心思? 待所有人回到马车坐好,原本是要继续前行,可惜苏倾衍一句话,让气氛陷入尴尬的场面,”本郡王听说,慕容二小姐也是个武艺高强的女子,怎么今日,似乎是被吓呆了呢?“ 这话在隐含着什么? 慕容婷云会功夫,却不出手帮自家姐姐,反而在旁边观战,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慕容婷云但闻,立刻掀了帘子朝苏倾衍那边看去,面上尴尬之色毕现,”我,回郡王,小女前几日不慎感染了风寒,身子有些虚弱,是以才没能出手帮助大姐姐。不过小女相信大姐姐定能够解决,所以也不着急了。“ ”嗯。“ 苏倾衍点点头,似乎相信了她的话,状似不经意地又道:”本郡王的大哥最近也是感染了风寒,身子骨很是虚弱,所以今日才没能陪本郡王前往普照寺。“ 意思是,既然感染了风寒,就不要在这样的天气出门,你这谎话,是不是太假了。 慕容婷云一听着急了,赶紧掰了个理由解释,”因为再过两天便是年三十,小女自然是要亲自上山替祖父及父亲母亲祈福,已表孝道。“ ”二小姐说得对,看来本郡王的大哥,还不够孝顺啊!“ 她这是拐着弯在说苏梵羽不够孝顺,胆子很大啊! 慕容婷云原本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可是却被苏倾衍听成这个意思,她不免急得眼睛都快红了,”郡王不要误会,小女绝对没有谴责肃王世子的意思,小女只是说,小女上山替长辈祈福,乃是重要的事情,断不能因为小小风寒而偷懒的。“ 听她解释得急切,苏倾衍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是不是这个意思本郡王自己听得出来。奕清,赶路。“ 话落,狠戾的目光扫过慕容婷云,待放下帘子后,眸光却闪了闪,一脸的高深莫测。 慕容凌烨不是不聪明,只是有些木讷,自然不懂得苏倾衍为何这般做,张了张口,想替慕容婷云说两句,却感觉到苏倾衍身上所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息,顿时噤了声。 而这边车上,慕容舒筠却微微弯了嘴角,好在还有个人能够替她讨要两句公道话,见慕容婷云那模样,她心情顿时很好。 谷素娥,你当真以为我的功夫就弱得连十几个随随便便的杀手都可以解决吗?你错了,大错特错! 马车又行了大概半个时辰,这才到达普照寺的大门前。今日乃是二十八,上山还愿祈福的人很多,多得总要遇见那么几个不愿意遇见的人,比如吴纪新,必须谷秋吟及萧倩如。 ”婷云表姐,你怎么也来了?“ 谷秋吟今日打扮得十分艳丽,瞧见慕容婷云从马车上下来,赶紧朝她走了去,却在见着苏倾衍的马车后,立刻慌乱地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发。 慕容婷云瞧她举止怪异,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但马上又是一脸灿烂的笑意,”秋吟,你也来了?“ ”是啊。“ 谷秋吟答着,目光却紧紧追着苏倾衍的马车不放,直到他从马车上下来,再由主持亲自带着往寺内走去,消失踪影,这才回过神来。 慕容舒筠细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理会周围许多怪异的眼神,同着楚汐媛在小沙弥的带领下,也向内走了去。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不知怎么回事,一匹马儿突然受了惊,直接朝着前面跑去,眼看就要撞见慕容舒筠,吴纪新却在此时大喊一声,飞身过去就要去抱她。慕容舒筠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待回过头来看时,马儿已经近在咫尺。若是现在躲避,定然是来不及,可她却不会让吴纪新毁了她的清白,唯有用力将楚汐媛推开,伸手要去拉那马儿的缰绳。 可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被马儿踩在脚下。慕容婷云不知不觉露出了得意笑,慕容怜香及慕容凌烨却是满面担心,人群中,有诧异的,有惊恐的,有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表情各异,就等着看慕容舒筠到底有没有那个幸运。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深红出现在众人眼里,只见马儿直接撞向了慕容舒筠,她却毫发无伤,只因为,她被人懒腰抱了开。而吴纪新,却因没能及时收手,狠狠扑倒在雪地里,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还好吧?“ 略带急切的声音传入耳里,慕容舒筠缓缓抬眸,却见苏倾衍脸色有些苍白,且神色十分担忧,不由蹙了蹙眉头,赶紧从他怀里,强制压下心中异常的感觉,淡定地回着,”小女还好,多谢郡王出手相救。“ 见她完好无损,苏倾衍也算是放了心,很快收拾好心情,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事便好,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可不宜染上血腥。“ 话落,犀利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满脸恼恨之色的萧倩如。 慕容舒筠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声张。她现在只是奇怪,他分明已经随着主持进去了,怎么这会子又会回来救她? ”郡王还有东西未带上吗?“ 若不是他折回来拿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赶上救她了。 苏倾衍闻言点点头,迷人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是啊。“ 说着话,他吩咐奕清去马车取了要拿的东西,又转身走了。只余一群人在门口讨论得热闹。 楚汐媛这才从惊险中回过神,赶紧跑到慕容舒筠身边,将她拉着前后左右细细瞧了遍,见没事,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慕容姐姐没事,否则,我怎么办。“ 慕容舒筠莞尔一笑,”好了,咱们进去罢。“ 话落,径直向寺内走去,根本不管众人的议论纷纷。 可惜,她才走两步,立刻有人开始找她麻烦了,”慕容大小姐,吴大公子为了救你才会摔倒在地,怎么你竟是不管他了吗?“ 吴纪新可能摔得有些狠,此刻还没能缓过神,依旧狼狈地趴在雪地里,半响没有动静。 慕容舒筠冷冷瞧了瞧他,回眸对着说话的萧倩如,”我以为,吴大公子是想要去拉马,免得马儿冲撞了这佛门重地,怎么原来吴公子是想要救我的吗?可是,救下我的,却是成郡王呢。“ 经过上次一事,她与苏倾衍的婚事已经闹得建都人人得知,所以大家对苏倾衍救她一事倒是没拿出来说道,不过吴纪新……看来,今日真的不会太好过。 ”无论吴公子的本意是什么,但他确实是有意要救慕容大小姐一命,想来大小姐也不会如此无情,竟是连拉一把都不不愿做吧。“ 好笑,她去拉他,不就是自毁清白吗?萧倩如这是把她当成傻子吗? 慕容舒筠冷笑,”萧大小姐,第一,我并没有要求吴大公子前来救我,一切都是他自愿,想来像他这么心胸宽广的人,定不是个挟恩图报的小人;第二,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萧大小姐不明白?所以才会这般劝我?“ 这是明显在说吴纪新自作多情及萧倩如不懂礼节了,气得萧倩如银牙暗咬,却无话辩驳,只能重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吴纪新此时才缓缓有了动作,明明很狼狈,却要故作优雅地站起,笑得十分虚伪,”是,大小姐说得是,想我吴纪新也不是那等小人,只要大小姐没事就好。“ 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满是恨意。又是苏倾衍,又是他坏了他的好事,他跟他没完! 见众人都没话说了,慕容舒筠还是象征性地向吴纪新道了声谢,转身进了寺门。 慕容婷云见状也是恨得牙痒痒,方才怎么没踩死她,踩死了才好呢。 普照寺很大,前有大殿,后有庭院。是很多富贵人家拜神求佛的好地方,也是宫中贵人们常来之地。所以基本上,每个府上都会有专门的院子供人休息,而定国公府,乃是在后院偏东的地段,名曰蝶兰苑。 蝶兰苑不大,却也不小,大大小小的房间加起来也有七八间。慕容舒筠十年来每年都会前来替先夫人及老夫人祈福,所以自有一间固定的房间,便是最幽静之处。 待回到房间,去掉一身寒气,就着小沙弥送上的热茶暖暖身子,慕容舒筠便吩咐寒秋及璃茉,不许任何人打扰,先行在屋内小憩。 许是过去半刻,雪慢慢小了起来,府外紧跟着传来吵闹声,扰得慕容舒筠根本无法入睡,只得坐起身来,让璃茉出去看看,又让寒秋过来替她重新挽了发髻。 从镜中看去,却见寒秋动作缓慢,不由让她停了下来,转身拉着她的手,问,”手上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这两日她问,她总是藏着不让她瞧,说是没事,可这两日她分明做起事来很有问题。今日,她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寒秋一贯躲躲闪闪,将手臂藏在身后,摇了摇头,”回小姐,奴婢真的没事,小姐不用担心。“ ”给我看。“ 慕容舒筠语气生硬,面容严肃,大有你不给我看我便来硬的的气势,惊得寒秋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慕容舒筠趁她犹豫,一把拉过她的手掀开衣袖,却见原本雪白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出现在眼里,那么刺眼,那么,让人心疼。 ”很痛吗?“ 既是藏不住,寒秋也就不必再隐藏,点了点头,”嗯。“ ”放心,这个仇,我会帮你报回来。“ ”小姐……“ 寒秋知道她心中有恨,可她不希望自家小姐总是活得这么辛苦,本来想说些什么,璃茉却在此时回了来,”回小姐,是谷家表小姐来了,吵嚷着要同小姐及二姑娘三姑娘共同用餐。“ ”共同用餐?“ 这人没事找她用什么餐,她们本不熟悉,且关系十分恶劣,她会无缘无故找自己用餐? ”是,小姐。谷家表小姐还说,她已经让寺中师父送来了,请小姐收拾收拾,去二姑娘房中。“ 低眉,慕容舒筠想了片刻,点头道:”行,你且先去传我话,就说我马上就到。“ 璃茉领命,虽然有些不赞同,却还是退下去传话了。寒秋见状这才赶紧替慕容舒筠梳妆整理。 换了身轻松点的衣服,慕容舒筠沿着长长的走廊往慕容婷云的屋子里去,还未走近,便是一阵欢歌笑语,看来,慕容婷云及谷秋吟聊得很开心吗?只是不知道,慕容怜香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待她到得屋前,守在门口的丫头拉开了嗓子道了句‘大姑娘来了’,里面便顿时噤了声。寒秋与璃茉相互看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愤怒与担忧。只是慕容舒筠不让她们进屋,她们也只能站在门口着急着。 入内,屋内没有任何丫头伺候,慕容婷云根本不理会慕容舒筠,而谷秋吟,却只是坐在位置上唤了她一句,倒是慕容怜香,赶紧起身,亲热地迎了上来,”大姐姐快来,就等着你了。“ 慕容婷云有些不解慕容怜香的举动,说话不经大脑,出口便道:”三妹妹,自家姐妹,无需你如此献殷勤,如今你该是多与秋吟表妹熟络熟络,毕竟日后,那可是要共同服侍一夫的。“ 此话一出,谷秋吟及慕容怜香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慕容舒筠见状,轻轻拍了拍慕容怜香的手,小声道:”三妹妹放心,姐姐定不会看着你被他人欺负的。“ 谷素娥为了一己之私,害她不成又让慕容怜香来承担这个后果,心思不可谓不毒。虽然慕容怜香这个人并不简单,可只要不碍着她,她也乐于帮忙。毕竟,若是保住了慕容怜香,她必定会全力对付谷素娥,到时候,自己就省事了不少。 ”嗯。“ 慕容怜香此时是相信慕容舒筠的,所以乖巧地点点头,将慕容婷云方才说的话抛在脑后,拉着慕容舒筠坐了下来。可是谷秋吟,却对慕容婷云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了很深的意见。只是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所以先不理会慕容婷云。 当即笑得十分可爱,取了手边的酒要替慕容舒筠满上,”这天很是寒冷,舒筠表姐,不若咱们喝上一杯,也好暖暖身子,再说,咱们姐妹几个也难得一聚,定要好好说说话。“ 慕容舒筠没说话,只是看向谷秋吟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秋吟表妹,此乃佛门清净之地,这酒,就免了罢。“ 谷秋吟没有强迫,而是恍然大悟般地惊醒,”是啊,表姐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咱们吃菜,吃菜。“ 说着,她又殷勤地夹了一夹子菜到慕容舒筠的碗里。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直让人食欲大开,可是,慕容舒筠却根本不想入腹。 第五十四章 太子殿下到 普照寺的斋菜也是出了名的,虽都不过是些常见的素菜,但它的味道却是极好,所以闻着香其实并无异样。只是这香味中,却又夹杂着另一种香,便让慕容舒筠不得不提防了。 她就说,谷秋吟素来是与慕容婷云走在一处的,对她的厌恶怕是不比慕容婷云少多少,今日这般反常必定有诈,果不其然,她们可真是够大胆,居然敢在她的食物里下药。 心里虽然明白,面上却不显,慕容舒筠微笑着,按照碗里的菜式替慕容婷云及谷秋吟各夹了一份,而后,自己却吃起了方才慕容婷云吃的那道菜式,“虽然这普照寺的斋菜很美味,可我素来是不喜欢这道菜的,多谢表妹好意,若是表妹喜欢,可以多吃些。” 待她话落,却见谷秋吟与慕容婷云心虚对望,半响没了其他作动。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怪异,谷秋吟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双手微颤,眼神飘忽,慕容婷云则是目露凶光,一双筷子狠狠捣鼓着碗中的菜,像是那菜与她有天大的仇恨似的。而慕容舒筠,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优雅吃着桌上食物,神情愉悦享受。 慕容怜香觉得奇怪,眼睛不时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迷茫又无辜,只是慕容舒筠看得出,她的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精光。因为她虽然在吃,却也自始至终没有夹过那道被下了药的菜。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待慕容舒筠吃得差不多,这才抬起眸来,状似才知晓面前两人未曾动筷,拭了拭嘴角,好奇问道:“怎么,表妹及二妹妹觉得这菜的味道不好吗?否则,怎么不吃呢?” 慕容婷云心里憋着一口气,语气十分不好,“我不饿。” 话毕,干脆将筷子往桌上一甩,侧过身子面向他处。而谷秋吟见状,也悻悻然地笑了两声,“我也不饿。” 废话,若是吃下碗里的东西,那还能活命吗?那药,她可是下了很大的分量,就怕有个万一,没能毒死慕容舒筠。可谁知道,她竟是不吃这道菜,真是气死她了。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么担心,多在几道菜里下点,那么,她也不会因此而失手。 慕容舒筠眨眨眼睛,眸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神色,“表妹这才放下行李没多久便跑到这蝶兰苑来说要送餐,我还以为表妹很饿了呢,原来,表妹是不饿的。” 这话中的嘲讽意味相当明显,只是慕容舒筠笑得灿烂,说得委婉,即便谷秋吟有意以此为借口与她吵起来发泄心中恨意,那也没有办法。只得讪笑着点点头,“我只是觉得,许久没有与两位表姐及怜香表妹聚在一起,想来说说话而已。” “可是秋吟表姐,从吃饭到现在,你基本上也没说什么话。” 慕容怜香柔柔地说着,话落,还缩了缩脖子,似乎很怕自己说错话。 慕容舒筠快速瞧了她一眼,将思绪藏在脑海,转眸看向谷秋吟,“是啊表妹,你若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不妨现在便拿出来说说,看我能不能解决。” 假好心! 慕容婷云白了慕容舒筠一眼,心里的恨意更甚。而谷秋吟,却是拿犀利的眼神狠狠瞪着慕容怜香,“怜香表妹,咱们日后可是会从表姐妹变成亲姐妹,难道不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么?” 嫁给吴纪新,是谁也不愿意的事情。原本就听说他种种劣迹,何况刚才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出了丑,所以谷秋吟心里是极恨。她恨慕容舒筠,也恨谷素娥,可谷素娥毕竟是她亲姑姑,所以,她只能将所有的恨全部转移到慕容舒筠一个人身上。 而她不喜吴纪新,想必慕容怜香也不喜,她就是要以此来刺激她,谁叫她方才‘不小心’帮慕容舒筠说了话。 可惜,要玩心眼,谷秋吟绝对不是慕容怜香的对手,她虽然极度厌恶这件婚事,却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唯有低着头,娇羞一笑,“表姐说得极是,日后,还请表姐多多关照了。” 话毕,有些不安地看了谷秋吟一眼,同时,有意无意将目光移向慕容舒筠,希望她不会拆穿她。 慕容舒筠表示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她不打算插手,便起身往屋外走去,“既然已经饭毕,那我就先回屋了。今日赶了一上午的车也累了,我得好好回去睡个觉先。” 轻快的语气,似乎让她多了些活力,弄得慕容婷云及谷秋吟皆是一阵不明所以。唯有将仇恨的目光射向慕容怜香,而慕容怜香见状却赶紧起身,也跟着慕容舒筠离了开。 就这样,谷秋吟及慕容婷云的完美计划泡了汤。 午后,雪停了,慕容舒筠小憩醒来,先是到前殿念了一段经,又与主持说了好些话,便带着璃茉及寒秋自普照寺的后门出了去,沿着蜿蜒的石径小路,往白水庵走去。 可是途中,却那么‘凑巧’地碰见了苏倾衍。 “见过成郡王。” 他怎么在这里?慕容舒筠一面行礼一面心存疑惑。 苏倾衍此时也是换了一身衣,原本的深红不再,而是一袭青色锦袍。只见他缓缓将目光放在她娇俏的身影上,眸中隐隐含笑,“大小姐请起,不知大小姐这是打算往哪里去?如果我没有记错,后面乃是一座尼姑庵,大小姐莫不是不想嫁给我,要去那里出家吧?” 这…… 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苏倾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慕容舒筠一时愣住,半响才道:“郡王玩笑了,小女不过是出来走走,看看这山上的风景,哪里就会有了那么奇怪的想法。再者说,这后面会有一座尼姑庵,小女以前是不知道的。” “是吗?” 苏倾衍可不相信她的话,依他看,她就是有意往那里去的,只是目的,不得而知。 见他目露怀疑,慕容舒筠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打发,索性转移话题,“郡王怎么也会在这里?莫不是郡王也打算出家?” 苏倾衍大笑,眼角眉梢皆都上扬,“大小姐的思维,似乎和旁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可慕容舒筠却装作一本正经,奈何苏倾衍眼里起了戏谑的光芒,瞬间向她凑了过去,“大小姐以为,我若出家,需要往白水庵而去吗?” 他是个男人,她难道看不出来? 慕容舒筠眨眨眼,表情依旧严肃,可是苏倾衍的突然靠近让她有些不自在,所以严肃只是表面,内心却有些不安,“小女并没有说过郡王出家是在白水庵。小女只是想问,郡王为什么也在这里?前面一句与后面一句,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伶牙俐齿!” 苏倾衍笑了,笑得很妖魅,说话的同时,细长的手指伸出,指腹若有似乎从慕容舒筠的鼻梁划过,弄得她相当不自在,猛地后退一大步。 “小女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并没有要狡辩什么。” 这人还真是轻浮,时不时就对她动手动脚,好在这里只有她的两个丫鬟及奕清,否则,她的清誉还要不要了。等一下,她的清誉,似乎早就毁在他手上了。 想起这个,她又有了问题,没等苏倾衍再有下一个动作,她赶紧往旁边让去一大步,“郡王先前在定国公府,是在做戏吗?” “先前?” 苏倾衍故作不解,仿佛在问,你说的是哪个先前。 慕容舒筠知道他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暗自翻个白眼,轻言细语解释,“郡王曾经在金銮殿上说过,与肃王府的约定要小女来遵守,而不是二妹妹。事后,郡王也曾拿出玉蝴蝶作为信物,可是真正的信物却是鸳鸯玉佩,既然郡王不愿娶二妹妹,那么郡王又何必把玉佩交给二妹妹?而就在二妹妹以为她会下嫁给郡王后,郡王又及时地将小女从池塘救了起来,顺理成章将二妹妹让给了府上三公子,这不是很怪异吗?小女现在很是怀疑,其实小女当时会落水,完全是因为郡王呢。” 她不过随便一猜,哪知苏倾衍却认了,“大小姐果然聪慧,没错,当日是我做的手脚。” 所以他才会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使风寒加重,不过前几日见到她时看她脸色红润,便知没有什么大碍。 “你……” 慕容舒筠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承认,所以一时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双美眸横成,瞪起人来也多了几分风韵。 苏倾衍还真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瞪着过,那感觉,说是气恼,却并不觉得愤怒,说是好笑,却又有些难以接受,可能,那种感觉,就叫做无奈。 “大小姐这就生气了?” 其实,表情多样的她,才会显得更加可爱,他不喜欢她总是那般的端庄娴淑,淡定从容,那样美则美矣,却少了些灵气。会生气,懂得气愤的她,才更美丽。 “没有,小女哪敢生郡王的气。” 是,她是生气了,可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她即便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大小姐的模样,确实像是生气了。” 苏倾衍并不顺着她的话走,反而硬是要去揭发她,弄得她心里火气更旺。她就是不明白,他总会有办法让她失控,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她害怕与惊惧。 勉为其难地勾起一抹笑,她仰首对着他,“郡王瞧着,小女真的像是生气了吗?” “没……没有。” 苏倾衍强忍住笑意,见她一脸娇憨,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却还是将话题绕回了远处,“既然大小姐没有生气,可以说说去白水庵的目的了吧?” 怎么绕了一圈还是绕到这里,慕容舒筠瞬间皱起柳眉,有种想要远离眼前之人的冲动。这男人心机太重,而且反应敏捷,半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不由暗自咬咬牙,依旧不松开,“方才小女已经同郡王说过了,小女并不知道这后面有座庵堂,所以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去庵堂,只是纯粹欣赏风景。” 再说,我去不去白水庵,与你有什么关系。 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苏倾衍怪异的笑着,突然又向她跨来一步,只是这次,并没有向她凑近,“大小姐似乎还欠我一个人情?” “不知郡王说的是?” “上次大小姐差点被冤枉,要不是我,可能大小姐就会被惩罚。” 哪有人这么恬不知耻的?慕容舒筠真心想不顾形象地开口将他骂一顿,那明明是他多管闲事好吗?没有他,她一样能够有办法解决,可是他……他…… “小女以为,上次在醉香坊已经还了郡王的恩情。” 你无赖,那我也只能无赖了。 “可是大小姐并没有替我尝那道菜,害得我回府后可是肚子痛了一夜。” 所以说,如果那日她吃了,那么肚子痛的就该是她了? 慕容舒筠微眯着眼睛,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高兴起来,“好,就算是小女还欠郡王一个恩情,那请郡王开口,要小女做什么。” 她发誓,这次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照做,免得日后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苏倾衍点点头,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然后想了想,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大小姐告诉我前去白水庵的目的吧。” 这是在消遣她吗? 慕容舒筠深深吸了口气,斜着眼睛向他看去,“郡王以为,我会去干什么?”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所以非要逼着她说出来?可是这计划只在她腹中,还没告诉任何人呢,即便璃茉寒秋,也只知道个大概,他应该不会猜出来吧,毕竟是女人之间的斗争,他万没有会如此上心的道理。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问大小姐啊!” 苏倾衍回答得无辜,可是那双总是那般漂亮的双眸里却透着狡黠的光,这让慕容舒筠想到了狐狸。所以她百思不得其解,外人面前冰冷十足的成郡王,背地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紧紧抿着下唇,慕容舒筠想了半刻,才终于松口,“是,郡王说对了,小女确实是要前往白水庵,而且,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 为了不再欠他,不再让他有机会威胁她任何,她索性向他和盘托出又怎么样,反正内宅之事,他未必有兴趣。 见她肯说了,苏倾衍立刻竖起耳朵听,“愿闻其详。” 慕容舒筠无奈,轻轻颤动这睫毛,将去白水庵的目的说了出来,而后,蹲身行礼,远离苏倾衍而去。 苏倾衍见状,低声吩咐了奕清什么,转身往普照寺内走去。 白水庵,一座小小的庵堂,庵内大多食物与水都是靠着普照寺供给,这里人不多,里里外外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但是这里环境很好,很幽静,可现在是冬季,倒是显得有几分寂寥了。 轻轻松松找到玉嬷嬷,慕容舒筠说了来意,玉嬷嬷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想要的东西交给了她,并且嘱咐了许多事情,这边念着经文,不再理会。 慕容舒筠原本是想将她接回府里过,可她不愿,便没再勉强。 从白水庵回到普照寺已是酉时一刻,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本是念过一段经文要回屋子休息的慕容舒筠,却闻下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及三皇子、六皇子到了,让她前去接驾。 于是匆匆回屋换了身衣裳,又匆匆赶到寺门口,同许多人一起迎接这位传说中的太子。 据闻,太子乃是皇上与皇后的第二子,前面还有一个哥哥,可惜在两岁那年便夭折了。皇后曾一度伤心了好一阵子,又是两年过去,才有了如今这位太子,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这位太子,天生仁慈,菩萨心肠,又是个能文能武,足智多谋的英俊男儿,是个当明君的料,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太过心善,不够果断,拿主意时很有些举棋不定。说好听点是考虑周全,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 “太子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齐齐下跪,只有苏倾衍及普照寺的主持站在台阶上,笑着迎接来人。 慕容舒筠来得晚,自然是跪在人群后,微微抬眸,她便瞧见一名长相非凡,气质儒雅的高贵男子自人群外走来,他的身边,跟着两名蓝色锦袍的男子。左边一位满面冷意,目光中若有似无的阴狠让人望而生畏,虽然生得也是十分俊美,却让人不敢直视。右边一位个头稍矮,唇红齿白,有着几分阴柔的美,却是不及苏慕尧,只见他一路走过,目光肆意妄为,神情盛气凌人,一瞧便是目中无人之辈,这样的人,少惹为妙。 根据自己零星听到的一些传闻,慕容舒筠判定,走在前面的,毋庸置疑,便是当今太子,左边那位,不出问题,是皇上宠妃之一贤妃之子,三皇子苏君灿。而右边这位,自然便是皇上另一宠妃淑妃所出的六皇子苏君烊。 不过说起这位三皇子,与肃王府的渊源倒是颇深。贤妃姓穆,乃是当今丞相的亲生妹妹,亦是苏梵羽之妻穆晓暖的亲姑姑,所以算下来,苏君烊与苏倾衍不仅仅有着堂兄弟的血缘关系,从贤妃这边算起,两人还是表亲。可惜,即便两人如此亲近,却素来有传言,道两人不和,具体因为什么,无人知晓。 “众位小姐少爷都请起吧。” 太子到了殿前,转过身子免了众人的礼数,慕容舒筠这才收回心思,随着大众一起站起。哪知身子还未站直,便被人用力一推,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前跌去,吓得旁边的楚汐媛大叫一声‘慕容姐姐’,要伸手去拉,却是迟了,她已经从人群后,跑到了人群前,站在那里,不想引人注意都不行。 回眸,瞧着萧倩如冲她笑得得意,她算是记住了。 “大姐姐,你怎么回事?快些退回来,没得冲撞了太子殿下。” 慕容婷云原本心情还不好,只因为中午之时没能算计慕容舒筠成功,可是这会子瞧见她无故被人推到前方,立刻推泼助澜,若是太子殿下因此治了她的罪,那么她就必死无疑了。 楚汐媛本是担心慕容舒筠,此刻听了慕容婷云的话,立刻向其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那模样,简直想要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可惜她被云莲拉着,否则,肯定已经冲上去了。 四下讨论声因为慕容婷云一句话而渐渐大了起来,慕容舒筠站在正对太子的台阶下,没有慌张,也没有惊惧,她很镇定,很淡然,这让人瞧了,倒是不由有些心生佩服。 可是,三皇子素来与苏倾衍不合,他的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当即上前一步,鹰般锐利的眸子直射慕容舒筠,“哪家的小姐,如此没有规矩,来人,给本殿拖下去,杖责三十!” 他惊讶于她的容颜,那般清丽脱俗,那般明亮耀眼,他也惊讶于她的镇定与从容,可是,他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他只在乎利益,凡事能够打压苏倾衍的一切,他都会去做。 命令一下,立刻有宫中跟来的侍卫上前,眼看就要到达慕容舒筠身边,很多人的心都紧跟着提到嗓子眼,有开心得快要手舞足蹈的人,有担心得几乎想冲上去之人,也有等着看好戏的人…… “三皇子且慢。” 此时,苏倾衍说话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舒筠被打,更不会允许别的男人在他的面前碰他的女人,所以他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洪亮却冰冷,周身杀气与阴厉齐发,挺身走至三皇子面前,目光对视,周边人瞬间感到寒凉的气息从脚底传来。 “不知成郡王有何话要说?” 苏君灿勾了唇角,眸中隐含着眸中挑衅,凌厉的气势也跟着毕现,弄得气氛十分尴尬与紧张。 苏倾衍黑眸一转,缓缓启唇,“此乃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本郡王的未婚妻,若有冲撞之处,还请三皇子见谅。若是三皇子肚量小,不能原谅,那么也请三皇子手下留情,看在本郡王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 底下人一听这话,齐齐将目光看向慕容舒筠,真的很不明白,她何德何能,要让这金兆神一般存在的成郡王如此为她说话。是羡慕,是嫉妒,还是恨! 其实慕容舒筠自己也不明白苏倾衍为何要这样说,不是因为他替她求了情,说了话,而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饶她一次?不就显然是在说这就是她的错吗?她根本没错,他什么意思? 苏君灿摇了摇头,似乎是温柔地笑开了,只是那看向苏倾衍的双眸,却蕴含着一丝狠毒,“如果本殿说,不呢?” 不饶这个女人,不给你这个面子! 气氛因这句话变得越来越糟糕,众人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正透过脚底传遍全身,不由个个缩了缩脖子,都屏住了呼吸来瞧苏倾衍。 哪知苏倾衍却狂妄地大笑了起来,“三皇子殿下,本郡王想,你还没有能够得罪肃王府的资本吧?” 一个小小郡王,居然敢如此狂妄地对着一名皇子说这样的话,可想而知,苏倾衍手中的权利有多大,他手中所握着的兵权,有多重! 太子见两人皆是气势逼人,又细细瞧了瞧站在那里的慕容舒筠,不免假意咳嗽两声,出声缓和气氛,“三弟,倾衍,你们就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了,没得吓着其他人,至于这位慕容大小姐,既是倾衍的未婚妻,又不是有意冲撞,本宫自然是不会责怪的。此乃佛门之地,切不可冲撞了神灵才是真。” 话落,旁边的主持也跟着道了句‘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还是请随老衲进殿,法事一会儿就开始。” “是,大师,请。” 太子温润地对着主持道,临进大殿前,还瞧了瞧依旧在对视的苏倾衍及苏君灿。 法事很快做完,众人也紧跟着许了自己的愿望,而后传膳,用过膳后便各自回到屋内入睡,准备第二日早晨赶回各自府中。 而慕容舒筠却并没有立刻回屋睡觉,只因为楚汐媛来了兴致,要好好参观参观寺庙内的夜雪景,便拉着她在后院内四处闲逛。 这一逛不要紧,要紧的是碰见了不想见的人,并且这人还比你身份高贵,让你想逃都没处逃。 “小女见过三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 这两人倒像是亲兄弟,基本上属于形影不离的状态。 “起来吧。” 苏君灿没了黄昏时分的咄咄逼人,不过眸中却依旧含着不满,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丝恨意,这让慕容舒筠很是不解。 “谢三皇子殿下。” 她谢过,同楚汐媛一起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苏君灿及楚君烊先行,哪知两人却并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是苏君灿,迈着步子又朝她走了来。 “慕容大小姐倒是生得有几分姿色,难怪成郡王当初在金銮殿上要拒绝名声在外的二小姐,看来,也不过是俗人一个。” 他说着话,语意里的嘲讽意味丝毫不掩饰。 慕容舒筠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及话里所包含的意思,奈何人家身份高贵,在没有强大的靠山之下,她唯有小心翼翼,明哲保身,“三皇子过奖,小女无德无才,相貌平平,实不值郡王如此对待,今生有此福气,也是前世所修。” 说苏倾衍是俗人一个也就罢了,他这话可是拐着弯在说她慕容舒筠以色诱人,不知廉耻啊。 “既然大小姐已经成了未来郡王妃,那么今次皇室夜宴,就请大小姐一同前来参加吧。” 苏君灿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收了些微憎恨,多了几丝讥诮及算计。 慕容舒筠心中冷笑,皇室夜宴,那参加的人可都是正统皇亲,她一个肃王府未过门的儿媳妇,要是真的敢恬不知耻地跑去参加,那才是杀头的大罪,他以为她笨吗? 是了,外界皆道她愚笨又无知,所以,才总是会有人拿这么弱智的计谋来算计她。 嘴角微微扬起,她笑得灿烂,然而朱唇微启之时,却是拒绝,“多谢三皇子美意,可小女毕竟还待字闺中,怎可以皇室自居。即便再怎么不知礼仪,也断然不会藐视皇室的宴会。” 清悦的嗓音,恭敬的姿态,无不显示慕容舒筠对苏君灿的尊重。可她话中的意思就带着谴责了。那意思就是在说,三皇子殿下,既然小女都如此知道规矩礼仪,那么你是不是就有些不太懂得了?明明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你却要让我这个姑娘家前去参加,莫不是存了心思要置我于死地吗? 许是被她的敏捷反应惊了一下,苏君灿快速皱了下眉头,而后恢复正常,“说得也是,不说如今你还未正式成为皇室之人,就是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也是个未知数。” 这是在咒她吗? 慕容舒筠心情极度不爽快,若是可以,她真的想掉头就走,虽然她并不一定要依靠苏倾衍,但既然婚事已定,她就不容许在这桩婚事里出现任何意外,即便是皇子,若是敢下手,她也毫不留情。 心中生出一股厌恶来,但慕容舒筠却还是笑着回答,“是,三皇子说得极是,若三皇子没事吩咐,那么请容许小女先行告退,毕竟时间也不早了。” 大晚上的,两个姑娘家同两名男子单独呆在一起,始终不便。 “好,你们且先下去罢。” 苏君灿冷冷说道,整个人感觉阴测测的,吓得楚汐媛一获得自由,赶紧拉着慕容舒筠快步离去。 一夜无话。 待第二日一早,慕容舒筠吩咐寒秋璃茉将东西收拾妥当,与主持道了谢,便打算离去。哪知还未走出院子,一群侍卫便匆匆赶来,将整个院门口团团围住。 璃茉见状赶紧上前询问原因,却被挡了回来,结果只字未问,人却差点被推到在地。好在慕容舒筠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拉了回来,拿出官家小姐的气势,冲着那一队侍卫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此乃定国公府少爷小姐的院落,没有得人允许,怎可如此作为?” 伴着她的话落,院子内,慕容婷云、慕容怜香及慕容凌烨几人的身影很快出现,瞧见目前的情况,不由个个咂舌。 “妹妹,怎么回事?” 慕容凌烨不明所以,便来到慕容舒筠身边询问,奈何慕容舒筠也不清楚,只得摇摇头。 此时,一道愤怒又嚣张的男声突然从侍卫的后面传来,却见侍卫们缓缓退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慕容大小姐,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行程,可是,本殿却不得不这样做。” 话落,慕容舒筠首先看见的,乃是六皇子苏君烊,而后是苏君灿。 眉心不由拧起,她是得罪了谁,为什么遭来这两人如此的仇视,多番言语相辱也就罢了,这会子,什么意思? “不知六皇子有何事吩咐?” 众人心里极度不喜这两人,面上却不得不恭敬。 苏君烊轻轻嗤笑一声,态度高傲跋扈,“素来便有传言道慕容家大小姐行为不怎么检点,原先本殿还不相信,今日倒是不得不信了。” “还请殿下明示。” 慕容舒筠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恼怒,因为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倒是慕容婷云,原本是有些恼恨一大早被别人包围的,但见两位皇子如此针对慕容舒筠,她倒是乐得看好戏,最好将她拉出去砍头,从此,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才是好呢。 “本殿昨日遗失了一样东西,乃是准备送给皇祖母的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从天山上开采出来的碧玺水晶石打造的水晶项链,昨日本殿也是拿来让普照寺的主持开光,哪知在遇见大小姐后,便不见了。” 碧玺水晶项链?还能不贵重吗? 慕容舒筠诧异,继而有些惊慌失措,“小女并没有拿殿下的项链,还请殿下明察。” 哼,两个大男人,同她这个小女孩玩这样的把戏,也不会觉得可耻吗? “拿没拿,搜过便知。” 苏君烊姿态高傲,指挥着几名侍卫就要动手开始检查慕容舒筠的行礼,却被慕容舒筠厉声呵斥住了,“等一下,我看谁敢动!” 侍卫们一听,还真是停下了动作,气得苏君烊恶狠狠地向她瞪了来,“大小姐无话可说了吗?现在交出来本殿还不会责怪于你。” 慕容舒筠摇头,“不,六皇子殿下,小女只是想说,小女没有拿过这东西,若是殿下硬要搜,那就得给小女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小女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如此被冤枉传出去名声便就毁了,所以殿下一定要搜,不然没办法还小女的公道。只是这搜是搜了,若是没搜出来,那么殿下,你得亲口向众人解释,东西不是小女拿的,而且……还得跟小女道歉。” 苏君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顿时笑得止也止不住,“你?让本殿给你道歉?慕容舒筠,你脑子没有毛病吧?”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慕容舒筠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慕容婷云曾经也说过这句话,那么,这么瞧着,他们两人倒是也挺般配。 “多谢殿下关心,小女身体很好,自然是没有毛病的。” 慕容舒筠回答得一板一眼,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所以苏君烊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但他却坚定东西乃是慕容舒筠所拿,答应得十分爽快,“好,就当本殿与你约定了。现下,本殿的人可以搜查了吗?” 慕容舒筠点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小女有几句话想在这之前说,不知殿下能不能够允许?” “没问题。” 突然间,苏君烊就觉得慕容舒筠有那么点意思了,于他,她是个非常好玩的人,所以方才的高傲跋扈不见,仅剩下满面趣味及好奇,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首先,小女要问,殿下是几时丢的项链?” 苏君烊用手点着下巴,细细回想,“大概是戌时快到亥时的时候。” “可那时小女已经回房休息了。” “那……那就是戌时过后没多久。反正是在遇见你之后不久就发现项链不见了。” 这话,会不会太明显有栽赃的痕迹?看来这六皇子,似乎是个草包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还请殿下明示,这关乎小女的清白。” “就是在遇见你之后,反正本殿知道,这东西定是你拿的。” “殿下为什么这么肯定?” 慕容舒筠有些哭笑不得,这是非要赖给她就是了。 苏君烊想了想,恍然道:“直觉,就是直觉。你给本殿的印象,就是个会干这种事的人。” “可是殿下,直觉不能当做证据。” “要什么证据?证据就在你的包袱里!” 话出,慕容舒筠及慕容凌烨等人皆都诧异了,而苏君烊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苏君灿犀利的眼神中,他自动改了口,“本殿的意思是,东西肯定被你放在你的包袱里,只要让本殿的人一搜,便都一清二楚。” “好,那么,请容许小女再问第二个问题。” 慕容舒筠也不拆穿他,只管往下说,可是苏君烊却大手一挥,满脸嫌弃与不耐,“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本殿不回答了,来人,给本殿搜!” “殿下!” 慕容舒筠还是想阻止,毕竟这当众搜她的物品,传出去,不仅毁了她的名声,定国公府也会被连累。然而这次,有了苏君灿在旁边监视着苏君烊,他并不那么容易被她牵着走了。 不过好在,就在侍卫们即将有动作之际,一道倾长的身影踩着满地雪白,在微弱的晨光中缓缓走了来,“怎么,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女孩也不会觉得丢脸么?” 慕容舒筠抬眸,却见来人一袭雪白锦袍,更衬他的肌肤如玉,尤其他此时脸上的笑,不知怎么回事,却是越看越好看。 第五十五章 害人终害己 苏君烊回头,看见苏倾衍踏着缓慢的步子走来,鼻孔朝天,冷冷哼了声,“怎么,成郡王又要来多管闲事吗?” “六皇子,淑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 苏倾衍语气冰凉,犀利的眸子直射苏君烊,一句看似平常的问候,却叫苏君烊瞬间将所有高傲的姿态收回,只余悻悻然,“母妃好得很,不劳郡王挂念。只是今日本殿失了送给皇祖母的事物,必定是要找回来的。” “所以便一大清早派人包围了蝶兰苑?不是本郡王说,虽然六皇子你素来直爽,想到什么是什么,但三皇子殿下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万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如此做吧?” 苏倾衍这般说着,眼中杀气毕现,眼尾一扫苏君烊,落在苏君灿身上。他就这么任由苏君烊胡来,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吧? 苏君灿这才敛了敛眉目,俊秀的脸上凝聚着千年不变的寒冰,“六弟是胡闹了些,但若是能因此找回来,又有何不可?” 反正,不管手法拙劣不拙劣,只要能够给苏倾衍添堵的事情,他都会去做。再说,这次他只是没阻拦,并不是有意去做了。 “这么说,三皇子是硬要与本郡王过不去了?” 动我的人,难道不是存着心思跟我过不去? “郡王严重了,咱们素来就过不去。” 当年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他会到现在都还只是一名皇子吗?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想要的女人嫁给别人。 慕容舒筠听着两人的对话,从苏君灿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伤痛,似乎有些明白两人之间的过节,却又没有完全理清楚,不由蹙着眉心,陷入沉思。 “既然是过不去,三皇子有什么事情冲着本郡王来便是,拿一个女人开刀,不是君子所为。” 苏倾衍自然是知晓苏君灿对他的恨意,可他却不高兴他以此为借口来伤害慕容舒筠。 苏君灿僵硬的脸部表情稍稍柔和一点,嘴角若有似无勾了勾,算是有了个难得的笑容,“本殿说了,只是陪着六弟前来看热闹,并不是有意要找慕容大小姐的麻烦。” 苏倾衍闻言点点头,眸光略闪,似乎是无意间瞥了慕容舒筠一眼,俊美的脸上渐渐露出柔和的光,“那好,那就请六皇子搜好了,本郡王相信,六皇子这一句道歉,是免不了的。” 他何来的自信? 慕容舒筠不解,苏君灿也不解。 慕容怜香暗自握紧双手,藏着无数秘密的双眸在苏倾衍及慕容舒筠身上来回扫了几遍,低下头,一副毫无存在感的模样。 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是慕容舒筠也觉得,有苏倾衍在,定不会叫她吃了亏,所以无话。可是慕容凌烨却是一根筋,此事关乎慕容舒筠的声誉,他不能坐视不管,但今日面对的却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他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两位皇子,成郡王,这么做,怕是不好吧?” 众人因他的话而将目光转移,瞧得他脸颊迅速涨红,努了努嘴,没再说下去。 慕容舒筠略微叹气,她这个大哥,是不是胆子小了点?这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父亲与谷素娥的儿子,难怪父亲不喜欢,就他这性子,若是少了定国公府的庇护,不知会成什么样。 时间有一时的凝固,片刻后,苏倾衍不由笑了起来,听着虽爽朗,出口的话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大公子也不必担心,有本郡王在,谁敢将此事拿出去说是非?再者,六皇子愿意拿他的脸面做赌注,这难道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苏君烊但闻这话,倒是开始犹豫要不要动手。只见他眼神飘忽,举止不安,似乎很不自在。难道苏倾衍,知道了什么吗? 慕容舒筠暗自勾唇,算是明白了苏倾衍的意思,他是没打算要让六皇子搜啊,他分明是在给他压迫感,让他产生一种害怕的心里,从而使他放弃吗? “来……来人,给本殿搜!” 定了定气,苏君烊还是下了命令。侍卫们正欲行动,却闻后面响起太子的声音,“六弟,不可莽撞,住手!” 侍卫们但闻是太子,自然赶紧退下,而苏君烊却是不服气地转身看着太子,一脸不高兴,“二哥,慕容舒筠拿了我给皇祖母打造的项链,我要找回来,二哥阻止我干什么?” 太子闻言无奈一笑,语气中含着责备,“六弟,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又急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不说慕容大小姐乃是定国公府的小姐,你这样贸然搜她的行礼乃是对她的不敬。就说这东西,根本不在她身上,在本宫这里,你忘了昨夜前来寻本宫吗?这东西,掉在本宫的房间,本宫一早发现便差人来寻你,哪知你已经跑到这里来闹事了。” “什么?在二哥这里?” 苏君烊大叫,“不可能,这东西明明……” “咳!” 苏君烊话未完,苏君灿已经狠狠咳嗽一声,提醒他不要说漏了嘴,苏君烊领悟,赶紧住了嘴,而后奇怪地看着太子,“二哥,这怎么会在你那里?” 太子暗暗看了眼苏倾衍,温和地笑着,“本宫方才说了,你昨夜前来寻本宫,掉在本宫的房间了。” “可我记得……” 苏君烊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君灿打断了,“既然东西已经找到,六弟,就不要胡闹了,否则,你就得放下你尊贵的身子,向慕容大小姐道歉了。” 这话两层含义,第一,告诉苏君烊不要再说下去,否则暴露的,只有他自己;第二,提醒慕容舒筠,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清白已经还她,就不要妄想得寸进尺让苏君烊履行方才的承诺。 苏君烊听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苏君灿绝对不会害他,索性笑呵呵地对着太子道:“原来是在二哥那里,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而慕容舒筠却是觉得可笑,这三皇子还真是心思歹毒,而且肚量相当小。 事情到了这里,慕容凌烨终于松了口气,可慕容婷云却不高兴了,她不甘心慕容舒筠每次都那么好运,不是有苏倾衍相护就是有太子出面,但是不对劲儿啊,太子为什么要帮她? 眼中的阴毒与厌恶一闪而过,慕容婷云假惺惺地上前,对着太子行了个大礼,这才回眸看着慕容舒筠,那神情,说有多关心便有多关心,“姐姐没事便好,妹妹还真是担心,虽然妹妹相信姐姐,可若真的是……妹妹回府后怎么向父亲母亲交代。” 她这又要玩什么花样?慕容舒筠十分不喜慕容婷云的做作,不着痕迹地躲过她欲伸过来的手,笑得有几分牵强,“劳妹妹担心了,是姐姐的不是。” 在太子面前竭力表现她的识大体、友爱姐妹,加之方才那盈盈的步子,柔软的身段,不会是想着太子身份高贵,比起苏铭钰,太子更好吧? 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慕容舒筠对慕容婷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无语! 见了此景,太子不由开口安慰道:“今次险些冤枉了大小姐,本宫代六弟向你致歉。”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小女身份低微,受不起。六皇子也不过是跟小女开了个玩笑,当不得真!” 意思是在说,苏君烊以权欺压她了?而且,拐着弯在说苏君烊说话不算话啊。 苏倾衍觉得有意思,缓缓勾起了唇角,他就知道,不管何时,她都不会让自己吃亏。苏君灿这次想要保住苏君烊的脸面,怕是没有指望了。 太子许是听出了她的意思,面色有些为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君烊,终究道:“六弟,还不快向大小姐道个歉,咱们皇家的人,断不是不讲道理,只懂得以权欺压的人。” “二哥!” 苏君烊才不干,他堂堂一个金兆皇子,居然要向一名国公府小姐道歉,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六弟!” 太子难得板起脸,若是哪天他严肃起来,就证明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违背他的意思,他虽然温和,却是将皇室的面子及规矩看得很重,所以苏君烊也无可奈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道了句,“本殿错怪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不要介怀。” 慕容舒筠心情很好,眼角上扬,向苏倾衍抛去得意的一眼,态度却沉稳镇定,“六皇子严重了。” 这是接受了,连虚伪地谦虚一下都没有,气得苏君烊险些跳起来,不过有苏君灿在旁边拉着,他也做不了什么。 但,他的目光却是含着恨意朝慕容舒筠看了去,这人他记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哼! “那,既然没事了,就把人都撤了吧。” 太子恢复一贯的温和,向苏君烊使了个眼色,便见苏君烊冲着天上翻了个白眼,大手一挥,让人都退了下去。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君灿见状别有深意地瞧了慕容舒筠及苏倾衍一眼,也跟着走了,唯有太子,冲着还留在院门口的几人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待三人走后,慕容婷云的脸色瞬间一变,提醒着她身边的丫头拿起包袱,往普照寺门口走去。路过慕容怜香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再不走,可当心赶不上午餐。” 慕容怜香唯唯诺诺地应着,也跟着走了出去。 而此时,院口就只剩下慕容舒筠、苏倾衍,及慕容凌烨。 苏倾衍斜眼瞧了瞧慕容凌烨,语意生硬,“大公子还是请先行走一步吧,本郡王有些事情要同大小姐说。” “郡王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在下说的?” 慕容凌烨不喜欢苏倾衍,或许大家都看得出来,所以他不会放心让自家妹妹单独与他呆在一处。 苏倾衍因他这话而蕴涵了怒气,略带警告地道:“怎么,本郡王的私事还要向大公子禀报吗?”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慕容凌烨要解释,他是读书人,最讨厌被人误解,但是慕容舒筠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哥,你先走吧,放心,我没事的。” 若不是他对她好,她早就懒得同他说话,他这性子,实在令人着急。 既然自家妹妹都这么说,慕容凌烨也只能一步三回头,怀着担心的心,在木兰的伺候下离开。 见人都走远了,慕容舒筠这才让璃茉及寒秋退在旁处,而后看着苏倾衍,似笑非笑,“郡王要同小女说些什么?” 瞧她那狡黠的模样,他就知道她肯定看穿了他什么,不由反问,“大小姐在笑些什么?” 慕容舒筠挑挑眉毛,眼珠子一转,看上去有着几分俏皮,“难道方才不是郡王请了太子殿下前来吗?六皇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要栽赃于我,却反而让他自己丢了脸面。” “所以,我又帮了你一次。” 苏倾衍略显骄傲,似乎又有种想要挟恩图报的意思。 慕容舒筠瞧他笑得像狐狸,立刻反驳,“即便郡王不来,小女也自然有办法,所以,这次不算。” 苏倾衍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指又在她脸颊上快速划过,“好,就不算。但我这里却要提醒大小姐,日后无论何时,得防着三皇子这个人。” 摸了摸被他触碰的地方,慕容舒筠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是防着六皇子及三皇子两人?” 苏倾衍闻言咧开了嘴,“六皇子有什么好防的,他所有的心机都写在脸上,大小姐那么聪明,自然不用刻意去提防。而且六皇子这个人,虽然与三皇子走得近,心眼却不及三皇子的百分之一,他即便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是些可笑的事情。真正可怕的,是三皇子。” “那么,郡王与三皇子,有过什么过节?” 两人如此不对付,肯定有矛盾,只是在这建都,似乎还没人知晓。 “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事情了?” 这是个好现象,苏倾衍心里是极高兴的,可是他没打算这么早告诉她。 “谁会关心你的事情,我是好奇。” 慕容舒筠矢口否认,其实心里却是承认了,她确实想了解他更多的事情,不仅仅因为她必须对他熟悉,也因为心里那不知名的感觉。 苏倾衍瞧她眼神闪躲,就知她不是说的实话,但他可聪明着,并不会当面揭穿她,唯有笑笑,“我这里暂时还不能说,待日后再细细告诉大小姐。” 说着,他分眼瞧了瞧站在不远处的璃茉及寒秋,“我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大小姐的婢女想必也等得急了,所以,就不打扰了。” 这人欠揍! 慕容舒筠不由自主撅起了嘴,他要说话就留下她,他不说了就赶人,讨厌! 不过心里虽是不满,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那,小女就先行下山了。” 话毕,微微行了个礼,从他面前走过。 苏倾衍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这才迈步朝普照寺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来到门口,定国公府的马车早就候在那里,因为昨日传了话回府,所以今日一早府内便另派了辆马车来,自然,翰林学士府也派了马车前来,到不至于让楚汐媛有得来没得回去。 “哟,这不是拿了六皇子殿下项链的人吗?怎么,六皇子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你?” 还未来得及上马车,旁边一道恶心的声音就传了来,慕容舒筠回头,瞧着花枝招展的萧倩如,脸色略沉,“萧大小姐还请弄清楚,一切都是六皇子的错,请萧大小姐不要随意毁了我定国公府的名声。” 萧倩如被她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尤其看见她那犀利的眼神,更是愣在原地,没再向前走一步,“我又不是说你,你激动什么?” “今日一早六皇子便派人包围我蝶兰苑,我相信,在座众人都知道,难道萧大小姐没有长耳朵吗?” 慕容舒筠环顾四周,却见许多人都在悄悄拿眼睛瞧她,她不在乎,可是,萧倩如三番两次找她麻烦,她已经忍她很久了。 “慕容舒筠,你……” 萧倩如气恼,瞪着她说不出话来。但随即,她的眸子转了转,故作优雅地向前走了几步,哪知一不小心踩着裙摆,直直朝慕容舒筠倒了去,“啊!” 伴着这句尖叫声,她华丽丽撞在慕容舒筠身上,手腕微微一动,紧紧拉住慕容舒筠的两只手臂,以借此站直身子,而后将其推开,眼带挑衅,“慕容大小姐,不好意思,差点将你撞倒在地。” 慕容舒筠微微一笑,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那完全与方才是相反的表情,“雪天路滑,萧大小姐一时没站稳也是情理之中,我又哪里好意思与你计较。只是萧大小姐,你有没有哪里碰着了?” 关切地问着,慕容舒筠伸手拉着萧倩如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心,“好在没事,否则,你那一句道歉我还真不敢受。” 萧倩如暗中冷笑,目光阴测测的,“慕容舒筠,你搞什么鬼?” 她干什么突然转变态度,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萧倩如不由又提高了警觉。然而慕容舒筠却还是笑,“萧大小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阴谋?” 说着,她凑近她的耳朵,“即便有,也是萧大小姐才有吧。” 在她身上下药,真是够狠毒,不过,这笑到最后的人是谁,咱们还不得而知呢。 “你……” 萧倩如有种被识破计谋的感觉,可是那东西无色无味的,想来她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察觉,何况还是个庸才,所以转而她又放了心,“慕容舒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慕容舒筠勾唇意味深长一笑,与萧倩如拉开距离,提高嗓音道:“今早之事乃是六皇子的一个误会,已经由太子殿下出面澄清,若是还有哪位不清楚,大可以找太子亦或成郡王了解。感谢各位对小女的关心,小女先行告退了。” 这些人,多半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在看她,她不会让他们太得意。此事,也就这些人知道,若有谁传出对她定国公府不好的话来,那么,她得提醒他们,有太子及苏倾衍作证,谁要是说了,谁就是小人! 回眸往马车走去的那段路,慕容舒筠的心情其实是极度复杂的。原本她只是不再隐忍,不想受谷素娥的欺压,然后替自己娘亲报仇,没想到,在婚姻一事上得罪了这么多人。他们看不得她的好,她就偏要过得风生水起给他们看。 一路颠簸回到定国公府,前脚刚进府门,后脚琉璃苑那边就来了人请,说是谷素娥有事找她,让她赶紧去一趟。 慕容舒筠点头应下,眼里却划过一丝难解的光芒。 这谷素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她还当她这几日忙碌,没有时间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没想到,她这才刚刚回府,甚至来不及休息片刻,她就差了人来请。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慕容舒筠留了寒秋收拾东西,带着璃茉往琉璃苑走去。 入内,令她诧异的是,除了谷素娥,慕容炳也在这里。 “女儿见过母亲、父亲。” “嗯。” 生疏淡然的语气,可以显示出慕容炳对这个女儿的不喜,慕容舒筠已经习惯,自己免了自己礼数,站在旁处,“不知母亲唤女儿来有何重要事情。” 谷素娥含俏含媚的双眸微微扫过慕容炳,转而看着慕容舒筠,“舒筠啊,今儿乃是二十九了,明日便是新年。你外祖母那边方才传了话过来,说是想让你今夜去她那里聚一聚,后日早上送你回府,我瞧着你这么久没过去,便替你答应了。再怎么说也是你外祖母,莫要让老人家伤了心。” 眉心紧蹙,慕容舒筠不明白谷素娥这话的目的,按道理说,她与庄郡侯府那边搞好关系,于她来说没有好处,可她却如此劝她,莫道是其中有诈?可是,既然是外祖母来请,她自然还是要去的。 “是,女儿知道了。女儿马上回去收拾收拾,这就过去。” 话落,她马上蹲身行礼打算离开,哪知慕容炳却突然重重咳嗽了两声,“等一下。” 慕容舒筠因此更为疑惑,抬眸看着他,不解地问,“父亲怎么了?” 慕容炳不知如何开口,又重重咳嗽了两声,将目光看向谷素娥。慕容舒筠瞧他一脸不自在,就知他又要从她这里讨要什么了,否则,他也不会出现这个状似内疚的表情。 果真,谷素娥收到他的眼神后,立刻也是轻微咳嗽两声,很有些尴尬地道:“舒筠,我前儿让婷云到你屋里向你借屏风,你没答应。这事原本是可以就此算了,但你父亲却坚持要用,所以……” 好啊! 慕容舒筠心寒了,原来,不仅是谷素娥觊觎她这样东西,连她的爹,这个与她娘亲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都在觊觎着。 “还请母亲父亲见谅,此物乃是女儿的亲娘留给女儿的,女儿不愿,也不想。” 她拒绝着,语气瞬间冷了几分。 谷素娥见慕容炳出面都不行,又见慕容舒筠态度硬朗,心下十分憎恨,面上却还要继续温柔地劝说,“舒筠,我们只是借来用用,用过后便会还给你,不是让你拿出来后就不给了。” 借? 这个字用得好,记得慕容婷云说过,是拿。而且,她谷素娥这么多年从她那里‘借’去的东西还少吗?可就没见还过一个。 “请恕女儿不孝,女儿并不相信母亲之话。这屏风于女儿来说十分重要,并不是以前那些珍珠玛瑙可以比拟的,所以母亲拿去也就拿去了。但是这屏风,不能给。” “舒筠!” 谷素娥没想到她会将这件事情明摆着说出来,立刻轻呼出声,想要阻止她,奈何她刚刚喊出口便意识到失态,偷偷瞧了眼面露疑惑的慕容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清楚知道,老爷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但是却从未想过会亏待她。如果让老爷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做的事情,想来会对她有很大的意见,加之府中如今还有个怀了孕的李思甜及虎视眈眈的秋鸢,她更不能让自己走错一步棋,所以又立刻软了语气,“舒筠,母亲向你保证,屏风用完后,我们会立刻还给你。” 说着,她目含警告,狠狠望向慕容舒筠,似乎在威胁她最好不要多嘴,可是话题既然已经说开,就万没有在没解决的情况收回,所以,她紧跟着道:“母亲,请原谅女儿这次真的做不到。如果可以,女儿也想请母亲替女儿劝劝二妹妹,让她赶紧将女儿的莲花玉钗还给女儿,毕竟,那是外祖母给母亲的嫁妆,又是母亲留给女儿的,今日前往庄郡侯府,女儿也好戴上。” “你……” 谷素娥见她非但没有结束这个话题,反而越说越露骨,就差明摆着说,你们拿了我的东西,赶紧都还回来吧。顿时气得差点吐血,不过想着慕容炳在场,她也只能强行忍住愤怒,艰难勾起一抹笑,不解地道:“婷云何时从舒筠那里借了玉钗?母亲怎么不知道。” 装糊涂是吧? “就在前不久,女儿依稀记得,二妹妹似乎这几日还曾经戴过,怎么母亲没瞧见吗?而且,女儿并未曾答应要将这玉钗借给二妹妹,乃是二妹妹强行从我碧莎橱里抢去的。” “休要胡说!”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谷素娥的声音快速沉了下去,甚至还有着几分尖利。 “是不是胡说,找二妹妹对峙一下便是。” 事情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好,那她慕容舒筠就乘此机会将她所有的东西都要回来,相信慕容炳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是必须要为她做主的。 “婷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相信。” 自己的女儿自己明白,谷素娥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很清楚,所以她不会让慕容舒筠有对峙的机会。便转而看着慕容炳,“老爷,婷云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老爷也最是喜爱,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瞧她一脸春波荡漾的模样,慕容舒筠只觉恶心。转眼看了看慕容炳,却见他脸色铁青,似乎不怎么买谷素娥的账,“说,这么多年我不在府中,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先前他听慕容烈提起过这事,可却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到慕容舒筠也这么说,便不得不信了。 这些年,他每次回府总是慕容婷云绕在他身边陪他说笑,与他解闷,所以他对她的喜爱自然就多了。并且,谷素娥时常在他耳边说些慕容婷云的好话,又有意无意透露慕容舒筠的不好,便让他对慕容舒筠打从心里产生一种厌恶感,加之结发妻子的过世,让他在面对慕容舒筠时,多少有些不自在,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抵触心里,但凡与慕容舒筠有关,他总是特别激动与严肃。 谷素娥没料到慕容炳会对这件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有些惊吓住,原本还是媚眼盈波,此刻已经眉心微蹙,“老……老爷……” “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谷素娥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已经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唤声。 