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嫁之合》 第一章 我怀了你的孩子 这个男人,才刚重新踏上锦城这片土地,就闹出了事。 穆沐单手托着腮帮子,面前的这个男人,模样是长得好看极了,那狭长的眸子轻眯,额前的碎发张扬不羁,削薄的唇往上勾勒,扯出了一抹魅惑众生的笑。 毫无疑问的,他是站立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也是上天的宠儿,只是一举一动,就直教人无法移开目光。 她是他结婚半年的妻子。 然而这会儿,他却拥着另一个女人,举止亲昵。 “梓炀,我真的没办法等待了……你说你会拒绝家里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不是在骗我吧?” 年轻女人哭得梨花带泪一脸的柔弱,宋梓炀将她带进怀里,指腹温柔地帮她抹去滑落脸颊的眼泪。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么?乖,先到外面去等我,很快就好了。” 这本是宋家人安排他们这对结婚半年却从未见过面的夫妻相聚的饭局,偏生,却上演了这样的一场好戏。 年轻女人是在他落座后不久就哭哭啼啼着跑进来的,这前后脚的,但凡聪明一些的人,都知道是他把这个女人带来的了。 主位上,宋老爷子的脸色丕变,宋一帆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语气好不到哪里去。 “你把这个女人带来这里做什么?存心想气死我们吗?!” 宋梓炀的手落在了身侧女人的腰上,那女人顺势地凑近了些,他一脸的享受,全然没将宋父的怒火放在眼里。 “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呢?我好不容易才被批准重新回来锦城,可不想又被流放了……” 他顿了顿,目光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一旁的穆沐身上。 “但是,我从未说过我要娶苍苍以外的妻子。” 穆沐恍然大悟,想来,这就是他回来的目的吧? 像他这样花名在外的男人,他以为她就愿意嫁给他? 她也不吭声,反正,她也无须发作,就已有人率先看不进眼。 果然。 宋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重重地往下,拐杖随即发出了闷响,她望过去时可以发现,老人眼中那明显燃烧的怒火。 “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不愿意也得给我愿意!不然的话,就休怪我无情!” 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怀中的女人见状,难免有些慌了,她自知自己多年不被接纳,若不使点手段,恐怕,位置就得不保了。 她咬紧了牙关,再也顾不得什么,扯着他的衣袖开口。 “梓炀,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她本是想用这样的借口来取得宋大少奶奶的身份,毕竟像现在这样的情景很是难得,虽然有些冒险,但她还是天真的以为,宋家的人可能在听见她怀孕的消息以后,会答应让她跟宋梓炀在一起呢? - - - 题外话 - - - 某妖:改了一部分的情节,但主要的内容还是没变,重新开坑更新了哟,么么哒~ 第二章 宋家大少 老一辈都是想要继承血脉的子孙的,不是吗? 然而,她的这话普一说出口,还未来得及窥见宋家人的表情,那放在她腰间的手便倏然收紧。 她暗暗吃痛,抬起头时,面色煞白。 男人的脸上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却犹如从地窖升上来的一般,冷得直教人哆嗦。那双眼里,更是闪过了犀利。 “苍苍,你刚刚说什么了?” 他似笑非笑,贾苍苍在他身边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自然知道,他这是发怒的前兆。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憋出了一句话。 “对……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她看见他眼底的犀利这才稍稍褪去了些,伸出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乖,这种事可不能胡说,知道么?” 旁边,宋一帆在听到这样的答案后,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但是,他看着这个女人的目光仍然充斥着满满的厌恶。 “梓炀,你给我把这个女人赶出去!你爷爷的话,你都没听见吗?” 宋梓炀斜睨了父亲一眼,有些事情,他自然是知道把握尺寸的,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有些事,理所当然也该是时候收敛些了。 他招来人,让其将贾苍苍送走,贾苍苍面露迟疑,他毫不避讳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语气温柔。 “你先回去,别忘了,我的心永远都在你那。” 听见这话,就算再不愿,她也只能暂时离去。 旁边,穆沐收回了目光。 这一场戏下来,她倒是犹如局外人一样,只是这场戏结束了,她该是时候退场了。 她起身,“爷爷,爸,我想先回房了。”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更何况,这还是这对结婚半年的夫妻头一回碰面。宋一帆想了一下,便也没有强留,让她先行回房去休息。 只是这一路往前走,她却能明显感觉得到,那落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 她的步伐没有片刻的停顿,隐约的,还能听见那从饭厅传来的争吵声。 …… 有些事情,其实她心里明白。 穆沐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不经意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接近零时了。 从东苑回来已经好几个钟头,想也知道,那个宋梓炀铁定被训话了,关于那男人的传闻她还是听过的,据说,在几年前因为某些原因被流放锦城之外,但即便如此,这几年来有关于他的花边新闻还是层出不穷。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个在他身侧的女人。 老掉牙的情节,却发生在了她的生活里,但这一刻,她却是犹为的庆幸。 吹干了头发,她正准备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没想,就在这个时候,主卧的门突然被人由外往内地撞开。 第三章 做吗? 穆沐抬起头,遁声望了过去。 男人顷长的身影随即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她的动作一顿,看着他抬高手扯下了领带丢到一边,堂而皇之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她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宋梓炀似乎有些意外,他就在床边坐下,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只是眉宇间那淡淡的不耐烦仍是若隐若现。 正当她疑惑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让她不由得一怔。 “做吗?” 刚开始她还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当目光相接触,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脸蛋不禁浮上了一抹酡红。 放在被子上的手攥紧了布料,她没有吭声,但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与她更靠近了些。 “他们没给你发配任务?让你尽快给宋家添个孙子什么的?别告诉我,你不想借这个机会巩固你现在的位置。” 他的话,恰恰揭露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事。 穆沐开口,然而说出口的话,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说你爸的确让我这么做了?还是要我说,我的确想生个孩子来巩固宋大少奶奶的位置?” 他挑了挑眉,深如浓墨的黑眸溢出了几分兴味。 “你这女人,有点意思。” 她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现在已经零点了,她明天早上有个会议,这会儿还不睡的话,明天怕是起不来了。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睡觉了。” 说着,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拉着被子躺了下去。 宋梓炀愣住,本以为她这是在装模作样,可没想过了一会儿,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竟当真是睡熟了。 还是头一回,有女人无视他的存在,甚至是当着他的面毫无遮掩地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主卧里,静得出奇。 他再靠近些,眼前她的睡颜恬静而甜美,他忍不住伸出手,却在半空中猛地打住。 望着她的双眸慢慢变得深邃,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敛去了眼底那一晃而过的……复杂。 翌日,当穆沐醒过来的时候,早已没了宋梓炀的身影。 她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吃过早餐以后,她便开车回去公司。 红色的卡宴,是她答应结婚时,穆文柏送给她的,无非就是想让穆家在宋家面前能站稳脚,不至于被看不起。 反手关上车门,转身时,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 “吃过早餐了吗?” 徐非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仰起小脸看着他,嘴角带笑。 “你都再三警告我不许虐待自己的胃了,我敢不听你的话么?” 他宠溺地一笑,与她并肩走向电梯。 宋家人并不知道,她之所以会答应婚事,不过是源于与穆文柏的一场交易。 第四章 青梅竹马 穆沐时常在想,如果她不姓穆那该有多好?最起码,她就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像现在这样,只能沦为穆文柏手中的一枚棋子。 半年前,穆家公司出现财政危机,宋家愿意资助,穆文柏答应了将两个女儿的其中一个嫁进宋家。同父异母的妹妹穆茵至今仍在国外念书,又是穆文柏的掌上明珠,因此,这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自知反抗无用,便以答应婚事来提出交换条件,她可以嫁进宋家,但只有一年的期限,期限一到,她便会像宋大少提出离婚,并且,从今以后,穆文柏不能再插手她的事。 穆文柏答应了。 所幸的是,因为宋家大少宋梓炀置身锦城之外,他们的婚事并没有任何人知晓。 会议室内,她自文件前抬起头,徐非正站在那说起明年的计划。 结婚的事,她理所当然是瞒着徐非的,她与徐非青梅竹马,徐非向来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个男人铁定不同意。 她暗自握紧了拳头,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虽出生在穆家,可在穆家的地位尴尬,即便是穆文柏的大女儿,却是连穆茵的一丁点都比不上。要她继续呆在那个家,她真的做不到,她也相信,要是这事有一天被揭露了,徐非也能谅解她。 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了,再半年,她就自由了。 与徐非吃过午饭以后,他便到仓库去验收新到的骨董,而她则留在了办公楼,处理早上没完成的案子。 这公司是她和徐非合伙开的,但大半的工作都是由他完成。 墙上的时针正指向五点。 她的后背往后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就在中午的时候,她的手机曾经进来一个电话,那是宋一帆让家里的佣人的打来的,无非,就是让她下班回到宋家后,到东苑去吃饭。 怕是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今个儿想重新再来一遍吧? 她抬高手腕,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想起昨晚的事,她的脑子里就不由得浮现了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果真是祸害啊,她现在已经可以幻想得到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了。 只是,她也该是时候找他好好谈一下离婚的事,经过昨晚,她敢笃定宋梓炀是想尽快摆脱这段婚姻。 若是如此,那一切就好办多了。 刚这么想着,冷不防的,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是我。” 她一愣,“你是谁?” 那头停顿了许久,之后便径自挂断了,穆沐有些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透过电话就知道那边是谁? 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重新投入工作不过几分钟,办公室的大门便被人猛地推开。 她抬起头,男人熟悉的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视线范围内。 第五章 我是你的丈夫 宋梓炀的脸拉得老长,他直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撑在了桌子的两边,身子向前微倾。 “你没存我的号码?”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穆沐这才知道,原来方才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他打来的。 她移开目光,拿起了一旁的文件夹。 “我为什么要存你的号码?” “我是你的丈夫。” 闻言,她的动作一滞,这一句话,活生生地将她给拉回了现实中。 她想到这是公司,虽然徐非到仓库去了,可是谁都说不准他会不会突然回来,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就坐不住了,立即便站起身来。 “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吧?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谈!” 随后,就自顾自地私人物品收进皮包里,抬步向着门口走去。 他斜睨过去,那双深如浓墨的黑眸略带兴味,也没有说些什么,尾随她走了出去。 穆沐急着想要离开,偏生,是怕什么来什么,明明差一点就到公司门口了,可就是差这么几步,电椅门应声打开,徐非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被迫止步,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徐非望向了她身后的男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宋梓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木木,这位是?” 她的手暗地里捉紧了皮包,声音有些干涩。 “是相熟的客人,现在我要跟他出去一趟,详情我们改明儿再谈吧!” 徐非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在他们临走前,笑着睨向她。 “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 穆沐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而后就拽着宋梓炀跨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那张脸庞,她才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之前宋梓炀不在锦城,她只需要隐瞒她换了住处的事就好了,可是如今,宋梓炀回来了,她是深怕会出什么差错。 男人靠在边上,她的一举一动是尽收他的眼底。 他的眉头蹙成“川”字,嘴角也紧抿起,那深如汪潭的眼眸带着探究。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的那一幕,让他觉得不悦。 “那是你的姘头?” “姘头”这两个字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想也没想就扭过头,声音里透着愠怒。 “不是!” “不是?” 他冷哼一声,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穆沐下意识地往后退,电梯那么小,他就这样便已将她逼得无路可退。 “我的眼睛可还没瞎,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 方才他是看得很清楚,这个女人在面对那人时,是深怕被知晓她和他的关系,最后,甚至还拉着他只想尽快离开。 若说没有半点的暧昧,他不相信。 宋梓炀不由分说就伸出手将她给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大掌霸道地箍住了她的细腰,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那放在她腰上的手,更是逐渐收紧。 第六章 知道怎样的男女最污的么? 再看看他,脸色是愈发地阴沉,那目光似是恨不得把她的脖子给掐断。 “穆沐,你胆子挺肥的嘛,竟敢背着我勾引别的男人?” 她咬紧了下唇,他凭什么在这指责她?他自己不是有一个贾苍苍? 人家直接闹上门了呢,至少她和徐非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我没有!” 她使劲地想要推开他,可他却故意地将她拥得更紧。 两人正身处在电梯里,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她干脆就冷下了脸。 “姓宋的,我和徐非是青梅竹马,才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而且,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说这一些话?你若是那么空闲,就跟你那个女朋友恩爱去,别来骚扰我!” “你现在倒管起我来了?” 男人用手攫住了她的颌骨,逼着她必须仰起头对上他的眼。 “好一对青梅竹马啊,知道怎样的男女最污的么?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穆沐是容不得任何人诋毁徐非的,两人一起长大,徐非是怎样的人,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而如今他所说的话,便是她最听不得的。 她下意识地扬起手,可才伸至半途,就被他抓住。 宋梓炀眼底的光更冷了些。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你就动怒了?昨天晚上怎么就那么淡定了?穆沐,你还是头一个在我面前呼呼大睡的女人。莫不是我说中了,你恼羞成怒了?” 她努力地压抑着怒火,毫无畏惧地迎上了他的双眸。 “宋梓炀,你可以羞辱我,但你不能羞辱徐非!还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吗?就像个妒夫一样!” “我妒忌?为了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随后,他将她推向了边上,将她整个人都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啊!抑或是说,你以为自己有那样的魅力?” 他丢下这话以后,便直起身来退开几步,手腕微微抬高,松了松有些束缚的领带。 “今晚你别回家,随便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回去,爸若是问起,就说我带你出去吃饭了。” 他一番话下来,根本没听出他有带她去吃饭的意思,她抿着唇,沉默了半晌。 “你要我帮你撒谎?” 男人双手环胸,满目的淡漠。 “自个儿放聪明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而你跟那个竹马的事,我暂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的话,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受。” 普一说完,电梯门在这个时候“叮”的一声打开了。 他转过身,大步地迈出了电梯,甚至就连头也不回一下。 穆沐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电梯门重新合上,彻底将她隔绝在里面。 宋梓炀之所以会过来,不过是为了要她替他说谎,让他能去那个女人罢了。 可是,他凭什么认为她会帮他说这个谎? 第七章 活剥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帮他撒这个谎。 夜幕降临,她开着车加入了拥挤的车队,晚高峰的下班时间,排起了长长的一条龙。 她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才回到宋家,把车子驶进南苑的车库后,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佣人一脸诧异地看着她,穆沐想也知道,铁定是那个男人事先打过电话回来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过多的在意,随便在厨房找了一些吃的,也算是填饱了肚子。 才刚路过客厅想要回二楼房间,座电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稍稍顿步,看见佣人上前接起,不一会儿,就拿着话筒朝她这边喊话。 “大少奶奶,是老爷从东苑打过来的。” 这已经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抬步走过去,接过话筒说了几句,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宋一帆这通电话打过来,无非就是听了佣人带过去的消息,特地打来证实一下,而对于宋一帆的问题,她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很干脆就全都托盘而出了。 晚上接近九点的时候,她从自己的书房出来,回到主卧去洗澡。 刚洗完穿上衣服,冷不防的,浴室门被人踢开。 穆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门口望去。 那个男人就站在门边,黑色的衬衣最上头的钮扣是打开的,露出了里头性感的锁骨,他周身弥漫出一种可怕的气息,那狭长的眼眸轻眯,变得愈发深沉危险。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并不是在正穿衣服的空隙被撞破。 “你进来做什么?” 宋梓炀明显处于盛怒的边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发泄的中途被打断了,憋了一股气直冲冲地就回来。 “穆沐,我真是低估你了,你敢出卖我?” 她扭过头,一脸的风平浪静。 “我当时什么都没说。”自然也包括,她没答应要帮他撒谎。 他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人如此算计,宋一帆一通电话打过来,便将他给硬生生拆穿了,他只能丢下贾苍苍驱车赶回来,而回来的第一件事,理所当然就是找她了。 他迈开步伐走过去,穆沐还未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一股子力道给猛地拽住,随即,整个人已经被他给强行拖进了房间。 她往前跄踉了几步,禁不住被他给推倒在了大床上。 微湿的头发散乱在枕边,她仰起头,这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就将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给压在了身下,从她这个角度往上看,可以清楚看见他眼底的那抹愠怒。 看来,还真是被中途打断了好事。 宋梓炀本以为,她被自己压倒后,肯定会使劲挣扎。 但似乎,他又估算错误了。 她平躺在那里,明明已经处于这样的劣势下了,她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就好像不管他要对她做些什么,她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似的。 他冷笑,他就不信,他将她活剥了,她还能如此淡定。 第八章 谁的脸皮薄 宋梓炀的双手撑在她的两边。 他盯着身下的这个女人,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两根手指齐用力,仿佛要捏碎她的下颔。 “如果我现在就把你要了,你会变脸么?” “你可以试试。” 她越是这样,便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手指解着她睡衣的衣扣,慢慢的,那锁骨便露了出来。由于刚刚洗过澡,她的身上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他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尽是滑嫩,这无疑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男人只觉全身的血液在倒流,直往某一个地方而去。 他的眸光渐深,声音变成了暗晦的沙哑。 “你不信我敢要了你?” “你有什么不敢的?” 与他相反,她那一双好看的眸子眯成月牙形,似是在笑,又似是在计谋着什么。 “不过你敢碰我,我也敢大声呼喊,把人都招来。” 宋梓炀意外地挑了挑眉,刚想要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门外的佣人特地来告知,宋一帆以及宋老爷子从东苑过来了,想必是为了那一通电话的事而来训话的。 这种时候,若是穆沐大声呼喊了,会是怎样的后果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只是,他却并不将楼下的那两个人放在眼里。 他微微俯下身,那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 “你喊啊!你把爸他们喊上来救你啊!我倒是想知道,要是他们进来看见你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他懂,她也懂。 她仍是没有动弹,他就不信她会胆大到那种程度,高大健硕的身子压近些,削薄的唇几乎要碰触到她。 可就在他快要吻上她时,她突然就叫出声来。 并不是大声喊来人救她,而是发出了极为暧昧的音调。 他动作稍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原本以为她是想要求救,却是怎么都没料到,她是干脆发出了那种男女间床第事才会发出的声音。 她对上了他的眼,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要丢脸,就一起丢脸。”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犹长,他就说这个女人有意思得很,明明他接触过很多的女性,偏生每次碰上她的事,他都无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穆沐,真够特别的。 大概就是这种与众不同,才会勾起了他对她的兴趣。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放过你?” 她毫无畏惧,那双美眸澄净。 “那就来试试谁的脸皮比较厚?” 宋梓炀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眼里,毕竟,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脸皮比他一个男人还要厚?肯定没分钟,她就认栽了。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偏偏,事实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第九章 不愿,不想 他的每次触碰,都能换来她的一声娇喊。 而且,还是愈发高昂的娇喊。 男人抿起了唇,指尖在她腰际轻扫,她连躲避都没有,只平躺在那里,张着嘴就喊出声来。 那声音,就好像能穿透墙壁传到楼下似的。 他的动作一顿,深邃的黑眸不由得眯了起来,随即将她的双腿缠在了自己的腰上,托着她的身体就往门外走。 见状,穆沐不禁瞪大了眼。 “你想做什么?” 他的步伐没有片刻的停顿,竟然直接就往楼下走去。 “你不是想喊给爸他们听吗?在房间里隔了那么远,他们听得不真切,我带你下去,咱们在楼梯间可以慢慢来。”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 很显然,他就是故意的。 她不是想试试谁的脸皮比较厚么?那么,他也想知道她会脸皮薄到何种程度。 她有些不敢置信,他就这么地抱着她就走下了楼,在楼梯间的平台停步,只需一个拐弯,就能看见一楼客厅的情况了。 这么近的距离,更何况,宋一帆和宋老爷子就在客厅内等候着。 她咬着下唇,男人得意的脸就在面前,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来回扫动,带着几分暧昧的挑逗。 “叫啊,怎么不叫了?不敢叫么?” 宋梓炀就是笃定她不会喊,才特地把她带下楼来的。 可没想,他刚俯下身吻上她光洁的脖子,她发出的声音让他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没有故意放声大喊,而是压低了些,但是,却故意压低的声音听在别人的耳里,却是更显暧昧。 他自她的颈脖间抬起头,她眼底清澈的光满溢毫无畏惧。 这是一场属于男女间的较量,她丝毫不肯低下头,他没有退缩的打算。 暧昧的声响一阵又一阵地回荡,很低,却比高昂还要磨人。 他是面对楼梯口的方向的,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客厅中的两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那忽低忽高的声音,正疑惑地开始找寻声音的方向。 再看看这个女人,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仿佛要跟他硬磕到底。 宋梓炀眯起了眼,他也不是要认输,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脸皮薄,只是这会儿,他却是突然有一种不想让其他男人听见她的娇喊。 下一秒,他抱着她上了楼,大步地跨进了主卧。 穆沐直到进了房间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将她抛在了床上,她跌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男人冷哼一声。 “穆沐,我真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件事能让你为之色变。”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到他转过身,迈出了主卧。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第十章 想要的自由 第二天起来,身侧仍是空荡荡的一片。 宋梓炀自离开以后,就没再回来过,在那之后,她也没有下楼,不过听佣人提起,似乎,宋一帆和老爷子都回去东苑了。 她吃过早餐后就开着车回去公司,最近的事儿都特别多,工作了一天以后,她便换了身衣服,与徐非去参加一场骨董拍卖会。 穆沐看着台上正在拍卖的骨董,旁边的徐非斜睨了她一眼。 “那个男人是谁?” 她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过来他到底是在说谁。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只是普通的一个客人。” 徐非与她青梅竹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还要了解她了,因此,她这一句话自然也就轻易便被他给拆穿了。 他的身子往后靠,侧脸的轮廓略显有些深邃。 “那是刚回来锦城没几天的宋家大少吧?他看你那眼神不像是普通的客人,你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些什么,他的面容突然就变得严肃。 “木木,那样的男人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 “我知道。” 她仅此一句,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对她而言,宋梓炀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她唯一想到的从来都很明确,那便是自由。 只要她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她可以不管不顾。 拍卖会后,徐非也没有急着将她送回去,反倒是带着她去吃了晚饭,随后向着酒吧街而去。 包厢内,纸醉金迷。 宋梓炀推开身旁的女人,眉宇间聚拢起淡淡的厌恶。 他对这种地方虽然不至于敬而远之,但也不太喜欢这里,毕竟作为一个生意人,不得不说,这里是谈生意的最佳场合。 好友任远左右皆抱了一个美人儿,这小子,最近才好不容易结束流放重回了锦城,像今晚出来玩,已是久违的事。 “怎么?不喜欢?” 他瞥了一眼刚刚黏过来的女人,丢下了三个字。 “妆太浓。” 那女人满脸的尴尬,任远扬起头就是一阵大笑。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女人退到一边,随即,他拿出了烟点燃。 “你家老头子又逼你接手公司了?他不是更中意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男人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靠。 “我自己的医院和公司都管不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去接手他的公司?反正这么多年老爷子那边都对我无视了,若能脱离那个地方,我倒是愉快得很。” 任远摇了摇头,这话他听听就好,要是让宋家的人听见了,估计又得在锦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宋梓炀抬高手腕,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 最近的手术有些多,他是难得休假,今个儿若不是任远邀约,他根本不会来。 更何况,贾苍苍不太喜欢他到这种地方来。 第十一章 动手 在他身边的女人这些年少之又少,说起来,贾苍苍已经在他身边好些年了,他说不准他对贾苍苍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女人。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从深红色沙发上站起身来,单手插在裤袋内,抬步就往门口走去。 任远瞟了他一眼,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去趟洗手间。 这个地方,每每入夜,都聚集一堆男男女女,在解放最原始的天性,那舞池中央暧昧的扭姿,还有那白花花的大腿,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血脉贲张。 周遭光线是较为昏暗的,他本无意观望,余光却在瞥见一抹带着几分熟悉的纤细身影时,步伐猛地一顿。 似是有些无法置信,他转过头眯眼望去。 这女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抬步走了过去,另一边,穆沐面露难色,杵在那里是动弹不得。 这种地方她并不常来,只会偶尔徐非带她过来玩一玩,然而,他们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儿会遇到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既然是合作伙伴,自然免不得是坐下来喝上一两杯。 她不会喝酒,而且徐非也不会让她喝酒,偏生,那人已经喝高了,开始乱来,就坐在徐非身边的她,便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对象。 刚开始,那人只是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她本不想在意,偏生,徐非是听不得这种话,脾气一冲,就跟那人顶撞了起来。 这一顶撞,免不了动手动脚。 穆沐暗地里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那人带来的人很多,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不利的。 徐非站在她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稍稍挡住了她,可即便他这么做了,仍然没有办法挡住在这个中年男人灼热的视线。 那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挺着一个啤酒肚,坐在那里笑起来时,眼睛是眯成一条线的。这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不管是生意上的便宜,还是女人的便宜。 “徐总至于为了一个女人与我赵某人硬着来么?你让她来陪我一次,今晚的事我能既往不咎,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无情!” 赵老板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她的身上,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穆沐是好看得紧,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那不盈一握的细腰跟长腿,他觉得快要受不住了。 他现在是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她。 另一边,穆沐咬紧牙关,这种人,她还是头一回碰见,若是平日里,她恐怕是早就发作了,可这会儿,他们的人比较多,她如果冲上去,对她和徐非都是毫无好处的。 第十二章 无路可走 徐非面部曲线刚韧,他瞟了一眼那赵老板,转头看着自己身侧的她。 “走吧!” 说着,就想带着穆沐离开。 可是,又怎么会走得那么容易? 才走几步,两人就被赵老板带来的人团团围住,这阵势,旁边围观的人纷纷退到一边,谁都不想惹上这种麻烦事。 一时之间,一片混乱。 十几个人围着徐非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稍微应付住,可也不知道是谁拿着什么东西朝着他冲了过去。 穆沐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她失声尖叫。 空气中弥漫出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水果刀应声坠地,溅出了斑斑的血迹。 徐非脸色苍白,他捂着左腹倒了下来,火红的颜色氤氲眼前,竟是直教人觉得窒息。 她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看见他左腹的伤口已然将白色衬衣给染红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她的心瞬间就慌了。 “徐非!你别吓我……” 那血就像是怎么都止不住一样往外流,她想带着他离开,面前的这些人却是到了这种地步仍是不肯放过她。 赵老板拿出一个空酒杯,往里面倒了一些酒以后,就将一样东西给丢了进去。 那东西很快就融于水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摇晃了一下杯子,随即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只要穆小姐喝下这杯酒,我就能放你们走。” 这很显然就是一个陷阱,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干出这种事,简直就是不将皇法放在眼里。不过也对,这地儿是三不管地带,出了事,根本就无处可救。 徐非按住了她的手,制止她上前。 “木木,不要喝!” 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升,刹时便传至了四肢百骇。 她是一个成年人,自然知道,这个人往酒里放了什么,而自己一旦喝下这杯加了料的酒,会有什么后果。 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和徐非就只有两个人,局势明显处于劣势,况且,现在徐非还受了伤,倘若她不顺从,今晚她和徐非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她望了望四周,那一双双冷漠的眼,将她最后的一点奢望给彻底浇灭。 无路可走。 穆沐阖了阖眼,她挣脱他的手缓步上前,拿起那杯酒,紧紧地握在手里。 “是不是我喝下了,你就放我们离开?” 她唯有一赌,来赢取两人的安全,她不能让徐非出事,就算,她明知道这酒里的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救徐非……只要能救他,她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赵老板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当然!我说出的话,自然算数!” 穆沐的手一紧,耳边,徐非的咆哮声仍然不间断地传过来。 第十三章 我宋梓炀的女人…… “木木!别喝!你听我的,不要喝!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她禁不住苦笑,拿着那杯酒就要仰头饮尽。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饮下,那本是握在手里的杯子就被猛地丢开,砸落在了那个赵老板的脚边,一地的狼藉。 赵老板吓了一大跳,险些就蹦跳起来了。 穆沐倏然睁大了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怎么都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宋梓炀收回了手,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戏还真是精彩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上头的几颗钮扣打开,隐约可见里头性感的锁骨。他的袖子挽起了一半,那修长的指关在昏暗的氛围下,有一种教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 他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仿如王者一般。 男人的嘴角噙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然而,那双如同黑夜般深邃的黑眸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就只是这么看着,也能感觉得到这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见他,明明,她是最不愿让他看见她这番狼狈的。 这气势,若是普通人可是不会有的,聪明的人仅仅一眼,就能知道来者非富则贵,反正就是一个惹不起的人。 赵老板在这圈子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稍稍后退了一步,带着试探性的语气。 “你是谁?” 宋梓炀斜睨了她一眼,随后抬眸扫视。 “我宋梓炀的女人,可不是谁人都能任意欺负的。”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旁边看了整整一出戏,他也知道,他本是可以不出手的,这个女人,充其量就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没有半点的承认,但他承不承认,与别人欺负与否,却不能同等。 穆沐的身子一顿,微张着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就连去看徐非的勇气都没有。 赵老板的脸色丕变,知道自己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与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要是这么放他们走,他也难免脸上无光,往后还怎么在这圈子立足? 可是不放他们走,眼前这个男人却是他招惹不起的。 赵老板咬紧牙关,声音缓了些。 “我真没想到有幸能见到宋少,但是这事真不好办啊……你要这么把人带走了,我也没面子。要不……” 他往身后挥了挥手,随即,那些手下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样吧,要我放你们走可以,可没有走得那么容易。这里有十个人,要是你把他们都打倒了,我就放你们走!” 要不是忌讳这个男人背后的势力,他是绝对不可能退这一步的。 宋梓炀瞟了一眼那几个人,随后,他将穆沐稍稍推开,示意她到旁边去。 第十四章 相信我 她环视了一周,禁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 十个人对他一个,这样的局面根本就没有半点的胜算。 他嘴角悄然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 “相信我。” 他只丢下这么一句,她仍有些不放心,但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他,只是在退开前,低声地说了一句。 “如果你打不过,我就拉着你一起跑,别嫌丢脸。” 丢脸?听到这个词时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活这么久了,字典里还真没有这两个字。 穆沐退开了一些,但她不敢离得太远,深怕一会儿他打不过了,自己没有机会拽着他一起跑。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宋梓炀再优秀,他也只有一个人,而那团团把他包围住的,可是十个人,而且每一个都是魁梧大汉,她并不觉得,看上去瘦削的他能打得过这十个人。 然,事实却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从宋梓炀挥动拳头开始,穆沐就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杵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个又一个的魁梧大汉就这么地被他打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怕是自己看错了。 男人的动作很优雅,明明是打架,脸上却依然从容得很,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当那十个人通通倒地,她仍是没法回过神来。 宋梓炀松了松有些绷紧的手关,果真是太久没动过手了,都有些生疏了。 才十个人,竟然花了他几分钟的时间才摆平。 他抬步向那个脸色苍白的赵老板走去,赵老板是被刚才的阵势吓住了,见他一朝自己走过来,双腿是立即软了,整个人跌坐在了沙发上。 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他,声音极冷。 “现在,我能把人带走了吧?” 赵老板是已然发不出声,只点如捣蒜般点头。 他回过头,旁边,穆沐才意识过来这个男人打赢了,下一秒,她迈开步伐,不是朝着他而去,而是冲向了倒在地上的徐非。 她使劲地想要将他搀扶起来,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他早已经有些失去意识不清了,她努力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能将他扶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代替她把受伤的徐非给搀扶起。 她抬起头,男人将他整个人单手扛在了肩上,抬步向着门口而去。 见状,她连忙跟了上去。 在这距离最近的医院,便是仁德医院,那是锦城最大的医院,也拥有全锦城最好的医学设施。 不过才十分钟,车子便到达了医院门口。 宋梓炀让人将他从车上搬下来放到推床上,再看徐非的状况,是已然昏睡了过去。 穆沐急得快哭了,他身上的血已经将衬衣染红了一大半,那血红得触目惊心,仿佛随时随刻都能揪动她脆弱的神经。 第十五章 你想干什么?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过来,她以为是医生,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求求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那男人面露难色,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宋梓炀。 宋梓炀解开衬衣最上头的钮扣,顺势将袖子给挽了起来。 “空出第二抢救室,让人准备抗毒素血清和注射用血凝酶,速度要快!” “是!” 穆沐杵在那里,看见那个男人听了宋梓炀的话后就转身离去,似是要去准备东西,她有些发懵,转眸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 他一边帮忙推着推床,一边抽空瞥了她一眼。 “你看不出来?” 她的脑子快速运转,此情此景,她不难明白些什么。 直到推床快要到达抢救室门口,她拉住了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哀求。 “宋梓炀!你……你是医生吧?你能救活他的,对不对?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活他,他不能出什么事……” 他的脚步顿住,望着她的目光凛冽。 “如果他出事了,你也会跟着他一块有什么事么?” 穆沐一愣,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出该怎么回答,他便甩开了她的手,劲步向着抢救室而去。 “你再在这罗嗦,待会儿我就放一把手术刀在他体内当作礼物留念。” 她立即噤声,只能看着他推开抢救室的门走了进去,与推床上的徐非一起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后背靠着墙慢慢滑落,她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跟徐非从小一起长大,她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她从没想过,若是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那么她该怎么办。 况且,徐家就徐非这么一个儿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抢救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她抬起头,徐非被推了出来,虽然他脸色仍旧苍白,甚至还处于昏睡,但想来,应该已经没事了。 在后面,宋梓炀一身手术服走了出来,正将口罩给拿下,他余光一扫,看见她径自走向了推床,脸上的担忧明显可见。 他的薄唇直接就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如此关心另一个男人,他心里是不舒服极了。 之后,昏迷中的徐非就被送到了病房。 穆沐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还没醒过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以后了,估摸今晚她是回不了家了,如今她住在宋家,跟住在穆家时不一样。想来,她到底还是决定打一通电话给宋梓炀,跟他稍微说一声。 那个男人前不久曾经打过电话给她,她翻找了一下记录就轻易找到了,刚按下来响了两声,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病房门被推开,她转眸望去,只见他拿着手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白大褂。 恰恰,证实了之前她的心中所想。 第十六章 如果我在这吻你 穆沐从未将这个男人与神圣的医生联想到一起。 直到如今看见他穿着的白大褂,又经过了方才那一遭,总算是被迫承认了。 男人径自走了进来,先是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随后便倚靠在墙边。 狭长的眸子轻眯,他的目光投驻在她的身上,抿紧的薄唇良久以后才轻启。 “你是想打给我,说你今晚要在医院过夜吧?” 见她不吭声,他的眼神渐冷。 “你现在可是人妻,陪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侧,你不怕传出什么闲话,是因为你和他之间……” “我说过,我和徐非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眼。 “你宋大少有荒唐的花边新闻,不要把别人也想得跟你一样。” 宋梓炀冷哼一声,她的话,他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就算穆沐对这徐非没有那种意思,但他与徐非同样是个男人,从徐非的眼里他可以轻易看出,那个徐非可不止只想跟她单纯的青梅竹马的关系。 况且,就他认为,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 他抬步走过去,直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如果我在这吻你,他醒来要是看见了,你猜会怎么样?” 他本以为,她该是会像之前那样毫无畏惧,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她却避开,眼底那抹光被他轻易捕捉到了。 男人潭底漾出层薄怒,俊美的五官也被阴戾所蒙住。 “还说你跟他之前是清白的?!” 他直起身,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忌讳的,便是此时正躺在床上的竹马,除此之外,与其说是毫无畏惧,还不如说是根本进不了她的眼。 徐非,是唯一会令她为之变脸的人。 这样的一个认知,让他胸腔的怒火沸腾到了一个境界。 倘若不是身为医生的该死的操守,估摸他是恨不得让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了。 “穆沐,你既然是我的妻子,那么,若你胆敢做出一些对不起我的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丢下这话,就抬步向着门口走去,“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狠狠甩上。 她坐在那,下巴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乎仍有火辣辣的触感,她咬着下唇,不管宋梓炀说些什么,她对得起天地良心,她并没有说谎。 徐非在她心底之所以占有重要的地位,那是因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他陪在她的身边,他是她最后的依靠,是她疲惫时的港湾。 宋梓炀不会懂,这么多年若不是有徐非在身侧,她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他是不可磨灭的存在,谁都无法代替,却不足以,到达爱情。 穆沐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连徐非也失去了。 第十七章 我不是他的女人 贾苍苍满脸欢喜地将门打开,门外,男人俊美的容颜随即出现在眼前。 她扑了上前,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微仰着头看着他。 “梓扬,你这几天都没来找我,我好想你!” 男人随意地答应了一句,就跨步入内。 他的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疲惫,她在他身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过多纠缠。 她特地做了夜宵,刚端好想要喊他,走到客厅一看,他竟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阖上了眼。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她试着帮他舒缓紧绷的神经,直至良久,他才睁开双眼。 “苍苍,这几年委屈你了。” 她一愣,立即摇了摇头。 “我不委屈,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要。” 她是真心爱这个男人,也不管当初他是因为什么理由而留下她,反正,她要的不多,他的眼里有她的一抹剪影,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没再说话,贾苍苍很聪明,她很会把握尺寸,从来都不会去触碰他的逆鳞,有她在身边,他很放松。 所以,只要是他能给的,他都会尽可能给予她。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贾苍苍适时走开,他在瞥见屏幕上闪烁不定的号码,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医院。 当夜幕逐渐被光明所替换,徐非才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好像被什么压住,侧过头一看,她正枕着他的头沉沉地睡着。 穆沐慢慢地直起身来,由于一宿保持同样的姿势,身体难免有些难受,但即便如此,也抵不过看见他醒过来的喜悦。 “你醒了!” 徐非挣扎着爬起来,他环视了一周,看见自己身处在医院,不难忆起昏迷前的事。 她正想去给他准备些吃的,可刚站起身来还没迈出步伐,就因为他的话而顿住。 “你跟那个姓宋的在一起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抬眸看着她倏然僵直的后背,他可没有忘记在夜总会大厅,宋梓炀那脱口而出的一席话。 那席话,就犹如是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里,只是轻微一碰,就足以血流成河。 他放在旁边的手紧攥成了拳头,眼底浮现了惊天的怒火。 “穆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疯了不成?!” 这一声,代表他是真的生气了,除非生气,否则他根本不会直接唤她的名字,关于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无从躲避,她只能转过身,对上了他的眼。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愿意相信吗?” “你直到现在还要骗我?” 她阖了阖眼,虽然,她与宋梓炀的确有牵扯不断的关系,但唯独一点,她没有撒谎。 “我不是他的女人。” 第十八章 木木,我们结婚吧 徐非很想相信她,可是,那是他亲眼目睹的一切,他跟宋梓炀同样是男人,有些事,他看得很透彻。 “木木,我们结婚吧!”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的面靥上满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很难回头了,他不愿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丝毫的改变,但直到那个男人出现,他有一种若他不趁着现在把她紧紧抓住,恐怕,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比我更能与你匹配了,嫁给我,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岂料,她却在诧异过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嫁给你。” 她的拒绝,就好像是狠狠箍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最后的一丝呼吸也给剥夺了。 他不甘心,想要伸手拉住她,她却是像早就料到了一样,后退了几步。 “徐非,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剩下你了,你可不可以别让我连你也失去了?” 她迎上他的眼眸,潭底带着哀求。 “今天的事,我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说着,就转过身大步地走出了病房。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被关上的门板。 接下来的几日,她果真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再提起这天的事。 宋梓炀觉得,自己是愈发烦躁。 那个女人只在那一晚夜宿病房,那晚以后,倒是照常回去宋家,底下的人将她的行程毫无遗漏地告知了她,她几乎是三点一线,宋家公司以及医院,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娱乐。 有时候他当真怀疑,她是不是连朋友都没有。 他手里把玩着烟盒,这医院有单独的吸烟区,可这会儿他却是连一点想法都没有,他知道那个女人如今就跟他一样身处在医院里,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法处之安泰。 这种感觉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以前只要贾苍苍在旁抚慰,他总能将不开心的事忘记,如今,那个女人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一直缠绕心头。 今天的手术不多,接下来的时间都是空闲的,他将烟盒收回去,起身步向门口。 长走廊上,他远远就看见那抹背对着他的身影。 看上去,她似乎是刚从病房出来,正要去哪里。 他快步上前,在她即将走进电梯前把她给拽住。 穆沐下意识地回过头,男人的脸就这么毫无设防地晃进了眼。 她蹙起眉头,“你怎么会在这?”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的话显得太多余了,上次看那些人对他的态度,想也知道他肯定是这医院里的医生。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拉着她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这是我的医院。” 她一愣,这是宋家的医院?虽说她是宋家的媳妇,可对宋家的事她是一点都不了解。 第十九章 宋大少真壕 宋梓炀带她走出了住院大楼,直接就走到了医务人员专用的停车场,今个儿宋大少开了一台特别骚包的银色跑车,乍看之下还真与这地儿有些格格不入。 他将她塞进副驾,自己也坐到了驾驶座上,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放到后座,就听到她带着几分不快的声音。 “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他送。 男人的嘴角一僵,伸手制止她下车的动作,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他还真想用锤子将她的脑袋瓜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 “你的车我待会儿会让人送回东苑。” 丢下这话,他就径自将车子启动,很快的,银色跑车便驶出了医院。 她坐在那,眉头仍是蹙得死紧。 “我可以自己回去,不需要你送。” “谁说回东苑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从看见她的一刻起,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带你吃饭去!” 穆沐本想拒绝,话明明都到嘴边了,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总觉得,就算她说出口了,也不见得这个男人就会听,她干脆就闭上嘴,反正,她也是要吃饭的。 半个钟头后,车子停在了一间餐厅门口。 他牵着她并肩走进,要了一间精雅的包厢,那服务员对他的态度恭敬,她淡淡地瞟了眼,也没说些什么。 他点了满满的一桌子菜,每样菜看上去都美味极了,然而,她却是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坐在那一动不动。 他自然发现了,疑惑地瞅向了她。 “怎么?不合胃口?” 她抬眸,“可以说真话么?” 他的背梁往后靠,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点燃。 “你说的真话还少?” 既然如此,她也不跟他客气什么,横扫了桌子上的菜肴一眼。 “都不爱吃。” 他拿着烟的手一顿,这个女人,口气还真是猖狂啊,是谁把她宠得这么无法无天了? 他也不吱声,直接就把服务员给招来,随后手在空中指了指。 “把桌上的菜都撤了,然后按着她的喜好重新上一遍,不合她口味的,就把你这店给拆了。” 他还故意斜睨了她眼。 “这样,满意了?” 服务员哭丧着一张脸,穆沐接过菜单翻了几页。 “你不用这么把人赶尽杀绝吧?” 他狠吸了一口,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 “那行,换一种说法,不合口味的,我就把这店给买下来,调教到合你胃口为止。” 还调教呢?他以为他是谁啊? 她沉默了良久,只能憋出一句话。 “宋大少还真是壕啊!” 男人的唇角不由得抽搐,这这意思是贬是褒,他会听不出来? 第二十章 留在我的身边 穆沐也不想为难别人,因此,随意点了几个就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了,连桌子上原来的菜也没有撤下,问她为什么,说是不能浪费。 可宋梓炀是谁?他长这么大了,还真不知道浪费为何物,反正他钱多得是,还需要在乎这么点吗? 她吃得很少,嚼咽的动作很优雅,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搁下了筷子。 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清水,她抬起头看着身侧这个男人。 “你又想干什么?” 宋梓炀被她这一问,不由得一怔。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用意味犹长的目光瞅了她半晌。 “单纯只是想跟你吃顿饭,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他这话不假,他本来就没想别的,可他没想到,她却完全跟他相反。 穆沐在听见这话以后,就拿起皮包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走开,手腕的地方就猛地被他给攥住。 她试图挣扎了下,“饭吃过了,我还不能走么?” 她这一脸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在他看来,便是不愿跟他单独相处。她在怕什么?怕那个男人知道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能联想到那一个男人去,只是这一刻,他却是极为不愿让她就此离开。 “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我吃完了。” 她蹙起眉头,他抬眸懒懒地扫了她一眼。 两人僵持了良久,到底,她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他随意地夹了块牛肉放到嘴里嚼咽,动作漫不经心的。 “你跟那个徐非真的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的关系?” 她不禁想起了那一天徐非跟她说过的话,而后目光偏移,也不吭声。 他放下筷子,擦拭了下嘴角。 “那么,就专心留在我的身边。” 他这一句话几乎是没有经过半点的思考就脱口而出的,就连他自己都还意识到话里的含义,她就倏然瞪大了眼。 “你不跟我离婚?” “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因为苍苍?” 他点了一根烟,白色的烟雾瞬间氤氲住眼前的视线。 “你是你,苍苍是苍苍,既然你说你跟那竹马没有其他的关系,那么,就留在我的身边证明给我看。” 这种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本来,在看见他与那个女人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离婚有望,可如今,她是觉得头疼极了。 她想说些什么,这个男人却像是早已看穿她的心。 他扫视过来,将她那些本来要吐出口的话最后只能被迫咽回去。 “穆沐,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我的身边,一是被我绑着留在我的身边。” 这叫选择? 她倒是觉得,他根本已经在强迫她了! 第二十一章 忘了 吃过饭,宋梓炀送她回东苑以后就回医院去了,说是还要值班。 她不由得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想好落跑的办法? 几日之后,徐非伤愈出院。 他伤得不是很重,只是当时刀子差点就插中了主动脉才会导致大出血,不过也幸好送医及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关于这一点,她还是由衷地感激那个男人的。 穆沐将他送回住的地方,几年前开始他就搬出徐家一个人住了,可此番出了这种事,徐父徐母担心他,便主动到他那照顾他。 因为徐非在家休养,公司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她一个人的头上。 这日她正忙得不可开交,没想,穆父穆文柏却在这个时候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大概是听说了宋梓炀回来的消息,特地让他们周末回一趟穆家。 她本就有回去一趟的打算,只是,并不打算把那个男人也捎上。 好不容易周末到了,她一个人驱车回去穆家,刚到门口,余光不经意地一扫,竟看见了一台熟悉的银色跑车。 她关上车门的动作一顿,而后快步走了进去。 果然就如同她所料,那偌大的客厅里,宋梓炀正与穆文柏聊得正欢,而在穆文柏的身边,理所当然坐着梁晴。 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原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她仍是无法处之泰然。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爸”,瞟向梁晴时,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数了,一旁,虽然穆文柏难免有些不悦,但因为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宋梓炀仍在与穆文柏时不时说着,男人嘛,说的都是商场上的事,虽说宋梓炀当年被流放的事在锦城是众所周知,却也无法否定这个男人的成功。更何况,穆文柏还是头一回与他碰面,不得不说,他是暗地里欣赏这个男人的。 穆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于两人的对话,她根本没听进多少,隔几分钟就看看墙上的时钟,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的眉头便愈蹙愈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了,趁着空隙转眸看着穆文柏。 “爸,今天……你还过去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心情是忐忑的。 穆文柏先是一愣,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刚想要开口,没想,身旁的梁晴却抢先说话了。 “木木啊,你爸最近的身体不太好……” 梁晴说了很多,但听在她的耳里,就只有一个意思。 她阖了阖眼,其实早在过来之前,她就猜想到了这个结果,是她内心深处仍可笑地抱有一丝奢望吧?所以才会在亲耳听见以后才懂得要失望。 或许徐非说得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明知道前面是痛苦,却仍要往前钻,直至那痛变成尖锐的针扎在她的身上让她血流成河了,她才知道要喊痛。 先别说,穆文柏或许早就忘了,就梁晴而言,她也不可能让他去的。 第二十二章 众叛亲离 不想再继续听下去,穆沐径自站起身来,丢下一句“那我自己去”就抬步走出了客厅。 长沙发上,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印在了宋梓炀的瞳孔里,他眸光渐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走出穆家,从皮包里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把车钥匙给翻出来,要解锁的时候才发现,她握着钥匙的手竟在轻微颤抖。 到底,还是伤到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蹲下来把脸埋在了双膝中。 本想得到心情平复,可更要站起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男人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那璀璨的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了他的肩上,将他眉梢的魅惑完美衬托。 “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耸了耸肩,似笑非笑。 “你爸给我打了通电话。” 也就是说,穆文柏是早就猜到了她不会干脆把他带过来,所以还使了这么一招? 穆沐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她不知道穆文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他得逞。 她也不想多言,给车子解锁以后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宋梓炀就站在边上,她本来还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把她强行带走,虽然有些疑惑,但这会儿她也没空想得太多。 刚要启动车子起来,可是捣弄了良久,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手搭在了车顶上。 “车坏了?” 穆沐面露迟疑,穆家位于半山腰的地方,这地儿根本就没有计程车出入,若是换着平时,她铁定会选择自己走下山,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磨蹭。 因此,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宋梓炀一脸的无所谓,她下了自己的车,坐到了银色跑车的副驾,跑车很快便驶出了穆家,向着山脚而去。 他掌着方向盘,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去哪?” 她说了一个地方名,男人眼底露出了几分诧异,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再开口。 大半个钟头以后,银色跑车停在了郊外的墓园。 她没有理会他,率先打开车门走下了车,他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尾随进入。 这墓园有附设的香烛可以购买,她买了一些花以及香烛之类的东西,就往墓园的深处走去。 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后头,不远不近。 这个地方,就算闭上眼睛她都能找得到位置,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会过来,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文柏不再出现。 或许,是从来都没有来过吧?母亲死后不久,他就把梁晴给迎进了穆家的大门,他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了一个叫方莞的婉约女子了。 即便这个女子,曾为他众叛亲离。 第二十三章 忌日 穆沐在一个墓地前止步,在墓碑前已然放了一束与她怀中一样的鸢尾花,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知道的人为数不多。 她低垂的眼帘微颤,弯下腰将自己怀中的鸢尾放到旁边,随后就开始擦拭。 其实这里都有人专门打理,她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母亲的容貌仍然停留在昔日,只是她不知,若有重来,她的母亲依旧会选择同样的路吗? 她点了香烛,跪在墓前合掌闭眼,当她睁开眼睛时,这个男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站在了她的旁边。 宋梓炀瞟了眼,薄唇微抿。 “这是你的母亲吧?” 她没有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仿佛全身心都置身在往昔的悲伤里。 他也没多在意,只是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慢地站起身来,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她的双腿难免有些酸麻,眼看着就要摔倒,他及时出手搀扶住。 她的手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传了过来,她难免有些昏眩,手也不自觉地越拽越紧。 他扶着她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出奇的,她没有将他推开。 两人出了墓园,他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驶座,随后自己才绕过车头也一并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下一秒,银色跑车如箭般飞了出去。 穆沐的脸微侧着,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眼神有些飘渺。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明明他跟她并不算熟悉,可当面对他时,她总是忍不住把那憋在心里的话托盘而出。 “我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终于记得妈妈的忌日了……”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他的手伸了过来,覆在了她的手上,她垂着眼帘,看着他的手背,明知道自己该甩开他的手,却鬼使神差的贪图这……难得的温暖。 她虽姓穆,然而在穆家,是一个外人。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挤不进去那一个家,那个家,也没有她的位置。 这一点,她早该知道了,为什么还…… 若不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她不会从这贪图的温暖中惊醒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着手机,他的手垂在半空,而后收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在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一愣,到底还是选择了接听。 这通电话是徐非打过来的,徐非向来都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往常,也是他陪她一同前来的。只是这一年他刚好受了伤,没有办法陪同,便唯有打这一通电话。 旁边,男人看似全神贯注地在开车,但那紧绷的面部曲线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当银色跑车驶进市区,她才终于挂断了电话,今天的特殊性,不单单因为是她母亲方莞的忌日那么简单。 第二十四章 毁灭性的恶梦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还没抬起头,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是那个男人?” 她没有隐瞒,便轻声地“恩”了一句。 他打着方向盘拐弯,刚要说些什么,她猛地直起身来,好像看到了什么,脸色煞白地抓住他的手臂。 “停车!快停车!” 他吃了一惊,只能紧急停在了路边,可车还没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跑下了车。 穆沐的步伐有些凌乱,在瞥见那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一刻她的脑子是空白的,没有多想就跑下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她站在拥挤的人行道上惊慌张望,那抹身影却不复存在。 是错觉吗?那一年的今天,是她的一场恶梦,她拼了命地想要忘记,然而,注定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可过去每一年的今日,她不曾碰见过啊! 身子开始不自觉地发抖,有一种窒息般的恐惧与害怕,仿佛从骨子里生出来的一样,即便她努力隐藏了,可在那一抹身影出现时,这些年来的努力,一切皆溃不成军。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错觉…… 她不停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但是,始终无法让颤抖停止。 宋梓炀从车上下来,从方才他就觉得她有些怪异,顾不得这里是不是不能停车,就反手合上车门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才刚一走近,就看见她全身抖得厉害。 “穆沐?” 他喊了她一声,她就像听不见似的,根本没有搭理他。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见她突然双腿一软,瞬间跪坐在了地上,除了全身不住地颤抖以外,竟还在急促地呼吸。 他脸色丕变,他是个医生,自然知道这不是正常的反应,顾不得什么,他就上前将她抱住,企图让她平静下来。 “不要紧张!跟着我一起呼吸,慢慢来……” 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指关都泛白了,更别说她此刻的面靥,更是白得吓人。 她惊慌地闭上双眼,听从他的话开始调整呼吸。 周遭路过的人好奇地驻首张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眸看着她的脸,她这反应,根本不可能是哮喘之类的毛病,反倒是忽然有什么可怕的画面浮现眼前。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PTSD,俗称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是一种在突发的、威胁的、灾难性的生活事件后,长期存在的精神障碍,简而言之,PTSD就是创伤后心理失衡的状态。 过度换气,记忆闪现。 他的眉头紧蹙,这样的一种心理障碍,不应该存在在她的身上。 她……经历了什么? 穆沐不知,她的手指早就透过薄薄的布料,在他的手臂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深刻的痕迹,她只知道,那一刻她急需一救命稻草,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第二十五章 不能说的秘密 当她意识到来的时候,人已经身处在医院。 被她紧紧抓住的布料已然皱得惨不忍睹,即便如此,这个男人却仍是守在她的身边,眉宇间的担忧不似是虚假的。 他抱着她在走廊上快步行走,“快!把精神颗的主任都喊过来!” 她微张着双唇,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能拼命地摇头,唯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也不想再像当初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曾经的旧伤疤敞开来给别人看。 他注意到了,剑眉不由得紧蹙。 不得已之下,他便唯有将她带到院长室。 偌大的房间内,她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里,脸深深地埋在了双膝间。 她保持这样的一个动作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男人拿着烟站在桌前,就在方才,他把匆匆赶来的医生全都赶走了,她那一副如惊鸷般的模样让他没有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置之不理。 白色的烟圈氤氲住眼前的视线,他眯着眼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薄唇直接就抿成了一条直线。 许久以后,烟燃到了尽头。 他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抬步向她走去。 她仍是一动不动地缩在那,许是听到了他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在他驻足之际,她低若蚊蝇地开口。 “谢谢你。” 这是她由衷的感谢,她无法想象若不是刚好他在场,她会变成怎么样。 环着双腿的手慢慢放下,她抬起头,脸上满是倦色。 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声,她此刻的声音是过分的沙哑。 “今天的事,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他垂眸,那双浓如黑墨的双眼就像蕴藏了什么深不见底的思绪。 “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 她偏过脸。 很显然的,她不愿意坦诚,这本是她的秘密,换着是其他的人,肯定识趣的不会相逼,但并不代表他亦是如此。 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双手撑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就是你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方式?” 穆沐咬紧了下唇,放在两边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他等了很久,只见她倏然站起身来,往门口的地方走去。 只是在拉开门之前,她转眸看向了他。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能说的秘密,你今天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我没有办法将我的秘密与你分享。就算是我欠你一次吧,我会还你的,所以,拜托你什么都别问。” 宋梓炀看着她,冷冷地哼声,心里在想,她始终不肯说,他就不会自己去查? 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无须对她的事过于在意,但只要想到刚刚在路边的情况,他就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然而,穆沐却管不了这么多。 她拉开门大步地走出去,在走开院长室的几步以外的拐弯处,她终于忍不住顿足,松开了紧攥不放的拳头。 第二十六章 他爱的人是我 明明就已经好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再发作过…… 甚至,这一次还被这个男人撞见。 她抬高手腕抹了一把脸,她不知道究竟还能隐瞒多久,但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回忆起那一日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她再也没有看见宋梓炀。 鉴赏会是骨董家必不可少的场合,平日里,都是徐非陪她前往,倒是今天,变成了她一个人。 头发特地挽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脖子,穆沐的身子微微向后靠,这会儿,正是一场拍卖。 台上拍卖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边在心里估算着价值。 一条红宝石项链被摆上了台,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女人喜爱之物,耳边络绎不断都是叫价声,她暗暗打了个呵欠,心里想着,一会儿散场了就随便找个路边摊填饱一下肚子。 红宝石项链的价格被越抬越高,当她听见“五百万”这个金额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她并不觉得,这项链值这个价。 她抬头望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暴发户当了“水鱼”,可没想,目光所及的地方,却让她不由得瞪大了眼。 自那日的事后,她是极为不愿再见宋梓炀的,虽然明知道躲避不过,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遇见。 在不远处,那个男人正坐于席中,与他并肩而坐举止亲昵的,很显然就是那个闯进宋家的女人。 拍卖结束后,她起身走向洗手间,刚出隔间出来,便看见贾苍苍站在盥洗台前。 贾苍苍瞥见她时一怔,她没有多作理会,洗了手以后就想离开。 只是,这个女人竟挡在了面前。 洗手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穆沐抿着唇,看到她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向上扬起的弧度。 “这不是宋太太吗?真难得在这里碰见啊!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差点忘了,你老公今天陪在我身边呢,真是不好意思啊,把你丢下了。” 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穆沐眉头微蹙,不想跟她多谈,就想绕过她离开。 然而,贾苍苍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让她走? “你刚才应该看得很清楚吧?梓炀他爱的人是我!他甚至还买了一条五百万的项链送给我讨我欢心,我觉得你识趣的,还是赶紧把位置让出来,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她稍顿,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你若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在这跟我废话,直接把‘宋太太’的位置抢到手了,不是吗?” 她倒是挺期待贾苍苍能把宋梓炀抢走的,只是就怕这个女人没那本事。 穆沐的话,听在了贾苍苍耳里,就是明晃晃的羞辱。 她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要你哭着跪下来求我放过你!” 第二十七章 生死时速 这一次,她是懒得理她,直接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没走几步,就再次顿住了步伐。 宋梓炀就倚在墙边,双手插在了裤袋里,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难知道,恐怕方才她跟贾苍苍在洗手间里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她想越过他,擦肩的时候他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强行给拖进了旁边的一间房间。 房门“喀嚓”一声,被锁上了。 他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退到抵住冰冷的墙,再也无路可退。 她微仰着头看着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周遭是黑漆漆的一片,就算如此,她也能感觉得到他猖獗的男性气息毫无遮掩地迎面袭来。 他的手支撑在她的头上,抵住墙半曲着,如外头黑夜般浓郁的双眸正死死地盯着她。 “你很期待苍苍把‘宋太太’的位置抢走?” 她有时候真心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会读心术,怎么每每都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穆沐往后缩了缩脖子,他的呼吸仍然若有似无地喷在她的脸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她当然不会蠢到自掘坟墓,但宋梓炀是谁?她一个小眼神儿,他就已然彻底看穿了。 “穆沐,别给我装傻。” 他的声音显然冷上了许多,由于周遭太暗,她根本就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只能隐约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在生气。 “‘宋大少奶奶’这个位置可不是你说让就可以随便让出来的,你以为,我会感谢你的成全?” 其实宋梓炀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气恼,只是在听见她那一番话的时候,满胸腔的怒火就无处发泄。 她就这么嫌弃当他老婆?那好,他就偏要她当他老婆。 穆沐刚要张嘴说些什么,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拉住她往外走。 他走得很急,她唯有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宋梓炀直接就把她给拽出了会场,把她塞进副驾后,没一会儿银色跑车就飞了出去。 他开的车速很快,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更是快得猖狂,她只来得及看见路边的街灯如鬼魅般一闪过而过。 她的手紧紧抓住把手,神经几乎绷到了极点。 “你想死,可我不想死!” 他冷笑,深邃的面部曲线在昏暗的氛围里印出了几分邪气。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他嘴上说着,踩着油门的脚更加往下,随即,车的速度是更快了些。 越来越快的速度到底让她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到了最后,她只能失声尖叫,当他好不容易把车子停下来,她都快喊到喉咙嘶哑了。 他打开车门下车,她坐在副驾上,经过这一番生死时速,双脚还在禁不住颤抖。 他打开副驾的车门,将她硬生生给扯了出来。 她的双腿本就没力,被他这么一扯,整个人是差点跌倒在地上。 第二十八章 他的吻 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瞅着她,想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被人小看过,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是不屑与冷漠,她以为她是谁?又是谁给她这个胆子敢漠视他?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不会事事顶撞我,而是顺着我,这样一来,或者我能考虑跟你离婚的事,但是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离婚,你想都别想!” 她艰难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不是有一个贾苍苍吗?那为什么还要将我绑在身边?” 他伸出手,攫住了她的颌骨,而后慢慢收紧,看见她难受地蹙起了眉头,他就感觉心里稍微痛快了些。 “我宋梓炀还不至于被一个女人左右,我为什么要为了她放了你?” “混蛋!” 她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两个字,可没想,话才刚一说出口,眼前的视线就顷刻一暗。 穆沐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她脚步趔趄下,他猛地将她带进自己的怀中,她眼里一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五官轮廓,双唇就已经被死死封住。 他吻得很急,甚至连一丝温柔都没有,带着粗鲁与暴虐。 她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前,使尽浑身的力气想要将他推开,却始终无果。 他就犹如一座磐石,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动,她紧闭着唇齿,努力想要避开,他竟逼迫般地再次掠夺属于她的甜美。 她只觉窒闷难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过了她。 男人垂眸,面前的女人依偎在他的怀里,面容带着酡红,双眼迷离,就连那唇也被他吻得红肿不堪。如此模样的她,竟让他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正肆意蔓延开来,生根发芽,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他箍住她细腰的手一紧,“木木……” 他这一声,唤回了她的神智,下一秒,她想也没想就把他给推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瞅着他,仿佛他有病毒一样。 “宋梓炀,你这个禽兽!” 她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他凭什么吻她?他凭什么以这么一副“丈夫”的嘴脸非得将她绑在身边? 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吃着嘴里还看着锅里的人。 穆沐拼命地用手擦着嘴,一副嫌弃的模样。 他眉头一蹙,愠怒爬上了眉梢。 “禽兽?呵,那我就更该做一些符合这个字眼的事情来!” 说着,他就大步地往她这边走来。 她瞬间倒吸了一口气,没有多想立即拔腿就跑。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他?没跑几步,整个人就被他给逮着了。 他将她压在了车前盖上,她的双手被固定在头顶,她像疯了一样使劲挣扎。 “宋梓炀!你放开我!” 这会儿街上的人本就不多,不然的话,他这番光明正大的行为铁定会遭到路人阻拦,而他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待她。 第二十九章 离婚 男人的下巴曲线紧绷,他眯着眼看着身下的这个女人,周身笼罩着一种令人胆颤心惊的阴寒。 “你不是叫我禽兽么?那我就禽兽给你看!” 说着,便俯下身又要吻她。 这一次,她懂得了反击,知道自己铁定避不开,便在他凑上来的时候往他唇上狠心一咬。 顷刻间,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往下反咬在了她的锁骨上。 这一番争斗,注定是两败俱伤的。 两人旗鼓相当,谁都没占到便宜,他伤了唇,她伤了锁骨。 一股凉意在她锁骨间流散,他松开她,她连忙跑开几步,那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 “宋梓炀,你玩够了吗?”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抖意。 “我不是你的玩具,挥之则来呼之则去,我更不是你的附属品,必须依赖着你才能够生存。你已经有一个贾苍苍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难不成还得搭上我的命吗?” 她真的受够了这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中了,算她认输好不好?这一场婚姻游戏,她不要玩了。 “你曾经帮助过我的事,我很感激,但是今晚过后,我不想再跟你扯上半点关系了。” 她说完,就率先转过了身。 宋梓炀站在那,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薄唇紧抿。 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他们的关系,早就在一开始已然注定了,他倒是想要看看,她还能怎样摆脱。 他走到驾驶座边打开车门,没有一丝的犹豫,银色跑车便飞快地驶了出去。 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更是没有一刻的停顿。 狭仄的车厢内,男人晦暗不明的脸部轮廓冷毅而阴寒,那掌着方向盘的五指收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 穆沐走了接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回到宋宅。 打开东苑的主卧门,房间内一片漆黑,想也知道,那个男人不可能会回来,估摸,是又去了那个贾苍苍那里了。 她快速地洗了澡,便躺在了床上,只是这一晚,辗转难眠。 翌日一早,她回到公司,忙碌了一上午以后,下午特地空出时间到律师行拿了一份文件。 办公室内,她拿着笔坐在那,笔尖距离文件上的签名处只有一厘米。 大大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印在她的瞳孔里,从昨天夜里开始,她就已经决定好了,虽然,跟穆文柏说好的期限还有半年之久,但是,她真的觉得无法忍受了。 可她不知道,若她签了下去,之前曾经憧憬过的自由,是否还存在。 甚至还有宋家那边,大概也不可能会同意的吧? 她阖了阖眼,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试上一试。 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将文件收好放到包里,刚要站起身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一通电话,是宋一帆亲自打来的,要她今晚出席一个宴会。 穆沐并不知道,这一场宴会,对她而言将是掀起一番风浪。 第三十章 无从躲藏 上流社会的宴会,往往都是免不得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奉承。 更何况,这还是宋家举办的宴会。 穆沐拿着香槟站在角落里,就算她在穆家的时候,也是极少出席这种场合的,穆文柏偏宠穆茵,外头的人便大多数只知道穆家有一个掌上明珠穆茵,而鲜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个穆沐。 身上的礼服和鞋子都是宋家让人准备的,白色的鱼尾长裙乍看之下还真与结婚之类的礼服没什么两样,但她却明白,宋家并不打算给她和宋梓炀举办婚礼。 在锦城无人不知宋梓炀是被宋家放逐过的宋大少,她与宋梓炀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家里的人都是更偏爱同父异母的弟妹多一点。 更何况,关于宋梓炀还有一个传闻,是宋家这么多年都在极力遮掩的。 她拿着香槟喝了一口,她本来是打算今晚过去东苑跟宋一帆他们谈一下离婚的事,如今看来,只能拖到明天了。 这样的宴会,自然少不了她的父亲穆文柏。 就算她站在角落里,仍然能够看见穆文柏穿梭在人群之中。 她握着香槟的手一紧,有意地避开。 可这一躲避,却让她瞥见了一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那一瞬间,穆沐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徐非,就连手也不自觉地发抖。 “木木,你也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徐非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他在她面前驻足,环视了一周。 “是穆伯父把你带过来的吧?” 他并不知道她与宋家的关系,便理所当然如此想着。 她抬起头看他,难免有些不自然。 “你……你怎么会在这?” “宋家亲自打来电话邀请我出席的,我想着没什么事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他瞥了她一眼。 “之前宋梓炀帮的忙,总得找个机会道声谢谢,反正,绝对不能让你掺合进去,这是我唯一的底线。” 闻言,她就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医院的事。 他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木木,我不会强迫你跟我在一起,那一次是我过急了,我会给你时间的,我更会证明给你看我能给你幸福。所以,不要躲着我,就像往常一样。” 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门口的地方隐约传来骚动,她顺着声音望过去,身子猛地一僵。 那走进来的,赫然就是宋梓炀与贾苍苍,两人的关系在这个圈子可以说是半公开的秘密,只是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宋家的宴会,还是头一回。 她可以预见这一刻,宋父他们会有多生气了。 说起来,这还是自那一晚后两人首次碰见,她明明都隐藏在角落里,这个男人却轻易地在人群之中发现她,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黑眸瞟了过来,那眸底的光太深,令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一章 这是我的妻子 旁边,徐非自然也发现了他的目光,往前一步挡住了视线。 没想,宋梓炀却公然向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身侧的贾苍苍脸色丕变,想要让他止步却不敢吱声,男人走至了她的面前,那张魅惑的脸庞带着一记古怪的笑。 “穆沐,知道今天的宴会是干什么的么?” 她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非就率先开口了。 “宋先生,上次很感谢你的出手相救,但除此之外的事,希望你冲着我来,别针对木木。” 他的话,引起了宋梓炀一番大笑。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打量。 “说这话的身份反了吧?我把这话还给你,希望你别插足别人的婚姻,做一个可笑的‘男小三’。” 听见这话,不仅仅徐非,就连穆沐的脸色也变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抬步走近,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必须面对他。 而后,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今天,是公开我们关系的宴会。” 她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会场,可是想不到的是,他却攥住了她的手,向着不远处的台上而去。 她想要拒绝,已经是来不及了。 宋梓炀将她带上了台,手紧紧攫住她的不让她躲避,她看着台下的人,脸色煞白。 “宋梓炀,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是故意压低的,带着说不出的抖意。 “你爸要开这样的宴会,你不反对就算了,你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吗?你的苍苍就在台下……” 他懒懒地斜睨了她一眼,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手霸道地箍住了她的细腰,随后,凑近她耳底说了一句。 “如果我告诉你,今晚的宴会是我先我爸提出来的呢?” 她只觉耳朵嗡嗡作响,旁边,他拥着她往下环视了一周,最后,将目光投驻在了徐非的身上。 “很感谢大家出席今晚的宴会,今晚宴会的目的,是要向大家介绍我身边的这个人。她是我名副其实的妻子,宋家的大少奶奶,穆沐,我们已经结婚半年……”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 台下,徐非的身影摇摇欲坠。 他看着那依偎在宋梓炀怀中的她,脑子里一再回荡着那一番话。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结婚已经半年……半年…… 那么,他又算是什么?他对穆沐的爱又算是什么? 他深爱的女人,原来,已经结婚了…… “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他低喃着这话,就转身跑出了会场,狼狈至极。 台上,穆沐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荡漾在徐非的瞳孔中,慢慢地扩大,她只能看着他就这么跑出会场,想要追过去解释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可偏偏,身旁的这个男人却不让她有任何的举动。 第三十二章 过火 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腰上,有逐渐收拢的趋势,而他的脸,虽然挂着笑,但眼底却是连半点的笑意都没有。 她的紧张,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了,他垂下眼望着她,在没人发现的地方,他的眸底燃起了万丈的怒火。 “你很紧张?你很在乎?” 她不吭声,魂儿却已出走,他眯起了眼,也不顾自己是否会弄痛她。 “你敢追上去,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活活把你掐死。” 他真的会这么做,若是她胆敢追上去的话。 穆沐阖了阖眼,她要怎么追出去?就算她追出去了,又能改变些什么? 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确是他的妻子,他们的确已经结婚半年,更何况,若她当真就这么追着徐非而去,就落实了在他心中的那个罪名。 “宋梓炀,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爱的人不是我,你这么做,伤到的人是你爱的那个人。” 他哼了一声,这个女人,永远都知道该怎么把他激怒。 她一个晃神,他便用手攫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必须仰着头,随即,一个吻落下,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周遭,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一声声的祝福。 她却连半点的喜悦都没有。 这场宴会,他和她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无人知晓,那站在角落里的孤独身影。 心,就此碎了一地。 贾苍苍看着台上的两人,眼泪早已模糊住了眼前的视线,她本以为,他将她带来,是两人亲密的最好诠释,可没想,下一秒,这种幸福便成了最可怕的恶梦。 一个足以将她摧毁的恶梦。 她看见宋梓炀俯下身亲吻那个女人,那掌声,就犹如一把把刀,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里,导使她的心血流成河。 她再也顾不了什么,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那边,一吻过后,男人拥着她走下了台,穆沐低垂着眼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显得特别的刺耳。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贾苍苍就站在两人的面前,眼泪早已在脸上污了精致的妆容,此时的她,就如同一个泼妇,或许,她早就不管不顾自己的形象了。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抢了我的男人!” 贾苍苍挥舞着双手朝她袭来,她吓得连连倒退了几步,才好不容易避了过去。 可是,贾苍苍并不甘心,眼看着举着手又要打她,下一秒,竟被男人给挡住了。 然而,他脱口而出的话,却并非向着她。 “苍苍,够了,不要再闹了,我们回去吧!” 贾苍苍一愣,就连穆沐也不由得怔住,抬起头看着他。 宋梓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随后,他将贾苍苍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三十三章 这种羞辱 宋梓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随后,他将贾苍苍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在生什么气呢?这个女人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你?就算她是我的妻子,但是,她也无法动摇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的。” 这一番话,无疑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她一个耳光,甚至,比贾苍苍方才扇她的巴掌还要疼。 这一刻,穆沐终于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 贾苍苍在听见他的话后,立即便破涕为笑了,手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梓炀,你不是在骗我吧?” 他眼露疼惜地在她额头上烙下温柔一吻。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已经说过了,娶这个女人是家里的意思,可在我心里就只容得下一个你。” 周遭,一片哗然。 穆沐觉得,自己此时站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小丑,而这一切,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停止过对她的羞辱,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助她,但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他的心里,不曾有过别人的存在。 今晚的宴会,他公开了两人的身份,表面上是顺了宋父的意思,实际上却是,断绝了她的所有后路,把徐非从她身边赶走。 而他,仍如之前一样,因此而改变的人,只有她。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不打算让她好过。 宋一帆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脸上满是遮都遮不住的怒气。 “宋梓炀!你胡闹够了没!” …… 接下来的事,穆沐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宋一帆与宋梓炀开始了争吵,宋梓炀带着贾苍苍离开,整个宴会被迫中止,穆文柏气恼没面子,宋一帆嘴上道着歉,说是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她被送回南苑,偌大的房间里,由于没有开暖气,是冷得让人受不了。 她缩在角落,这一呆,就是一宿。 早晨起来才看见穆文柏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无非就是一些责备的话,以及要她赶紧收服宋梓炀的心。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这一晚的事很快就被传开了,甚至还被刊登在了各大报纸杂志上,斗大的几个字,将她置身在风暴当中。 她被迫请假留在了家里,宋家外头都被记者给重重包围住了。 而这短暂的几天,那些关于宋梓炀和贾苍苍的报道犹如春笋般一个个冒了出来,而她也因此被冠上了“第三者”之名。 真是可笑之极。 说什么宋梓炀和贾苍苍本是一对佳偶,然而,她却中途冒了出来,插足于两人的爱情当中,即便她和宋梓炀结婚半年,可贾苍苍在宋梓炀的身边,却是几年之久,但凡是聪明些的人,都知道谁才是插足者了。 也有人同情她的境遇,只是这种同情之声却被谩骂所覆盖,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自私 冬天,悄然而至。 虽然还不至于下雪,但这天气若是走在路上,还是会觉得刺骨的冰寒。 穆沐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外头的梧桐树早就只剩下了枯枝,光秃秃的,就如同她此刻的处境一样。 佣人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大少奶奶,你今天真的要出门吗?” 前几天,她只所以会选择请假在家,无非是宋一帆的意思,就她自己看来,她并不觉得自己究竟哪里错了。说她是宋梓炀和贾苍苍爱情间的第三者,那么,贾苍苍还不是一样是她与宋梓炀婚姻的第三者?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有爱情的基础上。 由于她的车被送去做定期维修了,她便让司机送她回公司,许是今个儿太冷了,公司门口并没有记者守着。 她快步地跨进里头,搭着电梯上到了公司所在的楼层。 普一推开门,一抹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穆沐顿步,徐非就站在她的几步之外,很显然的,他也看见她了,可是,仅仅一眼他便避了过去。 这是自那晚宴会后的第一次相见,两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个男人,虽然不是友情以上的关系,但是,却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徐非……” 他似是早就知晓她要说些什么,在她开口前,率先把话给撂下了。 “木木,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 不过是几日不见,他看上去是消瘦了不少,就连精神也不是很好。 但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笑容,为的,只是不让她发现异样。 “那些报纸说得很清楚,我甚至还给伯父打过电话……” 他阖了阖眼,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通电话中,穆文柏对他所说的话,他至今仍然记得,穆文柏让他不要插足于宋梓炀和穆沐的婚姻中,若他还对旧时的事抱有一丝愧疚的话。 他无言反驳,心不禁坠进了谷底,痛漫无边际地蔓延开来。 徐非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臂,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 “木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啊……” 她仰起头,他的身影就倒映在她的眼中,然而,这一刻她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直到良久以后,她才避开了目光。 “徐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着你的……” 就是因为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才选择了对他隐瞒,可却因那个男人的一个举动,她这半年以来的努力被彻底推翻。 她想告诉他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但是那些话根本就来不及说出口,他就把她给推开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让她看见他的狼狈。 “什么都别说,我现在不想听。” 随后,他便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甚至就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这么久以来,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吗?不,她其实是知道的。 不是没有办法回应,也不是无法回应,而是,不敢回应。 她怕自己若是说出口,会连唯一剩下的他,也一并失去了。 到底,是她太自私了。 第三十五章 谁给你这个胆子? 有一句话,叫作冤家路窄。 工作的一整天,徐非都选择故意躲避她,到了下班时间,他更是连人影都不见了,两人之间在那以后是连半句话都说不上。 穆沐没有办法,唯有拿着皮包走出了大厦。 偏生,她在路边想要拦车的时候,那台银色跑车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若不是她及时退后几步,怕是会发生什么碰撞了。 再定睛望去,她的眉头随之一蹙。 仁德医院就在这附近,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巧,更何况,此刻他的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贾苍苍。 她想避过,刚转过身,就听见了车门被甩上的声音。 回头一看,这男人竟然下了车,虽然只是站在车旁,但那样着她的眼神却是带着明显的阴冷。 “你上班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顿足,面无表情地迎上了他的黑眸。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她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还没说些什么,便见贾苍苍急忙从另一边下来,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之间举止亲密。 “梓炀,我们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饭么?别管这个女人了。” 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穆沐也不想与这对男女过多纠缠,抬步便走开。 宋梓炀没有追上来,她本以为,这男人跟她一样,不愿多过的纠缠了,可当她回到宋家南苑,才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那个本该与贾苍苍去吃饭的男人,却坐在了主卧里的沙发椅上。 她杵在门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转身离开,把房间让给他时,余光瞥不经意地瞥见了他手中的东西。 她倒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冲过去想要将他手里的东西抢回来。 可是,却被他轻巧地避过了。 男人的脸色阴沉,他抿紧了薄唇没有说话,就连脸部线条也绷得紧紧的。 他早该知道,她不可能会安安分分的。 那望着她的目光透着丝丝的冷意,他开口了,声音却是阴寒得很,让人听了不由得战栗。 “你要离婚?谁给你这个胆子弄来这一份离婚协议书的?” 更甚的是,还在上头签了名。 若不是他今天回来,翻到了这一份离婚协议书,是不是还要被瞒在鼓里? 他挥动手里的文件,天知道,他多努力才能压抑住满腔的怒火。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指望我会跟你离婚?!”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离婚?” 这么多天,他可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他又知不知道,自那晚的宴会以后,他将她置于怎样的处境? 穆沐很少会真正的动怒,过去的很多事情,早就将她的性子磨平,但是她发现,每次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些隐忍全都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不安 “宋梓炀,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强行把我留下来?更何况,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想跟你过了,难道不能走?” 她想要把离婚协议书抢回来,没想,他却是当着她的面撕成了碎纸。 那碎纸屑飘落在地上,她的手越握越紧,转身就想离开。 他先一步拽住了她,把她压倒在了床上,她拼了命地挣扎,却怎么都敌不过他的力气。 “你还想像上次那样么?” 她对上他的眼,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话是否会让他更生气。 “那晚宴会,你为了贾苍苍不惜羞辱我,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为她着想?” 男人的薄唇抿起,擒住她的手高高举至了头顶。 良久以后,他才低着声音开口。 “你很在乎?” 她没有吭声,答案显而易见。 他慢慢眯起了眼眸,那眼底的光太浓太深,她根本就无从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当她以为他要对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直起身,更是把她往门外拽。 “你说得没错,那我就为她好好着想一下!” 他这话说得是耐人寻味,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他拖出去的,直至被他给塞进车厢内了,她才回过神来。 “你想做什么?” 他不语,脚踩下油门,银色跑车即飞了出去。 中途,无论她怎么反抗,他都不肯放她下车。 大半个钟头以后,银色跑车在一间夜总会前停了下来。 穆沐自然是记得这个地方的,就是在这里,徐非被人捅了刀子,自那一天后,她便对这个地方心生畏惧。 宋梓炀将她给拉了下车,她不愿意进去,他干脆就将她如同麻包袋一样扛在了肩上,大步地跨入里头。 包厢内,男男女女抱在了一起,上演着今天独有的激情。 他踢开包厢的门,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他越过那些人,将她抛在了深红色的沙发上。 她用手肘支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这包厢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已经喝得醉熏熏的了。 今晚友人给他打开电话邀请他过来玩,他本是打算带贾苍苍来的,旁边有人走了过来,出声给他打招呼。 穆沐抬起头,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瞅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氛围,她心里萌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她挣扎着要起身,可他却一把将她推倒,随即,环视了一周。 “我迟到了,为了表示歉意,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们。” 此话一出,她的脸色瞬间刷白。 当日宋梓炀在所有人的面前公布自己已经结婚半年的事后,有好几天相关的新闻都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自然而然的,身为宋家大少奶奶的穆沐的样貌都被刊登在了各大报纸杂志上。 而在场的这些人,皆是他身边的酒狗朋友,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求我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敢上前。 穆沐想要跑,他用手攫住了她的颌骨,嘴角一勾。 “为了苍苍,我不会碰你,但是,我会让别人碰你。” 他说完这一句话以后便松开了手,斜睨了旁人一眼。 “怎么?送你们玩玩你们也不要?” 那话说得不轻不重,可周遭的人是铁定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很显然的,他就是想要给面前的这个女人一个教训。 有人往前一步,慢慢的,两个三个……既然是送到嘴边的肉,不吃下去,还算是个男人么? 更何况,还是在被允许之下的。 她倒吸了一口气,想要避开那伸过来的手,却发现无论她怎么躲,仍然是被面前的这些人推倒在了沙发上。 她开始尖叫,声音都叫到沙哑了,仍是没人理会。 宋梓炀曲起了一条腿,正随意而慵懒地坐在一旁,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他狠吸了一口,吐出了白色的烟圈。 烟雾氤氲住眼前的视线,他表情冷淡,残忍又无情地目视着一切的发生。 衣服被扯开,钮扣掉落在了地上,她拼了命地反抗,手却被紧紧拽去,仰起头时,每个男人的脸都带着几分可怕的狰狞,正逐渐地扭曲成了一团。 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他轻弹了下烟灰,语气夹杂着讥讽。 “你可以开口求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放过你。” 即便他都这么说了,可是,她却是连半点求饶的迹象都没有。 那些人就算本来只打算按照他的吩咐随便教训她一下,但由于两人来前,都喝了点小酒,此时是已然上了头,玩起来自然也就开始不计分寸了些。 有人用手攫住她的脸就想吻上去,穆沐发狠咬在了虎口上,那人吃疼,想也没想就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婊子!狂什么!” 旁边,宋梓炀微微蹙起了眉头,强行按下心中的那份躁动,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还要倔到什么时候。 开口求他一句,难不成就这么难?她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么?一直都是这么倔,也不想想,如此一来会吃多少亏。 说实在的,他也不过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样的被无视,他心里是不痛快极了。 烟燃到了尽头,他突然有些倦了,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内,他就想开口喊停。 可话才到了嘴边,他就发现了异样,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就冲了过去,拨开人群跑到了她的身边。 穆沐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身子紧紧蜷缩成了一团,甚至还在不断颤抖。 有人看不过眼了,就在带着嘲讽讥笑。 “装什么装啊?不过是被碰了一下,装得像我们强,暴了你一样……” 然而,宋梓炀却知道,她不是在装。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就有过一次,她也是这样半蹲在路边。 第三十八章 曾经的记忆,重叠 他的脸色丕变,没有多想就上前将她抱住。 果然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她的脸上已然没了血色,他开始唤她名字,唤了许久,她才眼睛微睁开条缝,注视着他的时候,只低若蚊蝇地说了一句话,随后,便昏眩了过去。 他的心脏漏了一拍,立即便将她打横抱起,紧接着往门外冲。 前往医院的路途,银色跑车就仿如恨不得飞起来一般。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透过后照镜往后座望去,穆沐是连半点意识都没有,那凌乱的头发洒落在脖子以及胸前,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断了线的娃娃。 他第一次有了紧张,害怕她当真就这样,没了呼吸。 也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银色跑车才好不容易到达医院门口。 他并没有接触过相关的病例,即便他是医生,这一次,却只能交给医院里的专科医生。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他靠在墙边,拿出一根烟点燃,企图赶走那种从心而生的烦躁,却是始终未果。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才终于被推开。 