闻言,屋中三人皆向门口看去,谷素娥却是松了口气,赶紧命吴嬷嬷前去看出了何事。 吴嬷嬷领命出去,很快又回来了,一双透着贼光的眼睛瞧了瞧谷素娥,小声地道:“回老爷夫人,是李姨娘那边出了事。说是姨娘在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踩在雪上,滑了一跤。” “什么?” 慕容炳大骇,哪里还记得慕容舒筠一事,墨色的锦袍一掀,脚步生风,已经出了屋子。 慕容舒筠见状状似焦急地跟上,心下却懊恼这李思甜摔的不是时候。 谷素娥见两人都走了,这才拉过吴嬷嬷,眼里的喜悦之情一闪而过,“此事可是真的?” 吴嬷嬷点头,笑得很有几分奸诈,“回夫人,千真万确,乃是静水阁的金玉亲口告知。” 李思甜是军医的女儿,她本身是个动手能力强的女子,所以身边原本没有伺候的丫头。唯一一个良辰,是慕容炳在回建都的路上替她买的,而金玉,则是入府后谷素娥替她挑的,所以这金玉,也算是谷素娥安插在她身边的一枚棋子。自然金玉的话,谷素娥是必定相信的。 当即勾起一抹狠戾的笑,“哼,小贱人,以为自己怀个孕就可以一路高升,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将近一个月来,她是从未将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过,竟是连一个安都未来请,这次最好将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看她还能不能有个理由。” 边说着,谷素娥边迈开步子往外走,“走,咱们也过去看看,顺便替她求求老天爷,让这孩子没了最好,也免得分娩的时候痛苦。” “是,夫人。” 吴嬷嬷跟在旁侧,谄媚地应着,与她一同往静水阁走去。 此时,静水阁。 李思甜美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哀哀戚戚地半躺在榻上,眼皮沉重,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慕容炳站在她的身边,目光一顺不顺看着正在把脉的府医,面上焦急之色毕现。 慕容舒筠安静地站在角落,目光凝重,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当谷素娥随后赶至,府医刚刚收了手。 “怎么样?” 慕容炳急切地问着,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直看得谷素娥心里十分不爽快,是以也更加痛恨李思甜。 府医叹口气,摇了摇头,“回国公,李姨娘其实无大碍,摔这一跤不严重,休息两天就好,只是这腹中胎儿……” “胎儿怎么样?” “这……国公切莫着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李姨娘这胎,胎位有些不正,以后,只需万事小心,也就是了。” 闻这话,原本有些紧张的慕容炳瞬间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府医行了礼数,领命告退。还未出得静水阁的院门,便听里面传来慕容炳低沉的命令,“以后,但凡李姨娘屋里的吃穿用度,皆以夫人的标准。还有,所有物品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当心你们的脑袋。” “是。” 底下丫头一致的回答声响起,证明了慕容炳在府中的权威地位。而且他这话,无形中将李思甜的地位抬高了不少,谷素娥在旁边看着,心里的嫉妒之情像是疯长的藤蔓,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唯有紧紧咬着牙关,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一切吃穿用度皆以夫人的标准? 一个小小的姨娘,什么时候也可以享受这么高的待遇?她李思甜凭什么?凭什么!就凭腹中那块肉吗?好,好得很! 阴狠的目光在李思甜的腹部上扫过,谷素娥眼中的算计紧跟着一闪而过。 慕容舒筠虽然不说话,对慕容炳的安排也没有多大感觉,可她善于观察,谷素娥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所以,她知晓这次,谷素娥又要有大动作了。既然如此,那么她也得好好计划计划,不借此机会狠狠打压打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死去的祖母与母亲。 从静水阁出来,慕容舒筠回到碧莎橱,简单收拾了行礼,带着璃茉寒秋又出了府门,坐上去庄郡侯府的马车。 其实,定国公府距庄郡侯府不远,但慕容舒筠一年内却很少有机会去庄郡侯府见亲人,只因为以前她需要藏拙,谷素娥又有意不让她拉拢靠山,所以不放她出府。今年,乃是庄郡侯府的老太君亲自要求,谷素娥不好再拒绝,所以才让她出了府。 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马车停在庄郡侯府的大门口。迎面来接的不是什么管事婆子,而是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头彩云。 彩云穿着烟霞色的比甲,头上梳着双丫髻,缠着彩带别上珠花,原就十分清秀,这样看上去,不免又多了几分美丽。 她见慕容舒筠从马车上下来,赶紧就迎了上来,甜甜笑着道:“表小姐,奴婢可把你等来了,老太君千盼万盼的,可是盼得脖子都酸了。” 边说着话,她边从璃茉手中将慕容舒筠扶了去,慕容舒筠但见她如此亲热,就知道在庄郡侯府,她还是比较受欢迎,不由也跟着笑道:“姐姐莫要责怪,我这里有事耽搁了一下,外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彩云一听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表小姐快别这么说,奴婢怎会责怪表小姐,表小姐自来是有分寸的人,会迟些,自然是有事耽搁,奴婢倒是也明白。只是老太君那里不太好,前段时间因为忧心表小姐,总是睡不好觉,虽然后来在定国公府见表小姐过得很好,但终究还是落了些病根子。” “是我不好,让外祖母操心了。” 慕容舒筠有些自责与内疚,她将婚事闹到殿前,其中又经历了不少波折才终于与苏倾衍将婚事定下来,原本是为了不让谷素娥称心如意,却忽略了关心她的人。 “表小姐快别这么说,老太君素来是疼爱表小姐的,也知道表小姐在那边生活得不好,她多少次都在自责,说自己帮不了你,现在表小姐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老太君的心里其实高兴多过于担忧。” “嗯,多谢彩云姐姐开导,此次,我定当好好陪陪外祖母。” 慕容舒筠这般说着,目光不由自主柔和了起来。 原来她险些忘了,除了祖父,她还有很多亲人对她好。 庄郡侯府的老太君并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而是先皇当年御笔亲封的皇商陆氏家族的人,所以她身后的财富力量是非常可观的。这也是当时庄郡侯府在朝中颇有一段火红日子的原因。 但经历过帝位的替换,现如今的庄郡侯庄清淮却意识到一件事情,朝中权利斗争太严重,若想明哲保身,只能装糊涂,不站队。所以现在的庄郡侯府,才会渐渐淡出朝廷,甚至是两位后辈,明明个个德才兼备,却一个只是这建都小小的五品官员,一个跟着陆家现任的当家陆以渐学起了经商。 慕容舒筠随着彩云走,心里想着这些事,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真心的微笑。这些人,其实对她,都非常好,她在这里,总是能够找到家的感觉,但她却忘了,她还有这么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 正走着,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表妹!” 第五十六章 柯家三小姐 慕容舒筠侧目,却见一名男子踏着午后柔软的日光缓缓向她走来,身姿挺拔,长相非凡,气质儒雅。脸上挂着明朗的笑,步履轻快又不失优雅,“怎么这时候才到?祖母念了好一阵子了。” “二表哥。” 慕容舒筠菀儿一笑,向其迎了上去,“二表哥今日不去店面上吗?怎的有时间呆在府里?” 庄郡侯府二少爷庄亦轩自小聪明,不仅会读书,而且也拥有习武的天份,所以也算是文韬武略,但应庄清淮的要求,他却放弃仕途,进入商场。不过他并没有对此有任何怨言,反而在经商中找到乐趣,现下,恨不得是要时时呆在店铺里不回府上。所以,大白天能在府上看到他,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庄亦轩闻言宠溺地笑笑,伸手在慕容舒筠额上点了点,“你这丫头,一年到头也不见到府中几次,今日好不容易来,天大的事情表哥也得搁在旁处不是吗?” 这般暖心的话慕容舒筠似乎已经隔了很久很久没再听见,不由鼻头一酸,险些就感动得哭了,不过好在她定力好,愣是没有表现出来,只低低地笑着,“舒儿就知道,二表哥是对舒儿最好的。” 庄亦轩挑挑眉毛,似乎有些自豪,“那自然是最好的,走吧,咱们先去寿春堂,免得祖母等太长时间。” “嗯。” 难得顺从他人的意思,慕容舒筠应着,同庄亦轩一道往老太君的院子走去。 尚且还在院内的抄手游廊上,便闻得主屋花厅内一阵阵欢笑声,慕容舒筠与庄亦轩在丫鬟的禀报声中掀了帘子进去,却见满屋子的人,个个面带笑容,齐齐向他们看了过来。 为首的便是庄郡侯府的老太君陆黛,在她见到慕容舒筠的瞬间,立刻激动地站起身子,整个人连忙朝她走了去,“哎哟,我的心肝儿,你可来了,可真是让我这老太婆好等啊。” 待她话落,慕容舒筠还来不及回话,旁边一名美丽的妇人也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好看的双眸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遍,又道:“这一年不见,舒儿似乎又长高了不少,前段时间府上老太爷的寿宴我这里有事走不开,也没能去瞧你,最近在府中还习惯不习惯,有没有受什么委屈?若是有,给舅母说,舅母定让你舅舅去给你讨个公道。” “我……” “是啊妹妹,虽然嫂子人微言轻的,但是咱们庄郡侯府却还不至于会怕一个毒妇。”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谷素娥真的欺负了慕容舒筠,庄郡侯府的人,即便拼尽所有,也要替她讨个说法。 慕容舒筠瞧着眼前一老一中一少的妇人,真心地笑了,忙乱中,却还是不忘请安,“舒儿见过外祖母,舅母,见过大表嫂。” 眼前的三人,除去老太君陆黛,便是庄郡侯夫人秦湘宜,及庄郡侯府大少奶奶柯凝蕊。 “好好好,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老太君忙拉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接着向高位上带去,“你舅母与你表嫂说得对,若是在定国公府真的受了什么委屈,不要藏着,说出来,我们替你讨公道。” 上次老太爷的寿宴她是去了的,瞧谷素娥那一副嘴脸,她真想不顾形象地说道两句,只是碍于当日人太多,她才忍了又忍,好在最后婚事尘埃落定让她很是满意,否则,她就算是丢了脸面,也要上定国公府闹上一闹。 “舒儿知道外祖母及舅母表嫂都对舒儿好,但是舒儿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与老太君并肩坐下,慕容舒筠连忙安抚三个女人。有人护着的感觉很好,她很享受,但是,她不能让爱她的人担忧,所以,定国公府那个烂摊子,她一个人来解决就好。 “怎么会好,你那继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柯凝蕊乃是御史府嫡出大小姐,虽平日里对谁都和善,言辞间也尽显纯善,但却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看人看事都很准。别人不得罪她也就罢了,只要得罪了,她也是会有办法让你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并且,庄郡侯府只有两位少爷,并无其他小姐,所以慕容舒筠,自然成为大家保护的对象。 慕容舒筠知晓柯凝蕊对她好,也不否认她这话,点点头,笑得有几分狡黠,:“表嫂说得对,我那继母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表嫂放心,我应付得来,若是哪日真的应付不了,还是得来依靠表嫂了。” 瞧她那小模样,柯凝蕊噗嗤一声笑了,“就你猴头,也行,我瞧着你这次似乎是变化了不少,只当你长大了,懂事了,最好啊,莫要让我们为你操心,我们也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是是,舒儿一定好好保重自己,绝对不会让你们替我操心。” 边说着话,慕容舒筠边笑倒在老太君的怀里,其他三人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止也止不住。 这下,庄亦轩站在旁处倒像是多余的,不免有些不满,“喂喂喂,你们怎么回事,没瞧见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吗?” 闻他的声音,老太君似乎才看见他,不免有些诧异,“亦轩,怎么你今日不去店面上吗?” “祖母,我……” 庄亦轩哭笑不得,他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好不好,她怎么可以现在才发现他? 幽怨的目光幽幽看向慕容舒筠,“丫头,你瞧瞧,你一来,祖母便连我都不要了,哎,这府里没法呆了,没法呆了,我还是去铺子里吧。” 说着,作势转身欲走,慕容舒筠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出口留他,“二表哥且慢,都是舒儿的错,舒儿给你赔不是了,你便留下来同我聊聊天还不行吗?” “哎……” 庄亦轩作势又叹一口气,脚下步子是停了下来,可却不愿意转过身子看慕容舒筠,弄得慕容舒筠与柯凝蕊对对眼神,赶紧笑开,“二表哥最是疼舒儿,定不会让舒儿心里不好过吧?” 庄亦轩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便勾着唇,慢慢点头转过了身子,“是,丫头说得对,我若不高兴了,丫头肯定也不高兴,那行,那咱就勉为其难,同你说上几句吧。” “哈哈……” 一时间,整个寿春堂又笑开了,这笑声,一直持续到晚膳时间。 夜幕降临,庄郡侯庄清淮及大少爷庄亦诚自府外归来,听说慕容舒筠已经到了,便连忙赶到寿春堂,还没说上几句话,老太君便命人摆了晚膳。因为都是家人,又难得的慕容舒筠在,所以这顿饭便就围在一起吃了。 慕容舒筠喜欢庄郡侯府和谐的气氛,她觉得在这里生活更真实,更美好,所以她很珍惜。 用过晚膳已经是亥时,大家坐在一起又聊了会子天,老太君这才将人都遣了,唯独留下慕容舒筠。 “丫头,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老太君连忙拉了慕容舒筠到眼前,一双满是皱纹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眼里含着泪水,“我苦命的孩子,真是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外祖母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你舅舅及你娘,可惜,你娘却先我而去……” 说着,眼泪不由掉了下来,慕容舒筠听着心酸,赶紧劝道:“外祖母千万不要伤心,若是娘亲在天上知道,怕是又要责怪自己不孝了。” “是啊,是啊。” 老太君但闻慢慢擦拭着眼泪,“好在蓉儿还替我留了你这个丫头,咱们庄郡侯府的晚辈中没有女孩子,你舅母及你舅舅都觉得是种遗憾,所以对你的疼爱自是不少。知道你的婚事要被谷素娥作梗破坏,你舅母及你舅舅也想了不少法子,还没来得急实施,怎知你便一状告到了御前,不过好在,你祖母替你定的婚事,终究还是你的。” 肃王府成郡王,那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若是被谷素娥使坏拆掉这段姻缘,她的舒儿,怕是再难找到如此好的归宿。真是那样,她日后恐怕也会走得不安详。 “外祖母……” 慕容舒筠的感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示,她一直都知道庄郡侯府的人对她好,可这么多年来谷素娥不让她与他们有联系,所以在她的认知里,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但从今日看来,她知道,有些家人,不管联系与否,在他们心里,你永远都存在着。 老太君见她蛾眉微蹙,似乎有些伤心难过,连忙止住自己的泪水,勉勉强强一笑,替她整了整耳边的发丝,宽心地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外祖母今日留下你来,是要告诉你,肃王府不比咱们平常人家的府邸,里面的关系,可复杂着。” “嗯。” 慕容舒筠点头,知道老太君这是要告诫她了,所以很认真地在听着。 “肃王府如今持家的虽是王妃,但实际权力还在太妃手中。老王爷一生有三个女人,如今的楚太妃,已逝的柳夫人,及在府中带发修行的萧娘娘,也就是当年老王爷的侧妃萧氏。而太妃所出一子一女,便是如今的肃王及远嫁锦城的灵郡主。肃王又得王妃程氏及夫人海氏一妻一妾,王妃端庄娴淑,与皇后娘娘同是程国公府的小姐,处事公正,铁血手腕,你只要不犯什么错误,恪守府中规矩,便是无大碍。海氏则是地方官员所送,懂得几分媚术,有些小心思,小手段,十分自私,凡是有利可图,几乎无孔不钻,这等小人,需防。” “嗯。” 慕容舒筠乖巧应着,心里却在奇怪老太君怎么会知道肃王府那么多事情,然而还没想透,老太君喝了口茶后,又继续道:“王妃下面乃是世子苏梵羽及成郡王苏倾衍,还有个尚未及笄的果郡主苏果。与你有婚约在身的原本是世子,但三年前他却与相府大小姐穆晓暖成了婚,所以,婚事便落在了成郡王的身上。成郡王日后是你丈夫,你自是不必提防,世子及郡主又都是心善之人,你也大可以放开些。只是那位世子妃,你可切莫与她走得太近。” “为什么?” 对于三年前那件事情,很多人都只看到表面,那便是肃王世子与相府大小姐情到浓时做了出轨的事情,所以迫于无奈让两人成婚,但依慕容舒筠看,苏梵羽根本不会是那样的人。那么老太君这么说,就极有可能是穆晓暖的手段了。 老太君见她听得认真,便悠悠叹口气,解释道:“这本是秘密,但既然你想知道,外祖母也是会告诉你的,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吧?” “是啊,外祖母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慕容舒筠咧嘴一笑,赶紧从站起身来走到老太君身后,替她捶起背来。 老太君见她这番样子,知晓这丫头是在献殷勤了,也不拆穿她,只笑着道:“你啊不知道,其实,肃王府的楚太妃并非只与你祖母当年是好朋友,与你外祖母,也是。” 只是庄郡侯府这些年一直竭力淡出朝廷,她们的联系便少了,即便联系,也是私底下,明面上,是不怎么来往的。 “哦。” 慕容舒筠恍然大悟,“那么外祖母便说说,舒儿为何不可与肃王世子妃走得那般近。” “那是因为,三年前那件事情,乃是世子妃设下的计谋,世子,只是不小心误中了计,所以才会有了这场婚事,否则,今日的世子妃之位,该是丫头你的。” “舒儿不稀罕。”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慕容舒筠直觉有些抵触,话落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想要的并不是世子妃这个位置,而是…… 摇了摇头,她才不要想起那个讨人厌的男人,“那么外祖母,与二妹妹定亲的肃王府三少爷又是?” “这是我现在要说的。前面说了,老王爷一生有三个女人,太妃,柳氏,萧氏。柳氏去得早,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而萧氏,则生了府中二少爷,便是如今府上的二老爷,后又替二老爷娶了内侄女萧芳,这三少爷苏铭钰,便是萧芳所出。” “那么依外祖母看,这二房的人如何?” “运筹帷幄,只待时机。” “这时机,是否是肃王世子?” 老太君朗声一笑,突然间便有些欣慰,“丫头明白就好。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让彩云先带你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又要回国公府了。” “那,舒儿就先告退了。” 慕容舒筠是舍不得这么早走的,可是来时已经听彩云提起,说老太君的身体近日不太好,她自然不能多打扰。 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天过去。第二日一早庄郡侯府便派人将慕容舒筠送回定国公府。已是大年三十,府中自是热闹非凡,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的仆人婢女,领了赏银,领了新衣,个个脸上笑呵呵的,一片喜气。 只是碧莎橱的丫头婆子们,却似乎没有被这喜气沾染,穿的依旧是旧衣,吃的还是平常的饭菜。 “怎么回事?” 将玉鄂叫到面前,慕容舒筠眉心紧蹙,甚至,语意里还含着一丝怒气。 玉鄂知晓她这是生气了,赶紧道来,“回小姐,奴婢早上便去了针绣房领新衣,可是针绣房的管事却道衣服已经发完,没了。” “府中定制新衣都是按照人口定制,怎可说没便没了。” “回小姐,奴婢也是这样说的,可针绣房的管事却说,由于今年定制得早,而又不知道老爷会带了李姨娘回来,如今李姨娘身边又新添了些丫鬟,又有老爷吩咐,静水阁一切吃穿用度皆按照夫人的来,所以东西先送去了静水阁,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原来如此!” 慕容舒筠点点头,表示清楚了。玉鄂以为她会发火,却发现她突然冷静了下来,虽然不解,却不敢问。 “你先下去,我稍后会让璃茉拿银子出来给你,你与半夏去街上走一趟,既然是过新年,断没有让你们如此寒酸的,府中不给你们做,我便自己给你们做。买些好料子的成衣,晚上同我一起与琉璃苑用餐。” 谷素娥,你不就是想让人看我笑话吗?我偏不如你愿,今夜,还不知是谁会倒霉呢。 玉鄂有些诧异,抬眸快速看了慕容舒筠一眼,恭恭敬敬退下去了。可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虽然小姐对下人一贯很好,可小姐分明没有什么银子,否则,吃的穿的也不会这般差,但她今日却要让她出府买衣服,这…… 待玉鄂消失在眼前,璃茉这才撅起嘴来,有些不满地道:“小姐,夫人这肯定是故意的,李姨娘到府上也这么久了,她万没有道理会连十几套衣服都赶不出来,再说,小姐是府中嫡长女,即便新衣有缺,也不该是缺小姐这里啊。” 见她面上隐含怒气,慕容舒筠却笑了,“你啊,想事情也太简单了。夫人的意思可不仅仅是这一点,她故意让人同玉鄂说东西是被静水阁的人取去了,你想想,我若是因此去静水阁讨公道,情况会怎么样?” 寒秋但闻恍然大悟,站在旁处几乎失声尖叫出来,“小姐,夫人这是要让你与李姨娘为敌呢。” 慕容舒筠起身,敛了手中锦帕,迈着莲花小步往暖阁走去,“是啊,若我是二妹妹的性格,此刻必定跑到静水阁大闹一场。可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你们想想,如今的李姨娘,可是怀着身孕呢。” “难道夫人是想让小姐大闹静水阁,被老爷惩罚吗?毕竟老爷现在可疼李姨娘了。” 璃茉跟在她的身后,歪着脑袋说话,眼中的恨意更是一闪而过,夫人好狠的心思。 寒秋在旁边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了璃茉的说法,可慕容舒筠却又摇了摇头,“你们还是想简单了。你们猜猜,如果我是二妹妹的性格,闯到静水阁后,定是不会分青红皂白,没说几句就动手,若是不小心将李姨娘撞倒了,那……” “李姨娘很可能会因此滑胎。” 璃茉赶紧接上。而事情点到这个份上,寒秋也算是明白了,“难道夫人……是想借小姐的手来除掉李姨娘腹中的胎儿,然后再让老爷惩罚小姐。” “很好的计谋,一石二鸟,可惜,我不会让她如愿。” 慕容舒筠边说着,已经边转过屏风进了暖阁。哪知刚刚在榻边坐下,却突见另一处的案桌上放了样东西。原本有样东西不奇怪,也引不起她的注意,可这样东西太特别了,那是…… 佯装累着想要休息,慕容舒筠吩咐璃茉取了银子拿去给玉鄂,又让寒秋去替她熬些汤来,这便快速闪身到案桌前,伸手将桌上的玉蝴蝶拿起,细细观看。 确实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所以,这是苏倾衍放在她房间的了? 眼光不经意一瞥,却见玉蝴蝶之下原来还放着一张纸条,展开,细细看来,竟写着:大小姐,今夜建都大街必定十分热闹,不知大小姐可会出府游玩? 没了? 慕容舒筠撅着嘴,有些唾弃这张字条,有人用反问句作为一纸书信的吗?他不会指望着她想好了再回他一条吧。 狠狠将纸张揉成一团,她将它仍在旁处,想想不对,又打开,点了火将其烧了。 不过,纤细的手指抚过那只玉蝴蝶,她却又笑了。以前是一只,现下是一对了。 快到午膳时,玉鄂及半夏从府外回来,将买来的东西交在慕容舒筠,慕容舒筠点点头,赏了两人各一两银子,惊得两人睁大了双眼,想问,又不敢问。 慕容舒筠见她们迟迟没有伸手去拿,不由笑道:“怎么?我赏的东西就那么不招你们喜欢吗?” “不,不是。” 玉鄂连连摆手,“只是小姐……小姐……” 她欲言又止,一双眼睛时不时瞧一瞧那买来的新衣及慕容舒筠身上的衣服。 慕容舒筠见她这番作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是不是在想,小姐素日里穿的,吃的,都不是很好,怎么会有银子给我们买新衣服,又怎么会有银子给我们打赏,对吗?” 玉鄂眼神闪了闪,重重点头。 慕容舒筠的笑似乎温柔了几分,“往日里你们便已经够辛苦,即便我再如何艰难,也断不能苦了你们。好了,去把院子里的人都叫来,就说我有事要吩咐。” 她哪里来的银子,自然是昨日外祖母悄悄塞给她的。 玉鄂依旧处在茫然状态,倒是半夏,赶紧伸手将赏银接住,而后拉着玉鄂退了下去。 不多时,院子里的人就都被叫在院内站着,经过上一次的训话,这一次倒是有秩序多了,慕容舒筠很满意,惯常地拿出大小姐风范说了几句,又让寒秋璃茉一一将新衣发到手上,便将人遣了。 这里刚刚说完,琉璃苑那边便传了午膳,慕容舒筠简单整理一下,带着寒秋及璃茉便过去了。 因为新年一般是在晚上过,所以中餐很简单。慕容舒筠以为她连续奔波了三天终于可以在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晚上还要守岁,她可不想到时候撑得辛苦,哪知在饭桌上,谷素娥却突然道:“对了,方才秋吟身边的丫头过来传了话,说是要去珍翠阁买些头面,我这里想着府中几个丫头也需要添置些,所以从账房支了银子,老爷,你看,就让舒筠几个丫头也出去买些吧。” 她这般说着,目光柔和地扫了眼在座的三位姑娘,又向慕容炳投去征询的目光。 慕容炳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内宅的事情一般是谷素娥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见他答应,慕容婷云立刻高兴地道了句‘谢谢爹,谢谢娘。’,然后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慕容舒筠,眸底伸出藏着某种阴寒。 而谷素娥,虽然在笑,但看向慕容舒筠的眼神,却也藏着深深的算计,这让慕容舒筠不提防都不行。 “母亲,索性我素日里也不爱出门,也用不着那么多首饰,所以,可以不用计划我的。” “这怎么能行呢,咱们定国公府,断然不会亏待每一位小姐的。” 不会吗?慕容舒筠冷笑,若是不会,她也不用自己替丫头们买新衣。不过,她只是假意一说,却换得谷素娥如此着急地劝说,那么就证明,这其中真的有诈。 点点头,她接受,“既然如此,那……好吧。” 谷素娥见她答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行,那吃完饭你们便去吧。” 慕容舒筠,上次那些杀手没能将你杀死,这一次,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哼! 慕容舒筠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宣示她对谷素娥已经忍到了极致。 午后,柔和的日光透过云层打下来,倒不会觉得那般寒冷。慕容舒筠懒洋洋地同慕容婷云及慕容怜香走出府门,却迎面看见谷秋吟正急切切地向她们走来。 “婷云表姐,快,那边有热闹。” 她一来便拉着慕容婷云要走,全然不管慕容舒筠及慕容怜香。慕容舒筠冷眼瞧着,并未出声,她知道,她们是想放她一个人,好让她到时候遇见危险连个求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便如了她们的愿。转而看着慕容怜香,“三妹妹便同着二妹妹去看看罢,我这里有些累,便先去醉香坊等着你们,到时再一起去珍翠阁。” 慕容怜香蹙蹙眉,幽幽瞧了眼慕容婷云远去的背影,嘴角若有似无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点了点头,小声乖巧地应着,“是。” 而后,举步跟上了慕容怜香。 慕容舒筠目送她们离去,这才掉转头往醉香坊而去。哪知没走几步,便遇见有人在大街上吵得不可开交,定眼一看,原是楚汐媛与萧倩如。 只见楚汐媛清秀的小脸上此刻已经写满愤怒,狠狠瞪着前方带着面纱的萧倩如,“萧倩如,你脑袋有毛病是不是?有毛病你去看大夫啊,这东西明明是我先看中,你凭什么跟我争!” “我有毛病?楚汐媛,我看是你有毛病吧,这东西明明是我先给的银子,它就该属于我,你说,你凭什么要抢它?” 萧倩如的气势也不弱,双手叉腰,杏眼圆瞪。 “早给银子怎么了?本小姐有的是银子,这东西明明是我先拿在手上的,这么多人瞧着呢,你也不会觉得丢了你们南阳侯府的脸面吗?” 楚汐媛气炸了,一手叉腰,一手对着萧倩如指指点点。 萧倩如瞧她那模样,不由得意地扬起右手转了转,上面赫然套着一只相当别致的镯子,“楚汐媛,现在丢脸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翰林学士府的大小姐。” 见了那镯子,楚汐媛顿时将双眼眯成一条缝,最后,在众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快速冲上前,拉着萧倩如的手就要将那镯子扒下来,看得旁边看戏的百姓们不由个个惊讶。 “萧倩如,你把东西还给本小姐,还给本小姐。” 萧倩如见她来抢,自然是不给的,便同她拉扯了起来。然而这拉扯不要紧,要紧的是,在拉扯间,她脸上的面纱却赫然掉在了地上,顿时,人群一片哗然。 “这是南阳侯府大小姐吗?怎么长得这么丑,瞧她满脸红疹,看着好恶心。” “是啊是啊,以前只听说南阳侯府的大小姐长得如何如何美若天仙,却原来都是假的,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 萧倩如听了这些话,这才意识到面纱掉地,也顾不得玉镯被楚汐媛抢去,连忙伸手将连捂了住,左右瞧了瞧,又急又气地跺了跺脚,尖利着嗓子从楚汐媛吼了去,“楚汐媛,我跟你没完。” 楚汐媛得了玉镯,正高兴呢,却见她双手捂着脸,不由好奇地上前,要将她的手拉开,“萧倩如,你怎么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萧倩如一时不察,被她用力拉开双手,顿时,便听得楚汐媛狂笑不止,“哈哈哈,萧倩如,哈哈,你被毁容了?哈哈哈,活该,这就叫活该啊!” 萧倩如气恼,反正已经如此,索性伸手要去抓楚汐媛,“楚汐媛,你笑什么笑,我毁容了你很开心是不是?好,那我也毁了你的脸蛋。” 楚汐媛瞧她伸手便过来,赶紧闪身躲了躲,而在她身后,刚巧走来一名身段婀娜,妍姿仙貌的貌美女子,所以她这一躲,这貌美的女子自然而然被萧倩如撞了个正着,惊叫一声,迅速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舒筠正欲出手,却见一道身影快速从人群头顶飞来,及时拉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扶了住。 女子许是惊魂未定,睁大着一双秋水美眸,定定看着救了她的男子,半响没做反应,还是那男子先行松开她的手,作了个揖,略带歉意地道:“情非得已,还请姑娘见谅,原谅在下的唐突。至于舍妹的莽撞,也还请姑娘不要怪罪,在下代舍妹向姑娘陪个不是。” 话落,扭过头来看着萧倩如,目光一沉,多了几分严厉,“倩如,谁叫你跑到街上来的?还不赶紧回府去,当心父亲罚你。” 萧倩如没想到非但没有伤着楚汐媛,反而被自己哥哥说了一顿,心里一时有些委屈,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掉头跑了。 慕容舒筠见状不由勾唇笑了笑,看来她放在萧倩如身上的药已经起了作用,现下她成了这个样子也算是她自作自受,谁叫她那日在普照寺前要往她身上下药来着。她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目光幽深地望了眼站在人群中过分出众的萧子煜,她却有些不解了。 初次听说这个人是因为下人碎嘴,道他调戏了楚汐媛身边的丫头茯苓,所以与楚汐媛结下了仇恨,那时他给她的印象,是个风流的纨绔子弟。后来救下楚汐媛那天,是她猜测萧子煜会派人去找楚汐媛麻烦,所以设下的计,那时她以为他不仅风流,而且心狠手辣。加之第一次真正见面,他为了维护萧倩如,险些与她动起手来,所以他给她的印象,十分糟糕。 可是今日,她却发现有哪里不一样。现下细细想来,那日在定国公府,他看楚汐媛及苏慕尧的眼神,似乎透着某种悲伤,那么…… “慕容姐姐!” 未等慕容舒筠将思绪整理好,楚汐媛便已经发现了她,并且快步向她走了来,她见状,只能微笑着答应。 但闻这声,萧子煜这才将目光放在楚汐媛的身上,停留片刻,又回转身子看着那位女子,再次恭敬道歉,“真是对不起,希望姑娘没有被吓到。” 那女子这时似乎才终于回过神,迅速调整好神态,优雅又不失高贵的微微颔首,“公子严重了,小女无事。” “无事便好,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萧子煜似乎有什么急事,见那女子松口,连忙歉疚地再次作了个揖,转身匆忙追着萧倩如而去。 见人都走远了,慕容舒筠这便越过楚汐媛,来到女子面前,礼貌地笑着,“柯三小姐,你没事吧?” 此人姓柯,便是慕容舒筠大表嫂柯凝蕊的堂妹,柯雨晴。以前曾在庄郡侯府见过两三面,所以识得,只是方才场面有些混乱,她没有及时上前打招呼而已。 柯雨晴闻言回过头来瞧着慕容舒筠,将她细细打量了番,眼光瞬间一冷,却又很快恢复,也跟着笑道:“慕容大小姐,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不知府上老太爷近日身体可好,前段时间因为有事,没能到府上来替老太爷祝寿,希望大小姐不会介意。” “柯三小姐哪里话,府上的心意国公府已经收到,小女这里当是该道一声谢。” 这柯雨晴不简单,以前虽然接触少,但她却知道她的心思极复杂。就冲着她方才看她时眼中闪过的那一道冷光,她就知道,此人不宜多接触,也不宜多交。 奈何她有心将话题就此打住,别人却不肯。只见柯雨晴侧身将手中暖炉放在身边丫头手中,状似亲昵地突然将慕容舒筠拉了住,“大小姐何必那么见外,我的堂姐乃是你的表嫂,说到底,咱们也算是远亲,原不该那么生疏的,既然今日遇上,雨晴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小姐能够答应。” “三小姐有话请直说。” 慕容舒筠不喜欢虚伪的人,所以对于柯雨晴的亲昵她很不习惯,但她几次想要将手抽回来,都没能成功。 柯雨晴闻言笑容更甚,“其实也没什么,按道理说今日乃是年三十,我本不该出府,但母亲却硬要让我上街替她买块布料。原本这是丫头们做的事,可母亲却说只相信我的眼光,我也是无奈,你瞧,我也不怎么出府,哪里知道这外面布料的价格呢。” 这什么意思? 慕容舒筠暗暗笑了,你是大家闺秀,不常出府,难道我就这么不知礼数,常常出府了?你一个大家小姐,难道会连买块布料的银子都没有,还需要我的陪同,替你砍价吗?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乡村妇孺。 柔柔一笑,慕容舒筠露出歉疚的笑,“三小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说实在的,我也是不常出府的,所以对于这市面上的价格,也不太清楚。偶尔出来买一次东西,倒是从来不过问价格的。” 你要设陷阱来挖苦嘲笑我,就不要怪我话里话外暗含你给不起银子了。 做人都是互相尊重的,既然你不尊重我,我又何必尊重你。 柯雨晴因这话而微微变了脸色,但她却并不将愤怒表现出来,而是有些恍然地笑着,“看我这脑袋,大小姐与我同是闺中姑娘,哪里会常常出府,是我糊涂了,大小姐莫怪。” “三小姐严重了。” 虚伪,真的够虚伪。慕容舒筠有些受不了,真想赶紧抽身离去,而她正想着,机会便来了。 远远的,她瞧见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眼珠子一转,回眸瞧着得了玉镯喜悦无比的楚汐媛,“汐媛,你不是说你想去尝尝醉香坊内新出的乳鸽吗?既然正巧碰见了柯三小姐,不若咱们一起去尝尝。” “我?” 楚汐媛诧异抬眸,瞧着慕容舒筠对她眨眼睛,赶紧将玉镯收起来,快速点头,“是啊慕容姐姐,我老早就想吃了,走吧走吧,咱们去尝尝吧。” 边说着,边一个劲儿地冲到两人中间,一手挽着一个,往醉香坊走去。 ------题外话------ 咳咳,亲爱的美妞们看过来,感谢各位美妞们上架了还在继续支持《名门郡王妃》,婉儿会好好努力码字的,或许有些地方写的不好,或许有些地方又慢热的,但是请相信,精彩总是会不断的(有点羞涩哈),反正感谢美妞们一路的支持,伦家爱你们。 然后,伦家居然发现ii77妞妞给伦家送了张月票,伦家好感动,爱你爱你爱你…… 第五十七章 重挫谷素娥 云层缓缓移动,挡去不少日光,慕容舒筠被楚汐媛拽着,同柯雨晴往醉香坊走去,哪知方到门口,便见数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什么话也没有,提起手中刀剑就朝着三个姑娘而去。 柯雨晴是不懂功夫的,见状自然花容失色,尖叫一声,闪身要躲,却见眼前一名黑衣人正亮着明灿灿的大刀,瞬间双眼一闭,晕了过去,跟在她身边的婢女见状连忙将她扶起,却不知要从哪里走出这个包围圈。 慕容舒筠冷眼瞧着这些人,从容地应付,见了柯雨晴的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对着楚汐媛道:“汐媛,你先将柯三小姐带到安全地方。” 楚汐媛有些不愿,她可不能将慕容舒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在慕容舒筠的坚持下,她还是突破一道口子,将柯雨晴拉着走了,而四周百姓也早已经吓得躲进了屋子。 黑衣人见碍事的人都已经离开,自然更加放得开手脚,同慕容舒筠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此时,醉香坊二楼雅间,苏倾衍正悠闲地靠在窗边喝着酒,目光紧紧锁住街道上那一道优美从容的身影,半响,勾起了嘴角,“奕清,今晚的夜色肯定很好,所以,凡事要破坏今晚夜色的,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动不动就敢出手伤他的人,看来这定国公府的继夫人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一次,他要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 话落,他的眸光渐渐沉下去,俊美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奕清在旁瞧着不由打了个寒颤,领命退出了房间。 看来主子这次是要出手了,先前大小姐被刺杀他已经放过了那人,没想到这次又来,想来主子是真的怒了。那些人怎么就弄不明白,大小姐是主子的心头肉,谁要是敢伤大小姐,那就是在伤主子啊,胆子真大。 慕容舒筠飞脚一踢,正中黑衣人的下颚,却见那人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其余人见状不由有些诧异,而就在这诧异的当口,从天又降几名黑衣人。无论是武功还是速度,都是惊人的好,惊人的快,慕容舒筠甚至才眨眼,原本的那些黑衣人就尽数倒地了。 收了白绫,她正想问问后面前来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哪知腰间突然一紧,她便被人乘风带走了。 惊愕转眸,她正欲出手朝来人的肩上给一掌,哪知却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并且,还露出一副妖娆的笑来,“喂,我刚刚才救了你,你不至于这么快恩将仇报吧?” 苏倾衍勾着唇,笑得无比招摇。 慕容舒筠但见是他赶紧收回手,大白眼一翻,有些没好气地回道:“谁要你救,怎么你总是这么爱管闲事来着。” “得,就算是我爱管闲事,行了吧。” 这女人怎么总是这样,明明是他救了她吧,她还死不承认。 慕容舒筠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那你说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又对她上下其手,这男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正直,绝对。 “自然是去看好戏。” 苏倾衍回着,将她带着在一座房顶上坐下,然后示意她看着这家院内。 不多久,两道纤细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口,左右瞧了瞧,快速走进院子,往正对着的主屋走去。 慕容舒筠诧异回眸,不可思议地瞧着苏倾衍,“你怎么知道她们会来这里?”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婷云及谷秋吟。至于她们是怎么甩掉慕容怜香的,慕容舒筠就不清楚了。 苏倾衍动了动双腿,将其放平,两手撑着房顶,身子微微向后一仰,侧目瞧着慕容舒筠,邪邪地笑了,“大小姐,你难道就不觉得活得很累吗?你那继母,你那妹妹,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想置你于死地,自然是要买通杀手的。” 杏眼圆瞪,慕容舒筠瞪着他,“你不要告诉我,慕容婷云的胆子大到敢自己跑到杀手堆里来。” 苏倾衍摇头,“她自然不敢,只是如今这杀手堆里,却有人给她壮胆。” 话才刚落,便见慕容婷云及谷秋吟又从屋内出了来,而走在她们前面的,赫然正是一名长得高大威武,却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是户部右侍郎,谷海。谷秋吟的父亲,慕容婷云的舅舅。 “原来如此。” 慕容舒筠低声念着,眸中闪过一道厉光,看来这谷素娥的心肠是越来越狠毒了,若她不死,她肯定不罢休。那么,她今日只有好好送她一份大礼了。想一想,若是她在大年三十被父亲责罚,似乎也不错。 目送三人走出这座院子,苏倾衍立刻再次揽了慕容舒筠的腰,翩然落地。 院内既然住着杀手,自然警觉性高,不出片刻,便是十几名冷心冷脸的高手出现在两人面前。 苏倾衍见状微微勾唇,露出残酷的笑,没等那些高手反应,奕清便带着不少人从天而降。 “主子!” “本郡王要活的,至少一个。” 红唇微启,苏倾衍话落,将慕容舒筠拉至一旁,以将战场留给奕清。 奕清领命,手一挥,那些穿着劲装的暗卫便同那群杀手打了起来,而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苏倾衍却伸手从慕容舒筠的腰间将她佩戴的饰品取了下来,“看来大小姐还是很在乎我送的东西嘛。” 上次在普照寺,她似乎也戴着,就因为她戴着那一只,所以他看了才会觉得单调,便借着送信的空档又将另外一只送给了她,反正他拿着也不会用,不如都放在她那里。反正日后,她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没什么差别。 慕容舒筠因他随意的举动而微微气恼,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话而微微脸红,“谁在乎你送的东西,我只是觉着好看,所以才戴着。” 说不在乎是假的,但说好看,却是真的。 “那至少证明咱们的眼光还是很相似的。” 苏倾衍不想反驳她的话,接着转移了话题,“既然大小姐拿着了另一只玉蝴蝶,那就证明大小姐看过了我给大小姐留的话,怎么样,大小姐可以回答我,今夜会否出府?” “我……” 见他面容十分认真,慕容舒筠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不自在地将目光方向前方战场,“我不知道,能不能出府,是父亲及母亲说了算。” “好,那我这么问,如果可以,大小姐你自己愿意不愿意出来?” 这人怎么这么烦?慕容舒筠鼓着腮帮子,思考半响,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据说今夜建都处处都有精彩的表演,我从未在这样的日子里出过府,不免是有些好奇的。” “那便出来!” 苏倾衍肯定地说着,转而笑着看向奕清那边,没再说话。 慕容舒筠偷偷拿眼睛瞧了瞧他,不知怎么的,心里趟过一道暖流,他说,那便出来。若是父亲及谷素娥不放,他应该是有办法的。再说,今夜,她可是会送谷素娥好大一份礼物呢。 两人这边刚结束对话,奕清那边就已经清理好,而且照着苏倾衍的意思,留下了一个活口。 苏倾衍见状露出嗜血的笑容,这让慕容舒筠瞧了,不由觉得有些冷。 眨眼间,除了奕清外,其他暗卫皆消失在空中,而奕清,也将那名仅剩的杀人带到了苏倾衍的面前。 那杀人终究是杀人,铁骨傲气还是有的,冷冷哼了一声,不去看苏倾衍。 苏倾衍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并不在意,只沉着声音道:“你不说本郡王也知道是谁收买了你们,留下你来,只是想让你看看,你得罪的,究竟是谁。也想让你瞧瞧,你的伙伴是怎样因为收买你的人而丧失性命。其实不是本郡王害了你,而是收买你的那人心思太狠,妄想杀害无辜不说,还连累了你们。” 那杀人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做我们这行自然是有我们这行的规矩,事情变成这样也不能怪任何人,所以,你休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笑话,本郡王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得到买凶杀人的乃是户部右侍郎谷海吗?还是得到你们替定国公夫人做了多少次坏事?” “你……” 那杀人没想到苏倾衍真的会知道这么多事情,顿时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 突然,苏倾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其实,本郡王虽然不知道你父母妻儿在哪里,但只要本郡王有心去做,便必定会知道,所以,你最好乖乖配合。” “你……你是谁?” “怎么,听不出来吗?在这金兆,又有几个郡王?” 现如今这金兆,可就他苏倾衍一个郡王。 “你……你是,成郡王!” 那杀人的脸色瞬间又是一变,变得犹如死灰般难看,那是一种惊惧与害怕的表情。 慕容舒筠见状不解地将苏倾衍打量了一遍,确实,外界都传言他多么多么暴戾,狠绝,可她以为,就她与他相处的这些时间来看,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刚才那嗜血的笑也让她惊了一跳。 “怎么,现在愿意配合本郡王了?” 苏倾衍自信满满,不是他要用小人的手段,只是对付有些人,光明正大来是不行的。 那杀人闻言几不可察地点点头,苏倾衍见状,冲慕容舒筠璀璨一笑,“大小姐,今夜,我可就在护城河畔等着你了。奕清,送大小姐回府!” “是。” 奕清答着,将那名杀手带着,恭敬请了慕容舒筠先行。 慕容舒筠明白苏倾衍的意思,他帮她做的就这么多,后面的事情,就要看她自己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慕容舒筠还未走至定国公府的大门口,候在那里的寒秋及璃茉真是可以用喜极而泣四字形容,赶紧冲她跑了过来,激动着问道:“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奴婢不过转眼,小姐就不见了,奴婢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好在小姐安全回来了,否则……” 璃茉说着,细细将慕容舒筠打量了遍,见真的无事,才彻底放心。 寒秋见状也是激动,“小姐,你去了哪里?你不知道二姑娘方才在老爷面前是怎样说你的,小姐快去琉璃苑看看吧,否则……还不知道被二姑娘怎么编排。奴婢这就遣人去学士府告知楚姑娘一声,也免得她心里着急。” 慕容舒筠见了两个丫头心有余悸的模样,这才想起她被苏倾衍带走,根本没有跟任何人说,也难怪大家会担心,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不要担心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倒是学士府那边,还是赶紧派个人通知一声的好。” 说罢,又看着璃茉,“你方才说什么?二姑娘在老爷面前说了我什么?” 璃茉收回担心的心,瞬间表现出一股不满来,“二姑娘说,她与谷家表小姐不过走开看了会子热闹,哪里知道回来后便不见了小姐,又说看见小姐与男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说小姐行为不检点……” 说到这里,璃茉没敢再说下去,而是将头压得低低的,恨不得不再抬起来。 慕容舒筠了然,冲着她们明媚一笑,“走,随我前去琉璃苑,今日,我让你们瞧出好戏。” 她想想,私吞正室夫人的嫁妆,买凶杀人,及苛待府中嫡女三大罪状,不知谷素娥承受不承受得起。 寒秋见她笑得有诡异,不由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奕清,小声问道:“小姐,怎么是奕清送小姐回来的,莫不是小姐方才与郡王去了?” 慕容舒筠点点头,“确实是与郡王去了,不过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寒秋贼贼地笑了两声,面上却一副正经的样子,“哦。” 话毕,同慕容舒筠一道往琉璃苑走去。 由于是新年,琉璃苑内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可说十分喜庆,但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屋内的人似乎却并不那么喜悦。 慕容舒筠前脚刚踏进屋子,下一刻就被慕容炳一阵怒吼,“慕容舒筠,你怎么好意思回来?” 这话太无厘头了,慕容舒筠不解地看着慕容炳,“爹,我怎么就不好意思回来了?” 慕容炳见她态度随性,不由气得呼吸有些不畅,“你做了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竟还敢回来,你是怕我这张老脸没被你丢尽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请恕女儿听不懂。” 她这爹就是这样,战场上的运筹帷幄,冷静睿智在府中全然不在,整个就是一脾气冲动易怒的火爆人。 “听不懂?你要让我腆着这张老脸来说出你的丑事吗?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怎么好意思……” 慕容炳说不下去,只能气得拂袖,将目光看向别处。 倒是慕容婷云,一脸的幸灾乐祸,“大姐姐,你还是快些向爹认个错吧。你就说,你只是与吴大公子突然碰见,并没有约定好,也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不就好了。” 吴大公子,吴纪新?她还真能掰。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姐姐不明白,还望妹妹莫要冤枉于姐姐,你可要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相当重要的。” 慕容婷云没想到慕容舒筠会直接指责她冤枉,当即瞪圆眼睛,语气跟着下沉了几分,“姐姐,不是妹妹不护着你,实在是你这样的行为太过失常。既然你舍不得吴大公子,当初就不应该将婚事闹到殿前,现下姐姐如愿配许给成郡王,却又与吴大公子藕断丝连,姐姐啊,这样可不好。” “妹妹哪只眼睛见着我与吴大公子在一起了?” 这慕容婷云胡编乱造的本领会不会太厉害了些。 “妹妹与秋吟表妹看完热闹后便去醉香坊找姐姐,哪知却看见姐姐同吴大公子双双离去了。” 这话给人很多遐想,双双离去,孤男寡女,谁知道他们在一起干了些什么。 “妹妹,说话要有凭证,敢问妹妹,是怎么知道要去醉香坊找我的?” “姐姐难道忘了,你同三妹妹说过,看完热闹去醉香坊找姐姐啊。” “那么,妹妹是什么时候前去醉香坊找姐姐的呢?妹妹难道就没看见,姐姐被一群黑衣人围攻吗?要不是成郡王出手相救,可能姐姐就永远见不到妹妹了。” “这……妹妹去醉香坊找姐姐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什么黑衣人,姐姐莫不是为了不想承认与吴大公子出去,所以胡乱找的借口吧。” 这一点让慕容婷云很恨,她明明瞧着那么多杀人去杀她了,为什么她还可以好好地活着。 “妹妹,你是不是太不知事了?这到底是母亲教你这般没有规矩,还是你自己忘了规矩,我可是你亲姐姐,怎么你却非要到处抹黑我呢?” 慕容舒筠的语气瞬间下降,冰冷十足,令屋中许多人不由吓了一跳,定眼向她看了过来。 慕容婷云不服气地咬着下唇,回道:“不是妹妹不懂规矩,而是姐姐这次真的过分了,你可知道,此事若传出去,损害的,可是定国公府的名声。” “即便要损害,那也是妹妹损害的,因为妹妹干的好事,害得姐姐我差点命丧黄泉!” 既然决定在今夜撕破脸,慕容舒筠也不会给任何人留脸面,眼看着天快黑了,她还记着与苏倾衍的约定呢。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婷云心下一颤,声音几乎是拔尖而出,竟是惹得慕容炳向她投去质疑的一眼。 谷素娥见状赶紧厉声打断慕容舒筠接下来的话,“舒筠,你妹妹也只是将她看见的说出来,这次的事情好在外人不知道,你向你爹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犯,我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这些脾性,到底是跟谁学的,非但不懂得知错即改,还要出口伤人,甚至谴责冤枉你妹妹。” 慕容舒筠冷笑,眼珠突地一转,狠戾的目光直射谷素娥,竟是让她吓了一跳,险些惊叫着跳起来,“母亲,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这规矩与脾气都是从你那里学的,难道母亲素日里不是这样教我的吗?再说,冤枉人的可是二妹妹,怎么母亲却只知道护着二妹妹,却不肯听我说上一说呢?也对,毕竟不是亲生的,哪里真的会一视同仁。” “舒筠,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大家心里心知肚明,你这样在老爷面前编排我的坏话,是存的什么心思?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不过去世的姐姐,可是我好歹也是你继母,你这样不尊重我,可是有将我放在眼里?” 谷素娥诧异慕容舒筠这样直言不讳地说话,并且是当着慕容炳的面,心下一慌,赶紧佯装委屈。话毕,拿起锦帕装模作样地擦拭着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也难怪慕容炳见了会心软,柔声安慰几句,又责备起慕容舒筠的不是,“慕容舒筠,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不管素娥做了什么,她始终是你继母,你这是有违孝道。” “爹,你知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养不教,父之过,我会变成这样,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慕容舒筠也觉得委屈,母亲忌日那天他回来不去祭拜也就算了,还风风火火赶到御前要阻止她的亲事,她这个爹,她对他真的太寒心了。 “你这是在责怪我!” 不是问句,慕容炳听得出来慕容舒筠的意思,他很气愤,气愤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出来。 “爹也不想想,这十年来,你将我一个人丢在这狐狸窝里,是怎么忍心的?你瞧着你这继夫人千般好,可我却瞧着千般不好。她这些年从我房里拿过多少娘亲留下的东西,又是如何苛待你女儿的,难道你就不过问一下?” “慕容舒筠!” 谷素娥终于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一双眼里布满恨意,“你这样胡说八道是为了个什么,就因为我一时之错将你许给吴大公子,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何况,你也如愿与成郡王订了亲,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有什么不满?” 慕容舒筠冷笑,“我不满的地方可多了,比如针绣房的管事,母亲怎么也不管管,即便李姨娘是在年前才到的府上,可府中新衣也是来得及再制作的,那为什么府中所有人都有,偏就我碧莎橱没有?还有,这十年来,为什么我房里的饭菜连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冬日里给我烧的是什么碳,母亲过问过没有?” “你……” 谷素娥气得不轻,她没想到她会将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偏今年她发了神经,要给她闹这么一出。 见她气得面部表情扭曲,慕容舒筠继续道:“这也就罢了。母亲这么多年来在我碧莎橱借了多少娘亲留下的东西,母亲你计算过没有?没有不打紧,我这里有娘亲留下的嫁妆单子,咱们一一对照下就知道。还有母亲,你容许二妹妹隔三差五到我院子里找我麻烦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派人在郊外,在建都城内,如此明目张胆地要我性命呢?” “休要胡说!” 谷素娥听着她大段大段的话,半响没反应过来,只是急速地要否认,“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清楚,你莫要冤枉我。” “冤枉?” 慕容舒筠勾起嘴角,笑得有几分阴郁,“是不是冤枉母亲说了不算,寒秋,去将人都给我带进来!” 这般说着,在满屋子人惊愕的眼神中,从外走进几人,谷素娥一见,当即双眼一闭,晕了过去。急得慕容婷云大喊娘,而慕容炳也略显着急,指着慕容舒筠又要开骂,可慕容舒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爹,你先别急着骂我,否则,到时候你若后悔,我还不好意思接受你的道歉。你当真以为我这继母就那么知书达理,端庄贤淑,我告诉你,她的手段可高着呢,你信不信,女儿只需一根针下去,母亲马上就醒过来了。” 谷素娥,既然你要装晕,那么就不要怪我给你苦头吃。 这般说着,慕容舒筠不知何时,手上便多了根细细的长针,缓缓向谷素娥走了去,“爹,你对我的了解很少吧,其实你女儿,不仅功夫出乎你的意料,就是医术,不敢说比得过太医院的太医,却绝对比咱们府上的府医厉害,不信,女儿证明给你看。” 话落,她已经来到谷素娥的身边,举起那针就要朝谷素娥头顶的穴位上而去,慕容婷云见状吓了一跳,狠狠出手打了慕容舒筠的手腕,“慕容舒筠,不许碰我娘,否则,我跟你没完!” 慕容舒筠佯装被推,狠狠向后退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看着慕容婷云,“二妹妹,你干什么,姐姐不过是想让母亲赶紧醒过来而已,你怎么动手推姐姐,而且,还直呼姐姐的名字。” 所以,慕容婷云,你不是最懂得长幼有序,你不是最友爱姐妹吗?就让那疼爱你的父亲瞧瞧,你本身的性格,是个什么样子。 “我……” 慕容婷云像是意识到自己在慕容炳面前失了态,赶紧出口解释,“姐姐莫怪,妹妹是一时着急,所以有些激动,若是哪里冒犯了姐姐,还请姐姐看着妹妹无知的份上,原谅姐姐。” “哈哈……” 慕容舒筠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布满了嘲讽,“慕容婷云,咱们何必呢,既然今日决定要将一切都说清楚了,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你放心,在父亲眼中,你永远比我懂事,即便你今日失态,也是情有可原。” 说完,含着恨意的双眸将慕容炳及慕容婷云双双扫了个遍,弄得慕容婷云心肝脾肺都在冒着火,而慕容炳却因这句话有了些微不自在。 他是偏心,但从没人这样当着他的面指正出来过,而且他也一直没有这个意识,现在被自己女儿提出来,身为人父,知道自己的女儿对自己有多么厌恶,那也是一种指责,也会让他无颜面对。 “慕容舒筠,你不要太过分!” 慕容婷云虽然气愤,但脑子却没有坏掉,想想也明白前面是慕容舒筠在耍她,当即气得要抽腰间的鞭子,但想想,还是作罢。 慕容舒筠冷冷看着她的举动,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妹妹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还是让我先将母亲唤醒吧,否则,可没人与这些证人对峙。” 说着,她这次再靠近谷素娥时,无论慕容婷云如何抵触,都无济于事,因为她用了内力,慕容婷云内力不及她,自然推不开她。 谷素娥确实是装晕,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中她都没有动过一下,慕容舒筠很佩服,但是,今夜她若不将谷素娥的罪行都说出来,那么日后,可就难办了。因为这些证人,保不齐会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不见。 睫毛轻轻颤了颤,谷素娥眯着眼看慕容舒筠走近她的身边,举起那根长长的银针,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那银针扎进她脑中时,她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 慕容舒筠快速收手,回眸对着慕容炳道:“怎么样爹,你现在相信我的医术了吗?瞧,母亲醒了。” 谷素娥,现在,才是你痛苦的开始。 “素娥,你有没有怎么样?” 慕容炳见谷素娥醒来,赶紧上前关切地问着,谷素娥心里发着虚,半响没有反应过来,似乎还处在游离状态。 慕容舒筠却不管她,径直对着慕容炳道:“爹,今日,咱们就来看看,你这贤淑的继夫人,究竟有着怎样歹毒的心思。” 话落,转身看着从屋外进来的这些人,“奕清,麻烦你向我爹解释解释,方才我究竟是同吴大公子怎么怎么样了,还是因为杀手太多,郡王好心将我救了去。” 屋内的人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奕清,当下,慕容婷云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只见慕容炳细细将奕清打量了一番,这才问道:“你是成郡王身边的随从?” “是。” 奕清虽然素日不带任何情绪,但就方才的情况来看,只要是针对大小姐的人,他也不喜欢,因为他知道,主子肯定不喜欢。 “那么你说说,方才究竟怎么回事。” 慕容炳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但既然奕清是成郡王身边的人,想来是不会说谎的。 奕清向来只听苏倾衍的话,慕容炳还没有那个资格命令他,所以慕容舒筠不发话,他可不会开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慕容炳似乎第一次有了权威被挑衅的感觉,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慕容舒筠等不下去,这才看着奕清,放缓了语气,“奕清,麻烦你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说一遍罢。” 这苏倾衍调教出来的人怎么这么狂妄,竟是连定国公都不放在眼里啊。不过这样很好,她很喜欢。 奕清闻言,这才开口缓缓道来,而后将那名杀手往前方一推,道:“这便是那些人的头子,一切事情问他,一清二楚。” 谷素娥听了奕清的话,心跳猛地加快,但她却没有表现出紧张,只是一双手紧紧握住,恨不得将指甲掐进肉里。她看着那名杀手的模样,心里暗暗祈祷,事情都是她大哥去做的,外人应该不知道是她,所以,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依旧很紧张。而杀手一句话,让她彻底跌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没了力气,“我不知道事情是否与府中夫人有关,只知道,买通我们的人姓谷,我们也曾经偷偷调查过,发现他也是朝中官员,乃是户部右侍郎。” “户部右侍郎?你确定?” “千真万确。” 那杀手答着,目光坚定。他知道成郡王的厉害,所以他不得不出卖买主,他自己死不要紧,可他的妻儿老小,却不能因此丧命。何况,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兄弟。 慕容炳因这句话脸色更加难看,犀利的眸子直射谷素娥,“户部右侍郎,好,很好。说,你都对舒筠做了些什么!” 一巴掌过去,将原本就心惊胆战的谷素娥扇得几乎从椅子上掉下来,慕容婷云见状赶紧扑过去,阻止慕容炳接下来的另一巴掌,“爹,你先息怒,息怒啊。娘亲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肯定是舅舅误会了什么,爹,你要相信娘啊。这十年来,她替你打理府中的一切事物,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即便是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 慕容炳闻言微微平息怒气,似乎对慕容婷云的话有了些动容,慕容舒筠见状只有恨,她心里清楚知道,要让慕容炳彻底与谷素娥决裂,就这样是不够的。 “爹,你也听到了,是户部右侍郎派人要来杀我,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与他们府上从来没有仇怨,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舒筠啊,你舅舅一时糊涂,肯定误会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做,一切都是母亲的错,我会找个机会去解释。你舅舅好歹也是朝中官员,这一次,你就原谅他吧。” 谷素娥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在做戏给谁看。但慕容舒筠却知道,她这是要将所有罪行推在谷海的身上,他是朝廷户部右侍郎,是朝中官员,爹现在的处境是不宜得罪任何人的,否则慕容家的前途很是堪忧。谷素娥看得透彻,她自然也看得透彻。 但就这样轻轻松松放过吗?绝对不可能! 慕容舒筠勾唇,盈盈浅笑,只是这笑却让谷素娥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母亲,舅舅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母亲做的事情,咱们还是好好算算吧。寒秋,拿娘亲的嫁妆单子来。” 闻这话,谷素娥知道,她这是要跟自己要回以前的东西了。可是有些东西她早就变卖换做银子花了,哪里又能够拿出来还她。不由要狡辩了,“舒筠,母亲这些年确实在你屋子里借过一些东西,既然你想拿回去,母亲无话可说,但你真的清楚知道,哪些是母亲拿的,哪些是你摔碎了,或是拿出去变卖了的呢?” 慕容舒筠笑着摇头,“母亲,你自然是不知道,可我却知道。璃茉都有记着,这些年,丫头们统共打碎两只花瓶,三只手镯,一尊玉佛。至于变卖,女儿即便再穷,也不会变卖娘亲留下的东西,所以清点清点,很容易知道母亲都拿了哪些去。” 她今夜有备而来,怎么会让谷素娥钻了空子,谷素娥从她话中大概也听出来了,为了不让慕容炳因此对她厌恶,她唯有承诺,“好,就按照你的嫁妆单子,母亲会将借去的东西一一还给你,今天乃是大年三十,你就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闹?” 慕容舒筠挑眉,“母亲,我没有闹。既然你答应将娘亲的嫁妆都还给我,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这里还有两件事情,怕是还需要母亲来解释了。木兰、冬梅,你们来说,碧荷的死,及上次宴会上汤中下药一事,究竟情况是怎么样的。” 木兰?冬梅? 谷素娥诧异地看着这两人,只见这两人快速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心跳却越来越快。 木兰是她的人,慕容舒筠是怎么买通的她不清楚,只知道事情一旦暴露,她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而冬梅,当日她一心放在玉锦身上,倒是忘了解决冬梅,没想到,也被慕容舒筠拿出来利用。 慕容炳虽然对内宅之事不上心,但脑袋还是灵活的,前后将事情一想,也有些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看谷素娥的眼神,就带着几分怀疑。 慕容舒筠淡淡瞧着这些人的表情,让木兰先开了口。 木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谷素娥,小声道:“碧荷的死确实是雪莹姐姐所为,但是幕后指使的,却是夫人。奴婢是夫人的人,雪莹姐姐也是,所以夫人的吩咐奴婢也是知道的,甚至……” 木兰说着,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木兰有罪,请老爷责罚,奴婢是帮着雪莹姐姐一起将碧荷姑娘毒死了的,奴婢也有罪啊。” “木兰,你……” 慕容婷云没想到木兰会来指责自己母亲,当即气得一脚踹在木兰的身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母亲指使的,分明是雪莹所为。” 第五十八章 月光下泛舟 木兰被踢了一脚,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倒去,可她却并没有因慕容婷云的威胁而改口,反而更加坚定地指认谷素娥。 慕容炳倒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谷素娥所为,可是前面因为谷海刺杀慕容舒筠一事已经让他对她有了些微看法,何况她也承认拿了庄香蓉留给慕容舒筠的嫁妆,这样一来,木兰再一说,他自然便更多地选择相信了木兰。 慕容舒筠见慕容婷云如此暴躁,又见谷素娥脸色惨白,不由觉得好笑,随即转身指了指冬梅,阴测测的目光直射谷素娥,“母亲,你没想到吧,冬梅还活着,她可没有被杖毙呢。” 上次因为在汤中下药一事玉锦撞柱死了,而冬梅也被慕容炳下令杖责致死,但最终,还是慕容舒筠将她救了,所以今日,她才会站在这里指认谷素娥。 谷素娥因慕容舒筠的话猛地将目光看向冬梅,这才明白自己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惊惧是什么。对,冬梅本来该是已经死了的人,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 “冬梅!” 心里诧异着,谷素娥凶狠的目光像是会剜心的恶魔,猛地看向冬梅,“上次你串通玉锦险些害了我定国公府,怎么还有脸面活着?你就不想想你家人,若是他们知道你这么背信弃义,出卖主子,他们还能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吗?” 威胁? 慕容舒筠勾唇冷笑,看着谷素娥眼里闪烁着的希冀,真是不忍心将它打碎,但是,她却不得不让这个希望破碎。 “母亲,你放心,冬梅的家人我已经妥善安排了,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冬梅曾经做过的一切,毕竟那也不是她做的,而是受人指使,至于这指使的人,想必母亲心中很清楚才对。” 谷素娥,这一次,看你怎么替自己辩解。 冬梅但听慕容舒筠这么说,像是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向着慕容炳道来,“老爷,奴婢有罪,上次确实是玉锦在汤中下了药,但却不是玉锦说的那样,她也是受了夫人指使。而奴婢之所以冤枉小姐,也是受了夫人指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夫人让奴婢干的。” “谷素娥!” 慕容炳听到这里已经气得怒不可遏,一张老脸铁青,伸手又是一巴掌打在谷素娥的脸上,“毒妇,我没想到,你的心思原来这般恶毒。暗中下毒,买凶杀人,苛待长女,私吞财物,你说,你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越说越生气,慕容炳竟是又狠狠对着谷素娥的俏脸挥了两个巴掌。直打得谷素娥的嘴角开始流血,他才住手。 谷素娥颤着身子,由慕容婷云搀扶着,猛地一下跪在慕容炳面前,梨花带雨,“老爷,妾身的为人难道老爷还不清楚吗?妾身承认,这些年来对舒筠的事情不太上心,也从碧莎橱拿了些东西,但妾身真的没有做过买凶杀人,暗害婢女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舒筠那丫头心生怨怼,所以以此冤枉妾身的。” “母亲,说话要凭良心,也要凭证据,母亲说说,我冤枉陷害你的证据在哪里?” “我……” 谷素娥因眼前的情况而暂时失去动脑能力,所以被慕容舒筠质问,她便无话可说,唯有拿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而慕容婷云见自家娘亲被打,自然把一切帐都算在慕容舒筠身上,这一次,她没能忍住脾气,腰间鞭子刷地一声亮了出来,冲着慕容舒筠就去,却被慕容炳半路拦截了,“慕容婷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手打你姐姐,你还有没有规矩,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慕容炳怒吼着,用力甩了甩鞭子,慕容婷云一时没能站稳,也跟着摔倒在地,顿时觉得委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指着慕容炳道:“爹,你今日是怎么了?明明是慕容舒筠在冤枉娘亲,你却不相信娘亲的话,这也就罢了,你还要打我,你打我……” 慕容炳本来就心烦,再被她这样一闹,心里更加烦闷,急躁地瞧了瞧整个屋子,却见大家都定定地看着他,不免又是一阵怒火,拂袖暴怒道:“谷素娥心思歹毒,妄想暗害府中嫡女,又买通婢女谋人性命,实属蛇蝎心肠,来人,将她关进柴房,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三日后,再请进庵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庵堂一步。至于二姑娘,不敬嫡姐,不尊长辈,罚面壁思过半月,直至元宵才许踏出吉祥馆。” 话落,怒意满满地跨步出了琉璃苑,只留满屋子惊愕的人,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谷素娥与慕容婷云。 而等她们反应过来,慕容炳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唯有慕容舒筠正噙着满脸的笑容看她们。 “慕容舒筠!” 下一刻,琉璃苑响起谷素娥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惊得院中丫头不由个个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从琉璃苑回到碧莎橱,慕容舒筠心情很好,寻了玉鄂及半夏几人,让璃茉拿着嫁妆单子,折回身又去了琉璃苑,顺便,也去了趟吉祥馆。 府中下人原本是高兴的,毕竟今儿个是新年,但是经过这件事情,每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毕竟大姑娘才刚刚让夫人失了宠,那可是夫人啊。老爷素来与夫人的感情就好,却因为大姑娘几句话被关进柴房,甚至日后被关进庵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何况他们这些素日里不将大姑娘放在眼中的下人,所以…… 由于谷素娥及慕容婷云被禁足,定国公府今年的新年注定过得不喜庆。府中少了女主人持家,慕容舒筠临危受命将团圆饭摆在了竹兰园,慕容炳表示赞同,所以到了晚膳时间,一家老小,皆聚在了竹兰园。 慕容烈虽然人没有出院子,但他却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见了慕容舒筠,一张老脸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舒儿啊,来,到祖父这里来。” 慕容舒筠点头应是,脚步轻移,缓缓向其走了过去,“祖父。” “干得好!” 毕竟还有其他人在,慕容烈将慕容舒筠拉到身边,只是小声地道了句,而后笑着看其他人,“难得今年的团圆饭如此清净,大家就不要拘束,吃好喝好才是最真。” 说罢,看了看坐在另一桌的秋鸢及李思甜,向她们招了招手,“都过来坐吧,咱们府上人本来就少,还要坐成两桌,这怎么看怎么不热闹,今日是过新年,就不要拘束了。” 两人但闻起身微微冲着慕容烈点了点头,这便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多谢老太爷。” 慕容烈没有回话,只是拿眼睛将二人扫视了一遍,转头却看向慕容炳,“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咱们定国公府,又怎么能够少了一个能够持家的女主人,这些年谷氏做什么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今天因犯下如此大的错误被罚,那么你便瞧瞧,日后这府上,该由谁来掌管中馈一事。” “这……” 对于内宅之事并不十分清楚,慕容炳也十分为难。现下待他冷静下来,虽然还是很气愤谷素娥的所作所为,但却没了方才的那股子盛怒之气。又闻慕容烈如此问,心中不由就有些后悔了刚才的决定。 左右瞧了瞧桌上的人,他微微咳嗽两声,将目光放在秋鸢的身上,“既然夫人犯下错事需要好好面壁思过,那么在她思过的这段时间里,就由你来暂时掌管府中之事了。” 秋鸢像是惊了一跳,神情略显诧异,“老爷,婢妾知晓府中的情况,但婢妾真的没有夫人的果断与英明,所以……” “姨娘,不是每个人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你可以慢慢学。” 秋鸢的话还未说完,慕容舒筠已经将其打了断,话落,眼眸微微敛了敛,嘴角微翘,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面壁思过?暂时掌管? 听听她爹这话,意思是谷素娥还有可能会再回来做她正儿八经的夫人罗?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秋鸢为难地看着慕容舒筠,面色很犹豫,内心却是十分高兴。 慕容炳见状声音略沉,“今日我便将府中一切事情交在你手中,打从明日起,府中的一切中馈之事,都由你经手。” 他向来不喜欢将心思花在这内宅之事上,所以他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既然秋鸢在府中的日子不短,想来也是懂得府上一切运作的,交给她,他觉得对了。 慕容烈低头吃着菜,没有做声,可眼睛里的精光却是一闪而过,不经意划过秋鸢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来。 慕容怜香向来是乖巧安静的存在,只要别人不特意去关注她,一般不会注意到她。 而慕容凌烨,自从出现在这竹兰园,一双含着疑问的双眸就没离开过慕容舒筠,那里面虽然有着素日里的温和,却似乎又多了几分责备,还有着几分伤痛。 或许打死他他都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素来就疼爱的妹妹会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害得被关进柴房。 几次欲开口询问,却碍于慕容烈与慕容炳,所以,他忍了几忍,最终忍了下来,只想再寻个几乎,好好问一问慕容舒筠。 有了慕容炳的命令,秋鸢不接手那是不可能的,便点头认下了这事。但她心里却极度不安,因为慕容舒筠的话,她居然帮着她说话。虽然她们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互依存的感觉,但就慕容舒筠方才对付谷素娥的狠绝,她知道此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模样,或许,她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一顿饭,在后半场的沉默中吃完。 定国公府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发生了太多变化,夫人被关,姨娘上位,二姑娘房中几乎是噼里啪啦响了整整两个时辰。有些眼力见的,瞬间丢掉曾经的大树,攀上另一颗,而有些思想顽固的,即便这颗大树已经开始枯萎,他们仍旧没有放弃,甚至想尽办法要让其符合。 从这一天起,定国公府以前太平的日子不再。 亥时整,得了允许的慕容舒筠及慕容怜香盛装打扮一番,走出定国公府的大门。 “大姐姐,据说今夜会很热闹,妹妹真是十分开心,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允许我们出来。” 慕容怜香一贯的声若蚊虫,低低柔柔的像是害怕说错什么。 慕容舒筠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笑得温和,“是啊,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想到父亲竟然还会同意我们出来。” 她很奇怪,慕容炳这么生气,为什么没连她这个闹事的人一起罚,反而轻轻松松同意她们出府游玩呢? 眼里的光芒亮了几分,慕容怜香看着即便不是处在主干道却依旧很热闹的大街,有些兴奋,“大姐姐,咱们快些走吧,虽然父亲是允了我们出来,但在子时前,还是得回到府中守岁。” “嗯。” 慕容舒筠应着,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转而从璃茉手中接过暖炉,同着慕容怜香往建都最繁华的大街走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一路上都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可每当她顺着那道视线去瞧,却怎么也瞧不见那个人。心里猛地想起与苏倾衍的约定,她侧目看了看兴奋得四处张望的慕容怜香,开口道:“三妹妹,大街上人多,若是走散,咱们便约定子时前在府门口等待。” 慕容怜香许是没有注意慕容舒筠的话,只淡淡应了声‘嗯’,而后望着远处的花灯,没有留意脚下,跟着走了过去。 就这样,慕容舒筠话刚落,转身之际已经不见了慕容怜香,她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警惕地又朝着那道追随她的目光看去,继续慢慢地往前走。当走到一处卖饰品的小摊前,她手腕微动,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狠狠打在架着摊子的柱子上。因为力道过大,那柱子瞬间被折断,眼看着就要倒下,四周百姓自然惶恐不安,推拉着要离开此处,躲避危险,哪知不知是谁在人群喊了一声‘有银子’,众人皆低头,看着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撒了一地铜板,个个吵嚷着要过来捡。 今夜人多,这一惊一嚷,此处便造成了不少混乱,慕容舒筠微微勾唇,几个闪身,便消失在街道上,绕进了一道小胡同。 璃茉与寒秋跟得紧,却也跟得累,此时好不容易喘口气,不由有些好奇慕容舒筠的做法,璃茉抚了抚了胸口,张口问道:“小姐,咱们干什么要躲?三姑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慕容舒筠回眸望了望还处在混乱中的人群,顺着七拐八拐的胡同,往护城河畔走去,“三姑娘去了哪里并不用担心,她身边有丫头伺候着,应该无事。至于咱们为何要躲,我就是说了,你也不懂,只是切记,跟紧我了。” “哦。” 璃茉终于顺过了气,站起身来又赶紧追上慕容舒筠,与寒秋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伺候在侧。 而此时,混乱的人群后面,一名身穿墨绿色锦袍的男子正气急败坏地瞪着面前的场景,低声爆吼,“慕容舒筠,本殿跟你没完!”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赫然看去,正是六皇子苏君烊。 在看他旁边,站着冷心冷脸的三皇子苏君灿,及一名貌美如花的姑娘,盈盈秋眸,身段婀娜,眉宇间有着几缕愁思,似乎是藏着不少心事。虽看着建都最繁华热闹的大街,却可以看得出,她根本没有融入其中,眼神飘忽,藏着几丝不满与厌恶,周身气质高贵又脱俗,像是一朵傲然挺立水中芙蓉,美丽、清雅。正是晋王府的小郡主,苏芸雅。 “六哥,上次的事情我听哥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般小心眼了,慕容姐姐不过无心之过,你居然……” 苏芸雅说着,看向苏君烊的眼神有着某种气愤,弄得苏君烊不自在地转转眼珠子,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赶紧解释,“芸雅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丢了送给皇祖母的项链,谁叫慕容舒筠那天那么倒霉碰见过我呢,而且我听说她的声誉也不太好,那自然而然……” “六哥!” 苏芸雅生气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看了苏君烊半响,转身走掉了。 苏君烊望着她的背影,烦躁地跺了跺脚,“芸雅妹妹,你听我解释啊,妹妹。” 奈何无论他怎么喊,苏芸雅就是不回头,弄得苏君烊那是更加的烦躁,“怎么办怎么办,芸雅妹妹不理我了,这以后我若要喝好酒,那可怎么办?” 原来,苏君烊自小就特别疼爱苏芸雅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她常常在他受罚的时候陪着她说话,偷偷送他吃的,更因为她能够从苏慕尧那里得到不少美酒给他,所以,这个妹妹,是不能得罪的。 一旁苏君灿见了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面容沉了几分,眼里快速划过一道厉光,再转眸时,却是盯着慕容舒筠方才离去的方向,俊逸冷硬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寒凉。 而此时,护城河畔七澜桥桥头,苏倾衍正抬头望着月色,双手背后,从容而惬意。 奕清站在旁侧不远处,细细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当远远看见慕容舒筠的身影,他便恭敬对着苏倾衍禀报,“主子,大小姐来了。” 苏倾衍收回目光,露出淡雅的笑来,竟像是从画里走出的男子,俊美,又优雅。可惜啊,这只是表面,不管与没与他深入相处,他给人的第二感觉,绝对不是这么诗情画意。 “看来大小姐还是挺遵守时间的。” 身形微闪,他已经越过人群站在慕容舒筠的面前,开口便来了这样一句。‘ 慕容舒筠哪里就先瞧见了他,被他突然地一吓,以为是有人对她不利,手中凝聚着内力,伸手就要向他出拳,好在他反应快,险险躲了过去,否则,肯定被她打个正着。 “我说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倾衍优美地一个旋身,从她背后绕过,到得她的左面,同时伸手攫住她出拳的右手,将俊美非凡的脸凑了过去。 慕容舒筠见是他,这才松了手中力道,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有些小抱怨,“郡王难道不知拳脚无眼吗?若是方才小女不幸打中的郡王,郡王是打算怎么处置小女?” 这话可隐隐有责怪他的意思。苏倾衍听得出来,却在转瞬间瞧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趁势一拉,将慕容舒筠带进怀里,扭头便走,“大小姐想多了,我可从来没有要设计大小姐的意思,是大小姐你太敏感,要不是我躲得快,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子。” 对于他强制性的搂抱感到十分不自在,慕容舒筠既气愤又羞愤,不住地挣扎着,“请郡王放开小女,如今这大街上到处是行人,若要传出去,小女怕是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他的随便与轻浮,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苏倾衍目光一紧,似乎才意识到这一点,赶紧松手,拉开与她的距离,但却不忘提醒她,“大小姐说得是,我这么做却是逾矩了,不过我要提醒大小姐的是,现下再不走,稍后就走不了了。” 慕容舒筠不懂他的意思,但随即想起方才一路上的眼光,面色一沉,微微向苏倾衍靠近了一些,拽着他腰间的衣襟,低声问着,“郡王是不是瞧见什么人了?” “大小姐只要跟我走就可以了。” 苏倾衍说完,就着她拉他的手,将她带起,从河面上穿了过去,到达对面的空地。 璃茉及寒秋在身后看着,想要追上,却发现无能为力,正急得想要呼唤慕容舒筠,却见奕清一闪,到了两人面前。 隔着护城河与七澜桥相望的地方乃是一处视野辽阔的空旷草地,这里平时行人稀少,何况是大街上十分热闹的新年,所以慕容舒筠被苏倾衍放下后,没有瞧见一个人。 “郡王怎么动不动就会占女孩子的便宜。” 慕容舒筠很不满,相当不满他的行为,大眼睛一瞪,两腮自然也微微鼓起,看似在生气,实则在苏倾衍的眼里,却是相当的可爱。 “大小姐误会了,我不过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 苏倾衍勾唇一笑,倾城魅惑,他看着慕容舒筠,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如是答着。 慕容舒筠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望了望河对面,“什么情势所逼,郡王该不是在欺骗小女吧。” 说被人瞧见走不开是假,实则就是想带她来这毫无人影的地方。 苏倾衍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如果大小姐觉得今晚这么好的月色不适合欣赏的话,那么我也可以将大小姐送回七澜桥,想来那里,六皇子与三皇子会很高兴看见大小姐才是。” 这么说,刚才的人是三皇子及六皇子了? 慕容舒筠心下一惊,有些不明白怎么就得罪了这两位祖宗,但她却知道,宁愿跟苏倾衍在这里看月亮,也好过费尽心思跟两位皇子唇战。不由微微一笑,就着旁边的草地就坐了下来,“既然如此,小女就暂且相信郡王。诚如郡王所说,今晚夜色很好嘛。” 苏倾衍见她态度转变之快,不由笑得更欢畅,不过笑过后,脸色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大小姐觉得夜色好看,想看月亮是没有问题的,可大小姐难道不知,这寒冷的季节,如此坐在草地上,是会感染风寒的吗?” “这……” 慕容舒筠耸了耸鼻子,讪笑着从地上站起,正要说些什么,却闻两道声音由远及近而来,顿时与苏倾衍对望一眼,双双躲在一处大树后。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的婚事,那么,我谷秋吟又怎么会容忍别人同我共事一夫,所以今夜,我一定要给慕容怜香一个教训。”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谷大小姐要怎样给慕容怜香一个教训?” “那还不简单,找几个男人毁了她呗。” 谷秋吟阴测测地说着,突然回头,瞧着跟在她身后的女子,“你知道吗,今夜她是跟着慕容舒筠一道出的府,若是她被糟蹋了,慕容舒筠脱离的了关系吗?”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可以嫁祸给慕容舒筠?” “当然。” “可是,什么理由?慕容怜香是她的妹妹。” “哼,妹妹?自古就没有亲生姐妹这一说法,慕容舒筠先前可是与吴纪新不清不楚,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因为嫉恨慕容怜香要给吴纪新做妾,所以起了歹心。” 谷素娥说着,笑得更加阴险了几分。 对面的女子闻言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这么做吧。正好,我也想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修理慕容舒筠,谁叫她要将我的表哥霸占了去。” 原来,这位同谷秋吟正在‘密谋’的女子,正是如今被‘毁了容’,该呆在家里静养的萧倩如啊。 慕容舒筠眉心微蹙,搞不懂这两个人怎么搅合在了一起。若是按照她的推测,当日谷秋吟在锦绣坊见着苏倾衍后,便是对苏倾衍有了好感,那么她与萧倩如,该是情敌啊。 怎么这会子她又转身要死心塌地跟着吴纪新了?并且,还要耍手段来除掉慕容怜香,好一人拥有吴纪新。 想不通,想不通啊! 苏倾衍闻了这两人的对话,眼神瞬间一冷,而后看向慕容舒筠时多了几分威胁,“怎么大小姐与吴大公子真的藕断丝连?” “我?” 慕容舒筠噗之以鼻,“郡王莫非以为她们说的是真的?” 不是吧,他不是知道她讨厌吴纪新吗?怎么还要明知故问。 “可大小姐确实与吴大公子有些不清不楚啊。” 当日七澜桥上的对峙他可完全看在眼里,他知道她不喜欢吴纪新,否则不会冒着被处死的危险将婚事告到御前。但是吴纪新多番纠缠于她让他很不爽,他非得让她下定决心给吴纪新一个痛快不可。 小脸瞬间沉了下去,慕容舒筠白眼一翻,根本不再理会苏倾衍。这人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在试探什么?想说明什么? “那么,就这么办吧。” 谷秋吟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得出,含着无尽恨意与仇视。 萧倩如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慕容舒筠一方锦帕死命拽着,她们要设计慕容怜香,其目的也是在她,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正欲起身离去寻慕容怜香,哪知又从另一边来了两人。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 是楚汐媛! 慕容舒筠的眼睛瞬间凝聚了光芒,定眼看着前方,却看见她意想不到的一幕,正是苏慕尧拉着,不,应该说是拽着她的手,使劲往这里来。 到了空旷的地方,却见苏慕尧用力甩掉她,双手叉腰,状似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竟含嘲讽,“我说楚汐媛,你是不是没有长脑袋啊,你以为就凭你那小身板,能够打得赢萧子煜?再说了,你脑筋就不能灵活点,怎么一根筋地以为他要轻薄你家丫头呢。虽然他这个人本世子也不太喜欢,但至少还算为人正直,你不要动不动就找人家麻烦。” “正直?” 楚汐媛像是气炸了,又像是在笑,反正表情很丰富,“喂,苏慕尧,你说萧子煜正直?你眼睛坏掉了,还是你脑袋坏掉了?” “楚汐媛,本世子好好地跟你说话,你怎么开口骂人。” “我骂人了吗?我骂人了吗?我骂的是猪。” 楚汐媛双手叉腰,朝着苏慕尧就是一顿吼,“再说,你连猪都不如,能被我骂,是你的荣幸。” “楚汐媛!” 苏慕尧气得伸出手,眼看就要打下去,却见楚汐媛瞬间闭上眼睛,抱着脑袋尖叫,苏慕尧瞧了,顿时又将手收了回来,“反正你不要老是找萧子煜麻烦就是了,否则,会坏了二哥的计划。” “啥?倾衍表哥的计划?什么计划?” “对啊,什么计划?” 慕容舒筠转眼看着苏倾衍,目露疑光。 “没什么计划。” 苏倾衍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慕容舒筠可是很聪明的,要想瞒她,可不容易,“让我想想,肃王府于南阳王府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府上的二夫人却是南阳侯的亲妹妹,也就是说,府上的二夫人乃是萧子煜的亲姑姑。那么三少爷与萧子煜就是表兄弟的关系,郡王与三少爷表面上看起来挺友爱的,但实际上却并非这么回事,所以郡王该不会是在调查南阳侯府什么事情吧?” “大小姐既然知道了,就还请保密。” 这丫头太聪明了,不过片刻,就将个中关系理了出来,并且还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好,很好,这样以后入了肃王府,他也不必担心她被人欺负了。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慕容舒筠有些得意地挑挑眉,像是拿住了苏倾衍多大的把柄似的,竟然端了起来。苏倾衍也不恼,瞧着她那小模样,反而心里很欢畅。 而那方,苏慕尧知道自己一时最快说漏了嘴,赶紧跟楚汐媛打起了马虎眼,“这,那什么,今晚月色很美,楚汐媛,要不咱们就在这里看会子月亮好了。” 楚汐媛知道他不说,但她也清楚,但凡他不说的,她再怎么问他也绝对不会说,索性顺着他的话走,“是啊是啊,月色是很美,可惜啊,我不会跟着你一起看。” “为什么?” 苏慕尧见她要走,立刻拦在她面前,笑得有些阴险,“本世子是如此的玉树临风,潇洒英俊,那是多少女子心中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可是你,怎么老是要与本世子作对?” “因为你啊,讨人厌呗。” 楚汐媛说着,绕过他要走,却被苏慕尧一个闪身,又拦在她的面前,双目喷火,怒气十足,“楚汐媛,你说谁讨厌人?” “我说……你!” “楚汐媛,你给本世子等着,看本世子怎么收拾你。” 话还未完,楚汐媛已经提着裙跑了,待苏慕尧装腔作势地挽起衣袖,却只看见一道背影,当即追了上去。 这时,慕容舒筠与苏倾衍才从大树后走了出来,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慕容舒筠会心一笑,转眸却是满脸担忧,“请恕小女不能奉陪了,我得赶紧找到三妹妹。” 否则,若是被谷秋吟设计成功,今夜的定国公府,还不闹翻了天。原本谷素娥被关这件事情明日一早必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候各种流言蜚语,猜测猜忌都会随着这股风吹进皇上的耳里,这原本对定国公府已经是一次考验,若再出了慕容怜香的事情,想必日后定国公府,在建都可就站不住脚了。 苏倾衍见她不是说玩笑的,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他却不着急,而是一派悠闲地将她留了住,“大小姐不必担心,奕清会保证三小姐的安全的。” 在听了这件事情后,奕清已经动身了,哪里还等得到慕容舒筠亲自出手。 慕容舒筠诧异地看着他,“你说,奕清已经动身了?” 这奕清,怎么可能走的这么悄无声息,竟是连她都没察觉到。 苏倾衍点点头,“大小姐是不是在想,这奕清的功夫究竟有多厉害?我可告诉你,无论是战场上还是生活里,奕清都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 很多事情有了奕清,办起来才更加方便。所以,慕容怜香能够得奕清的保护,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慕容舒筠虽然对苏倾衍还有些偏见,不过对奕清却是十分欣赏的,所以也不反驳他,而是看着他,问:“那么,郡王今夜约我出来,所谓何事?” 总不会是看星星,看月亮吧。 不过,这次还真被她猜中了,只听得苏倾衍欠扁地回答,“前面不是同大小姐说了嘛,今晚的月色想必很好,请大小姐出来,自然是赏月,不过不是在这里。” 说罢,伸手又要去搂她的腰,却被她退了一步让了过去。 警惕地看着他,她道:“郡王说要往哪里去就行,我跟得上,不必劳烦郡王次次亲自动手。” 她怕养成习惯,以后戒都戒不掉。 苏倾衍闻言赞同似的笑笑,转身往河边走去,“也不是很远,就在河上,我早就准备好了画舫。” 慕容舒筠见状,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他的背影,终于放心地跟着,“是吗?” 话刚刚问出口,哪知苏倾衍却猛地转身,快速移到她面前,还是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抱着她脚尖轻点,飞身跃到河面上一艘画舫上。 “你……” 待落地站稳,慕容舒筠恶狠狠瞪着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的清白! “大小姐请进。” 苏倾衍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她眼中的恼怒不甚在意,掀开画舫的帘子,请她入内。 慕容舒筠是有气,不过在见了他亲自为她挑帘子后,气就已经消了大半,气呼呼地走进去,用力坐在他准备好的饮食前面。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时而冰冷,时而温润,时而霸道,时而可亲,时而无赖,时而又气人! 不过,能够放下尊贵的身子替她掀帘子,在她看来,他其实还算是个好男人。 “郡王这么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无缘无故请她赏月吃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倾衍在她对面坐下,瞧了瞧桌上的菜式,指尖轻点了几下桌面,“大小姐还记不记得上次在醉香坊,我说要让大小姐替我尝一尝味道。”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她永远记得他那挟恩图报的模样,真是可恨啊。不过,这与他今天约她出来有关吗? “实不相瞒大小姐,醉香坊乃是我肃王府的产业,开这间酒楼的最初目的,或许大小姐无法想象,但它确实真正有其意义。” “什么目的?” 慕容舒筠有些好奇,她没有惊讶于他的那句醉香坊乃是肃王府的产业,而是好奇后面的目的。 苏倾衍凤眸略变,表情似乎有些沉痛,“大哥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原本是活不过二十,但如今大哥已然二十有二,只因为大哥问了许多大夫都无济于事,唯有一位得道高僧说过,若是能够以药膳调理,或许还能活得长久些。” “所以,你们开这间酒楼,难不成就是为了研究各种药膳?” 慕容舒筠有些诧异,原来苏梵羽,也是个可怜之人。 苏倾衍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可以这么说,但是,主要原因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这……” 第五十九章 大火烧画舫 “请恕我暂时不能相告。” 苏倾衍整整宽大的衣袖,突然间就笑了,像是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看得慕容舒筠心里直冒火。 “既然郡王不说,那么小女也就不问了。” 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如此的讨、人、厌! 苏倾衍瞧她有生气的迹象,心中却划过一丝暖流,不过很快,他的面容就严肃了起来,指了指眼前的佳肴,“府上老太爷寿宴那天我便知道,大小姐的医术定然十分高超,所以我才会请大小姐帮忙试菜。虽然今夜说好要与大小姐一同赏月,不过在这之前,大小姐能对这些东西提点一二,我想我会感谢大小姐的。” 所以,赏什么月嘛,分明就是设计她前来替他试菜。不知怎么的,当听到苏倾衍这么说,慕容舒筠的心里酸酸的,有些难受。 “肃王世子如此不守约定弃我而娶了相府千金,我为什么要帮助他?莫不是他嫌弃小女身份低微,比不过尊贵的相府大小姐?” 这绝对是气话,事实上,慕容舒筠也不清楚她为何要这般说,其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话脱口而出,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而她虽然是无心之话,听在有心人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在苏倾衍看来,她在乎的,好像仅仅是一个能带给她利益的身份,而非他这个人,顿时,脸色便沉了几分,“怎么,大小姐难道觉得本郡王匹配大小姐不上?” 笑话,即便是他大哥,身为肃王府世子,其影响力,也未必比他大。 “郡王玩笑了,小女是怕匹配郡王不上。” 慕容舒筠不知道他缘何语气冰冷了许多,想必是因她的话生气了,所以语调里也多了几分不自在。话落,她拿起筷子,正欲品尝桌上的菜肴,哪知船身却剧烈摇晃了起来,她一时不察,筷子应声落地,而那些盘盘碗碗,也噼里啪啦一个接着一个往地上落去。 “怎么回事?” 她艰难站起身子,目光诧异地看着苏倾衍,而苏倾衍的眸色却是更加沉了几分,隐隐,周身还透着一股强烈的杀气,令慕容舒筠不由皱了眉头。 “看来,今夜注定不是平常夜了。” 薄唇微启,苏倾衍淡淡地说着,一手撑在矮几上,动作优美的一个旋身,来到慕容舒筠的身边,方落地,腰间碧萧被另一只手抽出,迎面便同来势汹汹的大刀撞了个正着。嗤……长长的一声撞击,剑花四溅,慕容舒筠当即反应过来,顺着苏倾衍的手跃起,一脚踢在那名拿了大刀的黑衣人身上,力道很大,用了近五成内力,那黑衣人吃痛不起,整个人飞身而出,狠狠装在画舫的壁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见状,苏倾衍略略勾唇,“大小姐果然厉害。” 话刚落,脚下步子微变,迎上另一名黑衣人,碧萧在手中三五交替,那黑衣人招架不住,节节后退,直至被伤了拿刀的手腕,这才退无可退,站在那里惊骇地看着碧萧落在自己头顶,噗地一声,又是满口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而慕容舒筠这边自然也没闲着,只见她在松开苏倾衍的瞬间,手中白绫就已经出来了,身子一蹲,两手并出,便是击中两名黑衣人,虽力道不足,却足以将两人击退,同时给了她时间,快速自腰间取出两根银针,刷刷两下,直接落在两人的手臂,及脖间。而后便见那两人前一刻还欲提刀出招,后一刻就摇摇脑袋,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郡王过奖了。” 拍拍手,慕容舒筠抽了个空隙回答苏倾衍的话,下一秒又再次被两名黑衣人纠缠,所以不得不再次迎战。 这边,苏倾衍勾勾嘴角,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便只剩冷酷及狠戾,周旋在一群黑衣人当中,游刃有余。 虽然两人武功都高强,但源源不断的黑衣人还是让两人很吃力,慕容舒筠不由开始诧异,按道理说苏倾衍应该不仅只有奕清一个随从,那他的暗卫呢?去了哪里?上次救她的时候不是挺多的吗? 正想着,身子一个倒翻,狠狠踢了冲上来的黑衣人一脚,却见他呜嗷一声,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激烈的打斗持续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当两人好不容易解决掉所有黑衣人,慕容舒筠还未来得及询问苏倾衍暗卫的事情,却见画舫的帷幔及帘子都跟着烧了起来。 苏倾衍神情一凛,快速闪身到慕容舒筠身边,拉着她要出去,哪知大火蔓延的速度极快,快得两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慕容舒筠被这大火冒出的浓烟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两人,抬眸看着苏倾衍时,眼里似乎在闪着泪花,“咳咳,现在怎么办?” 苏倾衍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整个画舫,低眸看着慕容舒筠时,眼里多了几分担忧,“以现在的情况,要硬闯出去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等画舫即将烧尽,跃入河中。” 现在画舫四周全是大火,若是现在要越过大火往河中掉,那么很可能还没跳进河中就已经被烧成了重伤,所以只能等。 慕容舒筠点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咳嗽声,以免让苏倾衍听了分身,可是,这烟却实在是太浓烈,她即便再怎么控制,也无济于事,并且,在渐渐的呼吸中,她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神情一骇,她伸出双手拽着苏倾衍胸前的衣襟,艰难地开口,“这烟里有毒,怕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唯一拼上一拼,否则,必死无疑。” 话落,目光也跟着沉了下去。究竟是谁要置他们与死地,并且,对苏倾衍今夜的行程了如指掌。 苏倾衍但闻她这话,拉着她的大手不由一紧,抬头看了看画舫的顶上,目光幽深,片刻后,像是瞬间做了决定,动作如风地将她懒腰抱起,足尖轻点,一跃冲破画舫顶上的横梁,到得空中,随即落在水中。 远处岸边的百姓见河中画舫烧了起来,不少人围在护城河畔观看着,突见有人从上面窜了出来,当即个个惊喜地大叫,更有那好心之人,解了停靠在岸边的小船划过来要救人。 而远处正在保护慕容怜香的奕清见状,心里一着急,欲丢下慕容怜香过去救人,却想起主子的命令,咬了咬牙,没动。但暗中,他却将信息传递了出去。 一时间,护城河畔引起了不少骚动。 苏倾衍落水后,因为吸了有毒的浓烟及冲破画舫时不便用手直接以头撞柱的原因,脑袋有些不清醒,不过他还是改拦腰抱着慕容舒筠而为单手搂抱,拼了最后一口气,将两人送到对岸方才去过的空旷草地。而后,迷迷糊糊就晕了过去。 待慕容舒筠缓过神来,却见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不由吓得赶紧替他把脉,这才发现他中毒很深。所以迅速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放在他的嘴里,见他昏迷中却还有意识吞药,这才松了口气。 但此刻他们身上皆是湿的,在这寒冬的时节,若不及时换衣,必定引起风寒,甚至高烧不退。正在她焦急时,几名黑色劲装的人出现了,她开始以为是方才那伙黑衣人,做好了要拼死一战的准备,哪知那些人却突然半跪在地上,齐声声地道:“大小姐。” 咦? 慕容舒筠诧异,这些人都认识她,而且对她很恭敬。可她记得定国公府是没有培养这些人的,那么…… 眼光不由自主看向躺在那里的苏倾衍,没了醒着时的狂妄与无赖,倒是顺眼多了。 “去寻件干净的衣服来。” 她如是说着,恢复一贯的冷静与从容,却掩饰不住心中的那份担忧。苏倾衍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中毒、体力透支,且有随时发烧发热的威胁。 “回大小姐,你与主子皆是一身湿透,还请大小姐移步东街的别院,也好整理整理。” 其中一名暗卫突然开口,眼里透着浓烈的担忧。 慕容舒筠闻言点点头,“那好。” 说罢,要伸手去扶苏倾衍,那些暗卫看了看,想动手,却忍住了。如果主子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大小姐对他那么关心,想必是很欣慰的。 而这厢慕容舒筠及苏倾衍前脚刚走,后脚,一群黑衣人便到了此处,四下找了找,见无人,又聚集了回来,却见那领头的人一双眼睛犀利无比,声音低沉得可怕,“人呢?” “不见了。” 有下面的人回答。 “不可能,那么多人亲眼见着他们从画舫内出来,他们不能回岸上,唯一的可能就是向这边来,怎么可能不见人。” “是不是,淹死在了水里?毕竟咱们还投了毒。” 有人大胆猜想。 “最好是这样,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继续找。” “是。” 人群瞬间解散,此处恢复平静。 东街,一处三进的大院子内,慕容舒筠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推开房门,急切地走进了屋子,转过屏风进了暖阁。 此时,榻上苏倾衍脸色的血色并没有恢复,甚至有呈黑褐色的趋势。慕容舒筠移步在榻边坐下,纤细的手指再度把上他的脉,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怎么会这样。” 低语一句,她吩咐候在旁边的婢女,“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婢女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不过还是点头应是。 见人走了出去,慕容舒筠这才起身,拧了毛巾,用热水将苏倾衍的脸部及颈部,手臂通通擦拭一遍。看着换了身衣服的他,虽然面色苍白难看,但依旧不减俊美风采,素日里总是深邃难测的双眸,此刻轻轻阖着,倒是显得十分安详静谧。 “哎……” 重重叹一口气,慕容舒筠再次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往他嘴里送,可惜这一次,他却没有乖乖吞下去。 许是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慕容舒筠也没有慌张,只是眉心拧得紧紧的,“我说成郡王,你这样不吃药,身体哪里能够恢复。” 嘴上虽是这样抱怨着,她却认命地起身倒好一杯热水,将药丸放了进去,又用勺子搅拌均匀,待其溶解,才复回到榻前,一勺一勺地问他喝去。 待他将药喝尽,她又取出银针为其针灸,以将毒药从体内渡出来。她不清楚今夜对他们下手的人是谁,但她却知道对方的手段相当阴狠。先是派人来刺杀,紧接着又是大火,不仅如此,还下了毒,这种看似无色无味,其实不然,它有种淡淡的清香,这若是混在鲜花丛生的地方,必定无人察觉,可当时到处是浓烟,那么这味道就很突出了。 只是这拨人却是冲着谁来的?是她,还是苏倾衍? 排毒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做到的,慕容舒筠需要凝神聚气,而这对她的体力也是一种考验。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便浸满了汗水。 看着苏倾衍脸上隐含的黑褐色渐渐褪去,她才终于放了心,收手,将银针收好。本是打算起身倒杯茶喝,哪知刚站起,眼前便是一黑,脑袋一晃,也晕了过去。 而此时,护城河畔。 由于苏芸雅对苏君烊的愤怒,她渐渐与几人走散,甚至是身后的婢女,也不知何时跟丢了。然而她并没有在意,反而少了他人的束缚,她才更加地来了兴致。 道路两旁皆是各色小贩在叫卖,她的目光被一盏鲤鱼花灯所吸引,好巧不巧,与慕容怜香撞了个正着。 “哎哟。” 轻呼一声,慕容怜香应声倒在地上。苏芸雅见状连忙上前欲将其扶起,却被她身边的丫鬟抢了先。 “姑娘没事吧?” 面露担忧,苏芸雅生怕将慕容怜香给撞出什么疼痛来,连忙询问。慕容怜香柳眉微蹙,心下隐隐不悦,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待她抬眸来看,却是瞬间笑了开来,“原来是晋王府的小郡主,小女慕容怜香见过郡主。” “慕容怜香?” 苏芸雅咀嚼着这四个字,恍然大悟,“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 “是。” 慕容怜香浅浅地笑着,犹如风中的白荷,让人瞧了也颇觉舒服。 苏芸雅挑眉,嘴角弧度跟着拉大,“三小姐出府来,怎么不见大小姐及二小姐?” “这……” 慕容怜香有些为难,谷素娥及慕容婷云被关是前不久的事情,所以除了定国公府的人,外人都还不知道。而她对于这件事情却是难以启齿,毕竟,她不想给人搬弄是非的感觉,这于她,没有什么好处。 苏芸雅见她面有犹豫,不由有些好奇,可是没等她再继续追问,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几个流民打扮的人快速向这里冲了过来。 奕清耳朵微微一动,握剑的手紧跟着一紧,在混乱的人群中稳住步子,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慕容怜香及苏芸雅。 “啊!” 由于人太多,苏芸雅又是背对人群,在瞬间的暴动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奕清眸光略沉,正欲出手,却见眼前一道白影飘过,再眨眼,一根长长的竹篙支着苏芸雅的背部,使她站稳了脚。 众人还没从这混乱中反应过来,那些流民却以最快的速度横冲直撞了过来,苏芸雅显然还处在惊愕与惊吓中,眼睁睁看着人群冲着她来,忘了反应。好在那根竹篙的主人还未离开,顺势往地上一杵,整个人腾空而起,绕着竹篙旋转半面,自旁边小贩的摊位上取过一条红绫,缠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出危险地带。 慕容怜香就在苏芸雅前方,见了此情此景,惊愕的同时也不忘往旁边让去,可惜这些流民像是要黏住她似的,不管她怎么让,他们的方向似乎都是冲着她来。她心中一惊,知晓如果被这些人撞上的后果,灵机一动,往摊位后躲去。 此处人本多,又是在这种场面失控的情况下,摊贩虽然心疼自己的东西,可还是保命要紧,见人都向着他这里撞来,自然要躲,然而却又无处可躲。最后,因为剧烈的暴动,摊位生生被拆散,而慕容怜香,再次暴露在那些流民的眼里。 奕清站在旁处瞧着,却见那些流民下盘十分稳当,而且速度相当快,在人群都不由自主东倒西歪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身体的平衡,想来正是谷秋吟找来的人。心里虽然担心苏倾衍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为了命令,他还是不得不在这里守着,此刻,这些人终于出现了,他必须尽快解决,好尽快去寻苏倾衍。 瞧了瞧另一处虽被波及却并不严重的摊位,上面尽是些女儿家的珠钗首饰,眼眸一动,自腰间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交给摊贩,快速取了上面的东西朝那些流民打去。 一时间,只听得‘咚’、‘碰’、‘啊’……各种声音响起,不少流民因脚下不稳倒在地上,而后面的人因为收不住脚也紧跟着倒了下来,所以片刻,这里便是人叠人的场景。 慕容怜香诧异地看着前面一幕,脑筋动得极快的她也明白这件事情可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立刻趁着机会拉着身边的丫头便跑,奕清一路护送着她到定国公府门口,这才转身离去。 而苏芸雅这里,当这场暴动好不容易平息,她才心有余悸地抬眸,看着救了她的男子,瞬间笑道:“原来是陆公子,多谢相救。” 陆以渐,陆家现任当家,其家产不说敌国,却足以买下整个建都,乃是先皇亲封的天下第一商的传人。此人长相平凡,不若建都许多贵族公子那般拥有俊美无铸的容颜,但也是眉清目秀。加之他不仅精通四书五经,也颇会些武功招数,再看他身后巨大的财富,倒是许多达官显贵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不过此人有个怪癖,似乎对女子无好感,倒是与各色男子,走得十分近。最典型的,就是庄郡侯府的二少爷,庄亦轩。所以有不少人都在私下相传,道这皇商陆家的当家人陆以渐,其实与庄郡侯府的二少爷庄亦轩,暧昧不清。 “郡主严重了,在下只是刚巧路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陆以渐清秀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伸手扔了手中竹篙,向苏芸雅行了个礼数,“既然郡主已经无恙,那么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话落,带着随从,潇洒地离去。徒留苏芸雅望着他的背影沉思,如此温润有礼的男子,怎么就偏偏有断袖之癖。 心里一阵叹息,她四下望了望,觉得在这样的夜晚独自一人行走是有些危险的,便以最快的速度往醉香坊走去。 而她前脚方走,后脚苏君烊几人就找到了这里,但他们却并没有瞧见她离去的背影,反而瞧见了陆以渐。 “三哥,是他!” 苏君烊诧异地叫着,指着陆以渐的背影去瞧苏君灿,却见他眼里含着某种阴暗,正看着陆以渐的方向,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三哥,这家伙太过自命不凡,不如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苏君烊说着,冲动的性子毕现,拉了拉衣袖就要往前走,却被苏君灿伸手拦住了,“不必急在一时,你若现在将他得罪了,日后可不好说话。这人虽然难搞,却不是没有弱点的。” 话落,嘴角的冷笑似乎加深了几分,眼里也闪过稍纵即逝的厉光。 东街别院。 当月光与云层追逐几次,透过窗户射进房间,榻上的苏倾衍才渐渐有了反应。细长的手指动了动,睫毛紧跟着惊颤,而后才是那双流彩的玉眸,睁眼的刹那,像是凝聚了月光的精华,璀璨闪耀。 “咳……” 轻轻咳嗽,无人理会他。他狠狠闭眼,用力甩掉脑袋的昏沉,再睁开时,眼里细碎的光影不再,而是深邃又犀利。 缓缓支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他的眼前浮现一幕幕方才惊险的画面,但当他目光不经意一瞥,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儿时,整个人可以说是在瞬间从榻上跳了下来,快速来到慕容舒筠身边,二话没说,将其抱上了榻。 “来人!” 冲着门外一阵低吼,虽然是因中毒及体力透支而显得无力,但门外的人依旧是听见了。 只见那名被慕容舒筠遣出去的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见他醒了,赶紧上来请安,却被他一把拉住,“去叫大夫。” 丫头见他双目充血,又感受到他握住自己的力道之大,大得她几乎忍不住叫出声,当即一愣,傻傻地点了点头,“是。” 然后,在苏倾衍可怕的眼神中,转身便跑了。 “咳,郡王,你可以小声一点的。” 待丫鬟下去,苏倾衍刚刚回转身子坐在榻边,正欲伸手去探慕容舒筠额上的温度,哪知她却有气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而后,缓缓睁开双眼。 苏倾衍见了,哭笑不得,“大小姐不会告诉我,只是因为太累,所以睡了过去吧?” “咳咳,当然不是。” 慕容舒筠的脸色不是很好,透着几分苍白,“我是因为替郡王解毒,内力消耗太多,所以晕倒了,不然郡王以为我会笨得直接睡在地上吗?” 好歹,也会睡到外面的软榻上去。 苏倾衍闻言璀璨一笑,眼里不由自主染上几分温柔来,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还是落在她的额头上,“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我这里记下了,日后必定相报。” 慕容舒筠眼珠子转了转,定定瞧着他,半响,小声道:“郡王何以这么说,若说救命之恩,当是郡王救了我。” 苏倾衍点点头,眉心却是一拧,“你发烧了。” 肯定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事实上,慕容舒筠是真的发烧了。 毕竟是懂医术的,慕容舒筠对自己的身体变化了如指掌,乖巧地点点头,有些小抱怨似的道:“你试试在地上躺那么长时间,看你发烧不发烧。” 现在可还是冬季,她本来在寒冷的水中已经泡过一段时间,如今又在地板上睡了许久,若是不发烧,那才是神奇呢。 “既然是发烧了,就少说些话,多休息。” 苏倾衍见她气鼓鼓的小模样,心里不由笑开了花,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慕容舒筠耸耸鼻子,眼珠子四下转啊转,而后放在苏倾衍的身上,“你身上的毒虽然是解了,可是你的体力却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你现在感觉如何?” 知道关心我了哈! 苏倾衍笑得特别魅惑,“有大小姐悉心照料,自然感觉很好。” 他是习武的人,一点点不适是能够坚持的,何况现在需要休息的该是她才对。 “郡王的复原能力确实很强。” 在她给他逼毒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点,一般的人,若是中了这么厉害的毒,少说也得三五日才醒,没想到,他却一个时辰不到,就醒了过来。 “那是自然……” 苏倾衍话还未完,门外却传来奕清的声音,他当即脸色一变,努力挥去那股不适的感觉,强撑着站起了身子,“大小姐就先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些事情。” 奕清回来了,就证明慕容怜香平安回到了定国公府。那么,今夜要害他们的人是谁,是不是也该去查查了?这些人,究竟是冲着他苏倾衍来的,还是他的未婚妻子,他必须弄清楚,若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他就不得不防得更多了。至少,他不愿意看着她是被他牵连而受到伤害。 “嗯。” 目送苏倾衍离开,慕容舒筠的眼皮打了会子架,终于还是忍不住,又睡了过去。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是在马车内。 “醒了?” 苏倾衍脸色的血色恢复得很好,让他看起来很精神。只见他坐在车内的软垫上,一手拿着碧萧,一手正用锦帕细细地擦拭着,似乎极为宝贝。见慕容舒筠醒来,手上的动作停下,笑眯眯地看着她。 慕容舒筠点点头,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奈何力道不够。苏倾衍见状,快速收了碧萧,一把将她扶住,慢慢顺着她的意,让她坐了起来。 “你发烧有些厉害,虽然已经喂过药,却并没有好转太多,所以你这会子身子虚也是正常。但毕竟天色不早,我也不能让你在别院里过夜,所以只能送你回定国公府,否则若让府上的人知道你夜不归宿,怕是对你不利。” 他这般解释着,极力想要说明一件事,他不是嫌她麻烦不管她,要将她急急送回府,他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这么做。 慕容舒筠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对于他的举动,她多半能够理解,“我知道,郡王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 挑眉,他放了心,“知道就好。” 真怕你不知道,日后还得责怪于我。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谷素娥被关在庵堂三个月时间,没有吵闹过一天,倒是慕容婷云,自从元宵这日被解禁后,日日往外跑,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定国公府的大权被秋鸢握在手里也已经三个月,说也奇怪,这三个月来,无论她要做什么,安排什么,下人们都十分听话顺从,并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或者幺蛾子来,这让秋鸢的心里很担忧,毕竟暴风雨前的黎明,才是最可怕的。 李思甜的肚子微微有那么一点点凸出,若不仔细看,是没办法瞧出来的。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有了慕容炳的命令,她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玩得好。自然也长了一圈。 而慕容怜香的地位也随着秋鸢的管家之权稳固而节节高升,甚至到现在,吃穿用度比起慕容婷云,更胜几分。只是秋鸢还懂得一点,那就是慕容舒筠是个厉害角色,在她掌家之后,碧莎橱的许多东西,都在慢慢改变,至少比起以前谷素娥当家,好了很多。 这日,春光明媚,慕容舒筠因谷素娥被关而不用天天起早去琉璃苑请安,便寻了璃茉在跟前伺候,摆一方砚台于院中荷花池旁,安安静静地练着字。 不多时,寒秋从青石小道上疾步而来,“小姐,秋姨娘有事求见小姐。” “嗯,请她进来吧。” 慕容舒筠淡淡答着,并没有停止炼字。 少顷,脸色较之以前红润了不少,也多了几分妩媚的秋鸢便扭着腰身花枝招展地来了,“见过大姑娘。” 毕竟是姨娘,只是半个主子,见了府中嫡女,还是需要稍微行个礼的。 慕容舒筠见状这才放了手中毛笔,起身亲自将秋鸢扶住,“姨娘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快快请起。” 秋鸢也不跟她客套,顺着她的话就站直了身子,拿眼睛瞧了瞧慕容舒筠写的字,好一阵夸奖后,终于切入正题,“我这里找大姑娘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方才侍郎府那边来人传了话,说是吴家已经去谷家下了文定,我这心里也是担心,谷家小姐再有几个月便及笄了,紧接着便是三姑娘,若是到时候吴家前来抬人,那我可怎么办?” 这件事情,慕容舒筠在两个月前向慕容烈提过,不过慕容烈对慕容怜香的事情似乎并不放在身上,也没与慕容炳提起。而府上如今又没有个真正的女主人,许多府上夫人们的什么赏花啊、喝茶啊的聚会,定国公府都是从未参加过,以至于慕容怜香的婚事一再被搁着,到了现在,听了这风声,秋鸢自然该着急了。 慕容舒筠凝思想了想,连忙安慰道:“姨娘先莫要着急,至少咱们还有时间想办法。这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尚书夫人,当初是她亲自开口向母亲讨了三妹妹去,但毕竟还没有真正定亲,咱们只要说服了尚书夫人,一切都还有转机。” 虽然现在掌权的是秋鸢,但她毕竟只是一名姨娘,谈论慕容怜香的婚事,她还没有那个资格。 秋鸢点点头,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想不出什么来,只能问着慕容舒筠,“那么依大姑娘看,咱们要怎样说服尚书夫人?” “据说过几日乃是抚远将军府老太太的寿宴,不知咱们府上收到请柬了没有。” “自然是有的,回事处那边昨日已经将请柬送到了我的手里。” “姨娘会去吗?” “我一个姨娘,哪里有资格去参加这样的宴会。” 秋鸢有些自嘲,但内心更多的却是嫉妒与不满,如今她虽然掌管着府中大权,但她依旧不是夫人,只是一名妾室,所以很多事情做起来,她依旧束手束脚。 慕容舒筠唇畔微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样重要的宴会想必尚书夫人也是会到的,而咱们定国公府如今没有主母持家,总不好只让我们几个晚辈去。所以姨娘,何不去向爹爹说说此事。” 自古虽然妻妾有别,但也不是没有妾比妻有能耐的例子,只要有心,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 谷素娥,你现在只是被关,想必还没有体会到那种绝望的心情,我会让你慢慢体会的,一定。不知当你知晓秋鸢代替你出席各种宴会时,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秋鸢也是有几分心思的,她知道若不趁着谷素娥被关的日子将手中权力握紧,那么等她出来,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想了想,她转身往慕容炳的书房而去。 抚远将军府柏家,于金兆也是传承了百年的大家,其势力及影响力绝对不比慕容家弱,毕竟当今太后乃是出自柏家。只可惜,三十年前那场大战,不仅仅是重伤了一个慕容烈那么简单,柏家一家老小,皆战死沙场,徒留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而在这艰难的日子中,死的死的,病的病,到最后,只余一个老太太及最小的孙女。太后娘娘见了心有不忍,便将柏家唯一的血脉接到宫中与几位公主一起读书学习,疼爱有加。 所以虽然柏家现在已经在朝中毫无建树,但碍于太后的面子,许多达官显贵还是会给柏家几分薄面的,此次老太太生日,太后娘娘早就下了懿旨大办,哪里还敢有人轻视? 只是,在柏老太太的寿宴之前,定国公府却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肃王府的人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携带上几十抬嫁妆,高调地到了定国公府下聘。 “这……” 慕容炳瞧着眼前的阵势,不由有些咂舌。他怎么也想不透,肃王府竟是如此重视他的女儿,光看这嫁妆,怕是十辆马车也未必装得完啊。 “见过定国公。” 前来下聘的乃是肃王府大管家,莫言。 “莫管家无需多礼,一路上劳累了,请坐下喝杯茶罢。” 慕容炳回过神,一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管肃王府出于什么心思,这般做,都是给了他定国公府极大的面子,所以,他怎能不开心。 莫言点了点头,依言在花厅下首最末端的位置坐下,就着丫鬟上的茶喝了起来,“多谢国公爷。奴才家的太妃说了,这些都是给大小姐的嫁妆,还请国公爷清点一下,奴才稍后会让人将嫁妆的清单交到大小姐手中。只望国公能够择个良辰吉日,让大小姐尽快与奴才家的二少爷完婚,毕竟二少爷再过两月便是十八了,太妃还急着抱孙子。” 虽然家里世子娶了妻,可是这三年来,世子妃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急坏了太妃。既然慕容家大小姐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两家又早已定下了婚事,那么,何不早早完婚呢? 慕容炳但闻莫言这般说,立刻点了点头,笑道:“承蒙太妃看得起我家舒筠,竟是如此重视,我这里自然没有什么话可说。至于这良辰吉日,不知太妃的意思是?” “奴才家的太妃说了,若是国公不好拿主意,那么就定在下个月十五,可好?” “下个月十五?” 会不会太赶了。 “是,奴才家的太妃说了,下个月十五是个极好的日子,错过了,怕是要再等上三个月,奴才家的二少爷年龄不小了,太妃只盼着他能够早日成婚。” “那好,那就下个月十五,只是我家婷云?” “二小姐尚未及笄,太妃的意思是,二小姐与三少爷的婚事,待二小姐及笄后再办。” 哪有还未及笄就先成婚的道理,虽然定国公府与肃王府有着两桩婚事,却并不一定要同时举行。 “那好,那就一切依太妃所言。” 慕容炳如是说着,一张老脸笑得几乎开了花。 不过,当璃茉将此事报给慕容舒筠之后,她却快速皱起了眉头,“下个月十五?太快了吧!” 第六十章 抚远将军府 早春时节,虽没了冬日的寒冷,却有着乍暖还寒的凉意。慕容舒筠不知秋鸢向慕容炳吹了多少枕头风,但到了抚远将军府老太太寿宴那天,她确确实实代替了谷素娥的位置,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出席宴会。 不必寻人特意透风,谷素娥一大早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在念着佛经,听闻此事后,气得将手中佛珠胡乱拉扯几下,珠子瞬间断了线,一颗一颗往地上落去。 “她这是在给我下马威?还是看我如今被关,觉得我好欺负?” 吴嬷嬷在旁瞧着,眸子里透出几分阴狠来,“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出手给她些教训了,你听二姑娘说了没有,这些事情,她过得可辛苦了,就是不知道大少爷……” “吴嬷嬷。” 想起自己的儿子女儿,又想起前两日慕容婷云跑到她这里诉苦的委屈模样,谷素娥眼眸微眯,阴寒的目光一闪而过,寻过吴嬷嬷,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吴嬷嬷阴险地笑了笑,退了下去。 抚远将军府乃是地处西街一座五进大的宅子,面积虽广,可进去后就会发现,里面人气不足,且由于府中只有女主人没有男主人的关系,竟是显得有些阴气沉沉。 不过好在陆陆续续前来的宾客为这宅子增添了不少人气,渐渐的,倒也热闹了不少。 慕容婷云今日穿得相当低调雅致,一袭浅浅的鹅黄色曳地长裙,领口及袖口绣着几位雅淡的缠枝蔷薇小花,乃是以引线勾勒,不细看,可能看不出什么。再有就是腰间的配饰,除了一条同色的束带外,便只余一枚精致小巧的碧绿玉佩,头上并无金钗银钗,整齐的流云髻上别有几朵粉色珠花,再有就是三串珠络的红珊瑚流苏。虽然简单,却看得出她所戴皆是上品,竟是将原本就貌美倾城的人更衬得如诗如画。 慕容舒筠暗自里将她打量了翻,有些不解她今日的表现,举止不粗俗,行为不莽撞,像是吃错了药般,有古怪! “二姐姐今日真漂亮。”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怜香这话听在慕容舒筠耳里,总有那么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盈盈秋眸略略朝慕容怜香看去,却见她笑得乖巧甜美,伸手欲去拉慕容婷云,而慕容婷云居然没有反对,任由了她去,只是眼底深处却快速闪过一丝厌恶。 “三妹妹也是光彩照人啊,看来姨娘这些日子,没少花心思在三妹妹身上。” 慕容婷云这般答着,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里,却是含着无尽的嘲讽。 慕容舒筠伸手抚着腰间的玉饰,眼里笑意一闪而过,看来慕容婷云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反思,长进了不少嘛。至少能够在讨厌的人面前沉住气,已经是不错了。 “二姐姐哪里话,谁人不知,二姐姐乃是咱们金兆出了名的美人啊。” “三妹妹过奖了,姐姐愧不敢当,毕竟在这天子脚下,许多大家闺秀都比姐姐貌美。” 慕容婷云如是回着,眼里的鄙视嘲讽意味相当浓烈,慕容怜香是想给她树敌吗?哪家小姐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丑了,哼! 