推床上,穆沐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胸口轻微在起伏,他当真以为,她会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旁边救治她的医生在低声地跟他说着什么,他的薄唇抿紧,眉头是蹙成了一个“川”字。 把该说的都说完以后,那医生才转身离开,他正要让人把她推去病房,没想,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其实贾苍苍是有些不太愉快的,今天晚上她本是要跟宋梓炀一起去吃饭,没想在路上却碰见了穆沐,之后,宋梓炀便送她回家,今晚的饭局也就取消了。 她突然有了危机感,这还是头一回,宋梓炀这么在意这个女人的事,因此,她想了许久,打来这通电话想维持一下感情。 “梓炀,我啊……” 只是,她还没把话说完,电话那头的宋梓炀便推托说忙,快要挂断电话之前,她似乎隐约听见那一头好像有人说了句“宋太太”。 宋太太?难道是穆沐? 她看着黑了屏的手机,想到宋梓炀这会儿正跟穆沐在一起,她就觉得不痛快。 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穆沐的,想霸占着宋梓炀不放,想都别想。 贾苍苍在通讯录里翻找到了一个号码,那是本应今晚聚在一起玩的宋梓炀的友人,她不假思索便按了下去…… …… 意识,在逐渐飘远。 穆沐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有多久,她只记得,在昏迷之前,那几个男人的脸一再地在面前晃过,如同那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恶梦般,隐隐的,与那曾经重叠在一起。 恐惧,害怕,窒息……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甚至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是她这辈子极欲逃避的恶梦,如果可以,她宁愿这辈子都不再想起。 她是真的努力过了,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起那段往事。 第三十九章 谁的错 可自从遇上了宋梓炀后,那些往事一一地在脑子里回放,甚至今晚,上演了类似的事。 意识逐渐地回笼,她慢慢地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庞。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男人就守在床边,此时看见她终于醒过来了,便也松了一口气。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穆沐看出,他身上的依然是那晚的衣服,就连下巴的胡渣都没有处理,整个人看上去,略显有些狼狈,根本就不像之前的他。 宋梓炀想要将她扶坐起来,可手才伸至半途,就见她扬起手,没有任何预防就被她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过分安静的病房里显得特别的响亮刺耳。 脸颊火辣辣地一片痛,愠怒爬上了眉梢,他的声音顿时就冷了下来。 “我好心救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双眸毫无感情地对上了他的眼。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男人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他也没打算要推托责任。 他直起身来,看见她凭靠着自己的力气在慢慢地坐起来。 “这事我不会跟你道歉,若不是你惹恼我在先,我不会那么做。” 这么说来,敢情她还要感激他不成? 她阖了阖眼,由于才刚刚醒过来不久,她此时的脑子里仍然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她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麻烦你离开。” 这样公然把他赶走,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过往,别人欢迎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会出言毫不给面子地驱赶? 恐怕,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即便她都这么说了,可宋梓炀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医院是他的,他想留在那里就留在那里,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不觉得你有什么话是应该跟我说的?” 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她的后背靠在床头,存心要膈应他。 “我没有什么传染的毛病,也没有绝症,我的身体健康得很。” “穆沐,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他站在床尾,双手插在了裤袋内。 “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会自己查。你晕倒以后,我就是让相关的医生为你检查的,我要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我现在想要听到的,是你的坦白。” 他等了许久,都不见她说话。 直至良久以后,她才猛地抬起头。 “宋梓炀,你想要听见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回顾的过去,你是不是要将那些已经结疤的伤口重新捅流血了,你才满意?”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那放在被子上的手是攥成了拳头。 第四十章 她的过往 他自然是看到了,薄唇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正当气氛降到了冰点,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由外往内地推开。 下一秒,一抹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贾苍苍踩着一红色的高跟鞋缓步走进,看见宋梓炀时,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蹙起了眉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人家想你了嘛!” 贾苍苍余光瞥见了病床上的穆沐,努力压抑心底的妒火,眼神慢慢眯起,那涂着鲜艳唇彩的嘴角向上勾勒起一道讥讽的弧度。 “哟,这不是宋太太吗?” 其实,她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存在,那天的一通电话,自然也就让她知道了那晚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她便去暗地里查找消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让她得知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关于穆沐的过去的秘密。 她挽着男人的手,似是无意间把话给说了出来。 “梓炀啊,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人,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呢……” 说着,她故意停顿了下,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瞅着病床上的人。 “宋太太,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一个叫李磊的男人?” 这一个名字,让她浑身一颤。 五指逐渐收紧,掌心内,指甲早就深深地陷入肉里,痛而不自知。 她已经忘了,到底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原以为,自己彻底忘了,可当她再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要忘记就能真的忘记。 穆沐没有说话,但是她的反应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了他的瞳孔里。 宋梓炀蹙起了眉头,斜睨了身旁的贾苍苍一眼。 “怎么一回事?” 贾苍苍眼露得意,随后,她似是讨好般对他开口。 “梓炀啊,那个叫李磊的男人好像是宋太太的旧识呢!说是这两个人,以前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宋太太,我就不懂了,那个李磊这些年间曾经入狱无数,你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怎么会跟这种人渣扯上关系?我可听说了,那个人多次入狱的原因,都是跟强,奸案……” 贾苍苍并没能把话说完,那本在病床上默不吭声的人,突然一扬手,将床前柜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扫落在了地上。 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一地狼藉。 贾苍苍吓了一大跳,当她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眼时,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 穆沐的眼神很冷,冷得没有半点的温柔,她的直觉告诉她,若是她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指不定眼前的这个人会把她杀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宋……宋太太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莫非,是被我说中了不成……” 穆沐抬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滚,你们给我滚!” 第四十一章 他的改变 身子在不住地发抖,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情。 贾苍苍是怕极了,只能躲在男人的身后。 她还想说些什么,宋梓炀突然拉开门,一把将她给拽了出去。 走廊上有不少医生护士,他随意在空中点了点,对其中一人开口。 “你,把贾小姐送出医院,现在。”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贾苍苍无法猜透他此刻的心中所想,但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前把她赶走,她抓着他的手,满脸的不敢置信。 “梓炀,你赶我走?” 宋梓炀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会儿,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病房内的那个小女人的身上。 “回去。” “我不要!” 她想反抗,但目光接触到他时,所有未说出来的话都只能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她只能几步一回头,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宋梓炀并没有回去病房,也没有离开。 他靠在病房外的墙边,拿出一根烟点燃,另一只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打火机。 贾苍苍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回荡,他想起了之前的事,甚至还有那一晚在包厢内,没有多想,他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给我去调查一个人……” …… 穆沐自认自己没多大的事,因此,翌日下午,她就打算出院了。 才刚走出医院门口,一台黑色的轿车便停在了她的面前,随即,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大少奶奶,大少吩咐我过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她不想理睬,直接绕过他就想离开,那司机连忙挡在了她的面前,面露哀求。 “大少奶奶,你就别为难我了,大少已经说了,要是我没接到人,一会儿就把我开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供学……” 她抬起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她也不想为难司机,只能坐进了后座。 黑色轿车往前行驶,她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心绪繁芜。 她不知道宋梓炀究竟要做些什么,但她隐约能猜到一点,有些事,她是怎么都逃避不了的,或许,今天她能把事情告诉他。 可是,她真的能够说出来吗?她不确定。 昨天贾苍苍的话,提醒着她她那日所看见的并不是幻觉,她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怎么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半个钟头以后,车子停在了一间名叫“河畔”的餐厅门口。 她打开车门下车,一个侍应早就候在那里了,见到她便上前来为她带路。 穆沐跟随着侍应的脚步走进了餐厅的包厢区,随即,侍应将其中的一扇门打开,里面的情景印入了眼帘。 她站在那里,迟疑了好半晌,才缓步地跨进去。 第四十二章 故人来袭 男人正坐在那里,包厢内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指间点了一根香烟,白色的烟雾正袅袅升起。 他抬眸望过来,似乎心情不太好。 “怎么自个儿出院了?” 她不回答,上前几步。 “我来了,如果你没什么话要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想转身离开。 他站起来,走过去拽住了她的手。 “急什么?有一场好戏,等会儿要让你好好看着。” 穆沐有些不明所以,真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没想,包厢的门被人打开。 贾苍苍身穿艳丽地出现在门外,宋梓炀特地给她打来电话邀请她吃饭,说是要为上次的事弥补,她是装扮了一番赶过来,可是她还没迈出步伐,就倏然瞪大了眼。 “怎么这个女人也在?” 穆沐显然也有些意外,她正欲起来,却被他按坐了回去。 “我有让你走了么?” 旁边,见到此情此景的贾苍苍气得难免跺脚,她刚要走到他身侧坐下,却见男人虚点了几下。 “坐到那边的位置去。” 她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依然坐到了他指定的位置。 这样尴尬的三人局面,对穆沐来说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她蹙起了眉头,这样的一顿饭,想来,是根本吃不下的,因此,她便望向了身侧的男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宋梓炀吸了一口烟,随后轻弹烟灰。 “给你出口气。” 她一怔,还没想出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下一秒,浑身一颤。 穆沐曾经想过,自己有生之年,是绝对不会再见那个人了。 那个人,还有那一段过去,是她这辈子以来的恶梦,她躲避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迎面而上? 偏生,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却是逼着不得不见。 宋梓炀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想起身走人,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黑眸直直地射向了那站在门口处的男人。 “你就是李磊?” 虽然事先有调查过,但当真的面对面了,他不得不说,还真是一个彻底的衣冠禽兽。 这李磊看上去似乎是跟穆沐差不多大,光从外表看,是人模人样的,戴着一副眼镜,任是告诉别人这个人是一个强,奸惯犯,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恐怕,他就是用这样貌去骗人的吧? 李磊的后头还跟了几个男人,把他推进包厢以后便退了出去,他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第一眼便看见了穆沐。 即便过去了几年,可有些事情,他是至今没有忘记。 “哟,这不是穆沐吗?” 他嘴角勾起轻佻的一笑,用一种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几年不见,长得是愈发标致了啊!这身材,啧啧,真是前凸后翘的啊……” 第四十三章 当年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便挣脱了男人的手,猛地站起身来。 她想告诉宋梓炀,她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她要离开,可是,她张了张唇,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她的双腿,都好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她垂下眼帘,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 他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随后身子往后一靠。 “听说,你以前跟我老婆很熟?” 他在某两个字上故意咬音很重,李磊转过头来,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那嘴边的笑是愈发让人觉得恶心。 “原来穆沐结婚了啊……我前些天才刚被放出来,尚且还不知道呢!我之后打算着,找个机会找穆沐出来聚聚旧,想来,我们关系那么熟,肯定有很多话要聊的,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今个儿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原来,之前无意间看到的那抹身影,并不是自己看错了。 对于他的话,穆沐没有丝毫的回应,她只是低垂这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看到此情此景,旁边的贾苍苍按耐不住了。 若不是上次听说了在夜总会的事,她不会去主动打听关于穆沐的事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让她知道了属于她的秘密。 她邀功似的起身走过去,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梓炀,有些事你一定不知道吧?当初的事,穆家是藏着掖着,深怕被宋家知道了,宋家就不会要她……但是这般贪图关系,有些真相是怎么都遮掩不了的。这穆沐啊,年轻时人际关系可乱了,这李磊以前曾经是她的男朋友呢!她甩了这李磊想要另攀高枝,把李磊彻底惹恼了,这两个人啊……啧啧,听说还曾经有过孩子呢!这事当初闹得很大,她还控告这李磊强,暴罪呢,谁知道是真强,暴还是假强,暴啊……” 她是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夸张,她看着他眉头紧蹙,心里是愉悦极了。 她就是看不惯这穆沐,只要这女人一天还呆在宋梓炀的身边,她就没有可能爬上宋太太这个位置。 她必须打垮她。 可是,她这番说辞,却令穆沐反应激烈。 “你胡说!” 她抬起头,看着依偎在宋梓炀身边的贾苍苍。 “我跟他……我跟他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更没有所谓的孩子!一直以来,都是他缠着我,是他……” 最后面的那句话,她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然而,这落在贾苍苍的眼里,是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还想否认什么?证据都摆在了面前!你敢说你跟这个李磊就没有半点的关系?” “我没有!” 她这话,对得起天地良心,她也不是要维持在宋梓炀面前的形象,而是有些事有些人,她不想要背负根本不存在的罪名。 第四十四章 自作聪明 岂料,在这个时候,李磊是忽然笑了起来。 “我的好木木啊,你可真是无情啊!你都忘了,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温存了么……” 听见他的声音,穆沐整个人都打了一颤,那些属于过往的记忆在一瞬间一涌而上,在她快要加快呼吸之际,她的手倏然被人抓住。 这手,传来了特别炙热的温度,依稀的能将她心中的那股不安全部抹去。 她下意识地仰头,男人轮廓幽深的脸就这么地进入了视线范围内。 他推开贾苍苍,较于方才,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 “说够了?” 这一声,低沉得很,其中隐忍的怒火,更是能够轻易听出。 贾苍苍一愣,本还想说些什么,他一记眼色扫过来,她整个人便定在了那里。 这还是宋梓炀头一回,用这么寒得渗人的眼神看着她。 他打了个响指,随即,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十来个人走了进来,有些人,手上甚至还拿着东西。 这阵势,但凡聪明些的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宋梓炀的手用力一拽,便将她给带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后,他拥住了她的细腰,那双像猎豹一样的眸子扫向了一旁的贾苍苍。 “你在我身边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 贾苍苍跄踉着往后退了几步,努力地扯起一记勉强的笑。 “我……我只是不想你被骗了……” “我是不是被骗了,与你无关。” 他朝空中点了点,有人意会,朝着她走了过去。 在她还没回过神来之前,面前的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她失声尖叫,一时站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瞅着她,那眼中,竟是连半分的柔情都没有。 “我这个人,向来不打女人。这算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让你知道,哪些是你可以插手的,哪些是你应该闭嘴的。” 譬如,关于穆沐的事。 贾苍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脸颊被打的地方,是火辣辣的一片痛。 所以,他就让别人打了?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别人的面前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宋梓炀向一人点了点头,那人即刻上前,把贾苍苍给押了出去。 她不甘心,“梓炀,你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女人这样对我?梓炀,梓炀……” 再多的话,也被一扇门给隔绝在外。 站在包厢的门口,宋梓炀拥着穆沐的画面仍然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种危机感从穆沐出现至今就不曾消除过,如今,更是加重了不少。她握紧了拳头,再这样下去,那个男人的心会偏向穆沐的,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梓炀是她的。 几乎不假思索,她从皮包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四十五章 除了她,我谁都不信 待那头接通以后,她把地址说出,同时,也把现在的情况毫无遗留地告诉了他。 “徐非,若你还想要那个姓穆的女人,那你就赶紧过来英雄救美,不然的话……” 她径自把电话挂断,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是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另一头,徐非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他听见了什么?李磊?那个男人不是还被关在牢里吗?什么时候放出来了?甚至,现在还跟穆沐在一起? 当年的一幕幕仿佛仍在眼前,他将手机拽紧,没有多想,立即便奔出了公司。 他绝对不允许当年的事再发生,他绝对不想看见穆沐再受伤害了! 宋梓炀肯定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疑就是把穆沐那藏在心底的快要痊愈的伤疤活生生用手撕开,让她再痛一遍! …… 包厢内,气氛诡异。 对峙的两方,这样的画面,并不是她所想要看见的。 穆沐杵在那里,男人身上好闻的古龙水香味扑进鼻翼,她有些恍惚,只能仰着头看着他的侧脸。 “宋梓炀……” 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贾苍苍对他来说是何其重要的人,他已经不止一次为了贾苍苍而将她置于狼狈的境地,可如今,他竟为了她,而让人掌刮贾苍苍。 这样的转变,是她怎么都料不到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男人的薄唇微抿,诚如他所说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左右他,或让他必须去做些什么事,他只会依照自己的心情做事,而如今面前的这件事,就是他想做的。 拥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他垂下眼眸,对上了她的眼。 “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仅此一句,竟在她的心里泛起了惊天的海浪。 她垂放在身体两边的手攥成了拳头,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磊冷笑出声。 “这是演的哪一出鹣鲽情深的戏?” 他的目光,猖狂地落在她的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这个女人,可是被我上到不想再上了,这样的烂货,你还想要?你是捡破鞋的么?” 岂料,对于他的话,宋梓炀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除了木木说出来的话,其他人的话,我都不会相信。” 他冷然,抿起的薄唇隐约可见他不屑一顾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但很显然的,我的妻子对你的存在甚为不悦,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跟你客气些什么。” 他挥了挥手,那些人一涌而上,将李磊给重重围住。 那阴戾,满满地溢在了眼眶之中。 “当年她所受的委屈,这么些年过去了,理应加倍奉还,这是你欠了她的。” 第四十六章 他的人,谁都别想欺负 他朝那些人使了个眼色,随即,那些人便手持着棍子,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李磊的身上,一下一下,凶狠而不留余地! 穆沐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然而,他却是早已料到似的,按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无从逃避。 “你好好看清楚,我会让他向你跪地求饶,我甚至还会让你明白,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往自己心口挖个伤疤,一辈子都无法走出来!” 他就是要让这个李磊知道,他宋梓炀的人,谁都别想欺负。 另一方面,包厢外。 徐非匆匆地赶来,衬衣已经有一部分被汗水所打湿,他远远便看见了贾苍苍,这个女人,他曾经在那一场轰动的公布宴会上见过一面,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他的联络方式的,但这一刻,他是由衷的感激她能联系他。 被掌刮的脸颊仍然火辣辣的痛,贾苍苍用手捂着脸,看见他终于赶过来了,她的心才稍稍落定了些。 “你知道你浪费了多少时间么?!” 徐非没有见她这句话听进耳里,他越过她,看着她背后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是着急坏了。 也不知道,穆沐见到李磊以后有没有发作,那是他最担惊受怕的一件事情。 他没有多想,便将贾苍苍推开,随即,他冲到了那扇门前,企图扭动门把想要将门打开,可折腾了好半晌才发现,门把早就从里头上了锁。 他暗暗骂了一句,把这餐厅的经理给找来,想要让其把门打开。 然而,那经理听见他的话后,是连连摆手。 “不好意思,宋大少吩咐过,这期间谁都不准进去打搅……” 无论他怎么说,经理就是说什么都不肯把门打开。 徐非站在那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无计可施。 旁边,目睹了一切的贾苍苍懊恼得直跺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用?要是这期间,梓炀跟那个女人有了什么,我一定跟你没完……”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他的一声冷喝。 “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句话,也是他劝服自己的话。是啊,宋梓炀和穆沐不会有那方面的牵连的,那两个人,本就是不该相连的平衡线,终有一天,他们会分开的。 陪在穆沐身边的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他了,往后,这一点也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有一个小小的地方开始动摇。 徐非阖了阖眼,穆沐18岁那一年,他曾经错过了她一次,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错过了。 那是……他最后悔莫及的一年。 …… 此时,包厢内,却是完全迥异的另一番情景。 第四十七章 为了她自己 穆沐整个人都仿佛定在了那里,若不是有他在身旁扶着腰,恐怕,她这会儿是早就瘫下了。 那些人,挥舞着手里的棍子,用力地砸在了李磊的身上,只不过十来分钟,李磊的身上便到处都是伤害,额头也被打出了血。 他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求饶,可不管他说些什么,都无法使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动摇半分。 宋梓炀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现,对他来说,别人的人命根本不值钱,对于一些地痞**,自然要用相同的方式对待,对其仁慈,不过是对自己残忍罢了。 所以,他不允许她仁慈,但凡是站在他边上的女人,他都容不得所谓的仁慈。 觉得也差不多了,他挥了挥手,那几个人便停了下来。 他斜睨向怀中的小女人,若是换着是别的女人,这样血腥的画面是见不得的,偏生,她却从一开始目睹一切,甚至直至现在,都毫不怯场。 他的眼中透出了几分赞许,随即,他嘴角一勾。 “这事还没完呢,刚才的,不过是这些年的利息而已,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不过接下来的事,他不打算让她看。 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因此,他带着她往前迈步,她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他。 “我们回家吧!” 穆沐的睫毛因为他这一句话而轻微颤抖,她张着唇,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只是没走几步,她却倏然停住了步伐,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转身走到了李磊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孔,这是第一次,她终于不再是像旧时那样,只会试图逃避,始终不敢面对。 是他,是宋梓炀,让她明白有些过去,即使不堪,但只要勇于面对,没什么是跨不过的。 “李磊,谢谢你。” 相对于憎恨,这一句“谢谢”,是更加轻松地说出口。 她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憎恨,因为那就好像是一个无底的旋涡,只会把她搅得越来越深,根本就没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但是这一句“谢谢”不一样,她感谢他过去带给她的伤害,那段时期的黯淡,在今天才能换来如此透彻的光明。 有一句话说得好,诅咒最后是会反弹到自己身上的,与其用“憎恨”这样无形的绳子继续把自己束缚在过去里,倒不如用轻松的口吻说出“谢谢”,让往后的日子都变得好过。 不是为了李磊,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而惧怕过去,等到她迈出这个门口,那段过去,就抛之脑后,她应该有她的新生活。 她并不知道,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包厢的门是被人打开了的。 因此,她的这句话,站在包厢外面的徐非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与穆沐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她脸上那发自真心的笑容。 然而,这抹笑,却是因宋梓炀而绽放,并非因为他。 第四十八章 帮你出气 说完这句话,穆沐便转过身,向着男人走去。 宋梓炀定神地看着她,那双浓黑如墨的眼里溢出了些许的复杂。 等她走过来,他环上了她的腰,带着她走出包厢。 他自然看见了那两个人,然而,他却选择了无视,直接带着她向着大门的方向而去。 贾苍苍见状,是急着立马就追了上去。 徐非只是杵在那里,包厢的门再次被关上,李磊的哀嚎一声声地从里头传了出来。 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攥成了拳头,他觉得自己是没用极了,原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那个陪在身边守护着她的人,都不是他。 …… 银色跑车在车道中飞驰。 宋梓炀带着她换了间餐厅吃饭,她吃得不多,随意几口就搁下了筷子,他也没有勉强她,而后,两人便决意要回去。 狭仄的车厢内,安静得只有引擎的声音在嗡嗡作响。 他专注地看着车,穆沐的脸偏向窗外,他的脸隐隐约约的能透过玻璃的倒影映在眼前,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了。 “那个人……你之后打算对他做什么?” 男人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对于她的问题,他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想知道?” 她颌首,他嘴角微抿。 “还能做些什么?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我就让那些人把事情都做一遍。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这个答案,让她诧舌。 这人铁定不会把那么好康的事便宜李磊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包厢里只有十来个男人,也就是说,他让那些男人对李磊…… 而且,还是十几个啊!光是想到这个数目,她就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了。 她偷偷睨了他眼,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突然踩下了刹车。 再看看外头,竟是那天晚上的夜总会。 穆沐蹙起了眉头,他下车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把她给拽下了车。 她几乎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他带着她直接走到了当晚的那间包厢,而后把门推开。 她的脸色微变,里头赫然就是当天晚上对她动手动脚的那几个人。 宋梓炀环视了一周,确定人都到齐了,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伸缩的小刀,丢在了桌子上。 随后,他随意地在空中一点。 “那天谁碰了她的,现在,自己自觉把手给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那一出血腥的把戏刚完,他又带来她看另一出? 她瞪大眼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宋梓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懒懒地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丢下了话。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帮你出气啊!” 第四十九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然而,听到他这番话的那几个友人,脸色是乍青乍白的。 那天晚上他们可是在得了他的允许下才那么做的啊!或许是酒气上头稍微把事情做得过分了些,但也不至于要他们自己把手给剁了吧? 只是,这个男人的小气肚肠还不止这些。 他的手指向了其中的某一人,嗓音极冷。 “那天晚上你还扇了她一巴掌是吧?那你在剁手之前,自己扇自己十巴掌,我要听到声音的那一种,不响的话就扇到我满意为止。” 被指名道姓的人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带着几分哀求地望着他。 “大少,你就饶了我吧,我……我知道错了……我向嫂子道歉……” 他把好话都说尽了,宋大少却是一脸的铁面无私。 “道歉?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来干嘛?” 那几人是面如黄土,如果可以,他们现在是宁愿被警察关进看守所,也不想失去自己的一双手啊! 旁边,穆沐是有些看不过眼了。 虽说,那天晚上的事她很厌恶,同样的,对面前的几个男人也是,但有些问题,她还是没有忘记的。 她瞟了他一眼,声音故意咬得很重。 “你要帮我出气,我没什么意见,但是你应该先把自己揍成猪头再来帮我出气吧?毕竟那一天,可是你怂恿他们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听到她这句话,宋梓炀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本想反驳,那想了想,还真没借口反驳她的话,因此,他耸了耸肩膀,很干脆就妥协了。 “那你要我怎样?你说,我照着办。” 她狐疑地看着他老半晌,他真的会照着办?不管什么事? 她故意清咳了声,然后开口。 “学狗叫?” 这话一出,男人的脸是顷刻黑了。 他眯起了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胆子够肥的啊,敢在他的朋友跟前让他学狗叫?他若真的照办了,在这些人面前不就抬不起头来了吗? 然而,她似是看穿了他的心,笑着挑衅。 “怎么?不敢啊?你不是说要帮我出气么?你过去欺负我的次数可不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要不要我一一跟你盘算一下啊?” 她就是料定了这个男人肯定拉不下这个面子,所以才有意取笑他。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这男人低着声音叫了声。 “……汪。” 这下子,穆沐是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瞪大了眼,这个男人正目光游移,企图用咳嗽声来掩饰尴尬。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照做,才故意把话说成那样。宋梓炀是谁?这种丢脸的事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会做的,然,方才她听见了什么? 手抖着指向他,她微张着嘴许久,才艰难地把话给说出来。 “不是吧?你真叫了?” 第五十章 他和她,相似 男人的嘴角抽搐,他是连一眼都不敢看旁边的那些人,伸出手使劲地揉乱她的头发。 “过去的都一笔勾销了!现在,换这些人!我要你看着他们自己把手给剁了!我都没有碰过的地方,谁给他们这个胆子竟然碰了?!” 闻言,她是翻了个白眼。 谁给他们胆子?还不是他宋大少! 说实在的,这些人也就听从了他的话才对她做出那种事来,不过想了想,他们还是有些分寸的,而她也不想多作为难。 所以然,她招来了侍应,要了二十瓶的芝华士。 “剁手就算了,我不想再看什么血腥的画面的,把面前的酒都喝光了,这事也就算过去吧!” 这样的结果,是宋梓炀觉得意外的,但毕竟是她提出来的,他也没说些什么。 那些人是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宁愿醉死,所以然,他们深怕她会反悔,立即便各自拿起一瓶灌了起来。 穆沐站在那里,不过才半个钟头,这些人已经东倒西歪一大遍了,喝得那么凶那么急,可想而知后劲来了以后会有多痛苦。 那些空的酒瓶里,是连一滴都不剩,她转过身,拉扯了一下男人的衣角。 “回去吧!” 他面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带着她离开了夜总会。 回到南苑的时候,夜色正浓。 穆沐从浴室洗澡出来,到楼下喝水才听闻今晚宋梓炀是没有外出,她想了想,倒了杯牛奶便走上了楼。 敲开书房的门,那个男人正在桌前看着文件,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工作起来的模样,他的眉头会下意识地蹙着,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严肃,就连那薄唇,也是抿成了一条直线的。 他抬起头看见她,眼底溢出了诧异。 “怎么了?” 她走过去,将一杯牛奶放到了他的面前。 “夜深了别喝咖啡了,伤胃呢,还是喝牛奶会比较好。” 她把牛奶放下以后,便转过了身,没有发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色。 他本来伸向咖啡的手一顿,反倒是拿起了旁边的牛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喝不惯牛奶。 又喝了一大口,他这才移眸,望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她。 从书房的窗前可以看见相隔不远的西苑,那个地方,自从她半年前搬进来以后,便是空置的,但听说,那是属于宋梓炀同父异母的弟弟,宋天悦的住处。 她没有见过这个宋天悦,只知道宋家极为重视这个小儿子,早在几年前,就把他送去了国外读书。对外,宋天悦是宋一帆与别的女人所生,但众所周知,宋天悦的母亲就住在偏远的北苑,一直以来没能登上宋夫人的宝座,只能以情人的身份生活在这个宋家。 第五十一章 那些过往 她倒是见过那个人几次,然而隔得太远,她也没有看得真切。 说实话,宋家与穆家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而她和宋梓炀,说白了,就是各自被宋家和穆家都不太喜欢的孩子罢了。 “宋梓炀,你为什么不问我?” 男人放下杯子,杯中的牛奶已经喝了一大半了,他的后背往后靠,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虽然她没有明说,他却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她低垂的眼帘轻颤,对她而言,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就等同于把胸口的那道伤痕扒开摊在空气底下。她从不轻易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就好像,她从不轻易让别人走进她的心。 她在她的心里树起了重重的围墙,不让任何人靠近,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护住自己,不让自己受到半点的伤害,不为谁而哭泣。 阖了阖眼,穆沐知道,他虽然有时候很坏,但不见得,他就是一个彻底的坏人。若他真是一个坏人,他那日不会出手救了她和徐非,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帮助她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 她欠他一个答案。 “那是我十九岁时候所发生的事……” 她长舒了一口气,当那些话说出口时,她才发现,原来,不是难以启齿,而是,她这么久以来都没能正视那件事。 “我没有被强,暴,我还是清白的身子。” 她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悄然地握成了拳头。 “其实,那一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明明那些年都是这么走过来了,可总觉得,有一段记忆是空缺的……或许,是我多想了吧?反正那一年,我遇见了那个人,他是学校里的学长,他很照顾我,怎么都没想到,后来,他把我带到了一处地方,想要对我……” “要不是徐非及时赶到,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到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她的手是越攥越紧,掌心内,指甲深深地陷在了其中。 痛,而不自知。 “你肯定不知道,虽然,我是穆家的大女儿,但是,我在穆家并不受宠,甚至我爸根本就连看都懒得看我,每次家长会,都是家里的老姨代替出席的。他总说他忙,可我妹妹穆茵的家长会运动会,他都会准时出席……大概就是因为家里的这种因素,我自小就比较寡言,这种性子,在学校里就难免受到欺凌。” 当真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不想呆在家,也不想去学校,唯一能呆的地方,就是大街上,她甚至就连徐非的家里也不敢去,深怕自己踏进了那个家,穆文柏会气得又往她身上挥鞭子。 “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朋友,我就只有徐非,这么久以来,就只有他是陪在我身边的,我很珍惜与他的感情,那不是爱情,却胜却爱情。” 第五十二章 有我在 “李磊就是在我渴望关怀渴望温暖的时候出现,让我产生了错觉,我以为我终于能交上一个朋友,不知道他竟是与别人打了赌,要得到我的……” 穆沐没再说下去。 宋梓炀保持着长时间的沉默,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后。 手,很自然而然地从后头环住了她的细腰,他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上,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只要有我在,我就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要想欺负你,除非踩过我的尸体。” 她知道,自己该把他推开,可那透过单薄衣料传过来的温度,却让她异常贪图。 她告诉自己,就这么一刻就好,让她稍微放肆一下,因为这么久了,她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那件事,如同枷锁把她重重困在回忆里,今天,她终于解放了,就是他,就是他从那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伸出手把她给拽了出来。 如果没有他,她大概还被困在其中。 手悄然地环上了他的后背,鼻翼间传来的淡淡古龙水味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慢慢地阖上了眼,这样,也挺好的,这么久以来,她都是试图武装起自己,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依赖,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他稍稍松开她,随后,牵起了她的手。 “我有一些好酒,带你喝几杯。” 说着,就牵着她走出了书房,往楼下去。 穆沐垂着眼眸,看着两人相牵的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牵起她的手,她从来都不知道牵手原来是这种感觉的,他的手带着薄薄的茧,有一种轻微的痒意。 这种痒意,竟从毛孔传到了心脏部分,带出说不出的感觉来。 宋家是上流社会的家庭,自然,少不了一些名酒。 宋梓炀体贴地用绿茶兑开,让酒不至于那么浓,两人坐在了后院的藤椅上,冷冷的风吹过来,一杯酒,就已足驱走那些寒意。 周遭很是安静,她抬起头望着夜空,繁星挂在天际闪烁,明亮得很。 她将酒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她不擅长喝酒,平日里,几杯就足够将她灌醉了,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该喝酒的,但是,想起今天的事,她就是想喝几杯,放肆放肆。 她偷偷地瞥了身旁的他一眼,男人的侧脸曲线紧绷,在月光微弱的光亮下,带着几分迷蒙。 “你为什么在几年前被流放?” 或许是酒壮了胆,她没有多想,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斜睨向她,本来以为他不会开口才是,没想,他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我没有按照宋家的期待活下去。” 他轻晃酒杯,杯中淡黄色的酒液在微晃,印出了好看的线条。 第五十三章 酒后祸事 “我这人叛逆,每一件事都是跟他们对着干,他们不需要我这个不听话的宋家人,早在我小的时候,就将我流放在外,说白了,就是眼不见为净。” 他说出这句,就一仰头,将杯里的旧一饮而尽了。 她看着他的侧脸,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听话”,这两个字似乎从来都存在在各种家庭里,在像宋家这样的豪门世家中,更是看重。 她不是不懂这种感觉,她也曾经叛逆过,只是,穆文柏没有像宋一帆那样,把她长期流放在外。有时候,她倒是宁愿穆文柏看重她是否能够达到穆家的期望,最起码,这样穆文柏的眼里就有一个她了。 见他把杯中的酒喝光了,她自动帮他倒了满满一杯,顺便给自己也斟满。 “宋梓炀,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 听见她这话,男人难得挑了挑眉,提出了质疑。 “哪里像?” 她把酒咽下喉,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她阖了阖眼,却怎么都散不去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我们,都是家里不受欢迎的人。” 她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嘴里灌,直到最后,就连他也看不下去了。 男人抓住她的手,制止她再喝下去。 “你醉了。” 然而,她却将他的手推开,又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那时候太小,我甚至就连我妈的模样都不知道,在家里渴望得到爸爸的宠爱,可是,爸爸只看得见妹妹一个人……这么久以来,我的身边就唯有一个徐非,但我不敢走得太近,因为爸爸会不喜欢……我那么努力,结果什么都得不到,这天下的人好像都不喜欢我,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就算想逃,也根本不知道可以逃到哪里去……” 说到半途,她的鼻子难免有些发酸。 “我觉得我做人真的很失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只能压抑自己,让自己什么都不去盼望,没有期盼自然就没有失望了……一直以来,我觉得好累,好想要一个肩膀可以让我依靠一下,但是什么都没有,都没有……” 她仰起头把眼睛阖上,深怕会被他看见自己眼中打转的泪花。 她想,她真的醉了,才会在今天晚上说了那么多的话。 熟悉的古龙水味忽然扑进鼻翼,还未睁眼,就被一个怀抱满满拥住。 头顶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而沙哑。 “谁说你没有依靠?你想要靠,随时都能跟我说,我的肩膀能借你靠。如果累了,就喊累,没有必要憋在心里,别忘了,你的身边有我在。” 心底被什么充斥其中,她睁开眼睛,仰起头时,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 许是酒意上头,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竟有些入了迷,慢慢的,她凑近他,鬼使神差地吻上了那两片薄唇。 宋梓炀的脑子“轰隆”地一下子就被炸开了,她带着几分青涩的动作,却令他有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在她即将退开之前,他的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眼底氤氲着雾气。 “这是你先开始的……” 第五十四章 偶遇 酒吧内,入目的尽是一片纸醉金迷。 徐非走进酒吧,在吧台前坐下,周遭的气氛带着别样的旖旎,他却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就好像想要把自己给灌醉一样。 多少女人过来想要搭讪,都被他的冷漠给击退,那些骂声在耳边回荡,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穆沐,他多想,能让其他人走进去,最起码,现在的他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 自从那件事以后,穆沐就将自己藏在了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里,那段过往,对她来说是禁忌,没有人能够轻易触碰,更没有人能够活生生地把伤疤撕开。 宋梓炀是头一个。 她因为那件事,还落下了心理方面的毛病,这么久以来,他都只能陪在她的身边,以为陪伴是最适合她的,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她真正需要的,是解脱,而不是把自己继续束缚在那个世界里走不出来。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个办法,然而,宋梓炀却想到了。 这就是他和宋梓炀之间的区别。 他好恨,好恨为什么把她带出那段过往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男人,明明,是他陪在她的身边更久…… 他把酒咽下喉,用手抹了一把脸。 耳边传来了一阵躁动,他懒懒地瞥了一眼,余光竟然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被两个男人纠缠着的,不就是贾苍苍? 他的眉头微蹙,对于这个女人的事,他根本不想管,可毕竟是她通知他到餐厅的,也算是他欠了她一次。如此想着,他便站起身来,朝着她走了过去。 贾苍苍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她是比徐非更早走进这间酒吧的,面前的这两个男人,估计是认出了她,见她喝醉了,便想借机来捡尸,这样的事,在这种地方是常见的。 她烦躁地挥手,脚步有些跄踉。 “给我滚开!我是你们这些人能碰的么!” 能碰她的人,就只有宋梓炀,可惜那个男人,连一眼都不看她,就带着穆沐那个女人走了。 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他有没有想过,他把她丢下,比让人甩她一巴掌还要疼? 那两个人是说什么都不肯就此罢手,眼看着那咸猪手就要搭上她的肩,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你们想对我的女朋友做些什么?” 一只强有力的手环上了她的腰,她努力地睁着眼睛去看,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男人。 “徐非?” 那两个男人见她有伴,只能转身离开。 他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他也有些醉意了,想来,今晚是没办法开车了,幸好,这酒吧的旁边就有一间酒店。 “走吧!” 他带着她走出了酒吧,迎面而来的冷风这才让她稍稍有些清醒。 “你想做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第五十五章 太过可悲 说着,就想要把他推开。 徐非斜睨向她,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以为我想管你?餐厅的事算我欠你一次,现在还给你了,你我不再相欠!” 随后,便丢下她想要走。 然而,没走几步,后头就听见了低低的声响,当他回过头,才发现她一时站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她本就穿着高跟鞋,这一摔,是直接把脚给扭了。 徐非没有办法,她都醉成这样了,还是一个女人,他还真不好把她丢在这里。 因此,他带着她走到了旁边的酒店开了一间房间,将她扶了进去。 贾苍苍坐在床边,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方才的那一摔,仿佛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喉,她的眼眶有些泛红,没多久,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个穆沐有什么好?就为了一个穆沐,竟然让人打我!我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穆沐这个贱女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要骂宋梓炀,他没有意见,但是,他却听不得别人说穆沐的一句不是。 因此,他刹时沉下了脸。 “够了!我绝对不允许你骂她!” “我就骂她,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仰起头,挑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如果没有那个姓穆的,我和梓炀会好好的!自从她出现以后,就没有什么好事,就连梓炀身边的位置都被她给抢走了……我不甘心,那明明是我的,她凭什么得到?甚至得到了还一脸不屑?” 她嚎啕大哭,脸上那精致的妆容是被眼泪给弄花了。 “梓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够好了?如果我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我一定会改的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能一直站在你身边的……可是现在算什么?” 她是真的有一种感觉,感觉自从穆沐出现以后,宋梓炀就离她离得越来越远了,她害怕这种距离感,那种不安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只是,对于她的话,徐非却是冷笑出声。 “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只为了迎合他?这种事情,只会让男人觉得你是附属品,根本就不值得珍惜!爱一个人要是连自我都失去了,就未免太过可悲了。” 她睁着醉眸看着他。 “真的是这样吗?” 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以后,她突然站起身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徐非被她撞得退了几步,听见她在低声地说着什么。 “那么,我不要再爱他了,我跟你在一起吧!” 这样的话,出乎她的意料范围内,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她便一把将他给推倒在了床上,她明明喝醉了,可力气却是大得很。 眼看着她就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bā光了,他难免有些着急。 第五十六章 不该发生的事 “你喝醉了!我跟你不可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可能?” 她似是在醉了,也似是没醉,所说出口的话,竟是字字戳中了他的痛处。 “你和穆沐,才是真的不可能。你们青梅竹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梓炀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要是你们有可能的话,就不用等到现在了。你还看不清么?穆沐能属于梓炀,甚至能属于梓炀以外的男人,可偏偏,她不会属于你,也不可能属于你。” 她的话,他连半句都无法反驳。是啊,她说得没错,倘若他和穆沐真的有可能,也不会等到现在。 是他不敢认清这个事实罢了。 她“嘻嘻”地笑着,骑在他的身上喷着酒气。 “既然梓炀不要我,穆沐也不要你,那么,我们俩就将就着在一起算了!我好累,我真的爱他爱得好累,我明知道他不可能会爱我,还是呆在他身边这么久……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渴望有一个男人来爱我呵护我啊,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呢……” 为什么宋梓炀不可能会爱贾苍苍? 他不是为了贾苍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穆沐一个致命的羞辱吗? 脑子里晕晕的,他也不想再想太多,在这一刻,他只想遁着自己的本能去做。 因此,他反过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开始攻城掠夺。 他没有醉,但是,他却宁愿自己喝醉。 只有醉了,他才能把身下的女人当成他爱的那个人,即使,这是一个多么卑微的奢望。 …… 穆沐当真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喝酒的。 她向来不喜欢喝酒,才不过几杯,就已经把自己给灌醉了。关于昨晚上的记忆,她只隐约记得零碎的片段,似乎,直到她……吻上宋梓炀开始。 用手肘支撑起身子,头是难受极了,她抬起手腕揉了揉额头,随后,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印入眼帘的一切,惊得是连下巴都差点要掉下来了。 旁边的空位是已然空荡荡的一片了,然而,她此时的身上却是如同初生婴儿般光溜溜的不着寸缕。 她睡觉向来都没有裸睡的习惯,这样的情景,还有身体隐隐的异样,都让她明白了些什么。 她揪紧了被角,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这发展,不是她乐见的,她也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跟那个男人之间会发生些什么事,可是这会儿,却是怎么都抹不掉了。 酒,果真是害人之物啊! 她艰难地下床,双腿每走一步都是酥软无力,好不容易走进了浴室,当她站在盥洗台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又禁不住一阵哀嚎。 胸口很多地方都被种下了草莓,虽然对昨晚的事没什么记忆,但可想而知,究竟是有多激烈了。 第五十七章 趁人之危 泡了个澡,她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些,她不像某些女人,不过失了身就得要死要活的,在现在这个社会,又是成年人,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哭爹喊娘的,说白了,一夜*,各有所需。 她以为,那个男人肯定是上班去了,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才刚一走进饭厅,就瞥见了那抹身影。 “醒了?” 宋梓炀的反应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他坐在桌前,万般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穆沐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正指向中午12点以后。 她拉开椅子坐下,刚想招来佣人,没想,佣人却先一步把一碗解酒汤给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望了眼,到底还是捧着喝了起来。 大概是这男人事先跟佣人吩咐了几句,因此,紧接着佣人端上来的,都是一些以清淡为主的食物。她低着头静静地吃着,因为还有宿醉,因此,她吃得并不多。 吃饱以后,她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饭厅。 这会儿,男人是怎么都憋不住了,本来是打算等她先开口的,可她坐在他面前这么久,愣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追随她而去。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她转过身,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宿醉的难受。 “说什么?” 他的手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子。 “昨天晚上,是你先开始的。” 若不是她主动吻了他,他不会顺势进行下去,他是一个男人,送到嘴边的食物,他怎么可能放过? 穆沐好半晌都没有吭声。 她站在那里,昨晚的片段经由他的话,是开始一幕幕地回放在脑子里。 她想,若是她醒来时他就在她眼前,估计,她是会将手边的所有东西都往他身上丢。 她虽然明白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但不代表,她就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我先开始的,你就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碰我?” 她的声音有些冷,眼眸直直地看着他。 “你明明知道我喝醉了,还对我做出那种事,就是趁人之危!” “你这话,就是所有的错都在于我?” 他见过不讲道理的女人,但像她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哪点不好了?她要这般嫌弃他?多少女人前扑后继地想要跟他发生点关系,偏偏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忙着撇清。 穆沐抿起了唇,只憋出了一句话。 “我不需要你的负责。” “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奋然站起来,天知道,他没去医院,特地留在家里等她醒过来,却等来这些时到底是有多心堵。明明昨天晚上发生事情之前,两人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些了,没想,不过过去一夜,是变得比以前更加糟糕了。 第五十八章 旧事 他当真觉得,自己就是疯了,才关心她醒过来后会有什么反应。 宋梓炀大步地朝着饭厅的门口走去,她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食物,到底,还是没再多说半句。 随后,她上楼去换了身衣服,开车出门。 她先是绕到附近药店买了药,而后才开往公司,到达公司的时候,底下的人竟然告诉她,今个儿徐非没来。 听到这个消息,穆沐难免有些诧异,徐非是从来都没有过迟到的。 她回到房间给他的手机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接,她虽有疑惑,但也没再继续打下去。 倒了一杯水,她拆开药丢进了嘴里,合着水咽下。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连忙找了一颗糖果也丢进嘴里含着,那苦味才稍稍褪去了些。 直到下班,徐非都没有回来公司,也没有回她电话。 穆沐走出公司,正要开车离开,没想,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下班的晚高峰,路上难免有些堵车,她到达的时候,夜幕已经全然降临了。 久有历史的大宅子,如今就只有徐明昌一个人居住,他妻子去世得早,在徐非五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而后,徐明昌就独立将徐非抚养长大。 她按响门铃,徐明昌亲自来给她开门,把她迎进去。 知道她要来,今天晚上徐明昌是特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她喜欢的菜,饭桌间,他一个劲地给她夹菜,不明所以的人,当真还以为这是他的女儿。 穆沐低着头吃,徐明昌看着她的脸,叹了一口气。 “比上次见你,好像又瘦了些……本来想约你到外面去吃的,你过来这边,要是被你爸发现了,恐怕你又得受委屈了……” “徐伯伯,”她抬起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了,不管过去多少年,徐伯伯的手艺还是没有半点退步啊!” 她的话是逗得他心花怒放,催促她再多吃点。 她想到了什么,含糊不清地开口。 “徐伯伯,我妈忌日那天,是你过去看她了吧?” 他点头,每次谈起方菀,他的表情都会不自觉地带着悲伤。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经常在想,要是当年她没有遇上穆文柏,现在的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他没再说下去,不管对他还是对穆沐还说,当年方菀的事,都是一个不能说的禁忌。 吃过了饭,徐明昌还给她切了很甜的西瓜,直到接近十点,她才起身告辞。 将她送到门口,他难免抱怨几句。 “木木啊,你有空就多过来陪我说说话,阿非那小子,三天两头都见不着人,你记得帮我念叨念叨他,不要总忙着工作,要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他顿了顿。 “你别怪我多嘴,我今天找你过来,其实是想问你关于你跟宋家的事……我看到了报道,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苦恼该怎么跟你提起。你告诉我,这事……是你爸逼你的吧?” 第五十九章 变故 穆沐低垂着头,好半晌才回了话。 “这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张嘴,到底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懂,这么多年了,他看着她和徐非一起长大,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她和徐非能够替他们老一辈再续旧时的遗憾。 但是,有些事终究不能勉强。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随后启动车子离开,倒后镜中,徐明昌的身影越来越远,一个拐弯,便再也看不见了。 这些年,也就只有在徐家的时候,她才能稍微感觉得到一点属于家的温暖。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与徐非是很少能够碰见,就算碰见了,也只是偶尔说上几句。再加上时间久了,她便也忘了那日的事。 宋梓炀倒是消失了一段日子,这让她轻松了不少,可怎么都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竟然发现了另一件事。 助理将文件递给她,她翻阅了几页,就听见助理在低声地说着话。 “木木姐,下星期你要不要过去X市那边一趟?听说山区里发现了一处新的古墓,里面挺多久有历史的收藏品……” 这事她是听说过,之前大学里的教授带的队,发掘到了以后第一个就是给她打电话。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像她这种骨董鉴赏是甚少有机会亲自到那种地方的,她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去吧!你记得帮我订机票。” 助理应了一声,转身到外面去,打算把接下来的工作稍微整理整理,好把下星期的时间空出来。 她将手中的文件看完,伸了个懒腰,想要拿起旁边的杯子喝水时才记得方才已经喝光了还没来得及到茶水间去倒。 因此,她站起身来,拿着杯子走了出去。 才刚从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往外走,余光不经意地一瞥,竟然发现了一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贾苍苍?” 说起来,自从那日在餐厅以后,她就没再见过她,此刻,见她竟然到公司来,她是难免诧异。 贾苍苍顺着声音望过去,随即蹙起了眉头。 她双手环胸,心思好像并不在她的身上。 “我不是来找你的。” 说着,就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穆沐看着她推开徐非的办公室门就这么走了进去,一时半刻还没能回过神来。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贾苍苍会跟徐非扯上什么关系的,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这两人并不相识。 办公室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徐非本是埋首案间,听到开门声时下意识地抬起头,当她的身影就这么晃进了视线范围内,他不由得一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贾苍苍直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与他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情是百感交集。 “怎么?你怕我来这找你会被姓穆的那个女人有所误会么?” 第六十章 这是你的孩子 她带着嘲讽意味的言语让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随后,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身子往后一仰。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她甚为不悦,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到这里来找他。 她沉默了一下,“我怀孕了。” 这句话,就犹如是一颗巨型炸弹一样,把他轰炸得几乎不成人形。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苍苍将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纵使,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不想接受,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我怀了你的孩子。” 徐非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他阖了阖眼,记忆不由得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晚的事,他和她都没有再提起,本以为,可以当作是一场*,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你确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认为我会撒这种谎?” 这就是对她的质疑,贾苍苍显得是气愤极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神情激动。 “我骗你怀上你的孩子,我能有什么好处?” 她这话,听起来并不假,更何况,她还是宋梓炀的女人。 徐非觉得有些头疼极了,那晚他喝了酒,酒气上了头,就做了那么一件糊涂事,那日早上,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当作没有发生过,可怎么都没想到,贾苍苍会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怀孕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确定是我的孩子而不是宋梓炀的孩子?” 贾苍苍勾起了一抹自嘲。 她也希望,这个孩子是宋梓炀的,可即便外界看见的是宋梓炀有多宠她多护她,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她与宋梓炀在一起这么久了,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宋梓炀的孩子? 只是这种事,她若说出来,便是她自个儿没脸,因此,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开口。 “我很肯定,这是你的孩子。” “那你想怎么办?” 徐非显得有些烦躁,这种事根本就是预期之外的。 贾苍苍拉开椅子坐下,说实在的,当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连她也有些茫然。是生下来,还是打掉,这两个想法一直都在她的脑子里徘徊。她在想,如果打掉这个孩子,她能当作与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呆在宋梓炀的身边。只是,或许是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认清了一件事情。 宋梓炀纵使再宠她再护她,也不曾说过一句爱她。 她在宋梓炀身边已经几年了,继续下去,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那个未来,她还有多少个几年还能耗? 她不想耗下去了,这个孩子,可能就是一个契机。 贾苍苍抬起头,对上了面前男人的双眼。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徐非的眉头蹙得死紧。 “你这是要我负责?” 第六十一章 结婚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的身子往后靠,再过几年,她就三十了,就是高龄产妇了,她也是个女人,也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要是在宋梓炀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那么,她不悔自己这个决定。 “我这次过来,只是告诉你我有了你的孩子,另外,我会离开宋梓炀,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抚养这个孩子。” 她这话,就是笃定地告诉他,这个孩子她要定了,她不打算去医院打掉。 徐非抬起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你不是爱着宋梓炀么?你舍得离开他?” 听见他的话,她嘴边的笑变得苦涩。 “我和梓炀之间,你不会懂的……再深的爱情,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更何况,这还是一段无望而单方面的爱情……”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或许,宋梓炀当初就是看中了她的这种聪明,才会让她留在他身边这么久吧? 她自个儿心里也明白,她于那个男人而言,就是一枚棋子。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她站起身来,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徐非看着她的背影,那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有些决定,一旦作出,就再也没有退路。 即使那是一场错误的开始,但有些生命,却是无辜的。 “我们结婚吧!” 贾苍苍的步伐一顿,扭过头来满目诧异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我娶你为妻,也会为你和为这个孩子负起责任,婚礼……我会让人安排在近期举行的。”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结果。 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凡是女人,都会对婚姻有所期盼。从她跟了宋梓炀开始,她就不曾想过自己是否终有一天能够成为宋太太,因为她知道宋梓炀的心不在她这。她甚至还曾抱着一辈子只能当别人情人的念头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如今,竟然有人愿意娶她,愿意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起责任。 贾苍苍的眼眶难免有些泛红,她哽咽着颌首,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出口。 …… 穆沐偷偷摸摸地从自个儿办公室往外探头,目光不时瞟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从贾苍苍走进徐非的办公室开始,已经过去大半个钟头了,可是,仍然没有半点的动静。 也不知道,贾苍苍到底来找徐非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毕竟两人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联系,这现象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极了。 正想着,她突然就看见了那扇门被由内往外地开启,随即,屋内的两人走了出去。 她把门只打开一条细缝,看见徐非跟贾苍苍朝着电梯走去,贾苍苍全程低垂着头,她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 看样子,徐非是要送她离开。 穆沐又等了好久,直至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才终于看见徐非踏进公司。 第六十二章 负起责任 他转眸时对上她眼底的疑惑,他迟疑了一下,抬步向她走了过来。 “木木,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她狐疑地瞅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徐非特地挑了她常去的那家餐厅,两人在大厅要了一张桌子,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乍看之下,竟全是她爱吃的。 他夹了一筷子芥蓝到她碗里,而后才开口。 “我从爸的口中听说了,你前段时间去看他了吧?他总唠叨说很想你,你能过去,我真的很感激……” 她随意地吃了几口,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今天贾苍苍过来找你做什么?” 她担心贾苍苍今日的到来,是因为她和宋梓炀的事而来找他麻烦,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惊得她差点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木木,我要结婚了,和贾苍苍。” 穆沐瞪大了眼,看了他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良久以后,她试探性地开口。 “徐非,你刚刚说……你要结婚了?跟贾苍苍?” 他不吭声,却也等同于默认。 对于这个消息,她是觉得震惊不已。 记忆中,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关联,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要结婚了? 她想要问出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徐非跟她青梅竹马多年,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此时的心中所想? 他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目光低垂。 “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对她负起责任。” “怎么可能?!” 她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非跟贾苍苍要结婚了,甚至,贾苍苍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们……是什么时候有了那方面的关系? 对此,他似乎不愿意多谈,他抬起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婚礼会在近期举行,木木,我……希望你能来祝福我们,不管我跟她的开始是怎样,这是我选择的路。” 他说出了这话以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明明,面前桌子上的都是她以往爱吃的菜,然而,她吃进嘴里,却形容嚼蜡。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她想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跟贾苍苍有了开始,贾苍苍是宋梓炀的女人,他这样的举动就等同于抢了宋梓炀的人,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她突然明白过来,她似乎根本没有身份去问他这一些问题。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他选择的路。 她充其量不过是他的青梅竹马罢了,他们之间,有一条线是怎么都逾越不得的。 饭后,两人各自离开,她开着车回去南苑,这几天她听宋一帆说,宋梓炀是出差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反正,不在锦城就对了。 她是尤为的庆幸,这个节骨眼他并不在。 第六十三章 事发 要是他在,她真的不知道,被他知道了这件是,那个男人究竟会有多暴怒。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果真就如同徐非所言的那般,他与贾苍苍的婚礼正在紧密地筹备,就连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下月初。 她每日都会回公司处理事情,遇见他,也只是点头打声招呼。 徐非请了半天的假,说是要陪同贾苍苍去试婚纱。她也没在意,在仓库忙完以后,便带着疲惫的身体回去宋家。 洗了澡正准备下楼去倒杯水,没想,门口的方向却传来的动静。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冷不防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就这么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穆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出差回来了?” 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高手腕将领带扯了下来。 “恩。” 他态度有些冷漠,她也不想多说些什么,便继续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倒了一杯水,她便重新上楼,他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由于徐非最近主要忙碌着婚礼的事,公司大部分的工作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因此,她最近这几天都习惯把工作带回来家里继续处理。 早在搬进来的时候,她就要了一间房间当成了自己的书房,她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文件,不料,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宋梓炀大步地迈了进来,在她桌前站定。 他的双手撑在了桌子两边,身子微微向前倾倒,带着丝丝危险的黑眸眯起,盯着面前的她。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穆沐有些莫名其妙。 “我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的吗?” 他不吭声,只眯眼盯了她好半晌,随后便转身甩门离去。 她有些迷糊,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把工作整理好了,她便起身回房。 回去主卧的时候,这男人背对着她,似乎已经睡熟了。 她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正要睡觉,没想,他突然动了动,随即翻身把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下。 之前的记忆油升心头,她想也没想就用手抵在了他的胸前,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想做什么?” 男人的手撑在她的身侧,黑暗之中,他的面容有些看不清,然而,声音却是异常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边。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她的脸,她却侧过脸避过了。 “宋梓炀,你闲得发慌?”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这话问得很多余? 男人冷哼一声,她不让他碰,他便偏要碰她,那手摸上了她的下巴,强行攫住那颌骨,不让她有再次逃脱的机会。 “我今天下机时,听到了一件事,觉得挺搞笑的,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第六十五章 大闹婚礼? 她一直低头看手机,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还以为到了,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发现窗外的风景却并非婚宴的场所。 正疑惑着,另一侧的车门被打开,男人弯腰坐了进来。 穆沐吃了一惊,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重新发动了。 宋梓炀的背往后靠,双腿很自然而然地叠在了一起,他没有看她,只是把带上车的文件翻开,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你怎么上车了?” 对于她的问题,他是连抬眸都懒,直接就无视了。 穆沐心急如焚,她是要去徐非和贾苍苍的婚礼现场,他如今在半路上车,很明显的,跟她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很在意?” 他合上文件夹丢在一边,侧目看着她。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是徐非的婚礼,每个人一生就只有一次,要是这个男人在会场上闹事……她真的无法想象那个后果。 她喊前头的司机停车,偏偏,旁边的男人却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车子到达了婚宴的现场。 她看着窗外的酒店,犹豫着要不要下车,然而,身侧的这个男人却是先一步下去了,甚至还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把她给扯了下来。 宋梓炀瞟了眼,嘴角勾起了一道嘲讽的弧度。 “竹马结婚了,要娶别的女人,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嘛!” 她自然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说白了,他就是认为她和徐非之间是那种关系!天知道,这事从一开始,他就自顾自地这么认为了。 穆沐也不想理会他,只是想到了一会儿即将举行的婚礼,心情难免有些忐忑。 “宋梓炀,我知道你被挖了墙角,心里肯定不愉快,但是今天是大好日子,你要祝福他们……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她不知,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彻底把他给惹怒了。 他冷笑,眼底却是连半点的笑意都没有。 “好一句孩子是无辜的。穆沐,你认为我今天是过来砸场子的吧?那么,我就满足你,让你看看,挖了我宋大少的墙角,到底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丢下这话,就转身大步地向会场走去。 她愣在原地,回过神来以后,连忙尾随而去。 虽然婚礼举办得很匆忙,但徐家在锦城还算是有头有脸的,自然是马虎不得。 婚礼在酒店的宴会厅里举行,里头被布置得极为温馨,印入眼帘的尽是粉白的装饰,白色的玫瑰花和粉色的玫瑰花绑在一起,装饰成了一个个柱子,宴会厅的顶端还放了许多的绸缎以及浅色系的气球,从入场到台上的一路,被铺了散落的玫瑰花瓣,蜿蜿蜒蜒的,远看过去,如同置身在童话之中。 第六十六章 夫妻 宴会厅的门口,放着签到台以及各式各样的装饰品,甚至还有新郎新娘的婚纱照。 照片中,两人深情对视,嘴角微挽,看上去,好一对璧人。 穆沐急匆匆地往前走,宋梓炀就在她的前面,此时,是正注视着那幅摆放在门口的照片。 贾苍苍笑得犹为灿烂,而与她对视的徐非,表情柔和,没了平时工作时的戾气。 这是徐非和贾苍苍的大喜之日,然而,对宋梓炀而言,或许并不是。 她及时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语气急迫。 “宋梓炀……” 她的眼中带着哀求,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再看看照片中的两人,这还是头一回,他碰上这种事情。 一个呆在他身边几年的女人,在他猝料不及的情况下,与别的男人有染。 他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在乎贾苍苍,只是,这样告知被挖了墙角的事,足以让他脸上无光。 “你不是来祝福他们的么?” 说着,他就搂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里头走。 她想拒绝,已经是来不及了。 宴会厅里头,贾苍苍一袭白色的曳尾婚纱依偎在徐非的怀中,两人正在招呼前来祝贺的宾客,冷不防的,宋梓炀和穆沐的身影就这么晃进了视线范围内。 徐非的目光落在了那肩膀上的手,眉头随即一皱。 而他身边的贾苍苍,身子猛地僵住,脸色有些不自然。 男人睨向她,目光乍冷。 “真是大好日子啊……” 他之前出差在外,回来才听说了贾苍苍与徐非的事,而关于这事,这个女人是连半点都没有向他提起。 想也知道,她是根本没有这个胆子坦白。 贾苍苍抖着双唇,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席她的婚礼。 “宋大少,我……” 宋梓炀哼声,真是搞笑,这称呼变得挺快的,果然女人都是一个样,变起脸来,比翻书都快。 他拥着她的手一紧,转眸看着她身侧的男人。 “苍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往后要是发生什么事了,可别跑到我面前来哭。” 贾苍苍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她身侧,徐非的眉头仍然紧蹙,穆沐会来,他是料到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宋梓炀竟然与之同行。 而且,从两人亲昵的举动可以看出,其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他会在这?” 他这句话,是向穆沐询问的,然,回答的却是宋梓炀。 男人故意搂紧了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犹长的笑。 “我们是夫妻,当然同进同出……” 他顿了半晌,随后,凑近徐非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令他的面色骤然一变。 宋梓炀带着她转身走开,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是疑惑极了。 “你对他说什么了?” 第六十七章 我便秘,成么? 他只笑不语,似乎并不打算说出口。 两人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这宴会的人大多数都是认得他的,没消一会儿,他便被围住,穆沐趁着空隙借口上洗手间,走到旁边盯了许久,看见贾苍苍被带去新娘化妆室以后,她才走上前拍了拍徐非的后背。 徐非正想找她,便拽着她到角落。 普一站定,他就问了出口。 “木木,你跟宋梓炀已经……” 那两个字,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穆沐刚开始还有些不明白,思索了一下以后,便明了。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对徐非说出那种话来。 她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这种事还真不好说,更何况,她跟宋梓炀的确是那啥过了,因此,她便试图转移了话题,将带来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徐非沉默了好半晌,直至旁人来喊他,他才转身继续去忙。 穆沐正想回去宋梓炀那边,怎么都没想到,才迈了几步,就被一个人给挡住。 …… 男人面靥上带着一丝的不耐烦,他懒懒地抬眸,看见她终于回来,薄唇不禁抿起。 “去个洗手间怎么去那么久?” “我便秘,成么?” 她丢下这么一句,就拿起皮包往外走。 他眯起了眼,起身跟上。 外头,冷风一阵阵地袭来。 她觉得有些冷,环住手臂摩擦,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罩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手便被他牵住。 男人拉着她往停车场而去,司机竟还等在那里,见到他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忙不迭下车给他们开门。 他将她塞进后座,而后自己才弯腰坐进去。 车子随即向前行驶,滑出了酒店的停车场。 车厢内,气氛僵持。 她转眸,看着他的侧脸,到底还是忍不住首先开了口。 “宋梓炀,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砸场子吧?”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半个钟头以后,车子停在了一间餐厅门口。 她愣了一下,见他下车,她便也紧跟着下去,与他一直走了进去。 一顿饭下来,这个男人,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穆沐偷偷地打量着他,说实在的,他这样沉默,她根本就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结了账,两人便并肩往外走,她忽然顿住了步伐,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人。 “既然你不回答那个问题,那么,我有另一个问题要问你。” 她也没等他回话,就接着往下说。 “你为什么要跟徐非说那种话?” 宋梓炀驻足,转过身一脸高深莫测地瞅着她。 “你跟他见过面了。” 第六十八章 他抢了我的女人,我睡了他的 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会知道,看来,去洗手间是假的,去会旧情人倒是真的。 他一步步地靠近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溢出了丝丝的愠怒。 “他都结婚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跟我是夫妻,做那种事情正常得很。况且,我跟你之间可不止一次。” 只是,她却不是这么认为。 穆沐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地紧攥成了拳头,她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这么做,很高兴?” 他笑,缓步地靠近,她只能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她才明白自己已被逼得无路可退。 他将她抵在墙角,嘴角微抿。 “很高兴啊,他抢了我的女人,我睡了他的,公平得很。” 如果不是忌讳这场合,她是早就发作了。 宋梓炀直起身,手插在裤袋内,率先往门口走去,她盯着他的后背好半晌,随后才抬步往前走。 X市那边的行程耽误了太久,据说,那边在举行大游行,各班通往X市的飞机都被迫停飞了,因此,她原定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等待机会再前往。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再过段时间,就是X市那边的雨季,到了那个时候,山间很容易出现滑坡现象。 办公室内,穆沐转着手中的钢笔,昨天徐非和贾苍苍的婚礼以后,徐非并没有带贾苍苍去度蜜月,反倒是一大早就来上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没办法从徐非的脸上看见一丝属于新婚的喜悦。 助理敲门走进,将文件放在了她的面前,随后悄然地开口。 “木木姐,徐非哥的新婚妻子今天来了啊,就在外面呢,你要不要出去?” 她手中的笔顿住,拿起了那件文件。 “不用了。” 她本以为,助理放下文件以后就会出去,可是没想,她竟弯下腰来,小声地说起话。 “我刚刚给徐非哥屋里送喝的,偷听到一些不该听见的事……木木姐,你猜那个新上任的徐太太说了什么?” 穆沐是没多少心思去猜这些有的没的,因此,她只懒懒地抬眸,瞥了她一眼。 助理清咳一声,声音故意压低了些。 “我可听见了,那新上任的徐太太在跟徐非哥说,让他跟你分股呢……大概是不想让你跟徐非哥继续经营这间公司吧?我听着是气愤极了,她跟徐非哥认识才多久啊,怀着孩子嫁给徐非哥就算了,她凭什么让徐非哥跟你分股……” 助理没有发现,她的手一顿,在听见“分股”这两个字时,心不由得揪紧。 贾苍苍让徐非跟她拆伙吗? 这样的事,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更不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事。 助理自顾自说了很多,在睨见她的脸色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逃跑似的退出了办公室。 第六十九章 朋友的界限 她的后背靠着椅背,这间公司,从徐非大三她大二开始,就一起合伙建立的了,直到现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她曾以为,她和徐非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能继续做合伙人兼朋友。 但很显然的,贾苍苍不喜欢徐非跟她走得太近,即便,只是在工作上亦是如此。 之后,从助理的口中听说贾苍苍走了,直至下班,徐非都没有找她,也不知道,在分股这一件事上,他到底是持着怎样的态度。 下午六点,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正准备要离开,没想,手机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条短信。 她瞥了一眼,随后才收回包里,抬步往门外走去。 在等电梯的空隙,刚好徐非也要下楼,两人抬步进入电梯,狭仄的空间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眼看着电梯层数不断变动,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她望向他,徐非抿着唇,良久以后才憋出了两个字。 “没有。” 是吗? 她垂下眼帘,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感觉到底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她走了出去,他就跟在她的后头。 直到她驱车离开,徐非仍是保持着沉默。 穆沐开着车,他的身影在倒后镜中越来越远,她收回了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回到了南苑换了身衣服,她就去了东苑。 偌大的饭厅外,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坐在席间。 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这个女人,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女人应该就是宋一帆的情人,那居住在北苑的江碧筠。 “木木,”就在这个时候,宋一帆喊了她一声。“梓炀呢?” 她这才记起,自己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她总不能坦白地说不知道,因此,唯有扯了个谎,幸好,宋一帆是早就习惯自个儿儿子的不合群,也没有多问些什么,主位上,宋老爷子便让大伙起筷。 她向来都是不喜欢这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这里的气氛,比穆家的还要冷,饭桌间,就只有筷子的声音。 吃过饭后,她便起身离开。 回到南苑,才走进客厅,就见到了那一抹身影。 那个男人正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红酒,那双腿叠起,眯起眼一副享受到不行的模样。 “你怎么没过去吃饭?” 穆沐蹙起了眉头,抬步走了过去。 对于她的话,宋梓炀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我为什么要过去?再给他们闹一次?”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便也只能噤了声。 然而,他摇晃着高脚杯,看着那红酒荡出了一抹红润。 “那个女人今晚来了吧?” 第七十章 呆在这里吧 穆沐何其聪明,仅此一句,她就猜想出来了。 “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所以才故意不去吃饭的?” 她就不信,家里人会不告诉他让他过去,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是他自己不愿意过去,而他提起了那个江碧筠,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愿意出现了。 男人没有吭声。 他将酒杯凑近唇边,仰头将杯中的酒液饮尽。 她当真觉得,自己看不清这个男人。 就像之前,贾苍苍背对着他做出了那种事情来,她本以为他会在婚宴上发怒,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他似乎戴着一个面具,旁人只看得清他的表面,根本看不见他的真实想法。 宋梓炀将杯子放下,他眯起了黑眸,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瞅着她。 “穆沐,你过来。” 她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如言走了过去。 没想,在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突然伸长了手,将她拽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脸就埋在她的肩膀上,她想要挣扎,他的手却箍住了她的细腰,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别动,让我抱一下,今天做了一整天的手术,连喘气都不能。” 她的身子僵住,他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抱了好一会儿,她听见他缓缓地开口。 “反正你没地方去了,不如就呆在这里吧!” 她一惊,他松开她,后背靠在了沙发椅上。 “你想跟我离婚,是想要从你爸那里换取你想要的自由吧?既然如此,呆在这里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她知道他说的并不假,她垂下眼帘,思索了好半晌。 “你让我考虑一下。” 她是知道的,知道呆在宋梓炀的身边,比回去穆家要好得多,最起码,宋梓炀不像穆文柏那样。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是相安无事。 关于X市大游行的事听说暂时落幕,她正寻思着是不是要让助理安排行程,没想,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公司仓库内,她正坐在桌子前细心钻研摆在上头的花瓶,耳边,一连串脚步声传了过来。 她抬起头,徐非的身影就这么晃进了眼里。 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她直觉眼前的这个人,是要跟她提起某一件事。 过去了好几天他才来跟她提起,恐怕,是在贾苍苍那边实在磨不下去了吧? “木木。” 他喊了她一声,她放下工具,与前些天相比,她的情绪是稳定多了。 “你是想跟我说散伙的事吧?” 徐非眼露诧异。 “你怎么知……” 话到半途,他便顿住了,公司就这么大,有些事,她想不知道都难。 第七十一章 只能陌路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犹豫,他根本就不懂贾苍苍到底还想要逼他逼到什么程度,他都已经娶了她,现在,却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要他跟穆沐分股。 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几乎是在贾苍苍提出的一瞬间,他就拒绝了。 直至今日出了些小意外,他才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 即便,这个决定很对不住她。 “苍苍她今天进医院了,医生说,因为心情受到影响的缘故,有些动了胎气,医生让我尽量不要刺激她。” 穆沐沉默了下来。 直至良久以后,她才低着声音开口。 “徐非,我们开这间公司有多久了?” 他一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这个问题,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有好几年了……” “是啊,好几年了。” 她阖了阖眼,即便再怎么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必须做出妥协,她和他是青梅竹马,她自是不想让他为难。 “X市那边的案子,会是我接的最后一个案子,从X市回来以后,我会把剩下的业务整理好交到你的手上。” 仅此一句,徐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憋出了两个字。 “谢谢。”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会妥协,不是因为贾苍苍,而是因为徐非。从他娶了贾苍苍开始,有些事,的确是该忌讳了。 她站起身来,没想,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 “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合作多年的青梅,真教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抬眸望了过去,宋梓炀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徐非的后背一僵,的确,在这件事上,是他亏欠了穆沐。 “我……” 只是没等到他说话,穆沐便收拾好东西走到了宋梓炀的身边。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起头看着他。 “你是来接我的?我们走吧,我饿了,想吃饭了。”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她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不过是不想拆穿罢了。 徐非看着她与这男人的背影,脚步不禁往前。 “木木,你和他……” 穆沐转过身,努力地想让自己勾起一笑。 “好好照顾她,你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再过几个月,即将为人父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没再出声喊她,只看着她越走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垂放在身体两边的手握成了拳头,到底,他和她……只能陌路。 即便他爱的人依然是她,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跟她在一起,因为,他有他的责任。 第七十二章 她的港湾 狭仄的车厢内,气氛过分安静。 只有汽车的引擎声在嗡嗡作响,她侧着脸看着窗外快速飞过的风景,一瞬间,仿佛过去的记忆也在一瞬间倒带。 这么久以来,只有徐非陪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弃。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两人会有走到这一步的一天,她甚至有了茫然,心底总有一种难受在蔓延。 那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攥紧,她告诉自己,这样也挺好的。 反正,她无法回应徐非的爱,如今,徐非和贾苍苍结婚了,有了属于他们的生活,那么,她就该祝福,就该不再打搅。 “你现在后悔了吧?” 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回过神,转过头看着他。 他在专注地开着车,手放在方向盘上轻敲。虽然语气轻快,但听在她的耳里,却是如同刺一样扎得难受。 “要不要我把你送回去,让你们这对青梅竹马你浓我浓?” 她抿着唇,带着几分隐隐的恼怒。 “够了!” 她越是这样,看在他的眼里,就只会越是讽刺。 宋梓炀打着方向盘转弯,虽然脸上带着笑,然而那笑意却是连半点都没有到达眼底。 “穆沐,认清你该站着的位置。” 掌心内,指甲深深地陷在了血肉中。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就吐出了两个字。 “停车。”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倒是如言地把车子停了下来。 她解开安全带,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推开,旁边,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 “你这是在跟我倔,还是跟你自己倔?” 她也不回答,直接就打开车门下车。 她本就不期望他会下车来挽留她,因此,当她看见他的车子从身后呼啸地开过,她没有半点的诧异。 穆沐承认,她这是在跟自己倔。 可是,宋梓炀又怎么可能会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竹马,她正与他渐行渐远,曾经,她以为两人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有那么的一天,她甚至就连想都不曾想过。偏偏,现实却逼着她必须去面对,更甚是除了一条路,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仰起头看着被黑暗所吞没的天际,如同她此刻的心,已经找不到能够停靠的港湾。 虽然她心里明白,但接受与明白,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或许,她只是需要时间吧? 穆沐阖了阖眼,随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当晚,宋梓炀回了医院,随意填饱了肚子,便进了手术室。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间了。 因为一宿未眠,他难免有些疲惫,换了身衣服,他便驱车回宋家,打算补个眠。 第七十三章 暂别 银色跑车驶进南苑,男人停妥后,便进了屋。 因为是一清早,佣人都在忙碌着,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抬步上了二楼。 推开主卧的门,虽然眼前所看见的都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站在那好一会儿,随后转身下楼。 随便找了一个佣人,他便抿着唇开口。 “那个女人呢?” 佣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提的是谁。 “太太的话昨天晚上回来过,之后就收拾东西出门了……” 听到“出门”这两个字,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她去哪了?” 佣人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他蹙起了眉头,据佣人所说的那般,收拾了东西铁定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这里了。 难不成,是他昨晚把话说得太重了? 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得到底哪里错了,是她的承受能力太弱,根本错不在他。 他想了想,那个女人自然不可能回穆家去的,她又没有朋友,大概不需要多久,她就会自动自觉回来了。 如此想着,他也没有考虑太多,便上了楼。 然而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有关于穆沐的消息,是连半点都没有,更别说,是自动自发回来宋家了。 在宋梓炀烦躁的同时,X市郊外的一处小农村里,小孩子的声音如同鸟儿叽叽喳喳般地响彻整个山谷。 这是一处远离市区的农村,因为靠近大山荒野,村里的人很少,那些年轻的,大多数都出去市区了,村里也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因为实在是离市区太远了,政府方面根本就顾及不了这里的设施环境,因此,就算如今社会发达,这条小村庄里,却仍有多大部分的人要点蜡烛油灯过夜。 村长家本也是如此,但因为前些年,儿子有了出息,回家给操办了不少的新鲜玩意,算是整条村里仅有的几户用电人家。 可是由于各种原因,这里的电偶尔还是会跳闸。 穆沐在这呆了几天,是已然习惯了这种忽然没电的情况,她虽出身穆家,但并不代表她过不了这种艰苦的生活,工作的缘故让她经常进入类似的村庄,或许刚开始,她会有些不适应,但慢慢的,她倒是觉得这样远离城镇的小农村比市区要好得多,最起码,空气这方面是根本没法比的。 她大学的时候有选修过的考古课,那教授总会参加类似的活动,她是教授眼中的三好学生,自然,挖到好东西了,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她。 穆沐站在小坡上,不远处有一间小学校,整条村乃至附近的村庄的孩子都会来这里上学,学校不是很大,老师也就只有那几个,不同的是,孩子脸上那纯粹的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愈发觉得,在这个时候跑来这里,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第七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映目的一片绿与蓝,仿佛能洗净她的心灵一般。 “木木姐姐!” 她听见有人喊她,便回过了头。 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她的面前,将一个馒头举高。 “这是我阿爸让我带过来给你的,今天早上刚刚做好的哦!阿爸说,木木姐姐每次过来都帮我们很多忙,我们要懂得感恩。” 她伸手接过,虽然馒头有些冷了,但吃进她的肚子里,却是无比的温暖。 “小美真乖,回头带我跟你阿爸说声谢谢。” 小美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小美的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卧病在床,家里就靠她爸爸一人支撑着,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西边的一处山脚下,每次上学,都要早上四点多五点起床,爬上一处山坡再绕一段路,才能到学校。 在这个地方,像小美这样的孩子很多。 穆沐跟着她走到学校,这里很多孩子都认得她,她与孩子们玩耍了一下,便离开了学校。 在西边的高山附近,是新发现的古墓。 林教授远远就看见她了,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随后,禁不住叹气。 “我听说,你又硬塞给小美她爸爸一笔钱了?” 这几年来,她一直都在资助这村落好几个孩子上学,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他也怕她自个儿硬撑着。 对于他的话,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 本来,像这样的古墓根本由不得她来鉴定,林教授疼她,便让她过来帮忙,顺便开开眼界。 出土的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古墓,墓里有很多的陪葬品,周遭,还有一些久有历史的古币。 棺木是早就移交给X市当地的相关部门了,在这里也就一些陪葬品之类的东西,林教授看了看天色,忍不住转头看着她。 “木木啊,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好像是台风要来了,你注意点儿,夜里风大就别出门了。” 她嘴里答应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在蔓延。 因为久有历史,遗留下来的骨董都是有市无价,其实,光是从这些陪葬品就可以看出,这女人的丈夫极为爱她,而她的身份也非比寻常。 折腾了一下午,要不是林教授在旁喊她,她还真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回去村落吃饭,小美的父亲又前里迢迢给她带来了一些自家种的番薯,她道了谢以后就叮嘱他赶紧回去,不然夜黑了路难走。 往常,她总感觉天气预报什么的不太准,然而这一回,是准得让人惊讶。 翌日一早,她抬起头看着天际时,发现天是已经开始变了,灰沉沉的,让人觉得烦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气不是很好,但日常的生活还是要过的。 其实鉴定的事情差不多到尾声了,也就只剩一丁点的东西需要整理,大部分的东西都搬去了市区。 第七十五章 出事 林教授带着人将东西一一搬上了车,她上前帮忙,午饭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弄得差不多了,再抬起头看时,隐隐能够听见有雷声从云层中透出来。 似是要下大雨了。 林教授连忙让人撤走,自己也带着她离开,好不容易到了住的地方,刚刚踏进门,后脚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她站在屋檐下,那雨很大,闪电与雷声不间断地划破天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怕。 整整一下午,雨都没停过。 快要夜幕降临的时候,村长给她送饭,不经意念叨了几句。 “这雨看样子是要下挺久的……电视里说,有一个台风要在X市登陆,台风中心似乎离我们这里挺近的,这样一来,可不行啊……” 她一愣,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啊?” 村长叹气,面带忧愁。 “这些年,虽然咱村离大山不算近,但村里还是有不少的人家住得挺近的,要是雨继续这么下,估摸会发生什么山体滑坡之类的事故……” 这种事故,在山里是很常见的,因此,之后他们村就搬离了原来的地方,换到了现在这住址,如此一来,也稍微安全了些。 穆沐静静地听着,她从没亲眼目睹过山体滑坡这类的事,以往,她都是通过电视才看见的,每每看见那样的惨剧,都教人心疼。多少生活在靠近大山的人,经过这么一场天灾,会被活埋在黄土里……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随之一白。 “小美的家就住在山脚……” 经她这么一说,村长也记起了,不禁急得直跺脚。 “这下该怎么办啊?这么大的雨,得让他们赶紧搬走啊,就怕再晚一点……” 他没再说下去,但结果,谁人都能猜得到。 穆沐转过身返入内,翻出了一件雨衣穿在身上,村长见状,连忙拦住了她。 “这么大的雨,你别往山里去啊……” 然而,她却挣开了他的手。 “小美的妈妈身体不方便,她爸爸早上去邻镇了,要明天才能回来,今天就她们两个人在家啊……” 说着,她就顾不得什么,直直地冲进了雨里。 闪电,不断地划破天际,带出可怕的一条银色长线,从天而下,犹如会在下一瞬间,落在自己的身侧。 她凭靠着记忆往前走,那雨水早就打湿了她的脸,她用手抹了一把,继续艰难地迈开步伐。 天,渐渐沉于黑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花了多长的时间,终于好不容易到达了山脚。 即便周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她也能隐约听见那大山似在悲恸地低鸣。 这不是好的现象。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来了,眼看着那屋子就在眼前,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敲响门板,小美打开门看见是她,面靥上难免惊讶。 “木木姐,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第七十六章 救援 穆沐快步地走进去,小美的母亲就在桌子前缝制着衣服,看见她便起身打招呼。 她连忙让她们收拾东西跟着她离开,神色难免有些着急。 “快到村里去!今天的雨太大了,我怕会出现滑坡!” 小美的母亲脸色丕变,连忙去简单收拾了一些贵重的东西,就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家门。 外头的雨势不减,能见度是十分低,她带着两人往前走,突然好像听见了什么,她回过头一看。 几乎在一瞬间,她的脸色煞白。 “不好!” 那在雨水冲刷下的泥土本就具有隐患,这么一场大雨,下的时间又久,被打湿的泥土顺势从陡峭的山坡而下,形成了如同山洪一样的泥石流,直直地向着他们而来。 小美她们自然也看见了,慌忙地想要逃离。 可是,人怎么敌得过大自然忽如其来的灾难? 那泥石流汹涌地向她们袭来,穆沐下意识地将两人护住…… 锦城。 从手术室出来,宋梓炀拿下了戴在脸上的口罩,面靥上难掩疲惫。 城北立交桥那边突然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很多伤患都被送到这里来了,几乎全医生的医生护士都为紧急送来的伤患进行治疗,而他理所当然也加入了,仔细算一算,恐怕,他已经游走各手术室将近二十个小时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外伤,急诊科那边的人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因此,他便打算休息一下,为了这场事故,他连吃饭时间都是混乱吃些面包填填肚子,僵硬的身子早就需要稍作休息了。 他换下手术服,而后回到了院长室,正准备阖眼假寐一会儿,没想,桌子上的座电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男人抬起手腕,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随后才伸手拿起了话筒。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的眉头随之一蹙,挂断了电话以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他拉开椅子坐下,底下的,还有几个医生。 一人叫报告递给他,他一边翻着,一边听那人缓声地说话。 “X市那边昨天晚上出现了多桩山体滑坡的事故,向我们医院申请了救援求助,想让我们派几个医生过去加入抢救……” 拿着报告的手一顿,山体滑坡,救援活动,理所当然有伤患有失踪。 男人抿着唇,这会议简单地讨论了一下,他便决定派几个人过去,由于还得让一部分人留守,因此,他自己也就加入了这次的行动中。 这种事情,自然是等不得了,决定了以后,他就带着人随便拿了些换洗衣物就赶去X市。 当他到达所在地时,是接近傍晚时分了。 距离发生山体滑坡,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 第七十七章 争分夺秒 在事发地一段距离以外,搭建了好几个大帐篷,到了这里以后他才知道,听说,这附近周遭都是陡峭的大山,因为村落离大山不算近,才伤亡没有那么大,只是,有好几户是靠近大山附近的,这会儿,是彻底被那泥土给掩埋了。 黄昏逐渐笼罩大地,即便是在飞机上稍微阖眼休息了一下,但他此刻还是有些疲惫,他站在那,转眸间看见一个大汉在一个老人面前声声泪下。 “这可怎么办呀?我媳妇和女儿都还在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及时逃出来……我媳妇腿脚不利索,女儿又小,就算穆小姐在,就怕她们连累了穆小姐还出了什么事……” 老人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木木她也很善良,老天不会那样待她们的……” 宋梓炀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该不会…… 他走上前,抓住了那个大汉的肩膀。 “你刚刚说的穆小姐,该不会是叫穆沐吧?” 大汉愣了一下,点头说是。 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之前他见那个女人久久没有回家,便去派人稍微打探了一下,知道她是跟着大学时的教授去了什么地方考古之类的,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里。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还碰巧撞上了这种事。 带来的医生护士很多,他把事情丢在一边,便向两人询问了详细的情况。 大汉指向了发生山体滑坡的地方,恰恰,就是他家附近。 知晓了经过后,他便打了通电话,官方派来的救援员毕竟人数有限,因此,他打算调自己的人过来。 夜里将近九点,他私人的救援队终于赶到。 “去给我将那个女人给我找出来!” 救援员听了他的命令,摸黑到了事发的地方。 要不是旁人阻止了他,恐怕,他也会跟上去的。 宋梓炀杵在那里,这里的夜里,暗得仿佛连一点光线都没有,他望着那个方向,紧蹙的眉头不曾松开过。 搜索直持续到半夜12点,就中止了。 翌日一早,他跟着救援队一起前往,走近了才发现,事发地是惨不忍睹的一片。 那大汉看着这番情景,眼眶是不自觉红了。 “完了完了,都成这样了,人肯定没了……” 男人握紧了拳头,双眸微眯。 他可不允许那个女人就这么没了,就算是要在死神那里抢人,他也要把穆沐给抢回来! 搜索工作,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转眼就到了下午。 他的裤管被泥土打湿,就连身上的衬衣也是脏兮兮的一片。 “找到了!找到了!” 忽然有人这么大喊出声,他连忙走过去,那个地方,是一处凹进去的小山洞,泥石流冲下来的时候,恰巧封住了通口,里面的空间不大,似乎,只有三四个人的位置。 第七十九章 他的舍命相救,她的怦然心动 “宋梓炀!你别吓我!你应我一声啊!宋梓炀……” 她拼了命地喊叫,那浓郁的血腥味满满的充斥在鼻翼间,让她无法忽视。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导使她根本就无法得知此刻他的状况,但是,光是从那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她就能隐约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最起码,不是她认为的好。 她喊了好久,感觉自己都快要把嗓子喊哑了,才隐约听见他的声音很低的传了过来偿。 “女人,你吵死了。” 这一声,她根本就无暇去深究,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撄。