慕容舒筠听着慕容婷云的回答,目光突然深了几分,看来这三个月,慕容婷云非但长进了一点点,而是很多,只是不知这是一时还是一世。 这里两人正说着,后面却传来了楚汐媛惊喜的声音,“慕容姐姐,原来你们在这里,找得我好辛苦。” 话落,她已经提裙小跑了过来,而走在她后面的,却有清雅高贵的苏芸雅、艳丽动人的柯雨晴、小家碧玉型的谷秋吟,及戴着面纱看不见此刻容颜的萧倩如,旁侧还有几人,却是慕容舒筠不认识的。 “萧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无缘无故戴着面纱,太过不寻常,慕容婷云一时好奇,便就问了。 话落,萧倩如的眼睛相当不自在地四处看了看,没有回话,而谷秋吟却是立刻上前拉着慕容婷云,频频向她使眼色。慕容婷云虽不解谷秋吟的举动,不过也懂得了她的暗示,便没再继续询问。 而慕容舒筠则是勾唇笑了笑,看向萧倩如的眼神有着几分探究。想必这三个月来萧家为了她的事情费尽了心思吧,可惜,若没有她的解药,她脸上这红斑,怕是去不掉了。 楚汐媛见萧倩如浑身不自在,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绕了个圈站在众人中间,指着萧倩如笑声不止,“哈哈,萧倩如,你怎么还戴着个面纱,你脸上的红斑还没消吗?还没消吗?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边说着,她边伸手要去扯那面纱,好在萧倩如眼疾动作快,迅速躲了过去。 “楚汐媛,你够了,咱们上次的账还没有算清,我告诉你,休要把本小姐惹急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哦?萧倩如,你觉得就凭你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把我怎么样吗?我就是要看看你那张脸怎么样!” 楚汐媛吐吐舌头,以坚定的目光看着萧倩如,那模样像是在说,我今天若不看看你的脸就誓不罢休。 萧倩如气得不轻,转身要走,哪知却咚的一声与正赶着朝这里来的苏君烊撞了个正着。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挡了本小姐的路。” 因为在气头上,萧倩如说话也是口无遮拦,然而待她抬起头来瞧,立刻吓得跪在地上,“小女眼拙,没能看出是六皇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苏君烊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萧大小姐好高傲的姿态,你可知道,得罪了本殿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小女……小女知错,请殿下莫怪。” 萧倩如吓得不轻,隐隐能够看出她的身子在不住颤抖。楚汐媛鄙夷地瞧了她一眼,转身一手拉着慕容舒筠,一手拉着苏芸雅,“慕容姐姐,芸雅,我们走。” 六皇子在这里还敢不行礼? 慕容舒筠嘴角抽了抽,她知道苏芸雅及苏君烊的关系,也知道楚汐媛的身份特殊,她既然与苏芸雅是一起长大,那么必定与苏君烊熟悉,所以她们行不行礼苏君烊不会责怪。但是她不行,虽然不知怎么会得罪这位皇子,但她知道绝对不能给他刁难自己的机会。 当即缓缓将手从楚汐媛的手中抽回,与其他人一道向苏君烊行了礼数。 苏君烊的目光还落在萧倩如的身上,闻得这些,才转过身来瞧着眼前之人,只是,当目光扫过众人,他却只定眼看着慕容舒筠。 “怎么,慕容大小姐也在?” 这话里透着几分厌恶,不必明说,大家都听得出来。 慕容舒筠颔首,恭敬而大方,“抚远将军府老太太过寿,小女自然是要来的。” “正好,本殿正与吴大公子等在前方投壶,奈何丫头们人手不够,那就借大小姐身边的丫头用用吧。” 带着命令的语气,表现苏君烊真的很不待见慕容舒筠。男子投壶,自有抚远将军府的丫鬟们伺候,什么时候轮到她慕容舒筠派人前去伺候了,这不明显着在给她设套吗? 慕容舒筠勾勾嘴角,面上一拍镇定与从容,正要开口拒绝,哪知却见旁边苏芸雅脸色不怎么好,挺身站出来,对着苏君烊不满地道:“六哥,既然丫鬟们不够用,那就玩些其他的。你明明知道慕容姐姐今日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派丫头去给你们用的道理。这不明白着在说抚远将军府的下人做事不周全吗?这若传进太后的耳里,你让慕容姐姐怎么解释?” “哪里就想得那么多了,我就是借几个人而已。” 苏君烊有种阴谋被当面拆穿的尴尬,不自在地瞧了瞧苏芸雅,终究还是胁迫着慕容舒筠,“怎么,大小姐是不愿意借吗?” “既然六皇子都发话了,那么小女又岂敢违抗。不若这样吧,既是丫头们人手不够,想必多我身边这两位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反正如今我慕容家三位姑娘都在这里,那就再唤上二妹妹及三妹妹身边的丫头,以供六皇子差遣,六皇子觉得如何?” “那好,那就让她们跟本殿来吧。” 六皇子有种奸计得逞的高兴感,可他不知,慕容舒筠后面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寸步难移。 “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姐妹身边就无人伺候了,那小女只好去禀了爹爹及姨娘,让车夫回府再带几个丫头过来了。” 这样一来,慕容炳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对苏君烊有意见。不仅如此,此事传到抚远将军府的老太太耳里,她又该怎么想?如今定国公府在朝中尚且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淑妃娘娘又是毫无背景的皇妃,那肯定是不能在得罪定国公府的同时又得罪抚远将军府啊。 苏君烊心里那个恨啊,本来是想借此好好惩治慕容舒筠一番的,哪知她却要将事情闹大,这样一来,怕是他还未看见她的笑话,就已经被太后唤去训话了。 想了想,最后作罢,“不必如此麻烦了,就如芸雅妹妹所言,既然伺候的人不够,那么本殿就不玩了。” 话毕,狠狠瞪了眼尚且还跪在地上的萧倩如,拂袖走了。 慕容舒筠暗自吐出一口气,紧了紧握在腰间的双手,提起,转身看着楚汐媛,“走吧,咱们寻个地方好好说会子话。” 楚汐媛见她三两句就让苏君烊灰溜溜地走了,不由竖起大拇指,“慕容姐姐好厉害的本事,六皇子那么难缠的人都被你搞定了。” “是吗?” 苦笑一声,她可不这么看。六皇子确实胸无点墨,爱折腾,就像苏倾衍说的,他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要应付起来相当简单。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做起事来都应该是直来直去的,他讨厌自己,可以向上次一样明目张胆地冤枉,也可以正面对她刁难,却绝对不会向方才那样绕几个圈来害自己,这必定,是三皇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所以今日,她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萧倩如见苏君烊走远了,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望着远去的几道背影,目光幽深而狠戾,与谷秋吟对望一眼,同时露出阴险的笑。 不管是慕容舒筠还是慕容怜香,今日必让她们都付出代价。 先前说过,抚远将军府由于只有一名女主人的关系,府中奴仆并不多,所以这么大的院子必然有许多地方是空置的。 慕容舒筠方与楚汐媛及苏芸雅找了个地方坐下聊天,却见慕容怜香身边的丫鬟匆匆走了过来,不知与璃茉说了些什么,却见璃茉面色难看,似乎蕴涵着一股怒气。 慕容舒筠但瞧,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璃茉撅撅小嘴,不满地嘟囔,“小姐,你不知道,方才三姑娘身边的冬青过来与奴婢说,二姑娘正在四处散播小姐的谣言。说小姐从她房中掠夺了许多珠钗首饰,还装作一副大方的模样,简直可气。” “你管这些作甚。” 慕容舒筠觉得好笑,她还当慕容婷云这三个月来变了不少,却原来本性难移,到底,她还是那么小肚鸡肠,喜欢颠倒是非。 “可那些明明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啊。” “璃茉,清者自清。” 反正在这建都,又有几个人觉得她好了? “可是……” 璃茉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舒筠一个眼神制止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在一旁,不再做声。 而这边她们的对话刚结束,那边便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郡主、楚大小姐,慕容大小姐。” “你是?” 楚汐媛好奇,撑着两腮询问。 那丫头闻言又恭敬回道:“奴婢乃是抚远将军府的丫头寰儿,是成郡王让奴婢前来寻慕容大小姐,说是有要是相商,请大小姐去翠园一趟。” 苏倾衍? 慕容舒筠双眸半眯,目露怀疑,“郡王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郡王只让奴婢请大小姐过去。” “那好,那你就在前面带路吧。” 慕容舒筠如是说着,起身向楚汐媛及苏芸雅点了点头,便要跟着,哪知却被苏芸雅拉了住,“慕容姐姐,这恐怕有诈。” 以她对苏倾衍的了解,他不应该会对抚远将军府的地形这般熟悉,而且,即便他要见慕容舒筠,凭着他那随性的性子,要在哪里见不行,偏生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这不是有诈是什么。 慕容舒筠没想到苏芸雅还是个有眼力见的,倒是她先前没有瞧出来,不过这其中即便有诈,这一趟她还是得去,因为她想看看,究竟什么人要害她。便轻拍了苏芸雅的手,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话落,向她丢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见她渐渐松了她的手,目露担忧地目送着她离开。 而另一边,当慕容舒筠跟在那名叫做寰儿的丫头身后往翠园走去,慕容怜香这边也收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欲与三小姐见上一面,要事相商,吴纪新。 意思是,这封信是吴纪新写给她的,想跟她见上一面。 慕容怜香眸光微闪,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领着冬青与含星,往指定的地点而去,只是半路上却碰见了慕容婷云。 “三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方才六皇子来过后,她们便自顾自地游玩,此刻撞见慕容怜香一个人,她自然要问上一问,不过眼底深处,却快速划过一丝厉光。 “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这会子竟是有些疲惫了,便想寻个丫头带路,去客房休息休息。” 慕容怜香如是说着,看向慕容婷云的双眸充满笑意,慕容婷云心中一愣,不明白她这笑容何来如此诡异,但面上的神色却未变,“原来如此,那妹妹就先下去休息罢。” 话毕,越过她,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慕容怜香回望她的背影,眼底涌现出浓烈的恨意。 许是半个时辰后,一道尖利的惨叫声划破整个抚远将军府,众人寻声赶过去,却见萧倩如的衣上、手上,及脸部的面纱上皆染满了鲜血,手中执着一把匕首,上面也尽是鲜红的血液。而她整个人全身颤抖,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不远,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女子腹部中刀,仰躺在地,周身的血像是疯狂蔓延的藤蔓,不多时,已经是一大片,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尤其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竟是突兀地瞪着,像是死不瞑目。 “啊……啊……” 萧倩如像是吓傻了,只知道叫。 “怎么回事?” 威严的声音透着几丝疲惫,一名身穿青色弹墨五彩花草纹样鸡心领琵琶襟长衫的老妇人自人群后走来,见了此情此景,险些给吓晕过去,不过好在定力够,硬是站稳了脚。 人群中另一名稍微年轻的妇人也随着人群的让道而瞧清此时的情景,当即大骇,三两步冲到萧倩如身边,攫住她的双肩就去唤她,“倩如,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是,杀人了吗? “啊,萧倩如,你杀人啦?” 自来就与萧倩如不合的楚汐媛在赶到现场见了此情此景后,立刻拉开了嗓子喊,好像她不喊,别人就不会用眼睛看似的。 而确实,她这一喊,原本还处在诧异中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无非是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堂堂一个南阳侯府大小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且,还是在柏老太太的寿宴上,这不是在打太后的脸面吗? 那攫住萧倩如双肩的妇人便是南阳侯夫人,但闻四周如此议论声,脸色快速沉了下去,突然间就大声喊了出来,“不,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我家倩如胆子小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捏,怎么可能会杀人,这必定另有隐情。” 话落,再次晃着萧倩如,“倩如,你倒是说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萧倩如似乎有了些反应,只听得她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那是谁,你看见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边,两个人这样对着话,那边,柏老太太已经命人前去查看,那死了的人究竟是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正是给慕容舒筠领路的那位名叫寰儿的丫头。而这里,当柯雨晴细细看了石拱门上的门匾,当即诧异地大叫,“这……这不是……” “柯三小姐怎么了?” 户部右侍郎谷夫人转身,诧异地看着柯雨晴惊骇的表情,疑惑地问着。 而她这一问,自然很多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只见她吞了吞唾沫,似乎有些害怕,“我……我识得这个丫头,方才我在池塘边同谷大小姐说话,正瞧着这丫头带着慕容……慕容大小姐往这边来。我还上前与慕容大小姐打了声招呼,哪知才半个时辰,这丫头却没了。” “你说什么?你是说,慕容舒筠方才与这位丫头呆在一起吗?” 南阳侯夫人瞬间从地上跳起来,走到柯雨晴面前,激动地拉着她的双手,急切地问着。 柯雨晴有些吓着了,左右瞧了瞧那些向她投来不解眼神的人,点了点头。 “你胡说,慕容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楚汐媛见不得旁人对慕容舒筠有一点点的误会,当即出口辩驳,却被苏芸雅拉住了手臂,小声地对着她道:“汐媛,可是方才,我们真的瞧见慕容姐姐跟这名丫头在一起。” 她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 众人听了苏芸雅的话,瞬间将矛头指向了慕容舒筠,而偏巧,慕容舒筠此时不在这里,也给了人们更多猜测与想象的空间。 萧倩如这时有了些反应,她知道若不顺着众人的思维将一切都推在慕容舒筠身上,那么她今天必定逃不了被怀疑,甚至被认定为凶手的下场,当即颤抖着声音,小声地道:“我,我来的时候,这位姑娘已经躺在这里了,我只看见……看见一抹青绿色的背影从另一处消失,然后我……我便想上前去看看这位姑娘,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却断气了。” 话说完,谷秋吟立刻惊呼,“舒筠表姐今天,似乎正是穿了青绿色的掐牙镶边月华裙,我方才瞧着上面的金丝收的十分细致,还曾多瞧了两眼。” 这句话,无疑定了慕容舒筠的罪。 柏老太太的脸色相当难看,目光犀利地扫过人群,落在秋鸢的身上,“素闻这三个月来都是秋姨娘在打点府上一切,请恕老妇人冒犯,不知府上大姑娘现如今在哪里?” “这……” 秋鸢其实不相信这件事情与慕容舒筠有关,但是种种‘证据’显示就是慕容舒筠所为,加之人找不到,她也不得不相信了。 “请老太太恕罪,此事乃是妾身没有管教好,待寻得大姑娘相问后,若真是她所为,但凭老太太处置。” 虽说只是死了名丫头,但毕竟不是自己府中的人,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这不仅在向众人说明定国公府毫无教养,出了个丧心病狂,蛇蝎心肠的小姐,那也必须是杀人偿命啊。 “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人群后,慕容舒筠带着疑问的声音传来,瞬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眸,向她投去敬而远之及怀疑、厌恶、鄙视,各种眼神。 于是乎,她更不解了,看向旁边的苏倾衍几人,蹙了蹙眉头,“郡王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是要吃了小女似的。” 苏倾衍冷漠地点头,却见秋鸢赶紧冲了上来,也顾不得形象,拉着慕容舒筠便问,“大姑娘这是去了哪里?” 话毕,频频向她使眼色。 谷秋吟此时见了她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又是一阵惊呼,“原来我没记错,舒筠表姐真的是穿了这件衣裳。” 话刚完,又赶紧捂住嘴巴,好像是在责怪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 慕容舒筠不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怎么表妹觉得我这身衣裳有问题吗?” 此时,柏老太太一脸严肃地从人群后走到了慕容舒筠身边,“还请大小姐回到秋姨娘的话,大小姐方才去了哪里。” 慕容舒筠被众人挡着视线,自当是没有瞧见前面的情况,对着柏老太太礼貌周到地行了礼数,“方才府上一名叫做寰儿的丫头寻我过来,说是成郡王找我有事,我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便带着寒秋及璃茉过来了。哪知这里并无人,我便离去,谁知在半路碰见了郡王正与肃王世子及世子妃一起,又闻这边我前脚走,后脚便出了事,所以一道跟着过来看看,不知是出了何事?” “敢问大小姐,你从这翠园离开的时候,寰儿可跟在身后。”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怎么,到底出了何事?” 柏老太太见她回答得从容,不像是说谎,一时也无法判定,只能沉了几分眼色,回眸看着前面死去的寰儿,低沉着声音道:“大小姐还是自己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吧。” 慕容舒筠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惊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大小姐,这不是要问你吗?” 南阳侯夫人瞬间移步到慕容舒筠面前,恶狠狠地看着她,语气里尽是嘲讽。 “问我?不知南阳侯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人是大小姐杀的,就不必再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这话够直接,人群中,谷夫人及谷秋吟的嘴角不由都拉大了弧度。慕容舒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即便不死,在建都,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更遑论要嫁去肃王府。 “侯夫人,请恕晚辈冒犯,这东西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慕容舒筠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也随着沉了下去,这让南阳侯夫人瞧了,不由心中一惊。 “我可没有乱说话,乃是小女亲眼所见,人,就是大小姐杀的。” 她说着,转身走到萧倩如身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迫使她面对慕容舒筠。 萧倩如吓得不轻,这时候并没有完全恢复理智,但当她瞧了慕容舒筠,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立刻就指着她,大声道:“是她,就是她,就是慕容舒筠,是她杀了这位姑娘。” “萧大小姐,我现在瞧着你这模样,倒才像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不要贼喊捉贼。” 慕容舒筠眼里快速划过一丝不屑,周身贵气毕现,冷冽的气息也随之散发出来,这让众人瞧了,倒是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这里有些人曾在定国公府瞧见过她逼问刺客的手段,或许有些人也见识过她不同往日的伶牙俐齿,但再次感受她强大的气场,还是忍不住诧异万分。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一无是处的慕容大小姐吗?即便已经接受她即将成为郡王妃的事实,却依旧接受不了她的改变。 “慕容舒筠,你不要狡辩,我分明瞧见是你。” 萧倩如因她的表情一愣,而后继续说道。 慕容舒筠也不恼,只淡淡笑了笑,“萧大小姐,敢问你是亲眼瞧见我杀人了?” “我……我瞧见你杀人后离开的背影,我敢肯定,那就是你。” “那么请问,你怎么就肯定是我呢?” “就是你身上这身青绿色的裙子。” “那么再问,萧大小姐身上的血迹是谁的?” “自然是那位死去的姑娘的。” “如何沾上去的?” “我……我本来是想前去看看那位姑娘的,哪知却看见她腹部上有一把匕首,我只是想看看她还有没有救,哪知匕首拔出来后,鲜血便溅了我一身。” “这么说,若是人是我杀的,那我的衣服上肯定是有血迹的,而方才萧大小姐又说是瞧见我穿着这身衣服离开的,那么,我就不可能是重新换了身衣服又过来,何况中途我还碰见了肃王世子及成郡王等人,那么,请萧大小姐告诉我,我身上的血迹跑到哪里去了?” 慕容舒筠说着,犀利的目光扫了在座所有人一遍,最后,在萧倩如还没来得及想出可以回答的话,她又接着道:“再说,依我判断,这位寰儿姑娘死的时间应该是一刻钟前,那时候,我可是已经在同肃王世子妃聊天了。” “你又不是大夫,也不是仵作,怎么会知道这姑娘是多久死的。” 萧倩如觉得好笑,毫不留情地就回了嘴。 慕容舒筠闻言极为淡雅地笑了,“若是大家不相信,大可寻了大夫前来验验。” 她虽然不是大夫,可医术还行,怎么就看不出来。 不过,眸色一沉,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抚远将军府杀人,就为了嫁祸她呢? 苏倾衍站在人群中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听了慕容舒筠之言,立刻下达命令,“来人,请大夫来。” 话落地,立刻有人领命退了下去。 而这时,人群中的讨论声也没闲着。 “素来就说慕容家大小姐不怎么懂得礼教,并且性情乖张,又身无所长,真不明白郡王怎么愿意放着好好的二小姐不要,偏要娶这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大小姐。” “是啊,而且听说她还毫无矜持可言,与吴大公子常常见面就算了,还藕断丝连。” “我看这次八成是她所为,什么郡王找她有事,肯定是赶着与吴大公子偷情,却被这名小丫头识破,她为了不让这丫头告发她,所以杀人灭口。” “是啊,我看也是这样,你们瞧她那狐媚的模样,肯定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 “是不是清白之身,需要小女向你们证明吗?” 冷冷的一句话,打断了原本正在搬弄是非的人,大家抬眸,却见慕容舒筠的脸色沉得可怕,原本是剪水的秋眸,此刻却是凝聚了千年寒冰,那看向他们的目光,像是要将她们吃了般,让她们忍不住便住了嘴。 “什么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在我慕容舒筠的眼里,也不过尔尔,不懂得分青红皂白,不明白什么叫做非礼勿言,只知道搬弄是非,无中生有!” 相当严重的鄙视与责备,无疑打了在座每个人的脸面,顿时惹得许多人不满。秋鸢见状,赶紧上前安抚,“大姑娘莫气,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咱们犯不着与她们置气。” 嘴上虽是这样说,秋鸢却想的是,千万不要得罪这些人,否则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姨娘这是怕了吗?咱们定国公府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却不至于要怕这些人,难不成,被别人如此冤枉与诽谤,我还能笑着奉承应是吗?难道我定国公府,就连这点骨气都没有?” 一面说着,慕容舒筠的音调不由跟着提高了几分,淡淡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突然,将右手的衣袖掀了半截,“诸位若是想要知道小女清白不清白,那还不容易,只待用朱砂一点便是。但我丑话可要说在前面,若是小女是清白的,那么我也不需要让诸位为自己的愚笨与无知向小女道歉,小女只要诸位答应小女一件事情便可。” “什么事?” 有那好奇的,想也没想,话脱口而出。 “今日你们当众辱没了小女,小女不求别的,只求所有在座未出阁的姑娘皆同小女一样,证明证明自己的清白。” 别以为她慕容舒筠不知道,小道消息听多了,她自然知道某些人家的丑事,姑娘未出阁便毁了清白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慕容舒筠这是不愿吃一点点亏啊。他们今日当做辱没了她,她也要当众拉着所有小姐下台,真是够狂妄,够狠。 苏倾衍瞧她眼神坚定,似乎隐含着某种疼痛,心中不由莫名冒出一股火气来,二话不说,一个闪身到得她的面前,替她将衣袖拉了下来,再转眸看向人群,眼中杀气毕现,“怎么?当着本郡王的面,你们就要这样欺负本郡王未过门的妻子,是不是太不将本郡王放在眼里了?” 众人闻言,皆颤巍巍地低下头,没人敢再说话。毕竟成郡王的性子太难把握,而且手段相当狠,若是一个不高兴,立刻上前拧了你的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苏君灿刚刚赶到这里便瞧见他护着慕容舒筠,当即好一阵冷嘲热讽,“怎么成郡王还未成婚就开始懂得体贴人了?” “自然,本郡王的人,除了本郡王,难不成,别人还能欺负了去?” 这话有深意,隐隐,似乎是在警告苏君灿。 慕容舒筠见有其他外男过来,自然顺着苏倾衍动作就放下了衣袖,同时,退后一步,到得他的身后。 “郡王就那么确定,大小姐是你的人吗?” 这话,还是在隐晦地指责慕容舒筠已非清白之身。也就是说,在指责慕容舒筠行为不检点。 气得慕容舒筠心中一阵怒海翻腾,真是忍不住想要爆粗口。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吴纪新,要不是他三番两次纠缠于她,她也不会被别人如此误会,所以,总有一天,她要让他好看。 “三皇子这话的意思可是在怀疑大小姐的清白?还是在怀疑定国公府的家教及肃王府上下的眼光?” “本殿并无此意。” 三皇子幽幽说着,深不见底的眼里透着某种阴厉的冷光。 “希望如此。” 苏倾衍定眼瞧着他,脸上却是多了几分笑意,不过这笑意看在人们的眼里,却有种凉飕飕的冷意。 气氛开始陷入诡异的寂静中,直到大夫前来,替寰儿检查了一遍,这才见柏老太太上前问道:“请问大夫,我家丫头的死因是何?又是何时死的?” 大夫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捋了捋胡须,慢慢道来:“这位姑娘的死因正是腹部那一刀,至于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刻钟前。” 比慕容舒筠说的多了一刻钟,但在去请大夫与大夫到来这段时间内,时间也恰恰过去一刻钟,也就是说,与慕容舒筠说的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大夫话落,苏梵羽便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咳嗽几声,笑容温和地解释,“既然如此,那么我可以证明,此人并非是大小姐所杀,因为在大小姐与我们碰上之后,至少与拙荆闲聊了一刻钟有余。” 所以,慕容舒筠不在场的证据便有了。 “可是,如果当时寰儿只是中了匕首没有死,而是在很长时间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的话,又怎么解释?” 柯雨晴突然小声地推测着,眼珠子转了几转,赶紧闭嘴,就怕她这一说,要给慕容舒筠带了莫大的灾难。 然而,慕容舒筠却渐渐勾起了嘴角。 第六十一章 渣货送做堆 名门郡王妃,第六十一章 渣货送做堆 “这位小姐此言差矣,依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死去的这位姑娘绝对是在中了匕首后当场毙命的,因为从这匕首刺入腹部的力道来看,绝没有给人能够反抗的机会。舒悫鹉琻” 老大夫没等慕容舒筠来说这个问题,就已经向柯雨晴解释了。这样一来,慕容舒筠的嫌疑算是彻底洗清了。柏老太太见状唯有先对自己方才的怀疑道歉,而后将幽深的目光看向萧倩如,“萧大小姐方才说是看见一道青绿色的背影从另一处离开吗?” 萧倩如没想到慕容舒筠这样也可以逃脱怀疑,心下不由一阵火气,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为自己洗清嫌疑,即便她什么也没看见,还是不得不坚定地点头,“是。” “那好,这件事情老妇人会去查清楚的,扰了各位的雅兴,还望海涵。” 柏老太太如是说着,吩咐底下丫头将一干夫人小姐请出了翠园,又让人领着萧倩如下去换了身衣服。 谷秋吟及谷夫人见人渐渐出了翠园,眼里不由闪过一丝不甘,对望一眼,谷秋吟气恼地道:“本来还以为她这次必定身败名裂,没想到,又被她躲了过去。” 谷夫人心中也是不甘,望着慕容舒筠离去的背影,眼里阴狠一闪而过,而后回看着谷秋吟,状似埋怨,“你不是说这次必定会得手?” 谷秋吟蹙眉,似是有些想不通,“是啊,我好不容易买通了这名丫头寰儿,本来是想让吴纪新在此对慕容舒筠下药,然后……将慕容舒筠彻底毁了,哪里知道这寰儿却死了,也不知道吴纪新跑到哪里去了,真是不中用。” 这样不中用的男人,她谷秋吟不屑嫁!只是,可恨慕容舒筠不同意这桩婚事,却要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行了,此事不成也就罢了,慕容怜香那里,必定给我做成了,否则,不仅仅是你要与他人共事一夫那么简单,你姑姑要从庵堂里出来,怕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放心吧娘,有我亲自出马,哪里还能不成功呢?我早在她身上下了药,萧世子又是那样一个风流人物,想必此时……” 谷秋吟说着,阴险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原本是清秀的容颜此刻看起来却有些狰狞。 谷夫人闻言眉头蹙了蹙,有些担心,“就怕会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你婷云表姐的声誉。” “娘,你放心,慕容怜香是慕容怜香,婷云表姐是婷云表姐,再说,即便大家会因此怀疑定国公府的教养问题,那婷云表姐也是与肃王府三公子有婚约在身的,不必怕。” “可恨慕容舒筠这次却逃了过去。” 谷夫人心里还是不甘,说实在的,她完全可以不必替谷素娥这么卖命,但是这么多年来,侍郎府上下打点的许多银子都是从谷素娥那里得来,若是她从此被关进庵堂再也出不来,那侍郎府又该怎么办? 谷秋吟对慕容舒筠的厌恶根本不比谷夫人少,当即咬牙切齿地安慰着,“放心吧娘,以后机会多的是,只要姑姑从庵堂被放出来,重新掌管定国公府的中馈之事,那还怕她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得也是。” 谷夫人算是想开了,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 这厢,当萧倩如在抚远将军府下人的伺候下换了身衣服出来,楚汐媛立刻将其挡了住,“萧倩如,我要你向慕容姐姐道歉。” “凭什么?” 萧倩如姿态高傲,看了眼坐在亭内喝着茶的慕容舒筠,眼里尽是不屑与怨恨。 “凭你冤枉了她。” 楚汐媛见她如此态度,气得可不轻。 “我没有,我是千真万确看见一道青绿色的背影从那里消失,可我没说那个人就是慕容舒筠,说是她的人,可是谷秋吟及柯雨晴。” “你……” 楚汐媛无话辩驳,因为她发现,萧倩如说的是事实。 萧倩如见她无话可说,不由态度更加傲慢了些,“我说楚汐媛,你这么时时刻刻护着她是为了什么?她给你什么好处了,要你这么上赶着巴结,她自己都没说什么,怎么倒是你这只狗,不停地在这里狂吠呢。” “萧倩如!你说谁是狗?” “你。” “萧倩如!” 楚汐媛气得要出掌,却被慕容舒筠一个闪身到跟前,拦了住,“汐媛,人是不会跟狗一般见识的,既然她只听得懂狗话,你又何必与她多言,免得说多了,她真当你是只狗。” 楚汐媛闻言觉得有理,不由点了点头,将手收了回来,“慕容姐姐说得对,我是人,自然不会跟狗说话。” 话毕,挽着慕容舒筠转身要回到亭子,哪知萧倩如急了,一双眼睛气得布满红丝,“慕容舒筠,你说谁是狗?” “谁在叫谁就是狗啊。” 慕容舒筠耸肩,云淡又风轻。 “慕容舒筠!” 这次换萧倩如抬起手掌要去打慕容舒筠,可是,她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到的吗,慕容舒筠只需一个转身,手腕微微一动,便将萧倩如的手腕给攫住了,瞬间将她拉拢到自己跟前,笑得很有几分诡异,“我说萧大小姐,你有闲情在这里找我麻烦,不如想想怎么将你脸上的红疹去掉吧,想来这三个月,你为此事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脸上起了红疹?” 萧倩如不解,但随即灵光一闪,恶狠狠地瞪着楚汐媛,“是你,一定是你说的,是不是?” 哪知楚汐媛却将脑袋一扭,根本不去看她,“我不与狗说话。” “楚汐媛你……” “萧大小姐,奉劝你,最好少动怒,否则气急攻心。至于你脸上的红疹,忘了说,乃是本小姐所为。” “你?” 萧倩如一脸将信将疑,同时,因气愤而导致胸口剧烈起伏着。 慕容舒筠勾唇冷笑,“萧大小姐还记得上次在普照寺前吗?你装作摔倒往我身上扑来,顺手在我衣服上下了药。其实,我早就察觉了,所以,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君子之道,我就还了萧大小姐一大个大礼啊。” “是你!” 萧倩如一听她这么说就都明白了,她脸上的红疹确实是从那日后开始长的,可无论她看多少名医,多少大夫,这红疹就是消不了。 “是,是我,怎么,萧大小姐还喜欢这份大礼吗?” 萧倩如,我慕容舒筠的家教即便再好,也是不可能任由别人欺负而不做声的,现下,我就是要让你看得到希望,但偏偏又要在希望中绝望,想想,那种感觉肯定不好受吧。 “慕容舒筠,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竟是如此歹毒狠心,要毁了我的容?” “仇?我也想问问萧大小姐,我与你有什么仇恨,你竟是要在我的身上下媚药,好在我也略懂医术,否则,恐怕清白早就没了。难道萧大小姐这么做,就不歹毒,不狠心了?” “我,我没有。” 萧倩如否认,毕竟,慕容舒筠确确实实什么事情都没有。 “看来萧大小姐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啊,那这么说,寰儿也很有可能是萧大小姐所为了?毕竟萧大小姐很擅长说谎嘛。” “慕容舒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 萧倩如突然爆吼,惊得慕容舒筠皱了皱眉头,将她的手松开,她退回到楚汐媛的身边,用正常音量与她说话,“没有就没有,萧大小姐那么激动干什么。” 话毕,拉着楚汐媛往亭内走去,哪知萧倩如却追了上来,小手一摊,挡在慕容舒筠面前,“慕容舒筠,既然是你害我变成这样,那么就把解药拿出来。” 顶着这张被毁了的脸已经三个月,她早就受够了,她不要这么丑陋,不要见不得人,她要恢复她以前貌美的样子。 “什么?萧大小姐,我害你变成什么样了?又要拿什么解药?” 慕容舒筠一副诧异的模样,晶亮的水眸转了转,满是疑惑,气得萧倩如几乎喷火,“慕容舒筠,分明是你刚才说对我下了药,所以害我毁容,怎么,你现在不敢承认吗?” 由于她很气愤,所以声音也跟着大了,而自然,她这话就落在许多人的耳里,慕容舒筠眼里快速划过狡黠的笑,不解地又道:“啊,原来萧大小姐毁容了吗?” 萧倩如,跟我斗,你的修为怕是还不够。 慕容舒筠话落,周围一群小姐异样的眼光就投了过来,而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无非是对萧倩如毁容一事的嘲笑。 萧倩如又气又急,逼着慕容舒筠给解药,可刚才那些话慕容舒筠乃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别人怎么会听见,她死不承认,萧倩如也拿她没有办法,最后气得跺了跺脚,撂下一串狠话,拂袖走了。 慕容舒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萧倩如,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若是你日后还敢再来犯我,那么,就不要怪我下手重了。 正这样想着,突然又见慕容婷云身边的如意匆匆往这里跑了过来,瞧其脸色,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姑娘,大姑娘不好了,二姑娘……” “什么事情,毛毛躁躁的,也不怕失了规矩。” 寒秋见她跑得匆忙,赶紧迎上去,小声地责备了声。 如意也是慕容婷云身边的大丫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狠狠瞪了眼寒秋,脚下步子微微收住,提裙快速向慕容舒筠走了来,“禀大姑娘,你快过去看看吧,二姑娘她,她……” 如意说不出口,将头压得低低的。这件事情,可真是难以启齿。 慕容舒筠眸色一沉,厉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二妹妹怎么了?” “二姑娘在客房,与吴大公子……” 话还未完,慕容舒筠也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当即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客房走去。 慕容婷云可以出事,但是却不能连累定国公府,所以,她必定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但似乎已经晚了,她以为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哪知待她到得客房,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了,包括苏倾衍。 心下猛地一惊,她赶紧越过人群,来到门前,望着那紧紧关着的房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哟大姑娘,你可算是来了,现在怎么办?” 秋鸢见了慕容舒筠,将她拉到一旁,脸色极度不好。现在的她才有些后悔,根本不应该来参加这次宴会,先前险些出了大姑娘杀人一事,这会子,又出了二姑娘偷……偷情一事,若是让老爷知道,还不知道怎么责罚她。 慕容舒筠蹙眉,“姨娘,确定里面是二妹妹及吴大公子吗?” 秋鸢点点头,“怎么不是,方才柏老太太已经进去亲眼瞧了,道两人睡在一张榻上,衣衫不整。” “这……” 慕容舒筠叹一口气,安慰道:“姨娘莫担心,既然事已至此,那么问题关键就是要查出谁人在暗中使坏,以我对二妹妹的了解,既然有了与苏三公子这门婚事,她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是啊,我看二姑娘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秋鸢虽这样说着,心里却不这样认为,毕竟她自己就是个会爬男人床的人,所以又岂会不知道女人骨子里的那股骚动。只是,若这件事情不找个人出来顶罪,那么她又该怎么向慕容炳交代。 两人正说着,房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首先出来的乃是穿戴好衣物的吴纪新,而后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下一刻就晕倒的慕容婷云。 “二妹妹。” 慕容舒筠见状上前,关切地喊了句,哪知她这一喊,慕容婷云瞬间激动起来,猛地伸手将她一推,指着她便骂,“慕容舒筠,这么多年来,我当你是亲姐姐,即便你对我有意见我也忍了,可是今日你却要如此暗害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心思,竟是这般歹毒。” 慕容舒筠有些好笑她的反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非要在这个时候给她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吗?她是不是在担心着,别人不知道他们定国公府有多乱? 但既然她都不在乎,那么就她一个人要顾着,那也不可能,索性就借着这次机会,让她再也嚣张不起来算了。 当即眼睛一闭一睁,眼泪就落了出来,“二妹妹,你说什么话呢,母亲素日里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兄道友弟道恭,姐妹要和睦啊,这才是最大的孝道。姐姐虽然愚笨,但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懂,怎么会去害妹妹呢?再说,姐姐又是怎么害妹妹的呢?” “你在我身上下了药,谁不知道,你略懂医术。” 慕容婷云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会子的情况有多么严重,只是一个劲儿地指责慕容舒筠。看得秋鸢在旁边十分着急,但同时,心里也有着几分喜悦。若是慕容婷云因这次毁了清白而让谷素娥背负上教女不严的罪名,想必老爷会对她更加厌恶,她要想出庵堂,那就是遥遥无期,而若是这个罪名让慕容舒筠担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慕容婷云经过这件事情必定非吴纪新不嫁,而肃王府也断不会要个会暗害自己亲妹妹的女人做郡王妃,偏偏慕容家与肃王府的婚约不可违,那么,怜香就有机会了。 心下念头一转,秋鸢决定不帮着慕容舒筠说话,而是静静观看着。 “二妹妹这么说,是有人向你下药,所以才……” 眼光不经意撇过吴纪新,却见他十分专注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面的探究,让她竟是有些想回避。 “慕容大小姐,你敢说,这次的事情不是你刻意所为?” 他也是迷迷糊糊中的招,可是他会到这里来,分明是有人替她传了话,没想到,她为了不让他对她有所纠缠,竟是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虽然慕容婷云也是美若天仙,可他早就说了,喜欢的是慕容舒筠而非慕容婷云。 “吴大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舒筠面上神情冷了几分,看来今日,要栽赃陷害她的人还真不少。 吴纪新闻言苦涩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大小姐敢说,这东西不是你的?” 这锦帕? 双眼微眯,慕容舒筠的目光落在璃茉身上,璃茉见状又与寒秋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这不正是小姐前几日不见的锦帕吗?怎么会在吴大公子身上,不过好在…… 慕容舒筠淡淡一笑,“我想吴大公子可能误会了,此锦帕并非小女所有,可能大家都看见上面绣了一个‘筠’字,但真正属于小女的东西,小女一般是绣一个‘舒’字,而非‘筠’字,因为,家祖母及生母生前,乃至现如今祖父,都是唤小女舒儿,而非筠儿。” 说罢,她自腰间取出一方一模一样的锦帕,上面赫然绣着一个‘舒’字,“巧了,小女今日正巧带着这一方锦帕,否则,就该被误会了。” 吴纪新定眼瞧着她手中之物,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倒是慕容婷云,神情更加激动,“慕容舒筠,你素日里都不在锦帕上面绣字,怎么这会子又多了个‘舒’字。” “二妹妹莫不是记错了?姐姐向来是绣着‘舒’字啊,那好,就当姐姐不曾绣字,那吴大公子手中的锦帕却多了一个‘筠’字,所以,依旧不是姐姐之物。” “你……” 慕容婷云气得不轻,但又找不到辩驳的话,只好作罢。 慕容舒筠但见,这才沉了语气,拿出做姐姐的气势,好一阵教训,“倒是你,二妹妹,你瞧瞧你今日所做之事,如此伤风败俗,你不好好反省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大喊大叫,是不是嫌咱们定国公府的脸面还未丢尽?” 慕容婷云啊慕容婷云,今日方见你还当你这三个月成熟了不少,怎么这会子脑筋又不灵活了,有些事情是可以回府慢慢解决的,而有些事情,是必须尽快解决的。今日你若不配合我将害你之人找出来,那么,就等着被建都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我……” 慕容婷云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过来,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姐姐,是妹妹的错,妹妹不该一时情急冤枉了大姐姐,只因为方才吴大公子与妹妹说是姐姐寻他过来的。但也请姐姐念在姐妹情分上,替妹妹做主啊。妹妹确实是被人暗害的,否则……否则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建都人人皆知,妹妹乃是与肃王府三少爷有婚约在身的啊,何况,吴大公子乃是秋吟表妹的未婚夫,妹妹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做出对不起肃王府、对不起谷家,对不起慕容家的事情来啊,还请姐姐一定要替妹妹做主啊。” 这话说得可就诚恳了许多,再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梨花带雨,像个泪人似的,让人瞧了,大多不忍心。 柏老太太原本还有些怨恨这两人竟在她的府中干出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但闻慕容婷云这么说,突然意识到,原来是她们府上照顾不周,才让人寻了空子,害了两人。不由站出来,道:“既然如此,就请慕容二小姐说说当时的情况,老妇人定会还两位一个公道。” 众人一听,虽然还是免不了对慕容婷云及吴纪新一阵鄙视,但多少,又有着几分同情。 然而慕容舒筠着急的,却不是找出这幕后害人之人,而是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当即站出来,走到兵部尚书夫人面前,脸色十分阴沉,“尚书夫人,你也瞧见了,今日乃是我二妹妹被人设计,与你家公子有了肌肤相亲,至于这设计之人,不管是吴公子还是他人,但都务必请尚书夫人给我定国公府一个交代。” “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尚书夫人的脸色也十分不好,自家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觉得她的面上真是没有多少光彩,这也就罢了,关键对象还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要知道,这二小姐,可是肃王府未来的儿媳妇啊。 苏倾衍站在一旁原本没打算插话,不过这时,他却走了出来,“意思便是,虽然本郡王的三弟与慕容二小姐曾经定下婚事约定,但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出于二小姐的本意,她都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所以本郡王的三弟,是断然不会娶她的。而吴大公子毁了慕容二小姐的清白,自然要负起责任。” 这话一出口,慕容婷云便因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毋庸置疑,她对虽然只见过两面的苏铭钰,有着莫名的好感,也曾一度幻想着,能够与之白头偕老。但经过今日一事,她的美梦,碰地一声,碎了。 “那我家秋吟?” 谷夫人根本对这件事情来不及做反应,明明是要害慕容怜香及萧世子的,怎么就成了婷云与吴大公子?若是吴大公子娶了婷云,那么她家秋吟又该怎么办? 尚书夫人碍于苏倾衍不是威胁的威胁,唯有笑眯眯地转过身子,向谷夫人解释,“侍郎夫人请原谅,犬儿秉性顽劣,怕是……” 这……真的是难以启齿。 尚书夫人苦着张脸,突然有些后悔曾经去定国公府提亲,若然不是,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情。如今自家儿子与定国公府二小姐有了肌肤之亲,那是必须要负责任的,虽然二小姐这样一来肯定会背负着不光彩的名声,但毕竟这件事情不是出于她自愿。想来若是她吴家不认账,定国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唯有娶了慕容婷云过府,指不定还会让慕容炳承他们一个情。但这样一来,与侍郎府的婚约就不能作数了,而且……与慕容怜香的婚事,也不能作数。 谷夫人原本还很高兴自己攀上了这么一门高亲,哪知今日却突然变成这般模样,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与谷秋吟脱不了干系,想了想,唯有放开这门婚事,“既然如此,那么尚书夫人,吴大公子与小女的婚事,就作罢吧。” 两个人两句话,就定了许多人的未来。 苏铭钰不用娶慕容婷云,吴纪新不用娶谷秋吟及慕容怜香,到底谁会为此喜,谁会为此愁? 柏老太太的寿宴因发生了寰儿及慕容婷云等两件大事而闹得个不欢而散,而在走之前,不管是杀寰儿的凶手还是设计了慕容婷云及吴纪新的人都没有找出来,众人不免有些失望。但毕竟柏府乃是太后娘家,也没人敢对此表现出什么不满。 回到定国公府已经是很晚了,可慕容舒筠根本来不及休息,慕容炳便将所有人都叫到了书房。 “跪下!” 大手一拍案桌,他目光狠戾地看着慕容婷云,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慕容婷云吓了一跳,赶紧跪地,哭哭滴滴道:“爹,此事不怪我,是吴纪新,肯定是他,是她设计我的。” 慕容婷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将错推在吴纪新身上。 可是,不管这件事情错在谁,慕容炳就是不能忍受被他那些同僚们取笑,当即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我不管这件事情是谁的错,你败坏了我慕容家的名声是事实,别人为什么不设计你大姐姐,不设计你三妹妹,却要设计你,那就证明你与他人结了仇怨,否则,谁会拿你的清白做文章。” 女儿家的清白有时候比命都重要,慕容炳这时候气的是,为何慕容婷云当时不以死谢罪,还要连累定国公府被人如此嘲笑。 “爹,女儿的为人难道爹还不清楚吗?女儿怎么可能会与他人结仇了,肯定是那些人想要害爹爹,所以从女儿这里下手。” “你说什么?” 慕容炳脸色一沉,没想到慕容婷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慕容婷云此时也是懵了,竟是将从谷素娥那里听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爹,女儿知道,爹爹这次回来可能再也不用回洛城了,这不明摆着是皇上看爹爹老了吗?可是咱们大家都清楚,即便爹爹老了,那爹爹手下的人却不少,如今朝中正为了边关人员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自然会有人拿爹爹开刀,偏生爹爹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他们寻不到机会,只能拿女儿开刀了。” 也就是说,我会变成今日这样,还不是你害的。 慕容炳虽然因她这话而生气,但想想也不无道理,当即摆摆手,一脸憔悴,“好,很好,没想到我慕容炳一生戎马生涯,到头来,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哈哈,想我慕容家为他苏氏天下,付出了多少,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副样子,哈哈……” 狂笑几声,在慕容婷云惊骇的目光中,慕容炳恢复冷静,“你们都先下去罢,好好休息休息,这件事情,爹自会出面摆平的。” 话落,他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 慕容舒筠细细瞧了他一眼,突然有些伤感。再看慕容婷云,眼里却透着一丝冷光,她什么知道朝中那么多事情?是谷素娥告诉她的吗?还有慕容凌烨,今夜表现太过平静了吧?至于秋鸢与慕容怜香,也有古怪。 一屋子古怪的人! 慕容舒筠在临出门前,又快速扫了众人一眼,这才真的离去。 而慕容炳也没有说错,他确实还有办法摆平这件事情,至少在建都,慕容婷云与吴纪新的各种流言蜚语仅仅只持续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皇宫内就派人出来贴了告示,道:太后赐婚定国公府二小姐慕容婷云与兵部尚书府大少爷吴纪新。 此告示一出,再无任何闲言碎语,毕竟,谁敢挑战太后的威严。 醉香坊,紫苑。 慕容舒筠进去后径直坐在桌边,根本懒得同苏倾衍请安。 “来了?” 他倒是不在意,瞧着一脸疲惫的她,笑得很有几分招摇。 慕容舒筠点点头,并无多大精神,“嗯。” “怎么了?” 他倒一杯茶给她,问得温柔。 慕容舒筠就着茶杯喝了一口,眼珠子转了几转,双眼微眯,看向他时总是有着一股子不友善的意味,“敢问郡王,下个月十五成婚是你的意思吗?” 时间这么赶,难道不知她绣起嫁衣来很痛苦吗? “怎么了?” 他再次这么问着,眼睛也跟着眨了两下,明显有着浓烈的不解。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最终泄气,“没怎么,不知郡王这次找小女来,所谓何事?” “咳咳,是这样的,祖母及母妃说了,大婚将至,为了大小姐在大婚之日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从宫中替大小姐请了位教习嬷嬷,大概明日就会到府上去。” “什么?” 慕容舒筠不高兴了,她知道做皇家的媳妇有些困难,首先就是规矩太多。但是,不就是成个亲吗?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大小姐没听明白吗?要不要本郡王再解释一下?” 苏倾衍如是说着,脸上的笑意不由泛滥起来,看得慕容舒筠心里发毛,“不用了。” “其实,学习规矩很简单的。” 他突然凑近她,睁着眼睛对她对视。 慕容舒筠趴在桌子上,大白眼一翻,“小女也知道学习规矩很简单,但是郡王难道不知,小女还得绣嫁衣么?” “绣嫁衣?” 苏倾衍不解,“难道莫管事的没告诉你,不用准备嫁衣吗?皇室婚嫁,嫁衣都是宫里赐下来的。” “你不早说!” 慕容舒筠瞬间觉得自己很悲催,同时也意识到一点,她对皇室之事真的了解很少。 “你没问,我自然不会无故说起。” 这也要怪他吗? 慕容舒筠握紧双拳,真想大声吼出来:苏倾衍,你绝对是故意的! 瞧她生气的模样也挺可爱,苏倾衍心情很好,哪知慕容舒筠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的心情瞬间又不好了,“按照规矩,成婚前,咱们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请恕小女先行告退了。” 哼,苏倾衍,既然你要故意耍我,那就不要怪我故意整你了。管你今日找我是什么目的,反正,在这二十几日内,我绝对不会出手帮你任何事情。 话毕,慕容舒筠站起身就走,苏倾衍唤了两声,她却根本不停留,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嘴角微微扬起,表情哭笑不得。 时间又过了几日,慕容舒筠奇怪的是,苏倾衍说的教习嬷嬷根本没来定国公府,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她以为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但盼了几天没有一点消息后才猛然惊醒,原来是被苏倾衍给骗了。心里那个气啊,真是无处发泄。 慕容婷云因为上次与吴纪新那什么一事后就将自己关在吉祥馆不愿出来,而谷素娥知道这件事情后心里那个痛啊,慕容舒筠没有亲眼瞧见她的表情,不过也知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这两日,庵堂那边传了好几次大夫,想来是谷素娥又急又气,急火攻心,生出什么病痛来了罢。 这日,天朗气清。 不用绣嫁衣也不必学习规矩的慕容舒筠乐得清闲,正带着璃茉在院子内散步,哪知寒秋却突然跑来,急切切地道:“小姐,不好了,静水阁那边出事了,李姨娘……” “怎么了?” “小产了!” “小产?” “是。” 寒秋答着,面色有些古怪,“据说是秋姨娘所为。” 秋鸢?不可能吧,她应该是没道理会去害李思甜的,毕竟现在当家的是她,她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依她看,庵堂那位才是最有可能之人。 “走,去看看。” 当即转了方向,慕容舒筠往静水阁赶去,哪知还没走到院门口,里面便传来了秋鸢低泣的声音,“老爷,此事真的不是妾身所为,妾身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请老爷明察啊。” “毒妇,不是你是谁?说!” 慕容炳的声音,听得出,已经是怒到了极点。也难怪,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儿子,偏这个儿子还很不争气,所以他将所有希望放在李思甜身上,哪里知道,千小心万小心,这个孩子还是掉了。 “是……妾身也不知是谁,但请老爷相信,此事绝非是妾身所为。妾身就是再愚笨,也不会笨得自己亲手将打胎药喂给李姨娘喝啊。” 原来,这打胎药乃是秋鸢亲自端给李思甜喝的,慕容舒筠算是明白了,看来这秋鸢是想利用谷素娥被关这段时间好好将手中权力握紧,而要握紧权力,不仅仅是收买下人那么简单,身为慕容炳的心头好,李思甜,是万万要巴结的。 嘴角略勾,她觉得好笑,秋鸢一个在府中呆了十几年的老人,竟是要去巴结这个才来了府中几个月的新人,这步棋,她真的走错了。 这不,马上就看见了后果!如果她不与李思甜走这么近,今日不会端药给她喝,而这样,即便李思甜滑胎,她最多承担一个管理下人不当的罪名。 “不要拿你的聪明来设计我,若不是你动的手,那又是谁?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我怎么相信你。” 慕容炳气得不轻,就差一脚踹在秋鸢身上,秋鸢闻言,瞬间一惊,连忙道:“是厨房的秦氏,肯定是她,这药,就是她负责煎的。” “好,传秦氏。” 慕容炳根本不相信秋鸢的话,直觉让他认定这件事情就是秋鸢所为。所以,传秦氏的目的,也在于更加确定,好以此定秋鸢的罪。 慕容舒筠但闻这声音落地,这才转过石拱门,走进院子。 入内便是一片混乱,丫头妈子们跪了一地,个个颤巍巍的,大气也不敢出,有的面前还放着托盘、水盆之类,看样子,是正赶着进主屋但没来得及的。 而在这些丫头妈子中,慕容炳就站在院中的青石板道路上,脸色铁青,看向跪在他前面的秋鸢的眼睛满是利刃,再往下是慕容怜香,像是求过情,但却被无情打断跪在那里没敢有其他动作。 “女儿见过爹爹。” 她一句话,将这里的沉默完全打破,惹得众人纷纷抬头向她看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装作不解,如是问着,明亮的大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疑惑,看向慕容炳的眼神也是清澈无辜,竟是让人想要发火都不得不收敛。 第六十二章 大闹新婚日 名门郡王妃,第六十二章 大闹新婚日 慕容炳在经过谷素娥被关一事后对慕容舒筠的态度有了些微转变,虽然还是爱理不理,但绝对没有一见就厌恶的那种情绪。舒悫鹉琻此刻,但闻慕容舒筠问起,他张了张嘴,本是要回答,可这件事情真的让他痛心,他连提起的勇气都已经失去,是以终究什么也没说。 倒是李思甜身边的良辰,方才屋内出来便听见慕容舒筠问起,自然而然上前回答道:“回大姑娘,姨娘她……小产了。” 话落,悲痛的目光直锁秋鸢,隐隐,还透着几分责备及恨意,“秋姨娘,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没有说话的权利,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家姨娘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你这样对待。即便是素日里有什么做得不好,你若吩咐两声,奴婢们也不敢不从,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啊!” 一面说着,她一面隐忍心痛,但眼泪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成串成串往外流。 “我……” 秋鸢稳了稳心神,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否则会越说越糟糕,甚至到无法挽救的地步,所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突破关键口,“老爷,这件事情并非妾身所为。妾身今日确实亲自端了安胎药给李姨娘,但这安胎药却是大厨房的管事秦氏负责煎好的,何况,从药方、抓药、煎药,再到喝药,这其中经过很多人的手,老爷若不明察,冤枉了妾身是小,但若是放过了真正要害李姨娘之人,难保她日后不会出来再害其他人。” 慕容炳但闻这话觉得有道理,反正定罪也不急在一时,瞬间收了些气势,厉声吩咐下去,“来人,将府医、回事处管事、及与之有关的所有人都给我带来。” “是。” 下面有人回着,立刻转身去传人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发这么大的火,若是一个不注意,惹怒了他,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院中快速陷入可怕的寂静中,慕容舒筠感受到这股沉默所带来的压迫感,眉心拧了拧,莲步轻移,到得良辰面前,小声问道:“你方从屋内出来,可知你家主子现如今如何了?” “姨娘自打知道自己小产后就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这会子还未醒。” “里面可有人照顾着?” 李思甜乃是慕容炳十分看重的人,虽然这次是小产了,但日后还会有机会怀上,若不好生照顾着,怕是这一屋子的人都会跟着遭殃。现下她才终于有些明白慕容婷云这些日子为何只呆在吉祥馆而不出门的原因,并非真正因为她与吴纪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觉得无脸见人,相反,她脸皮那般厚,怎么可能会为这样的事情自己禁自己的足,不招摇过市就已经不错了。想来,是因为谷素娥敲打过她,让她这些日子收敛些,也免得在这次的事件中又搅和了进来。 良辰垂着眸,“回大姑娘,金玉在里面伺候着。” 金玉? 慕容舒筠眸光微闪,看向良辰的眼神瞬间透着几分探究,“良辰,看你举止得体,口齿清晰,要么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要么,你家里必定出过教书先生。” “大姑娘好眼力,奴婢的父亲以前确实是一名教书先生,但因为年前发大水,村子里很多人都没了,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去城市里卖身葬父,好在奴婢好运,遇见了老爷。老爷不仅替奴婢葬了父亲,还让奴婢贴身伺候姨娘,给了奴婢容身之所,所以奴婢很感激老爷及姨娘。” “那么这时候,你不在里面伺候着,出来干什么?” 慕容舒筠语意怪异地问着,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良辰这丫头,心思肯定不简单,以她的聪明伶俐绝对不会不知道金玉是谷素娥的人,但这时候,她却让自己感激万分的主子被别人照顾,难道就不担心金玉再动些什么手脚? 良辰被慕容舒筠这样一问,心下猛地一跳,再抬头时,眼里一片澄澈,“回大姑娘,奴婢见姨娘还未醒,本是想先下去准备些粥,待姨娘醒来便好吃,但是没想到,一出屋子便瞧见这样的情形。奴婢也是替姨娘着急心痛,所以才会出言冒犯了秋姨娘。” 慕容舒筠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准备吧。” “是。” 良辰答着,缓缓退了下去,只是临走时,偷偷看了眼慕容舒筠,眼里有着惊恐及一闪而过的狠戾。 不一会儿,慕容炳要求传的人就都传了来,一字排开,齐齐跪了下来。 “知道我叫你们来所为何事吗?” “奴婢(奴才)不知。” 几人齐齐回答,声音颤抖,显得小心翼翼。不是他们不知道这静水阁出了何事,只是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有谁不知道,你们这是明目张胆地在欺骗主子,来人,先拖下去每人各大三十大板!” 慕容炳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如此激动。他这般说着话,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气得险些晕过去,好在慕容舒筠手快,上前将他扶了住,关切地问着,“爹,你怎么样了?这件事情咱们要查,而且必须查清楚,不仅仅是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还要给李姨娘一个交代,但是你也不能先将你自己气出病来,否则,这个家可怎么办?” 如今谷素娥被关,秋鸢又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慕容烈又是个上了年龄腿脚不便的人,若是慕容炳再一倒,这个家岂不是摇摇欲坠了吗? “我……我……” 慕容炳气得说不出话,唯有拍拍慕容舒筠的手,这时候他似乎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儿被他忽视得有多么厉害。但即便她曾经对家里的长辈包括他出言不逊过,这会子,有她在身边,他也总算是宽心不少。 “好,丫头,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我进去看看你姨娘。” 这是选择性回避问题! 慕容舒筠不知怎么的,有些同情这个爹。在战场上无论怎么风光厉害,无论怎么让敌人闻风丧胆,在家里,他却是个害怕面对的人。他是怕,怕这件事情真是秋鸢所为,那样就表示,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人竟是个蛇蝎美人,与谷素娥有何分别?而他竟然,就与这样两个女人,共度了这么多年,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好,爹爹放心,女儿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谷素娥,你的计谋我不会让你得逞,想出来是吧?没关系,慢慢等着吧。 这样说着,慕容舒筠唤了名丫头将慕容炳扶进屋子,自己则让璃茉搬了椅子放在院中,而后悠闲地坐了下来。 “寒秋,请秋姨娘及三姑娘先起来。” 想必这两人在院子里跪了这么久,也很辛苦了。 寒秋闻着,上前将两人一一扶了起来,后又退回到慕容舒筠身边。 