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那放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收紧,随即,那搁在她肩膀上的头也终于移开了。 一只带着温热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声音,却出奇的安抚住了她此刻躁动不定的心。 “你就不能安静会?有我在,你怕什么?” 她也不敢随便去移动,虽然,这山洞容纳他们两人是足够的,但谁都不知道,那堵在洞口的泥石流是否会垮进来,而且,他还是背对着出口的,就怕稍作移动,那泥石流便又开始流窜。 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面容,是早早便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穆沐微仰着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说你傻不傻?别人都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倒好,偏偏往这里跳下来,非得跟我挤一块。” 其实,她是看见的,她清楚地看到在泥石流滚落的一瞬,他毫不犹豫地便跳下来的身影。她不知道,那在外面的人是死是活,但最起码,跳下来即便被困,命是保住了。 可是,也有另一个问题存在。 之前,她和小美她们等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好不容易等来了救援队,也不知道,这会儿还要等多久,他们才会被得救。 应该很快就能得救了吧?毕竟,前一刻从这里被救出了两个人,不需要像初始那样,要盲目地找寻生存痕迹。 只是,这泥石流是落了两次,恐怕,挖掘要费很长的时间。 穆沐很肯定,她自己身上是没有伤的,但这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宋梓炀,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哪里受伤了?” 她的语气难免有些着急,就算看不到,手也胡乱地往他身上摸,想看看他究竟伤到了哪里。 偏生,她的手才伸至半途,却被他抓住。 同在黑暗之处,他却能准备地抓住她的手,并控制着让她不再继续乱动。 “我没大碍,你别担心。”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 “宋梓炀,你不要骗我。” 男人听见她的话,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真的没大碍,只是在跳下来的时候,稍微被划伤了一点,我是医生,难不成我自己的状况我还不知道么?” 闻言,她才放下心来。 是啊,他就是医生,对于自己的状况,没有人比他还要清楚了。 她就是个外行人,论知识,根本就比不过他的。 穆沐轻声地“恩”了一句,两人靠得很近,这山洞的另一边,是有一个小小的口子,也不知道究竟通去哪里,但最起码,有微薄的空气可以供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窒息。 但毕竟是密封的空间,又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山洞里的气温是有些低。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反正,她跟这个男人之间早就有了那层的关系,如今再做些什么,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两人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她首先打破了沉默。 “宋梓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是因为林教授的拜托,才特地过来的,可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吗?毕竟,这是一个远离市区的偏僻小村庄,就算是出差,也不可能的。 她感觉到那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随即,才听见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X市这边多处发生山体滑坡现象,他们向我们医院申请了救援求助,我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就过来了。” 说实在的,来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这里。 要不是无意间听见了那两个人的谈话,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将这里跟她联想到一起。 当他知道她遭遇这场山体滑坡被掩埋而不知所踪的时候,他的心是莫名慌乱,他不知道那一刻的心情究竟作何解释,他只知道,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把她给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她到底有多重要,这个女人,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只是宋家给他找的一个妻子,他根本就不会皱一下眉头。 贾苍苍背叛了他,投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时候,他有过恼怒,甚至一度曾经迁怒于她。但是,她的反应,却是教他惊讶的。 他不知道,究竟是经过了这件事,还是在更早之前,这个女人的身影就烙在了他的脑子里。 “你怎么好端端掉这里来了?你在村里好好的,非要往这边跑,也不知道危险……” 她睁大了眼睛,看来,他是知道了她是因为什么在大雨当中离开村子了。 “你遇见村长了?” 他想起了那个老人,便“恩”了一声。 她的头靠在他的怀中,声音有些低。 “小美她们母子在家,我实在放心不过……但是,到底还是晚了,我应该更早一些过来的,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男人冷哼,抡起手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怎么就不先想想自己?自己没多大的本事,还想着去救别人!” 她不说话,自知理亏。 的确这件事她也得担负一部分的责任,毕竟,现在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他才会也一并被困在这里的。 “其实你不用来救我的……” 听见这话,他是差点就翻白眼了。 “我可不想成为鳏夫。” 若不是知道他有伤在身,她当真会去用手掐他。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鳏夫?她还寡妇呢! 但这样的念头一浮上来,她就立即挥去。 呸呸呸,当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过,千万别来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血腥味是愈发的浓郁。 她的心慢慢地沉入了谷底。 她轻微地拉扯了一下他,声音里透着担忧。 “宋梓炀,你真的没事吧?” 她真的很担心,要是他出了什么事的话…… 她无法想象那个后果。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长叹了一口气才回答她的话。 “是不是要我在这里吻你,你才会认为我没事?” 穆沐面带恼怒地嘟起了嘴,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说这种话。 有像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吗? “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觉得我挺正经的。” 他说着,身子微微凑近了她,那声音,是从她的头顶传过来的。 “穆沐,你希不希望我死在这里?” 她倏然瞪大了眼,想都没想就回了他一句。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才不会死!” 她听见他在轻笑,只是这笑声,似乎没什么精神。 “穆沐,如果我死了,你就自由了,难道,你不会很高兴吗?这么久以来,你不就是想要自由而已?”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哽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想要自由吗?关于这一点,她无从否认。 生活在穆家,穆家里,没有人喜欢她,也没有人欢迎她,无时无刻,她都想逃离穆家,因此,当穆文柏提出让她嫁进宋家时,她没有多想就提出了那个交换条件。 她本是想用一年的时间,来换取下半辈子的自由,可是她怎么都没料到,一直被放逐在外长达几年的他,竟然会回来锦城。 或许,不是她没料到,而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一点吧? 宋梓炀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 之后发生的事,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就这样嫁给宋梓炀,大概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当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贾苍苍,一切又变了样。 她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她究竟占着怎样的一个位置,那一日,他所说的话至今仍然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其实也清楚,他不过是在提醒着她让她别去留守在过去的回忆里,她骂他,因为他不懂徐非对她的意义,但是,她那样继续拖着,也根本不是办法。 自从她来到了这里以后,她便想了很多。 她仰起头,此刻,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纵身一跳的身影,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了她的瞳孔里。 她没有办法忘记。 他本可以对她不管不顾,反正,从一开始他也不在乎她,但很多时候,他的行为却又让她觉得茫然。 “宋梓炀,谢谢你来救我。” 她低声地道谢,这是发自她内心的。 被困在这里,她当真很无助,与小美她们时,她努力地想要成为支柱,让她们不至于在被救前精神就倒塌,可现在,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赖他。 这,还是头一回。 “我不否认我想要自由,但是,我想要的自由,是从穆家逃出来,而不是从你的身边逃离。” 这也是第一次,她在除了徐非以外的人面前,将自己的心毫无遗留地剖开。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穆家,我是不受欢迎的,大概,是因为我妈生前,与徐非的爸爸曾经是情侣的原因,在这之后,他们都保持着联系,因此,我出生后不久,我爸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乃至后来,穆文柏还曾带着她去做亲子鉴定,结果证实了,她的确是穆文柏的亲生女儿。 然而,有些刺,无中生有,却会永远都扎在那里,就算拔走了,不见了,可那个残留下来的印记,却是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的母亲,是由于生产时落下了毛病,几年以后,就因病过世了。 再之后,穆文柏就娶了现在的妻子。 甚至,还生下了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么多年来,或许,穆文柏还记着那些往事,他气她的母亲在两人交往之前隐瞒了那件事,待她母亲去世后,他的气,就全撒在了她这个女儿身上。 即便,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我也是爸的女儿,但是,他却偏宠于小女儿,而我这个大女儿,因为还有利用价值,因此,便没有将我丢弃。” “半年前,爸的公司出现了危机,恰巧在那个时候,宋家想为你娶一个妻子,我爸为了得到帮助以及攀上关系,瞒着我答应了婚事,而我,为了脱离穆家,选择跟我爸做一场交易,一年为期,期限满了,婚嫁自由,而我,也能离开穆家,不再作为穆家的棋子而活。” 只要能离开穆家,无论是什么条件,她都能接受。 最起码,对当时的她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男人听了她这一番话以后,沉默了许久。 随后,才听见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既然如此,这一次,你就为你自己而活。” 她的睫毛微颤,他不会知道,他的这一句话,对她来说影响有多大。 为自己而活。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只可惜,这么久以来,她都不曾有过自己的想法。在以前,她曾经试过用自己的努力去讨好穆文柏,但到了最后,她心冷了,便只期望能够离开。 只要能离开,她什么都能答应,即便,是献出自己的尊严。 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缓缓地传来,她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地沉沦于这种温暖里。 就算知道,这温暖不属于自己,但只有这一刻就好,就只这一刻,让她稍微依靠。 穆沐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 但因为有他在,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头顶上似乎传来了些微的声响。 她耳尖地听到了,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 “宋梓炀!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听见了没有?有人来了!” 她说了好久,才听见他懒洋洋的一句话。 “听见了。” 她的心里浮现了一丝不安,正想问他的情况,没想,他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一会儿,你先上去。” 她摇头,她的身上除了轻微的擦伤,根本就没有多大的问题,反倒是他,因为看不见,她是特别担心他的情况,特别,那空气中的血腥味挥去过。 “我不要!” 然而,他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定。 “听话,在这之前,你已经被困了一天一夜,而我不同,我是男人,晚一点被救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再坚持,她也拗不过他。 那声音越来越紧,她的神经几乎提到了喉咙眼上。 等到一丝光亮从黑暗中重重渗透,她是激动极了。 很快的,那光亮越来越撒,紧接着,几张人脸从中探了出来,一把绳子垂落。 她回过头,想要看向他时,却瞥见了他额头的那抹殷红。 心,瞬间跌至了谷底。 “宋梓炀!你受伤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见时,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红得发黑,那血流了一脸,甚至是蔓延过了他的眼睛,一直往下,沾湿了他的衣领。 即便如此,他为了不让她担心,再痛也是努力地忍着。 见她的面色煞白,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 “我没事,你赶紧上去。” 她一脸的迟疑,他却先一步把绳子系在了她的身上。 穆沐被逐渐地吊上去,随着视线渐远,他的模样似乎也从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当她好不容易被救了上去,低下头才发现,山洞底下的他,竟然不知何时已是失去了意识。 “宋梓炀!” 她失声喊叫,却始终无法让他睁开双眼。 接下来的一切,她都恍恍惚惚的。 有人吊下去,把宋梓炀给拉上来,随后,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立即往医院送去,她坐在120上,手不住地发抖。 医护人员把氧气罩放在了他的口鼻间,他的血压不断地降跌,她看得心惊肉跳,却是连半点忙都帮不上。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他就被紧急送进了抢救室。 因为她身上也有擦伤,被简单地包扎处理以后,便守在了抢救室的门口。 抢救室的那盏红灯,红得让人心慌。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甚至还有属于他的血迹。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说了他是个医生,他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她很相信他的话,也就认为,他无大碍。 但当那抹阳光照射下来,她看见他的伤,才终于知道他一直都在强撑。 不仅仅是头上的伤,就连他的后背,也被滚落的泥石流给砸中了,那血将后背的衬衣彻底染红了,她也是在他被抬上来以后,才发现。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在发抖,这一刻,她是害怕极了。 如果宋梓炀没有跳下来,没有帮她挡住那一些,那么,现在躺在里面的人,就是她…… 她阖上眼,心里沉重无比。 经过了几天几夜的大雨,X市的今天,已经是雨后晴天。 可是,她的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过了有多久,抢救室门口的红灯才终于熄灭。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便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去等候。 医生推开门走出来,她想也没想就问了出口。 “医生,他怎么样了?” 那医生瞥了她一眼,而后才缓慢地开口。 “病人的伤势有些严重,头部的伤是主要的原因,另外,他有轻微的脑震荡,至于后背上的伤,血是已经止住了,不过病人陷入了昏迷,接下来我们要进行观察,要是度过了二十四小时以后他醒过来了,那就没事了。” 那如果,他醒不过来呢? 穆沐的心几乎沉至了谷底,她甚至无法想象那样的后果。 之后,宋梓炀被推了出来,转送到病房,她步步跟随,不敢离开。 那是这间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旁边还有附设的休息间。 病床上,他双眼紧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还是头一回,她看见他这副模样。 穆沐走到床边坐下,他的脸色很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当碰着时,却又如惊鸷般缩了回来。 到了最后,她只发出低若蚊蝇的声音。 “你这个傻瓜……” 他明明可以丢下她不管的,偏生,他跳下来为她挡去了一切;他明明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偏生,他代替她躺在了这里…… 宋梓炀是谁?他人前人后皆受人敬佩,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如今,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 她根本就不值得他这么为她的,不是么? 这二十四小时,对她来说,是难熬的。 她半步都不敢离开,即便,她也受了伤,也几天没有休息过,可是,她不敢走,就怕她走开了,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她在祈祷,祈祷他能好起来,只要他能好起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下午,宋一帆出现在病房内,彼时,她正坐在床前,听见门口传来声响,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过去。 在瞥见来人是宋一帆时,她的脸色是瞬间变了。 “爸……” 她站起来,神色有些不安。 自家的儿子出事,作为父亲的,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宋一帆抬步走进,先是瞥了一眼她,随后,目光落在了床上的人身上。 “医生怎么说?” 穆沐垂着头,半点都不敢隐瞒。 她把医生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宋一帆的脸色有些难看,就算,他以往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好歹也是宋家的血脉,出了这种事,他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然而,他却抿着唇,直直地望着她。 “你嫁进宋家已经半年了,该有的分寸难不成你还不懂?” 仅此一句,她的脸色就刷白了。 再多的,他也不愿意多说,因此,他转过了身,临离开前,只丢下了一句话。 “这段时间我会呆在X市,要是他醒了,就打电话告诉我。” 她连忙应声,随后,便看见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一帆的意思很清楚,无非,就是在责怪她。 要不是她首先出了这种事,宋梓炀不可能会躺在这里。 穆沐低垂着眼帘,那种愧疚感久缠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心里想着,只要等到他醒过来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填补那些愧疚。 晚上的时候,昏迷了许久的宋梓炀终于睁开了双眼。 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看见他终于醒了,她连忙帮他在后背垫着枕头,让他坐起身来,那双眼眶不自觉地泛红了。 “还好你醒了……” 男人抬高手,摸了摸她略显憔悴的脸。 “吓坏了吧?你就没有听过坏人都很长命的?所以,我不会死的。” 她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地让他别胡说,随后,便拿出手机打电话。 待她打完这个电话,他也从电话中明白了一二。 “我爸来了?” 她点头,还没说些什么,就听见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我爸骂你了吧?”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猜到的,但是,她并不打算让他知道那件事,因此,她便选择了撒谎。 “没有……” 只是,他却轻易地拆穿了她。 “我爸的性子,没人比我还要清楚了。” 要是他不说些什么,反倒是奇怪,毕竟那个人最注重的,不是他的死活,而是他的做法是否会让整个宋家蒙羞。 关于这一点,他是从小就领教过了。 穆沐见他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点,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没想,他却一把将她给带进了怀里,那双是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她想挣扎,却怕会碰到他的伤口,唯有忍耐着。 他一脸的满足,声音也放松了不少。 “还好你没事……只要你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她忍耐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宋梓炀,你本来可以不管我的。” 他挑眉,一脸意外地瞅着她。 “怎么?你的意思是,责怪我跳下去陪你了?” 她哑然,好半晌才憋出了两个字。 “没有。” 他嘴角一勾,那放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收紧。 “我不是说了吗?我可不想成为鳏夫,所以,跳下去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是你逼我,你根本不需要怨怪自己。” 她的心漏了一拍,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很多时候,她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率先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她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往她的肚子里藏了一条蛔虫。 穆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男人闭上眼睛,没有什么,比现在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她更好了。 她脸上的担忧,他不是没有看到,反是,他很享受这种属于她的担忧。 最起码证明了,在她没有波澜起伏的心里,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法激起风浪,最起码,现在的他能让她稍微皱一下眉头。 他抱了很久,久到她有些不适应,便试图推了推他。 “你放开我吧,爸一会儿来了,看到不好。” 他斜睨了她一眼,纵使再怎么不情愿,还是放开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坐回椅子上,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由外往内地推开。 下一秒,宋一帆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穆沐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宋梓炀放开她了,不然的话,还真会被宋一帆给撞见的。 这件事本来宋一帆就对她颇为不满,要是再看见那样的情景,恐怕只会更加生气吧? 她望向了来人,低声地喊了一声“爸”。 宋一帆点头,目光落在了宋梓炀的身上。 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对着穆沐所说的。 “你先出去,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她偷偷地看了眼床上的男人,随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她没有走远,反倒是站在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在偷听。 换着是以前,她根本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这会儿,她是怎么都放心不下,便唯有做出这种行为来了。 病房内,自从穆沐出去以后,气氛就跌至了谷底。 宋梓炀半坐在病床上,而宋一帆就站在离病床几步之遥的地方,两人本是父子,然,却无法从他们的身上发现半点寻常父子间该有的情感。 别人不知的,还以为,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首先开腔的,是宋一帆,只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让气氛更加凝重。 “回到邑洲以后,就跟穆沐离婚。” 不容置疑的语气,很显然的,就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男人的脸沉着,良久以后,他的嘴角才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 “你这算是自打嘴巴么?擅自安排我结婚的人,是你,如今,要我离婚的人,也是你。” 说着,他抬起头,对上了宋一帆的眼。 “在你看来,我就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管是什么事,都必须听从你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自己的意见么?” 他顿了顿,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确定。 “不过不好意思,这一次,我不打算如你所愿。” 闻言,宋一帆眯起了眼,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不听从他的话。 “难不成,你还想要被流放?” 他的身子往后靠,表情是一贯的满不在乎。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的话,那么,你就错得彻底了。这么多年来,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受过威胁的?特别,还是现在。” 他虽然表面上不露痕迹,只是,他的那双眼所散发的锐利的光,却早已表明了现在的他,早就跟以前那个年幼没有能力的他不再一样了。 重回邑洲,他早就改变了,现在的他,不允许任何人骑在他的头顶上,也不允许任何人指着他的鼻子要他做些什么,即便,这些人是宋家人。 宋一帆没有说话,只是面容更加凝重了些。 宋梓炀直起身来,虽然,他的头上缠着纱布,但是,他却没有一丝病人该有的模样。 “爸,我喊你一声爸,是因为我的身体上还流着宋家的血,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但是,并不代表我有义务必须听从你们的命令。娶妻,我已经没说些什么了,反正现在,我对我的妻子很满意,还不需要你们对她来指手划脚。” 他的老婆,他的女人,就算他再怎么嫌弃,那也是关起门来,夫妻俩的事,可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来插上一脚。 若是宋一帆认为他有这个能力,那么,就太小看他了。 男人侧过脸,望向了窗外。 外面的天很黑,暗得仿佛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他不由得想起了被困在山洞里的那一幕。 “同为生意人,爸你应该了解到,我的医院以及制药公司,已经成为了邑洲里屈指可数的吧?” 听见这话,宋一帆是再也忍不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语,只是笑着。 宋一帆在那站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连半句话都没再说,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的穆沐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开几步,看见他时点了点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宋一帆别有深意地瞥了她眼,便大步地离开。 她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而后,她才缓步地走进了病房。 因为他才刚刚醒过来不久,她走到床边,很自然而然地问了出口。 “你饿吗?我去给你捣弄些吃的吧!”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开,便被他给拉了回去。 他睨向了高挂在旁边的吊针,随后才开口。 “不用了,我不饿,挂着葡萄糖呢,怎么可能会饿?” 她目光闪烁,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 “那我去给你找医生!你醒了,我得把医生找来让他看看你的情况。” 说着,就往门口冲了出去。 宋梓炀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不多时,医生便赶了过来,给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向来都是给人检查的那一个,自然不习惯被别人检查,这才检查到了一半,他便挥了挥手,让那些人走。 第八十一章 穆沐,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因为宋梓炀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因此,穆沐心想,她也无须时时刻刻守在他的身边,从X市回来以后,她自个儿还是有不少事情处理的,因此,她跟他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医院。 锦城的街道,与往常的没有什么两样。 即便这里的分分秒秒都充斥着生离死别,可生活,终究还是要过。 她先是回了一趟南苑,换了身衣裳以后,便回去了公司。 公司里头,徐非难得没有去仓库,而是呆在办公室中,她走出电梯,跟久违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便径自敲响了他的门。 得到回应以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徐非正坐在桌前看着文件,见她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嘴边噙着一抹浅笑。 “一直没去医院看望你和宋梓炀,还好吗?” 她出了意外的事,几乎整间公司的人都知道,理所当然的,徐非也不例外。 但是,他却没有去仁德,早在很多事情以后,他和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他不去,反倒是为她着想,毕竟过去的那些事,若是再继续掺合,只会让某些人心里不痛快。 穆沐也没打算责怪他,她拉开椅子坐下,直接就开门见山。 “我今天回来,是跟你交接工作的。” 他嘴角的笑一僵,到底,只说出了一句话偿。 “木木,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从X市回来以后,她就看开了。 或许,这是她为他唯一能做的事吧?他跟她,是青梅竹马,两人携手走过了懵懂岁月,她不能一辈子都以青梅的方式呆在他的身边,有时候放开手,反倒是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 “我会把属于我的股份抽出来,这些年,公司的业绩不错,你一个人管理,我很放心。” 说着,她望了一眼门的方向。 “我只有一个请求,外面那些同事,大多数都是陪我们一路走过来的,我希望,就算我走了,你也别辞退他们。” 他点头。 “我不会辞退他们。” “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又跟他说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剩下的事稍微处理一下。 当她把事情弄好,抬起头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显示为下午时分了。 她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一放在了纸箱里,而后,抱起走出了办公室。 同事们也知道她是今天离开,脸上纷纷流露出了几分不舍。 她笑着,跟每个人道别。 “以后有机会,就约出来大家见见面,喝个小酒。不过先说好了,我酒量不好,到时候可别灌我酒。” 同事们轻笑出声,她空出手来朝他们挥了挥,随后,向着电梯走去。 直至她走进电梯,徐非都没有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她的后背靠着电梯墙,或许,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他不相送,最起码,她也不需要觉得难过。 往后,还会是朋友的,不过,只能成为逐渐疏远的朋友了。 她搭着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把纸箱放到后座,绕过车子坐进驾驶座。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了出去,公司所在楼层上,徐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那一台红色的卡宴,眼中尽是复杂。 他就唯有用这种方式相送,即便,他是不情愿的。 穆沐先是把东西拿回了南苑,而后,才到医院去。 病房内,宋大院长正对着电脑开着视讯会议。 看见她走进来,他瞥了她一眼,便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她也不敢打搅他,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的沙发放下东西,转身走到洗手间内洗手。 待她出来,正巧看见他合上电脑。 她走过去,他顺势开口。 “回公司把事情处理完了?” 她轻声地“恩”了一句,在去之前,她就已经跟他说。 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她洗了洗以后就凑到嘴边啃了一大块。 很甜,果然身为院长,福利还真不错,就算底下的人来探病,带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她边啃苹果边从包里拿出手机,他的眉头不由得一蹙。 “怎么吃得这么急?中午没吃饭。” 她含糊不清地说了“没”,便继续啃着手中的苹果,几口啃完了,便又换了一个桃子继续啃。 男人是一脸的嫌弃。 “我让人给你买个饭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便被她阻挡住了。 穆沐拉过椅子,在他的床边坐下。 她歪着头看了他老半晌,看得他直皱眉头。 正想要问她做什么,她倒是率先说话了。 “宋梓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无业游民了。” “所以呢?”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动声色。 她咬了一大口桃子,满足地眯起了眼。 “所以,你是不是有责任要养我?” 深怕他不会答应,她丢开啃到只剩核的桃子,开始屈指算了起来。 “我们还没离婚,我还是你的老婆,虽然,现在的社会宣扬男女平等,但是按照你的大男人主义,你应该会对我说:‘别出去工作了,我养你’之类的话吧?更何况,你宋大少什么都不缺,只不过是家里多摆一副碗筷而已,你不会不愿意的。” 说着,她还抬起头,对上他的眼。 男人的嘴角微勾,还真如她所愿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恩,别出去工作了,我养你。” 甚至,他还补上了一句。 “反正,不就是家里多摆一副碗筷而已,我钱多,不介意,不过我更不介意,你在床上以别的方式来回报我对你的恩情。” 听见他的话,穆沐是一脸的鄙夷。 “最后的一句话是多余的。”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伸长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心里舒坦些了?” 她颌首,跟他这么一闹,还真别说,心里是舒服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逐渐开始沉入地平线的余晖。 “几年了,虽然割舍有些舍不得,但我突然觉得,没关系了,最起码在这一刻,真的没关系了。” 他看着她的脸,良久以后低着声音吭声。 “我给你开间公司,让你自己做老板。” 然而,她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不要你给我开公司,我自己有钱。” 他哼声,刚才是谁说要他养她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但对她来说,她是真的不愿意去接受他的东西。 即使,两人是夫妻,但有些事,还是得分得清楚些的,她不想欠他东西,正确来说,是她不想欠任何人东西。 她以往习惯的独立,没有办法让她变成那种依附男人而生的女人。 徐非缓缓地将车子驶进车库,停妥了以后,他便给车子上锁,下车走进屋子。 偌大的客厅里头,灯火辉煌。 他普一走进,就看见贾苍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自顾自地上楼去换衣服。 刚解下领带,身后便传来了脚步。 无须回头,他就能知道来人究竟是谁。 贾苍苍就站在他的几步以外,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天知道,她的怒气是忍耐了一整天了。 如今,更是忍耐不住了。 那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她的声音拔尖,一字一句尽是对他的指控。 “徐非!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徐非蹙起了眉头,今个儿,他的心情就不是很好,看着穆沐离开,他就连挽留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贾苍苍,要不是顾虑到她,他根本就无须做这么多。 可是她现在却又在跟他闹。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我在发神经?” 贾苍苍冷笑,将那张机票的票根丢在了他的身上。 “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半个月前去X市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看见了那飘落在地上的票根,眉宇间的愠怒隐约可见。 “你翻我的东西!” “我为什么不能翻?” 她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们是夫妻,既然是夫妻,自然是不允许有任何的秘密。 “你说啊!你解释啊!你去X市做什么?” 他不说话,也不想解释些什么,把领带丢开以后,他就越过她走出了房间。 然而,她却不甘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说不出来吗?那好,我替你说!” 看着他的后背,她是委屈得眼眶直泛红。 “你去X市找穆沐了!你们瞒着我见面了!你至今都没有忘记她!” “够了!” 他愤然转过身,她可以指责他,可以辱骂他,但是,他不允她把穆沐给扯下来。 即便心情烦躁,可他还是试图稳定住情绪。 “半个月前,林教授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在X市那边出了意外,碰上了山体滑坡,我就是过去想看看自己有什么忙可以帮得上!可是当我到了那边,宋梓炀已经在了,我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就连穆沐的面也没见着。” 他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很显然的,贾苍苍却根本不愿意相信。 她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在撒什么谎?你没见穆沐?我不信!” 他抬起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已经说了。” 见他要走,她没有多想,就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徐非,你对得起我么!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我的肚子里甚至还怀了你的孩子!可是你呢?你背对着我都做了些什么?你去跟你那个青梅见面,你们藕断丝连!” 他站在那里,努力地压抑着满胸腔的怒火。 “我说了我没有。” “我不信!” 徐非是觉得头疼极了,不管他说些什么,她就是不相信,争执到了最后,他擒住了她的双肩,几近咆哮。 “贾苍苍!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我都已经为了你,跟木木拆伙了!难不成,你还要我永远都不见她么!” 没想,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对!你永远都不要见她!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说得轻巧,可是,他怎么可能永远都不见穆沐? 穆沐在他的生命里,占据着非一般的地位,他们携手走到了二十几年,深刻得仿佛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怎么可能不见她?这辈子,他都做不到。 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惟独这件时,他怎么都无法答应。 “你够了!” 她看着他的脸,脸上溢出了几分讥讽。 “怎么?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因为你办不到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要对我负责?我宁愿你不要对我负责!这个孩子,也不要存在!” 她抡起了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了自己的腹部上,情绪激动。 “都是因为这个孩子!都是因为它!如果没有它,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都是因为它!如果没了它,就好了……” 他抓住她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贾苍苍!” 他当真觉得无力,究竟要他怎么做,她才能放心? 为什么一定要他不再见穆沐?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到这种地步? 他做得还不够明显吗?为了她,为了这个孩子,他就连自己的爱情都放弃了啊! 徐非张着嘴,那句话就在嘴边,说出来,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答应你永远都不见她……” 她的动作稍顿,泛着泪光的双眸直直地望向了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没在骗我吗?你真的不会再见她了吗?” 徐非阖了阖眼,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以后,再次说出来,已经没那么难了。 “我不能保证在路上巧遇的可能,但是,我能保证,我不会再主动去找她了,不会了。” 如果是巧遇,这种事情是谁都无法控制的。 她还不至于到那种不明事理的程度,到了这一步,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然,也不会过了那个尺度。 “那好,你记得你说过的话,要是你敢偏我,我跟你没完。” 她破涕为笑,伸长了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住她,没有人发现,他眼底的那抹悲戚。 …… 对穆沐来说,不需要上班的时间,是空闲到不行。 她整天都呆在医院的病房内,偶尔翻阅一下杂志,给他洗洗水果拿一下东西,而剩余的时间,都是在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宋梓炀依然像之前那样,即便身为病人,却在着手处理累积下来的公务,这一点上,她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便坐在旁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透明。 制药公司的高层拿着文件走进房间,她本是坐在沙发上,在那人进来时瞥了一眼,心里明白,肯定又要谈上许久了。 她对他的公司没多大的兴趣,这会儿杂志也翻完了,没有事情做,她便自沙发上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可她才走了几步,病床的方向便传来了声音。 “去哪呢?” 她回过头,男人的眉头微蹙,她随意地挥了挥手,撂下了话。 “你们聊,我到楼下花园走一走。” 宋梓炀也没有再喊她,看着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穆沐先是在楼层走动了一下,随后,才搭着电梯下楼。 仁德医院的后花园很大,这里是供给住院人员的一些娱乐悠闲的地方,平时,是挺多人会下来走一走的,可是这时间点正是午睡时间,因此,那里是人烟稀少。 阳光懒懒地担了一肩,她踩着草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到不远处的长椅坐下。 她抬起头,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有时候还能看见飞机在天空上飞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正有些昏昏欲睡,没想,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了过来。 “穆沐。” 她下意识地转眸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冷不防的,贾苍苍的身影就这么地晃进了视线范围内。 如果可以,她是不太想要看见这个女人的。 但这毕竟是医院,这种场合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便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她便站起身来,想要回病房去。 可是没走几步,她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贾苍苍这是特地来找她的,又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走掉? “穆沐,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穆沐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贾苍苍,要是你忘了吃药,我建议你回家赶紧吃一吃,别出来祸害别人。” 贾苍苍冷笑,她当然希望她病重,这样一来,她就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跟她的丈夫有什么牵扯不断的关系了。 “我是来警告你,不要再跟徐非有所联系了,他是我的丈夫,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说到底,又是为了徐非。 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耐烦,徐非为她做的那些事,她一件件都看在眼里,她已经觉得,徐非为她做得够多的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疑心病竟然这么重,今个儿是直接找上了她。 是不是所有怀孕的女人,都有这通病? “我当然知道徐非结婚了,我跟他都已经如你所愿分了股,你还想要怎样?” 只是,这并不能让贾苍苍满意。 “穆沐,你不会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眼底滋生出了毫不遮掩的憎恨。 “从以前开始,你就是我的眼中钉,你霸占住宋太太的位置,纵使宋梓炀再怎么宠我,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你,甚至,你还是端正了地位,我根本就说不了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已经放弃了宋梓炀,跟徐非结婚了,可是你还死缠着我不放,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见到你。” 穆沐有些无语。 究竟是谁缠着谁了? “那么,你就别来,就见不到了。”她也省得浪费那么多的口水。 贾苍苍目光乍冷,她以为,她就愿意来见她? 她做的一切,都是捍卫自己的婚姻,她不能让好不容易得到手的婚姻,毁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 “你懂得你自己的身份,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目的清楚,就是要你别再出现在徐非的面前,他是我的丈夫。” 穆沐面色清冷,丝毫都不将她的话放在眼中。 “贾苍苍,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可怜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试图抱着某样东西不肯撒手,而且,还老是防着一些根本不曾存在过的东西。你过去以及现在的难受,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不要把责任赖在别人的身上,你觉得,别人觊觎你的东西,但实际上,那只是你的幻觉。” 再多的,她已经不想再说了。 穆沐丢下这一席话,就越过她大步地离开。 贾苍苍之后到底是怎样,她根本不想知道,她只觉得,贾苍苍来这一趟,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想起了徐非,徐非要忍受她的这疑心病,还真是辛苦。 她不知,她与贾苍苍发生的一切,楼上病房中,宋梓炀是尽收眼底。 他回到床边,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推开。 穆沐重新上楼来,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人已经走了,眼露诧异。 “谈完了?” 他轻声地“恩”了一句,向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近以后,一把将她抱住。 这段日子以来,她是早就习惯了他这动不动就将她抱住的举动,因此,脸上也没多少的吃惊。 在她看来,就一个原因。 “怎么了?又想对我撒娇了?” 男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难不成,他的这个想要安慰她的举动,在她看来,就是想要对她撒娇? 他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撒娇? “刚刚下楼遇到什么事了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将贾苍苍来找过她的事说出来,因此,她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啊,今天天气挺好的。” 他睨向了她,见她没有提,他便也不再问下去,反正,这是她们女人之间的事,他不会随便插手。 要说的,也就一句话而已。 “以后要是受到欺负了,你欺负回去,反正,有我给你担着。” 穆沐是丝毫都没有将他的话听进来,对她来说,男人的承诺太过奢侈了,她从来都不会当真。 因为,当真了,就输了。 穆沐以为,跟徐非分股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可是,有时候命运真的很会开玩笑。 X市的事早就告一段落,与她不同的是,林教授是在这之后,才从X市回来,回来的第二天,就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邀约她出去见面。 穆沐跟宋梓炀说了一声,便出了医院。 约好的地方就在商业圈最繁华的地段,她到的时候,林教授已经坐在那等着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对面,林教授在看见她安然无恙以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 “你出事那会,我们考古组里,也有人被陷在泥石流中了,不过村长在那边,我也就问问你的状况,实在抽不出身去你那……不过我听说了,你后来被救了,还回来了锦城。” 她笑了笑,这段日子,她也听说了那时候的事。 考古组还有几个人,似乎也在那一场事故中被埋了,只是有些幸运有些不幸运,即便被挖出来了,没死的也伤得挺严重的。 而她,还好有宋梓炀护着,身上才是轻伤。 林教授之所以在那里逗留这么久,毕竟是要处理很多事情的,两人谈了一会儿,林教授便是一脸的抱歉。 “木木啊,这事是我做得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该喊你过来的,那样你就不会出那种事情了。不过,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难受……” 她安慰了几句,林教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望向了她。 “对了,徐非呢?他怎么样了?” 旧时,她跟徐非同是他的学生,自然,林教授也是认得徐非的。 在他突然提起,穆沐是难免有些茫然。 “他怎么了?” 林教授看了她一眼,看上去,似乎她对那件事并不知情。 可是,他事后可听说了,有相熟的人是曾经看见过徐非的,也就是说,那一次,徐非是过去了X市的,难不成,两人没有见面? “你出事以后,我就给徐非打了一通电话,怎么,你没看见他吗?那个跟你被埋在山洞里的人,不是他?” 她愣住,下意识地摇头。 “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到过X市……” 如果不是他此刻说起,她是当真不知道。 闻言,林教授叹了一声。 “以前你们在学校里的时候,都是几乎同进同出的,我就以为,你们俩是……” 他没再说下去,然而,穆沐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跟徐非是每天都会在一起,就算住在不同的宿舍,可都会约在一起吃饭。她总是会忙着各种课业而忘记吃饭,每当这种时候,徐非都会买了她爱吃的食物,到她宿舍楼下拜托别的女生给她带上去。 那时候,认识他们的人艘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如今想起那些往事,是难免有几分恍惚,只可惜,终究已经过去了。 那些曾经,如今是怎么都回不去了,就像最初的那种开心,都只能成为构成回忆的一角。 穆沐垂下眼帘,徐非结婚的时候,请的人并不多,也就身边的那几个相熟的人,因此,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这毕竟是徐非自个儿的事,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因此,她便勾动了唇角。 “教授,我已经结婚了,那次跟我一起被埋在山洞里的,是我的丈夫。” 他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不过我听说了,他还带了一支救援队率先搜救你吧?木木啊,看来,你找到了一个好丈夫。” 好丈夫吗? 她没有回话。 她不知道,宋梓炀算不算是一个好丈夫,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敢将那个男人摆在丈夫的位置上。 两人谈了许久,临别时,林教授好生地叮嘱。 “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啊,回头,你帮我也给你丈夫道声谢。就是他的那支救援队,之后还救下了不少的人,不然的话,只等官方的救援队,恐怕……”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个结果,他和她都懂。 穆沐站在那里,目视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正想要走去隔壁大厦的停车场,没想,却在一个转角的时候,碰上了熟人。 前一刻,她才跟别人谈及,下一刻,她就遇见了他。 穆沐怔后,便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 自从那次在公司分别以后,就已经快半个月了。 徐非看见她,神色难免有些复杂,再听闻她的话后,便伸手指向了后方不远处的建筑物。 “我到那边去谈点事情,刚准备要走。” 她瞟了一眼,颌首。 徐非望着她的脸,明明,有很多话要想,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她却抢在前头率先开了口。 “那次在X市,你听说了我的事后,特地赶过去了吧?” 对上她的眼,关于这件事,他也无所谓隐瞒。 “你碰见林教授了?” 她咬着下唇,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需要这样躲避着对方了? “为什么不出现?你是担心我才过去的,不是吗?” 然而,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苦笑。 “因为,我看见宋梓炀在你的身边。” 她一愣,听见他继续往下说。 “有他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而我出现的必要也没了。” 看着他这一副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 “宋梓炀是宋梓炀,你是你。” 徐非的身形一晃。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这一句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 “木木,我别无他求,我只求你能幸福快乐。” 他的双眸里透着真诚,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当中,有谁会对她真心以向,他可以说,他的真心,从来只给她一个人。 他比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幸福,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安稳的家,给她一个可以依赖的依靠。 穆沐张了张嘴,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非看着她的脸,他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见到她,所以,每一次的偶遇,他都拼命地想要把她的模样记住。 唯有这样,他才不至于把她忘记。 “我要回公司了,我们就在这别过吧!” 他也不等她说些什么,就抬步离去。 直到良久,她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了起来。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一幕,尽数被那不远处的车内的人看在了眼里,甚至,变成了一张张的照片。 这一次的偶遇,不管是徐非还是穆沐,都并没有放在心里。 几日之后,那些照片被洗了出来,送到了贾苍苍的手中。 她看着照片中似乎是在深情对望的两人,拿着照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发出了轻微的项声。 她的面容,因为嫉妒与愤怒,逐渐扭曲成了狰狞的模样。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徐非在骗她!还说什么不会再跟穆沐见面,那么,这些照片算什么?他把她当成了傻子么! 贾苍苍愤然将照片丢在了地上,胸口因为怒气而起伏不断。 要不是她聘请了人跟在徐非的身后,是不是等她被扫地出门了,才发现那两个人的奸情?! “穆沐……” 她低声地喃着那个名字,眼里出现了几分戾光。 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徐非是不舍得跟穆沐分开么?好一对青梅竹马么? 那么,她就让这对青梅竹马反目成仇! 贾苍苍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腹部上,一个阴毒的计划浮上了心头。 “你们别怪我……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可以利用的,但是,她还不至于那么笨,这个孩子,她是想要的,所谓的利用,她自然会知道尺度在哪,唯有这样,她才能在保住孩子的前提,让那对青梅竹马反目成仇。 她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 “孩子啊孩子,你别怪妈妈,现在,妈妈的身边就只有你了……你一定会懂妈妈对不对?妈妈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的家……” 肚子,轻微地挛缩了一下。 贾苍苍咬牙,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她现在,就只差一个时机了。 然而,她不会懂,她的这一个举动,到底,毁掉的是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管不顾了。 第八十二章 孩子,没了 其实,休养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宋梓炀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穆沐站在旁边,看着医生给他换药,待医生走后,她抬步走了过去。 “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他头上的纱布是已经拆线了,根据医生的话来说,明天再做一次脑部的检查,指不定就可以出院了。 男人靠在床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撄。 “你很希望我出院?” 说实在的,他自个儿的身体他还是挺清楚的,要说状况,是早段日子就痊愈了,只是觉得,他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都在旁边照顾,所以,他才故意没有说出来偿。 他理所当然地明白,她之所以会这么在旁边照顾他,也是出于愧疚。 至于出院以后,他是不是可以得到同样的重视,这就是未知数了。 她也没想太多,直接就回话了。 “出院挺好的啊,整天住在医院,对身体不好。” 虽然,这是他的医院,可工作跟住,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更何况,宋家那些人,是早就希望他能快些出院了。 她被他盯了许久,正觉得被盯得头皮发麻呢,就听见他低着声音开口。 “你过来。” 她走了几步,却不敢继续往前,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个男人喊她过去,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没想,他却故意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 “怎么?我身上有传染病不成?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她刚要说些什么,没想,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把童稚的声音。 “老家伙,别占人家女孩子的便宜啊!” 穆沐转眸望过去,在瞥见那站在门口的人时,不由得一怔。 那是一个大概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双手正插着腰,一副横眉竖眼地瞪着某个男人。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不成,他是在喊……宋梓炀? 再看这男人,似乎一脸都不意外,反倒是满眼的嫌弃。 当然,这嫌弃是对着面前的这个小屁孩子。 “我占人便宜,莫非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需要,只不过我觉得丢脸。” 