但见慕容舒筠慢条斯理地接过璃茉递上的美人团扇,轻轻摇了两下,将目光放在府医身上,“你先说说,李姨娘小产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府医年龄不大,却也不算小,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在定国公府少说呆了十年时间。府中不论是主子还是丫鬟小厮,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皆是他在照料,可说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的。 但闻慕容舒筠这般问,立刻上前行礼回道:“回大姑娘,这李姨娘先前在下把脉时就说了,胎位不正,需要小心翼翼地照顾,哪知底下丫头却这般大意,竟是在安胎药里放了红花。这东西对女人来说确实是好东西,可是孕妇,那是千万不能吃啊。” 慕容舒筠点头,挥手让他退下,又唤了回事处的管事,“你且说说,李姨娘的药是谁出去抓的?” “回大姑娘,因为老爷吩咐过,李姨娘的一切事情都需要小心翼翼,所以奴才这里也没敢大意,每次抓药的,乃是李姨娘自己身边的丫头,金玉。” “金玉?” 那就难怪了! 嘴角略略勾起,她扭头看着璃茉,“去将金玉唤出来。” “是。” 璃茉应着,很快将金玉带了出来,金玉不明所以,但还是跪在地上,十分从容地问着,“不知大姑娘传唤奴婢所为何事?” “金玉,我问你,李姨娘的安胎药,是你亲自出府抓的吗?” “回大姑娘,是的。” 金玉点点头,如是承认着。 “那么,你都是按照府医给你的药方抓的吗?” “是的。” “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哪家药铺抓的药?” “回大小姐,本来咱们府上一直与长春堂是有种默契的,但经过上次的事情后,秋姨娘便在府中下了命令,日后拿药不许去长春堂,所以后来,府上的一切药材,皆是在同安堂买的。” “那好,为了公平起见,我这里必须问过同安堂的掌柜的,才能确定你所言是否属实,来人,去请同安堂的掌柜。” 话落,候在院外的玉鄂清脆地应了声,转身就走。 见状,慕容舒筠又让回事处管事及金玉退在旁边,唤了厨房管事秦氏询问。 而秦氏因为上次在慕容舒筠这里吃了苦头,面对她时,总是胆战心惊,身子不住颤抖,还未等她开口问,便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大姑娘明察,这次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自从老爷吩咐过要好生照顾李姨娘后,这安胎药一直都是奴婢在煎,但奴婢保证,奴婢在煎药的时候是寸步不离的,而且没有在药里加任何东西。” 见秦氏说得急切,而且眼里透着浓烈的坚定与惊惧,慕容舒筠知道她这次没有说谎。而且想来谷素娥也没有那么笨,会连续两次都用到秦氏,她难道就不怕秦氏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她怀恨在心,一个招架不住就招了吗?所以,这一次,她敢肯定,问题出在金玉身上。 “好,姑且相信你,那么我问你,在你煎完药将药交给秋姨娘之前,可还有人碰过?” “没有,奴婢保证没有,因为奴婢还未煎完药,秋姨娘身边的冰凌就已经在旁边候着了,哦,对了,要说在秋姨娘之前,那冰凌是碰过的。可冰凌是秋姨娘的人,她应该不会去害秋姨娘的。” 秦氏急切地说着,额上的汗水几乎快要滴落下来,就怕慕容舒筠不相信她,认为这件事情是她所为,那么就不仅仅是杖责几十大板那么简单了,害得府中姨娘小产,害死府上小少爷,那可是要命的大罪啊。 想想,秦氏不觉又缩了缩脖子。 “哦?冰凌,是这样吗?” 眼光一扫,慕容舒筠把目光落在秋鸢身后的冰凌身上,一变而为犀利。 冰凌见过她这样的眼神,知道她这是在怀疑自己,当即赶紧跪在地上解释,“大姑娘,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但奴婢什么也没做,只是将药端到了静水阁,交给姨娘,而且奴婢也可以为姨娘作证,姨娘接过药后就直接喂了李姨娘,根本未曾动过手脚。” 慕容舒筠闻言皱皱眉头,手中团扇突然停止摇晃,“你们都说不是你们所为,又都能够将事情的流程还原,那么,我该选择相信谁,怀疑谁?” 她这样问着,伸手整了整耳边的发髻,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却不知她这般,竟是让周边的丫头妈子们好一阵鄙视,她们还当这位大姑娘真的变了,以为会有多厉害,还不是将难题丢给了这些人,哼。 这边刚刚鄙视完,没想到的是,那边慕容舒筠又开口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得问问,在你们做这一系列的事情时,可有人证?” “有有有,奴婢有人证,奴婢熬药的时候,厨房里的丫头妈子们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首先急于证明自己的便是秦氏,她一时情急,忘了规矩,出口就有些后悔,但慕容舒筠却并未因此责备她,而是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府医见状赶紧站出,“回大姑娘,在下写药方的时候老爷在场,他应该知道在下并未开红花这一味药,况且,由于府上每位主子的病都是在下在医治,所以每次有个什么毛病,在下这里都会将药方子备一份留着,以便日后有需要。” “好,既然你们两人都有人证,便暂时没有嫌疑,但是其他人?” “小姐,同安堂掌柜的到了。” 慕容舒筠话还没完,玉鄂的声音就从院外传了来。当即,她收了音,转而让玉鄂将人带了进来。 “小民见过大小姐。” 同安堂掌柜的也是平常百姓一个,素日里哪里见过这样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是以见面就是一个大礼,虽有些不周到,但却无人在意。 “掌柜的请起。” 慕容舒筠优雅抬手,周身贵气毕现,“今日请掌柜的来实乃有件事情相问,请问掌柜的,你可见过这院中的丫头去贵店买药材?” 掌柜的闻言将眼睛细细瞧过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金玉身上,“这位姑娘有来过。” “那掌柜的可还记得,这位姑娘买的是些什么药材?” “这……请恕小民不记得了,不过……” “不过什么?” “小民却记得,当时那副药是有问题的,我曾同这位姑娘说过,可姑娘坚持按照方子抓药,所以…。” 慕容舒筠闻言就明白了,问题出在药方上,当即向府医使了个眼色,便见府医在自己药箱翻找了一番,拿出一方单子来,交给了掌柜的,“掌柜的看看,可是这副药?” 掌柜的接过一看,当即点头,“是是是,正是这副。只是当时的药方里,却多了一味红花,这分明是一副安胎药,却又多了一味红花,所以小民才说这药有问题,但这位姑娘却很固执,坚持说这是府中大夫开的,没有问题。” “金玉,你怎么解释!” 慕容舒筠当即提高分贝,厉声呵斥,一双原本还很温柔的双眼此刻已经满是厉光,直看得金玉哆嗦一下,猛地又跪在地上,“回大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确确实实是拿着府医开的药方子在抓药啊。” 说罢,金玉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摊开,上面赫然正是府医开的药方,但字迹虽然相同,很明显金玉那药方里面却真真切切多了一味红花。 慕容舒筠神情一凛,就着寒秋递上来的两张单子,摊开给府医看,“你可看清楚,这两张药方都是你所写?” “这……” 府医左右瞧了瞧,确见字迹十分相像,不由有些不可思议,“大姑娘明察,虽然这两张药方子上的字迹很相似,但在下确实没有开过红花这一味药,在下虽然上了年龄,却不至于糊涂得什么做过,什么没做过都不记得。” “我想也是,你在府上也有十年时间有余,我若不信你,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个东家薄凉,所以金玉,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这药方子与原来府医开的不一样呢?” “大姑娘,奴婢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府医将药方给奴婢的时候,就是这张啊!” 金玉并不慌乱,而是十分镇定地说着,眼睛定定看着慕容舒筠,“还请大姑娘不要冤枉了奴婢。” “冤枉?” 慕容舒筠起身,一手握着团扇,一手拿着两张药方,缓步来到金玉面前,突然,刷地一声将两张药方朝她扔了去,春风一过,卷着他们飘了一会儿,才落在金玉脚边。 “你自己仔细看看这两张药方,虽然看似字迹很像,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若再看仔细些就会发现,府医的字在每个转折处,笔墨总是重了些,而你那张药方上,却并没有,说罢,这代笔之人是谁?想来以你的本事,能认识几个字已经不错,断然是不会写的。” “奴婢……” 金玉想解释,但证据已经被慕容舒筠摆在眼前,她又怎么解释?她只是没想到,这个素日里不怎么中用的大小姐竟是这般厉害,三两下就找出问题的关键,三两下就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奴婢无话可说,要杀要剐还请大姑娘随便。” 脾气倒还是硬! 慕容舒筠瞧她一脸打死也不说的表情,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想来谷素娥对她的教导够深入,以至让她可以连命也不要,却要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我只问你,你为何要害李姨娘?” “因为她活该罗,别看她表面上一副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的模样,但自从奴婢到得这静水阁伺候后,稍有一点点不如意,她就将奴婢打得半死,大姑娘若不信可以看看。” 金玉含着恨意地说道,伸手拉开手臂上的衣袖,上面赫然是些新旧交加的藤条痕印。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舒筠不由心下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没想到,李思甜打起人来,竟是这般狠。 “大姑娘就不必再问了,反正奴婢这次害的是府上小少爷,奴婢知道死路一条,别无所求,只求大姑娘给奴婢一个痛快。” 这般说着,金玉的眸底闪过一丝奸笑,虽然很快,但还是被慕容舒筠捕捉到了。眸光闪了闪,她也没再逼问,“那你说说,怎样才算是痛快?” “想要痛快?哪里那么容易!” 慕容炳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一双眼睛气得发红,也不再多问一句,直接下令,“来人,将金玉送去洛城,我想,那里的将士们应该很需要。” 这话一出,惊呆的又起止是满院子的丫头妈子,就连慕容舒筠,那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个父亲,狠起来的时候可以赶上苏倾衍了。 金玉但闻这话,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害怕,赶紧磕头求饶,“老爷饶命,奴婢自知死罪,还请老爷赐死奴婢罢。” “想死?我告诉你,有时候,让那人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折磨。” 敢害他儿子,他岂能轻易放过。 金玉一听,顿时瘫软在地,见有人要来拉她,却又突然激动起来,对着慕容炳喊道:“老爷,求你放过奴婢罢,奴婢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是……” 话还没有说完,双眼一闭,人就倒了下去,待慕容舒筠上前去查看,却未能再感受到她的呼吸。 “爹,人……没了。” 她如是说着,却见慕容炳面色十分阴郁,“敢当着我慕容炳如此猖狂的,怕是来头也不小。” 话落,再次转身入了屋子,徒留一院子的人不知何去何从。 而慕容舒筠,也因这句话陷入沉思。这件事情乃是谷素娥指使金玉的没错,但是金玉的态度就有些问题了,她没道理要对谷素娥忠心到这个份上才对,莫不是她背后还有其他人? 何况,能在定国公府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还不被发现,这人的功夫必定相当厉害,而这么厉害的人,想必是谷素娥请不动的,那么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难道真是慕容婷云所说,朝中因为派遣谁人去洛城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而父亲支持这个就必定得罪那个,所以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一边这样猜测着,慕容舒筠一边吩咐了几句,让各人做着各人的事,又让人将金玉抬了下去,这才往碧莎橱走去。 而秋鸢与慕容怜香自始至终就再没说过话,经过这件事情,想来她们都有所反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第二个月的十四,明日,便是慕容舒筠出嫁的日子。 谷素娥因为金玉栽赃失败而依旧稳稳地呆在庵堂,慕容婷云也一贯的低调着,唯有秋鸢,为了慕容舒筠的婚事,四处奔波操劳,终于是将这定国公府在大婚前好好布置妥当。 慕容炳因为出了慕容婷云被设计及李思甜滑胎两件事情而终日里心事重重,不去静水阁,也不去碧云轩,倒是让府中一些下人不知该巴结着哪位了。 夜晚用过膳,慕容凌烨却突然造访碧莎橱。 “大哥,你怎么来了?” 慕容舒筠本是准备睡下了,毕竟明日还要早起,哪知却闻慕容凌烨过了来,所以又匆匆穿戴整齐,到得偏厅与他相见。 慕容凌烨虽然对慕容舒筠害谷素娥被关一事有些意见,但毕竟是亲兄妹,他对慕容舒筠,还是有着几分关心。 “我过来看看你,明日开始,你就是别人的妻子了,我要见,自然不是如此方便。” 何况肃王府那样的大家,岂是说能见就能见的。 “大哥。” 慕容舒筠知道他对自己好,可也许由于他是谷素娥的儿子吧,她对他,就没有那股特别的亲切感,不过既然人家过来关心她,她也不好说些什么让他听了难受的话。 “你放心吧,肃王府距定国公府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距离,若是想,大哥随时可以过来看我的。” “肃王府规矩甚严,若是我时时去找你,传出去,对你的声誉也不好。” 虽是亲兄妹,也是男女有别。 “那么大哥今日过来是?” 总不会是要跟她聊几个时辰的天吧! 慕容凌烨但闻慕容舒筠问起,赶紧自腰间取出几张银票来,“妹妹要出嫁,身为哥哥的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的,这些银子你收着,或许日后用得上。” “大哥……” 慕容舒筠轻唤一声,将银票送回他手中,“大哥哪里来的银子?你还是自己收着吧,等哪日有了心仪的女子,便买些礼物送给她。” 谷素娥这些年来也替慕容凌烨物色了几个女子,可他就是不满意,一推再推,到了现在,她这个妹妹已经出嫁了,他却还是一个人。 慕容凌烨轻轻一笑,“妹妹安心吧,哥哥这些银子可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你只管放心用,至于你说的心仪的女子一事,你放心,待有了,哥哥也绝对有办法不让她逃掉。” 难得开一个玩笑,可惜慕容舒筠却笑不出来,原来这一刻她才知道,慕容凌烨对她的好,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不由心中一阵感动,“大哥,这银子我不能收,你也知道,肃王府下了很多聘礼给我,所以,你不用担心。” “可……” “大哥,这银子你留着,若是哪日我真的缺了,就回来向你拿好不好?” 慕容舒筠说着,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俏皮来,叫慕容凌烨看了,不由点点头,“好,就依妹妹所言,那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莫要到时候累坏了身子。” “是。” 慕容舒筠领命似地答着,亲自将慕容凌烨送到院门口,这才折回来下榻睡去。 第二日酉时不到,碧莎橱内已经是一片忙碌的场景。 慕容舒筠早早被璃茉从榻上叫醒,洗漱、更衣、点眉、化妆,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稍稍喘了口气。 “寒秋,我饿!” 肚子早就在叫的慕容舒筠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可怜兮兮地看着寒秋,直看得寒秋心里不忍,连忙道:“奴婢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没,小姐先等等。” “嗯。” 慕容舒筠感激地点点头,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妆镜前。而璃茉则是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清点东西,嘴里不时地念道:“小姐,你这会子可以随意些,但上了花轿后可就不许这样了,否则,会被人说道的。还有,上次玉嬷嬷交给奴婢让奴婢在小姐大婚之日交给小姐的书册子小姐务必要收好,玉嬷嬷说那件东西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能乱扔。再有就是这如意锁,切记切记,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放在枕下,意蕴如意平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慕容舒筠有些不耐地挥挥小手,这个璃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的。不过说起如意锁,她的玉蝴蝶跑到哪里去了? 当即快速坐直身子,转身看着璃茉忙碌的背影,“璃茉,我的玉蝴蝶呢?” 璃茉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问了句,“小姐说什么玉蝴蝶?是小姐最近常戴在身上的那对吗?小姐都还没告诉奴婢,这玉蝴蝶是从哪里来的。今日这么忙,奴婢也忘了放在哪里,好在宫内赏了一整套头面饰品,小姐要不要这玉蝴蝶,都无所谓。” “怎么能不要呢,赶紧给我找着,我今日一定要戴着。” 慕容舒筠提裙站起,边说着话,边自己动手找了起来。 寒秋进来的时候,就正瞧见她这般模样,不由赶紧将手中的红豆粳米粥放下,快速走到她面前,问道:“小姐这是在找什么,你告诉奴婢,奴婢帮你找。” 慕容舒筠见是她,忙拉过她道:“我时常佩在腰间的玉蝴蝶不知扔在了哪里,你帮我找找,快。” 寒秋见她如此着急,不由出口安抚道:“小姐莫急,这东西奴婢收着呢,你先将粥喝了,垫垫肚子,奴婢去替你拿。” 说罢,转身往衣橱边走去,慕容舒筠闻言才放了心,转身端起桌上的粥喝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外面不知谁人道了句‘成郡王来了’,屋内又是一阵混乱,碰撞声,脚步声,说话声瞬间响起,但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屋子里渐渐的,变得十分寂静。 璃茉将头纱盖在慕容舒筠头上的那一刻,苏倾衍正巧从屋外举步走了进来。 今日的他一袭大红喜服,玉冠挽发,玉树临风,潇洒魅惑,尤其脸上难得一脸温柔的笑,竟是看得屋子里的丫头个个心神荡漾。 可惜,这样大喜的日子却突然发生了不幸的事情。 “来人啊,快来捉田鸡,好多田鸡。” 院子里拔尖的声音叫起,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而慕容舒筠却紧紧皱起了眉头,到底是谁,竟在她大婚之日放田鸡。倒是苏倾衍,闻得这话,竟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他就知道,他们的婚礼,注定不平常。 璃茉与寒秋对望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急色,而后匆匆掀了帘子出屋,待她瞧见满院子乱跳的田鸡时,不由也是大喊一声,只是喊过后,却速度极快地指挥着众人,道:“你们几个,赶紧将这些东西捉走,耽误了吉时,谁都担待不起。” “是。” 院子里的丫头妈子们闻言个个动作麻利地动了起来,可是这东西太多,又像是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哪是那么容易解决的,看得璃茉心里那叫一个急,无法,只得先回屋与寒秋商量。 只是没想到,这些田鸡却随着她一起回到了屋子,顿时,屋内的喜娘、丫头,个个吓得横冲直撞,以至于弄得整个碧莎橱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慕容舒筠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时没站稳,摇摇欲坠中,苏倾衍猛地出手将她拉住,虽是最终没被摔倒,不过头上的盖头却掉了地,霎时,一张没得令人窒息的倾城容颜就出现在苏倾衍的眼底,只见他愣了片刻,才将她松开。 “大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 慕容舒筠现在心里有气,是以语气也不怎么好,回答完苏倾衍,她当即转眼瞧了瞧这满屋子的臭东西,眼里厉光一闪,“寒秋,找人去寻秋姨娘,让她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落地,小手从背后伸出,对着空中撒了些细碎的粉末,便见那些小东西渐渐的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见状,这才恢复镇定。慕容舒筠不好意思地冲着苏倾衍笑笑,自顾自捡了地上的盖头往脑袋上一盖,“郡王见笑了,嘿嘿。” 他不会真的以为这是个玩笑吧。 苏倾衍挑挑眉毛,向她走了几步,将手放在她面前,“大小姐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自然。” 她爽快地答着,将手放在他手中,踏着一地死田鸡,往竹兰园走去。 奈何今日虽说是黄道吉日,不过对于这对新人来说,却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在通往竹兰园的路上,再次发生了意外。 也不知是谁在原本平坦的路上撒了些油,那些走在前面带路的丫头们,一个个因此滑到在地,好在慕容舒筠及苏倾衍两人的反应都快,不然,被这一群丫头撞着,岂不是狼狈至极。 “看来今日有人不愿大小姐出嫁啊!” 苏倾衍幽幽地说着,眼神沉了几分,语气也跟着冰凉几分。在他苏倾衍的婚礼上这般大动手脚,看来是活腻了。 脚边传来一群丫头们的哀嚎声,慕容舒筠也满身火气,扭头看着走在后面的一些下人,厉声吩咐道:“还不将人都拉起来。” “是!” 那些下人但听,赶紧行动。就怕今日惹恼了两位新人,到时候责罚起来,可不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毕竟成郡王的性子,实在太难把握。 苏倾衍侧目瞧了瞧难得失态的慕容舒筠,也顾不得什么理解,一把拉过她,抱着她以轻功赶往竹兰园。 “丫头,你没事吧?” 方到,慕容烈就迎了出来,方才碧莎橱内所发生的事情,他可是完全知道了,所以担心慕容舒筠的同时也极度怨恨那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祖父不必担心,舒儿没事。” 在慕容烈面前,慕容舒筠即便再怎么愤怒,也不得不收敛,因为她不想他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慕容烈自然知道慕容舒筠是为他着想,但他又何尝不是在为她着想,今日乃是她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等子事情本来是要严查的,但毕竟吉时耽误不得,所以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里聊了一会儿,才见喜娘匆匆而来,急切切整了整衣衫发髻,这才调整姿态让两人告别慕容烈。 眼看自己的孙女就这么嫁人了,慕容烈瞬间老泪纵横,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将自己的宝贝孙女弄哭,所以硬是强忍着对苏倾衍道:“郡王,我家舒儿自小养在深闺,对外面的世界不甚熟悉,也不懂得什么叫做人心险恶,所以日后还请郡王善待我舒儿。” 苏倾衍点头,心里暗道:若是连慕容舒筠都不懂得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试问还有谁懂得? 不过面上却是一片诚恳,“请老太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舒儿的。” 改口改得真快! 慕容舒筠斜眼瞧了瞧他,没做声。 第六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 从竹兰园出来,慕容舒筠又拜别慕容炳,这才由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 肃王府娶亲,场面自然壮观。建都大街小巷,凡是花轿会经过的地方,必定人满为患。 慕容舒筠坐在八抬大轿内,轻轻掀了盖头,吐纳气息半响,才渐渐镇定下来。这一去,前面等着她的,又是怎样的道路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从今日起,她便是肃王府的二少奶奶,苏倾衍的妻,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算是彻彻底底上了这条船,要想下来,没有可能。 月华初上,成郡王府前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后院,绿绮阁,在经过迎亲、行礼、成文的规矩、皇族的各种繁文缛节后,慕容舒筠总算是被送进房间,得以清净。 “璃茉,你先下去吃点东西,稍后再来换寒秋。” 隔着喜帕,慕容舒筠的声音略显疲惫,璃茉应着,临走时关切地看了她一眼,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还可以先行吃些,可是小姐就……掀了门口的湘妃竹帘,正准备出去,哪知迎面却见苏倾衍踏步走了进来,赶紧后退一步,行了大礼,“奴婢见过郡王。” “嗯。” 苏倾衍点点头,轻轻抬手,伸出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向外指了指,“出去罢。” 璃茉恭敬应着,虽出了屋子,却并没有离去,而是守在门口,以便里面随时有需要。 而苏倾衍,回眸瞧一眼后立刻转了屏风往内阁走来。 入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必定是慕容舒筠一袭嫁衣端坐榻上的模样,旁侧站着伺候的丫头及喜娘。往下,两侧的窗户上皆贴着大红的双喜字,质地上乘的紫檀木桌上放着一对正在燃烧的龙凤烛,及各色精致美味的糕点,并着一壶酒,几碟子小菜。 屋内婢女见他进来,赶紧蹲身行礼,“见过成郡王。” 却见他点点头,径直往榻边走去。 慕容舒筠虽然戴着喜帕看不清外面是什么模样,不过耳朵还是很好使,听了这么多人唤成郡王她也知道是苏倾衍进来了,不由有些紧张。尤其她还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双小手更是忍不住握得紧紧的。 突然,床榻一阵轻晃,慕容舒筠只闻得一股清淡的翠竹香扑鼻而来,然后耳边便传来苏倾衍低沉却温和的声音。 “娘子,为夫担心你等得太久饿坏了肚子,所以先行回房与你行完礼数,到时候再让大嫂及表妹过来陪着你,你看可好?” 慕容舒筠没料到他会这么唤她,一时间有些愣住,似乎很不习惯,掩盖在喜帕下的眉头也是皱了皱,最后点点头,红唇微启,“好。” 这样最好,免得她干巴巴坐在这里等他,先行喝了合卺酒,挑了盖头,好给她自由。然后,他即便在前院醉得一塌糊涂忘了回房她都不会有意见。 但闻她应下,苏倾衍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喜娘,喜娘立刻一脸笑眯眯地说着吉祥话,然后便有婢女递上喜秤。苏倾衍就势站起,正要拿了喜秤挑起喜帕,哪知却从门外传来一阵阵嬉笑的声音,“我说二哥,看不出来你这么心急啊,连水酒都没沾一下就赶回来洞房了。” 走在前面的赫然正是一袭青袍加身的苏慕尧,顶着一脸张扬迷人的微笑,快速向内走了来,有婢女见状上前几步欲拦着,却被他一把拉到了旁边,“我说紫晴,今儿个乃是你家主子的大喜日子,新婚三日无大小,怎么,竟是不让我瞧瞧这位新嫂子?” 名唤紫晴的婢女也生得几分姿色,肤白貌美,穿着一袭粉色轻纱长裙,一派从容镇定,“世子爷哪里话,虽说新婚三日无大小,可你们这样硬闯进来,吓坏了奴婢家的少奶奶,奴婢虽不能如何,但郡王那里,怕是世子爷交代不了。” 苏慕尧闻她这话,原本正在往内走,当即定下脚步转过身子瞧着她,“紫晴,你这张利嘴什么时候才能饶人?” 话落,又转身看着已然向这边看来的苏倾衍,“二哥,早说让你将紫晴送到我府上,让我好好治治,你瞧瞧,她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活该!” 楚汐媛拨开人群,在苏倾衍还未说话之际就跳到了苏慕尧的面前,指着他道:“我说苏慕尧,你跑到这里来捣什么乱,若是被太妃知道,可仔细你的皮。” “楚汐媛?你说我捣乱,你自己还不是跑来了。” 苏慕尧见了楚汐媛就没好气,语气瞬间就变了,要多鄙夷有多鄙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好了,今日咱们是来看新娘子的,二位可否等会到前面去吵!” 人群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当即所有人都赶紧回头下跪,“参见太子殿下。” 慕容舒筠闻言,心中不由一阵感叹,得,太子都招来了。 认命般地从榻上站起,还未掀盖头呢,就得先行礼了,“小……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苏君烨见人跪了满屋子,赶紧笑笑,“都起来吧,今日乃是成郡王及慕容大小姐的大喜日子,本宫也只是好奇前来瞧瞧,大家不要如此拘谨。” 言罢,回眸看了一眼,却见三皇子及六皇子都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下,怕是这里不得太平了。 寒秋将慕容舒筠从地上扶起,小声道:“小姐,六皇子也来了,怕是来者不善。” 慕容舒筠点点头,她虽然盖着喜帕,但既然太子都来了,六皇子自然也会跟着来,她早就猜到了,“放心吧,今日好说也是我大喜的日子,他断不会闹出什么事端来的。” “吴公子也在。” 不经意瞧去,寒秋竟是也瞧见了站在人群里正恶狠狠向这边投来目光的吴纪新。 “他来干什么?” 慕容舒筠不解,心下却是一阵怒气,这人可恶至极,保不齐他今日又要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来,所以,得防。 两主仆正说着,苏倾衍清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多谢诸位的好意,没想到,诸位对本郡王的新婚妻子这般关切,想来,本郡王也不能让诸位失望了。” “那么就请郡王快些挑了喜帕,也好让我们大家一睹新娘子的风采吧。” 不知是谁来了一句,听似平常的话,却总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 苏倾衍微微勾唇,流彩的玉眸深处染上自信满满的笑意,缓缓抬手,将慕容舒筠的喜帕挑了起来,顿时,只闻得一片抽气的声音。 有人叹息,“没想到,这慕容大小姐打扮起来,竟是一点也不输给府上的二小姐,怪不得郡王愿意放弃二小姐而娶大小姐了。”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若说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倾国倾城,那这大小姐,就是天仙下凡。” 苏君灿黑眸略沉,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继而开口,“成郡王果然好福气,真是羡煞旁人。” 且瞧慕容舒筠这位美娇娘,眉弯似柳、双眸滢水、唇若红莲、芙蓉凝腮,最是那低头一笑,含娇含俏、含柔含媚,若说风华绝代,绝对当之无愧! 这话带着些嘲讽,又似乎含着某种不甘,只是说得太过隐忍,许多人都当成了一种羡慕。 可是苏倾衍又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真正含义,大手一伸,搂着慕容舒筠纤细的腰肢往怀里一带,目光扫过屋子内所有人,落在苏君灿身上,“三皇子若是羡慕,大可禀了皇上替你选妃纳妾,想来皇上该是很高兴才对。” 听他这么说,苏君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郡王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必替本殿劳心。” “话说三皇子也不小了,还是早些娶个皇妃的好。” “太子殿下都还未真正选妃纳妾,本殿又岂敢越了规矩。” 苏君灿说这话已经是咬牙切齿,他明明知道他为何现在还不选妃的原因,却偏偏要这么刺激他,这是挑衅! “若有真正合意的,想来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苏倾衍深邃的眸子透着一股子冷意,即便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在这里打扰下去,于是个个争先恐后说了些恭喜的话,快速退了下去。他们怎么就忘了,今儿个成亲的不是别人,而是金兆唯一的郡王,这人性子不仅变化无常,而且相当残暴嗜血,若惹着了,管他是不是新婚日,照样让你见血。 慕容舒筠感受到来自腰间的力道,眉心不由蹙了蹙,看着屋内瞬间仅剩下的几人,抿了抿唇,道:“太子殿下,今日多有怠慢,还请见谅,前院早就备好酒席,还请太子殿下就坐。” 苏君烨见这里气氛开始变得古怪,连忙顺着慕容舒筠的话走,“如此甚好,本宫这里确实有些饿了,三弟六弟,咱们走吧。” 言罢,他转身,还不忘叫走苏君烊及苏君灿。 苏君灿闻言将冷冽的目光从苏倾衍身上移开,墨袍一掀,转身走了,苏君烊见状自然跟上。 而他们这一走,屋内就只剩下吴纪新及苏慕尧、楚汐媛三人了。 但见这三人没有动静,苏倾衍犀利的目光一扫而过,“吴大公子,不知你可还有事情?” 吴纪新似乎这才回过神,收回望向慕容舒筠的眼光,愣愣地道:“没有,在下告辞。” 说着,也转身走了。不过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眸底深处,却划过一道狠戾的光。 慕容舒筠原本是他的,这个女人原本就是他的,但是今日她却嫁给了别人,他不甘心,不服气! 苏慕尧目送着吴纪新离开,转眸却与紫晴的眼神相撞,顿时干咳两声,正要开口再向苏倾衍说道两句紫晴,哪知迎接的却是他杀人般的眼神,“怎么?你这是要留在这里看我洞房的意思?” “我……” 苏慕尧张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讨厌了,赶紧猛拍一下脑门,转身要走之际却瞧楚汐媛还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慕容舒筠,不由火气一上来,上前猛拉了她一把,往外面拽去,“你干什么,没听见二哥说要洞房吗?你一个姑娘家,害臊不害臊!” “喂,苏慕尧,谁叫你碰我的。” “没有谁叫,我自己的主意。” “你无耻!” “哪里无耻?” “各种无耻。” “得得得,我不拉,我不拉。” “……” 随着这两道声音的渐行渐远,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喜娘见状这才赶紧命婢女端了两杯酒上来,吉祥的话一连串,直至苏倾衍抬头阻止,“好了,你们都先下去罢。” “是。” 满屋子的人,抱过寒秋及方才那名紫晴,皆都恭敬应是,而后缓缓退出屋子,顿时,屋内就只剩两个人了。 见人都走完了,慕容舒筠赶紧挣脱他从他怀里出来,端起婢女放在桌上的酒,递一杯给他,“郡王请喝。” 苏倾衍伸手接过,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叩打着杯面,突而就笑了,透着几分魅惑,以及几分温柔,“怎么,你还叫我郡王?不是应该叫爷或是夫君吗?” 恶心! 慕容舒筠有些鄙视地翻翻白眼,吞吞口水,一本正经地道:“夫君,请喝。” 说着,抬起端着酒杯的手,另一只手也微微抬起,拉着手上宽大的衣袖,向他靠近了一步。 苏倾衍瞧了她的举动不由又是一笑,“怎么,别人家的新嫁娘都是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是这般放得开了。” 估摸着也没有哪家姑娘出嫁,会向她一样主动要求喝合卺酒了吧。 “夫君的意思是,不愿意喝了?” 双眼微眯,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敢回答是,她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自然是愿意的,求之不得。” 这样说着,他猛地伸出没有端酒的那只手,再次将她纤细的腰肢搂在怀里,微微一带,便让她与他毫无距离。而后端酒的手腕一勾,两只手便挽在了一起,“既然是喝了这酒,娘子以后可就要记住了,乃是我苏倾衍的人。” 若敢再和吴纪新纠缠不清,当心他给她颜色看。 慕容舒筠哪里就习惯两人这般近的距离,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但他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做般,竟是用了几分内力,害她怎么挣扎都无用。最后,实在不行的她唯有放弃,气得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满,“就是喝杯酒,有必要抱这么紧么。” “有,怎么没有必要,自家的娘子,当然是想抱就抱。” 挑眉,苏倾衍笑得一脸招摇,原本让人瞧了就不喜,可偏偏却让慕容舒筠迷了眼,半响忘了反应。 瞧她忘了反应,他不由笑得更加开怀,“所以娘子,现在可以喝了吗?” 闻他之话,慕容舒筠反应过来,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不待他反应,仰头就将酒喝了,顿时呛得直咳嗽,“怎么这么辣!” 以前也喝酒,不过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苏倾衍慢条斯理地将酒喝了,又慢条斯理地连同她手中的杯子一道放下,流彩的玉眸微眯,笑意不减,将那张俊美无铸的妖孽脸庞凑了过来,“娘子,这可是宫内赐下的百年女儿红,自然与你之前喝的不一样。” “你你你……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对于他的动手动脚她是有些习惯了,可是今天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虽然他们现在是夫妻,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两人之前不是这样相处的,突然的转变,让她一时间懵了。 “因为娘子身上香啊。” 边说着,苏倾衍边更加向她凑近一步,直至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项间,顿时,舒心的笑了。而慕容舒筠却是彻底呆了,脑袋轰地一下便炸了开。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她做出这般的举动,她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害怕,对于感情之事,她是迟钝的,所以不知道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该怎么去应付,只能不自然地道:“不是我身上香,是屋子里,屋子里点了香。” 话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平日里那个面对什么事情都能够冷静的慕容舒筠了,她变了,她怎么可以变得这般没有自信,怎么可以! “就是你身上的香味。” 苏倾衍轻咬着她的脖子,闷闷地说着,实则已经笑得快要止不住。其实,慕容烈也许没有完全说错,慕容舒筠对于某些事情,确实不太精通。 “我……没有。” 因为他的举动,她整个脑袋处在一片空白中,根本忘了该怎么反应。 “娘子就不要狡辩了,为夫相信,为夫的嗅觉还没有坏掉。” 某人贼贼地说着,将另一只手也攀上她的腰部,将她柔软馨香的身子整个搂住,笑得像只狐狸。 不过,慕容舒筠虽然一时脑袋懵掉,却不代表一直会是这个状态,等这样的姿势持续久了,她的脑袋也就快速地转动了起来,然后,就会意识到苏倾衍对她做了什么,一时又急又气,在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之际,猛地将他推开了,“苏倾衍,你……你卑鄙,趁人之危!” 趁她一片混沌的时候占她便宜,话落,伸手摸了摸被他咬过的颈部,双颊快速染上红晕。 “娘子且解释解释,什么叫做趁人之危?现在咱们是夫妻了,难道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得?”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对我行轻薄之礼就是趁人之危。” “娘子这话难道不觉得牵强吗?” 这丫头的反应可真快,他还以为将她迷得至少在他走之前不会清醒,哪知才一会会儿,她就恢复了镇定,哎,他还没抱够呢。 “不管牵强不牵强,你都不应该趁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对我……” 这样说着,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了,难不成说‘不应该趁我意乱情迷时对我上下其手’?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鼓着腮帮子,慕容舒筠的表情可说丰富了许多。 苏倾衍见了,笑容只增不减,这个样子的她,才够真实嘛,平日里大多端庄贤淑,那样活得太累了。 “好了娘子,我让下人弄些东西给你吃,再寻几个人来陪你聊聊天,这会儿,为夫可得去前院,陪陪那些客人。” 虽然这些于他来说没有必要,但是肃王府的脸面还是要顾及,他苏倾衍可以随心所欲,但肃王府二少爷却不能如此。 “嗯。” 说起正事,慕容舒筠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严肃,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口,才又退了回来。 坐在桌边,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刚刚会被他牵着走,差一点就成了白痴,任由他捉弄! 伸手拍拍脑袋,她告诫自己:慕容舒筠,千万千万要保持清醒,不可以乱,绝对不可以! 肃王府娶亲,定国公嫁女,这其中牵扯着多少人的利益关系先不说,就说这两家的面子,在建都,谁还能不给?所以,即便婚宴摆在成郡王府,那建都的大大小小官员,也是全都到齐了的。 慕容婷云自行闭关十几日,今日终于踏出府门,虽是盛装出席,不过光芒却收敛了不少。毕竟经过上次在抚远将军府的事情,大家明面上虽都没说她什么,似乎还很羡慕她能够得太后赐婚,但她心里清楚明白,这些人心里可不这么想。从他们看她的眼神,刻意回避她的态度她就知道,这些人定然在嘲笑她不守清闺,不知廉耻! 手中锦帕狠狠握住,她望着前面一片欢声笑语,心下一阵悲凉。这件事情到现在抚远将军府都没给个交代,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被慕容舒筠算计。即便当时那方锦帕不是她的,但她已然坚信是她引了吴纪新过去。所以今日她才会突然出手,让她在出嫁时问题重重,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安然无恙地出嫁了。 不甘心,她不甘心! 这十年来,从来都是她慕容婷云在人前风光,慕容舒筠永远是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一粒尘埃,她怎么可以取代她的光芒,怎么可以越过了她去! 眼里的阴毒一闪而过,抬眸的瞬间,她瞧见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下猛地一跳,一股冲动迫使她从位上站起,朝着那身影走去。 身影沿着院内的长廊一直走一直走,直至穿过一道月牙形的石拱门,入了另一方天地,这才停下脚步。 “慕容二小姐,不知你还要跟在下跟到什么时候?” 声音温润好听,待他转身,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瞬时暴露在月光下,透着一股朦胧的距离美感。 “苏三少爷,小女只是有几句话想同三少爷说。” 苏铭钰自从上次回府过完年后,就又出去游历了几月,便是听说慕容婷云与吴纪新有染要同他解除婚约他也没有想过要回来,但是这次苏倾衍大婚,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他回来了。 “不知二小姐要说些什么?前段时间家母来信说,二小姐要与苏某解除婚约,所以,咱们毕竟男女有别。” 他一贯的温和,并没有因慕容婷云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对她有所厌恶。 反之慕容婷云,听了他这话后,自然而然压低了脑袋,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愤怒,“三少爷,非是小女要同三少爷解除婚约,实在是……” 这些话,她难以启齿,可是,她又不愿让他误会她是个随便的女人,即便他们已经无缘成为夫妻。 “二小姐不必解释,苏某都明白,是苏某没有这个福气,与二小姐有缘无分。” 苏铭钰笑了,却看不出半分嘲讽与鄙视。 因此,慕容婷云才会更加恼恨上次的失误,如果不是那样,她不必嫁给什么都不会的吴纪新,心中难受万分,她含着泪花,道:“多谢三公子谅解,小女告退了。” 话落,转身匆匆跑了。 想她慕容婷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是建都出了名才貌双绝的女子,怎么会配给吴纪新那样的人渣,她不要,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让害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酒过三巡,时候也晚了,许多客人纷纷告辞回府,唯有少数还在府上拼酒尽兴。 成郡王府本是皇上特意选了临近肃王府的地段建造赏赐,所以为了方便,楚太妃便命人将两府之间的围墙拆了,改成一道随时可以行走的石拱门,而后将两府的花园一融合,便相连在了一起。 慕容舒筠在新房内由璃茉寒秋几个伺候着用过膳,见天色已晚,但苏倾衍还未回来,便让人去厨房煮了醒酒汤,以便等会可以用上。 哪知她这里刚吩咐下去,肃王府那边便来了人,是楚太妃身边的得力的大丫头艾草。 “奴婢见过二少奶奶。” 在外人眼里,慕容舒筠从今以后是成郡王妃,但在肃王府及成郡王府之人的眼里,她乃是府中的二少奶奶。 “这位姐姐请起。” 慕容舒筠毕竟才刚到,哪里知道艾草的身份,秉着客气不失礼节的道理,她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艾草也不拒绝,站起身后才福着身子感谢道:“谢二少奶奶,奴婢艾草,乃是太妃跟前伺候的。本来今日乃是二少爷及二少奶奶的大喜日子,奴婢实在不该过来打扰,但太妃又担心二少奶奶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不懂,所以命奴婢送些醒酒汤过来,也免得二少爷到时醉酒难以伺候。” “是,我知道了,多谢太妃好意。” 慕容舒筠小心应着,因为揣测不出太妃的用意,所以话便不好多说。 艾草瞧她一眼,让身后的丫头将醒酒汤端了过来交给紫晴,然后又道:“太妃还说,虽然有些事情今夜提起可能会让二少奶奶有压力,但毕竟成郡王府与肃王府不是同一府邸,二少奶奶既然是嫁了过来,明日起,府中一切事物,就都要交到二少奶奶手中,还请二少奶奶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几个意思? 慕容舒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是试探?还是真心实意地提醒? “请姐姐转告太妃,我既然已经嫁给二爷,那么自当一切以二爷为主。” “是,奴婢会替二少奶奶转达,若是没有事情吩咐,请恕奴婢先行告退了。” “好。” 慕容舒筠点点头,微笑着将艾草送走,这才又折回来坐在桌边,单手撑腮,冥思不解。 太妃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要同苏倾衍做戏设计慕容婷云与苏铭钰?而对她慕容舒筠,又抱着怎样的态度?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又是大半个时辰后,苏倾衍才终于在奕清的搀扶下回到绿绮阁。站在门外,他不敢进屋,只能吩咐守门的丫头去请慕容舒筠,慕容舒筠早在屋内便听见了动静,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却见苏倾衍醉得一塌糊涂,趴在奕清的身上几乎睡着。 慕容舒筠抽了抽眼角,上前拉着他一只胳臂,对着奕清道:“你先下去休息罢,这里交给我就行。” “是,少奶奶。” 奕清改口也改得挺顺溜,并没有半点不适。 慕容舒筠一心放在苏倾衍身上,哪里就在意奕清的称呼了,转身一面吃力地扶着苏倾衍往屋内走,一面吩咐寒秋,“去将醒酒汤端来。” 璃茉与紫晴在旁边见了本想出手帮她一帮,但想想又作罢了,毕竟依苏倾衍的性子,怕是会不高兴两个丫头去扶他的。可是看慕容舒筠那么娇小的一个身子却要承受那般高大的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忍。 而苏倾衍,早在慕容舒筠将他从奕清身上接过去时就睁开了那双流彩的玉眸,此刻,正噙着笑意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她的肩上,不过大手随便一放,却让他触及到了她腰间的玉饰,仔细一瞧,原来正是他送给她的那对玉蝴蝶。原来她,竟然是这么重视他送的东西啊。 眼看床榻越来越近,他瞬间闭上眼睛,任由她将他仍在软绵的被褥上。 “呼,累死人了!” 慕容舒筠拍拍小手,长长吐出一口气,扒了扒凤冠上的珠串,欲跪在榻上将某人扶起灌汤,哪知身上却传来紫晴沉稳的声音,“少奶奶,大喜之日,不可胡说。” “额……” 慕容舒筠扶着苏倾衍的动作一顿,连连笑道:“好,我记住了。” 糟糕,她怎么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形象,今天真是诸事不利。看先前苏慕尧对这紫晴的态度,想来她在成郡王府,或者说在肃王府必定呆了很长时间,能够贴身伺候苏倾衍,其地位及影响力,不是她一个新妇能够随便撼动的,所以紫晴这个丫头,不能得罪。 寒秋端着汤的手一紧,快速看了眼紫晴,最后移步到榻前,“小……少奶奶。” 慕容舒筠见状,慢慢扶着苏倾衍坐了起来,让他的头枕着她的肩,而后才就着寒秋的汤,一勺一勺给苏倾衍喂去。 苏倾衍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不由装也装得像了几分,待汤喝完,他便悠悠‘醒了’过来。 先是瞧了瞧屋内的情况,这才一脸不解地瞧着屋内的三个丫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可以退下了。 三个丫头相互看了几眼,抿着嘴退了下去,却换得慕容舒筠不自在,忙开口问道:“你好些了没有?” “嗯。” 苏倾衍点点头,将头从她肩上拿开,坐起身子,却见她伸手柔着脖子,不由道:“被这凤冠压了一天,脖子发酸了?” “有点。” 好在她是习武之人,否则这脖子还不早就断了。 但见她苦着一张小脸,他于心不忍,便伸手慢慢地替她将这东西取了下来,瞬间,她便觉得轻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谢谢。” “咱们是夫妻,不必言谢。” 说着话,某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女看,直看得某女心里发虚,不由缩了缩脖子,拉开与他的距离,“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突然伸手,冰凉的指腹划过她细腻白皙的脸颊,将俊脸凑了上去,“你说干什么?*一刻值千金啊娘子。” 刷! 慕容舒筠两颊通红,“这个……这个,其实,郡……夫君,啊,我口渴。” 想了半天想了个理由,慕容舒筠正待起身去倒茶,却被苏倾衍一把捉了回来,“你在害怕什么?” 她平日里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面对那群满腹诡计的坏女人连眼睛都不眨,怎么就怕洞房了? “谁在怕?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愿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胆子小了,虽然告诫过自己千万要冷静,但真正面对苏倾衍,她冷静不下来。 “自然是娘子你在害怕。” 他说着,握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拉到眼前,两人的鼻翼几乎贴在一起。这让慕容舒筠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我没有害怕,还有,你不要左一口娘子,右一口娘子,听得人怪不舒服。” “那该怎么唤?咱们现在已经是夫妻,总不能让我唤你大小姐吧?” “这个……” 慕容舒筠表示对这件事情很伤脑筋,貌似无论他怎么唤,都很令她不安。 见她一副苦恼的模样,他干脆地替她下决定,“不如以后还唤你舒儿,现下我困了,咱们可以睡了吗?” 一听睡,慕容舒筠瞬间来了精神,“没,我还没困,你先睡吧。” 虽然母亲去得早,无人跟她说过男女之事,但她也不是笨蛋,隐约是能够猜到一些的,所以她不要与他睡在一起。他们还不熟悉,甚至在最开始,她还曾有些唾弃他。 见她一脸不安,他却笑得更加欢畅,“舒儿,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懂我的意思,所以,你今夜是逃不过的。” 边说着,他边缓缓伸手,又将她搂在怀里,再次抱着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丫头十年来变化不小嘛。 “我……” 慕容舒筠有些语塞,抬头看了眼燃了快一半的红烛,半响,开口道:“喂,苏倾衍,咱们还不熟悉,有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都抱在一起了,还不熟悉? 苏倾衍有些泄气了,“那你说,怎样才算熟悉。” “至少,我得先熟悉这里的坏境。” 拖时间,敢跟他打马虎眼的,怕只有她了。不过,今夜真的很晚了! “不行,咱们还是先睡觉吧。” 话落,某人巧妙使力,将某女一把压在榻上,急得某女拼命挣扎,可惜都无济于事,最后,也只能渐渐放弃。 第二日清晨,当慕容舒筠醒来,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苏倾衍半敞着衣襟,靠在榻边睁眼瞧她的场景,不由吓了一跳,好在定力够,硬是强忍住没有叫出来。 “你干嘛,一大清早的,想吓死人啊。” 她抱怨,少不了少女的娇嗔模样,看得他眼角荡起一层层笑意。 “醒啦?” “废话,不是醒了难不成是睡着了。” 看来睡了一夜,这丫头的伶牙俐齿又回来了。 “那就赶快起来,稍后要过府去向祖母及母妃父王请安。” “对哦。” 慕容舒筠惊起,虽然着急,却还不慌不忙地下了榻,身上高贵端庄的气质毕现。瞧得苏倾衍嘴角一阵抽搐,原来,她可以在一瞬间变化这么大。这样也好,她的与众不同,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两人先后下了榻,苏倾衍见她换了衣裳,才拉开房门让候在屋外的两名丫头进来服侍。 慕容舒筠细细瞧了瞧两人,见其一便是昨夜见过的紫晴,而另一个,长得也颇为俊俏,只是较之紫晴还差一点点,但手脚相当麻利,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想必两人都是苏倾衍跟前伺候的,否则也不会照顾起他来如此熟练。 “少奶奶,奴婢唤作菱玥,以后有任何吩咐少奶奶都可唤奴婢去做,今日少奶奶要先去肃王府给太妃等人请安,而后回到成郡王府,便自有下面的人求见,少奶奶只管拿出主母气势,别的不用担心。” 菱玥说着,快速替慕容舒筠挽好发髻,便折身前去整理床铺,可当她看到榻上的那方元帕时,动作便停滞了。 这边紫晴正巧也替苏倾衍穿好衣物,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不由赶紧过去想探个究竟,哪知紧跟着,脸色也是一白,看向苏倾衍及慕容舒筠的眼神,相当怪异。 ------题外话------ 是不是很罗嗦?是不是很啰嗦?哎,最近呢,由于净化网络的原因,所以有些戏份是不能写的,一律得清水,亲们就先将就着吧,后面等过了这段风波再补起哈,意思到位就行了嘛,嘿嘿 第六十四章 肃王府大家 慕容舒筠微抿红唇,起身走至苏倾衍面前,眼睑微抬,澄澈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紧张与担忧,纤细的小手伸出,轻轻拉了拉他腰间的玉带,又将目光放向紫晴及菱玥处。 苏倾衍知道她要说什么,虽然她并没有开口。当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漂亮的墨瞳里凝聚着柔和的光芒,那缓缓散发出的笑意给了她最大的安慰。而后越过她,向榻边走了去。 “今日之事切不可与太妃提起,她老人家近来身体不好,就不便让她操心了,郡王府的事情郡王府这边自己做主,可清楚了?” 两个丫头满面疑惑与不解,隐隐,透着几分质疑,但主子的话她们不可不听,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慕容舒筠怕一来就给丫头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定了定神,微微提裙移步也走了过去,“二爷昨夜醉得厉害,早早便歇下了,今日醒来天已大亮,这里收拾收拾先过府请安,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她将所有过错都推在苏倾衍身上,料定两个丫头会为他守口如瓶。新婚夜不行礼,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是对皇室的一种藐视,还是对这桩婚姻的抗拒? 菱玥但闻她这话,脸色稍稍和缓,“奴婢先替少奶奶添妆吧。” 话毕,上前搀着慕容舒筠回到妆镜前,动作麻利地为其点妆。而紫晴,眼里却还是含着浓烈的质疑,她看向站在面前的苏倾衍,眸光略沉,“二爷,事情可真如少奶奶所说?” 依她对他的了解,他万不会轻易喝醉的,昨夜的醉酒,十之八成都是装出来的。 苏倾衍脸色一沉,深不见底的瞳仁里透着幽深的光,周身冷气瞬间散发出来,语气也跟着低沉下去,“紫晴,你要记住,此后你的主子不仅仅是我,还有二少奶奶,主子的话,你没有质疑的权利。何况,她说的是实话。” 是,他们昨夜是没有行洞房之礼,但那是因为他觉得时机不成熟,否则,任她如何反抗抵触,他都会强行迫她完成。他也知今日一早必定被人质疑,所以他做好了准备。自己屋子里的丫头可以清楚明白事情真相,但肃王府那边,却万万不能透露一点。 紫晴被苏倾衍的冷酷所吓,眼皮子跳了两下,恭恭敬敬回道:“是,奴婢记住了。” 听二爷这话的意思,昨夜之事应该确如二少奶奶所言。只要不是两人之间存在问题,那么一切都可以解决。 话落,她没再多言,快速动手将榻上收拾得整整齐齐。 小半刻钟过去后,慕容舒筠及苏倾衍皆收拾妥当,正欲出门,苏倾衍却反身走至紫晴面前,顺手取过慕容舒筠头上的金钗,轻轻划破手指,以鲜血涂染在紫晴手上正准备放入锦盒的元帕。 慕容舒筠见状赶紧拉过他的手,眉心紧蹙,略带抱怨,“你干什么?” 苏倾衍唇畔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将元帕交还给紫晴,态度一贯冷漠,“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像太妃交代。” 紫晴敛了眉目,似是有些隐忍,“是。” 见她应下,苏倾衍这便携了慕容舒筠的手,一道出了绿绮阁。 “对不起。” 路上,慕容舒筠小声地对着苏倾衍道。她知道无论是大家还是小家,平民还是皇亲,新婚夜都是要行洞房之礼的,可她昨夜没有同意,所以今日,必定面临各种问题。若是事情闹腾出去,必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到时候伤的,就不仅仅是她与苏倾衍,但他没有勉强她,反而想办法替她圆谎,这一句道歉,她该说。 “夫妻之间,何来谢字。” 他收起满身冷漠,轻轻地说着,俊逸非凡的脸上,再次扬起笑容。 春风和煦,怡然清幽。成郡王府通往肃王府的道路上,遍地鲜花,芬芳满园,加之新二少奶奶的貌美容颜,二少爷的俊逸外表,那可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府中早起的婢女仆人无数,剪枝的剪枝,浇花的浇花,扫地的扫地,送东西的送东西,忙碌又不失秩序。 辰时整,慕容舒筠与苏倾衍来到肃王府后院纤羽院前,立刻有丫头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个礼,将两人往里面带,“奴婢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太妃等人已经候在里面。” 言罢,在前面给两人开路,一路上,不时迎上一名丫头,见其穿着与谈吐,便知在府中的位级越来越高,直至走到主屋外,门口一名穿着荷叶绿比较的圆脸姑娘匆匆迎上来,“奴婢绿意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太妃说了,请二少爷及二少奶奶进去便是,不必通报了。” 话落,亲自替两人打了湘妃竹帘,将两人请了进去。而这时,跟在身后的紫晴与菱玥便只得紫晴一人跟上伺候,菱玥则规规矩矩退到一边,守在门口。 入内,整个屋子皆坐满人,慕容舒筠快速扫视一遍,颔首低眸,跟在苏倾衍的身边。 “孙儿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走至屋中间,苏倾衍先是对着上首的老妇人请了安,周身冷意尽显,竟是与方才在瞬间判若两人。慕容舒筠暗自一惊,不明白他缘何变化如此之快,但即便不明白,她也懂得在这时不能过问,便跟着他照做,向老妇人请了安。 而后,便有丫头递过茶盏,她接过,向老妇人敬了茶。 老妇人便是楚太妃,端着一脸慈祥的笑,缓缓伸手接过,轻轻抿一口,没说什么话,直接命丫头给了红包,让两人给旁侧的中年男子及男子下首的中年妇女请安。 慕容舒筠借着递茶的空档,瞧瞧快速地将楚太妃端详了下,却见她满面微笑不像假意,可惜在这慈祥的微笑下,脸色却似乎显得苍白,尤其大笑间,偶有气急胸闷的现象,便知她身体定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健康,隐隐记下,心中有了盘算。 见过太妃,接下来便是肃王及王妃,也是慕容舒筠先如今的公公婆婆。 肃王苏漠,乃是老王爷与太妃所出的嫡长子。而老王爷与先皇又是亲兄弟,也就是说,如今的肃王,与皇上乃是堂兄弟。 据闻此人勤政爱民,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性情十分刚烈,年轻时也生得几分俊美,是以很得先皇喜欢,竟是同时下旨替他及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赐婚,并且同是程国公府的嫡小姐,此一段佳话,也在建都流传了许久。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人敬仰的廉政王爷,却似乎与苏倾衍有着解不开的父亲心结。因为当苏倾衍转身向他请安时,慕容舒筠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语意中的疏离,甚是,是有些愤怒了。 她不解,她不明,却只能将这些不解不明放在肚子里,端庄得体地行了大礼,将茶水递过去,“给父王请安,父王请用茶。” “嗯。” 洪亮却低沉的声音单调地传来,手中茶水被人夺走,慕容舒筠松一口气,紧接着,是苏漠亲自从怀里拿出的红包,交在她的手上,她接过,顺手递给紫晴。 再来是王妃,慕容舒筠记得自家外祖母同她说过的话,王妃乃是如今皇后娘娘的亲妹,二人感情自来很好,皆出自程国公府,其教养自然也是极好,便也没有刻意露出奉承的姿态,只将自己平常的一面表现出来。 “见过母妃,请母妃喝茶。” 王妃程雪漫今日一袭紫红色宫装,内衬乳白色襦裙,将其高贵优雅的气质完全展现出来,头上斜卧垂云髻,横插五彩玉石金步摇,又在其高贵的气质上增添两分妩媚,虽是三十来岁的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 她虽然面带微笑,似是慈爱的母亲正看着自己的儿女,可却并没有及时接过茶杯,而是念道:“如今你进了我肃王府的大门,便是我肃王府的人,不管你以前在众人眼里什么模样,此后出去便代表着我肃王府,一荣俱荣、一毁俱毁,这个道理想来你懂,切不可做出什么损了我肃王府脸面的事情,否则,也别怪我这个做婆婆的心狠。” 这样说着,她的目光似乎越过慕容舒筠,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慕容舒筠始终低着头,虽有感觉,却并不知道她在看谁。不过,就她这番话里的意思她也清楚明白,这个王妃婆婆对她并无大多不满,却也绝对谈不上喜欢,毕竟她曾经的名声很糟糕。不过好在也是个明理的人,只要自己不犯错,一切都好说。 乖巧地点点头,慕容舒筠道:“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嗯。” 王妃点点头,见她态度从容,落落大方,倒也颇觉还行,便伸手接过了茶杯,就着喝了口,命身边的丫头给了红包。 最主要的三个人已经见过,接下来便是府上其他人。苏倾衍冷冽的目光挨个扫过去,牵着慕容舒筠的手将她先行带到太妃下首坐着的一名老妇面前。此人生得慈眉善目,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子清爽利落,目光沉静,穿着朴素,像是那方外之人。看向慕容舒筠的目光淡淡,无甚表情。 慕容舒筠在脑中过一遍陆黛同她说过的话,顿时明白这人定是老王爷身边的侧妃萧氏。 果不其然,她这里刚想着,苏倾衍便开口介绍道:“这位是萧姨奶奶,二叔的生母。” 慕容舒筠点点头,唤一声,又随着苏倾衍移步到萧氏旁边的一对中年男女面前。男的与苏漠有着几分相像,眉目俊朗,一脸慈祥,见慕容舒筠走了过来,连忙笑着开口,“侄儿媳妇果真是长得貌美,难怪我这侄儿非你不娶,即便闹到殿前,还要让皇上赐婚。” 这话听着像是没有任何恶意,可他却硬是将过去许久的事情扯出来,这不是在膈应人吗?果真,他这话一出,王妃那里很快沉了脸色,“小孩子一时糊涂之举,二弟怎么又拿出来说起,到底还是大喜的日子,你这般玩笑着,孩子们心里也不好受。” 她是有些怨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有一大堆难堪的过去,可谁叫儿子喜欢,她无奈,唯有接受。不过就前段时间的观察,这位新儿媳,或许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愚钝。何况,二房中人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就算她这位新儿媳又许多不足,那也轮不到二房的人来教训。 听得这话,中年男子当即笑开,一脸自责,“瞧我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管不住,就是爱想着什么说什么,侄儿媳妇莫怪。” “二叔乃是舒儿的长辈,舒儿岂敢责怪二叔。” 慕容舒筠淡淡开口,清悦的嗓音传入每个人的耳里,不觉像那出谷的黄莺,好听至极。 原来,这位中年男子正是肃王府中的二老爷苏浩,是为萧氏所出,如今在朝中任兵部侍郎一职,原本赐有侍郎府一座,却因当年江南水患,而供出给流民安家,是以还住在肃王府内。也因此一举,大得皇上及百姓称赞,皆道其有着菩萨的心肠。只是在这背后,谁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苏浩之所以捐出房子供流民安生,无非是要以此为借口不离开肃王府罢了。 “我就知道,咱们这位侄儿媳妇啊,是个懂事知礼的好孩子,过来二婶瞧瞧,怎会生得如此标致,竟是将咱们府上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啧啧啧。” 苏浩身边的妇人生得娇媚俏丽,一颦一笑皆有种撩拨人心的魅力,却见她闻了慕容舒筠的话,纤纤玉手略伸就将其拉到了跟前,赶紧摘下自己手上的玉镯,套到了慕容舒筠的手上,而后好一阵夸奖,双眼微眯,弯得似是一轮新月。 慕容舒筠惶恐后退一步,赶紧道:“多谢二婶好意,舒儿也不与二婶客气,这玉镯子便收下了。只是二婶后面的话,舒儿实在愧不敢当,如今咱们府上,莫说是两位还未出嫁的妹妹们,就是大嫂,也是比舒儿美上三分,舒儿自愧不如。” 这萧家的人看来并不全都如萧倩如那般没有脑子。这位肃王府的二夫人看来很不简单,能说会道,笑容灿烂,三两句却让你将人得罪完了。说她长得标致倒像是夸奖,可若说她将府上的姑娘们都比了下去,这不是要惹得府上的姑娘们还未同她说话,便先讨厌了吗? 二夫人萧曦月便是如今南阳侯的亲妹妹,亦是萧倩如的亲姑姑,她自然知道萧倩如与慕容舒筠的所有恩怨,原本她还想着让她家铭儿替肃王府履行约定娶了慕容家的二小姐,然后再加倩如嫁给苏倾衍,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仅仅得了慕容家的支持,还可以让倩如去牵制苏倾衍,岂不是很好?可惜啊可惜,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状告到御前而毁了。 今日她原本要悄无声息地给她树立几个敌人,哪里知道她并非外界传的那般愚钝,竟是立刻反驳了她的话,所以,她心里那个恨啊,从来没有这么吃过亏,是以笑起来就有了些牵强,不过于她来说,却掩饰得很好,“是是是,侄儿媳妇说得对,瞧我,怎么就忘了府上还有两位水灵的姑娘呢,该打。” 萧曦月一面说着,一面佯装打了打自己的嘴,而后笑开,拉着慕容舒筠又是瞧了瞧,才放开她的手。 慕容舒筠不喜欢她瞧她的眼神,感觉充满了算计与阴谋,所以在她松开她的瞬间,就轻靠了下苏倾衍,同她转了方向,来到王妃下首位置的苏梵羽及穆晓暖面前。 “这位是大哥,这位是大嫂。” 苏倾衍例行公事般地介绍着,声音十分冰冷,看得出,他十分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但碍于今日这场面,不得不硬撑着。 苏梵羽及穆晓暖慕容舒筠都是见过的,只是她与苏梵羽还曾说过几句话,算是对他有了些微了解,但是对于穆晓暖,她却是完全陌生的。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淡淡的,很安静,很端庄的样子。不过据自家外祖母的说法,此人心思很深,最好不要走得太近。 与两人见了礼,接下来便是府上三少爷苏铭钰。 慕容舒筠与他也见过几面,给人的感觉温润中却带点阴沉,只是那双总是含着无尽温柔的双眸,倒让人有些忍不住深陷其中。长相颇俊,不若苏倾衍来得招人眼球,却是一见就难忘的俊逸。今日穿着一袭青衫锦袍,腰间佩戴瑑云龙文描金贯珠如意佩,将其高贵儒雅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三弟。” 她这样唤他,眼底带着几丝考究,能够有本事与苏倾衍抗衡,不知他身怀多少绝技,却又要刻意隐藏。 苏铭钰向她点点头,温和地开口,“二嫂。” 这位慕容大小姐实在不简单,自他第一次见她到她嫁入肃王府,这中间,他虽不是时时在建都,但她的事情却还是传入他的耳朵,所以对她,他抱着几分好奇,已经几分探视。 两人见过后,便又是府上两位小姐。 四小姐苏媚,乃是二夫人所出,是苏铭钰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十四岁,正是花样的年纪,生得颇有几分姿色,继承了母亲与父亲的所有优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在这方面造诣很高,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怕就是慕容婷云,也未必比得上。 只是,身在这样的家庭,又拥有这样好的先天后天条件,姿态难免高傲些,面对慕容舒筠时,眼里总有几分不屑,只是碍于长辈们,她不好直接让慕容舒筠下不来台,客客气气的,并无一丝丝真心。 而五小姐苏果,乃是王爷的妾室海氏所出,只是因为从小养在王妃身边的关系,与王妃及苏梵羽、苏倾衍的关系甚好,反倒是与海氏生疏了许多。生得唇红齿白,清颜秀丽,年龄虽小,却不难看出日后是个大美人。 这些人一一见完,时间也过去大半,太妃见状疲惫道:“昨夜忙了一夜,今日又早起,你们也都不要为难,不许缠着他们,且让他们下去休息,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相与。” 话落,由身边的丫头艾草扶着站起身,转身入了内阁。 底下人见她站起时,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目送她离去后,关切地同慕容舒筠说了两句,便就都散了。 太妃发了话,今日不许叨扰两位新人,这不是明显在护着慕容舒筠吗?苏倾衍本是府中人,又有谁会去与他闲话,何况他那性子,别人也是不敢靠近的。唯有慕容舒筠,初来乍到,想必要教导的,想说话的,自是很多,太妃一句不许缠着,自然是给了慕容舒筠莫大的特许,让她回成郡王府好好睡一觉,提提精神。 只是太妃这边倒是心疼她了,成郡王府那边却未必让她如愿。 等她与苏倾衍会到绿绮阁后,紫晴先是传了膳上来,二人正吃着,外面便传来菱玥的通报声,“二爷,二少奶奶,欣然表小姐求见!” 蹙眉,慕容舒筠尚在勺中的红豆粥还未入嘴便停了下来,不解的目光直射苏倾衍,“怎么府上还有位表小姐?方才怎的没见着?” 苏倾衍自打进了肃王府就是满身的冷漠,就是此刻,这股冷淡都还未消失,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答,“是母妃娘家同宗族的表妹,其父母四年前双双去世,经族里长老商定,便将其送到了母妃这里,母妃瞧着可怜,便让她与四妹妹五妹妹一同读书识字,直到这成郡王府落成,她便过来帮着管管府内大小事情。” 所以,这劳什子的表妹,说白了,在她慕容舒筠来之前,就是这成郡王府的当家主母。程家族长长老们打的好算盘,将其送到肃王府来,不就是打着要让这位程欣然嫁入肃王府的主意吗? 王妃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她将程欣然放在成郡王府的目的,不会是打算让苏倾衍收了做妾吧? 这样一想,慕容舒筠顿时便对这位即将见面的程欣然有了些意见。 ------题外话------ 亲爱的美妞们,婉儿这里呢建了个群,乃们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哈,欢迎进群讨论哈:363433757(敲门砖,随便文里孩子们的名字还是伦家的名字都可以呢) 推荐好友文文:《重生之巨星萌妻》/七步红妆 简介:白莲花玩陷害游戏是吧!不好意思,姐就让你成为游戏里仓皇逃命的女主角! 后台硬想顶替姐的主角地位是吧!不好意思,姐就算演个女二,也能压住主角的风头! 争夺奖项暗地里耍阴招陷害姐是吧!不好意思,阴招,老娘十倍玩回去! 新锐导演,人气歌手,没错,这都是她!她用实力派的演技花瓶的外表,征服了全世界,却在最辉煌的时候急流勇退,从此消失,成为娱乐圈的一个难解之谜…… 第六十五章 表妹程欣然 名门郡王妃,第六十五章 表妹程欣然 臂上轻纱略提,慕容舒筠转身对着菱玥,道:“请表小姐到偏厅先休息片刻,我这里随后就到。舒悫鹉琻” “是,二少奶奶。” 菱玥对慕容舒筠的态度相当恭敬,应下后即刻转身掀了帘子出屋,倒是紫晴,小心翼翼瞧一眼苏倾衍,道:“少奶奶,表小姐这会子过来必是来交账房钥匙的,少奶奶刚入府,表小姐毕竟在府内呆了两年,有些事情,在少奶奶没有完全掌握之时,面子上的功夫必须做过去。” 闻她话,慕容舒筠略略点了点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未开口,便听得苏倾衍沉了语气,“紫晴!” 他是在警告她,身为婢女,即便资格再老,也不可如此同少奶奶说话,然而慕容舒筠却笑了。只见她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紫晴,如水秋眸盈满笑意,“你这话没错,看得出,你是真的将我当了主子,可我今日既然晾了她在旁侧,便自有我的道理。不管怎么说,如今这成郡王府的当家主母乃是你家主子我,又岂会担心得罪一位表小姐,便是底下人没有这个眼力见,难道你还没有?莫不是,你也当我是什么也不懂的草包小姐?” 紫晴眼里霎时充满诧异,对于慕容舒筠的通透她感到意外又惊喜,随即低头认错,“奴婢一时愚钝,险些短了主子的气势,还请主子责罚。” 她只是害怕跟了位软弱无能的主子,所以才出言试探,哪知这位主子心思剔透,转眼便猜透了她的心思,既是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又怎么会软弱无能? “我不怪你,你先起来,虽说如今摊我了这样的身份,可毕竟也是初来,到底还需要你们在我身边提点,好说歹说,你们也是跟在爷身边的人,若我行错事,说错话,可还得提醒着我。” 先展现自己的强势,让人明白她的玲珑心思及实力,再以情动人拉拢贴身婢女,慕容舒筠的手段不可谓不高,看得苏倾衍僵硬的表情缓缓柔和,竟是勾唇而笑。 紫晴显然也明白了慕容舒筠的手段,可她却心甘情愿为这样的主子卖命,当即态度恭敬了许多,“奴婢惶恐,必定全心全意服侍主子。” 慕容舒筠但见会心一笑,迈步远离桌子几步,“那好,那便让底下丫头将这饭菜给撤了,随后与我同去偏厅。” “是。” 紫晴应着,让候在旁侧的两名丫头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又转身入了内阁,替慕容舒筠取出一件披风来。 在这期间,苏倾衍眼睁睁看着桌上的东西从眼前撤走,表情别说有多哀怨,立刻起身走至慕容舒筠身边,目光沉痛又不解,“娘子这是不让为夫用膳的意思吗?” 他这里刚刚开吃,她便命人撤饭菜,这倒也罢了,如今这屋子里的人,竟是去听她一个新妇的命令,他还未开口,谁给她们的胆子,敢撤他的饭菜! 慕容舒筠斜眼瞧他一眼,抿了抿嘴,状似恍然大悟,“呀,怎么忘了夫君还在用膳,瞧我这记性。” 说着,纤纤玉手轻拍脑门,嘴角却勾起狐狸般的微笑,这算是对他养着一名表妹却不告诉她的惩罚。 苏倾衍见她笑得得意,墨瞳微微一闪,犹如平静的大海激起层层涟漪,深邃难耐,却又分明含着几分笑意,“娘子的记性可真是不太好,所以为夫必须提醒娘子一句,记得晚膳时候替为夫试菜,否则……” 否则,饶不了她! 慕容舒筠抽抽嘴角,对于他的威胁那是恨得牙痒痒,可这是她昨夜为了推拒他对她行那方面之事而答应的不平等条约,即便不愿,但秉着诚信做人的原则,她只能恨恨点头,咬牙切齿道:“是,妾身知道了。” 话落,紫晴也就拿了披风出来,慕容舒筠就势让紫晴替她系上,转身出了屋子。 此时,绿绮阁偏厅,一名娇俏柔媚的女子正端坐于厅内最末端的椅上,却见她面容姣好,犹如春日桃花,给人一种绚烂又温和的感觉。睫毛轻颤,一颗灿若晶石的眸子熠熠生辉,透着不少灵力与智慧。 慕容舒筠进去时,此女子正巧端着旁侧的茶喝一口,动作优雅却不失高贵,完全看不出是失去双亲无人照料的孤女,倒像是个教导有方的大家闺秀。看来对于她,王妃是没少下功夫。 “嫂子来迟了,让表妹枯坐等候,实在不好意思。” 进屋方道歉,慕容舒筠莲步轻移,缓缓向此女子走了去,皓腕略藏,端的是高贵端庄的大家闺秀范儿。 此女子正是程欣然,但闻慕容舒筠的声音,立刻自椅子上站起,蹲身便是一个大礼,“小女程欣然见过成郡王妃,给成郡王妃请安。” 慕容舒筠脚下步子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伸手就将程欣然扶了起来,“表妹何必多礼,咱们乃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只管唤我一声表嫂,没得让人倍感生疏。” “是,表嫂。” 从善如流,程欣然当即改口,嘴角噙着微微笑意,倒也颇具几分魅惑。 慕容舒筠清脆地应一声,拉着她将她按在椅上坐下,“表妹请坐,我这里方才正伺候着你表哥用膳,所以耽误了些时间,不知表妹过来寻我所谓何事?” 边说着,她边移步到了上首主位,由紫晴伺候着解了披风,优雅而坐,看向程欣然的眸子含着无尽温柔与和善。这叫程欣然瞧了,嘴角的弧度不由拉大,眼里却尽显抱歉,“还请表嫂先行原谅妹妹的莽撞与失礼,今日本是表嫂与表哥大喜中的日子,妹妹原是不该来打扰的,可太妃那里一早便传了话,要妹妹在表嫂入府的第二日将账册及账房钥匙交到表嫂这里来,妹妹不能不听,便只能来叨扰了。” 双眸微眯,慕容舒筠笑得得体,心下却不由诽谤:这程欣然一口一个妹妹,而非表妹,莫不是真的打着要做妾的如意算盘?还是王妃或者太妃允诺过她什么?再说后面这半句话,太妃是吩咐过她要在自己新婚第二日的时间内将一切事情交到自己手中,可也不必一大早就过来打扰两夫妻用膳吧。她程欣然既然在这之前还是成郡王府的管家之人,就不会不知道自己与苏倾衍才刚刚回这绿绮阁,看来,她的心思不小啊! 然而心下虽存了疑惑,慕容舒筠的面上却还是不显的,“表妹既是奉了祖母的命令,也就不必自责。只是我毕竟才刚刚入府,对府中一切事情还不清楚,就这样轻易接过管家大权怕是不妥,不若还请表妹替我再操劳今日,待我熟悉一切运作后再接手,也不至于会乱了府中的规矩,表妹觉得如何?” 程欣然面容稍稍一变,继而蹙眉,回绝道:“表嫂身为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又是个聪明的,想来对府中中馈一事该有心得,妹妹这两年来虽替表哥管着这个家,却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表嫂来了,妹妹便也不必再遭人异样的眼光,所以请恕妹妹恐怕无法再担任这个重任。” 慕容舒筠但闻她这话后立刻蹙眉冥思,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承蒙表妹高看,我这里实在是愧不敢当。想我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见着位还能够说得上话的妹妹,原以为表妹会帮我分担一二,却哪里知道表妹有表妹的苦衷,既是如此,那我也只能勉强接下这重任,可若是哪日我出了错,却该怎么办。” 一面说着,她一面拿出锦帕,装作一脸哀戚的模样,悬泪欲哭。 看来这个程欣然确实不简单,先一口一个妹妹,暗示她有做妾的想法,后又来个名不正言不顺,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她慕容舒筠,若是想让她帮忙,就必须得让她名正言顺吗? 可既然她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想必不会轻易交出这管家大权,她让她再操劳几日,就是存了心思让她继续掌管这大权。她可以先行推脱一次,却绝对不会推脱第二次,因为,她需要将这阖府大权握在手里。否则,没有资本与她慕容舒筠斗。而她慕容舒筠,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先好好了解一下府中情况,随便,偷得几日闲时。 果真,程欣然见了慕容舒筠此时的模样,再听她话中的意思,犹豫只是片刻,片刻后,略带无奈地应承着,道:“既是表嫂不嫌弃,那么妹妹便替表嫂再操劳几日又何妨,还望表嫂莫要心急,很多事情,可以慢慢来。” 慕容舒筠听她应下,暗自挑了挑眉头,随即一脸欣喜,“那我这里就先谢过表妹了。不过虽说有表妹相助,我也不能懒惰,这几日,还请表妹先将账册送过来,让我好好研究研究,熟悉熟悉。” “好。” 程欣然笑着,慕容舒筠想看账册,她便给她看,到底那上面,丝毫没有问题,再有,她看不看得懂,也是个未知数。 两人商定后又聊了些时间,直至快到午膳时间程欣然才离去,慕容舒筠但见她走了,赶紧毫无形象地伸个懒腰,起身欲走之际却传来紫晴不解的声音,“主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奴婢也不瞒主子,表小姐是存了心思要跟咱们二爷的,太妃那边劝了几次要给她找个好婆家,都被她拒绝了。” “哦?” 还有这样的事情吗?那这么说,太妃是不太赞成她给苏倾衍做妾了? 紫晴见慕容舒筠一脸迷茫与不解,以为她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索性解释道:“表小姐四年前便到了肃王府,那时候咱们家二爷也不过十四,正是带兵平定西方叛乱的时候。两年后,二爷年满十六,皇上亲封郡王头衔并赐郡王府一座,是表小姐自告奋勇到得郡王府替二爷管理内院事物,这明显的,是存了要入郡王府的心思啊,难道主子看不出来吗?” 慕容舒筠点头,表情淡淡,平静地道:“即便她存了这样的心思又如何?二爷若喜欢,你我着急也没用,二爷若不喜欢,你我也不必着急。”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紫晴因为生得几分姿色又贴身伺候着苏倾衍的缘故,没少被程欣然找茬,在她内心深处,对程欣然有着极大的排斥,所以,她根本不愿程欣然继续管家,或是成为她真正的主子。 慕容舒筠瞧她面色怪异,心下虽不解,却并未出口询问,而是吩咐道:“自昨夜后我便没有瞧见寒秋几个,你去替我寻了她们过来,再唤上菱玥,我有几句话交代。顺便去厨房传了午膳过来,你家二爷早上没吃好,午膳切不可再随意了。” 想想他方才那幽怨的眼神,她就想笑。 紫晴虽不甘心慕容舒筠先前下的决定,但毕竟主子有主子的想法,她不好改变,唯有顺应,点了点头,应着退了下去。 见她走远,慕容舒筠这便唤了另一名丫头带路,先是将绿绮阁走了一遍,大概记住了哪些房间在哪个方向,这才回到主屋内。 苏倾衍自打她走后就一直在内阁静静看着书,此刻见她回了来,连忙放下手中书籍,向前迎了去,“见过表妹了?” “嗯,见过了。” 慕容舒筠淡淡地答,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自顾自解了披风挂在屏风上,往榻上一坐,“喂,苏倾衍,我给你说个事情呗。” “什么事?” 有意思,瞧她这模样,该不是有事求他吧?苏倾衍瞬间移形到她面前,垂着眸,与她对视。 慕容舒筠有些不自在,挥手推了推他,“你不要站在距我这么近的地方,我不习惯。” 话落,指了指前方的八仙桌,“你且去桌边桌下,我同你商量件事情。” 见她面色有些严肃,他也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掀袍在桌边坐下,一手搁在桌面上,一手握拳放在腿边,眸色凝重,“你且说说,是什么事情。” 隐约的,他能够猜到她要说什么,但毕竟没有亲口听见,他还是免不了有些奇怪。 “昨日出嫁之时,府内的情况想必你还未忘吧?” “自然。” 敢在他的婚礼上耍手段,这人想必是不想活了。墨色的瞳仁略收,苏倾衍周身的冷意瞬间又散发了出来,骇得慕容舒筠也差点忍不住颤抖,不过好在她对他的变化无常已经习惯,适应得相当好。 “我这里想求夫君一件事情,无论是谁所为,切不可大办,一切,在定过府内解决就好。” 如今她虽然是肃王府的人,但根基还在定国公府,她不在乎想看她好戏的人,却在乎尚在府中的慕容烈及慕容凌烨,这两人真真切切关心她,她不能让他们走在大街上还被人说闲话。 “好,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倾衍应着,眼里的冷光变为温柔,直叫慕容舒筠瞧了不自在,好在这时紫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慕容舒筠赶紧从榻上站起出了内阁,到得外间,她要唤的人都站在了此处。 瞧了瞧自己从定国公府带过来的几个丫头,再瞧了瞧紫晴及菱玥,她的冷静与从容,端庄与高贵,瞬间展现出来,“紫晴与菱玥还留在屋内伺候,寒秋及璃茉从旁协助,玉鄂还做原来的工作,半夏提上来与玉鄂同份例。” “是。” 六个丫头齐齐应着,回眸却见午膳送了来,几人便伺候着慕容舒筠与苏倾衍开始用膳。 而午膳还未完,门房那边便派了小厮过来传话,说是晋王世子有事找苏倾衍,让他出府醉香坊内一聚。 慕容舒筠闻言双眸微眯,瞬间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虽说苏倾衍这三日批了婚假可以不必上朝,但却并不代表他有时间出去喝酒聊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新婚三日内夫君便出去逍遥自在,传到他人耳里,他人该怎么看?所以这晋王世子,此次过分了,看她慕容舒筠日后怎么收拾他。 用过膳后,苏倾衍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在慕容舒筠温柔却冰冷十足的眼神中几乎落荒而逃。想想,还真是有些憋屈。他堂堂金兆唯一的郡王,什么时候会在面对他人时产生心虚的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 将苏倾衍送走,慕容舒筠一一见过绿绮阁内的大小管事,而后由几个丫头陪着将整个成郡王府参观了一遍,用心记住紫晴说的每一处重要地点,然后回到绿绮阁小憩。 待醒来,便是到了晚膳时间,一天,也就这样过了去。 只是,饭菜都凉了半天,苏倾衍却还未回来。 “少奶奶,要不你先吃着,二爷可能是与晋王世子等人一同用膳了。” 慕容舒筠此时火气不小,这人去了大半天也不见个踪影,这也就罢了,也不让奕清回来传个话,所以,吃了一肚子气,哪里还能吃下饭去,便一摆手,道:“撤了。” “可是……” 寒秋想劝两句,但碍于慕容舒筠那犀利的眼神,她便自动住了嘴,默默让玉鄂及半夏将膳食都撤了下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外面依旧没有动静,此时的慕容舒筠正歪在软榻上看话本,见了璃茉向她摇头,心下一怒,将书本丢在旁处,起身冲着外面便道:“传我话,将大门关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就在外面过夜了。” 玩了一个下午也就罢了,怎么到了晚上还不回来,且都已经到了上灯就寝的时间,哪里还能叫人不生气? 几名丫头见她气得不轻,赶紧连声劝解,奈何无济于事,只能照做关门。 听着外面重重的关门声,慕容舒筠心一横,转身就进了内阁,同时道:“忙了一天,你们且都下去休息。我这里没有晚上要人伺候的习惯,所以,不用在外间守夜。” “是。” 慕容舒筠的习惯寒秋与璃茉自然是熟悉不过,而在这之前,紫晴也向寒秋探过她的喜爱,自然也清楚明白,便没有多说,齐齐退了下去。 辗转反侧,慕容舒筠难以入睡,不是因为才一晚上就习惯了苏倾衍在身边,而是他这样的情况显得有些不太合常理,而且她眼皮子一直跳,她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随着这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她似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而后,院内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略惊,顺手从屏风上取过衣服穿好,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院内点着灯,虽不太明亮,却足以让人瞧清院子里的情况,却见奕清正扶着苏倾衍一步一步往主屋而来,见他们走路的姿势,不是苏倾衍喝醉酒就是受重伤。而慕容舒筠又分明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么就是…… 她心下一惊,急切而担忧地小跑两步上前,表情相当复杂,“这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出声,吓了奕清一跳,却见他赶紧要下跪,慕容舒筠忙出手阻止了他,“不必行礼,你只要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就好。” 问完,她从他手中接过苏倾衍,上下检查一番,又道:“郡王这是怎么了?为何全身是血?还不省人事?” 她该担心的,可她现在只剩愤怒,因为在她靠近他时,不仅仅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这人分明是醉了,而非是受了重伤。 奕清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打着马虎眼,“主子出府与晋王世子等人谈天喝酒,一不小心便醉了。属下原是打算将主子送到院门口寻个丫头送进来便走,哪里知道院门却关了,所以属下只能翻围墙,还请少奶奶责罚!” 慕容舒筠瞧他眼神飘忽,就知道这酒味虽道得清来意,但这血腥味却未必,当即轻轻浅笑,扬眉柔声道:“奕清,身为贴身侍卫,你是不是有权保证主子的安全?” 奕清点点头,“是。” “那么,如今你害夫君受伤,我该怎么处罚你?” “按照军规来算,杖责三十大板。” 虽然要不了命,对奕清来说也是小意思,但这被罚的滋味却不好受。可是,主子身上的血迹,他确实不好意思开口解释啊。 ------题外话------ 群号:363433757(敲门砖,任何人物名) 第六十六章 慕容烈之死 见了奕清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慕容舒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好,那你自行下去领三十大板。” “是。” 奕清答着,翻围墙走了。 慕容舒筠目送他离开,突而低眸瞧了眼趴在她肩上睡死过去的苏倾衍,小手用力一推,将他推了开去,“行了,别装了!” 话落,瞧也没瞧摇摇欲坠的苏某人,转身进了屋子。 而此时的苏倾衍,却是立刻站直身子保持平衡,深深吐出一口气的同时也赶紧迈步追着慕容舒筠往屋内走去,“娘子,为夫错了,为夫只是出去喝个酒,谁知道苏慕尧那几个混小子硬是拽着我从下午聊到晚上,我这会儿还是装着醉酒才能够回来的。” 慕容舒筠气得不轻,语气十分不友善,“新婚第二日出去喝酒我可以忍,你玩到这么晚回来我也可以忍,可你竟是连派个人回来通知我一声都没有做,你说,这说得过去吗?” 苏倾衍跟在身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娘子,这你就误会为夫了,为夫的的确确是派了人前来通知的,只是路上遇到了些事情。” 慕容舒筠听了这狡辩的话火气就更甚了,回眸将其上上下下瞧了一番,讽刺地道:“莫要告诉我又遭遇了刺客什么的,我不相信。” “莫说娘子不信,为夫也不愿相信,可这就是事实真相。” 慕容舒筠勾唇,笑容中满是疏离与嘲讽,“苏倾衍,你用不着拿这样弱智的理由来欺骗我,我慕容舒筠是长了脑袋的。” 她方才扶他之时就暗自把了他的脉,根本没有受伤的迹象,而他凭着身上那些血迹,就要告诉她他遇刺了,她会那么傻任由他欺骗? “娘子……” 苏倾衍见她不信,自然而然伸手要去拉她,却被她躲了过去,自顾自上榻休息了。 “不用多说了,我本也没有资格管你做了什么,我累了一天,要休息了,郡王收拾好后也赶紧歇下吧。” 苏倾衍叹口气,伸出的手默然收回,勾唇苦笑一个,向浴室走去。 他们这才成婚一天时间,怎么就生出了矛盾,导火线是苏慕尧自是不必说,看他日后怎么教训他。但问题的关键却并不一定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她向来是不信任任何人的他清楚,这与她生活成长的地方有着密切的关系。可是,两人既然已经是夫妻,就必须学会相互信任,他一定要想个法子出来。 再一日,便是慕容舒筠回门的日子,太妃那边早早准备好了回门礼,待一对新人从纤羽院请安出来后,便命人放在马车上,送往定国公府。 慕容舒筠心不甘情不愿地同苏倾衍同坐一辆马车,那股沉默劲儿,可是让璃茉及寒秋瞧了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气氛很怪,苏倾衍细细瞧了眼慕容舒筠,但见她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理俗事的模样,身子微动,缓缓向她靠了去,“娘子。” 慕容舒筠虽闻未动,只是一双放于膝上的手紧了紧,很显然,她还在生气。 苏倾衍见状没了动作,车内也在瞬间变得十分寂静,这种静,一度让寒秋及璃茉感到害怕,像是稍稍加重呼吸,都会换来严厉的责备。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马车终于在定国公府大门前停下,寒秋与璃茉中中国吐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忍受那股沉默静了。 从马车下来,原本各自沉默的两人快速面带微笑,向迎在大门口的慕容炳走了去。 “爹。” 慕容舒筠唤他一声,却瞧他脸色极度不好,心下不由一跳,急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慕容炳沉着一张老脸,面色铁青,双眼通红,似乎隐忍着莫大的悲伤,听慕容舒筠问起,当即开口道:“你回来就好,快去竹兰园看看你祖父,他怕是不行了。” “什么?” 慕容舒筠大惊,惊愕地看着慕容炳,下一秒,不顾形象地提裙往府内跑去。 苏倾衍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急切而去的背影,原本是要唤她一声,却终究没有来得及,只能冰冷着张脸问慕容炳,“不知岳父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老太爷他?” 慕容炳点点头,“真不知道我慕容家是造了什么孽,为何总是如此不太平。” 自打他回到建都,这府上发生了多少事情,即便他再怎么能够承受,也是难以面对啊。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去竹兰园看看罢。” 苏倾衍这般说着,也不管慕容炳什么态度,径直越过他便走了。此刻他担心的是慕容舒筠,毕竟打从五岁起就一直是老太爷在照顾,算是唯一算得上至亲的人,若是他真就这么走了,想必她会很伤心、很痛苦。所以这个时候,他万不能不在她的身边。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的生命,或许在转瞬间,就已经逝去。 当慕容舒筠匆匆赶至竹兰园,瞧见的不是丫头仆人们急急忙忙奔走相告的场面,而是跪了一地,悲伤满园。 匆忙的步子快速收起,她双手颤抖,不敢踏进院门一步,她怕,可她必须面对。院门口通往主屋的距离不远,可她走起来却相当辛苦,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上,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大姑娘,老太爷已经走了。” 众多丫头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慕容舒筠激动地反驳,可惜话还未出口,眼前便是一片模糊,随即,头一歪,晕了过去。 “大姑娘。” 竹兰园内此时才是一片混乱,尖叫声,碰撞声不绝入耳,直惊得尚距竹兰园还有些距离的苏倾衍及慕容炳心中一骇,顿时,两人运用轻功快速到得这里,却见慕容舒筠已经倒在丫鬟堆里,失去了知觉。 “舒儿!” 苏倾衍面色一沉,透着浓浓的担忧与心疼,快速从丫鬟们手中接过慕容舒筠,抱着她往碧莎橱赶去。 大喜日后回门,却惊闻祖父过世,可想慕容舒筠的心境,是多么悲痛、多么难以承受。 而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苏倾衍被慕容炳请到了书房,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日早晨,大家本是高高兴兴地准备着迎接慕容舒筠回门,所以齐聚竹兰园用早膳。可是没想到,早膳刚下腹,慕容烈的脸色便是一变,整个身子僵在那里没了动静,待人上前查看,才发现气息薄弱,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当即大骇,赶紧请了府医。而府医的结论是,一时兴奋过头,导致胸闷气短,属于意外猝死。 苏倾衍本来在外人面前就一直是冷漠疏离的态度,但听了慕容炳的话后,他的脸色却更加阴沉,很明显,他觉得事情并不是慕容炳说的那样,可事实是怎样,却还得需要他去查。 碧莎橱,慕容舒筠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去竹兰园看慕容烈,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前儿还健健康康看着她出嫁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眼中泪水不自觉地往下落,似是断线的珠子,一串一串,晶莹剔透,不知何时才能休。 然而即便她如此急切,却还是被寒秋拦住了,“小姐,你这会儿身子虚,二爷吩咐过,不让你去任何地方。” 在定国公府,她还是习惯将她唤作小姐,而不是少奶奶。 “寒秋,不要拦我,我要去看祖父,否则,家法处置。” 慕容舒筠眼睛瞬间向寒秋看去,似那寒冬里的冰雪,冰冷刺骨,直看得寒秋心有不忍,缓缓让了开去,“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与老太爷祖孙情深,所以奴婢也不再拦着小姐,但是小姐,你必须让奴婢都跟着。” 以她现在的情况,寒秋很担心她虽是再晕过去。 慕容舒筠沉沉气,重重点了点头,拖着虚弱的身子,再次跑往竹兰园。却不知半路上,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路过玫瑰园,本该是芬芳满园的清新,在慕容舒筠这里,却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暴风雨味道。 果不其然,当她瞬间提高警惕之时,一名黑衣人却从旁边的花丛中窜了出来,大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闪的光,阴森而恐怖。 寒秋与璃茉见状不由大惊,大叫一声后璃茉趁机偷偷就跑了。 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在意那么多,提着刀就向慕容舒筠砍去,寒秋虽害怕,却因护主心切急匆匆挡在慕容舒筠面前,哪知却被慕容舒筠攫住肩膀把握好力道地扔至旁侧,紧接着出招与黑衣人周旋起来。 可她因先前急火攻心而导致身体发虚,原本灵活的身手此刻也显得散漫许多,一个不查,就被黑衣人划破了臂上的衣服。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吃力地与之对抗,慕容舒筠的脸上渐渐失去血色,以至越来越苍白,额上也在打斗中慢慢浸出了汗水,眼睛一眨一眨,身子摇摇欲坠,好像风一吹就能够随时倒地似的。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眸微微眯着,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手中招式越发地狠了起来,可能是慕容舒筠精力不足的原因,她总觉得这人使用起手中的刀来有些吃力,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深知此时不是这人的对手。终于,在听得璃茉越来越近的叫声中,她轰然倒地。 黑衣人见状眼里的笑意更深,本是举了大刀要落下,却突然听得一道不同寻常的脚步声,于是恨恨地收了刀,转身逃了去。 苏倾衍赶到时,寒秋已经跪在慕容舒筠身边,正使着力气要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他的脸色瞬间一沉,周身杀气毕现,推开寒秋,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匆匆又回到碧莎橱。 这里前脚刚回去,后脚府医就跟了过来,检查一番,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导致体虚,多休息休息便是。 苏倾衍闻了,心下才稍稍放心,让寒秋与璃茉下去准备着膳食,这便传了奕清,彻查此事。 看来,经过今日一事,定国公府又会再次掀起一阵风浪。然而这若只是内部斗争还罢,可若是牵扯上政治力量,那么,这场风*及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定国公府了,而是整个建都,乃至整个金兆。 新嫁娘回门按照规矩是可以在娘家住一晚的,加之慕容舒筠的情况,苏倾衍派人通知了太妃,太妃没什么,只让好好养着,莫要因此落下病根,算是同意了在定国公府歇下。 夜幕降临之时,慕容炳派人过来相请一道用膳,苏倾衍看在慕容舒筠的面子上应承下来,而后转身进了内阁。却见慕容舒筠还未醒来,心下不免又是一阵着急,便守在榻边等着。 可能过了两刻钟时间,寒秋从外走入,小声道:“二爷,老爷那边已经准备妥当,问二爷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苏倾衍心里正烦躁着,自己妻子如今正昏迷不醒,他哪里来的心情吃饭。正要开口说出回绝的话,哪知却见慕容舒筠动了动手指,随即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眼。 “娘子,你醒了?” 苏倾衍赶紧坐下,关切地询问。慕容舒筠毫无焦距点的双眼不解地眨了眨,点头。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一变,“夫君,你可将那黑衣人抓住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祖父的离去并不简单,虽然至今她还未瞧见他的尸首,但今日这个黑衣人,八成与祖父的死有关。 “待我赶到之时,黑衣人已经没了踪影。” 苏倾衍墨黑的瞳孔微收,带着几分懊恼,“不过,我已经让奕清去查了,想来会有个结果。虽然这件事情对娘子来说打击有些大,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必须告诉娘子。” “什么事?” “老太爷的死可能不那么简单,不是府上之人所为,就很有可能是与上次老太爷寿宴之时的那伙人有关。” “夫君的意思是,祖父的死是蓄意谋杀?” 慕容舒筠显得相当激动,她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害一个老人,害死他,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她只知道,不管他们是谁,害死了她的祖父,她必定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苏倾衍见她激动起来,赶紧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无言安慰着,嘴上却十分冷酷又冷静地道:“是,这确实是蓄意谋杀,可是娘子不要激动。气坏了身子,那就没有精力为老太爷报仇了。” 敢在他苏倾衍的婚礼上玩花样,这人的胆子,确实很大!若被他揪出来,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题外话------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这两天脑袋昏昏的,为了保证质量,婉儿写得有些少了,不过等过两天会好的,美妞们要相信伦家,其实是灰常努力的了 第六十七章 秋姨娘认罪 前往琼浆阁前奕清回了来,附身在苏倾衍耳边说了些什么后,担忧地瞥了眼慕容舒筠,匆匆退了下去。 慕容舒筠一门心思放在慕容烈身上,即便是醒来,整个人也显得十分疲惫无精神,这叫苏倾衍瞧了,怎么能够不心疼? 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上前握住她的手,往琼浆阁而去。 “我知你心里的悲痛,可你难道不想替你祖父报仇?你可知,奕清方才同我说了什么。” “什么?” 慕容舒筠瞬间来了精神,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看得出,眼神已经亮了起来,可这却不是平日里的那种淡漠清冷,温柔和煦,而是刺骨的冷,已经无尽的恨。 “你大哥身边有名丫头唤作木兰,曾亲眼瞧见府中三姑娘在老太爷用的汤药里放了东西。” 慕容烈因为腿伤及年龄大了的关系,时常是配着药膳的,所以有些东西,只有他在食用,苏倾衍的意思不就是在说慕容怜香是故意针对么? 可是…… 蹙眉,慕容舒筠怎么也想不通,“三妹妹为何要害祖父?”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上次在抚远将军府的事情。” “当然。”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一日,她与慕容婷云都被当做了算计的对象,只是中招的,只有慕容婷云而已。 “你可知,设计你的人是谁?” 慕容舒筠勾唇苦笑,“很简单,虽然是家丑,但像夫君这么聪明的人必是早就知道了,若不是我那好心好意的二妹妹,便是谷家的表妹。” 苏倾衍点点头,见她思路还算清晰,就知道她最悲痛的时间已经过去,“那你可知,你家二妹妹又是被谁人陷害?” 慕容婷云的婚事不牵扯任何人的利益,没道理会成为别人暗害的对象,唯一的可能就是如慕容婷云自己的解释那般,是朝廷有人针对慕容炳,所以为之,可慕容舒筠却明白,这件事情并非是朝廷上的人所为。他们要做,哪里会耍这样的小手段,直接派人来杀人还差不多。 那么,“你查清楚了?” 她抬眸,殷切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可能与慕容烈的死有关。 苏倾衍松开握着她的手,叹口气,脚下步子快了她一步,“若说起来,也是你这位二妹妹自作自受,她原本要设计的是你三妹妹及萧子煜,哪里想到,反被你那毫无存在感的三妹妹设计了。而吴纪新,原是谷秋吟传了信让她去翠园找你,但半路却被慕容怜香截住,迫使他转了方向。” “什么?” 有些不可置信,慕容舒筠诧异的不是慕容怜香识破慕容婷云的计谋而反过来设计慕容婷云,她诧异的是她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给吴纪新及慕容婷云下药的。 苏倾衍回望她一眼,继续道:“想来你早就看出你这位三妹妹并不如表面那么温柔可人了,只是没想到,她下起手来也是相当地狠。可即便她隐藏得再好,还是被你祖父知道了,所以……” “所以她为了藏住她的秘密,连祖父都敢害!” 慕容舒筠气了,愤怒了,她向来与秋鸢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所以才会联合起来对付谷素娥,现在谷素娥下台了,要翻身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她秋鸢与慕容怜香却要过河拆桥,竟敢动起心思暗害她的祖父,看来,她若不让她们此生痛不欲生,她就妄为人孙! “如果我没推算错,应该是这个理由。” 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这个事实对她打击很大,可是他还是得说,有些人,不给点颜色瞧是不行的。 眼中的愤怒越来越甚,慕容舒筠几乎红了眼睛,然而嘴角,却勉勉强强勾起了笑容,“走吧,去琼浆阁用膳。” 因为谷素娥被关,慕容烈又去世的原因,如今府中有个什么大事,一律在琼浆阁用膳。 而慕容炳对于这顿饭也没放多少心思,毕竟自己父亲突然没了,哪个做儿子的心里不悲痛,可偏偏今日又是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女婿身份太过特殊,所以即便两相冲突,他还是不得不忍住心中的伤痛摆了席。 原本该是高高兴兴,一团喜庆的定国公府,今日却显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慕容舒筠与苏倾衍到得琼浆阁后,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 慕容炳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见了两人,先是领着一干人等向苏倾衍行了礼,这才走到慕容舒筠面前,似是安慰地道:“丫头,为父这么多年来知道忽略了你,今日你祖父去世也是我们都不愿意看见的,你若心里难受也别憋着,只是为父还是要说,节哀顺变。” 慕容舒筠静静听着,对于这个渐渐对自己改变态度的父亲没有多大感觉,冷淡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而后面无表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见她如此,慕容炳轻叹口气,张了张口,似要责备她的不知礼数,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面对苏倾衍,做了个请的表情,但见他坐下,自己也才跟着坐下。 慕容凌烨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尤其见了慕容舒筠这副模样,本是想上前安慰两句,却见苏倾衍时刻呆在她身边细心关注着,便放弃了心中的想法。敛了眉目,安静坐着,默默用膳。 而秋鸢虽然看着面上平静,实则一双水眸不时看向慕容舒筠,似是很担心,又似乎含着其他情绪。 慕容怜香一贯地乖巧安静,李思甜自流产后几乎没有展露过笑颜,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慕容婷云,平日里见了慕容舒筠总是要讽刺两句,今日却安静得不像话,活像做了天大的错事般,大气都不敢出。 一顿饭就在这样安静却诡异地气氛中吃完,刚放下碗筷,慕容舒筠便迫不及待地要求见慕容烈。慕容炳虽担心这样会冲撞了苏倾衍,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于是,一行人又移步向竹兰园走去。 此时的竹兰园已经处处挂满了白绫,丫头婆子们有的在忙,有的期期艾艾聚在一处,有的则还跪在门前哭泣,依旧是一片惨淡。 慕容舒筠这次镇定了许多,随着慕容炳等人进了屋子,入得内阁,见到慕容烈的那一刹那,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 “祖父,舒儿来看你了。” 她这样轻轻地唤着,移步到得榻前,缓缓跪了下来,握着早已经冰冷僵硬的手,似笑似哭。 众人看着心酸,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多少也流下了泪。半响,秋鸢才出口劝道:“大姑娘,人死不能复生,相信老太爷也不愿意见着大姑娘这般模样,是以大姑娘也切莫再伤心,伤了身子,想必老太爷也不会走得安心。” 意思是,若是你孝顺,就该让老人家走得安稳。 莫说,若是没有苏倾衍的话在前,她或许还会对秋鸢抱着一丝感激,可是现在,她有的,只是愤怒。若说这件事情只是慕容怜香所为她不相信,没有秋鸢的帮助,慕容怜香根本做不到。 “多谢姨娘关心,我心里清楚明白得很,生命无常,我也不是伤心祖父的突然离世,而是懊恼自己没能再见他最后一眼,这于我来说,多少是个遗憾。” 她说得平静,语气里毫无波澜,可眼里心里却早就被仇恨取代。慕容怜香,我想方设法保你不嫁给吴纪新受罪,可你却杀我最亲近之人,我慕容舒筠就在祖父的尸身前发誓,若不让你痛不欲生,誓不罢休! 这样在竹兰园待了将近半个时辰,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慕容炳便让大家都回了,并让下人传了回事处的管事到书房,想来,是要他明日一大早就去各个府里报丧吧。 慕容烈去世的消息果真在第二日传遍建都,皇上那里一大早就派人下来宣了圣旨,无非念在慕容家满门忠烈,追封慕容烈为大将军,大办丧礼之类。 而随着皇上的圣旨下,建都各个大小官员也在第一时间匆匆赶来上香祭奠。 慕容舒筠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面色十分憔悴,可她没有哭,她很坚强,坚强到令人心疼。而这样大的事情谷素娥自然也是被放了出来,再见她,会感觉到她身上以前的光芒万丈没了,只剩下满身朴素与清灵,然而这些,却并没有人去在意。 跪了半日,苏倾衍终于是看不过去,强硬将她拉回了碧莎橱。 “你这样惩罚自己也无济于事,不若想想怎么报仇!” 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她,感觉很脆弱,没了那股子倔强劲儿与坚韧,他还是喜欢那个满脑子主意,伶牙俐齿的她,所以,他必须让她学会懂得面对。 “报仇?” 慕容舒筠嗤笑,“还用想吗?第一,先行找木兰来对峙;第二,直接命人搜她慕容怜香的屋子。我昨夜在祖父榻前时已经查看过,祖父的死因相当有可疑,并不是府医说的那样突然猝死,而是中毒。这种毒,原本单独服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配上桌上的红豆粥,那可是致命毒药,一般人,会在瞬间毙命,看起来,就像是猝死,即便把脉,也把不出什么。但是,因为祖父是习武之人,所以他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惜,我终究是迟了。” 苏倾衍为她的话而稍稍放了心,还在想着事情,就证明真的没有因此一蹶不振,“经过一夜,你觉得,慕容怜香那里还会将药留着吗?她的心思如此细腻,又隐藏得如此深,没有确切的证据,谁人会相信你?咱们仇要报,但也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冤枉了人。” 慕容舒筠点点头,表示赞同苏倾衍的话,“所以,搜的时候就一定要在她房里搜出这东西来。”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一个眼神他就懂她,栽赃陷害的本事不是只有别人才会,他苏倾衍也会。 好看的唇角勾起,招手唤来奕清,“知道该怎么做了罢?” 奕清抱拳而应,“是,属下明白。” 话落,消息不见。 慕容舒筠回眸看着奕清离开的方向,幽幽道:“奕清果然还是爷的人,也只有你的吩咐,他才会丝毫不敢违抗,并且,动作起来速度极快。” 听她这么说苏倾衍就知道她在说前夜之事了,当时她说要罚奕清时,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笑道:“娘子,其实奕清很久之前就已经当你是主子了,可你真的有必要为了我的事情去难为他吗?” 想想这两天奕清带着杖责三十后的伤跟在他身边替他奔跑,不觉有些对不起他。 慕容舒筠对此不屑一顾,“没能护住主子周全,理应该罚。” 这根本不是在打奕清,而是在打他啊,苏倾衍心里明白,可却聪明地没有点破。不过经过他有意无意地扯远话题,她的心情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糟糕了。 用过午膳,前来祭奠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直至黄昏时刻,定国公府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此时,本该是到了慕容舒筠与苏倾衍回成郡王府的时间,可是,她却要求所有人都聚在灵堂,一个也不少。 众人不明所以,不由个个面面相觑。 “不知舒筠留下我们所为何事?” 首先开口的是谷素娥,她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自然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慈母样,这样才以便让慕容炳记起还有她这么个人,并且让他知道她已经改过自新了。即便不能立刻让她重新掌握府中中馈一事,只要先出了庵堂,什么都好说。 慕容舒筠冷淡地瞧她一眼,低眸道:“母亲稍后便知。” 话落,转身看着慕容炳,“爹,不知你可曾还记得,女儿是会医术的。” “自然。” 慕容炳点头,这一点他怎么可能会忘。 “既是如此,那么也请爹相信女儿接下来的话,我知道或许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它是真相,它存在于那里,并不是你不想面对它就会消失的。” “这话怎么说?” 隐隐,慕容炳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可他依旧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慕容舒筠眸子微转,将灵堂内的所有人都扫视一遍,“祖父并非是突然猝死那么简单,祖父的死,乃是有人下毒所为。” “什么?” 慕容炳稍显激动,激动后,努力恢复镇定,“丫头,你把话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舒筠深深吸一口气,悲痛地道来,“爹,女儿句句属实,祖父根本不是意外猝死,他是被人谋杀的,而这谋杀之人,女儿也已经知道是谁,还请爹爹为祖父伸冤!” 慕容炳简直难以置信,他定定地瞧着慕容舒筠,或许还带着些疑惑,毕竟,府医检查出来的结果并不是这样,而这也并非他不愿意面对的真正理由,他怕真相让他难以接受,他怕听到自己女儿告诉自己,自己父亲的死是因为自己在朝堂上做了某些错事,说了某些错话而导致。 “丫头,不是爹不信你,只是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且先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慕容舒筠知道要让慕容炳去接受这个事实有些困难,但若是他不相信,又怎么将慕容怜香法办?所以便将对苏倾衍说过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而她越是说,秋鸢及慕容怜香的脸色就越发地不对劲,待她说完,两人脸上的血色也就慢慢消退了下去。 “怎么,秋姨娘及三妹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否则脸色怎么看起来如此苍白?” 秋鸢脚下步子凌乱地踱了几步,勉强展开笑颜,“多谢大姑娘关心,我也是伤心老太爷的离世,加之听了大姑娘的话,心里难免越发悲痛而已。” “是吗?” 慕容舒筠侧目瞧着秋鸢,那眼神,看得秋鸢心里发虚,“想来姨娘最是心善孝顺之人,自然会为祖父的离世而感到悲切,我们大家都清楚明白。” 秋鸢有些担心慕容舒筠身上那股隐隐含着的敌意,她怕她说的知道谋杀之人,是说真的。 这般想着,秋鸢心思一转,赶紧又道:“既然大姑娘如此这般说,想必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不知道大姑娘所说之人是何人?” 她这样一说,其他人赶紧将目光放在慕容舒筠身上,就期望着她赶紧说出来,毕竟若这是真的,那么这人,他们谁也不会放过。 慕容舒筠但闻缓缓一笑,带着些苦涩,“姨娘,想来单单凭我一己之言是没人会相信的,在这之前,咱们先传证人吧。” 言罢,她以眼神征求众人的意见,可没等众人点头附和,她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寒秋,带木兰上来罢。还有,请太医院宫御医!” 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慕容怜香握着锦帕的手渐渐握紧,身子也紧跟着一僵,这瞧着秋鸢的眼里,不由染上一层担忧来。 没多久,木兰及宫御医便都到了这里。 慕容舒筠意味深长地瞧了眼慕容怜香,转身看着慕容炳,“爹,我知道爹也担心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为免爹怀疑我的判断错误,我便替爹传了宫中的宫御医,宫御医的医术可是出了名的好,相信他的判断爹应该会相信的。所以女儿还请爹让宫御医替祖父验验尸。” 慕容炳有些不明白慕容舒筠的做法,宫御医乃是宫中的人,从宫内出来怎么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可他这会儿竟然在定国公府,这就说明自己的女儿早就传了他,也就是说,很可能,自家女儿昨夜就知道了事情的不简单。 点点头,他同意了她的做法。 宫御医见状在苏倾衍的眼神下替躺在灵堂的慕容烈做了检查,而后冲苏倾衍颔首,缓缓道来,“确实是如郡王妃所说,老将军的死并非意外猝死,而是人为谋害。七味子加上红豆,乃是致命毒药,而想必这下药之人很清楚昨日的早膳备的乃是红豆粥。”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慕容炳一双利刃般的双眸直射秋鸢,“府上一切事物都是经你手,怎么就那么恰好,昨儿的早膳乃是红豆粥?” 秋鸢猛地一惊,心下漏跳半拍,赶紧解释,“老爷,这几日咱们日日都是吃这样的粥,妾身……妾身冤枉啊。” 话还未完,泪水已经在眼里打转,当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叫人看了心有不忍。 可惜,今日谷素娥在场,秋鸢可不那么容易将慕容炳迷惑了去,“妹妹院子里这几日想来是吃的这个,可老爷素来却是不喜欢吃这红豆的,难道妹妹不知?” 昨儿早膳明摆着是在竹兰园用的,既然慕容炳不喜欢,秋鸢应该没有道理会吩咐厨房做这个的。 但闻这句,秋鸢的脸色瞬间苍白,“姐姐有所不知,妹妹这几日因为惯性使然,所以就顺口吩咐了下去,姐姐这会儿不提醒,妹妹还真没记起老爷不爱吃这个。” 狡辩! 谷素娥分她一个眼神,没再开口,这么牵强的理由,想必慕容炳是会懂的,她又何必再出言招人嫌,她今日既然从庵堂被放了出来,就有把握不再进去。 果真,慕容炳不是笨蛋,岂会相信了秋鸢的话去,当即怒道:“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莫不是,爹是你害死的?” 被这样质疑,秋鸢还不吓得三魂失去两魂,当即颤抖着往地上跪去,“老爷明察,妾身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惯性使然才会这样吩咐下去,真的没有……” “姨娘!” 话还没完,就被慕容舒筠打断了,“我相信姨娘你的话,虽然是姨娘吩咐了厨房这样做饭,但却并不一定代表事情是姨娘所为,再者说,姨娘也没有要害祖父的理由,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明白昨日的早膳会是什么而提前做好了准备,姨娘不必急于解释,咱们一切问问木兰自会清楚,她可是亲眼瞧见了下药之人呢。” “什么?” 秋鸢但闻慕容舒筠这么说,并没有及时向慕容舒筠投去感激的目光,而是诧异地瞧着木兰,其心思,不必人明说,自己已经忍不住露了马脚。 而这时,慕容怜香显然就比秋鸢更加沉得住气,她虽然诧异,却没有表现在面上,只是那双素日里总是温柔清澈的眸子,此刻却凝聚了浓重的担忧。 慕容舒筠好笑地看着秋鸢的反应,唤了木兰上前,让她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木兰战战兢兢,似乎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缓缓道了来,“奴婢昨儿早晨起来本是要替大少爷打热水,哪里知道小厨房的厨娘竟是偷懒去了,奴婢是想训斥厨娘一顿,可想着不能耽误大少爷的洗漱时间,便去了大厨房那边打。哪里知道就碰见了……” “老爷。” 木兰话还未完,就被秋鸢打断了。只见她面色难看,脸上血色瞬间全无,身子颤抖,忍不住猛地磕头,“老爷,是,这一切都是妾身所为,是妾身将七味子下到老太爷的汤药里的,也是妾身故意让厨房做这红豆粥的,所以老爷不必审问了,妾身甘愿受罚。” “姨娘!” 话落,慕容婷云紧跟着就是一声惊呼,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秋鸢一个眼神给愣住,半响没有说出来。 而慕容炳,显然气得红了双眼,当即没控制住,一脚踹在秋鸢的肚子上,将她踹得趴在地上,嘴角浸出血液。 “好你个毒妇,说,为什么要害死爹?” 秋鸢拭拭嘴角的血渍,慢悠悠从地上爬起,一双秋眸里满是恨意,“老爷,你问我为什么要害老太爷?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夫人!” 秋鸢说着,猛地伸手指着谷素娥,突而一笑,“夫人心思恶毒,她想着让二姑娘代替大姑娘嫁入肃王府,老爷任由着她乱来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当大姑娘与二姑娘皆与肃王府定下婚约后,却要让三姑娘代替大姑娘嫁入吴家,嫁也就嫁了,可却为什么是个妾室?老爷也该知道,我们定国公府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在这建都也是十分有声望的,老爷不为着府上名声着想任由了夫人的决定。难道也不为三姑娘想想未来吗?同样都是老爷的血肉,老爷怎么可以如此偏心?” 声声指责,句句质问,竟是让慕容炳瞬间短了气势,若没人这么当面给他一棒,他或许永远不知道自己对儿女的事情如此不关心。可惜他想悔过,却已经没了机会,“所以我恨夫人,也恨老爷,我曾经求过老太爷,让老太爷替三姑娘做主,可老太爷却不理会,所以我一时气愤,便起了这样的心思,毒害了老太爷!” “你……” 慕容炳想说她心思歹毒,却发现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慕容怜香,而这件事情的起因,却完全是他的错,他一时无话,便住了嘴。 而此时的慕容怜香,早已经跪在秋鸢身边,搂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里明白,秋鸢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她想反驳,却被秋鸢给拉了住。 “女儿,以后的日子娘不能陪着你了,你要记住,娘的死是谁造成的,你记住这些人,替娘报仇。” “娘。” 慕容怜香带着哭腔轻轻唤了一句,没敢让人听见,毕竟她生来就没有资格唤秋鸢为娘。 第六十八章 郡王府刁奴 谷素娥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她以为她这次出来不必再进庵堂,哪里想到秋鸢在这里给她摆了一道,当即隐忍着怒气,对着慕容炳道:“老爷,妾身已经知道错了,妾身这些日子在庵堂日日念经,时时祈福,就是为了替自己赎罪。如今婷云也已经遭受了这般的……怜香她根本不必再入尚书府,不知道妹妹究竟又是如何想的,竟是要对老太爷下毒手。” 说到这里,谷素娥眼前一亮,是啊,慕容怜香如今根本不必入尚书府,那么秋鸢,又是为何要害老太爷呢? 秋鸢但闻这话脸色当即大变,然而没等她说出口,慕容舒筠就道:“爹,不妨还是听听木兰怎么说的吧。” 话毕,目光幽幽看着秋鸢,教她心里直发虚。 秋鸢,你想替慕容怜香顶罪,还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大姑娘,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认罪,我知道我对不起大姑娘,可是,可是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所以才犯下了这等错事,大姑娘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 秋鸢急急忙忙解释,动作迅速地爬到慕容舒筠面前,伸手拉住她的裙摆,不住地忏悔,眼里也隐隐透着几分请求与期盼。 可是,与慕容舒筠来说,不管她们做了什么,只要与她无大多关系她都可以忍耐,偏偏这件事,她们触到了她的底线,彻底勾起了她的愤怒因子,所以,她绝对不罢休,当即伸手用力拽回裙摆,利眸一扫,直视木兰,“木兰,你说,你究竟是看见谁往老太爷的药膳里下东西?” 木兰被她的气势所吓,哆嗦一下,赶紧道来,“回大姑娘,老爷,奴婢瞧见的是三姑娘,是她……” “老爷,三姑娘根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是我欺骗她那七味子是一味补药,她只是想尽孝道而已,却没想到,是我在利用她。” 秋鸢焦急地开口,就怕木兰再往下说,就真的牵扯到了慕容怜香。慕容舒筠的本性她大概清楚,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今日是她们犯着了她,以她的手段,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她近日既然该找木兰当堂对峙,就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她现在不清楚她掌握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但她不能让自己女儿有事,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她必须全力承担下来。 “姨娘?” 慕容怜香一脸不可置信,实则双手紧紧握住,那长长的指甲已经随着手中力道嵌入肉里,可她却不觉得疼。 今日造成这样的局面,是她没有考虑周全就下了手,可姨娘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她来替自己担罪?她不忍心,不舍得,可她也明白,如果这时候连她也招供,那么受罚的就将是两人,虽然不至于因此被父亲治个死罪,但估计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天日,既然这样,她为何不保全自己,来日再为姨娘报仇! 这样想着,她将目光里的恨意收敛起来,只剩满脸哀戚,“姨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道,那是我的祖父啊。” 这样的指责于慕容怜香来说无疑是痛彻心扉的,可她却不得不如此做,不过,她也在此刻记下了这个仇恨。是谷素娥,是慕容婷云,更是慕容舒筠,是她父亲,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恨! “三姑娘,原谅姨娘一时冲动,我想,我以后都不可能再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听父亲的话,听大姐姐的话,知道吗?” 秋鸢已经是满身狼狈,她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她就已经输了,输得这么彻底。这几个月,她每每小心翼翼地与谷素娥的爪牙斗,却最终如此轻易败在慕容舒筠手上。 “姨娘,我知道了。” 慕容怜香点点头,猛地握住秋鸢的手,突然扑在她怀里,“娘,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这些害了你我之人,女儿日后必定全部报回来。” “好。” 秋鸢沙哑着声音应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来,在众人无所察觉的时候狠狠刺入腹中,“女儿,娘只帮得了你这次了,日后,万事小心,切不可再有任何的掉以轻心,慕容舒筠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娘。” 慕容怜香哭得凄惨,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言语的地步,这样,两母子抱在一起差不多盏茶的时间,才有丫头发现自两人面前流出的血液,当即大叫,惊醒了在场所有人。 慕容怜香原本也是没有察觉的,此刻见了,心下一慌,猛地推开秋鸢,却见她腹部已经是血流不止,不由更是哭得厉害,“姨娘,姨娘,你怎么这么傻,姨娘,你不可以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拼命地摇着秋鸢,终于将快要闭上眼的秋鸢摇醒些意识,有气无力地看着她,笑道:“三姑娘不必伤心,姨娘做错事,自然是要受惩罚的。” 说着,她微微扭了扭头,看向慕容炳,“老爷……” 她刚喊一声,口中便猛地吐出一口血,即便慕容炳对她有再多的恨,此时也不得不露出惋惜担忧的神情,“你这是何故?” “老爷……” 秋鸢笑着,眼里澄澈了许多,或许在这一刻,她放下了许多东西,“妾身求老爷一件事情。” “什么事?” 慕容炳的声音有些哽咽,近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掉了孩子,没了父亲,如今连枕边人也即将离去,他哪里还受得住。 “妾身只求老爷宽待三姑娘,这件事情与三姑娘无关,妾身这一去,三姑娘的未来也不知如何是好,还请老爷能够替三姑娘做主,选一户好人家的公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为人老实。” “我……” 慕容炳迟疑片刻,终究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谢谢老爷。” 秋鸢话落,双眼一闭,去了。顿时,整个灵堂响透慕容怜香的哀恸。 娘,你是为了不让我受到任何一点牵连才选择自杀的吗?因为你知道,只有你的死才能让父亲动容,才能让父亲应下这样的要求,否则,但凭慕容舒筠的手段,今日咱们谁也逃不过。 娘,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 慕容舒筠没想到秋鸢的做法如此决绝,看来她为了保住慕容怜香,真的可以豁出性命,不知为何,也许就为了秋鸢这点伟大的母爱,她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她也明白,既然慕容炳答应了秋鸢此事与慕容怜香无关,无论后面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再相信。 那么,既是秋鸢已死,剩下一个慕容怜香,难道还不容易解决?只是,她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让慕容怜香先与谷素娥斗吧,且看她们两败俱伤之时,她再出手,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这样想着,她故作哀戚地看着慕容炳,道:“爹,既然已经替祖父讨回了公道,那么女儿也就宽心了,若无事,女儿便随着二爷回成郡王府了。” “好。” 慕容炳此时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关心其他的事情,定国公府如今会变成这个模样,他认定,是与自己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词有关,所以他决定了,明日一早进宫,恳请皇上让他退出朝堂,替父守孝。 慕容舒筠知道这件事情对慕容炳的打击很大,可她一点都不在乎,毕竟不在意她的人,她也没有必要去在意,只是好歹是亲生父亲,难免还是安慰两句,“爹,虽然姨娘这样的做法有些偏激,但根本原因还是在护女心切上,所以也请爹不要过多的伤心,免得坏了身子。” “为父知道,丫头,你快随郡王回府去罢,否则太妃及王妃那里不好交代。” “是。