像这么人小鬼大的孩子,现在是挺少见的,毕竟那些孩子,个个都是挺可爱的,嘴巴还特别甜,谁也不像他,嘴皮子功夫厉害得让人受不了。 宋梓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向他招手。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小男孩才不会那么笨自动自觉跑到他的面前让他打,他迈开步伐,却是冲过去扑进了穆沐的怀里。 “你看,这满身老人臭的老家伙在欺负我!” 他一脸泫然欲泣,再加上这小小的脸蛋,让人看上去,是忍不住怜惜。 穆沐是连心都软了,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 “乖,不哭哦!” 而后,她抬起头看着床上的人。 “你这么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宋梓炀被窒得说不出话来,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 小男孩被逗得直笑,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我好喜欢你哦,你等我长大以后做我老婆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还仔细地算了起来。 “我今年五岁,你再等我十五年就好了,十五年后,我就娶你当老婆。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通通都能给你。” 他是一脸的认真,然而,病床上的某个男人却是直接就浇他冷水。 “等你十五年后,她都变成老得掉牙的老婆婆了。” 穆沐直接无视他,虽然不知道这小男孩究竟是谁,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第一眼看见他,她就打心里觉得自己很喜欢他。 自然而然的,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虑。 “可是十五年后,我已经好老好老了,你不介意么?”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介意!因为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说着,他还凑到她的面前,在她的脸颊上啵了一个。 之前,这小东西语言调戏他老婆,他都忍了,这会儿,是直接动嘴了,宋梓炀是怎么都受不了,干脆就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一把就揪起了他的衣领。 “宋子濠,你皮又痒了对不对?” 穆沐一愣,她注意到了他的姓氏,这孩子,也姓宋,莫非,是宋家的人? 下一秒,小男孩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宋子濠睁着无辜的眼,看着将自己高高提起来的某个男人。 “我的爸爸,难道你不知道我生来就是为了给你添堵的?” 像他这样鬼灵精又自认坦白的小屁孩,如果可以,宋梓炀真不想承认是他的儿子。 “先给我说一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踢腾了一下双腿,始终还是没法下地,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爷爷说,我该回家了。” 这么说来,是宋一帆把他给接回来的? 男人的眉头一蹙,宋一帆此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也能隐约猜到几分,只是他没想到,竟是在这节骨眼上。 他将儿子放下,转眸望向门口。 果然,一个年迈的妇人就站在门边。 “赵嫂,我爸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这些年,赵嫂一直都跟在宋子濠的身边,代为照料他的生活,因此,这次宋一帆把宋子濠接回来,赵嫂也理所当然跟着回来了。 听见他的问话,赵嫂笑着回答了。 “老爷说,小少爷早该跟着大少你一起回来了。” 他的目光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以后,就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 “宋子濠,你面前的是你妈妈,你要叫妈妈,还有,不要跟你老爸我抢老婆,她是我的,别说是门了,你连窗都没有。” 宋子濠朝他吐了吐舌头,抱着穆沐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 “赵嫂,你带这小子回去南苑。” 他说的话,向来都是权威的,不容置疑的,因此,就算宋子濠再怎么不愿意,到底,还是被赵嫂给拉走了。 很快的,病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直到现在,穆沐才稍稍回过神来。 那小男孩的模样说实在的,跟宋梓炀其实是有几分相似的,早在结婚之前,她就曾经听说过,宋家大少有一个私生子,但宋家从来都没有将这件事暴露在人前,因此,就算她嫁进宋家半年了,也不曾知道这件事。 直到今天亲眼目睹了,才知道是真的。 宋梓炀走到床边坐下,顺势将她拉了过来,把她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欲挣扎,他却先一步按住了她。 “很惊讶?” 她看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嘴角微挽,有些事,他也不想瞒着她。 “那小子是我的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之前,我被流放在外,他便也跟我一起住在外头。我这次回来,没有把他带上,也没打算要把他带上,可是,没想到他爸竟然擅作主张把他给接了回来。” 这件事,不得不说,当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有想过把儿子接回来,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她张了张嘴,却是连半个问题都没有问出口。 其实,很多事情,在结婚之初,穆文柏就曾经告诉过她了。 似乎是有一年,宋家大少将私生子带回来,宋家人震怒,可是不管怎么问,都没人知道这私生子的母亲究竟是谁。 她自然不会去问这件事,即便,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之前毫无准备,如今,却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母亲,穆沐觉得,这转变真的有些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适应或者接受。 而他,似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先一步把话给撂下。 “宋子濠那家伙,自小就人小鬼大,精得跟什么似的,你不用管他,我们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就好。”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可以忽视掉? 再说了,那可是他的儿子。 憋到了最后,她就只憋出了一句话。 “我可没说过要跟你过。” 这一句话,让他禁不住瞪大了眼。 “你不跟我过,还想跟谁过?” 敢情他们之间的那些和睦相处都是假的? 然而,穆沐却突然正经了下来。 她挣脱他,从他的怀里跳出,退后了几步。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习惯了一个人,不去依赖,不去服软,不去妥协。 也只有这么一个人活着,她才能坚强得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宋梓炀,我不知道现在我跟你的关系算是什么,在穆家,没有我的位置,而在宋家,我也感受不到有我的位置。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过活跟感激不一样,而你,也只不过是觉得我有趣,才留我在身边,不是么?” 她知道,在山洞的时候,有过那么的一刻,她对他心动了,但是,她也有着她的害怕。 这段婚姻,本就不是以一个正常的方式展开的,有些承诺,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她宁愿他不曾说出口,因为,她怕她会相信。 对于她的话,男人没有吭声。 他只是看着她,声音有些低沉得沙哑。 “你是这么想的?”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这个话题,本就不该展开的,是她搞不清楚现状,因此,她便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逃避。 “我到外面去走一走。” 说着,就背对着他走向了门。 男人的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抓住她,却莫名地顿在了半空之中。 最后,他就只是这样看着她走出了病房,没有一句的挽留。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鼓起勇气到医院去,反倒是整天都宅在了家里。 宋子濠当然也在,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却是特别的聪明,轻易地就看出了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时不时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来逗笑她。 几天下来,她与宋梓炀之间没有任何的进展,倒是跟宋子濠变得极为友好。 一个星期以后,宋梓炀正式出院。 为此,他还特地让赵嫂给她带话,要她去医院接他,穆沐是躲避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会自动送上门? 出院这天,她很没胆子地提前落跑了。 最近,总是阴雨绵绵,难得这一天没有下雨,她便带了些祭拜用的东西,特地去了一趟墓园。 因为不是扫墓的时候,墓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在大门的地方登记了一下,便抬步走了进去。 在母亲的墓前,她意外地碰见了徐明昌。 徐明昌在看见她时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弯。 “木木,你来了啊!” 她喊了一声,低下身子将带来的花放在了墓前。 墓碑上,母亲的笑仍旧是那么灿烂,她看见,徐明昌用一种缅怀的目光注视着。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她的头发,她抬高手按住,随后,听见徐明昌叹了一声。 “你说,如果你的母亲还在人世,那该有多好?” 她的睫毛一颤,没有吭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屏幕上闪烁不定的,正是宋梓炀的电话号码。 这通电话,想也知道那个男人打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的了。 她的眉头一蹙,正寻思着该不该接,旁边,徐明昌就先一步开口了。 “如果你有事的话,你就先走吧!我还想再多呆一会儿。” 穆沐按下了接听键,果不其然,电话那一头,男人询问她的位置,她淡淡地告诉他她在墓园,男人沉默了一下,只丢下“等我”两个字,就擅自把电话给挂断了。 再抬头,徐明昌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木木啊,如果他对你挺好的,那么,我也就放下心了。你也记得改一改你的性子,有时候太倔了,反倒是会让自己更加辛苦的。” 向来他的话,她都是会听的,因此,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 穆沐又呆了一会儿,随后,才转身离开。 徐明昌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话,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仍是不敢说出口。 他就怕,自己一旦说出口,会破坏掉她现在所拥有的幸福。 他不知道,继续隐瞒下去,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初衷都是为了她好的。 徐明昌转眸,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笑靥。 曾经,鲜活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如今,却永远定格在一张照片上,很多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他那个时候伸以援手,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因此而改变? 穆沐顺着楼梯往下走,等她走出墓园的时候,正巧,那台银色的跑车从远方驶来,在她跨出之前,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随即,那车窗缓缓而下,露出了那张俊美的侧脸。 “上车。” 他都特别过来接她了,然而,她却目光有些闪烁。 “我自己开车过来了……” 男人斜睨了她眼,随即下车走到她的身边,硬是把她给塞进了副驾驶座。 银色跑车如箭般飞出了墓园,向着市区而去。 她看向他,还没说话呢,他就把话给撂下了。 “一会儿我让人把你的车开回去。”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就没了理由。 因此,她便安分地坐在那,转过头看着窗外那飞逝而过的风景。 本以为,他是要带她回去南苑,毕竟,他这才刚刚出院,没想,他却是直接带她到了市区的商业圈,更是走进了一间时装店。 她被折腾得昏头转向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换了一件酒红色的晚礼服。 她的头发被高高挽起,露出了光洁的脖子,就连脚上也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穆沐有些懵,转过头看着他。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酒会。”他淡淡地道,“今天晚上在城北的俱乐部有一场酒会,你陪我出席一趟。” 她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他一个眼神过来,她是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穆沐,我很可怕?” 她眨了眨眼睛。 “没有啊!” “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这一个星期里面,她是直接连露面都没有,要不是宋子濠那小子偶尔会在电话里跟他说起,他当真以为,这个女人是不是要玩人间蒸发了。 听见他的话,她移开了目光。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男人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不是一个喜欢强迫的人,所以,你别逼我强迫你。” 他,这算是威胁么? 穆沐咬着下唇,反正,她是没办法跟他撇清关系,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继续逃避了。 一个星期,就已经足够了。 大半个钟头后,银色跑车停在了一间俱乐部前。 夜幕早就已经降临,两人相继下车,她就站在他的旁边,与他一起抬步走了进去。 今晚的酒会很盛大,来的人很多,一眼望过去,尽是西装覆覆。 但是,他好歹是刚出院,不管在哪一方面,她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他。 因此,她偷偷地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待他望过来,她故意压低了声调。 “你的身体还好吧?”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随即慢慢收拢,将她给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唇,故意凑近,带着几分暧昧的气息。 “今天晚上你要亲自验收一下吗?” 他可是忍了两个月,今天晚上,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穆沐故意忽视他这句话,微微挣脱他。 “我饿了,我先去吃点东西。” 也不等他回话,她就迈开步伐向着自助餐区而去。 宋梓炀站在那,兴味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是愈发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逗弄她的感觉,她的反应,当真是有趣极了。 穆沐走到自助餐区,拿起盘子随便吃了几样,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抬起头时,一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却在眼前一晃而过。 她手里拿着的高脚杯是差一点就要掉到地上了。 不过是一眼,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没过多久,男人朝她这边走来,带着她去见了几个人。 那些人都是他生意上的,聊的也尽是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还好,他也没有久聊,就带着她走开了。 这样的酒会,她是曾经来过的,穆家虽然不算名望很大,但也勉强算是大户人家,穆文柏就带她出席过几次,毕竟,她也是穆家的女儿。 只是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是偷偷躲在角落,等快要散场了,才跟着穆文柏一起离开。 正喝着酒呢,余光不经意地一扫,徐非和贾苍苍的身影就这么地一闪而过。 她的身影微僵,看来,方才的并不是她的错觉。 她本就没打算理会,贾苍苍是随时随刻都觉得她会抢了她的男人,所以,她都是尽可能避着她,一方面,也是为了徐非着想。 可今晚这贾苍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挽着徐非的胳膊,直接就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她的异样,宋梓炀理所当然发现了,便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几步以外,贾苍苍站定在那里,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与那一日,在医院的后花园所碰见时完全不一样。 “宋大少,还有宋太太,真意外在这里看见你们啊!” 她的话尽是客套,她懒得回应,打算交给了旁边的男人,偏生,这男人是直接选择了无视。 贾苍苍站了好一会儿都得不到回应,脸色难免有些尴尬。 与她不一样,走到这里来,徐非的脸上是有些不太情愿的。 他就怕,这会儿碰见了这两个人,回头这贾苍苍又拿事儿来跟他闹了。 他也不是怕跟她闹,只是,他当真很厌烦这种事,也没有这个闲心去为这种事情争吵。 贾苍苍唯有自己说了几句,便跟徐非一起走开了,等他们走远后,她禁不住抬眸看向了他。 “你刚刚怎么不说话?那可是你的旧情人。” 宋梓炀轻轻摇晃了一下高脚杯,看着杯中红色的酒液,嘴角一抿。 “那旁边是你的竹马,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一天不窒她几回,他就睡不着觉是不是? 穆沐想走开,他却攫住了她的手,强行将她给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到你理都不理你的竹马,我很高兴。” 她难免觉得头疼,这男人,心思是根本就猜不透啊,这一喜一怒转换的速度,她都快跟不上了。 跟她呆了一会儿,一旁,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 “等我半个钟头,半个钟头以后,我们回家。” 说完,就迈开步伐朝那人走了过去。 她收回目光,虽然还有半个钟头,但她是踩着这双高跟鞋是难免有些累,心想着这二楼是休息间,她打算上去稍作休息,等半个钟头以后再下来跟宋梓炀汇合。 她刚走上二楼的平台,身后却传来了贾苍苍的声音。 “穆沐!” 她脚步稍顿,转过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今天这样的场合,很多女人都是穿着晚礼服配高跟鞋,而贾苍苍也不例外,只是,她如果没忘记的话,贾苍苍现在可是一个孕妇,对孕妇来说,最好不过的是穿平底鞋,因为,这才能避免一切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贾苍苍在她面前站定,其实,就连她也料不到会在这里碰见她,不过,既然碰见了,那是最好不过了。 起码,她也不用再找别的利用接近她。 “你最近没有瞒着我偷偷跟徐非见面吧?” 很显然的,对于她的话,穆沐是一脸的兴致缺缺。 “如果你又想发什么神经的话,那恕我不奉陪了。” 现在的她,只想赶紧找个沙发好好休息一下。 偏生,这个女人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 贾苍苍拽住了她的手,她就站在了二楼与阶梯之间,后脚跟甚至有四分之一是悬空的。 她也无暇去看自己的后方,她只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么适合的场合上演她想要的一幕。 “穆沐,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一件……关于宋梓炀的事。” 她意料之内地引起了穆沐的注意力,随即,她嘴角的笑,变得诡异。 “其实,宋梓炀当年被流放的原因,是因为宋家众所周知,宋梓炀有疯病……” “那个男人,一旦发起疯来,是六亲不认,我曾经见他发作过一次,那一次,我毕生难忘……” 她的身形微顿,还没意味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见她突然脸色一变。 “穆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她的声音拔尖,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巨浪。 紧接着,几乎是在下一秒,她就往后一倒。 从这角度望过去,毅然就是穆沐将她推倒的,但谁都不知,是贾苍苍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而来,故意制造出被推的假想。 本来,贾苍苍是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她要假装被穆沐推倒在地,然后,声声哭诉,让徐非与穆沐之间产生芥蒂。 可她到底错估了一件事。 那便是,她的后头,是长长的楼梯。 她这往后一倒,脚跟是下意识地往后踩空,接下来的事,是已然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的身子,跌在了楼梯上,然后,往下滚落。 周遭响起了倒吸气声,穆沐站在二楼平台,脑子里是已然一片空白。 贾苍苍这顺着楼梯滚落,直接就落在了一楼的地面上,她的面色苍白,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甚至,她的手还是捂着自己的腹部的。 “好痛,好痛!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凄厉,引起了旁边人的围观,那些人纷纷上前,有人甚至是打算去上前将她扶起。 但是,手还没触碰到,就听见有人尖叫。 贾苍苍的双腿间,蜿蜒地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那红色,逐渐蔓延开来,渲染住了她的视线。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她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这动静早就惊动了旁边的宋梓炀,他越过人群走到贾苍苍的面前,开始检查她的状况。 在看见她腿间的红,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身为医生,自然知道,这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而后越过人群来到贾苍苍身边的,是徐非。 “苍苍!” 贾苍苍看见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徐非……我们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她是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的,这个孩子,她是想要留住的。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徐非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这一幕,没有人比穆沐看得还要清楚了。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在发冷,就连身子也禁不住在颤抖,贾苍苍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的画面,久久地在她的脑子里回放,她甚至就连宋梓炀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她也不知道。 只是当他的手,环上了她的肩膀,她才如惊鸷般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嘴唇蠕动,“我没有……我没有推她下去……是她自己滚下去的……不是我……” 她怎么可能会把贾苍苍推下去?她根本就跟贾苍苍没有丝毫的恩怨。 男人难得保持沉默,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了,是穆沐伸了手,而后,贾苍苍便往后倒下了楼梯,造成了这场意外。 她深怕他不相信,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宋梓炀,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啊……” 她太过激动,他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 “我相信你。” 可是,至于其他人相不相信,他没有办法…… 穆沐咬着下唇,那紧抓着他衣服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这之后,120来到将贾苍苍载走,宋梓炀带着她,也跟到了医院。 恰巧,这最近的,便是仁德医院。 很快的,推床将贾苍苍推进了抢救室,门口的那盏红灯随即亮起。 长长的走廊上,三人神色各异。 穆沐松开手,抬步走到徐非的身边。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重复着那句话。 “徐非,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 她说了很久,然而,徐非却是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他只是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觉得,这一刻,似乎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因此,她便不再言语,转身走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宋梓炀抬起头,看着那盏红灯,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透出一种别样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无论对徐非还是穆沐来说,都是难熬的。 当那盏红灯熄灭,抢救室的门打开,她抬起头,试图站起身来,这才发现,由于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她的双腿早就已经麻木。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 那边,徐非神色紧张地看着从里头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她怎么样了?” 那医生可是说是这方面的权威,然而,对于徐非的问题,他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们尝试了,但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也就是说,孩子没了? 徐非的身形微晃,脑子里是瞬间一片空白。 孩子,竟然没了。 这消息,就连穆沐也无法接受,若不是还扶着墙,恐怕这会儿,她是已然跌在地上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徐非的背影,很多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宋梓炀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头,随后才上前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因为是在仁德,贾苍苍住的病房,是最好的,没需多久,她便被送到了病房去。 病床上,她痛苦地在抽泣着,没人比她还要痛苦了,因为,她是在清醒的状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她的肩膀不断地抖动,徐非就站在床边,看着她在哭,只能出言安慰了几句。 贾苍苍抬起头,看见站在角落的穆沐,想也没想,就拿起了旁边柜子上的东西,往她的身上砸去。 她拿起的,正巧是一件小物品,穆沐惊了一下,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那东西砸到了她的脸上,在她的眼角划出了一道小小的红痕。 见状,宋梓炀勃然大怒。 “你做什么!” 他走过去将她护住,然而,那眼角的痕迹,却是让他的眉头几乎蹙成了“川”字。 “你疯了是不是!” 第八十三章 穆家的掌上明珠 贾苍苍用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她,所说出口的话,几近咆哮。 “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把我推下去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用手捂着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她不住地哭闹,宋梓炀的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撄。 他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她穆沐脸上的伤,还好,不算严重。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睨向了床上的人,意味犹长地看了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一言不发的徐非身上偿。 “你也认为是木木把她给推下楼梯的么?” 他问的这句话普一出口,穆沐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徐非。 所有人的目光皆在他的身上,他抿着唇,直至良久,仍然也没有吭声。 这一个结果,已是很明显了。 穆沐的心逐渐坠进了谷底,原来,徐非最后选择相信的,不是她吗? 床上的贾苍苍很是得意,这个孩子,她根本没有料到会没了,她是真的感觉到伤心。只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换来了她预期的一幕,不得不说,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没得有些价值了。 最起码,她成功利用这个孩子,让这对青梅竹马反目成仇了。 她扯了扯徐非的衣袖,待他望向自己时,她眼眶红得吓人。 “徐非,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们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那意思,很显而易见了。 徐非的嘴唇微张了下,他转身,看着几步之外的穆沐。 一字一句,直直地敲进了她的心底。 “木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步伐跄踉,若不是身旁的男人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她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了。 她的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认为是我推她下去的么?” 在一开始,她真的认为,凭着她与徐非这么多年的交情,徐非自然清楚,她是怎样的性子。 她根本就没有理由推贾苍苍下楼,更没有理由要害掉他们的孩子。 可是,当他的那一句询问吐出口,她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年的交情,自小就一起长大的两人,没有人比他还要清楚她的性子。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穆沐阖了阖眼,直到这种时候,她唯一能说的,就一句话。 “我没有推她下楼。” 唯有在这件事上,她不愿意妥协,也不可能会妥协。 谁都不能把根本不是她做的事情,强行冠在她的头上。 然而,徐非的那双眼中,有着对她的失望。 “你为什么要说谎?在现场,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就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我没有!” 她的声音里透着抖意,即便是到了这种状况,她还是不愿意低头。 床上,贾苍苍冷笑出声。 “不是你推我下去,难不成,还是我自己跳下去的么?那可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孩子?我傻了吗?” 她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你做都做了,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你以为你否认了,就能摆脱你曾经做过的事?” 贾苍苍是执意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况且,那一幕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根本就推托不了。 穆沐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一点? 她的脸色苍白,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但似乎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贾苍苍看着她,既然,她说不出理由,那么,就由她来代替吧! “穆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跟徐非结婚的时候,你虽然嘴上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你是根本不想让徐非娶我!” 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腹部间。 “所以,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喜欢我!” 穆沐一直都只看着徐非,可是,他却在那一眼后,便不再看着她。 她的心逐渐被寒冷所覆盖,冷得她全身不住地发抖。 而贾苍苍的话,她甚至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贾苍苍冷笑,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宋梓炀开口了。 “既然所有人都看到,认为是木木把你推下楼的,那么,你在医院的住院费,就算我们的。” 他看着那个女人,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贾苍苍,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掉了挺好的。我当初说过的吧?你自己选择的路,如今出了这种事,也是你活该。” 这种话,别说是贾苍苍了,就连徐非也禁不住脸上泛现了怒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贾苍苍的身上。 “你当初是怎么从我身边去到这个人身边的,恐怕就不需要我一一跟你提起了吧?就算木木没有把你推下楼,你就觉得我不会用法子害掉你的孩子?” 贾苍苍的脸色一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低垂下眼帘,看着怀中的她。 她仍固执地看着徐非,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她的期待,注定落空。 “这事,就算是清算了,往后,你要是还敢对木木做些什么,我饶不得你。” 说完,他就带着她,走出了医院。 直到走了很远,她才猛地止住了步伐。 他回过头,她仰起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复杂。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就算是为她脱罪,那样的话,也实在是太让人心堵了,估计,根本没多少人能够承受得住。 男人抬起手,帮她把那散落在鬓间的碎大拨到耳后。 “指不定,我说的是出自内心的话?” 他在笑,那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邪魅。 “你别忘了,当初那个女人背叛我的时候,我可是很生气的。” 但是她知道,就算他再生气,也绝对不会做出那么小人的事来。 就像是那次的婚礼上,他嘴上说着那种话,但由始至终,却是连半件破坏婚礼的事都没有做出来。 她不愿意让他为她背负那样的罪名,因此,她咬着下唇,低声地说话。 “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你怎么处理?”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走廊上那灯光担了他一肩,将他完美的侧脸衬托得如画般精致。 男人嗓音低沉,平仄中暗含波澜。 “你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在那个地方,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掉了孩子的人是她,因此,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人相信,相反的,你说的每一句话,在别人看来,都是谎言。真相算什么?人们都只会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一切。而他们所看见的,就是你站在二楼的平台上,而她,滚落楼梯没了孩子。” 穆沐张了张嘴,却是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说得没错,就算她说到口水都干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贾苍苍掉了孩子不假,她站在二楼平台不假。 她不知道,贾苍苍为什么不惜如此利用自己的孩子,她是想让她和徐非彻底断了关系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况且,她已经说得很明白,而徐非也做得很明显。 他们做的,还不够多吗? 穆沐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 “你真的愿意相信我?” 他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你别忘了,那个女人曾经在我身边呆了几年。” 贾苍苍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个女人,有足够的理由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那么做,恐怕是让徐非误会你,跟你反目吧?” 她的眼中溢出了几分担忧。 “徐非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心机重的女人……” “怎么?你还想去提醒他?” 他的语气乍冷,就连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次的教训还不够你受的么?要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那你应该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 他说完这话,就率先迈开步伐。 她看着他的背影,宋梓炀说得没错。 纵使她再怎么担心徐非,若是她去找徐非跟他说这种事,先不说,徐非会不会相信,贾苍苍那边,也指不定那个女人会不会做出类似疯狂的事情来。 这个世界上,当真是什么人都有。 而她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会自保。 像今天的事,宋梓炀能护她一次,并不代表,往后的所有事他都能护她。 她抬高手,放在了胸口前。 在徐非选择相信贾苍苍时,不得不说,她心里是难受的,那么多年了,她总有自信就算全世界都误会她唯独一人不会误会她时,就是徐非。 可是如此,一切都变了。 早该变了,从徐非站在贾苍苍的身边开始,就已经变了。 只是她,仍然走不出来而已。 穆沐紧了紧拳头,随后,迈开步伐追上他。 病房内。 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贾苍苍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哭闹的必要,她擦干了眼泪,看着那站在床边的人。 “你身为孩子的父亲,我要你去为了孩子向穆沐报仇!” 她说得是理所当然,只是,徐非却显然没打算这么做。 他站在,嗓音暗哑。 “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算了?这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还是你就是这么窝囊?我们的孩子被那个女人给害没了,你就这个反应?!” 见他不说话,贾苍苍愤怒地攥紧了被子。 “还是说,你舍不得了?” 他望着她。 “我舍不得什么了?” 她冷哼。 “你自个儿最清楚。” 徐非没有立即说话,他反倒是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身子微微向前倾。 半晌以后,他的声音一再地回荡在病房里。 “贾苍苍,这事究竟是怎么样的,你最清楚了。” 听见这话,贾苍苍的脸色丕变。 她不露痕迹,只狠狠地瞪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认为是我自己故意滚下去,把孩子给弄没的?” 不等他回话,她便眼眶一红,哭得梨花带泪的。 “孩子啊孩子,你死得好惨!还好你不在了,不然的话,等你出生了,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爸爸,你一定会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吧?” 她哭了一会儿,目光哀怨。 “那可是我的孩子啊!当初,若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你?你有什么?你跟宋梓炀能相比么?宋梓炀可是宋家的大少!而你呢,你有什么?我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甘愿放弃我优越的生活,嫁给了你!现在,你竟然说我故意弄掉这个孩子?我有什么理由弄掉它了?既然我当初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我为什么要留到现在?我为什么要为了孩子而跟你结婚?” 贾苍苍觉得,自己的话是没有半点的漏洞。 然而,徐非的脸上,却是连一点的表情都没有。 “贾苍苍,你认为,我跟穆沐认识了几年?” 这话,他本就不认为会得到她的回答,因此,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和穆沐从小一起长大,笑过哭过难受过开心过,她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况且,她没有理由要害掉你的孩子。” 她的心跌至了深渊,气得是胸口不断地起伏。 “你既然相信她,那刚才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他仅仅一句话,就把她堵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的,是我们的孩子,而我,是你的丈夫,就算我心里明白,这件事决不会是她做的,但是,我仍是选择站在你这边,就只是单纯因为这个原因。” 随后,徐非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在拉开门之前,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贾苍苍,安安分分做你的徐太太,要是你敢做出伤害穆沐的事,不要说是宋梓炀,我也饶不了你。”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贾苍苍气到不行,拿起了旁边的花瓶砸在了门板上。 那花瓶应声落地,成了一地的碎片。 她坐在那里,感觉自己犹如置身在冰窖一般,冷彻心扉。 穆沐,穆沐,又是穆沐。 所有人都说着穆沐。 那么她呢?又有谁在乎过她?她才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啊! 她的手越攥越紧,被子被她拧成了麻花状。 她抿着唇,徐非不愿意为孩子报仇,可是并不代表她就会放过穆沐。 是那个女人才害得她没了孩子的,她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 …… 宋梓炀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关于贾苍苍掉了孩子一事,他会负担所有的住院费,除此之外,不会再负所谓的责任,反正就他看来,他与穆沐并没有这个责任。 贾苍苍就住在仁德,因此,他大手一划,住院费便免了。 而穆沐,也没有再去探望过一次。 这事虽然是在那样的场合发生,但由于被他压住,没有半掉的消息流出去。 她也不想管得再多。 过了几日,穆文柏打来了一通电话,要他们周末回去一趟。 她本来还疑惑,直到周末与宋梓炀一起回去,看见那在后院举行的派对,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家被众人捧在手掌心的娇娇公主从国外学成归来了。 出门前,宋子濠缠着说要一起过来玩,被宋梓炀残忍地拒绝了,更是亲自把儿子给提回了房间,不许他跟出来。 直到走出南苑,她都能隐约听见宋子濠童稚的大喊声。 站在角落里,穆沐手里拿着高脚杯,即便这是她家的派对,但她就像个外人一样,根本就没办法从这个家里感受得到半点的归宿感。 不远处,穆茵跟在穆文柏的身边,穆文柏满脸的笑意,带着小女儿游走在各界名流之中,骄傲地为其介绍自己家的小公主。 其实,穆沐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穆茵了。 当初,穆文柏为穆茵挑选了国外最好的一间学校,前半年,梁晴甚至还在国外陪读,而穆文柏,理所当然时不时会飞去国外看望穆茵。 穆文柏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宠女儿。 然而,却鲜少有人知道,与穆茵国外的名校相比,她就读的,是锦城的三流大学,因为,穆文柏觉得,能读上大学,就是他对穆沐的仁慈了。 穆文柏的宠溺,只给予穆茵一个人。 她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的香槟带出了微黄的颜色,她垂下眼帘,喝了一口。 穆茵今天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远远看上去,当真仿佛一个小公主。她的脸上化着淡妆,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千金大小姐特有的优雅。 反正,穆茵就是什么地方都跟她不一样。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 这样的事,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早就练了一颗铁石心肠了,唯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穆文柏的公平对待而感觉到悲伤。 穆文柏今天很高兴。 他最宠爱的小女儿终于学成归来,本来四年的大学,她努力钻研,两年就读完了,他是觉得骄傲极了,在这圈子里,有谁能比得上他小女儿的聪明脑袋? 这个派对,是有两个目的。 一来,他是想让更多的人认识穆茵,二来,是因为穆茵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他就寻思着,想要给穆茵找个乘龙快婿。 他必须要找一个优秀的男人,而且,家庭背景要好,性格也要好。唯有这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见了好些人,身边的穆茵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看着女儿的脸,忍不住问了出口。 “茵茵啊,有没有觉得不错的男生啊?” 穆茵锗着小嘴,摇晃了一下父亲的胳膊。 “爸,你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歪瓜就是劣枣,没一个长得好看的。” 她大小姐是连一个都看不上,穆文柏不禁有些犯愁了。 “那你喜欢怎样的男人,你给爸爸说一说,爸爸给你照着例子找。” 第八十四章 把他让出来 穆茵想了一会儿,刚想要说,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一抹身影。 她先是一愣,随后面靥上露出了灿烂的笑。 “爸,我喜欢那个男的,你想要他当我丈夫!” 她说着,指向了不远处的顷长背影。 穆文柏望了过去,本来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男人入了自家宝贝女儿的眼,可是当他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以后,脸色丕变撄。 那,不就是宋大少吗? “这……偿” 他是一脸的为难,这两年里,穆茵都在国外念书,今个儿才回来,她自然不知道他给穆沐安排的婚姻。 穆茵看上的,可是他的大女婿啊! 穆茵抬起头,满眼疑惑地看着父亲。 “爸,怎么了?他不可以吗?你不是说,今晚的派对,是打算给我找个配得上我的人选吗?” 随后,她看着那抹身影,是越看越满意。 “我是觉得那个人挺不错的,我一眼就相中了。” 穆文柏仍是满眼的苦恼,想着有些事,到底是瞒不过的,反正,穆茵也是会迟早知道,因此,他也不打算继续瞒着女儿了。 “茵茵啊,那是木木的丈夫,他们结婚的时候,你还在国外,至今为止,他们已经结婚半年了……” 虽然,在这前半年,宋梓炀并不在锦城。 听见他的话,穆茵显得很意外。 “姐姐结婚了?!” 这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穆沐的丈夫竟是这么优秀的男人。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抱着父亲的胳膊就开口。 “爸,你不觉得这很巧吗?我和姐姐都是你的女儿,而我们看上的,是同一个男人,果然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啊,连喜好都一样!” 毕竟现在宋家是他们穆家极力想要讨好的人家,况且,他并不认为,宋梓炀就是那种能够任人随意糊弄的男人。所以然,他笑了笑,拍了下女儿的手。 “是啊,很巧呢,茵茵,这男人就算了,他可是你的姐夫呢,你再换一个……” 然而,穆茵接下来的话,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为什么要换一个啊?” 穆文柏睁大了眼,穆茵微仰起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爸,我就想要他嘛!人家难得看中一个男的,你就不帮帮人家吗?” “这……” 她是不管怎样,都想要,反正从小到大,她的要求,穆文柏都没有拒绝过,因此这一次,她也没觉得自己到底哪里有错。 她摇晃着父亲的胳膊,对着他一再撒娇。 “爸,人家谁都不要,人家就要他嘛!” 穆文柏是头疼极了,这宝贝女儿,谁都看不上,偏生是看中了这么一个男人。 “茵茵,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事不好办……” “为什么不好办啊?” 她眨了眨眼睛,几乎不假思索,就把话给说了出来。 “我喜欢他,你让姐姐把他让给我嘛!不然的话,我跟姐姐一起嫁给他也是可以的。” 她是觉得,不管哪一方面,她都比穆沐优秀多了,因此,只要相处久了,这男人肯定知道她的好,而抛弃穆沐的。 到了那个时候,她自然也就能一个人霸占这男人了。 穆沐站了好一会儿,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咽下嘴里的香槟,她抬起头,看见宋梓炀朝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光芒四射。 出身在宋家就是不一样,他的举手投足间尽散发一种过人的魅力,合身的手工西服将他完美衬托,他一步步走来,嘴边噙着一抹浅笑。 看着他,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日,贾苍苍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贾苍苍说,宋梓炀有疯病,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可相处的这段日子,他根本就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病,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贾苍苍那番话的真假。 大概,只是说出来故意让他们之间有隔阂吧? 最起码,她是这么想的。 “一个人做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在她身旁坐下,那修长的腿叠在一起,身子微微向后倾,两手撑在身侧。 她收回目光,转眸看着那面前经过的人。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走。” 他挑了挑眉,其实他并不意外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因此,他抬高手,摸了摸她的头。 “累了?困了?” 她摸着小腹。 “饿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女人,不按牌理出牌,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那么,我们去跟你爸说一声,之后就离开。” 这倒是让她有些诧异,她禁不住望向了他。 “真的?” 男人没有说话,直接就将她拉起,两人并肩向穆文柏走去。 就算他不主动去找,穆文柏也是在寻思该怎么跟宋梓炀开口的。 见他走过来,他自动忽视了在他旁边的穆沐。 “梓炀啊,今晚真是麻烦你了,还能抽空过来这一趟……” 他勾唇一笑,手很自然而然地环上了身旁的穆沐的肩膀。 “不麻烦,岳父吩咐的,我肯定会过来。” 他顿了顿,接着往下说。 “明天一早我还有一台手术,我跟木木就先回去了。” 穆文柏一愣,连忙喊住他。 “不急不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随即,他便带着穆茵,笑着说话。 “这是茵茵,木木的妹妹,刚从国外回来,这丫头可聪明了,四年的大学,两年就读完了……” 穆茵被他赞得是一脸的羞涩。 “爸……” 她偷偷地看了看,这男人,近看是更加好看了,说起话来的声音,也是她所喜欢的。 现在的她,是更加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这个男人了。 穆文柏还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有关于穆茵的一些好话。 银色的跑车驶出了穆家前院,穆沐透过后照镜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宅子,高耸的肩膀终于得以松懈下来。 方才,穆文柏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虽然,穆茵在他的眼里的确很优秀,但也根本无须用那样的话来对宋梓炀说,那感觉,就好像穆文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也铁定不会是好事。 男人专心致志地看着车,她转过头睨向他。 “你明天有一台手术?” “没有。” 她怔住,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拿出一看,屏幕上闪烁不定的,竟是穆文柏的号码。 穆沐的眉头紧蹙,这才刚走不久,他就给她打来电话,这现象实在怪异。 没有多想,她便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一头,穆文柏的背影很是安静,不像是在人多的地方,看来,为了打来这一通电话,他是特地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如此慎重,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只是,穆文柏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彻底凉了遍。 “木木啊,梓炀对茵茵的印象如何?” 她着手机的手一紧,语气也不由得冷了一些。 “为什么这么问?” 那一头,穆文柏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木木啊,你是姐姐,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把梓炀让给茵茵?” 她不说话,穆文柏又补了一句。 “茵茵很喜欢梓炀,反正,你跟梓炀那关系,还不如把梓炀让给茵茵……你是做姐姐的,让个妹妹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穆沐抬起头,看着窗外那飞速倒退的风景,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在一瞬间蔓延至了四肢。 明明还不到冬季,却足以让她心寒至此。 “爸,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这种事呢?” 先不说,宋梓炀不是物品,不是她说让就能让的,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打算答应这种荒谬的事。 穆茵喜欢宋梓炀,那是她自个儿的事,心在她那里,她也管不着。 但是,别想在她面前企图讨得半点的便宜。 驾驶座上,男人瞥了她一眼。 她仍然看着窗外的风景,那路灯,如同鬼魅般在张牙舞爪。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再争执些什么,都是可笑并且多余的。 “爸,我手机没电了,我先挂了。” 随后,她也不等电话那一头有所回应,就径自把电话给挂断了。 挂断了电话以后,她深怕穆文柏还会打过来,连忙把满电量的手机给关机了。 一串关机的音乐响起,当停下时,仿佛全世界也回归了平静。 然而,她的心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银色跑车继续在少有人烟的车道上行驶。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睫毛微颤,良久以后只憋出了三个字。 “我饿了。” 他目光渐深,也不再去问些什么。 “在等一会儿,就到家了。” 他话音刚落,她突然喊了一声。 “停车!” 宋梓炀踩下了刹车,待车子停定以后,她打开车门,没有丝毫犹豫地便下了车。 穆沐径自走进了路旁的一家烤肉店,这个时间店,烤肉店早就没什么人了,她一身晚礼服走进去,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下车跟了进去。 这种地方,宋梓炀根本就没有来过,更没有想过要来。就算是偶尔路过,按照他的性格,他也绝对不会看一眼的。 他是医生,医生似乎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洁癖。 他的洁癖不算严重,但这个地方,到处飘着烤肉的味道,地板也是脏兮兮的,而不远处那自助区,摆放在雪柜中的食物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也不知道究竟放了有多久,也不知道究竟符不符合卫生的标准。 只是,穆沐似乎并不介意这一些。 她找到了一张空桌,开了单子以后就拿来了一大堆的东西,开始放在烤纸上烤,一眼扫过去,那放在她桌子上的,尽是荤类,就连半点的素类都没有。 他站在门口,倒是突兀,相比她是更引人注目。 因此,他抬步走了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便继续自顾自地吃。 一堆的肉烤好了,全都进了她的嘴,她一块一块地吃着,因为这地方没有什么空调,吃了一轮,额头上是冒出了不少的汗。 男人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堆的苍蝇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地方很是嫌弃。 “这种东西,你怎么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 她嚼着肉,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我以前跟徐非经常会到这种地方来吃,因为是烤肉自助,比别的地方是划算多了,每一次我们都会撑着肚子走。记得学校门口的那一家,我们每个星期都去吃几次,到了后来,老板都怕了我们了,只要我们一坐下,他就会送我们两瓶大可乐,让我们悠着点吃,多喝汽水……” 因为汽水有起泡,要是喝多了,肯定吃不下那么多食物的。 那老板的用意,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偏生,她和徐非的肚子都是无底洞,就算老板送了他们两瓶大可乐了,喝光了可乐,他们还是能吃好多好多的东西。 后来,物价上升了,自助餐这种行业开始难做,有些没良心的商家,会端上来一些臭的或者是不新鲜的食物让客人们吃,有些店更是品种稀少。 而她和徐非吃惯的那一家,老板不肯妥协摆上一些不好的,结果在他们毕业之前,就倒闭了。 在这个社会上,有一些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终究要向现实低头。 而她和徐非,是再也吃不到那种味道了。 她吃着嘴里的肉,明明,是那么的美味,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苦涩。 是因为,那个总是陪着她到处去吃的人,已经不在了吗? 食物,总是要在分享时,才会觉得美味的。 只是,很显然的,宋梓炀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满眼的嫌弃,看着那摆了一桌的荤食。 “这卫生不达标吧?” 她看着他,毫不介意形象地把一块肥牛塞进了嘴里。 “大菌吃小菌,怕什么啊?” 她将肉咽下喉,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很奇怪,你既然有洁癖,那一天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那种山洞,因为是雨后,泥土是被打湿了,跳下去以后,身上脸上都会被沾到。而且,谁也说不准那泥土里究竟有什么,那样的一种氛围,他都没说些什么了,这烤肉店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比那山洞要好上几倍的。 按照正常来说,在山洞里时,他应该更受不了才对啊。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穆沐咬着筷子,反正这顿夜宵,他看上去是完全没有胃口,那么,就别怪她不顾他自己开吃了。 接下来的半个钟头,她吃得很是欢快。 而他,就坐在最面看着她吃,不时脸上流露出几分怀疑与嫌弃。 好不容易,她终于吃饱了,他根本就没在这个地方耽误一分钟,立即便结账拉着她走人。 回到车上,摸着吃饱了的肚子,她是开始觉得困了,每次都是这样,吃饱喝饱了,困意很自然而然就袭来了。 她打了一个呵欠,这家店不错,品种也多,下次,她可以跟朋友来一起吃。 朋友…… 当这样的一个名词涌上脑子,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徐非。只是,她却摇了摇头,把徐非挥出脑海。 她想了好久,可是,连一个可以一起出来吃饭的朋友似乎也没有。 她怎么就忘了呢?她的朋友,一直都只有一个徐非而已。 所以,当失去了徐非,她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穆沐看着窗外,脸色隐隐有些苍白,有时候,就算过去的梦境再怎么美好,也终究不可能会直到永久。 回到南苑,她便上楼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走了一圈都没找着那男人的身影,她走出主卧下了楼,在厨房看见他正在折腾着什么。 她凑近一看,发现他正在烧开水,试图煮一包……方便面。 靠在门边,穆沐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宋家堂堂大少爷,如今竟然沦落到在厨房自己做东西吃,而且,还是方便面。 看他那动作,想也知道,他那拿惯手术刀的手,是头一回拿锅铲了。 她故意清咳了声,男人的后背微僵,随后,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抬步走过去,接过了他手上的活,嘴里还难免在吐槽。 “刚刚在烤肉店的时候装什么斯文啊?现在肚子饿了吧?” 然而,宋梓炀却是丝毫不肯低头。 “那是人吃的东西么?雪柜里还飞着几只苍蝇,看见都觉得恶心。” 这种话对于一个刚吃过的人是听不得的,穆沐挥舞着锅铲,怒瞪着他。 “你就不怕我吐在你身上?” 闻言,他是立刻噤了声。 方便面这种东西,做起来其实挺简单的,因此,没过多久,她便做好了,把面端上桌子,自己也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大概是真的饿了,这男人也顾不得什么,低头就吃了起来。 