不过爹,女儿有一事请求。” 慕容炳不解,这才回过头来瞧着慕容舒筠,“什么事?” “还请爹爹恩准,允女儿将木兰带回成郡王府。” “好。” 慕容炳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答应,倒是慕容凌烨,张了张嘴,想说木兰是他的人,突然被自己妹妹带走那他怎么办,但随即想想,也就作罢了。 木兰先前出面指证过母亲,今日又出面指证秋姨娘,想必若还是呆在定国公府,日子会很难过,跟着妹妹去,至少不会活得辛苦。 “谢谢爹。” 慕容舒筠难得向慕容炳说个谢字,话落,携着寒秋与璃茉,同苏倾衍一道出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马车内,慕容舒筠疲惫以手支着脑袋,心事重重。苏倾衍但瞧,随口找了个话题,“记得娘子答应过为夫要替为夫试药膳的,今夜可不能爽约。” “嗯。” 慕容舒筠毫无精神,今日就这样放过慕容怜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见她没了往日神彩,苏倾衍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唯有以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坚定地道:“你放心,日后,一切事情,有我帮你承担。” “嗯。” 依旧毫无精神,慕容舒筠点点头答着,竟是在下一刻眼睛一闭,睡了过去,瞧得苏倾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唯有轻轻揽着她的肩,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 也许,让她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他相信,她是个坚强的人,一定会很快从这片阴影中走出。 回到成郡王府天色已经很晚,两人去肃王府向太妃及王妃告了一声后回到绿绮阁,哪知才刚入内,门房便来报,说是晋王世子有要事请苏倾衍出门相商。 苏倾衍想起昨日之事,本没打算要前去,但慕容舒筠但见门房那表情,就知道事情可能很严重,便发话给了他自由,这一下,苏倾衍才换了身衣服又出了府。 而他这一出府,慕容舒筠便先进内阁休息了片刻,待得她醒来,便命璃茉传膳。 只是没想到,这晚膳竟是传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上桌,不由便唤来玉鄂细问,这才道:“回少奶奶,是这样的,璃茉方才是去厨房传了膳,厨房管事说食材不够,出府置办去了,哪里曾想,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可奴婢方才还瞧见表小姐身边的叶儿从厨房传了膳去听雨阁呢。” 慕容舒筠经过短时间的休息脸上血色恢复不少,这时正由寒秋搀着往桌边坐去,闻了玉鄂的话,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扣着,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却总叫人心惊胆战。 “少奶奶,要不要奴婢传了厨房管事过来问问。” “不用了。寒秋,去取了账本来,咱们这就去听雨阁一趟,有些事情,还是得向表小姐请教一下的。” 这该说是她程欣然太目中无人不将她这个成郡王妃放在眼里还是该说这些奴才胆子太大?竟是敢欺负到她这真正的女主人头上来,今日正巧,她心情不是很好,找个人解解气也是不错。 寒秋与玉鄂都不是糊涂人,当即明白慕容舒筠的意思,相视一笑,寒秋转身进内阁从案桌上取了账本,陪同慕容舒筠往听雨阁走去。 也许程欣然永远不会料到慕容舒筠会在今日晚膳的时间去找她,所以当她瞧见她时,也是愣了片刻,这才赶紧请人坐了下来。 “不知表嫂这会子过来所谓何事?” 她问得温柔,同时,亲自倒了茶给慕容舒筠,看着倒是清纯可人,毫无心机。 慕容舒筠也跟着她笑,从寒秋手中取过账本,随意翻开一处,递至她的面前,道:“我这里正巧闲来无事瞧瞧账本,此一处有些不懂,想着反正晚膳还有会儿才会到,便先来请教一下表妹。” 话落,似乎是不经意一瞥,便瞧见程欣然还没来得及撤的饭菜,故作惊讶,“怎么表妹这里竟是已经吃开了?据玉鄂丫头说,厨房管事出府采买食材去了,还得许久才会回来呢。” 虽然笑得很温柔,可程欣然的脸色瞬间一白,握着账本的手也是一抖,随即展颜,“是吗?可能已经回来了吧,妹妹这里也是刚刚才传过来。” 慕容舒筠点点头,“也是,向来都是客人先用,然后轮到主子,想来是我刚刚往表妹这边来,厨房那边就开始传膳了。” 就算是刚刚开始传膳,这府中的下人难道就不懂得规矩吗?自然是先会顾着她这位正经主子,才是下面的人。可他们却先是送了听雨阁这边,也就是说,要么,在这府中下人眼里,她程欣然的地位比她慕容舒筠高,要么,就是将她程欣然当做了客人。前一点,程欣然不敢承认,后一点,不愿承认! 所以,此时程欣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半响才道:“许是丫头们弄错了,毕竟表嫂才刚入府,丫头们一时没习惯,倒还是先送我这里来了。” “是吗?原来表妹以前都是这么教导丫头们的。” 也就是说,丫头们糊涂,是你管教有问题。这一下,程欣然不高兴了,缓缓合了手中账本,脸色一沉,对着她身边的丫头叶儿道:“传了厨房管事过来,今日我便要问上一问,是我素日里太宠着他们了还是怎么着,竟是如此没有记性。若要惹恼了表嫂,可仔细他们的皮。” 这话说得真好,既拐弯抹角地骂了她慕容舒筠是个小心眼的人,又明里暗里暗示,今日他们惹得不高兴的人乃是她慕容舒筠,所以即便稍后得了什么惩罚,也只管记在慕容舒筠身上便是。 叶儿听后赶紧退下去传了人,而慕容舒筠则是缓缓勾勒唇,连忙道:“表妹作何生气,我也没有要怪他们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情若是让二爷知道,想来心里是会不高兴的。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说说账本之事吧,表妹且教教我,如何去看。” 慕容舒筠不是笨蛋,却可以选择在什么时候装傻。她要的不是将阖府大权紧握手中,而是要让别人心甘情愿替自己好好打点,那样,别人出力她坐享其成,有何不可? 程欣然见她笑得云淡风轻,不觉心里来气。方才明明是她逼着自己要去处理这件事情的,怎么这会子又说自己并无此意,倒是装起好人来了,真真可恶。 心下恨意一闪而过,面上笑容灿烂地又翻开账本说了起来,慕容舒筠表面上细细听着,内心却十分鄙视。这程欣然的心机也确实够深,她丝毫不避讳教自己认账本,只不过在某些该详细解释的地方一笔带过而已。她应该是盼着自己能够出错,然后让众人都瞧瞧,他们新入府的郡王妃有多么的不才吧。 呵,想必,她是会很失望的。 这边两人正说着,那边叶儿已经传了厨房的管事过来。 “奴婢见过表小姐,郡王妃。” 嗯? 慕容舒筠勾唇而笑,瞬间坐直身子,原本慵懒的气息立刻被高贵端庄所取代,没有去应管事的的话。 倒是程欣然,眸光一紧,露出几丝愤怒来,“朱管事我问你,你为何没有及时将膳食送往绿绮阁,你可知道,如今这府中真正的当家主母乃是郡王妃。” “奴婢知道,都怪奴婢一时糊涂,竟是忘记了,奴婢已经在后面急急补上了。” 这句话,与程欣然所说的还真是丝毫不差,想必,是叶儿在路上告诉她的说辞吧。 慕容舒筠坐在那里,显得十分安静,端着先前婢女上的茶,悠闲地喝着,神色怡然,半响,开口道:“这位便是朱管事?” 她问得温柔,眸光单纯,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和煦的笑,这叫朱氏瞧了,还以为这郡王妃是个好欺负的人,当即下巴一扬,有些得意地回着,“是。” 慕容舒筠瞧她这态度,不由笑得更深,转眸看着程欣然,“看来咱们郡王府的下人确实有些不同之处。” 可以对主子扬下巴先傲慢了,好,很好! 程欣然但听慕容舒筠这般说,眼皮跟着一跳,狠狠瞪向朱氏,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这般同郡王妃说话!” 这不知死活的老奴才,难道看不出来这位郡王妃乃是笑里藏刀吗?竟还敢端起架子来,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朱氏被程欣然这一骂,稍稍一愣,还以为程欣然是在向她暗示狠狠挖苦慕容舒筠一番,当即又道:“回表小姐,奴婢向来是心直口快,想来郡王妃是不会随便责罚奴婢的。” 言罢,抬眸看着慕容舒筠,竟是满眼的挑衅。 慕容舒筠但觉好笑,“那倒也是,依我看,朱管事似乎正是这样的人,所以在朱管事的心里,想必表妹的地位比我这个郡王妃还高吧?” “不知郡王妃这话怎么讲?” 朱氏已经挑着下巴,一脸鄙视,态度傲慢得可以。 “朱管事也说了,你乃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若是没记错,朱管事你进来请安的第一句话是见过表小姐、郡王妃。既然你将表小姐三个字放在前面,那自然是认为表小姐比我这个正经主子的地位来得要高啊。” “我……” 朱氏没想到她一句无心之失竟是被慕容舒筠拿出来说,当即想要辩驳,哪知话一出口,就被慕容舒筠厉声打断了,“大胆!” 她呵斥一声,小手猛地一拍案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周身冷冽的气息瞬间散发出来,骇得屋子里的丫头个个缩着脖子。尤其朱氏,见了她瞬间变了个人的模样,更是吓得赶紧住嘴。 “朱管事,在主子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竟是敢直呼自己为我。” “奴婢……” 朱氏想解释,可慕容舒筠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转头便看着程欣然,“表妹,你瞧瞧,这知道的会说是朱氏自己修养不够,不懂得尊卑之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表妹你教出来的。这朱氏先是无视我院子里的膳食,妄想奴大欺主,后是在这里对我不敬,表妹便说,按照府规,该如何处置?” 处置? 像是从来没想过会被罚,朱氏猛地抬眼看着程欣然,眼里满是急切,“表小姐,奴婢一时无心之失,还请表小姐恕罪。” 程欣然内心也是不愿惩罚朱氏的,毕竟朱氏是她的人,若是罚了,日后难免失了人心,便犹豫着,看向慕容舒筠,“表嫂,依妹妹看,朱氏也可能是这两日太过忙碌,所以才会一时犯了糊涂,念在其初犯的份上,还请姐姐原谅吧。” 嗯,很好,你程欣然果然是个宽容大方的人哪。 慕容舒筠嘴角一勾,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表妹,身为这成郡王府的管家之人,表妹觉得这是可以纵容的吗?再者,如此下人,对主子出言便是不逊,其心里根本是没有主子存在的,若不重罚,如何服众?” “这……” 程欣然为难,朱氏的态度她看在眼里,知道这次是朱氏过分了,但是,“既是如此,姐姐便说说,该如何罚呢?” 既然朱氏免不了被责罚,那就让慕容舒筠来吧,到时候朱氏要怪,也就是去怪她。 第六十九章 二夫人萧氏 “表妹,这府中之事一向是你在打理,下人们犯了错该如何惩罚想必你心里清楚得很,我这里刚来,也不急在这一时的插手。” 慕容舒筠睫毛轻颤,眼里笑意如同初春阳光般照射进每个人的心里,明明感觉很温暖,却始终带着点寒气。 程欣然握着账本的手微颤,半响,对着朱氏厉声道:“既是如此,朱氏出言不逊,奴大欺主,拖出去杖打二十,以示惩戒。” 原本美丽温柔又平易近人的程欣然发起火来也是十分的可怕,却见满屋子丫头皆被她满身凌厉的气势所慑,几乎是在她下达命令的同一时间上前将朱氏带了下去,任凭朱氏怎么求情都没用。 慕容舒筠但瞧,笑意加深了几分,紧跟着站起身来,“既然厨房那边买了食材回来,想必晚膳已经传了,我这里正巧饿了,便就先回了,今日多谢表妹的指点。” 言罢,命寒秋取了账本回来,转身即走,根本没有理会错愕中的程欣然。直到她走远,程欣然才终于有了反应,不觉恨恨握紧手中锦帕。 该死的慕容舒筠,她这分明是有意过来设计她的,否则,怎么会看完好戏就走?亏她还自诩聪明过人,却没想到被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给设计。 眼里的阴毒一闪而过,程欣然抿唇,起身走至桌旁,猛地用力打在桌上,顿时,不少汤汁从碗中溅出,湿了大片地方。 回到绿绮阁,厨房那边很快传了膳过来,慕容舒筠悠闲地吃着,脑中却在想着昨儿定国公府遇刺之事,不觉有些蹊跷。还有今日秋鸢的死,她是自己以匕首刺中腹部而死,但她身上应该是没有匕首的,那么…… 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她想,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用过膳,沐浴更衣后,慕容舒筠携了话本窝在软榻上一面看着,一面等着苏倾衍回府。哪知这样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待苏倾衍回府,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怎么还不睡?” 去掉外衣,苏倾衍来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抽过话本,瞧了眼,放在旁侧,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 慕容舒筠就着他的手站起,两人转身入了内阁。 “等你回来同你说些事情。” “哦?正巧,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苏倾衍挑眉,带着她一同在桌边坐下,伸手替两人各倒了杯茶,“既是如此,那么便由你先说,待你说了我再说。” 慕容舒筠就着茶杯喝一口,轻轻点了点头,“好。” 话毕,正襟危坐起来,“昨儿我在玫瑰园遇刺时隐约就觉得那人拿刀的姿势有些不对劲,而且他似乎不惯常用刀,动作无论怎么看都显得相当笨拙,所以我想,此人想必是为了要掩饰自己真正的功力,不排除有怕我们查出来的原因在其中。” “嗯。” 苏倾衍附和着,“那么依你看,你觉得会是谁,奕清这边查了,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其他势力的人出手。” “不会是慕容婷云,想来她不会傻得在大喜之日搞了破坏后又在回门日要置我于死地,何况,那正是祖父离世的日子。” 说到这里,慕容舒筠的神情不免还是少不了悲伤。 苏倾衍见状紧紧将她的手握住,“对了,说起这个,我还没找你那位二妹妹算账呢,看来,得哪日再回一次定国公府,好好惩罚她一番。” 敢在他苏倾衍的婚礼上弄出那么多的事情来,这慕容婷云的胆子还真是大,“只是,你为何就知道是你二妹妹干的好事?奕清这里虽然查了出来,可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慕容舒筠讽刺一笑,“这还不容易猜吗?整个定国公府,还有谁会那么恨我?不是谷素娥就是慕容婷云,而能够耍这些小聪明的,就只有慕容婷云了。” “那么,你觉得刺杀你的人又会是谁?如果没有记错,府上除了你祖父、你爹及你,就只有你二妹妹会功夫了。” 苏倾衍温和地笑着,玉眸深处却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波动。 “也许,还有第五个人会,只是我们不曾知道罢了。” “这话怎么说?” “你记得在灵堂的时候,秋鸢是怎么死的吗?” 她是中的匕首,可是她身上没有匕首,那么这匕首,就是在慕容怜香身上取出来的,因为当时只有慕容怜香在她身边。 苏倾衍闻言笑意拳拳地点头,“自然记得,你的意思是,这第五个会功夫的人,便是你三妹妹,慕容怜香!” 这绝对不是问句,苏倾衍也是傻子,慕容舒筠话说得这么明白,他怎么会听不懂。 “是,也许我这位三妹妹隐藏的不止她的聪明才智,还有她的功夫。而她之所以要杀我,肯定是怕我查出什么来,但没想到,我真的查了出来。” “这么说,你这位三妹妹的隐忍力倒是与你有得一拼了。” 诧异,绝对的诧异。 连他苏倾衍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女人,看来,他当真还是小瞧了女人。 “或许比我更能隐藏呢。” 对于自己这十年来的隐忍,慕容舒筠已经觉得够辛苦,却没想到,还有比她更能忍的。只是,她隐忍十年只为报仇,而她这位三妹妹,却只是想平安过日。如果,她这位三妹妹没有想过要对祖父下手,她也许会好好待她,可如今,她们注定是仇人! 心里对慕容怜香还是有丝丝怜悯,慕容舒筠轻叹一声,随即调整心态,反问着苏倾衍,“你说你亦有事要同我说,是什么?” 苏倾衍见她脸上稍稍有了点笑容,不觉怪异地瞧她一眼,“我说娘子,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情?” “我?” 慕容舒筠伸手指了指自己,“只要别人不招惹我,你可曾瞧见我招惹别人。既是我招人恨了,那必是别人先招我恨了。” 苏倾衍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自然,娘子的为人为夫还是清楚一二的,不过我就是想知道,娘子何时又对萧倩如下手了?” 今日出府与苏慕尧聚,哪里知道半路遇见萧子煜,硬是被他拦住去路,要求他让他家娘子拿出解药。他自然是不明白,遂开口问了,这也就知道了萧倩如毁容之事。 慕容舒筠但闻是这事,狡黠一笑,“想必夫君还记得上次上普照寺的事情吧,当日萧大小姐可是想向我下药来着,只是不信被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眸光一寒,苏倾衍语气瞬间冰冷,“既是如此,怎可只是毁容那般简单,这解药,咱们不能给。” 连他娘子都敢碰的人,怎么会让你好过?萧倩如就等着这辈子顶着一张被毁了的脸做个老姑娘吧。 “只是这样,二婶知道了会不会对我有看法?” “娘子若不承认,谁还能把你怎么样?到时候别人也只会说萧家没有证据,随意污蔑人。” “也对,如此甚好!” 慕容舒筠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打死不承认,看你能耐我何。言罢,唇角一勾,缓缓笑开,秀靥如花。竟是看得苏倾衍为之一愣,半响,才复又道:“还有,奕清这里也查出上次在定国公府行刺老太爷及火烧画舫之人乃是同一伙儿人,而且,都是宫里面的势力。” “三皇子?” 不假思索,慕容舒筠脱口而出。 苏倾衍眼神复杂地瞧她一眼,继而笑了,“不知这次娘子又是如何猜出来的?” “上次在普照寺时便看得出你与三皇子之间有过节,而皇后素来又与贤妃不合,自然太子与三皇子也是不合的。巧了,太子居然在普照寺时会帮助我这个小小的国公府小姐,必定是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也就是说,夫君你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自然就会成了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定国公府与肃王府素来有婚约,根据当时的情况,如果夫君是三皇子,你该怎么做?自然是会先对定国公府下手,来个警告了。” 说着,慕容舒筠喝了口茶,“不过夫君,你与三皇子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 这个问题她貌似问过了,当时他说暂时不能相告,现下两人都成了婚,该没有什么不能相告的吧。 “男人之间的恩怨自然是因为女人。” 苏倾衍眸色略沉,现下想想,他当年的决定真真是好的,否则,若让凌薇嫁给这样的男人,那日后的日子还会像现在这般幸福吗? 男人之间的恩怨自然是因为女人? 慕容舒筠不知为何,心下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泛起了酸意,“不知这个女人指的是谁?” 与苏倾衍有瓜葛并且渊源甚深的女人除了孙阁老的千金孙凌薇,如今的翰林学士府大少奶奶外,想必不做第二人想。 果真,苏倾衍下一秒就道了出来,“自然是楚家大少奶奶,当年,三皇子曾向皇上请旨要求赐婚,而皇上亦答应了。可是这道圣旨却没有公布出来,为何?因为我阻止了,以凯旋而归、功不可没八个大字为由,要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说过,满我三个愿望,君无戏言,只能答应。” “你为何要这么做?” 见他眼神闪烁,慕容舒筠心下猛地一跳,他与孙凌薇是青梅竹马,该不会? “世人皆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凌薇自然是不愿意入宫的。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因为当时楚家大少与凌薇早已经……” 原来如此! “一个是你表哥,一个是你青梅竹马,所以,你的第二个愿望是让皇上下旨赐婚孙家及楚家?” 当年楚枫岚与孙凌薇的婚事,听说是皇上赐婚呢。 “正是。” 苏倾衍点头,当年年少无知,也曾为朋友做过许多义气之事,并不那么成熟稳重,所以才会有现在的难以面对。毕竟谁会想到,今日冷情冷心的成郡王,当年会有那么不成熟的举动。 “听你这么说,那当日在树林里袭击汐媛的,怕不是南阳侯府的人,而也是这位三皇子所为吧。” 毕竟楚枫岚抢了他要的人,他与楚家的仇算是结下了,所以,他才会将气出在楚汐媛的头上。 说起这个,苏倾衍的脸色瞬间又变了样,“这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情,许是这位三皇子对当年的事情仍旧怀恨在心,宫里传出消息,道他意欲前往楚家提亲。” 得不到孙凌薇就要将楚汐媛娶回去,这是变相地向楚家报复。而一旦他真的娶了楚汐媛,整个翰林学士府都会被他控制,这于太子,没有好处,这也就是苏慕尧为何急匆匆找他出府的原因。 “汐媛?” 慕容舒筠大惊,首先想到的不是宫中这些复杂的关系,而是楚汐媛那样一个天真活泼,又爱自由的姑娘,怎么会适应得了宫中的生活。再说,她心思那么单纯,什么时候被人害了估计还不知道呢。 “楚家唯有大少爷楚枫岚及大小姐楚汐媛两个晚辈,不是汐媛是谁?” 这件事情算是因他苏倾衍的错,当年要不是……不过,他却没有后悔当年那么做。 “没办法阻止吗?” “三个办法。一,皇上不同意。二,太后不同意。三,汐媛速定婚事。” “母妃与皇后娘娘同是程国公府的千金,不若托母妃求求情,让皇后求求太后罢。” 苏倾衍摇头,“这条路走不通,一来,皇后娘娘所处的位置太过敏感,若是她去说,难免让太后娘娘怀疑她的用心。二来,太后娘娘素来不理会这些事情,求也没用。” “那么,让柏家小姐去说?” 柏路筝是柏家唯一的后辈,太后甚是疼爱,若是柏路筝求情,估计可以。只是,“倒是可行,只是这柏家小姐素来呆在宫内,咱们与她又不熟悉,如何去请求?” 也就是说,只剩下第三条路了,慕容舒筠的眼里充满了担忧,“如今建都适婚的男子不少,相信以翰林学士府的能力,必定很快替汐媛定下夫婿吧。” “再快也没有三皇子快,据闻,他明日便要行动。” 苏倾衍对于女儿家的婚事是不上心的,他只是担心若是楚汐媛成了三皇子的人,那么太子这边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 听得这明日便要行动,慕容舒筠就坐不住了。眉心紧紧拧着,似乎很苦恼,半响,才似乎恍然大悟,一双晶亮的水眸睁得老大,“夫君,不知晋王世子这个人你如何看?” “招摇!” 太过漂亮,太会张扬,反正不论走到哪里,必定十分招摇。 “若是没有记错,上次我掉进荷花池,夫君救了我,晋王世子却救了汐媛妹妹。圣人有训,男女授受不亲,既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晋王世子就该负责。” 就是说,若是三皇子真的上门提亲,便让楚家以这个理由回绝。嫁给苏慕尧总比嫁给苏君灿来得好,只是,不知当事人的反应如何! 夫妻两这样聊着,时间不觉过去大半,待有了睡意,才惊觉已经快到子时。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两人收拾妥当便去了肃王府那边请安,哪知半路却碰见了二夫人萧曦月。 “哟,这不是二少爷及二少奶奶吗?怎么,过来请安啦?” 听这声音,倒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可总有那么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意味,听得慕容舒筠心下恼火,暗道出门的时辰没有选对。但面上却不得不虚伪地笑着,“二婶这话说的,叫我舒筠便好。今日瞧着二婶似乎精神很好,红光满面,必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看她无论脸上眼里都藏着掩不住的笑意,必定是有什么大喜事才对。 萧曦月捻捻眉目,想要将这满面笑意收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收不住,当即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南阳侯府那边派人来说,府上姨娘又怀上了,我这不是高兴么。” “那可真要恭喜二婶了。” 慕容舒筠假意说着,眼底深处却并无多少表情,这无缘无故扯上南阳侯府,不知她接下来又要说些什么。 果真,她这里话刚落,萧曦月便怪异地瞧了她一眼,“我这两日听倩如那丫头说起,才知道原来舒筠还是个擅长医术的人,既然这样,那我这里就替倩如求上一求,还请舒筠得空了去南阳侯府替倩如看看脸上的红疹,也不知道是哪个劳什子的杰作,竟是害得我家倩如似被毁了容般。” 勾唇,慕容舒筠端庄点头,“既然是二婶的请求,那我便应下了,等有空,一定去看看。” 萧曦月这话可有意思了,她不直接点名萧倩如脸上的红疹是慕容舒筠所为,只是让她去瞧瞧,就料定她不会拒绝。但是她说错了一个词,那就是得空,慕容舒筠也说了,有空再去,可是这有空,还不知道是哪天呢。 谁叫她还拐着弯地骂她劳什子来着。 “那二婶这里就先谢谢舒筠了。” 萧曦月轻轻浅浅地笑着,“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两了,就先行一步。” 话毕,携着丫鬟先行离去了。 第七十章 谷素娥出现 到得纤羽院,基本所有人都在,慕容舒筠同着苏倾衍一起向太妃及王妃请了安,便在太妃的示意下坐好。 “舒筠丫头,你家的事情我这里也听说了,你啊,也切莫伤心难过,老将军这辈子最疼是你,建都谁人不知,你若愁眉苦展,他泉下有知,也不安心。” 这些话太妃昨儿夜里本就想说,但两人回来皆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她便没忍心。所以搁到今日,才拿出来劝慰两句。 慕容舒筠心里确实难过,但面对王府众人,她却将情绪掩饰得很好,盈盈浅笑,表示她没有过多的伤感,“多谢祖母挂念,舒筠并无大碍,祖父年事已高,一切顺应天意,也许,是舒筠的祖母太过思念他,才会将他带走。” 祖母与娘亲去世十年,建都谁人不知,当年北方战事连连,祖母与娘亲思亲情切,前往北方欲与亲人聚,哪里想到,半路却遇见雪崩,随行人员无一生还。 “你能想开自然是好的。” 太妃觉得很欣慰,她选中的孙媳妇,就该这样识大体。转而看着王妃,道:“后日乃是观音诞,我这里身体不适就不前往了,而府上大小事情也离不了你,我看,就让几个小辈随着曦月去吧,你看如何?” 观音诞,俗称观音的生日。这一天,建都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到庙里上香还愿祈福,肃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就如母妃所言。” 王妃淡淡应着,周身的气质淡定而娴雅,真不愧为真正的大家闺秀,相比下来,萧曦月就逊色了许多。可是,她这张嘴却比王妃厉害。 只见她眉毛一挑,笑得有几分深意,“听说老将军的死与府上姨娘有关,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慕容舒筠放于膝上的手略紧,笑容得体,“不知二婶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舒筠先前也是觉得祖父的死有些蹊跷,便特意请了宫御医查看,但宫御医下的结论乃是与府医一样,祖父是猝死的,与府中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家中丑事,岂能随意对外说起,尤其是萧曦月这人,若她真正承认了,还不知建都会将定国公府传成什么样子。 “可我怎么听说,府上的秋姨娘却为此畏罪自尽了?” 萧曦月穷追不舍,大有慕容舒筠不承认就一直追问下去的意思,毕竟若这件事情是真,与她萧家,百利而无一害。 慕容舒筠诧异,面露不解,“二婶这话是听谁说的?秋姨娘如今在府中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有人在背后诅咒?只是不幸为着祖父的事情累垮了身子,倒是有些小小的不适。” 府内出了这等丑事,慕容炳自然是极力压着的,曾下过命令一律不得外露,即便有人问起,也是慕容舒筠这样的说词。但是,萧曦月的消息来源定是内部人的泄露,那么,这内部的人又会是谁?胆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是吗?” 萧曦月似乎不相信,疑惑重重,“看来府上的姨娘还真有一颗孝顺的心啊。” 讽刺,绝对的讽刺。明明是一肚子的坏水,却硬是要说成孝顺,这不是来膈应慕容舒筠的吗?可是慕容舒筠耐力好,任凭你怎么说,她都是一脸笑意,让你瞧着只能生闷气。 “自然是的,若是二审不信,大可什么时候上定国公府瞧上一瞧。” 言毕,脸上笑意更深。 萧曦月,谅你也不会纡尊降贵以南阳侯府嫡小姐、肃王府二夫人、兵部侍郎夫人等多重尊贵身份去见一名身份低下的姨娘,若你真去了,到时候被说三道四的可不会是定国公府,而是你萧曦月。 萧曦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突地一遍,扭头瞪着身边一名模样周正的小姑娘,厉声道:“都是你这小蹄子,没事在我耳边嚼什么舌根,害得我如今险些成了诅咒二少奶奶娘家姨娘的坏人,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小姑娘闻言迅速低下头,连连认错,“夫人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听信外面那些传言的。” 萧曦月状似气恼地再次瞪了瞪她,挥挥手,又是一副宽容大方的模样,“得了,好在你二少奶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这次就饶了你。” “谢谢夫人,谢谢二少奶奶。” 小姑娘连忙道歉,还不忘带上慕容舒筠。 慕容舒筠温柔一笑,“无事。” 萧曦月这还真是高明,先给她戴顶高帽子,让她即便想明里暗里讽刺几句都不能,所以,她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太妃与王妃始终坐在旁边瞧着两人的暗自较劲,但瞧慕容舒筠应对自如,不觉都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多了些安慰。 原本慕容舒筠的名声在外,让她们对她就不那么放心,偏偏苏倾衍却是个硬脾气,非此女不娶,今日得见,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从绿绮阁出来,慕容舒筠侧目看着苏倾衍,“天天闷在府里很无聊,不若今日我们出去走走罢!” 后日乃是观音诞,明日他们就要先上普照寺去,她想出去买点东西给玉嬷嬷带去。 苏倾衍低眸瞧着她,温和一笑,“好。” 话落,两人相携离去。 而后,苏铭钰摇着折扇从屋内走出,瞧着两人的背影,凝眉思考半响,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建都既然是在天子脚下,其街道必是很多,可即便建都的街道如此大而广,也依旧应了那句话——冤家路窄! 慕容舒筠与苏倾衍在往醉香坊的必经之路上,碰见了从旁边店内出了的萧子煜与萧倩如。 “慕容舒筠!” 他们原是没瞧见的,已经走了过去,哪知萧倩如眼尖,提着裙子小跑两步就追了上来。 慕容舒筠低眸摇摇头,略显无奈,与苏倾衍对望一眼,这才转身,笑得几分假,“萧大小姐,好巧!” 然则,她努力笑着,不想让双方在大街上如此尴尬,可萧倩如却并没有这么想。待她到得两人面前,先是柔声唤了苏倾衍,这便指着慕容舒筠道:“慕容舒筠,快点把解药给本小姐!” 她也不想在苏倾衍面前失了体统,但若让她整日顶着那张脸,她会疯掉的。 苏倾衍的目光因她的话而冷却,“萧倩如,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表哥!” 娇嗔一句,萧倩如转眸看着苏倾衍,泪光闪闪,“表哥,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之所以总是戴着面纱,就是被慕容舒筠所害。我只是不想表哥你被蒙在鼓里,你别看她表面上一副温温顺顺的样子,其实心眼坏着呢。” “我自己的娘子我清楚,还用不着你来说道。” 苏倾衍冰冷的目光再次冷了几分,就算萧倩如再怎么后知后觉也知道他生气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再次落到慕容舒筠身上,“怎么,你敢做不敢当吗?我还以为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如何如何了不起,却原来,也只是个胆小鬼,想当初,为了一桩婚事,连脸面都不要也要闹到殿前的勇气呢?” 这话无不鄙视,可见萧倩如对慕容舒筠的恨有多深。 然则,慕容舒筠却一副淡然清冷的模样,“萧大小姐,虽说我不过女子一名,但我做过我定会认,没做过的,你逼着我认我也不能如你所愿。” 萧倩如,就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又如何?想要恢复容貌,这个时候的你该做的应该是如何讨好我吧,就你这态度,我真的有心无力啊。 萧子煜从旁边出来,正巧听见这句话,幽幽看了慕容舒筠一眼,上前将萧倩如拉了开去,“够了,不要再闹了,给我回府去。” 他自己的妹妹他清楚明白,若不是她将人得罪了,人家怎么会对她下手。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请求慕容舒筠出手给解药,而不是在这里大吵大闹,难道是嫌他们南阳侯府的脸面太厚吗? 萧倩如被萧子煜这一吼,心里顿觉委屈,不由有些抱怨,可到底没敢出声,便悻悻然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与慕容舒筠扯上关系,她总是被大哥骂,这慕容舒筠果真是个扫把星,扫把星! 见萧倩如跑着离开,这一次,萧子煜没有追上去,而是定眼瞧着苏倾衍,问:“据闻三皇子殿下要向楚家提亲,不知是否是真的?” 苏倾衍虽听见了,却当做没有听见,大手一伸,拉着慕容舒筠就走。萧子煜见状一着急,快行两步将两人拦了住,恭恭敬敬先行了大礼,“成郡王,我只是想知道这消息是否属实。” 他说的隐忍,似乎放下了多大的自尊似的。不过也对,萧子煜与苏倾衍向来不对付,他也从未对苏倾衍做过什么礼数,今日为了这一则消息,却要放下身段,哪里能够不隐忍。 苏倾衍站定,挑眉瞧了瞧他,周身冰冷的气息让路上皆不敢靠得太近,“萧世子,本郡王奉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知道他喜欢汐媛,可他们两个注定不是一路人,汐媛必须嫁给苏慕尧那小子,不若,便是三皇子,没有第二天路走。 萧子煜抬眸,似乎是在笑,“成郡王,虽然我很想从你这里知道消息的准确度,但我该怎么做,郡王还做不了主。” “那么,随你。可惜,你没有时间了。” 苏倾衍尊重他对汐媛的那份感情,所以才选择告知,而后,带着慕容舒筠离开。 萧子煜道谢的话尚在嘴边还未说出,人已经走出好远,他只得收回,转身急匆匆往南阳侯府赶去。 在锦绣坊挑了两匹素净的丝绸带回府内,慕容舒筠命寒秋好好收着,待明日上得普照寺,再到白水庵拿给玉嬷嬷。同时,也让璃茉准备了好些点心,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日大早,萧曦月那边就来了人催促,慕容舒筠快速收拾一番,同苏倾衍一同赶去肃王府的大门口。此时,该到的人都已经到齐,相互打了招呼后,便各自上了马车。 世子夫妇一辆,郡王夫妇一辆,三少爷一辆,二夫人一辆,剩下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四小姐及五小姐,一辆坐着其他丫头,这样一来,就肃王府,便有六辆马车,齐齐向普照寺驶去。 约莫两个时辰时间,马车在普照寺前停下,还未下马车,先闻得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慕容舒筠心下一惊,颤着睫毛抬眸看向苏倾衍,“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她心里十分不安。 许是瞧出她的不安,苏倾衍墨黑的瞳孔里瞬间散发着让人安定的神色,“下去看看。” 话毕,细长白皙的手指掀开帘子,自己先跳下马车,而后转身,伸手将慕容舒筠扶了下来。 下地,慕容舒筠才惊觉周围早已经来了很多人,而很多人前一刻才被寺内的尖叫声所吸引,下一刻就齐齐向这边看了来。 谁还曾见过成郡王如此温柔地对一个人? 谷秋吟幽暗的眸子闪烁着嫉妒的光芒,凭什么,凭什么她慕容舒筠就那么好运?不行,她非得比她过得更好才行,她不甘心! “里面出了何事?” 当众人都沉浸在苏倾衍对待慕容舒筠的态度中时,旁侧下了马车的苏梵羽已经温和地问起了前来带路的小僧尼,众人这才惊忆起方才那道凄厉的惨叫声。不由个个点了点头,跟着苏梵羽附和。 小僧尼也是早已经站在此处,对于里面的事情不太了解,便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哪知这时,从内跑出一人,匆匆忙忙,见了慕容舒筠赶紧向她冲了来,“慕容姐姐,慕容姐姐……” 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十分害怕,待她近了,慕容舒筠才瞧清原来是楚汐媛,当即拉住她,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楚汐媛稳稳心神,重重呼吸几下,道来,“佛堂里死人了,好可怕。” “汐媛!” 闻她口无遮拦,生怕她亵渎了神灵,苏梵羽当即面色一沉,有些严厉地开了口。众人闻言又是一惊,肃王世子向来温润有礼,谁也没有见过他如此严厉的表情,不由有些骇住。 楚汐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可事实是这样,她没有说谎,顿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了看慕容舒筠,又看了看众人,最后将目光迎向苏梵羽的,略带哭腔,“梵羽表哥,汐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汐媛说的都是真的,佛堂里,尼姑,血,好惨。” 她不敢再说死字,只能这么断断续续地表达,而当她说出尼姑两字,慕容舒筠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打了般,愣在那里没了反应,一种不祥的预感爬满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颤抖起了身子。 苏倾衍瞧着她细微的变化,想起上次她从普照寺后门出去要去白水庵,看来她似乎担心出事的是她在乎的人。不由向她靠近两步,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放心,没事的,我们进去看看。” 慕容舒筠僵硬地点点头,跟着他一同往内走。她才失去祖父,万不能再失去玉嬷嬷,千万不能,她这样祈祷着。 南阳侯府的马车在肃王府马车后面一步,萧倩如下了马车的第一时间便是向萧曦月请安,而后目光含恨地一直瞧着慕容舒筠,见她与苏倾衍那般亲密,嫉妒得几乎发狂。 众人见慕容舒筠与苏倾衍往内走了去,这也就都跟在身后,想要进去瞧个究竟。 然而,进入佛堂后,却什么都没瞧见。慕容舒筠松了口气,回眸瞧着楚汐媛,“汐媛妹妹,怎么回事?” “我……” 楚汐媛接受到来自大家怀疑的眼神,不觉更着急,“我方才明明瞧见……” “阿弥陀佛!” 她话还未完,普照寺的方丈大师便出了来,众人闻声回看过去,同他见了礼,便有人急切询问因果。方丈见状摇摇头,道:“请众位施主随老衲前来。” 话毕,在前面带路,往另一处走去。 慕容舒筠心里的担忧因这句话又再次浮现出来,离去之际,竟是意外地瞧见了谷素娥,不免上前几步,向她见了礼,“女儿见过母亲,没成想,母亲也来了。” 有些事情,既然说开了,做做表面功夫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她也懒得在伪装。 谷素娥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看来舒筠的日子过得不错,只是可怜你二妹妹。” 她一直觉得,慕容婷云上次与吴纪新的事情是慕容舒筠所为。但慕容舒筠却意味深长地瞧了瞧旁边的慕容怜香,突然凑上谷素娥,笑道:“谷素娥,祖母与母亲的仇我一定会报,但是慕容婷云这件事情却并非我所为,你最好看清楚三妹妹的真面目,否则哪日被她害了,还死得不明不白,想来你不会忘记,秋鸢的死,追根到底,是你害的吧。” “慕容舒筠,你……” 谷素娥因她的话愤怒,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生气,“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哦,对了,父亲已经丁忧在家,你们侍郎府,怕是没什么靠山了吧。” “这个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定国公府虽然因为老太爷的死而淡出朝廷,但并不表示侍郎府日后没有可依附的府邸。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别忘了,我还要报仇呢!” 慕容舒筠轻轻说着,渐渐远离她,跟着众人一道同方丈而去。 第七十一章 春风拂过,院子里的梧桐发出沙沙的响声,众人随方丈来到小沙弥住的僧堂,才清楚明白怎么回事。 原是虚惊一场! 众人拍拍胸脯,算是轻轻吐出口气,而慕容舒筠也跟着放松神情,有些责备地转身瞧着楚汐媛,“你这急躁的性子,若不改改,日后必吃大亏!” 哪里来的尼姑,分明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也不是全身是血,只是额头破了一大块,据方丈的说法,便是替佛祖净身时从上面摔了下来,所以才会这样。 楚汐媛见状吐吐舌头,有些心虚地道:“可是当时真的好可怕啊。” 她会功夫,她胆子也够,可她怕血,一见着血就恶心,稍不慎还会晕过去。 “楚汐媛,就你这胆儿,也不怕丢了你们翰林学士府的脸面!” 萧倩如与楚汐媛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现在逮着机会还不狠狠嘲讽。楚汐媛懒得理会她,大白眼一翻,“我不同狗说话。” 言罢,不知是气恼还是自觉没了脸面,拔拔人群,匆匆走了。 慕容舒筠瞧她那样,嘴唇微勾,露出几丝笑意来,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携了苏倾衍的手离去。 萧倩如见着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一双眼里迸着无数厉光,无意与萧曦月的目光相对,眼里划过一丝哀求,转而见众人都离去之时,向她走了去。 “姑姑。” 她撒娇似地拉着萧曦月的手臂,娇嗔着往她身上而去。萧曦月脸色一沉,害怕在外面有损了形象,连忙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萧倩如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好,左右瞧了瞧,“怕什么,如今这人都走了,还能说什么。” 说着,幽怨的眼神直射萧曦月,“姑姑,你不是说过,要让我嫁给倾衍表哥的吗?可是现在你瞧瞧,与倾衍表哥走在一起的,居然是慕容舒筠那个废物,姑姑,我脸上的红疹也是那个小贱人干的好事,姑姑,你帮我报仇!” 目光一寒,萧曦月沉声呵斥,“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当心隔墙有耳,要做些什么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你不要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大局。” 她这个侄女她自己清楚,冲动莽撞,要强又任性,她可真怕她哪日为了苏倾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那样,她与哥哥的计划可就全毁了。 萧倩如见萧曦月生了气,立时也不装了,只咬着牙齿恨恨道:“姑姑,倩如知道自己做事冲动了些,可只要姑姑替我报仇,倩如保证,再也不胡来。” “得了你,赶紧回院子休息去。” “是。” 萧倩如答着,踩着愉快的步子离去。只要姑姑肯出手,还怕她慕容舒筠不倒霉? 清风阁,乃是肃王府在普照寺落脚的地方,距定国公府的蝶兰苑没多大的距离,倒也算是个天意吧。 慕容舒筠及苏倾衍回到房间后,由紫晴几个伺候着换了身衣裳,便歪在榻上小憩。许是两刻钟后,院内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两人同时睁眼,一个精光乍现,一个略显慵懒。 慕容舒筠瞧着慢条斯理整着衣衫的苏倾衍,从榻上下来,对着外面问道:“出了何事?怎的这般吵?” 话落,便见璃茉掀了帘子进来,“回少奶奶,是底下丫头在向各位主子回事情,说是柯家三小姐从假山石上掉了下来,人伤了不说,还将三皇子殿下给砸晕了。” 这有点意思,不说柯雨晴是怎么要到假山上去玩,那三皇子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被砸了呢? 隐隐的,她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懒洋洋地摆摆手,打发了璃茉下去,慕容舒筠转身来到苏倾衍面前,就着他刚倒好的茶水抿一口,又接了他递上的橙子,“你觉得这件事情怎么样?” “不知当时与三皇子殿下在一起的还有哪些人呢?” “你这么问,难道是在怀疑这个局本是柯雨晴设计,三皇子只是顺着走了?” 在慕容舒筠零星的记忆里,好像记得柯雨晴最是爱与二表哥亲近,可是今日,二表哥来了吗? “堂堂皇子,被一名女子砸晕,传出去也不怕被笑话,可他自小学习功夫,万没有躲不开的道理。” “昨日他上楚家提亲,据闻是被拒绝了。” 昨日夜里回事处的人好像找过苏倾衍,当时慕容舒筠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回报昨儿翰林学士府的事情。 苏倾衍眉毛一挑,显得几分妖娆,勾唇一笑,又有着几分魅惑,“你可知道当慕尧那小子知道要娶汐媛时的表情吗?” “一定十分精彩。” 他这样问就是肯定了她的话,没想到楚家真的以此为由而拒绝的三皇子。可是要将一对冤家变成一对亲家,怕又是好事多磨了。 两人正说着,璃茉去又返了回来,神色有些匆匆,“少奶奶,庄郡侯府大少奶奶请少奶奶去一趟。” 慕容舒筠但闻是柯凝蕊找她,大致也猜到几分原因,站起身与苏倾衍对望一眼,“我这里先过去看看,你若无事,大可去关心关心你那位被砸晕了的堂兄。” 旁敲侧击一下,说不定能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竟是值得牺牲一个皇子的脸面。 “好,那咱们就各自去关心该关心的人吧。” 苏倾衍紧跟着也起身,笑意缱绻,眼底深处竟是染上了些些暧昧,瞧得慕容舒筠有些不自在,转身便离了去。 庄郡侯府的人此次也是上了普照寺的,只是碍于府中大小事情,老太君及侯夫人没能抽身前来,便只得几个小辈来,而御史府除去柯凝蕊便只得柯雨晴一位小姐,御史夫人走不开,便让柯雨晴同着庄郡侯府的人一起上了山。 慕容舒筠到时柯凝蕊正焦急地站在院内台阶上,见她来了,连忙疾步迎了上来,“妹妹可来了,真是快把嫂子我急死了。” “不知表嫂这么急切地唤我来所为何事?” 总不会是让她来替柯雨晴看病,明里,柯凝蕊与柯雨晴姐妹情深,实则,府上夫人及姨娘根本不对付,所以两位小姐,又怎么会真的要好?再者说,柯凝蕊也不知道她会医术。那么,既然不是来看病,又是来干什么? “方才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柯凝蕊上前拉着慕容舒筠,一边将她往屋里带,一边急切切地问着。 慕容舒筠点点头,“已经听说了,嫂子莫急,三皇子大人大量,必定不会怪罪三小姐的,再说,有庄郡侯府及御史府在背后使力,想来三皇子如今的实力,也不敢轻易怎么样,毕竟只是无心之失,用不着他那么大动干戈。” 柯凝蕊听她这么说,紧跟着点点头,“妹妹说得极是,这一层我也早已经想到,所以我也不是担心三皇子会责罚。而是你不明白,当时与三皇子走在一处的正是二叔。” “二表哥?” 慕容舒筠有些诧异,心下却在为自己方才的猜测感到了然,“怎么二表哥也上了普照寺,他今日不再铺子里呆着,怎么有闲情逸致往这里来?” “何止是你二表哥,他那点产业算什么,便是皇商陆家少主,今日也带着妹妹前来了。” “这与三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有什么干系?”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慕容舒筠没有与陆家接触过,不明白此事究竟还藏着什么玄机。 柯凝蕊见她没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入屋后便将她按在椅子上,缓缓道来,“这陆家与咱们庄郡侯府算是姻亲关系,你也知那是太君的娘家人,所以才让二叔与陆家少主学做生意。可陆家既然是皇商之家,财富定然可怕,这也就罢了,若时间倒退十几二十年,那还是天下太平的好日子,陆家只管做着生意便是。可眼下不同,眼下皇上渐渐老了,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斗争虽然还未摆在明面上,但是两派的人私下里斗得那可叫一个死去活来。偏偏陆家有这么一笔财富,若谁得,便对谁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 慕容舒筠恍然大悟,俗话也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陆家财富可敌国,有了陆家的钱财,招兵买马不在话下。 “所以三皇子利用三小姐的计,意欲与柯家联姻,从而牵制陆家吗?” 纳了柯雨晴,御史府便会一心一意向着他,而柯凝蕊又与御史府亲密不可分,如此,利用庄郡侯府牵制陆家,虽然助力不大,但至少陆家不会再向着太子那边。三皇子打的好算盘,他怎么不直接设计了陆家小姐去?也是,身为堂堂金兆皇子,怎会去纳一介商女。 但其实,慕容舒筠还是低估了三皇子。 却闻她这么说,柯凝蕊摇了摇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也就罢了,反正母亲素来不喜我这位三妹妹,到时候若真被三皇子纳了侧妃,那也是她与御史府断绝关系的时候。任他三皇子再能耐,依旧牵制不了庄郡侯府,可怕的是,他竟向皇上进言,说是陆家小姐与二叔如何郎才女貌,皇上兴起,起了赐婚的心思,再一则,他又在贤妃面前说道,要将丞相府的嫡出二小姐指给陆家少主。这建都谁人不知,三皇子的母妃贤妃,正是丞相的亲妹妹,她若将丞相府的小姐指给陆家少主,不正是为了控制陆家。又怕庄郡侯府与陆家的关系因为老一辈的离世而淡薄,所以让陆家小姐嫁与你二表哥,从而,他依旧可以控制御史府、庄郡侯府,及陆家三大家族。” 柯凝蕊一口气说完,面上的焦急之色更甚,原本她还以为这只是些谣言,没想到,今日三皇子却这么做了。 慕容舒筠明白她的担忧,庄郡侯府这些年虽然也在极力淡出朝廷,可终究有些势力,被三皇子看重,实属不幸。但其实,他最终的目的依旧是陆家。 难道,难道这位三皇子愿意丢下这个脸面被生生砸晕,为了大位,牺牲小我又如何? 只是可怜了柯雨晴,本来是想设计二表哥的,却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嫁不了,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 “那么依嫂子看,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庄郡侯府有她牵挂的人,若是真被三皇子得逞,少不了日后刀刃相见时,亲人为敌,所以,必须斩断他的计划。 柯凝蕊但闻慕容舒筠问起,烦躁地摇了摇头,“我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寻了妹妹来。” 自上次庄郡侯府一聚后,她就知道这位妹妹脑筋灵活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在府中也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事情,便更加肯定她有办法。 慕容舒筠见她似乎急得快要坐立不安,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嫂子莫急,你越是着急,便越是想不出法子,咱们慢慢来,就算三皇子再如何精心布局,这赐婚总是需要时间的。如今他既然还在普照寺,就说明我们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想法子,你说对吗?” 柯凝蕊可能真的是急切过了头,听了慕容舒筠的话,渐渐平息心情,倒也不觉那么忧虑了,“妹妹说的是,我这里倒是激动过头了。稍后我再找你大表哥、二表哥商量一下。” 慕容舒筠轻轻点头,浅浅笑开,“嫂子能够以平常心对待,就必定会找出解决的法子,我这里回去也同我家爷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先拖些时间。倒是三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没什么事情吧?” 说起柯雨晴,柯凝蕊的脸色又苍白了起来,“如此败坏门风的人,御史府可从来没有过。” 当众勾引男子,简直丢尽御史府的脸面。今日没将她从屋子里扔出去就是不错,还妄想着给她关心吗? 见她愤怒,慕容舒筠也不好说话,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不方便。只是,柯雨晴这个人,还真是胆大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别的话,眼看午膳时间快到了,慕容舒筠便自这里离去。原本打算直接回了清风阁,哪里半路听见一曲美妙的琴音,便被吸引了过去。 桃花林中,七曲桥头,一名黄衣女子对池而坐,前面石桌上一把古琴,两只玉手搁于弦上,十指灵活而动,悦耳的琴音便随着这清风中的花香传入耳里。 只是景美人美,这琴声却并不那么美,不是说她弹得不好,相反,她弹得妙极,让人听了,不知不觉就会忘却凡尘俗世,只是这音调太凄凉,如诉如泣,如悲如戚。 慕容舒筠伸手摸摸眼角,竟显得有几分湿润,不由眨眨眼,带女子将琴停下,这才上前几步,走至她身旁,“姑娘真是好琴艺,听此一曲,当三日不知肉味。” 她是真心实意夸赞,然而弹琴之人却并没有立刻起身回她之话,反是偷拿了锦帕,轻轻拭着泪水。半响,才抬眸,“多谢郡王妃夸赞,路筝愧不敢当。” 慕容舒筠此时瞧清她的容颜,眸含春水脸如凝脂,如云的秀发简单地挽着发髻,并无过多修饰,只一支碧玉簪子。鹅蛋脸,细柳眉,樱唇娇嫩,肌肤白皙。论相貌已是绝色,但更吸引人的是她浑身散发出的灵气,仿佛那不小心坠落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晶莹剔透,灵动脱俗。 “原来是柏家大小姐,巧极巧极。” 遇见这位,庄郡侯府的事情可就有转机了。 柏路筝虽生于抚远将军府,却长于宫中,对外界之事向来好奇。她生性温和,善良又懂得体贴人,她不会以貌取人,亦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而对某些人存在特别的好感及特别的厌恶感。 所以即便慕容舒筠也是清新脱俗,倾国倾城的美人一名,于她眼里,无甚区别。而对于这位成郡王妃过去的种种流言,她也选择听而不闻。 “不知郡王妃何以这般说?” 巧极二字,是否包含她早就在找她,只是现下碰见遇上了。 慕容舒筠勾唇浅笑,那一抹清雅,那一抹高贵,在瞬间绽放出来,“我这里近日得了一首曲子,正求找不到知音之人,今日巧遇柏姑娘,闻这琴音,何等美妙,便知知音以求,是以才道巧极巧极。” 却瞧这柏路筝,定是爱琴之人,今日她若与她交了朋友,后面的事情好办。 似乎是对她的话来了兴趣,柏路筝赶紧往慕容舒筠面前跨去一步,“不知郡王妃的曲子是怎样的曲子?” 一时尴尬而笑,慕容舒筠略带懊恼后悔,“可惜我今日没带在身上,不若与柏小姐约定,午后再聚。” 她一时信口胡诌的理由,哪里能够随意拿出曲子。待她回去好生捉摸,自行赶补一首才是。 柏路筝似乎是失望了,但随即又笑了开,“既是如此,便与郡王妃约定,小女先行告退了。” 话落,她带着她的琴,越过慕容舒筠离去。 而慕容舒筠却望着她的背影凝思,方才她弹奏的曲子那般伤感,是为了先前柯雨晴一事? 她是在宫内长大,与宫中的皇子公主都很熟悉,不会是对三皇子有些看法吧? 第七十二章 春日的午后阳光很好,微风一过,桃花林内便是漫天花雨。 慕容舒筠一袭青绿水裙自桥头走来,柏路筝已经等在那里,她的旁边,还站着一名身着紫衣宫装的贵气女子,瞧她容颜虽非美女,却也颇有姿容,面目俊俏,颇有楚楚之致。只是眼光中带着三分傲气,三分凶狠,莫不是绵里藏针? 慕容舒筠细细在脑中过滤一遍所有人事关系,当即明白这位女子的身份,待到得面前,蹲身行了大礼,“见过六公主,六公主吉祥。” 此人正是六公主苏嫣,乃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据闻这位公主的性子相当跋扈不堪,而且眼高于顶,瞧不起任何人,只听三皇子一人之言。 却瞧她冷冷看了慕容舒筠一眼,并未免了她的礼数,“你是谁?” 傲慢的语气无不彰显她的不屑与鄙视。 慕容舒筠苦笑,看来,她将这位六公主得罪了呢,“回公主,臣妇成郡王府苏慕容氏。” “哦,原来是倾衍哥哥的妻子,据说是个无才无德,一无是处的废物呢。不过好在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否则,肃王府怎么会认下这桩婚事。” 眼中的不屑更为浓厚,甚至还带着滚滚恨意。苏嫣低眸冷淡地瞧了慕容舒筠一眼,说出口的话相当难听。柏路筝在旁边听了,不由出口道:“嫣儿,那都是外界的传言,怎可相信。” 苏嫣闻她替慕容舒筠说起话,不由恨恨瞪了她一眼,下巴一扬,趾高气扬地道:“柏路筝,本公主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本公主的名字,要叫本公主为六公主。” 柏路筝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六公主,传言终究是传言,不必那么认真地当事实听。一名能够将琴弹好的女子,必定是满腹才情。” 因为慕容舒筠说过知音难求,所以柏路筝断定慕容舒筠的琴艺很好,她对琴一向钟爱,便自认会弹琴的,必定不会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是个草包了?” 苏嫣生了气,含着怒火的眸子直瞪柏路筝。这建都谁人不知,她六公主苏嫣会下棋,会作诗,会骑马,会射箭,就是不会弹琴跳舞,柏路筝这般说,难道不是在嘲讽她? 柏路筝见她有了怒气,连忙柔声解释,“嫣儿……六公主,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了。”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柏路筝,不要仗着皇祖母疼爱你你就可以欺负本公主,惹恼了本公主,本公主照样收拾你。” 说着,摸了摸腰间的鞭子,鼻孔朝上,冷冷哼了声。 柏路筝再次摇头,侧目瞧了瞧依旧半蹲在那里的慕容舒筠,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六公主,成郡王妃在这里已经蹲了很久,先让她起来吧。” 苏嫣鄙夷地瞧了柏路筝一眼,又将目光放在慕容舒筠身上,大白眼一翻,没有要下令的意思。慕容舒筠也不恼,只悠悠开口道:“敢问六公主,不知臣妇犯了何罪?” 苏嫣没想到慕容舒筠会突然开口,身子一愣,随即不自在地道:“你碍着本公主的眼睛了。” “是吗?” 慕容舒筠勾起一抹笑意,“既是如此,那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话毕,站起身要走,却被苏嫣怒斥着站住,“你是什么东西,本公主还未说让你起来,你居然敢无视本公主,自行起来了。” 慕容舒筠回眸,眨眨眼睛,满是无辜,“方才公主说臣妇碍着公主的眼睛了,那么臣妇自当该离开,难不成,还要让公主为了避免臣妇这等污人眼睛的人而先行离去吗?” 苏嫣但闻,气得鼓起腮帮子,“慕容舒筠,本公主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今日你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本公主就要罚你。” “哦?公主打算怎么罚?” 早就听说过这位公主刁蛮任性,嚣张跋扈,没想到果真是这样。 “仗责三十大板!” 苏嫣话落,立刻向身边的宫婢失了眼色,便见其中两名上来便要去拿慕容舒筠,哪知却被慕容舒筠呵斥住了,“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 不是她真的那么狂妄,而是这种不明不白的亏,万不能吃。 柏路筝在旁边瞧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本是想要出口替慕容舒筠求个情,哪知慕容舒筠却接着又道:“六公主,是你说臣妇碍着你的眼睛臣妇才起身离开的,臣妇这是为了六公主着想,免得六公主因为臣妇而坏了眼睛。可是六公主却不念及臣妇的好,还要将臣妇杖责三十,这传出去,恐怕有损六公主宽容大度,贤淑善良的声誉。所以,六公主今日可得想清楚了。”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这件事情分明是慕容舒筠有错在先,是她无视公主,可偏偏被她一张嘴说得是公主的错。这在苏嫣的眼里,那就是挑衅。所以,火气腾地升了上来,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要打过去,“慕容舒筠,今日本公主还非动你不可!” 慕容舒筠稳稳站在那里,就那样仰着头眼睁睁看着鞭子往自己身上落,眼睛都没眨一下,并且,没有任何要闪开的意思。柏路筝瞧着十分担忧,惊叫声就快要脱口而出,哪知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却将鞭子接了住,同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里。 还未瞧清他的容颜便先感受到他满身的戾气及寒意,“苏嫣,这是本郡王第一次警告你,本郡王的妻子,容不得任何人欺侮,若有下次,不管你是谁,本郡王定不饶恕。” 说着话,他眼里竟是露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杀光。 苏嫣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收回鞭子往后退一步,有些底气不足,“倾衍哥哥,我……是慕容舒筠先对我无礼在前,我只是想教训她。” 苏嫣最听三皇子的话没错,可她却最怕苏倾衍。她原以为苏倾衍对慕容舒筠是没有感觉的,所以才会这么大胆,但是现在看来,她错了。 “你确定?” 苏倾衍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苏嫣什么性子,他还能不清楚? “我……” 苏嫣有些心虚,毕竟最终原因在于她记恨慕容舒筠而故意为难。 “不要再有下次。” 到底是位公主,也是自己的堂妹,苏倾衍并没有再说什么。苏嫣闻言赶紧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话落,带着宫婢匆匆离开了。 此刻,慕容舒筠才伸出一双小手,轻轻将苏倾衍的大手托在手里,“这里没受伤吧?” “当然。” 他的内力那么好,岂是苏嫣一鞭子就能伤的,不过,是有些微痛啦。 听他这么说,慕容舒筠便放了心,转而看着柏路筝,“看来今日不是抚琴的好日子,恐怕要让柏姑娘失望了。不若明日再约?” 虽说受了苏嫣一些气,但这样一来,勾起柏路筝对谱子越来越浓厚的兴趣,那种得不到的等待感,绝对可以促进两人之间友情的发展。 柏路筝虽然失望,但想想刚才之事,也觉得可能不太适合,便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么,就与郡王妃这般约定了,小女先行告退。” 话毕,婷婷袅袅福了福身,带着婢女离了开。 “你怎么在这里的?” 见她走远,慕容舒筠赶紧回眸瞧着苏倾衍,眼里哪里还有刚才关心他时的温柔,分明带着质疑。 苏倾衍勾出苦笑一个,“方才慕尧问我他与汐媛的婚事,不巧被汐媛听了去。原来今日之所以这般平静,也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这会子,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我又闻你下午要过来这里,便来了。” 还好他来了,否则,她不是要被欺负死。虽然,以她的聪明才智不会那么夸张。 “打开了?” 慕容舒筠似乎有些兴趣,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芒。 苏倾衍明白她的意思,“要不要坐在屋顶上去看看好戏。” “好主意。” 慕容舒筠话落,自行先向楚汐媛及苏慕尧开打的地方走了去。 哪知好戏还没看着,便被肃王府的丫头拦了去路,“二少爷,二少奶奶,你们快回去看看吧,世子爷……世子爷……” 丫头跑得急切,又因这件事情不好开口,便断断续续,听得苏倾衍焦急万分,眸色一沉,低吼,“到底什么事?” “世子爷突然晕了过去,情况很不好。” 丫头被吓了一跳,立刻道了出来。而她话还没落地,面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哥!” 推开房间门的那一刹那,苏倾衍便焦急地唤了出来,而后匆匆往内阁走去,直到瞧见躺在榻上的人,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衍儿啊,你可来了,这可怎么办?这次出来没有带御医,寺中各个府上也没有带府医,可你大哥这情况又不得不……” 萧曦月在旁边假惺惺地抹着泪,那哭声,可教一个凄婉。活像此刻躺在榻上的是她亲生儿子,并且已经没气儿了。 苏倾衍冷漠地瞧了她一眼,将目光定在慕容舒筠身上,“你来看看。” 屋子里的众人因这句话都诧异地看向慕容舒筠,却见她已经迈着步子往榻边走去,萧曦月一个闪身就将她挡了住,“舒筠,虽然二婶也知道你会些医术,可能医术还不错,但大少爷这病却十分的古怪,你若一个不慎,可随时……” 听听这话怎么说的,若是慕容舒筠就此胆怯,那日后人们相信她医术的人定说她见死不救,不相信的,自然对她各种谩骂。可若是她今日执意看来,苏梵羽有个什么好歹,那么岂不是要将罪过怪在她身上? “二婶放心,我只是先行瞧瞧,总要让大哥清醒过来,等待御医的到来吧。” 由于苏梵羽的病情很特别,所以向来是宫中的宫御医在跟进,这次虽然没有上普照寺,但想必已经有人下山去传了。 “可是……” 萧曦月一脸担忧的模样,就是没打算放慕容舒筠过去。 慕容舒筠见状眸色一寒,莫不是这萧曦月在拖时间?她以为拖些时间能让苏梵羽怎么样吗? 等一下!目光猛地一亮,慕容舒筠将目光放在穆晓暖身上,“大嫂,可差人回府进宫请宫御医了?” 穆晓暖被问,心下一跳,脸上泪痕未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我给忘了。” 她也许是忘了,但是萧曦月该不会忘吧?慕容舒筠缓缓又将目光转回萧曦月身上,以眼神询问,萧曦月顿时止住哭泣声,一脸恍然大悟又追悔莫及的表情,“糟糕,我只为着大少爷担忧了,竟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来人……” “来人!” 没等萧曦月吩咐下去,苏倾衍已经冷着声音开了口,众人闻言,向他看了去,可下一秒,奕清却出现在众人眼前,“快马加鞭,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宫御医带来。” 让萧曦月吩咐人回城里请人,那可不是件好事。 奕清但闻,恭敬应是,退了下去。 慕容舒筠瞧着人已经下去请了,便绕过萧曦月,又往榻边而去,“二婶还是莫要耽误我替大哥扎针的时间,否则,大哥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来担当?” “二弟妹!” 她这话一出,没成想惹怒了穆晓暖,“请你说话注意。” 她的丈夫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才不信,所以也不许别人说。 慕容舒筠因她这声而微微愣了下,这才取了银针开始替苏梵羽扎起来,“请大嫂原谅,我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大哥有列祖列宗保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也许穆晓暖知道自己这一声过分了,立刻又将语气放缓了,“二弟妹莫怪才是,是我太心急了。” 两人相视一笑,慕容舒筠开始施针。期间,苏铭钰不知从来回了来,同苏倾衍说了片刻,便站在旁处没再做声。 而待慕容舒筠施针完毕,苏梵羽却奇迹般地醒了。恰巧此时,下人来报,说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有事求见。 萧曦月蹙了蹙没有,转身却是笑容满面,“请二小姐进来。” 再看穆晓暖,明明在笑,但这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瞧得慕容舒筠有很大的不解。 ------题外话------ 虽然是周末放假,但是因为要考试的关系,还是很忙,等放了暑假,婉儿会努力恢复万更的,亲们再等等哈 第七十三章 丞相府二小姐穆晓寒,乃是穆晓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两人长得几分相似,性情相近,只是穆晓暖看着更加端庄娴淑些,而穆晓寒则多了几分出尘灵动。 却见她从门外走来,脸上担忧神色毕现无疑。瞧见屋内众人,先是蹲身行了礼数,然后焦急到得穆晓暖面前,“姐夫怎么了?” 穆晓暖定眼瞧着她,面上虽挂着牵强的笑,眼底却似乎涌上了几丝憎恨,“没什么大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言罢,竟是不再看她。 慕容舒筠瞧着奇怪,以眼神询问了苏倾衍这是怎么回事,却见他眸色略沉,隐隐压着什么情绪,她便聪明地没再问。 “今日是我不对,又让大家替我担心了。” 醒过来的苏梵羽环顾屋子里的人,将目光落在穆晓暖身上,轻声道着歉。可在慕容舒筠这里看起来,他的目光似乎更多放在穆晓寒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有着浓浓的好奇,她看这三人的眼神难免就有些奇怪。 苏倾衍见苏梵羽已经醒来,周身冷气渐渐缓和,“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言罢,扫了屋子里众人一眼,拉着慕容舒筠就走。路过苏铭钰时,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带着浓烈的敌意。然则虽如此,苏铭钰却对慕容舒筠笑得温和,慕容舒筠也不好驳了他的脸面,亦冲着他温婉一笑,低着头走了。 然而虽然苏梵羽已经醒来,到底没有经过宫御医的诊断,众人不敢放下心来,尤其穆晓暖及萧曦月,一个担心自己的丈夫,一个在担心什么,谁又能真正清楚。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怪异,穆晓寒瞧瞧地瞧了苏梵羽两眼,又将目光方向穆晓暖,“姐姐,我有事找你商量,我们可以出去谈谈吗?” 穆晓暖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快速扫了眼苏梵羽,似是有些不甘愿地点了点头,“好,咱们就出去说。” 话落,拉着穆晓寒出了屋子。 院内最偏僻的角落,穆晓寒原本的淡定娴雅在这一刻一变而为悬泪欲泣,她伸手拉着穆晓暖,以恳求的语气道:“姐姐,你向父亲说说,我不想嫁给陆家少主。” “你怎么知道的?” 穆晓暖诧异,这件事情只是姑姑悄悄提了下,原本没几人知道,自然也是瞒着她这位妹妹的,可是她为什么就知道了?难道是父亲及母亲? “我……我是偷听到的。” 女儿家偷听父母讲话,这原本是大不孝的举动,所以穆晓寒回答得没有底气。而果真,当穆晓暖听了这话后,立刻训斥,“你听谁说的?是爹娘吗?你知不知道这是大不孝,穆家打小是怎么教你礼仪的?” “姐姐,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陆家少主,你明明知道,我……” “够了,闭嘴!” 穆晓寒话还未完就被穆晓暖厉声打断,目光里含着怒气,甚至,一丝丝恨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即便你现在再怎么努力,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嫁给陆家少主有什么不好?虽然只是一介商人,可也是文韬武略,长相非凡,断不会亏待了你。何况这是姑姑的意思,你若不从,你让咱们相府怎么办?” 许是被她的怒气吓住,也许是心里觉得委屈,穆晓寒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姐姐,我知道我想要的东西这辈子都得不到,可是我不想要的东西你们也不能勉强我,姑姑与三皇子要干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说着,眼底的倔强瞬间展现出来,气得穆晓暖想也没想,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你说什么胡话?相府做这样的决定,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却仍旧待字闺中,这传出去已经是不好听。即便姑姑有什么小心思,那还不是为着你在想么?你就这样将咱们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穆晓寒没想过穆晓暖这辈子还会打她,以前就算再怎么生她气她都不会动手,但是这次…… 眼中的泪水更甚,她捂着被打的脸,一脸不可置信,“姐姐,我只是不想嫁人。” 穆晓暖因她这句话而更加气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收拾起你那些小心思,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一切都要看姑姑的意思。” “不,不管你们谁的意思,我就是不嫁。” 突然的吼声出自穆晓寒的嘴,穆晓暖闻言面上诧异之色毕现,却终究没说什么,拂袖离了去。徒留穆晓寒一人满面倔强,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紧紧握起了拳头。 再看楚汐媛及苏慕尧这边,一路从后院这边打到那边,可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喂,楚汐媛,你闹够了没有?” 不想再动手的苏慕尧一脸鄙视地看着正前方没有要停手的楚汐媛,低声吼着。他是个大男人,这样子很丢脸的,何况,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理会她。 “苏慕尧,本小姐告诉你,不要以为当初你将本小姐从池塘里救上来就可以怎么样,本来本小姐也没让你救。再说了,你这是小人行为。” 凭什么他们晋王府就要拿这个理由让她嫁给苏慕尧,她不要,不要! 苏慕尧讽刺一笑,墨色的发丝随着劲风飘扬起来,漂亮的脸上一双凤目含着深深的无奈,“楚汐媛,你要搞清楚,不是我要娶你,而是你们翰林学士府非要我负责任好吗?” 反正他无所谓,娶谁不是娶,若日后真有喜欢的人,又纳了回去就是,至于她楚汐媛嘛,反正父王母妃已经在催促她,娶她回去好堵老人家的口。 “啊呸,苏慕尧,你就编吧你,今儿本小姐若不好好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死……啊呸呸呸,那个字怎么写。” 话脱口而出,楚汐媛立刻想到早上在寺院前面苏梵羽的话,立刻假意吐吐口水,没敢将死字完全说出来。 偏头躲过她一拳,苏慕尧赶紧转身,脚尖点地,朝着屋顶而去,“我说楚汐媛,本世子真的没空奉陪,反正这桩婚事本世子也十分不满意,若是你能够说服你父亲我父王,或是你母亲我母妃,那本世子会相当感激你的,再见!” 边说着,他还边转过身子冲楚汐媛勾起一抹灿烂的笑,顺便冲着她挥了挥手,楚汐媛人没打着,心里本就不痛苦,现下被他给溜了,那还不气得七窍生烟。 “苏慕尧!不要再让本小姐看见你,否则,跟你没完!” 话刚落地,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汐媛,你在干什么?” 楚汐媛但听这声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一个机灵,转过身,笑得十分乖巧,“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楚家大少奶奶孙凌薇,也是苏倾衍青梅竹马的女玩伴。今日她穿一袭鹅黄曳地长裙,淡雅宜人,秀美出尘,风致天然,宛若清雅绝伦的兰花,气质脱俗而又不失人间的甜美,自有一股从容娴雅、淡泊幽美的脱俗气韵,当真好一个美人儿。在这样的人面前,即便你有再大的努力,也不免会在瞬间忘却。 “晚膳时间快到了,你却还未归来,我便出来寻你。本来你大哥也是跟着我一道来了,可半路却听说肃王世子突然晕了过去,所以他便折回身去了清风阁。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我没干什么,到处逛逛。” 楚汐媛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赶紧上前挽着孙凌薇,“大嫂这么一说,我真的就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吧。哦,对了,梵羽表哥怎么样了?” “不知道,御医还在路上,据说是郡王妃先行替世子爷诊断过,已经醒了。” “慕容姐姐吗?” 楚汐媛眨眨眼睛,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慕容姐姐什么都厉害。” “你现在可以改口叫表嫂了。” 瞧她那机灵古怪的小模样,孙凌薇一时没忍住,便笑了出来。只是却惹来了楚汐媛奇怪的眼神,“大嫂,你喜欢慕容姐姐吗?” 听爹娘说过,说大嫂曾经是与倾衍表哥差点定下婚约的,所以…… “我与她见面不过一次,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我敢肯定,我绝对不讨厌她。能让汐媛这么喜欢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小姑子还是太过单纯,她瞧着那位慕容舒筠表面温顺,实则眼里满是坚韧与倔强,怕也是个颇有心机之人。 “哦。” 楚汐媛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拉着孙凌薇便往回走,不巧半路就碰上打算出来看好戏的慕容舒筠及苏倾衍。 “倾衍表哥,慕容姐姐。” 楚汐媛的性子一向这么欢脱,见了两人,竟是扔下孙凌薇就冲了过去。惹得慕容舒筠直想笑,不过,前方的女子有些面熟,似乎是曾经见过。能被楚汐媛挽着手臂的人估计也没几个,看来,应该正是翰林学士府的大少奶奶,孙凌薇。 果然,慕容舒筠刚刚这样想着,苏倾衍的声音便在她身侧响了起来,“方才出来之时看见了楚大,还想着你怎么不跟在身边,原来是在这里。” 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苏倾衍对孙凌薇的态度可就温和了许多,或许在这时,慕容舒筠才有他与她单独相处时的那种感觉。在外人面前,就算是在太妃及王妃面前,他都很冷淡。 “晚膳时间快到了,出来寻汐媛丫头。” 孙凌薇亦是笑得温柔,也许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可在与苏倾衍对视的眼神中,总能找到一股子别人难以理解的情谊。这一点,让慕容舒筠心里很不舒服。 闻言,苏倾衍这才将目光放在楚汐媛身上,略带些调傥,“怎么,没再与慕尧那小子打了?” 楚汐媛吐吐舌头,冲着几人做个鬼脸,“谁愿意跟他打,我还嫌脏了我的手呢。” 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狠狠地将苏慕尧的祖宗十八代再次问候了一遍,当然,她没有想过苏慕尧的祖宗归根到底是历代皇上。 “怎么?你与晋王世子动起了手?” 孙凌薇诧异,眼里似乎含着一丝责备,“汐媛,日后不可以再与晋王世子动手,这以后……哎……” 重重叹一口气,她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楚家上下为着这么唯一一个女儿操碎了心,生怕三皇子一来就求了她去,所以冥思苦想才找到这样一个借口推脱。不过事后想想却觉得晋王世子确实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这丫头的性子却真真叫人不放心,一刻不在她身边看着,便险些闯出祸端来。 “大嫂,不是我先动手的,是苏慕尧。” 楚汐媛见孙凌薇有了生气的迹象,赶紧解释,可内心却在说:管她是谁先动手,反正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承认是自己先动手的。 “汐媛!” 一个闺阁女子,怎可随意直呼世子爷的名字!孙凌薇是真的生气了。 “我……”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孙凌薇面前,楚汐媛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错什么。毕竟孙家的教养何其好,自家大嫂怎么看怎么端庄娴淑,温柔大方,在她面前,楚汐媛其实是觉得自己太过没出息。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苏倾衍是时候地开口,话落,转身拉着慕容舒筠到得孙凌薇面前,“想必你们是见过的,但应该不是很熟悉。” 他是想开口介绍两句的,但不知为何又开不了口,因为左思右想,这不太符合他的处事风格,便只这么简单的一句。 不过好在两人都很清楚他的性格,相视一笑,自己介绍了自己。这以后,两人便算是真的认识了。 “那郡王,郡王妃,我这里就先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嫁了人的缘故,还是有慕容舒筠在,反正孙凌薇是唤苏倾衍为郡王的,不像以前那样叫倾衍哥哥。而在苏倾衍这里听起来,似乎也没感到什么不对,点了点头,目送她及楚汐媛离去。 第七十四章 宫御医是在快到亥时的时候才到得普照寺,看过苏梵羽后,道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不管甘愿不甘愿,都表现得很欣喜。 用过晚膳,已经是亥时两刻,午后命璃茉去了白水庵,此时已经回来,慕容舒筠便将其叫到了跟前。 “我让你问的事情问了没有?” 璃茉点点头,小声道:“奴婢已经问过了,玉嬷嬷说当年确实是夫人撺掇老夫人及先夫人去洛城的。” “我记得当时祖父阻止过,可祖母未听,是不是祖父知道些什么?” 这些年来,祖父对谷素娥的态度可真是相当地差,不是暗地里,而是摆在明面上。 “这个,玉嬷嬷不好说,也许只有老太爷自己心里清楚,不过……” 不过老太爷已经走了,璃茉想这么说,可又怕慕容舒筠听了心里难受。 慕容舒筠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便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不由叹口气,“好了,你先下去罢。” 璃茉点点头,应声退了下去。这时,方沐浴过后的苏倾衍正从内阁走了出来。 “你今日‘关心’了你那位堂兄,怎么样,伤得很严重吗?” 回眸瞧着他,慕容舒筠眼里透着几分狡黠,起身,替他整了整衣衫,又将他的发丝把玩在自己手里。 苏倾衍任由她玩去,只一路走到桌边坐下,“伤得倒是不重,只是这火气可不小。” 做戏要做足,平日里冷心冷面的三皇子,在遇上这样的事情后,自然是蕴藏了极大的怒气,否则,后面的事情可不好办。 似乎是能够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慕容舒筠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道:“表嫂这边说了,虽然是柯三小姐不小心从假山上掉下来砸到了三皇子,赔礼道歉是应该的。可女儿家的清白也毁了,万望三皇子能够给个说法。” 如此正好,柯家出了这么一名女儿,也刚好给了御史夫人一个很好的理由。 “这件事情自有御史府的人出面,咱们只看旁边看戏就是。你方才同璃茉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怎么你怀疑你祖母与你娘亲的死,与你继母有关吗?” 慕容舒筠诧异,“你怎么听见的?” 随即想想,又自言自语,“你武功高强,想必听力也是极好的。” “我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只是需要找出证据来,否则我爹绝对不会相信。你瞧瞧,先前她犯了多大的错误,现下还不照样活得风生水起。” 关于今日瞧见谷素娥出现在这里这一点,慕容舒筠心里是极为愤怒的,害了那么多人,却依旧可以安然地呆在这里,这世界很不公平啊! 苏倾衍侧目瞧了她一眼,却见她眼里透着愤怒,不由沉了几分声音,带着些神秘又蛊惑人心的道:“对付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用正当手段!” 与君子交,以正人之道,与小人交,自然得用小人的手段。 但闻他这么说,慕容舒筠瞬间来了兴趣,赶紧从他身上走上前来,坐在他身侧,“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看她一脸期待,苏倾衍决定卖个关子,“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明日再说吧。” 话落,悠然起身,往内走去。可是,慕容舒筠却不快了,小手有意无意猛拍了下桌面,站起身疾步跟在他的身后,“喂,不带怎么吊人胃口的,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 办法她也不是没有,但她终究算是谷素娥的‘女儿’,事情一旦发生,别人又会怎么看她。她可不想因为一个谷素娥而丢了名声,害得成郡王府及肃王府被说道,所以,保险些好。 哪知苏倾衍没有理会她,只是摇着脑袋,入内便倒在榻上睡了。 慕容舒筠见了不由气得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真想破口大骂,可是良好的教养却让她忍住了,只是勾着一脸的苦笑,将某人从榻上拽了起来,“夫君,你便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她发誓,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忍不住想揍人。 苏倾衍瞧她表情多变,心里不知有多乐,可面上却是一副困乏的模样,握了握她的小手,伸手要去搂她,“娘子,今日发生太多事情,为夫很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慕容舒筠没有躲避他的大手,任由他搂了去,可却硬是使力不要他带着走,脑袋一偏,白皙的玉颈几乎展露无遗,“能有多累,夫君明明是练武的身子,没道理会因这点小事就受不住,你还是先说说,到底什么办法吧。” 这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慕容舒筠眯着眼睛,大有若真是故意的就跟他没完的趋势。 苏倾衍自然是瞧见了,佯装打了个哈欠,松开搂着她的手,再次倒在榻上,“真的很累,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感染了风寒,反正今日就是感觉特别累。” 言毕,闭上眼睛,硬是没再睁开。而后,任由慕容舒筠再怎么拽、再怎么拉,都无动于衷。 最后,慕容舒筠泄气般地坐在榻边,望着他平静的睡颜,半响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气恼地瞪他两眼,也跟着上榻休息。 第二日便是观音诞,早晨中午各有一场法事要做,各个府上的人自然起了个大早,日光刚刚从东边亮出微弱的光,普照寺的大殿内就已经聚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过节的,感觉良好的,都在这里。 慕容舒筠表情淡淡地与周身冷漠的苏倾衍同时踏进大殿,瞬间吸引来许多奇怪的眼神,蹙眉,她很不喜欢别人瞧她的目光。那是一个鄙视、怀疑、以及嘲讽,好像个个都在说:你慕容舒筠何德何能,竟是能够有资格与苏倾衍这样的人物走在一起。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别人越是瞧不起她,她越是要做出些事情来气死别人。 小手不经意碰到苏倾衍的大手,没等慕容舒筠去握住,大手便已经快速将小手握紧。诧异只是一瞬间,待她抬眸,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瞬间笑靥如花。 于是,这在外人眼里,真心祝福的自然是微笑在心,恨不得拆散的,那狠戾的目光,活像是要将人拆骨入腹似的。 “怎么,众位是觉得本郡王的妻子瞧起来特别有气韵吗?否则,怎么个个目不转睛?” 相较于慕容舒筠的不喜欢,苏倾衍显得要愤怒得多,当即扬声质问着,语气冰冷十足。 众人闻言赶紧摇摇头,将目光方向他处,没人敢接上一句话。唯有柏路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两人友好一笑,看向慕容舒筠,“郡王妃,不知郡王妃可还记得与小女的约定?” 她心里心心念念就是那方曲谱,所以也没在意此时适合不适合说这话。 慕容舒筠知晓她爱琴如痴,微微一笑道:“柏姑娘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嗯。”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柏路筝微微福了福身,便退在一处,安静地站着。 气氛可能在苏倾衍的话之后便变得有些怪异,这一刻,当慕容舒筠停止与柏路筝说话才发现,这里面真是静得连滴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人群才有沸腾起来。 “啊,这不是柯家三小姐吗?她从假山上掉下来没事吗?怎么这就下榻了?” 有人这样惊呼一声,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大殿门口,瞬间,各种讨论声议论声不绝入耳。 “听闻这位柯三小姐虽然是庶女,却教养十分好,当得上一名大家闺秀之称,可是昨日,就这么不幸,要知道,三皇子可是一个十分薄凉的人啊。” “你不要命啦?三皇子你都敢编排,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被这位柯三小姐砸了本来就丢尽脸面,现在为了御史府着想,怕是必定会将柯家三小姐给纳入宫去。可你难道不知道吗?别瞧着这位柯三小姐千般好,她骨子里,可是狐媚得很。” “这话怎么说?” “你连这个都不清楚吗?据说,这位柯三小姐喜欢的人乃是庄郡侯府家的二少爷庄亦轩呢。” “你可不要胡说。” “哪里胡说,我府上丫头的姐妹在庄郡侯府做洒扫丫头,曾亲眼瞧着柯三小姐追着庄家二少爷不放呢。” “这么说,三皇子不是被戴了……” “嘘!” 猛地一阵唏嘘,众人停止讨论声,只因为太子殿下在此时走了进来。 “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全数行礼,那些方才讨论得激烈的人,此时不免拿胆颤的眼神看向苏君烨。 苏君烨一向最是温和,免了大家的礼数后,又让大家莫要拘束,便转身到得苏倾衍身边。 “本宫因为事忙,所以今日才到,也才知晓三皇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看?” 苏君灿的心思他都明白,可既然他这么做了,能不能成,还得按照他苏君烨的意思来。 “既然他有此等心思,何不成全他?” 苏倾衍说着,眼底透着一丝算计的光,直瞧得苏君烨连道了三个好字!竟是惹得众人频频向此处投来异样的光芒。 法事时间并不是很长,慕容舒筠记得与柏路筝的预定,回清风阁换了身衣服便往桃花林去,因为太子的到来,苏倾衍不能陪同,便是她自己带着璃茉前去,可半路上,却瞧了场好戏。 丞相府穆家乃是当今德萱帝两大宠妃之一的贤妃穆婵的娘家,其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便是如今的穆丞相。丞相一生虽有几个女人,但替他生了儿女的,也只有丞相夫人一个。可想而知,这丞相夫人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那么,既然是生了儿女,肯定便是有儿有女,女儿两个,大小姐穆晓暖及二小姐穆晓寒。两位都是建都出了名的名媛,才情样貌无一不好。只是当年穆晓暖因与苏梵羽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而不招人待见,但穆晓寒依旧是丞相府的骄傲。 可是这骄傲,永远不会因穆家大少而使人对丞相府有什么好的印象。 据闻这位穆家大少穆文瀚乃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走鸡斗狗无一不会,尤其严重的一点,他十分好色。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能够纳妾的便纳妾,不能够的,不敢的,也会出言调戏几句。并且,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曾经迫害过多少少女,这想着,便已经让慕容舒筠气愤,何况今日亲眼瞧见。 “哟,这不是陆家大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闻得这声,让正往前方而去的慕容舒筠生生止了脚步,定眼瞧去,却正瞧着这位穆家大少正一个闪身到得前方女子的面前,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便也往右。 女子生得不十分美丽,脸色显得几分苍白,先是打小便体弱多病,让她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纤弱。见了穆文瀚,赶紧性格礼数,“小女见过穆公子。回穆公子,小女正要回院子去。” 眼前之人的名声陆梦娴是听过的,所以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行完礼回完话,越过他就要走,哪知却又被他挡了住。 “诶,别走啊陆大小姐,你瞧瞧你瞧瞧,这周边的风景多么美丽,咱们不妨一起欣赏欣赏。” 言罢,他要去拉她,却被她躲了过去,“公子若是觉得风景好看便多看些,小女的哥哥已经差人来唤,让小女赶紧回去。” 陆家先人基本已经过世,若还有长辈,那也只剩庄郡侯府的老太君了,所以现在的陆家,虽然家大业大,但都是陆以渐一个人在支撑。何况还要照顾这个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妹妹,他若没有些魄力及手段,是根本坐不住这个位置的。所以其实很多人但闻陆以渐的名字,都还是会礼让三分,免得有什么冲突,到时候不好说话。 可是偏巧了,穆文瀚是丞相府唯一的少爷,那性子自是嚣张跋扈惯了,哪里理会其他人,是以也没听出陆梦娴话里隐含的意思。 勾了勾唇,笑得有几分猥琐,“有什么事情竟是比得上与我看风景呢?” 说着,他伸手要去摸她的脸,却被旁边一只大手狠狠拧住了手腕,“穆文瀚,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若敢乱来,先问过我的拳头。” 第七十五章 穆文瀚瞬间痛得龇牙咧嘴,侧目去看,却见庄亦轩站在旁处,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射向他,活像他现在正是那箭靶,等着庄亦轩拿万箭去射。 “你……庄亦轩,本少爷奉劝你,赶紧放开本少爷。” 手上的疼痛令穆文瀚说起话来有些吃力,他心里是极怕的,可面上却不想服输,便只得言语相激。奈何庄亦轩不吃他这套,挑着眉毛大笑道:“穆文瀚,你今日胆敢在这普照寺内欺负陆家大小姐,你就不怕被陆家少主知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陆以渐虽然没有权势,不过如今他身份特殊,太子及三皇子都在极力拉拢,若然因为一个穆文瀚使得陆以渐恨死了穆家,那么想想,他又怎么会向着三皇子呢?这件事情若被三皇子知道,他穆文瀚可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显然,穆文瀚的脑子不太好使,若不明明确确告诉他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根本听不出来庄亦轩话中的意思,只嚷嚷道:“庄亦轩,你是不是太小瞧了本公子,本公子可是丞相府的大少爷,会怕区区一个陆家吗?本少爷告诉你,你最好给本少爷让开,否则,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也许是太清楚穆文瀚的功夫底子,庄亦轩这话里可包含着无尽的嘲讽,“不过你最好记住,论头脑,你比不过我,论功夫,你不是我对手,论家底家族背景嘛,我身后可有着庄郡侯府、定国公府、御史府及肃王府四大支柱啊。” 得意地说完,庄亦轩又低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哦,还有陆家,你应该不会忘记,三皇子正在与陆家谈生意吧?” 所为谈生意,自然是与政治有关。 但闻这句话,穆文瀚才算有些明白了,当即脸色一变,笑道:“那什么,我刚刚就是跟陆大小姐开了个玩笑,相信陆大小姐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着,一抹厉光直射庄亦轩身后的陆梦娴,陆梦娴想来温良,见状赶紧点点头,劝着庄亦轩,“庄二公子,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罢,我没事的。” 庄亦轩回眸瞧了眼他,才恶狠狠地甩掉穆文瀚的手,“这次就放过你,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听听这话,这语气,穆文瀚心里那个愤怒,可想想庄亦轩的武功,又不得不隐隐忍下了,“是是是,我知道了。” 言罢,带着两名随从离了开。嘴里却在碎道:“好你个庄亦轩,本少爷今次就饶了你,看本少爷日后怎么报这个仇。” 慕容舒筠在远处瞧着他离开,不由笑着向庄亦轩走了去,“二表哥。” 庄亦轩但闻这声音,惊喜地转身,连忙朝她走了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与柏家小姐约定在桃花林弹奏一曲,没成想却瞧见这一幕。” 说着话,她笑得别有深意,瞧了瞧陆梦娴,笑得十分友好,“想必这位就是陆家大小姐了,你好。” 陆梦娴平日里甚少出门,与庄亦轩熟悉也只因为他常常到陆家做客,所以根本不认识慕容舒筠,不过听她唤庄亦轩为表哥,想必该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小姐。” 听她这么唤,慕容舒筠便知道她不熟悉她,不由介绍道:“陆大小姐可以唤我苏二少奶奶。” 这样说,她应该知道她现在不是姑娘而是人家媳妇了吧。 果然,陆梦娴一听,立刻诧异,蹲身就是一个大礼,“原来是成郡王妃,小女失礼了。” 慕容舒筠笑笑,她表明身份可不是为了让她对她行礼,便连忙上前将她拉了起来,“陆小姐何必这么客气,算起来,咱们也是远亲,唤我舒筠就可以。” “即便如此,礼数也是不可废的。” 陆梦娴这样说着,看向庄亦轩,“多谢二少爷相救,小女感激不尽,改日定让哥哥登门道谢,那小女就先告退了。” 言毕,再次对慕容舒筠福了福身,带着丫头们离去。 慕容舒筠回眸瞧着她的背影,暗道可惜。 如此一个清秀貌美,端庄娴雅的女子,偏偏却是自小体弱多病,不过较之苏梵羽,却好了许多。这样想着,她不免又觉得昨日穆晓寒看苏梵羽的眼神有问题,似乎透着些爱慕,而穆晓暖看穆晓寒似乎也带着几分愤怒与厌恶,这是什么情况? “丫头!” 突然的一声,将慕容舒筠从冥思中拉回了现实,不解地看着庄亦轩,她问道:“怎么了?” “你说要去桃花林与柏家小姐弹奏一曲,现在不会晚了吗?” “不会,还有一会儿。” 慕容舒筠立刻恢复淡定,瞧不出她方才走了神。 “既是如此,那我这里要同你说个事情。” “什么事?” “你与柏家小姐交好的话,让她在太后面前说道说道,不是我觉得陆家小姐不好,你也知道,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原来是这事,慕容舒筠轻轻浅笑,决定先调傥一下这位表哥,不由眨眨眼,一脸不解,“可是表哥,我瞧着陆家姑娘挺好的,和你很般配。” “陆家小姐确实好,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而且我说了,我还不想成家。” “其实表哥,迟早要成婚的,不若就顺了那位的意思,反正陆家小姐我瞧着什么都好,日后肯定会与我成为朋友。” 庄亦轩听了这话,不由一笑,“你这丫头,婚姻是可以这样乱来的吗?” 慕容舒筠闻言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你们真的成婚的。” 不为着政治上那一层,就为着庄亦轩这个人,她也不喜欢陆梦娴进庄郡侯府,毕竟那样一个体弱的美人,万一哪日突然去了,苦的可是她表哥。 瞬间将提起的心放下来,庄亦轩感激地笑笑,“那你快去找柏小姐吧,我先回了。” “嗯。” 与之说完,慕容舒筠转身往桃花林走去。 也许是柏路筝心里太着急,竟是早早等在那里,即便慕容舒筠不习惯他人等她所以早到,依旧看见柏路筝坐在那方石桌子旁,面前一把古琴,正细细端详着。 璃茉在身后瞧着,不由笑了声,“小姐,看来柏小姐确实是很爱这琴呢。” “嗯。” 慕容舒筠点头,走过七曲桥,来到柏路筝面前,柏路筝见状赶紧起身,两人简单问候一句,便由柏路筝切入了正题。 “不知郡王妃可带了曲子?”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舒筠分明瞧见柏路筝眼里带着的期许。 慕容舒筠点点头,从璃茉手中接过曲谱交给了柏路筝,柏路筝快速看过,立刻让出空间来,“不知郡王妃可否演奏一遍?” “自然,我也说过,知音难求。” 其实慕容舒筠不太爱弹琴,只是偏偏她在这方面还有些天赋而已,便就着柏路筝让出的位置,坐了下去,十指轻轻放于琴上,暗自感受了番,不由在心里赞叹:果然是好琴! 第一声,试琴,但闻这灵动的声音,便知此琴乃是上品。第二声,起音,接着继续演奏下去。悠扬的琴声霎时随着慕容舒筠跳动的纤指从琴间缓缓流了出来。曲调时高时低,高时如珍珠泼洒冰面,粒粒分明,声声脆响;低时如溪水淌过,若有似无,风过而无痕。曲情丰富,柔和如春日阳光,温暖舒适,沁人心脾;刚烈如深海咆叫,震人魂魄,扣人心弦。 一曲完毕,也过了半刻左右,柏路筝似乎还沉浸在这琴音中,半响才回味似的道:“果然是好曲子,果然是高手。” 要知道,在这建都,能够得柏家小姐称赞琴技好,那可就说明你真的是特别好,否则,不会得她青睐。 犹记得,柏路筝活到十五的年龄,似乎只称赞过一次他人。而那女子却偏偏是秦楼楚馆里的人物,可也许是那名女子该有此命,一时在护城河的画舫上弹琴,被柏路筝听了去,只一句极好,却改变了那女子一生的命运。 如今,不仅不用卖艺卖笑,还生活得十分好,只因为柏路筝那一句,便有那慕名而来的名门公子,贵族少爷,所以最后,那女子便被江湖中有名望的大家族子弟给迎娶了回去,并且是名门正娶,是为正室夫人。据说,至今都未有纳妾的念头。 “能得柏姑娘称赞,我也算是知足了。” 这曲子可是她与苏倾衍研究了近一个时辰才研究出来,若然还得不到柏路筝的好感,那么,她这脑袋可白长了。 这里两人相互吹捧一番便开始各种探讨,那里,慕容舒筠这首曲子可不仅仅是柏路筝听了去,这悠扬的琴声几乎是响彻整个普照寺。所以苏倾衍听了后不由会心一笑,而亲眼见着的人,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六皇子苏君烊本来是要来找慕容舒筠麻烦的,因为他突然想起柯雨晴与慕容舒筠是远亲的关系,所以既然三哥被柯雨晴砸晕,那么他便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惩治慕容舒筠一番。 哪知他问了一路人朝这里赶来,却恰巧看见她在弹琴,那阳光照耀下的她,还真是美! 于是,就在那么一瞬间,苏君烊决定不再为难慕容舒筠,甚至,有种极想跟她说话聊天的冲动。 可是不待他这么行动,旁边一名小姑娘匆匆从他身边跑过,竟是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却见小姑娘急急跑到慕容舒筠身边,才知原来是寒秋,“少奶奶,大事不好了!” 她说得极为沉重,面上担忧之色任谁看了都明白。 慕容舒筠心下一惊,“出了何事?” 寒秋瞧一眼柏路筝,向慕容舒筠近了两步,小声道:“玉嬷嬷中毒去了,可宫御医却查出玉嬷嬷中的毒乃是下在少奶奶买的糕点里,所以这会子……” 这会子所有人都在大殿内,就等着她去给个交代。 要知道,在佛门清净地杀人,可是大不敬,并且,杀人本身就是重罪。 可慕容舒筠现下却不是担心别人会将她怎么样,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平地惊起一声雷,轰的一声,脑中嗡嗡作响,不由便拉着寒秋,加重了几分语气,“你说什么?玉嬷嬷怎么了?” 寒秋被她惊了一下,随即回道:“玉嬷嬷……中毒死了。” 她知道小姐这辈子最在乎的也就那么几个,玉嬷嬷是先夫人生前的老嬷嬷,因为夫人的原因被赶出府到得白水庵削发为尼,可她向来对小姐好,小姐也一直挂念着她,哪里知道就突然没了。而且更严重的是,毒死玉嬷嬷的糕点,是从小姐这里送出去的。 “谁害的?” 慕容舒筠的语气瞬间低沉下来,目露厉光,看得旁边的柏路筝也跟着心惊了一下,但随后便上前安慰,“郡王妃先不要难过,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能够弹得一手好琴的人,想必心地该是善良的,不知为何,柏路筝就是相信慕容舒筠没有下毒。而她虽然不清楚玉嬷嬷是谁,但想必该是她府上之人。 寒秋见慕容舒筠眼神吓人,打从内部散发出来的悲愤令她心里也跟着难过,“少奶奶,二爷已经在大殿内了,三皇子、太子殿下都在,二爷请少奶奶先过去。” 如今所有证据指向她家小姐,寒秋真的很担心。且看二爷的态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护着少奶奶。 慕容舒筠转眸对着柏路筝笑笑,“多谢柏姑娘关心,我们这就过去。” 她今日定要将这人查出来严惩不可,否则,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是谁?谷素娥?慕容怜香?还是其他人?为了什么?目的是什么?陷害她?还是只是巧合? 如果是为了杀死玉嬷嬷而同时陷害她,那么这个人,必是谷素娥不错。 没想到,这才放出来几天,就又开始跟她玩心计了。在这么多达官显贵面前,即便苏倾衍再怎么护着她,若真是她做的,也只有死路一条,打的好算盘,不惜在佛门清净之地杀生,也不怕被菩萨责罚! 同着柏路筝一同到得大雄宝殿,里面真是聚满了人,各种表情各种神色都有,还少不了或高或低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却又在她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全部安静下来。 慕容舒筠首先看见的,只站在前方的苏倾衍,冰冷着张脸,像是从来没有过温度,脸色十分不好,看得出,蕴涵着极大的怒气。光是眼中那浓烈的杀气,若是冲着她来,怕是她也会吓得忍不住打寒战。 “怎么,这么多人在此等着呢?” 左右瞧瞧这些退在两侧的人,慕容舒筠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款款向前,先是对着三皇子、太子殿下及两位公主行了礼。 太子苏君烨面上十分平静,对着她点点头,示意她起来,“郡王妃且看看那名死者你是否认识。” 说着话,他以眼神示意她看向不远处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 慕容舒筠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下,在璃茉的搀扶中,缓缓向尸体走了去,而后,亲自掀了开,一行清泪不由自主便落了下来。可她很快又收拾好心情,回眸瞧着苏君烨,“是,臣妇识得,正是曾经在定国公府当过差的玉嬷嬷,亦是臣妇已故娘亲的陪嫁妈妈。” “你可知,她是如何死的?” “回太子殿下,臣妇瞧其面逞黑褐色,应该是中毒。” “可看得出中的什么毒?” 因为在慕容烈寿宴一事,基本建都现在人人知晓慕容舒筠还会点医术。 “十分常见的毒物,在哪里都买得到,砒霜。” 慕容舒筠这样回答,是在告诉众人,虽然糕点是她送的,可这砒霜随处可见,也不排除有他人故意为之,若不明察就定罪,岂不是是非不分? 苏君烨淡淡笑着,唤了声宫御医,站在他旁边的老者立刻就站了出来,看一眼慕容舒筠,回道:“郡王妃说得对极,一切正如郡王妃所说,这位小尼正是中的砒霜。” 此话一出,议论声又来,“还说什么大家闺秀,平日里竟装着慈善,温良,原来竟是个心思歹毒的人,就她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咱们金兆的郡王爷,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是啊,连自己生母身边的嬷嬷都不放过,也不知是不是精神上有问题。” “据说上次慕容二小姐与吴大公子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她做的,因为害怕吴大公子再继续缠着她,破了她成为郡王妃的美梦。” “啊?是吗?我还听说,萧大小姐脸上的红疹,也是她害的。” 说这句话的人,不时看了看萧倩如,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对对对,还有还有,据说她在定国公府的时候,还常常顶撞定国公夫人,甚至顶撞定国公。” “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礼数,不懂廉耻的女人,简直就是女人的耻辱!” “……” 这些话,在当事人的沉默中愈演愈热,知道声音大得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才闻得一声杀气十足的低吼,“统统给本郡王闭嘴!” 众人一惊,诧异地看着苏倾衍,却见他周身的冷气越来越甚,众人不觉寒意从脚底升了起来。再见,他已经上前几步,握住了慕容舒筠的手,声音瞬间由爆发变得很沉很沉,“若本郡王再听见诋毁本郡王娘子的坏话,那么,就等着本郡王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擂鼓猛地砸向人群,惊天动地,让人心生畏惧。 慕容舒筠感激地瞧着他,美丽的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面向众人,她无所畏惧,“若是大家对我有看法,还请不要直说,放在心里就好,毕竟你们说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何必浪费你们的口水?再者,我是不是心狠手辣,你们试过就知道。玉嬷嬷乃是我生母身边的嬷嬷,我自然尊敬她,买些糕点给她吃难道犯法?如今这普照寺内这般多的人,砒霜这种毒药又是随处可买,很多人家用来药野猫野狗难道你们心里不明白?而要在糕点里下药机会多得是,何故单单怀疑我一人?难道众位做事都是人云亦云,没有主见吗?” 这话算是客气,若再狠点,就是你们谁都有嫌疑,如今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猜测,那根本就是笨蛋! 当然,话虽说得委婉,不过众人却还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由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若按她这说法,在座众人不是都不清白了吗?所以,还有谁不会生气? “慕容舒筠,既然你说你是清白的,那么你就证明给我们看啊,我们只是说出看见的事,你何必恼羞成怒?” 说这话的是萧倩如,如今慕容舒筠不给她解药,她依旧每天戴着面纱。 慕容舒筠犀利的眸子一瞬便射了过去,随即又恢复平常,仿佛方才那冷意十足带着杀气的眼神从未出现过,却骇得萧倩如动都不敢动一下,“萧大小姐,不知你从哪里看出我恼羞成怒了?我也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啊!” 言罢,还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无辜。 这时,谷素娥站了出来,“舒筠,那你瞧着会是谁干的,玉嬷嬷好歹曾是咱们定国公府的人,咱们不能让她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啊。” 嗯,这话听着顺畅。既彰显了她的宽厚仁慈,也让定国公府的形象提了起来。可这对慕容舒筠来说,似乎就是个极大的压力了。她只是一介女子,又不懂得侦破案情,为何要让她来说?这不明摆着在说,要么你查出谁是真正的凶手,要么这凶手就是你。 勾唇冷冷一笑,她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走,“那好,既然如此,就还请各位今日再在普照寺留一夜,晚上,我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话一出,立刻有人反对,“什么?还要留一夜?郡王妃,你不是开玩笑吧,咱们出来可两天了,府上还等着咱们回去呢。” “是啊郡王妃,建都谁人不知道郡王妃的聪慧与机智,想必不用等到晚上去吧。” 嘲讽,绝对的嘲讽! 慕容舒筠顺着声音望去,居然看见了吴尚书夫人,而站在她身侧的,正是吴纪新。一双眼睛似是幽怨又含着恨意地朝她看来,活像她与他有杀父之仇般。 “怎么,突然之间我就从庸懦无德变成了聪慧机智?尚书夫人怕是记错了,这聪慧机智的该是我家二妹妹罢!” 素日里总说她如何如何无能,怎么到了今日,却要说她聪慧了?别人把自己当傻子,可自己万不能真的傻下去。 吴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当即就苍白了几分,在座众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与慕容婷云做了那等苟且之事,今日慕容舒筠如此有深意的说,众人难免又想起了那事,瞧瞧那些人的眼神,她真是恨不得掉头走了算了。 本来已经显得够丢人,偏巧慕容婷云又来了句,“姐姐何必自谦,妹妹哪里及得上姐姐。” 这话原是本着讽刺的心情说的,可哪里知道话一出口就被吴夫人及谷素娥同时瞪了一眼,慕容婷云还有些不明白,一脸迷茫,最后谷素娥无奈摇摇头,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少说话!” 气氛已经十分尴尬了,偏偏她又站出来说话,这让众人该怎么看?她这个女儿,到底还是年龄太小。 “可是郡王妃,再多呆上一天,于我们来说,确实不太方便。” 人群中又响起一道声音,慕容舒筠不知是谁,却听得出语气里只有无奈,并无其他神色,不由态度好了许多,“还请各位见谅,既是大家都不相信,我便只能自己还自己公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今日你们不想留下的,便是心里有鬼的,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承认人是你杀的,那么,本郡王让你走,让你横着走出这普照寺!” 苏倾衍一脸的不耐烦,言罢,竟是连太子都没看一眼,拉着慕容舒筠就走了,只留下一干错愕中的人。 太子尴尬地咳嗽两声,算是给个解释,“既是如此,就请大家再呆上一日罢。” 那么,既是太子发话,众人谁还敢不从?何况苏倾衍那气势,除非不想活了,否则,今日必定还要呆在这里。 六皇子赶到的时候正巧瞧见慕容舒筠对战众位夫人小姐,便站在殿外没有进去,脸上笑意拳拳,似乎有着很大的兴趣。见苏倾衍拉着慕容舒筠走了,不由将目光随着两人移去。 而殿内,三皇子无意瞧见六皇子的神情,脸色突地一变,阴森又恐怖。 第七十六章 一回到清风阁,苏倾衍立刻松开慕容舒筠的手,转身对着她便道:“这件事情就连我都还没有头绪,你怎可承诺今夜要给出个交代。” 当着太子及三皇子的面既然应下了,没做到那问题可就严重了,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欺骗他,几乎就等于欺君。这欺君大罪,可是杀头的。 慕容舒筠一路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原还以为是他不信任她,对她有所怀疑,所以气恼,没成想,却是因为这个。不由柔声解释道:“你放心,虽说现在没有头绪,但毕竟咱们还有半天时间去寻找啊。我相信,凭你我的能力,应该难不住。” 边说着,她边向他靠近两步,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同时,还露出一丝期许。 苏倾衍没办法对着这样的她发脾气,当即收了周身冷气,再次拉过她的手,低声道:“你要知道你应承这件事情是多么不明智,即便真的要查,可也交给建都令衙门,或者是大理寺,想来他们也断不会马虎的。” 慕容舒筠对苏倾衍的关心十分感动,她也知道凭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若是这件事情交个建都令衙门或大理寺,那些人必定是劳心劳力找出真凶。可是,玉嬷嬷的仇,她要自己报。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情我想亲自动手。”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她夫君手下的人,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看她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坚定,苏倾衍最终叹口气,眼神不经意看见她挂在腰间的玉蝴蝶,不由诧异,“这东西原本就是一对的,这些日子你也常常佩戴,怎么今日却少了一只?” 慕容舒筠因他的话而猛地低头向腰间看去,顿时大惊,“我明明佩戴着一对,何故变成这样?” 她言罢,蹙眉细细想来,顿时恍然,“先前前往桃花林时曾碰见过二表哥及陆大小姐,在这之前这东西还在,在这之后便只与柏家小姐呆在一处,二表哥断然是不会拿我身上的东西,那么……” 这玉蝴蝶佩戴在身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出现过掉落的现象,所以慕容舒筠才会怀疑这东西其实是他人从她身上取走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的,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苏倾衍的脸色因她的话而大变,“看来这人确实不想活了。” 这玉蝴蝶丢失绝对不单纯,加之玉嬷嬷突然中毒身亡,难道这是拿来陷害她的吗? 慕容舒筠摸了摸剩下的一只玉蝴蝶,低眸再次细想,才记起先前与庄亦轩及陆梦娴相碰时,一名丫头从她身边走过,无意间碰了她一下,当时她没在意,现下想来太可疑了。 原来她,终究还是不够谨慎! 猛地抬头看着苏倾衍,“夫君,我这里记起一件事情来,稍后我作一幅画,你让你下面的人去将这人绑了。我想,我该去白水庵走一趟了。” 玉嬷嬷是白水庵的人,怎么会到了普照寺才死去,分明有人引她过来,所以,很多证据,可能在白水庵内。 苏倾衍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她一个人去他不放心,如今太子与三皇子的暗斗愈演愈热,先前几次刺杀就足以说明问题,若是他放她一个人去,中途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也许是想到这一层,慕容舒筠也没有反对,立刻应是。 用过午膳,慕容舒筠将画好的画像交给奕清,便同着苏倾衍出了普照寺后大门,往白水庵而去。哪知却在半道,见到了惊悚的画面。 偌大的石块后面悬崖边,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带着愤怒及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可以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该是有多么震怒。 “我说,别以为你长得有多美,本少爷不稀罕!” 嫌弃又厌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哼,吴纪新,我慕容婷云好歹还有些美貌可以自傲,可你又能有什么?论身份地位,难道我还低了你,你可以嫌弃我,但是我也告诉你,本小姐也瞧不起你。整日里走鸡斗狗,吃喝嫖赌,根本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慕容婷云,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是这句话,我定国公府的地位还比你尚书府差了吗?何况,我现在可是有肃王府做靠山。” 闻得这句,慕容舒筠不由与苏倾衍对视了一眼,心里暗道:人至贱则无敌! 素日里可不见她对她这位姐姐有多好,还好意思拉关系。 “嗤,慕容婷云,你还好意思说这句话,谁不知道你与慕容舒筠素来不合,你今日便去求求她,看她能不能给你做主!” “你居然敢直呼郡王妃的名字,看来你也是不想活的。” 现在想想午前苏倾衍护着慕容舒筠时那股冰冷的气势都还心有余悸,慕容婷云心里极度不甘心。原本成为郡王妃的该是她,能够享受苏倾衍如此待遇也该是她才对,可是这一切,都被慕容舒筠夺去了! “我直呼怎么了?若没有你从中捣乱,她现在是我妻子!” 说起这个吴纪新可是怒火冲天,他这辈子游戏人间,确实特别喜爱些风花雪夜,可却没对哪个人认真过,如今好不容易对慕容舒筠上了心,原本以为可以迎娶进门,哪里知道中间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呸,吴纪新,人要脸树要皮,你说话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面,什么你的妻子,就算没有我从中捣乱,她的丈夫,依旧是成郡王!” 其实对于苏倾衍她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她喜欢的是苏铭钰,那个温润的三少爷,原本他们有机会成为夫妻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他毁了她! “慕容婷云!” 吴纪新最不愿听的就是这句话,当慕容婷云说完时,他已经快速闪身到她身边,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慕容婷云被他如此掐着,呼吸开始变得不顺畅,“咳咳,吴纪新,你这是要谋杀是吗?好啊,今日有种你就杀了本小姐,否则,本小姐与你没完!” “慕容婷云,你可不要逼本少爷!” 其实慕容婷云真的长得十分漂亮,可惜就算吴纪新出了名的花心风流,却怎么也看不上她,所以现下的怒气已经不是可以用怜香惜玉来抵挡的了。 “咳咳,吴纪新,你住手!” 慕容婷云想反抗,可是她现在没有那个力量,原本以为激激他他会放手,哪知他却掐得越来越紧,紧得她几乎断气,所以方才的高傲全无,只余满眼恐惧,“你若今日害了我,定国公府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一句简单的话,慕容婷云却说了好长时间,完了后,吴纪新却大笑道:“慕容婷云,就算今日我将你杀了又怎么样?这里根本无人,我将你丢下山崖喂野兽,到时所有人也只会说你是自己失踪。” 言罢,吴纪新向山崖下瞧了瞧,啧啧两声,“还真是深不见底呢,想必掉下去后,真的会死无全尸吧。” 他不是威胁她,而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因为他根本不愿意娶她,一点也不愿意,何况是因为她,他才背负了那样不好的名声。 “吴纪新!咳咳,你敢!” 慕容婷云吓坏了,一张美丽的容颜上此时毫无血色,偷偷瞧了瞧那可怕的崖底,眼中泪水已经开始打转,“你若真敢那么做,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啊,那你就去做鬼吧!” 说着,吴纪新掐着慕容婷云的大手猛地一挥,慕容婷云瞬间失去重心,身子不由自主便向崖底而去。 慕容舒筠瞧着微微动了动身子,而后又稳住,拳头紧紧握住,内心极度挣扎,直到苏倾衍将他的手放在她手上,给她力量为止。 随后,便听得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慕容婷云就此掉进崖底,不知所踪。 慕容舒筠为此感到错愕,好在苏倾衍及时将她带走,否则一定被吴纪新撞见。 躲在一处大树后,但见吴纪新回了普照寺,两人才来到崖边,向下面瞧了瞧,慕容舒筠顿时脸色阴郁,“这吴纪新,当真是狠!” 虽然慕容婷云犯下许多错事,可毕竟没有真正参与杀害她亲人之列,所以她原本打算饶她一命,没想到,她却为了一桩婚事,被吴纪新杀了。 “为了自己的私欲,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吴纪新既然杀了人,就绝对逃不过制裁,正好,他也不喜欢他时常还想着自己的娘子,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对着空中使了个眼色,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暗卫来,向他点了点头,便见那人也点了点头,于是苏倾衍笑着对慕容舒筠,“放心吧,你那位二妹妹命大得很,可没那么容易就死了,她的命,还得留给你来解决,不过吴纪新的命,还是留给我好了。” 他手下的人将慕容婷云救了起来,这下子,吴纪新要倒大霉了! 慕容舒筠诧异地抬眸,眼里有着不解,随后瞧了瞧旁边待命的黑衣人,立刻明白过来,“一切都听夫君的。” 慕容婷云马上及笄了,该是嫁人的年纪,既然她与吴纪新结下了如此仇恨,想必日后的兵部尚书府会十分热闹。 ------题外话------ 今天考试,各种忙碌,更得又少又晚,我错了 第七十七章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白水庵只是一座小小的尼姑庵,庵堂内一切用度几乎可以说是依附着普照寺,不过这里环境清幽,虽然周边有悬崖峭壁,却掩盖不住这里的仙灵之气。树木蓊郁,百花碧草,若不是因为落座了这座庵堂,想必在此处搭建几间屋子生活,也是不错的。 慕容舒筠及苏倾衍从外走入,安堂内显得格外清净,院内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却不见有人行走。微风轻轻吹着,本是如此圣人之气,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怎么回事?” 禁不住,慕容舒筠侧目瞧着苏倾衍,蹙了蹙眉头,心里涌上浓浓的担忧,“以前我来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昨日她是命璃茉过来自己未来,但以前每次上普照寺,她都是过了白水庵看玉嬷嬷,却从未出现过现在的情况,所以她才会担心。 苏倾衍自然也感受到这里诡异的气氛,俊秀的眉头也紧跟着微微拧了一拧,不过这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复惯常的冰冷模样,“我瞧着该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玉嬷嬷的死可能蹊跷大着呢。” 也许,知道玉嬷嬷以前乃是定国公府之人的并非只有定国公府内部的人员呢? “会是谁?” 慕容舒筠不由心里开始动摇先前的想法,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是谷素娥干的,可经苏倾衍这么说,她又觉得似乎是另有其人。而这背后隐隐的,似乎藏着个惊天大阴谋。 “不管是谁,先找到庵堂里的师太再说。” 苏倾衍勾唇笑笑,不管是谁,今夜总是要给出个答案的。可是两人找遍了庵堂上下,别说是师太,就连个小尼都不见。 两人心里觉得疑惑,正准备绕着庵堂两里之内再找找,却不巧在出了庵堂时碰见了一只猛虎。 若说这山虽高,地虽险,林虽多,可因为落座着普照寺及白水庵两座寺庙,寺内又不乏武功高强的僧人小尼,是不可能会有老虎出没的,今日它出现在这里,苏倾衍及慕容舒筠还未来得及去细想这原因,便瞧见老虎猛地向两人扑了过来。 苏倾衍心中一紧,千钧一发之际飞身跃起,险险将慕容舒筠抱着躲了开,随即没待两人稍作心理准备,老虎便又转了方向,向两人而来。瞧其模样,大概是饿了许久才会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舒筠小手一伸,自腰间取出一针,对准它的眼睛便去,老虎自然是瞧见了,避开的同时也给了苏倾衍机会,拉着慕容舒筠便跑。 不是他打不过这只老虎,而是因为这虎确实很猛,而且为了保证慕容舒筠的安全,他不能冒险。 慕容舒筠并不是那等弱女子,她有功夫,可也知道这虎惹不得,便随着苏倾衍跑,待到得方才吴纪新推慕容婷云下山的位置,奕清等人也就现了身。本是打算将这虎擒拿住,可苏倾衍却道:“慢着,你们先将这虎拖住!” 他对着奕清说,而后便见奕清几个齐齐冲向了老虎。见状,苏倾衍回眸意味深长地瞧着慕容舒筠,“娘子,想不想知道玉嬷嬷的死究竟跟哪些人有关?” “自然!” 慕容舒筠拧拧眉,也许她知道他现在要干什么。 “想不想知道这虎是从哪里来?” “你有什么计划?” “如果我们因为这虎而消失了,那些人肯定很得意,要让一个人露出破绽,不是就应该让他得意吗?” “好主意!” 慕容舒筠说完,伸出小手拉着苏倾衍的大手,站在悬崖边,回眸冲着奕清道:“记得,不要让这家伙伤了人。” 话落,拽着苏倾衍一起往崖底跳下去。 奕清稍一分神侧目去瞧两人,不由暗自流了几滴冷汗:主子啊,少奶奶啊,那可是悬崖,即便要消失,也可以用走的,不用真的往下跳吧。 哪知他这一分神,便被老虎给攻击了,臂上衣服破了好大一块。他当即反应过来,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见他们快速消失在空气中。而奕清,提了提气,戏份十足地将老虎引去了普照寺。 首先撞见奕清的就是寒秋,因为慕容舒筠走时没有叫上她们几个,所以她很担心,便在后门处等候,瞧见奕清来时本来笑意满满,想要上前问个究竟,哪知奕清就像阵风一样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当然不忘将她拉着跑。 “奕清,怎么回事?你干什么?” 她虽然只是个丫头,却到底是个姑娘,怎么能够被男子拉着跑。 奕清伸出另一只手挠了挠脑袋,其实他也很尴尬,可是老虎在后面,他若将她留在那里,岂非要将她伤着。 “抱歉,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先去通知主持及太子殿下,就说寺内进了老虎,请他们派人绞杀。” “什么?” 寒秋但闻老虎两字,吓得睁大了眼睛,奕清见状赶紧又道,“快去啊!” 加重的语气,急切的催促,令寒秋即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也已经拔腿就跑,“好,我知道了。” 奕清见状,未免老虎再往里闯而伤了什么人,便停下脚步来,转身面对它,反正以他的功夫,拖到大队人马来是没有问题的。 少顷,普照寺内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以及惊恐的声音,不一会儿,后门处便聚集了僧人及侍卫。奕清见状这才抽身出来,表情十分到位的猛地一声跪在太子面前,“太子殿下,卑职有罪,没有护好主子及少奶奶,让他们双双……” “双双怎么样?” 听到这里,太子隐约觉得不对劲,连连问着,目光里明显有着焦急与担忧,奕清抿抿唇,咬牙道:“双双掉下了万丈深渊!” 普照寺后山的山有多高,不用明说也都知道,从这上面掉下去,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 太子的语气包含着愤怒、伤心、难过,各种情绪,到最后,竟是平静得像一碗水,“从哪里掉下去的?” “就在后山那块大石旁边。” 说这话的时候,奕清有意无意瞧了眼吴纪新,直瞧得吴纪新猛地一惊,开口便道:“不可能吧。” 若真是从那里掉下去,就凭苏倾衍的身份地位,肃王府绝对会要求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也就是说会有人下去找,如果是这样,慕容婷云的尸体就会被发现。 听了他的话,奕清立刻回道:“卑职也希望是不可能,可那时卑职亲眼所见,卑职有罪,请太子殿下责罚!” 见奕清的态度,面上虽然悲痛,可眼底却无多少情绪,太子大概明白了什么,声音冷了几分,“既然如此,护住不利,当杖打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打下去,即便不死,也多半残了。 奕清低眸想了片刻,你坚定地点了点头,可却听得太子又说:“不过本宫相信郡王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事,所以先让你带功立罪,若找着活人了,免除你的惩罚,若没有,缓几天再执行也不打紧。” “多谢太子殿下!” 两人这里对完话,那边普照寺的主持一招既出,便将老虎打得趴在地上,道一句阿弥陀佛后,转身走到太子面前,“虽然老衲素来不杀生,可这山里虎多,朝廷也曾派将军们前来绞杀,本以为从此再无此物,没成想今日又瞧见了。” 虽是将老虎打得趴在地上动不了,可修行之人素来不杀生倒是真的,那老虎还活生生的,一口牙齿尖利无比,瞧得一众女眷惊叫声连连。 不过奕清的话却引得很多人关注,无论是肃王府还是定国公府,亦或者是相关的庄郡侯府等,上前询问之人七嘴八舌,问得奕清冰冷的脸上也少见地出现了难堪。 最后,还是太子一声令下,命先行找人要紧,才生生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而这厢,慕容舒筠拉着苏倾衍跳下悬崖后,其实并没有落下去,她及时地使出白绫,缠住山腰间的一棵大树,顺着那棵大树奇迹般的发现这里其实别有洞天。从上面看,根本看不出其实半山腰还有一条小径,沿着小径走,一路都是花草丛生。如果不是意外地发现,估计这如世外桃源的地方是不会被发现的。 苏倾衍小心翼翼带着慕容舒筠跳落在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地方了?” 否则,怎么敢拉着他就跳?也不怕真的没命! 慕容舒筠转转眼珠,而后认命般地点点头,她知道他很聪明,这点事情瞒不住他,“以前上普照寺时,曾因为贪玩到处跑过。” 生身母亲与祖母死了十年有余,她十年来年年到这地方来,小时候有贪玩的现象,实属正常。 苏倾衍若有所思片刻,突然上前拉着她的手,带着他沿着小径走,“既然这里风景如此美好,那么我们且看看罢!” 成婚这么久,似乎两人还没有好好静静地相处过,平日里在府内有丫头们陪着,即便夜里两人说话,也多半在讨论事情,哪有什么闲情逸致说说自己的理想什么的,所以今日,真是个好时候。 慕容舒筠但闻他这么说,浑身不自在起来。毕竟对于这个夫婿,她还有很多不熟悉。小手动了动,想抽回来,却发现做不到,不由抬眸瞧了他一眼,“这里我比较熟悉,还是由我来带路吧。” 她现在还是比较担心她的玉蝴蝶去了哪里,不知道奕清他们是不是抓住了那名丫头,方才在崖山她就该问一问的。 苏倾衍瞧她一副想逃避的模样,勾唇笑了笑,道:“没关系,这里就这么一条道,不用你带我也不会迷路。” 慕容舒筠心里暗恨,你明明知道我虽然在这么说,意思却不是这个,却非要顺着我的走,真是讨厌! 抽了抽嘴角,她干脆直言道:“虽说咱们是夫妻了,可是作为帮你试药膳的条件,你可说过没我允许,不得碰我,现在,我不要你牵着。” 苏倾衍整个人因这句话愣是呆了两秒钟,最后,不得不松开她的手,“好,我说话算话,可是你也要记得完成你的义务。” 到现在为止,根本就还没试过药膳! 慕容舒筠‘奸计’得逞,勾起胜利的微笑往前走了去,“这里啊,别看现在只是一条小径,再走不过百步,会有更宽阔的视野。” 她一面在前面走着一面说,苏倾衍则跟在她身后,一面瞧着她娇小的身子,一面微微笑着。 两人这样一路有说有笑,不觉走到小径尽头,而这一刻,就如慕容舒筠所说,并不是只有一条小径,遍地花草而已,还有一处很大很大的落水瀑布,非常漂亮。瀑布旁侧,还有一个山洞,原本这山洞该是没有人的,可他们却在此处瞧见了人。并且,还是剃了青丝的僧尼。 两人对望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提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拉住出了山洞前来取水的小尼,慕容舒筠忙问,“师太可曾也在里面?” 那小尼先是被吓着了,不过随即瞧清楚是慕容舒筠,又似乎是松了口气,很快恢复镇定,“阿弥陀佛,是的,施主请随小尼来。” 慕容舒筠松开她,与苏倾衍点点头,道:“没事,白水庵的人我多半认识,走吧。” 只是她想不透,好好的白水庵不呆,为何全部到了这里。然而入得山洞内,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 这座山洞其实不大,可里面还算干净。虽然紧邻着落水瀑布,却不显得潮湿,只是里面十来名尼姑,却有*名都受了伤,且还有一两个十分严重。有懂医术的,正将采来的草药捣碎,为他人敷药。 师太就坐在几人之间,闭目养神,远看没什么,细看才知她脸色极度苍白。慕容舒筠心里一紧,赶紧上前,但见她还有气息,忙又伸手替她把脉。 “如何?” 待她松开,苏倾衍连忙问了句。 慕容舒筠摇摇头,“气息很弱,脉搏也是,怕是不好,是很严重的内伤。” “这究竟是什么人做的?” 苏倾衍似是反问,又似是自言自语,低眉开始沉思起来。 ------题外话------ 额,婉儿唯有对不起,再多的理由我觉得都不是理由,真的对不起断更了两天,放暑假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断更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