一大碗面,五分钟不到就被他消灭得精光,甚至,就连汤汁都不剩下。 临了,他擦了擦嘴巴,开始挑刺。 “这面吃起来怎么这么粗糙?而且,也不好吃……” 穆沐翻了个白眼,如果不好吃,那他干嘛把面全都吃光了啊?就连汤都没了。 这种可信度极低的话,她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她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宋梓炀。” 男人懒懒地抬眸。 “你觉得穆茵怎么样?” “你爸给你打的电话问的就这些?” 她一愣,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 男人的后背靠着椅背,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点燃。 “接了那通电话以后,你的脸色就变了,况且,会给你打电话的,屈指一算,也就那么几个人。” 穆沐想反驳,却是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吸了一口,穆文柏的话意思很明显,他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而然,也清楚其中的意图。 只是他没想到,穆文柏竟然会直接向穆沐问起。 第八十五章 不受欢迎的访客 白色的烟圈氤氲住眼前的视线,他眯起眼眸,削薄的唇扯出抹邪魅的笑。 “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她斜睨向他,也不回答,只是反问了他一句。 “你想享受齐人之福吗?” “我可不至于到这种口不择食的地步。撄” 他这话,很显然是蕴藏了两个意思,一来,是不会接受穆文柏的提议,二来,就比较毒辣了,竟然意指穆茵入不了他的眼。 穆茵可是穆文柏的掌上明珠呢,经他这么一说,倒是让她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偿。 她抬眸看着他,接到穆文柏的电话以后,她的心情就不太好了,没想到这会儿,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有了转变。 “你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就好,可千万别在我爸面前说。” 要是他说了,估计穆文柏是连脸都黑了。 然而,男人却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就算你爸在我的面前,我也依然会这么说。” 他没有必要说谎,也没有必要去讨好别人,更何况,他确实对那个穆茵没有兴趣。 穆沐明白他那说一不二的性格,既然说了那样的话,理所当然的,也不可能会理睬穆文柏的要求。 但是,她错估了一件事。 穆茵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对于她的要求,穆文柏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不管,是怎样的要求。 如今,也是如此。 这之后的几天,穆文柏给她打过几通电话,可她每次都以忙碌为由给挂断了。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以往,穆文柏是根本不会给她打电话打得那么频繁,就算偶尔打来一次,都是要她回去穆家,除此之外,根本不会打来跟她话家常。 从这点区别上可以看出,穆茵在他心中是占据着怎样的一个分量了。 她本以为,自己不去管穆文柏的电话,这事自然也就会消停。 周五,她开着车到商业圈逛了逛,随后,便去了一趟仁德。 不管怎么样,贾苍苍的孩子已经没了,虽说不是她把她给推下楼的,但是,这事她是怎么都没办法就这样丢在一边。 只是到了医院,她却没有进去病房,只是在走廊上看了眼。 明明是工作日,徐非却没有回公司,特意陪在了贾苍苍的身边,为她买这买那的,侍候得不得了。 贾苍苍大概是在病房内呆得闷了,就让徐非推她下楼去转转。 她站在角落里,看着徐非推着轮椅,轮椅上,贾苍苍的脸色好了很多,已经不像那日那么苍白了。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回过身打算离开时,没想,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撞痛了鼻子,连忙后退了几步,摸了摸发疼的鼻子,再抬起头,男人的脸就这么地晃进了视线范围内。 宋梓炀身穿白大褂站在那,双眸越过她,落在了那逐渐走远的身影上。 “你很闲?竟然闲到跑医院来看他们?” 碰见他,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诧异,毕竟,这还是他的医院呢。 穆沐放下手,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是挺闲的,我现在没有工作,每天无所事事的,就过来这边溜达溜达。” 男人挑了挑眉,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这种鬼话?为什么会过来,她自个儿是心里有数。 “既然那么闲,就跟我去吃饭。” 说着,就转身径自往前走。 她一愣,连忙跟上了他的步伐。 “你下班了?医生不是下班时间不定的?” 他睨了她一眼。 “就算是医生,也是要吃饭的。” 更何况,他还是这间医院的院长,当然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这可是院长独有的特权。 当然,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宋梓炀走回了院长室,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好,就拉着她走出了医院。 现在距离下班高峰还有点早,因此,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车辆。 银色跑车在车道中奔驰,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敲,声音有些慵懒。 “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刚要说话,他连忙补了一句。 “要是你想说像那晚那样的,那你就别说了。” 穆沐在心里偷笑,看来,那天晚上的夜宵,是着实让他落了心理阴影了。 半个钟头后,银色跑车在一间中餐厅前停了下来。 两人并肩走进,这男人,向来都不太喜欢在太过热闹的氛围里吃饭,因此,走进餐厅以后是毫不意外地要了一间包厢。 她也无所谓,反正在大厅吃还是在包厢里吃,都是一样的。 坐下以后她便拿着菜单开始点菜,这间餐厅上菜一向很快,刚点了没一会儿,热腾腾的菜就被端上来了。 她拿起筷子开吃,反正,上次在烤肉店,她就没了形象,这会是更加不需要在他面前保持什么形象了。 宋梓炀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快要吃饱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听了一会,只是随意地回应了几句,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穆沐嘴里嚼着牛肉,疑惑地看着他。 “谁呢?” 他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而后才缓缓回答。 “爸让我回到南苑以后,过去东苑一趟。” 她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呢,反正,肯定是不太好的事就对了。 她总觉得,在某些方面来说,她跟宋梓炀是有几分相似的,最起码,在父亲这一方面,宋一帆对宋梓炀也是属于没事生疏有事就找的状况。 既然是宋一帆亲自打来的电话,穆沐也不好在这继续吃,赶紧搁下筷子就催促他走人。 偏生,这男人却又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之后更是拿出了烟,悠闲地抽着,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旁干着急。 好不容易结了账,她便拖着他离开。 狭仄的车厢内,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你这么急做什么?怕在我爸面前留下不好印象?” 穆沐用特别哀怨的目光看着他,上一次在X市,她就已经被宋一帆责怪过一次,她可不想被宋家的人认为她是红颜祸水。 银色跑车驶进了宋家,开了几分钟以后,便到了南苑。 她打开车门下车,转过身看着他。 “你赶紧过去吧!说不定爸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呢!” 随后,她便大步地走进了屋子。 刚走进玄关打算换鞋,没想到,一抹小小的身影突然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妈妈!” 她往后跄踉了几步,低头一看,竟是宋子濠。 自从那次在医院以后,宋梓炀就半威胁半利诱地要宋子濠喊她妈妈,这儿子到底还是敌不过老子的,刚开始宋子濠说什么都不愿意,也不知道这之后宋梓炀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这宋子濠竟然妥协了。 她蹲下来,看着他的小脸。 “怎么了?” 宋子濠微微抬起头,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妈妈,你有客人来了,可是我好讨厌那个女的……” 客人?还是女人? 穆沐有些懵了,她的朋友不多,这么久以来,就徐非一个,更别说是什么女的客人了。 她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一个究竟来,便赶紧换了拖鞋走进去。 当她走进客厅,看见那一抹身影时,是惊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坐在沙发上的,不就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穆茵吗? 穆茵看见她,立即露出了灿烂的笑。 “姐姐,你回来啦!” 她往她身后看了看,发现只有她一个人,难免有些失望。 “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呀?姐夫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其实,不用去猜,也知道这穆茵究竟因为什么而出现在这里。 穆沐低下头,看了眼睁着大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宋子濠,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赵嫂给招了来。 “赵嫂,你先把濠濠带上楼,时间不早了,他该睡觉了。” 赵嫂答应了一句,宋子濠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早啊,只不过是九点半而已,他老爹平时也不怎么管他,因此,他都是差不多十点或者十一点才睡觉的。 这会儿,是穆沐让他去睡的,他便听话地跟着赵嫂上楼去。 等那两抹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处,她才正视穆茵。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声音极为冷淡,穆茵嘴角的笑不由得有些僵硬。 “姐姐,上次我回来以后,你就没回过家了,我想姐姐了,就过来找你啊!” 她说这话说得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只是,穆沐却鄙之一笑。 她虽笑容可掬,可那笑意却是连丝毫都没溢在眼底。 “那你现在看完了,时间很晚了,你该走了。” 说着,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过,仅迈了几步,她便又回过头。 “你过来,爸肯定会让人载你过来,既然这样,我不送你,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这样的逐客令,穆茵可是从来都没有碰到过,想她出生在穆家,又是被穆文柏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怎么可能会受到别人的冷眼? 她看着穆沐往楼梯方向走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把那个预谋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姐姐,我想要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 穆沐踏上阶梯的脚步一顿,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她又把话给重复了一遍。 穆沐的眸光渐冷,所说出口的话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酒店么?这可是宋家!不是你说住就能住的!” 然而,穆茵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仰起下巴一脸的得意。 “爸已经跟宋伯伯说好了,宋伯伯也点头答应让我暂住在南苑里头。爸觉得,我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婚嫁了,可是我在穆家这么久,什么事也不懂不会,所以,我就跟爸说,我要搬过来跟姐姐你住,姐姐你嫁人了嘛,我就跟你学习做人妻子究竟要怎么做,还要哪些礼仪之类的。” 听见她这一番话,穆沐的心是随之坠进了谷底。 这是穆文柏安排的? 而且,宋一帆也答应了? 这怎么可能? 穆沐突然想到,今晚她跟宋梓炀一起吃饭时,宋一帆曾经打过一通电话,要宋梓炀回家以后,到东苑走一趟。 莫非,就是要提这一件事? 那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这名义说,说是跟着他学习人妻之道,但实际上是想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她就不相信,宋一帆会不知道。 唯一可以说明的是,宋一帆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穆茵满带笑容地看着她,穆沐抿起了唇,这事若只是穆文柏单方面安排的,她还能找出法子拒绝,但是现在,是连宋一帆都点头了,她根本就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也就是说,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与其说是选择,倒不如说是…… 她阖了阖眼,长吁了一口气。 随后,她转眸看着旁边的佣人。 “去安排一间客房,然后,把行李拿上去。” 佣人领命,穆茵笑开了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真好!住在这里的日子,我一定会好好向你学习的,你放心吧!” 穆沐不漏痕迹地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你住在这遵守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再多的,她根本就说不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地方传来了声响。 她抬眸望过去,宋梓炀缓步地走了进来。 穆茵顿时心花怒放,脸上隐隐浮现了一丝的红晕。 “姐夫,欢迎你回家!”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看见她时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显然的,宋一帆喊他过去,为的就是提及这件事。 他走了过来,却是连一眼都没有看她,直接就牵住了穆沐的手。 “愣在这做什么?回房休息去了。” 她只得跟上他的步伐,不经意地回头,穆茵那张带着复杂和嫉妒的脸就这么地在眼前一晃而过。 她抿起了唇,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宋梓炀的漠视,倒是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回到主卧,她先拿了衣服去洗澡,出来以后,再换他进去。 她坐在床边一边抹着头发一边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里寻思着,夜里是不是要把门给锁上呢?指不定,穆茵会大半夜的溜过来,然后爬上他们的床。 要是那样的话,真的会让她做恶梦的。 还没得出结论,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男人穿着一件浴袍就走了出来,因为他没有系紧,有大片的肌肤都露了出来,那锁骨上的水迹甚至还没有擦干,留在上头,是更显诱惑。 他走到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而后剑眉一蹙。 “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要把门上锁。” 她下意识地就回了这么一句,当话说出来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了嘴。 宋梓炀的脸色有些高深莫测,他的嘴角微勾,身子向前一倾,让自己靠她靠得更近一些。 “你怕你妹妹半夜会到我们房间来?” 她瞟了他眼,也不说话。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看见他那露出的肌肤了,说实在的,这男人的身材真的很好,虽然那几次都是在黑灯瞎火的,但那手感,她是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的。 穆沐的脸一红,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她的这点小举动,他是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动声色地笑着。 “放心,她没这个胆子。” 她翻了一个白眼。 “你别觉得她是什么小门不迈大门不出的羞涩大家闺秀,她这人自小就被我爸宠坏了,性子是跋扈得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大小姐不敢做的事。” 他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显得意味犹长。 “你爸还真有意思,就算教育方式不同,可仍是能将两个女儿都养得跋扈。” 她倏然瞪大了眼。 “我哪里跋扈了?” 他要没说出一点来,她就把他的脖子掐断。 只是,他的脖子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她掐住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两只手往后撑,一副无比悠闲的模样。 “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跟我相处的?穆大小姐,那时候你是丝毫没将我放在眼里吧?” 说起这事,她还真是有些底气不足。 “我哪有……” “要我一一跟你仔细算一算?” 听见他这么说,她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承认那时候是对你冷淡了些,但还不至于到跋扈的地步吧?更何况,那时候你对我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凭什么我就得对你摇头摆尾地讨好?” 他耸了耸肩膀。 “那这事就算扯平了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穆沐朝他做了个鬼脸。 “对了,你爸喊你过去,果然是为了穆茵的事吧?” 他“恩”了一声,也没否认。 她长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件事,是越来越麻烦了。 “我就不知道,这穆茵为什么会看上你,而且,还闹出这种事情来……” 他要去上班,自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不同啊,她现在没有工作,整天都呆在南苑里,接下来的日子,穆茵住在这,那她不是要每天都得看到那个人吗? 光是这么想一想,她就觉得难受。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 他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等她看过来以后,他丢下了一句。 “怪我咯?” 穆沐是一脸的鄙夷。 挣扎了许久,她终究还是站起身来。 “我还是把门锁上吧……” 要是不锁上,她今晚睡得也不踏实,深怕一觉醒来,床边会突然冒出一张脸。 那可不是只是去收惊就能摆平的。 但是,她才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几步,手腕就被人猛地拽住。 随后,她往后跄踉了几步,整个人失去平衡,瞬间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眼前的光亮被遮挡,她定睛望去,这个男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第八十六章 被诱进局中 穆沐瞪大了眼,呼吸几乎屏住。 直到好半晌以后,她才抖着声音开口。 “你……你做什么?” 男人的手就撑在她脸两侧,对于她的问题,他只是勾动了唇角,用一种意味犹长的语气哼声。 “你猜,我这是想对你做什么?” 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氛围,光是想想,就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偿。 她抬高手,抵在了他的胸前,防止他有近一步的举动。 “我不管你想对我做些什么,现在都得立刻停下来!穆茵就住在隔壁的房间里,这墙也薄,要是让她听见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然而,他却抱着不一样的观点。 “被她听见了,不是更好么?” 他空出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凑到鼻前闻了闻。 “这样一来,就算她想做些什么,都不敢做了。” 她倒吸了一口气,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他给封住了嘴。 唇齿呢喃间,她只听见他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木木,我可是忍了两个月了,你忍心让我继续忍下去吗?憋坏了怎么办?” 其实,穆沐很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她不介意他继续无止境地忍下去,反正,就算憋坏了那也是他自个儿的事,与她无关。 可这个男人,是说什么都要折腾她。 视线晃动间,她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丝毫的声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凑到她的耳边,那男声带着几分蛊惑。 “叫出来,我喜欢听。” 但是她偏不,他见状,是使劲地折腾她。 后半夜,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当她睁开眼睛,外头的天是已经亮了。 旁边的床位理所当然空荡荡的一片,她伸长了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竟到下午了。 用手肘支撑起身子,下一秒,她的眉头紧蹙。 全身是说不出的酸痛,每动一下,都让她禁不住连连倒气。 她不由得在想,这憋了两个月就成这样了,那以后,要是憋得更久一点,那还不是要人命了么? 这样的想法普一冒出脑海,她便立即摇了摇头,企图挥去。 她怎么就想这么久远的事了?她和宋梓炀,还说不定有没有以后呢! 她艰难地爬下床,在浴室泡了个澡,她才感觉稍微舒服点。 换身衣服下楼,佣人见到她,立即把热着的饭菜端上来。 她早就饿坏了,自然顾不得什么,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吃到半途,穆茵的声音从饭厅的门口传了过来。 “姐姐,你这起得还真晚啊!” 穆沐抬起头,穆茵就站在门边,那张脸上说不出究竟是怎样复杂的表情,就连那说出口的话,也似乎带着别的意思。 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穆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随后才慢吞吞地说话。 “反正我现在也没工作,当然可以睡到自然醒。说起来,妹妹起得还真早啊,没有要去上班,起这么早也不知道做什么,还不如继续赖在床上睡觉。” 穆茵的脸色微变,但却很努力地想要保持优雅。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早点起来,就算没有事情做,最起码对身体好。” 她随意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怎么把她的话给听进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反正我是一个懒人,想睡到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没人敢管我。” 在穆茵来前,她尚且还有点食欲,这会儿是连半点的食欲都没有了。 因此,她搁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就想站起来。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拦着她不把路让出来。 穆茵看着她,有些阴里怪气的。 “姐姐昨天晚上恐怕是累坏了吧?姐夫可是要上班的人,有些事,还是要收敛些的。” 昨天晚上那事,宋梓炀是使劲折腾她,两人的动静那么大,她就住在旁边的房间,想也知道她肯定会听见什么。 穆沐没有意外,心里偷偷咒骂了那个男人几句,脸上却是满不在乎。 “这事你还得跟你姐夫说去,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就做得出来的……” 她顿了顿,嘴边的笑有些讥讽。 “不过还真想不到,妹妹有偷听这方面的嗜好啊……” 穆茵的脸一红,理所当然,是被气的。 “我才不像你呢!” 穆沐皮笑肉不笑。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不需要妹妹你来指三道四,要真让你觉得受不了了,那我待会儿就让佣人帮你换一间远一点的房间,这样一来,你就听不见半点声音了。” 这样的厚脸皮,她还是向宋梓炀学的,换着是以前的她,肯定说不出这种话来。 无视穆茵冷下来的脸,她大步地往外走,上去二楼的主卧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穆沐没有开车,搭着计程车就到商业圈逛了一圈,几个钟头下来,她一点东西都没有买,单纯只是逛逛。 即便这样的行为有些可笑,但总比呆在那个有穆茵在的地方要好得多。 时间差不多以后,她拦了一台空的计程车,直接就到仁德去。 到仁德的时候,宋梓炀难得在手术室内,医院的人都知道她是堂堂院长夫人,便好生地将她安顿在院长室。 她也不是一个呆得住的人,见宋梓炀在忙,她就径自在医院里转了一圈。 贾苍苍和徐非已经出院了,听说,是在今天早上离开的,因为宋梓炀直接有交代过医院方面,所以费用是直接报到了院长室。 她站在那间病房前,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只呆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去院长室。 宋梓炀忙完出来,就从护士的口中听说她过来的事,随后,他摘下口罩,吩咐了几句,就抬步向院长室而去。 推开那扇门,穆沐就站在窗前,听见声音后回过身来看着他。 他也没有丝毫避让,直接就当着她的面前把手术服给换下。 “怎么过来了?”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难得的春光。 “不想呆家在里,就出来了……宋梓炀,一会儿我们接濠濠一起出去吃饭吧!玩得越晚越好。” 他换衣服的动作一顿。 “你那个妹妹又跟你说什么了?” 她伸了个懒腰,语气也懒懒的。 “这事还得怪你,她耳朵尖,昨天晚上她是竖着耳朵偷听到了,我觉得丢脸,所以不想回去,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听见她的话,宋梓炀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会觉得丢脸?这倒是新鲜事。” 穆沐朝他做了个鬼脸,男人换好衣服后,就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身子微微向前倾,双手撑在了玻璃桌的两侧,只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瞅着她。 “那我们今晚再接再励,指不定哪天她受不了了,就自己回去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穆茵会自动自发离开南苑?这种事,她是连想都不敢想。 穆茵是谁?她的不要脸程度她曾经见识过,所以,她才不想看见那个人。 晚上,两人特地到幼儿园去接宋子濠,随后便到外面吃了一顿晚饭,饭后,更是到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 回到南苑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宋子濠野了一天,此时是累垮了,趴在宋梓炀的肩膀上就沉沉地睡着。 客厅内只留了盏小灯,她环视了一周,也没看见穆茵的身影,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上哪去了。 穆沐没有过多在意,自己便上楼回房去了。 宋梓炀把孩子带去房间,她是知道的,可是当她从浴室里洗澡出来,却还不见他回来。 她难免有些疑惑,擦干了头发以后,就想出去看看。 宋子濠的房间没有宋梓炀的身影,她走下楼梯,隐约听见一楼有些许的动静。 当她下到客厅,印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不由得瞪大了眼。 也不知道穆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时正与宋梓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声地说着些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她根本就听不真切。 她往前几步,想要听清楚些,不料,穆茵却先一步发现了她。 穆茵的脸色有了变化,而后,快速地站起身来,越过她上了楼。 穆沐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间,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下来了?” 她看了他一眼,方才的那一幕,总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们刚刚……” 她正想问他们刚刚在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强行地咽回了肚子里。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穆茵之所以可以搬进南苑,这都是得到宋一帆的同意的,她不知道宋一帆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说实在的,男人都有劣根,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些人一样。 他和她纵使是夫妻,可又不像是夫妻。 穆茵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方才的那一幕,印在她的瞳孔里是异常的刺眼。 她在想,若他在明知道穆茵的心思下与她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她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没什么了。” 说着,她就转身上了楼。 男人挑眉,尾随在她的身后一起进了主卧。 房门一关,他的声音难免带着几分兴味。 “你不想问一问,刚刚你妹妹对我说些什么了?” 穆沐直接就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 “不想知道,你也别告诉我。” 她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他不禁觉得好笑,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反正他是不相信的,既然她不问,那么他也不打算去告诉她,让她心堵。 方才在客厅内,穆茵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边,说是今天白天,她看见穆沐跟一个男人在大街上纠缠不清,最后,还一起走进了附近的一间酒店,两个钟头后才出来。 而且,两人还约了明天再见一面。 他是觉得,穆沐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她也没这个胆去做这种事。 更重要的是,穆沐今天很早就到仁德去了,一直都呆在仁德里哪都没去,怎么可能跟一个男人在大街上纠缠不清? 很显然的,穆茵说的那一番话,就是想让他们两人之间有芥蒂。 宋梓炀转身到浴室去洗澡了,她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那紧闭的门板不由得发起呆来。 翌日,男人按照惯例早起去上班了。 由于昨天晚上有心事,因此,今天她并没有晚起,几乎是在宋梓炀出门以后不久,她就起床了。 下楼的时候经过穆茵的房间,那里头隐隐能传出声音。 她本不想理会,只是那提到的名字,让她的步伐一顿。 “梓炀……我们……昨天晚上……对……三点在路北那酒店不见不散……好……3012房……绝对不会让姐姐知道的……好……” 她只隐约听见这么些话,脑子里却是被轰炸得只剩一片空白。 穆茵和宋梓炀约在一起秘密见面?而且,还是在酒店里? 她蹙着眉头,突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客厅看到的那一幕。 莫非,宋梓炀没有回房,在客厅跟穆茵就是在谈这件事? 她走下楼到饭厅去吃早餐,全程下来,都是心不在焉的。 说实在的,她并不觉得宋梓炀会瞒着她私下跟穆茵见面,穆茵那样的女人,根本不是宋梓炀喜欢的类型,况且,若是他们要有些什么,早就有了,根本就不需要等到现在。 再说了,就算她和宋梓炀是夫妻,但她并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就是那种正常的夫妻关系。 穆沐知道,她根本就无须去理会那些偷听来的话,但是一整天下来,她却是怎么都忘不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她坐在客厅,看见穆茵从楼上下来,穿得花枝招展。 见到她时,穆茵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后,她勾起了一笑。 “姐姐,你今天没出去啊?对了,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有事儿呢……” 她望着她,也没吭声。 穆茵抬步向门口走去,良久以后,她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上楼换身衣服后,也出了门。 路北那边也就一家酒店,找起来是十分容易,她打车到了附近,到处看了一眼,可是仍然没有发现其中一人的踪影。 再看看时间,已经三点了。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离开,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后颈的地方就猛地传来了一种钝痛。 随即,她眼前的视线一暗,整个人便昏眩了过去。 夜幕降临,银色跑车缓慢地驶进了南苑。 将车子停妥以后,宋梓炀便打开车门走下车。 他的眉宇间难掩疲惫,今天中午的时候环城大桥那边突然发生了连环车祸,因为离得近,受伤的人都往仁德送,他特地赶到急诊去帮忙,忙碌了一下午,才好不容易忙完。 他走进客厅,偌大的客厅内,只有穆茵一人。 招来佣人问了问,才知道宋子濠那小子早就被带回房间去了,而穆沐是从下午出门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看了眼外头,天色已经挺晚的了,那女人也没有朋友,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他想上楼,冷不防的,穆茵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夫,姐姐去哪了啊?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啊?”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便迈开步伐。 穆茵心有不甘,就算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了,宋梓炀还是不愿意看她一眼。 那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等到明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男人上楼洗了个澡,拿出手机拨打穆沐的手机,可是那边却是女声提示着已经关机。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眸光渐浓。 直到第二天一早,穆沐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他下了楼到饭厅去,看见穆茵正坐在那里吃早餐。 见到他,她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姐夫,我刚刚问过佣人了,说是姐姐一宿未归,她该不会是……” 她说到半途,便停了下来,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紧张地瞅着他。 宋梓炀斜睨了她一眼,穆沐从来都不会出现夜不归宿的现象,这委实怪异。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待那头接起以后,他淡淡地吩咐。 “让人查查穆沐在哪里……” 旁边,穆茵静静地听着,那低垂的头,嘴角却是扬起的。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 穆沐觉得,自己的头好痛,痛到她难受得厉害。 她觉得眼皮很沉,慢慢地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并不是南苑。 她愣了一下,用手肘支撑起身子,没想到,才坐起身来,身上的薄被便瞬时滑落。 一片凉意顷刻袭上,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不着寸缕。 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更让她意料不到的是,她的旁边正躺了一个裸男!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裸男。 这样的一个氛围,让她的脸瞬间刷白,她努力地回想,记忆却只到她站在酒店门口,之后的事,她是连半点都记不起来了。 旁边的男人有了动静,她连忙用被子挡住,看着这男人起身,那脸,是她根本就不认识的。 “你是谁?” 那男人听见她的话,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好薄情啊,不过一夜而已,你就装作你不认识我了?昨天我们在这床上翻云覆雨,你该不会也要说你忘了吧?” 穆沐的心一沉,昨天?在这床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自顾自地下床穿衣,穿好衣服以后,转过身来看着她。 “小宝贝儿,下次想我了就记得再来找我,我可随时等着你的电话哈!”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离开了房间。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耳里嗡嗡作响。 她跟刚才的那男人发生了什么?不,不会的,要是发生那种事了,她的身体应该有感觉才对的。 可是,她也不敢笃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 她摇了摇头,连忙下床到浴室里去洗澡,把皮肤都洗擦得红透了,才终于放过自己。 急匆匆地离开酒店,她甚至就连回头都不敢,这都过去了一夜了,她没回去的事,宋梓炀肯定会知道。 她要怎么解释这件就连她自己都想不通的事? 穆沐脚步走得匆忙,根本就没有发现,在酒店的角落里,一台车子上有一个人正拿着相机在拍着什么。 第八十七章 论信任的重要性 男人坐在桌子前,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子。 房间内很是安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按下接听键,也不知道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他轻声地“恩”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天,脸色有些高深莫测。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拽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南苑,仍然看不见穆沐的身影偿。 他没有过多的意外,抬步向着屋里走去。 穆茵正坐在客厅,见到他回来,眼露惊诧。 “姐夫,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份文件。” 他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上了二楼。 她收回目光,正巧在这个时候,佣人从外头拿着一份快递放到了桌上。 她瞥了眼,上头什么都没有写,就径自将快递给打开了。 那快递很薄,看上去像是装着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然而,当她打开看见里头的东西时,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随后,更是拿着这份快递织就就跑上楼梯。 宋梓炀到书房拿了件文件以后,就走进了主卧,可才刚走进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穆茵就闯了进来。 她一脸的急迫,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姐夫,这是刚刚佣人拿进门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姐姐她怎么会……” 她没再说下去,只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瞅着他。 男人接过,从里头将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张的照片,那些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穆沐! 从穆沐走进酒店,再到她与一个男人***地躺在一张床上,那重叠的身影,还有那张熟悉的脸,足以让周遭的气氛跌至了谷底。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底,慢慢渗透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鸷。 那照片的下角标志的日期,显然就是在昨天晚上。 刚巧,穆沐昨天夜不归宿,就连手机也打不通。 穆茵看着他完全沉下来的脸,心里有些得意,表面上却是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 她咬着下唇,脸上尽是困惑。 “姐姐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已经有你这么优秀的丈夫了啊……她竟然还跟别的男人……” 宋梓炀猛地将照片丢在地上,她吓了一大跳,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他大步地越过她,一声不吭地走出了主卧,穆茵见状,心里不由得在偷笑。 穆沐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 除了这么一个地方,她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面对宋梓炀,唯有在外头走了一整天,直到再也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去南苑。 她推开门走进去,客厅灯火辉煌。 宋梓炀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偌大的客厅就只有他一个人,就连佣人的身影都见不着。 她的嘴角勉强扯起了一笑。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也不说话,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抬步就想上楼去。 可还没踏上阶梯,后头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过来。” 她的步伐微顿,到底,还是转过身走过去。 可是,当她走至他的面前,他将桌子上的东西挥向了她,那些东西落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望过去。 仅仅一眼,她的脸便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 那一张张的照片,没有最露骨,只有更露骨,而那些照片上,全都是她。 这些照片,活生生地勾起了她对昨天晚上的记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上会有这些照片,这一刻,她只想解释。 “我没有做那种事!我……我今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那里了,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根本就不知道……” 然而,她的解释,男人却是连半句都没有听进耳里。 “你是不是还想说,这照片中的人不是你?!” 他冷笑,那张脸上,尽是无法压抑的怒火。 她张了张嘴,关于这一点,她却是无从否认。 到了最后,她只能憋出一句。 “我没有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 他抿着唇,面靥上的表情很显然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穆沐的身子在轻微发抖,从今天早上醒过来到现在,就连她自己,也在努力地想要忘记这件事。可是,她忘不了,真的忘不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而如今,她更是找不到半句可以抹清自己清白的话。 所以然,她阖了阖眼,声音有些苍白无力。 “不管你信不信,我要说的,也就这么一句。” 男人看着她,微眯的黑眸里闪烁着丝丝的危险。 “如果我不信呢?”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毕竟,照片就摆在面前,里头的人是她,她根本无从否认。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她。 她像是万般艰难地张开了嘴。 “我会离开的。”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上了楼。 穆茵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见她,面上带着不屑的笑。 “姐姐,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嫁进了宋家,竟然还敢背着丈夫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女人!” 她没有理会穆茵,直接就走进主卧,到衣帽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收拾得很快,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是连一样都没拿,只往行李箱里塞了几样衣服,就将行李箱合上。 拖着行李箱离开南苑时,宋梓炀没有阻拦她。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路上,抬起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始终不知道,能让她停留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曾经,宋梓炀说过,要她把南苑当成自己的家。 如今,她才知道,一个男人的誓言,根本就不能信。 不过,她自己也根本没有理由让宋梓炀相信她根本就没有做过那种事。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离开南苑时,宋梓炀一直都站在书房里的落地窗前,看着她的身影缓缓走远。 他拿出一根烟点燃,放到嘴边狠吸了一口。 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地闪着,直至良久以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晚饭,他是让佣人端进书房来的。 接近九点的时候,他推开书房的门,打算回到主卧。 宋子濠被他暂时安顿在东苑了,今晚的南苑,是特别的安静。 主卧里因为没有开灯,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 却没想到,当灯光亮起,那房间的一抹身影,却突兀地出现在床上。 穆茵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男式衬衣,披洒着长发半躺在床上,见到他终于进来了,嘴角勾起了一抹风情万种的笑。 “姐夫。” 男人杵在那没有动弹,只是用一种冷漠的表情看着她。 她缓缓地从床上起来,那白色衬衣下,显然是不着寸缕的,每走一步,都能隐约看见那里头的春光。 穆茵向来对自己的身材很是自豪,这么久以来,还真没有男人会对她不起兴趣的,对她来说,她认为眼前的男人亦是一样。 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美人在眼前,哪有柳下惠的? 她走近,那软如无骨的手攀上了他的胸膛。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看中了这个男人。 他比别人优秀,样貌也比别人好,只是一眼,她就想要得到他,即便,他是她的姐夫。 姐夫又如何?她不在意这种东西,反正到了最后,也是属于她的。 “姐夫,你别为了姐姐的事难过,姐姐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你为她生气……就算没了姐姐,你还有我嘛!” 她面带羞涩,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男人的面做出这种诱惑。 但是,为了他,她觉得值了。 “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姐姐对不起你,但是,我不会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的!我好爱你!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 说着,她伸出手抱住了他,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姐夫,你就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吧!” 她阖上眼,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期待中的答案。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却掰开了她的手,并且将她推开。 那双眼,冷漠得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 “我对你没兴趣。” 仅此一句话,就足以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她握紧了双手,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他仍然不肯接受她? “为什么?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了?”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她比穆沐要好得多,可是,他却是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她。 她就比不上穆沐吗?她就这么进不了他的眼吗? 宋梓炀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一根烟点燃。 “因为,我不喜欢心机重的女人。” 他叠起腿,身子微微向后靠。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 穆茵的脸刷地一白。 “我不懂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然,她话音刚落,房门便突然被打开,随后,从外头闯进了两个男人,那两人上前,一下就把她给擒住。 她尖声大叫。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唤,这两人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男人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圈导使他的脸有些看得不是很真切。 “穆茵,怪只怪你太冲动了,你明明可以再沉着一点,指不定,我就相信你的话了。” 但那也只是可能。 他宋梓炀是谁?岂会这么容易就上了一个黄毛小丫头的当? 他的手,在空中指了指,示意他们把穆茵给押出去,只是,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他冷哼一声。 “是谁准许你穿我的衣服的?脱下来,丢掉!” 他向来都洁癖,别人碰过的东西,他是不可能会再碰。 自然而然的,被她穿过的衣服,他不可能会留下。 穆茵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这两个人,还真不顾她的挣扎把她身上的男式衬衣给脱了下来,她衬衣下本就没有任何的遮挡,这一脱,是赤果果的一片。 待穆茵被带走以后,他拿过车钥匙,快步地出了门。 说实在的,其实从穆沐离开南苑开始,他就一直派了人跟在她的后头。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地方去,这都大半夜了,竟还敢一个人坐在商场外的喷水池前。 她也不怕,从哪里冒出来个人把她给带走了。 银色跑车在那商场前停下,他透过车窗,看见那个女人就这么坐在那里,腿边放着行李箱,而那路过的人,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她似乎神游在外,眼神儿都没了焦距。 他看了许久,才终于打开车门下车。 穆沐本来就在发呆,突然的,眼前的光线被什么遮挡住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男人的脸就这么地出现在面前。 几乎是下一秒,她便起身拖着行李想要跑。 可没走几步,她手里的行李箱就被抢走,人也被他堂而皇之地扛在了肩膀上。 “宋梓炀!你放我下来!” 她不断地挣扎,那些路人侧目,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宋梓炀可没有兴趣站在这里被别人围观,他将她的行李丢到后车厢,随后,更是将她如同麻包袋似的丢在副驾驶座。 她被摔得眼冒金星,当回过神来的时候,银色跑车已经驶上了车道。 再看看旁边的男人,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手里掌着方向盘。 她坐直身子,咬着下唇看着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自己离开还不行吗?”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就连眼睛也有些红肿,很显然的,在他不在的时候,这女人偷偷哭了一场。 他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很淡。 “委屈了?” 她偏过头,也不说话。 他打着方向盘转弯,直到一个十字路口前才把车子停下来,等灯。 “我之前再怎么欺压你,也没见你哭,这会儿怎么就哭了?有这么委屈吗?” 她咬着唇,愣是连话都不肯说。 她能不委屈吗? 以为他跟穆茵约在外面秘密见面,结果过去了以后,莫名其妙地在第二天醒来,身旁躺了一个陌生男人不说,回到南苑以后,还得面对他的冷脸。 她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根本就不知所措,似乎,她除了离开,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她根本就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走了,她也认了,可是他这算什么? 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要把她带上车? 她一直不吭声,他干脆就把车子停至了一边,转过身来看着她。 “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他凑得很近,她避无可避,只得低着声音开口。 “因为我听见穆茵在房间里跟你打电话,你们约在酒店见面。” 宋梓炀挑眉。 原因竟然是因为他? “她说,你就信?” 她偏过脸,他却伸出手,强行地攫住了她的颌骨,强迫她必须面对他。 “穆沐,我以为你很聪明,怎么在该聪明的时候,你就犯蠢了呢?” 她倏然瞪大了眼。 “你说谁蠢了?你现在是要对我人身攻击吗?” 他的手稍稍用力,看着她吃痛地蹙起了柳眉,才满意地松开手。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不是在犯蠢还是什么?”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先一步把话给撂下了。 “穆茵事前跟我说你跟别的男人见面,第二天还约了一次的时候,我可没有信。” 一瞬间,穆沐感觉有些糊涂了。 怎么穆茵在事前曾经跟他说过那样的话? 她跟别的男人见面了?她什么时候跟别的男人见面了? 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淡淡地提醒。 “你到医院来找我的那一天。” 她的眼瞪得更大了些,说起话来因为太心急了,不由得有些结巴。 “我……我没有!我才没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我知道。” 他的语气仍然很淡,但说出口的话,却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你没有这个力气去找别的男人,更何况,你也没有别的男人可找。” 这话她可听不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她没有发现,他的眼底盈聚着满满的笑意。 “你每天晚上都被我那样折腾,到最后都受不了直喊不要不要的了,你哪里还有力气去找别的男人?我一个男人你就受不住了。” 看着她气得鼓起了双腮,他就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老婆,我真心觉得,你该补补身子了,不然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你怎么能够满足你老公我的需求?” 他话中的两个字,扯动了她脆弱的神经。 穆沐故意忽略,直接挑起了后半句。 “我要出轨也是可以的,只是我没有这个想法而已!” 不管怎么样,捍卫自己的形象要紧,不能说得她好像没人追似的,那多没行情啊! 然而,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拆穿。 “你朋友就一个,之前也整天跟一堆骨董为伍,你找谁出轨?花瓶?墨砚?还是古人?” 她语塞,他抬高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看来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够啊……要是足够信我的话,先不说你不会到那种贵地方去,刚才你也不会自个儿赌气拖着行李吵着闹着要离开。” 她……她吵着闹着要离开?她自个儿赌气? 穆沐直接把脸憋得通红,她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莫非,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他收回手,将车子启动。 “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正想要问究竟要去哪里,没想,他却先一步说了出来。 “有些事情,需要彻底解决。” 他的女人,可不允许别人欺负,他也不是什么善类,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女人身上,那么,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轻易饶过。 第八十八章 以牙还牙,有仇必报 穆沐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把她带到那一间酒店。 她对这个地方是抵触的,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让她心里有了疙瘩,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过来。 因此,在他牵着她要走进去时,她是说什么都不肯迈出步伐。 宋梓炀难得好耐性地喊了她几句,她一个劲地摇头,磨蹭到了最后,这男人大概是觉得不耐烦了,又一次将她扛在了肩膀上,直至走进了电梯,才终于把她放下来。 这一路走来,她的胃是被磕得难受,好不容易双脚着地了,她连忙退后了几步,扶着把手喘气。 她是一身的狼狈,方才走进来是再一次被围观了,再看看他,除了衬衣有些皱痕以外,脸色是悠闲得很偿。 她抬起头,忍不住看着他。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单手插在裤袋内,嘴角微勾。 “给你报仇。” 报……报仇? 不由得的,她想起了那一次,他把那个李磊找来的事。 还没等她想出个究竟来,电梯门就应声开启了。 他伸出手,拖着她走出了电梯。 穆沐一看,这才还是今天早上她曾经走过一次的楼层,而他走过去的方向,令她的脑子“轰”地炸开。 “你……你难道……” 宋梓炀带着她推开了那一扇门,恰恰,就是她今天早上走出来的那一间房间。 房间内,似乎已经被收拾过了一遍,所有东西都是颇为整齐的,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她的面色煞白,男人将她按坐在沙发上,随后,自己也在她的旁边坐下。 他叠起腿,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从外头走进了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那两人意会,便走到外头把人给带进来。 穆沐定睛望去,怎么都想不到那被带进来的,竟然会是穆茵。 而且,她还是全身裸着,被人押着走进来。 也不知道,她裸了有多久了,又是为什么而裸。 穆沐有些懵了,下意识地转头看着旁边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茵失声尖叫着,她的头发散乱,若不是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还真认不出来。 “你们放开我!你们竟敢这样对我!等我告诉爸爸,爸爸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瞧吧!” 她嘴里骂声不断,穆沐蹙起了眉头,穆文柏从小到大宠着她,也就把她惯成了这副德性。 男人的身子往后靠,他看着穆茵时,面靥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应该知道这是哪吧?” 他的这一句话,是问穆茵的。 穆茵抬起头,余光瞥见他身旁的穆沐时,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你们……” 她猛地仰起头就是一阵大笑,那张脸逐渐开始扭曲起来。 “你们就是在我面前演戏吧!你们现在又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最好现在就放了我,不然的话,我要你们好看!” 她态度极为嚣张,甚至就连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宋梓炀望向了穆沐。 “就是她,把你骗到这里,那个人,也是她安排的。” 听他这么说,穆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敢情这一切都是穆茵所为? 她为的是什么?……恐怕,是挤走她然后坐在她的位置吧? 她对这个妹妹本就无感,两人同父异母,平日里在家也不多说些什么,在得知了这些事情后,她站起身来,走到了穆茵的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甩了她一巴掌。 穆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要不是双手被旁边的两人擒着,她早就冲上去跟穆沐拼命了。 “你竟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 穆沐看着她,她从没想过要害人,更没想过与人为敌,但是,她更没想到,穆茵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不是一个善类,也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主,要是得罪了她,她定会还以颜色。 就算,这个人跟她有血缘关系。 “这一巴掌,是还你对我做的那一切的,穆茵,你不会知道当我睁开眼睛看到那些事时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那些事,都是她做的,这一巴掌,她打得理所当然。 宋梓炀向她招了招手,她回去坐下。 他拿起她的手看,掌心红了一大遍,可以知道她方才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了。 穆茵气得浑身发抖。 “你有什么证据那是我做的?!” 他抬眸瞥了她一眼,随后向她旁边的人点了点头。 不久,那人便出去,押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的脸普一出现在自己面前,穆茵的脸便开始有了变化。 穆沐认得,那是她早上看见的裸男,只是这会儿,却是被人打得鼻清脸肿,一被带进来,他就趴在了宋梓炀的脚边,不断地哀求他放过自己,甚至是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指所有事都是穆茵吩咐他去做的。 穆茵的脸扭曲得狰狞,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咆哮出声。 “你别诬蔑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样把脏水泼在我身上做什么?!” 那男的见她否认,不由得急了。 “穆小姐,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你给我的那些钱我还没花呢,我可以全拿出来还给你……” 两人不断地争执,穆沐觉得吵到她头有些疼了。 反观身侧的男人,仍是一副悠闲到不能再悠闲的模样。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以后,才懒懒地开口。 “穆茵,那些照片是你让人去***,然后故意寄过来的吧?” 白色的烟圈氤氲眼前,导使他的面容有些看得不是很真切。 “你装得太过了些,也太假了,不过看在你装得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就给你演了场戏,让你知道你自己到底做得有多蹩脚。” 穆沐斜睨着他,他这戏还真好啊,连她也给骗了。 这样的阵势,穆茵知道,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会被拆穿,她还以为,自己足以骗过他。 可是,宋梓炀是谁?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骗到的人。 不然的话,他根本就没办法在这锦城之中生存。 她咬着下唇,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穆沐,眼底渐渐滋生出一种妒忌。 “为什么我不行?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目视着穆沐,在穆家,穆文柏偏宠她,穆沐就是一个被忽略的人,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接受的也是高等教育,不论在哪一方面来说,她都有足够的自信比穆沐还要好。 穆沐相比她,唯一的胜算不过就是早嫁给了他而已。 同为女人,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比穆沐与他更加般配。 然而,宋梓炀的一句话,却活生生地将她打至了地狱。 “你哪里都比不上她。” 穆茵不敢置信,他这一句话,甚至没给她丝毫的机会,无论哪一点,她都比不上穆沐? 而同样觉得诧异的,还有穆沐。 男人将手中的烟狠吸了一口,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地闪着。 半晌以后,他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内,牵着她的手就站了起来。 “你对穆沐所做的,今天晚上就让你也承受一遍。这间房间留给你们,到了明天,我自会让人放你走,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他就牵着穆沐向门口走去。 穆沐几乎是几步一回头,那间房间里,不断地传出了穆茵的叫喊声,她看见那两个黑衣服的人走出来顺道将门锁上,便走到了隔壁的房间去。 看来,是打算守在这了。 宋梓炀带着她下楼走到停车场,她坐进副驾驶座,带银色跑车启动以后,她不禁转过头看着他。 “你难道真的要对穆茵……” 男人掌着方向盘,抽空瞟了她眼。 “那两个人会守在那里,明天早上如果发现他们两个没有做那种事,会继续把他们锁在那里,直到发生了那种关系为止。” 闻言,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可是这样的话……”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了。 他抿着唇,打着方向盘转弯。 “放心吧,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一个钟头后会进去给她灌酒,就算事后被翻出来,也是他们两人在酒醉以后的一次情不自禁。” 好一句情不自禁啊! 这种法子,恐怕也就只有他才想得出来了。 穆沐也不是在同情穆茵,她既然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那么,现在这下场,便是她咎由自取的,根本就怨怪不了别人。 她只是在担心,穆文柏那么疼爱穆茵,要是被穆文柏知道了,恐怕会大怒吧? 到时候,就怕穆文柏会对他不利。 她抬起头,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 那向后快速倒退的路灯带出了微黄的光线,他的脸有一半埋在其中,却将他的轮廓印得无比清晰。 她在想,恐怕,也就只有他才会为了她做这种事吧? 如同上一次,李磊的事情一般,似乎,她每一次觉得跨不过的坎,都是他在旁帮着她跨过。 胸口好像有块地方,似乎有什么正在肆意蔓延,生根发芽。 她的双握成了拳头,半晌以后憋出了一句。 “谢谢你。” 男人的嘴角微勾,没有吭声。 她偷偷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问题。 “宋梓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被那个人给……”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她知道,他会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方才她也想过,这个男人是不是认为她被那个人那玷污了,才会对穆茵做出那种事。 可是她又想了想,这男人的性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要是他真的那么认为,恐怕,就不会是以牙还牙那么简单,估计,他会直接要了穆茵又或者是那个人的命。 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她是不是就可以认为,他并不觉得她被玷污了? 她的问题,宋梓炀并没有立即回答她。 直至银色跑车驶进了南苑,他熄了火,才转眸看着她。 “那两个人没这个胆子。”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过来。 宋梓炀在这锦城之中名声可是响当当的,有谁会不认识宋梓炀?更何况,也没有人会愿意得罪宋家。 就算穆茵的本意是想让那人把她给玷污了,可那人不笨,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条命,哪边是能得罪的,哪边是不能得罪的,他清楚得很。 若那人当真对她做了那种事,恐怕,下场会很惨。 再加上那人被押进来的时候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可见早就遇到了逼供。 宋梓炀会知道其中的事,并不难。 男人下车,走到她这边将她给拉下来,她仰着头,他的脸就这么地印在她的瞳孔里。 “宋……” 她刚想出声,可还没把话说出来,他就拦腰将她给横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他抱着她大步地走进了屋子,随后向着二楼而去。 踢开主卧的门,床上的被子枕头都已经换新的了,当然,曾经在这房间里发生过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他将她丢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随即整个人覆在了她的身上。 穆沐的头发散乱在枕边,她仰望着身上的男人,眼睛圆瞪。 他伸手,带着薄茧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感觉有些痒,便避了避。 “我觉得,我该给你一个惩罚。” 话音刚落,他就低下头,在她的脖子上轻咬。 她叫出声来,挥着小手挣扎。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做错?” 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半晌以后,他抬起头,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黑眸带着浓光。 “你轻信别人的话,才会被人抓住了机会,你敢说你没有做错?”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但是想了想,还真没有理由推卸责任。 不得不说,这次还真是她错了,要不是她中了穆茵的诡计,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出。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领口上,在她出神的这空隙,已是解开了几颗扣子。 她连忙按住,一副防贼似的瞅着他。 “你想做什么?” 男人挑眉,目光落在了她露在外头的锁骨处。 “我要消毒。” 消……消毒? 半晌以后,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夜,宋大少足足用了一宿的时间,来实行他的消毒计划。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累到不行,直接瘫在那里睡死过去。 他心满意足,趁着时间尚早,便抱着她阖上眼。 穆沐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她动了动腰,才发现是酸痛得厉害。 要不是宋梓炀这会儿不在,她铁定会抡起拳头打人的。 她艰难地下床到浴室去梳洗,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她感觉仿佛全世界都塔下来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遍布周身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吻痕,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宋大少这毒消得有些过份啊!哪有人像他这样的? 她把高领的长袖衣服拿出来穿上,这才终于遮住了那羞人的吻痕,只是这天气也不算热不算冷,正是最尴尬的季节呢,她穿成这样,还好是在家里,要是走在外头,铁定被人认为她脑子不正常的。 这男人大概是早就算好了她会在这个时间点起来,她才刚下楼,就看见他从门口走了进来。 看见她,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穿这么多?很冷吗?” 穆沐直接就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在故意的,也不想想,她穿这么多,究竟是拜谁所赐。 佣人做了很多的菜,满满一桌,都是她最喜欢的。 她埋头吃了起来,等到差不多吃到半饱,才终于想起了什么。 “对了,濠濠呢?” 从昨天到现在,就没看见那小子在眼前晃过。 他举止优雅地吃了一口菜,而后缓缓地开口。 “在东苑。” 闻言,她才放下心来,又吃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起话来。 “对了,穆茵那里……放出来了吗?”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难免忐忑的。 反观他,是一脸的淡然,仿佛那说出口的话,只是无关轻重的一件事。 “放出来了。” 她咬着筷子满眼沉思,放出来了,也就是说穆茵跟那个人……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想也知道,遭遇了那种事,穆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那么快。 两人才刚搁下筷子,她放在手边的手机就进来了一条短信。 她点开一看,是穆文柏发过来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他们现在立即过去穆家。 想来,应该是要找他们算账的。 她将短信递给他看,男人只淡淡地瞥了眼,就说了句“知道了”。 然而,他却不急不慌,先是到书房去接了个电话,谈了一些关于制药公司的事,随后,才带着她出门。 银色跑车踩着夜色,向着穆家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复杂,不时偷偷地看着他。 “穆茵肯定跟爸全说了,但是,她必定会挑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来说,目的就是为了让爸生气。宋梓炀,你一会儿小心一点,我爸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角色。” 他睨她,声音低沉。 “那我是好惹的角色?” 穆沐决定不再说话。 半个钟头以后,银色跑车开进了穆家前院。 两人抬步走进,那偌大的客厅内,气氛几近跌至了最冰点,就算只是在玄关处,就能听见穆茵那隐约的抽泣声。 走进去一看,穆文柏坐在主位上,旁边,梁晴和穆茵坐在一起,梁晴正在低声地安慰着女儿,而穆茵是哭到眼睛都红肿了一片,怎么都止不住声。 穆文柏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从两人走进门开始,他就死死地盯着宋梓炀,那眼神似乎是在他身上剜出几个大洞来一般。 第八十九章 当年的真相 反观这男人,面靥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揽着她的肩膀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他斜睨了眼低头抽泣的穆茵,嘴角不经意地一勾。 “这是在哭哪一出呢?” 穆文柏用力地拍在了桌子上,在得知女儿遭遇了那种事情以后,他是禁不住的愤怒。 那可是他自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贝,过去连半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承受,怎么想不到,今个儿是出了事岑。 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大女婿。 “宋梓炀,你对我家茵茵到底做了什么?!欢” 他低声地怒吼,旁边,穆茵适时地哭得更大声了些。 穆沐没有说话,她只冷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在她的眼里,似乎,这三人才是家人,而她,不过是突兀地存在在这个家里而已。 男人的背往后靠,对于穆文柏的问题,他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爸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仅仅一句误会就想抹去那些事? 穆文柏抿着唇,很显然的,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茵茵是我的掌上明珠,岂是你能随意羞辱的?你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交代?” 他低声地喃着这两个字,随后嘴角的笑变得讥讽无比。 “我做了什么要给你一个交代了?” 他这很明显就是在跟他兜圈,穆文柏面色铁青,那种事情说出来,是他们穆家脸上无光,他那么宝贝的一个女儿,遭遇了别的男人玷污,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宋梓炀叠起双腿,姿态随意而慵懒。 “爸,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好好问一问你的宝贝女儿。她喝醉酒跟别的男人上床,这种事能怪在我的头上?我可没有拿着枪抵着她的头让她必须那么做。” 旁边,穆茵听到这些话,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愤然抬起头,满带憎恨地看着他。 “那个人是你带过来的,也是你的人灌我酒的,你现在想要推脱责任么!” “那么,”他的声音淡然,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你要我怎么对你负责?娶了你?” 宋梓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那白色的烟圈间,他稍稍眯起了双眸。 “我是让人灌你酒了,可我没逼着你做那种事,说白了,你跟那个人自己搞到床上去,快活完了,还要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难不成我还得觉得荣幸?” 穆茵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地承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穆文柏护女心切,低着声音开口。 “你凭什么对我家茵茵做这种事!宋梓炀,我家茵茵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难道这件事你就不该负起责任?!” 他狠吸了一口,手垂在了边上,指间那零星的烟火在忽明忽暗地闪着。 他是愈发觉得,眼前的这对父女,当真就是极品。 也难怪穆沐能忍受这么多年,如果是他,怕是连一分钟都忍受不了。 “那人想来肯定被你们抓住了,是那人跟她搞上了,自然责任就该由那个人来负担。爸,我算是对她仁慈了,你怎么就不问问她对木木做了什么?” 听见这话,穆文柏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模样,很明显穆茵根本就没有告诉他她对穆沐做过的那些事。 穆茵的目光有些闪烁,见躲避不多了,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能对姐姐做什么?她可是我的亲姐姐,我们姐妹感情这么好,我又怎么可能会对她做出不好的事情……” 穆文柏眼露疑惑,男人轻弹烟灰,口气带着几分阴寒。 “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不过是把你赋予她身上的伤害还给你罢了,穆茵,今日若不是因为你跟木木同姓穆,我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我宋梓炀的女人,还没到被人任意欺负的地步。” 穆茵的脸刷地一白,面靥上浮现了些许的委屈。 穆文柏心疼她,转过头安慰了几句,这才看着他。 “不管怎么样……” “爸。” 他截断了他的话,声音极冷。 “同为你的女儿,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吧?” 穆文柏蹙起了眉头,本来有些话,这会儿是怎么都无法说出来了。 没有办法,他便只能看向了坐在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穆沐。 “木木啊,我不知道茵茵对你做了些什么,但茵茵年纪还小,你做姐姐的应该原谅她……” 只是,穆茵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诧异。 她抬起头,目光从穆茵的身上转到了穆文柏的身上。 她张了张嘴,嗓音没有半点的温度。 tang “我为什么要原谅她?” 她抬起手,直直地指向了穆茵,那张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先别说从一开始,我就根本没打算原谅她,现在,也不会改变。爸,我喊你一声爸,是因为你是我的父亲,你抚养我长大,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事事忍让,就算是遇到了再怎么不公平的事。” 她顿了顿,无视穆文柏彻底沉下来的脸。 “从小到大,我知道你偏心,你的眼中就只有一个穆茵,我一直都忍着了,可我不想忍一辈子,我也不愿意忍一辈子。” 说着,她望着穆茵。 “你对我做过的事,宋梓炀替我做回来了,那些后果,都是你自己理所当然该承受的,怨怪不了别人。现在,也别想拿爸来压我,你就是仗着有爸给你撑腰,才会无法无天,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是失去了这靠山,你穆茵什么都不是!” “你!” 穆茵最听不得这种话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扑过去就想打她。 “你这女人凭什么在这对我指手划脚的?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可还没等她打下去,穆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穆茵被她打得整个人都往后跄踉,最后跌坐在沙发上,手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打我?!” 她抿着唇,脸上波澜不惊。 “是你先动手的,我不过是自卫。”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但是,这落在了穆文柏的眼里,却变了样。 穆文柏的面色难看,对着穆沐训斥出口。 “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了?谁准许你当着我的面前打茵茵了?立刻给我道歉!” 穆茵一脸的得意,穆沐看着父亲的脸,突然有那么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认不清面前的人了。 她心寒,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穆茵微仰着头,挑衅地看着她。 “道歉啊!爸的话你没听清楚是不是?赶紧给我道歉!” 她始终不肯开口,穆文柏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在这个时候,宋梓炀站起身来。 她就站在穆沐的身边,伸出手将她给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后,他望向穆茵的眼神,阴沉得可怕。 男人潭底漾出了一层薄怒,就连俊美的五官也被戾气所蒙住。 “你不需要道歉。” 他这句话,是对着穆沐说的,但是那眼睛,却是直直地望着穆文柏。 他一字一句,说得是格外的清楚。 “你没有错,所以根本就不需要道歉。你是我宋梓炀的人,我还不允许我的女人卑微到这种程度。” 这话很显然就是对着他而说的,穆文柏眯眼,语气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这是我们的家事。” 他冷笑。 “你恐怕忘了,木木已经嫁给了我,是我宋家的人,就算她姓穆,可也不再属于穆家人。” 说着,他拥着她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只是在离开前,他稍稍回过头。 “爸,你最好把你那个宝贝女儿看住,要是她再敢碰木木一下,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随后,他也不顾穆文柏的黑脸,带着穆沐大步地迈出了穆家。 银色跑车飞快地车道中行驶。 自出来以后,她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连一句话也不曾说出口。 男人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不要再回去穆家了,那种地方,不值得你回去。” 她抬起头,他的侧脸在只有一丝光线的狭仄空间内,显得特别的深邃。 她张了张嘴,直至好半晌以后,才低着声音说话。 “是不是很可笑?” 她转眸,看着窗外飞速倒后的路灯,总感觉,眼眶有些滚烫。 “明明我也是他的女儿,可是在那个家,我永远都是错的,我也永远都是那个必须低头的人,不管,真正的错究竟是不是在于我。” 像今天这样的事,过去,曾经无数次地发生。 而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好累,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那个家,甚至,不惜以婚姻的方式。 宋梓炀瞟了她眼,这一路上,没再开口。 直至回到了南苑,他熄了火下车,打开车门将她带出来。 他也不急着回屋去,反倒是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手紧紧地箍住了她的细腰。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的脸,如此近的距离印在了她的瞳孔中。 “穆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只需记得,我宋梓炀都 会在你的身边。” 她睫毛微颤,目光垂了下来。 穆沐也不知道,关于这件事,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压下来,反正,按照穆文柏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偏生,过去了几日,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问他,他也始终不愿意说。 当然,穆茵是再也没有出现在南苑,而那些行李,他是让人全部都搬回了穆家。 所有的事情,似乎已经回归最初。 半个月以后,是徐明昌的生日。 她跟宋梓炀说了自己会晚归,而后,自己便特地跑了一趟商业圈,买了徐明昌最喜欢喝的茶叶,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补品,便打算过去探望。 徐非跟徐明昌并不是住在同一处的,她事先打听过,今日儿徐非似乎没有空,所以只会在白给徐明昌过生日,晚上是不在的。 因此,她特地挑了傍晚时分,心里想着,这个时间段徐非肯定不在了。 她是自己开车,车子就停在了徐宅的不远处,自己便拿着东西下车。 佣人过来开门,她走进去,才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了交谈声。 她一愣,自是认得那是徐非的声音。 徐非还在?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把东西放下就走,可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隐约听见了什么。 她的步伐微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客厅内,就只有徐非和徐明昌两个人。 徐非今天过来,无非就是为了明天她的母亲方菀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聊些什么,徐非突然顿了顿,带着几分疑惑开口。 “爸,木木还不知道方阿姨是怎么死的吗?” 徐明昌叹了一口气,忆起往事,总是难免令人觉得唏嘘的。 “这种事,怎么能够告诉她?你也知道,木木从小到大的性子,她母亲去得早,她就只剩下父亲……如果让她知道,她母亲的死与她父亲有关?那她该怎么办?” 徐非难得沉默了下来。 良久以后,他才低着声音说话。 “可是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了多久的,与其让她继续呆在穆家,还不如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她,让她离开穆家。” 徐明昌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懂? 穆沐就只剩下穆文柏一个亲人了,当年的真相固然重要,但是于穆沐的打击,却是极大的。 他不愿意让穆沐连最后的一个亲人都失去了。 “难不成你要我告诉她,她的父亲,是她的杀母仇人?先不说当年这件事,我们并没有证据,就算有……” 突然的,徐明昌的话语赫止。 徐非蹙起了眉头,刚想问父亲究竟怎么了,可没想,却听见他带着诧异的口吻惊呼。 “木木?!” 他猛地转过头,果然,看见穆沐就站在门边。 手上的东西早就跌在了地上,她却无暇顾及,那些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把她劈得不成人形。 她的脸色煞白,浑身不住地颤抖。 就连那说出口的嗓音,也带着沙哑。 “伯父,你刚刚说什么?” 徐非立即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边想要将她拉住。 “木木,你刚刚听错了,我们没有……” 只是,她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直接就将他推开,走到了徐明昌的面前。 她对上了徐明昌的眼,急迫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伯父,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啊!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我妈……我妈当年是怎么死的?!” 方菀去世的时候,她才只有两岁,记忆是模糊不清的。 她只隐约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只隐约记得母亲总会用温柔的语调,喊她木木。 穆文柏告诉她,她的母亲是病死的,至于是什么病,根本就没有细说。 可是,他们刚刚说什么了? 她的母亲,不是因病去世的?她的父亲,其实是她的杀母仇人? 她的父亲,杀死了她的母亲吗? 这怎么可能? 她上前,抓住了徐明昌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哀求。 “伯父,你说啊!你告诉我啊!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为什么?!” 徐明昌看着她的样子,深知已经瞒不下去了,唯有叹了一口气。 徐非还想说些什么,徐明昌朝他摇了摇头。 而后,他将穆沐拉到旁边,让她坐下。 “木木,我们不想瞒着你……” 其实这件事,他们都知道,惟独瞒了她一个人。本以为,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但是,现在回头看看,也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在那一日,他在方菀的墓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时,就有了的疑惑。 可以说,他是看着穆沐长大的,没有人比他还要疼她了,她跟方菀长得很是相似,他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方菀的影子。 他不想在她的身上,也看见她走过像方菀走过的那一段路。 本以为,她会跟徐非在一起,再续他与方菀的前缘,如此一来,方菀的死也就没有必要再提起。 但是如今,两人各自婚嫁,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她仍然脱离不了穆家,他就犹豫,她继续被瞒在鼓里是否真的是一件好事。 他今日跟徐非提起,也是在迟疑着该不该告诉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过来,甚至是在门外都听见了。 这下,是再也瞒不住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穆沐应该知道当年的这个真相。 他拉过她的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他决定全盘皆出。 “木木啊,其实……” 他说了很多,然而,她整个人都定在那里,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原来,很多的真相,远比现实要残酷得多。 穆沐阖了阖眼,待他把话说完以后,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徐非上去抓住她的手,面靥上满是担忧。 “木木,你没事吧?” 她不是看不见他脸上的担忧,只是,她却选择挣脱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就走了出去。 徐非站在那里,看着她走到前院停靠的车前,拿出钥匙给车子解锁,随即便坐了进去。 那台红色卡宴就这么地驶出了徐家,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不安却是怎么都挥不去。 他想追上去,可刚迈出第一步,却蓦然顿住。 他忘了,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追上去,更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他和她,早就无法回到过去了。 徐非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待电话那头被接通了以后,他没有多想,就把话给撂下。 “宋梓炀……” 第九十章 我妈,是不是你杀的?(精彩,不容错过) 红色卡宴,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前开着。 她坐在驾驶座上,这座城市这么大,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 穆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南苑却又不属于她,头一回她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家可回。 当车子停下来时,她望向外头,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来到了海边。 副驾驶座的手机因为一直响个不停,早就被她给关机了,她推开车门,走下车。 赤脚踩在沙滩上,她一步步地走,海风有些微咸,迎面吹来,将她的头发给吹乱了偿。 她无暇顾及,只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海。 海水冲击沙滩的声音不断断地传过来,这个地方,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处望去,尽是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的光,今天晚上甚至就连平时高高挂在天际的月光也不见了。 她坐在沙滩上,这季节的海边,是有些冷的,但却怎么都比不上她此刻的心冷。 徐明昌的那些话一再地回荡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木木,你也知道,旧时年轻,你妈妈曾经跟我在一起过,之后因为发生了很多的事,你妈妈嫁给了你爸爸,那些事,我和你妈妈便也默契地打算忘记,怎么都没想到,你爸爸竟然知道了……后来有一件事你也知道,你爸爸怀疑我跟她,也怀疑到了你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事实证明了,你确实是他的孩子……” 穆沐阖上眼,这件事,她的确是知道的。 但是,徐明昌之后所说的,是她从未料到的。 “虽然证明了你确实是他的孩子,但是毕竟我跟你妈妈有那样的关系曾经存在着……所以这之后,你爸爸并没有停止怀疑过你妈妈,但凡是她外出,回去以后他必定再三追问,就算你妈妈问心无愧,可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他所认定的真相,因此这之后,你爸爸曾经无数次地对她动过手,你妈妈一直都忍着,可是有一次,你爸爸喝醉了,跟你妈妈再一次发生了争吵,那一次,你妈妈再也没有醒过来……” “穆文柏有钱有势,即便这件事,是他做的,但他认识的人多,往那些人塞点钱,这事也就被全盘推翻了……之后,便变成了是方菀因病去世的,穆文柏用钱解决了这件事,由于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留你在身边,但每次看见你,他大概都会想起方菀……再后来,他娶了梁晴进门,表面上,是给自己只有两岁的女儿找个妈妈,可是事实上究竟是怎样的,他自己心里清楚……” “方菀是在医院里去世的,我赶过去时,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事后,我也曾经想办法去查,只可惜,那时候我没权没势,唯有看着穆文柏用钱把所有人的口供收买,把他杀变成了病逝……” 她仰起头,却怎么都止不住那滑落脸颊的泪。 徐明昌最后的一番话,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愧对方菀,我明知道她不是因病去世的,却根本就无力去改变……我斗不过穆文柏,每一次,我都在方菀墓前忏悔,我多想在有生之年把当年的真相公告天下,可偏偏,多年过去了,我根本就无计可施……况且,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那么做,毕竟,穆文柏在这个世界上,是你仅剩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仅剩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又如何? 她本来有一个妈妈,却是因为她的父亲,她没了她的妈妈,这些年来,过得没人疼没人爱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她的父亲,穆文柏亲手造成的。 他以为,他将她抚养长大,就能抹去那些罪过吗? 穆沐曲起腿,手环住了腿,那手掌,紧攥成了拳头。 这一刻,她犹为痛恨自己身上的血。 夜里的大海,如同夹杂着无数危险的地方,那声声的海浪声,听在耳里,就仿如来自地狱的声音。 她看着那大海,心里在想着,如今的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那么,她该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就连徐明昌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她能做到吗? 穆文柏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的父亲,她……能做些什么? 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是她不甘,真的不甘,那是她怨死的母亲,那是她死不瞑目的母亲。 …… 银色跑车飞快地在黑夜中穿梭。 宋梓炀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找到穆沐的号码,再一次拨下去。 然而,得到的回复仍是那冰冷机械性的女声。 他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的懊恼。 他从手术室刚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徐非的电话。 在那一通电话中,徐非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包括,穆沐母亲的死。 最后的最后,徐非在电话中拜托他,必定要找到穆沐。 其实就算不用徐非提起,他也会这么做。 从医院出来以后,他就找遍了大街小巷,可是他去了每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根本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一点的消息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进来了一条短信。 他瞥了一眼,那紧蹙的眉头这才稍稍松开,随即,他掉转车头,向着郊外而去。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等待开发的未开发区,人烟稀少,就连路灯也没见有几盏,越是往前开,前头便越是暗得可怕。 到达海边后,他将车子停稳,推开车门下车。 远远的,他便看见了那抹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沙滩上,几乎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他的步伐微顿,在走到她身侧时,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她的肩膀上。 穆沐就好像没感觉到他的到来,仍然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他也无意要出声,就着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黑夜独有的冷风迎面吹来。 他抿着唇,即便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他仍能凭靠那海面倒映的微光隐隐看见她面靥上的泪痕。 他的眸光沉了沉。 良久以后,她低哑着声音开腔。 “宋梓炀,你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 这个问题,过去她不曾问过他,这会儿,却是问了出口。 男人斜睨她一眼,其实,他并不诧异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的身子往后伸,两只手分别撑在了边上,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灰蒙蒙的天。 “我妈是因为抑郁病而去世的,说是抑郁,但这抑郁的原因,却是因为我爸。” 他长吁了一口气,而后才继续往下说。 “她生下我后,身子骨就不太好,长年病着,后来,我爸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妈知道了,可她不想离开我爸,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纵使,在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见过我爸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他把那个女人迎进宋家那一个冬季,她因为抑郁成疾,不久后就去世了……” 她转眸,看着他。 “你说的那个女人,莫非就是北苑的那个……” 他也没有否认。 “就算这么多年,那个女人都没能如愿坐上宋夫人的位置,可是,这些年来我爸的身边也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况且,她还为我爸生下了一个孩子。我想,我爸恐怕已经忘了我妈的存在吧?已经不在的人,在活着的人的心里,时间一久,自然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人性的冷漠。 可是,他怎么都无法像宋家的那些人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将一个人彻底忘记。 所以,他开始了叛逆,从年纪尚小时,便与那些人处处对着干。 再之后,宋家人就将他流放在外,只有假期或者什么重要的日子,才被批准回来。 但那些人并不知道,于他而言,如此的流放,却是他再向往不过的。 只有没有在那个家,他才能感觉喘上一口气。 褚暖垂下眼帘,那眼睫毛不住地颤抖。 又过了许久,她才低着声音开口。 “那么,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爸亲手杀死的,你会怎么样?” 她在问这个问题时,呼吸几乎是屏住的。 她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她的嘴唇微抖,重重地合上了眼。 “我直到今天,才终于知道我妈当年并不是病逝的,她是死在了我爸的手里,而这么多年来,我爸就连一点的愧疚都没有,甚至在当年,用钱来把整件事情都处理好了。” “对他来说,我妈的一条命,是用钱就能解决的吗?”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 “你是想问,你爸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妈吗?” 她不吭声,却已表明了一切。 是啊,她想知道,穆文柏到底有没有爱过方菀,哪怕是一分一秒,到底有没有。 如果有,那么他在杀死方菀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在面对方菀的死时,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想知道,这些年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的。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憎恨着自己的父亲。 她的手,一直都紧攥着,他伸出手拉过,一只一只地掰开。 这才发现,那紧攥的拳头,掌心内早就已经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竟连痛也没有发觉。 穆沐看着掌心的那些伤,眼泪却早已模糊住了她的眼前视线。 “宋梓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又能做些什么?那是我爸,我的亲爸,现在我才知道,我的亲爸杀死了我妈,那可是我的亲爸啊……就算他再怎么无视我,就算他再怎么偏心,他也是我的爸爸啊……他怎么可以杀了我妈?他怎么可以?!” 他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哭吧,大声地哭出来,把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这样一来,你才能好受些。” 她的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心里却有了茫然。 好受吗? 从她知道这个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不好受了。 穆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带回了南苑,推开主卧的门,他便将她带到了浴室。 “去洗个澡吧!洗个澡出来再睡上一觉,你能忘记很多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走进浴室,就连衣服也没脱,就坐在了浴缸里。 浴缸内的热水溢了出来,溅湿了不远处的地毯。 她曲起腿将脸埋在了双膝间,纵使这水再怎么温暖,也始终温暖不了她的心。 这之后,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这一个多星期,于她而言,都是浑浑噩噩的。 徐明昌曾经打过几次电话过来,她都没有接听,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徐明昌。 又过了半个月,天气逐渐冷了起来。 宋梓炀很早就出去了,他今天早上有一台手术,需要早些出门,而临出门前,他好生地叮嘱她,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想太多。 这半个月以来,她是瘦了一大圈。 南苑外头,那参天大树早就只剩下枯了的树干。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久后,转身走到了衣帽间。 换了身衣服,她便出了门。 母亲所在的墓园,就算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怎么去,她开着车,大概大半个钟头以后,车子终于到达墓园。 守门的看卫是认得她的,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让她赶紧进去,看着天气,估摸一会儿就要下雪了。 她应了声,随后便走上了阶梯。 母亲的墓前,仍然很是干净,看样子,应该是徐明昌会经常过来打理。 这些年来,徐明昌只有得空,都会过来看望一下她的母亲,而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跪下来,手抚上了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随后,她低着声音说话。 “妈,你有没有后悔过嫁给爸?”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 她早就知道,只是,看着面前的照片,喉咙里就好像有什么卡在了里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不知道,如果现在方菀还在世的话,是否会后悔嫁给穆文柏。 如果是她,肯定是后悔的吧? 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上,怕是方菀怎么都想不到的。 穆沐在墓前良久,而后才起身离开。 她离开了墓园,便向着穆家而去。 这个时候,穆文柏是在家的。 自从穆茵出了那种事以后,穆文柏就将工作从公司搬到了家里头,穆茵已经半个月没有出过门了,一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饭菜也是送进去的。 他坐在客厅叹气,也不知道,穆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想开。 佣人将一个果盘端上来,梁晴就坐在他的边上,拿起水果刀开始给他削水果。 “文柏,这事我们得给茵茵一点时间,除此之外,我们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说到半途,她难免哽咽,将水果刀放在水果盘中,就捂着嘴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们茵茵要遭遇这种事啊……” 旁边,穆文柏面色阴鸷。 这事是宋梓炀搞出来的,偏生,现在他的公司全都是靠宋家资助,就算他对宋梓炀有再多的怨言,似乎,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但是他又不甘,自己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就这样被人糟蹋了,他是怎么都气不过。 他要找个法子,好好出这一口恶气,不然的话,他就憋得难受。 正想着,佣人突然走过来说,穆沐来了。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穆沐缓步地走进来。 他的脸色一沉,看见她,他就想起那天的事。 “你来做什么?你还有脸回来?!” 他的怒气,正愁着没处发呢,她这一出现,倒是碰上了,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门口对她怒吼出声。 “你给我滚!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儿!你妹妹被人做出了那种事,你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穆沐走过去,在他的几步之遥外站定。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我来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穆文柏冷哼一声,显然不愿意理睬她。 刚想要站起身来上楼去,却因为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动作顿住。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你刚刚说什么?!” 她站在那,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妈,是不是你杀的?” 穆文柏怒不可遏,抬起脚把面前的桌子踢倒。 那上头的水果盘应声掉落在地上,水果盘里的水果刀在地上滚动,最后落在了她的脚边。 穆文柏气得胸口不断地起伏,他眯着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大女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个儿最清楚。” 她看着他的脸,这个中年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人,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竟是陌生得可怕。 是不是她一直不知道那个真相,那么,她就一辈子都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他问她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宋梓炀的身边,她也想问问他,究竟是怎样心安理得度过了这么多年。 他可曾对她母亲有过半点的愧疚?半点的难过? 她看着那站在他身旁的梁晴,嘴角溢出了苦笑。 怎么可能会有?他大概早就忘了她的母亲了。 “你旧时告诉我,我妈是因病去世的,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吧?” 穆文柏冷哼一声,直接就扭过了头不去看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当年,我妈不是病死的,她是死在你的手上的,而你,为了掩饰你的罪行,用钱收买了当时的那些人,把他杀改成了病逝。” 穆文柏的眼神冷至了极点。 “你现在是用怎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可是你的爸爸!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她笑,那笑意却是丝毫都没有到达眼底。 她多希望,她不是他的女儿。 这样一来的话,她根本就无须站在这里。 “那是你的妻子,你没有为她的死掉过一滴眼泪,甚至在事后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难道,就不怕半夜里我妈去找你吗?” 第九十一章 宋梓炀,我喜欢你(精彩,不容错过) “你够了!” 穆文柏低吼,那望着她的目光,是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 他抬起手,指着大门的方向。 “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我穆文柏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儿!” 然而,她却没有动弹,仍是站在那里偿。 他突然觉得,她的目光凛冽而又冰凉,似乎生生要在他身上剜出许多个洞来一般,而那其中夹杂着的恨意,更是令他有些站立不安。 多呆一分钟,就是痛苦,仿佛旧事的一些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似的撄。 穆文柏想要转身离开,她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爸,这是我最后一声喊你爸。” 她的声音满是悲戚,她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每句话都是格外清楚。 “你害死了我妈,却心安理得过了这么多年,甚至在事后,为了免于责任,让我妈死不瞑目……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么,我就不可能当作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听出了她这一番话的意思,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要去警察去举报我么?” 她笑,笑里却带着苦涩。 “如果你当年没有做过,那么,又何惧我要对你做些什么?” 只是,穆文柏显然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真是可笑!你以为你能做些什么?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已经过了可以追诉的期限了!就算你想做什么,都是多余的!都是浪费时间的!” 这一点,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么多年前的事故,先不说证据已经通通被擦去,而且,每件案子,都是有年限的,一旦过了那个年限,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但是,她却不能劝服自己因为这个原因而什么都不去做。 她的母亲,是被杀死的,不是病死的,而杀死她母亲的人,如今仍然过得风生水起的,根本就没有过一丝的愧疚。 “有没有用,只有做过才知道。” 穆文柏面色铁青,怎么都想不到,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的,竟是自己的女儿。 “孽障!真是孽障!我可是你的亲爸,你竟然敢用这种话来威胁我!” 她看着他的脸,很多话,都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和她都明白。 他们之间,虽然名义上是父女,但关系是怎样的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 她在他的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女儿,没有一个做父亲的,会以公司利益为前提,而让她嫁进宋家,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他不是她的父亲,她于他而言,就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就连穆茵想要得到宋梓炀,他也不曾想过,她是宋梓炀的妻子。 他从来都是将穆茵放在首位,她已经忘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她事事都让着穆茵,但凡是穆茵喜欢的,她都必须让给穆茵。 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有时候,她不禁这样想着。 既然如此,他现在唯有要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儿? 穆沐阖了阖眼,随后睁开,便弯下腰,拾起了那掉落在脚边的水果刀。 看见她拿起水果刀,穆文柏立即怒吼出声。 “你想做什么?!” 看样子,他是以为她要冲着他挥刀子。 她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她看着面前的人,这是她的父亲,可笑的确实是她的父亲,她摆脱不了身上与他相似的血缘关系,就像她摆脱不了她的姓氏一样。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姓穆。 “这一刀,是我还给你的。” 说着,她将水果刀搁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臂上,几乎是话音刚落,她便用力刺进去。 她忍着闷哼,脸色在瞬间便煞白,但是,她却没有后悔自己的举动。 血,一滴滴地溅落在地面上,化开了如火如荼的一片。 她将刀子拔出来,手一松,沾了血的水果刀就应声坠落在地面上。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却抬起头,对上了穆文柏的眼。 “从此以后,我与你穆文柏再无任何关系,再见面,我们都会在法庭之上,那个时候,我要为我无辜惨死的母亲讨回个公道!” 这,就是她到穆家来的目的。 眼泪,瞬间模糊住了眼前的视线。 该是时候别了,这个从小到大的家。 从她走出这个家,往后,她便再也与穆文柏不再是父女,唯有这样,她才能站到母亲的那一边,为当年的真相而活。 穆沐转过身,无视穆文柏震惊的双眸,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血,随着她的步伐一直溅落,代表着她的决裂。 走出穆家,她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左手的手臂疼得厉害,她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还好,她尚有右手,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仁德并不远,她开车过去,不过是花了十来分钟。 推下车门下车,她的步伐已经有些虚浮,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步步地走进医院。 一路上,很多医生护士都上前来,想要将她送去急诊,她一一拒绝了,只问了宋梓炀究竟在哪里。 听说到消息时,宋梓炀正在手术室内,他连忙让替代的医生过来,随后,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她一个人杵在那里,左手手臂上的血已经将她的衣服给彻底沾湿了,远远看去,惊心动魄的红。 他脸色微变,顾不得身上还穿着手术服,快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受伤了?是不是遇见歹徒之类的?”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就只有这一些了。 岂料,穆沐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角,抬起头看着他。 “这伤口,是我自己弄伤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眼露惊诧,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而是将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快速地向着院长室走去。 她手臂的伤并不算重,只不过是刚好划到了动脉,才会如此大量的出血。 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止住了血。 她乖巧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余光一瞥,男人的脸色是阴沉得可怕。 大概,是在生气吧? 她垂下眼帘,此刻是更加不敢开口了。 只是就算她不说,不代表他不会问,方才,他是怕她失血过多,才会决定在包扎好了以后再问,如今处理好了,自然也就到了追究的时候了。 他将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便让护士离开。 护士将门合上,随即,院长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盥洗台前洗掉手上的血迹。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正斟酌着该怎么说。 半晌以后,她才低着声音说话。 “我刚刚去了穆家。” 他洗手的动作一顿,随后,他关掉水龙头,拿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不要告诉我,你玩那种削骨还母削肉还父的把戏。” 他的声音极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试图用玩笑来缓和一下气氛。 “你看我不过是流了点血,也没有少一块肉少一根骨头嘛!” 然而,男人却冷笑。 “要你少了一块肉少了一根骨头,恐怕这会儿就不会是在院长室,而是在抢救室了。或者,更严重一些的,在殓房?” 她是彻底噤了声。 她知道,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今天出门到穆家,她根本就没有跟他提过,因为她知道,要是她跟他说了,他铁定会不同意的,所以,她才会先斩后奏。 她垂着眼帘,看着自己交叉在腿上的手。 那一刻,她当真是冲动了,这半个月以来,她的脑子里都是关于母亲的事。每一次,只要她想起她的母亲并非病逝,而是他杀时,她是怎么都受不了。 她没有办法走出来,所以,她到了穆家,当着穆文柏的面,做出了那种事。 那样的行为,也是她与穆文柏决裂的意思。 宋梓炀走到桌前坐下,那张脸上是没有半点的笑意。 她咬着下唇,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 “……不是有你嘛!” 他抬眸,她在笑,小手悄悄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就算我伤得再重,不是有你嘛!你都会为我治好的,我相信你。” 这个时候,想透过这种奉承的办法来讨好他? 他冷哼,双腿叠了起来。 “这一回我还真不想给你治。” 刚刚他就已经下手重一点,弄痛她让她哭,唯有这样,这个女人才能吃上教训。 她讪笑,看他仍是没有气消的趋势,便低下了头。 有些话,她只跟他说,也只能跟他说,或许,从那次两人被困在山洞开始,这个男人,就住进了她的内心了吧? 就算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一个事实,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而这一次,亦是如此。 她知道无论她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在,所以,她才会鼓起勇气在穆文柏面前,落下那一刀。 这勇气,是他给她的。 当然,她是不敢如实说出来,就怕自己一旦说出来,他会更生气。 “宋梓炀,只有这样,我才能做接下来的事。” 她紧紧地攥住他,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我妈当年的惨死,我作为女儿,要为她讨个公道,可是,那是我的父亲,我唯有跟他断绝关系,才能全心全意地去做这件事。” 他不语,只是薄唇抿得更紧了些。 “我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即便只有这么做,我的生活才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妈当年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凭什么我爸就能逍遥快乐这么多年?他可曾想过,我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死在他的手下的?” 她说到半途,声音难免有些哽咽。 男人站起身来,伸出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这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让她的心逐渐浮上了一丝的温暖。 唯有在他的身边,她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我真的很恨他,比以前更恨他。以前,他漠视我,把我当成棋子一样利用,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爸。可是如今,我才终于知道,我之所以从小没有了妈妈,全都是因为他。只要想到这一些,我就根本没有办法原谅他。” 他终于开口了,只是却带着几分叹息。 “你可知道,你要真的按照你的心去做了,那么,痛苦的到底还是你?” 她知道!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甚至,还将之后的可能都想了个遍了。 那是她的亲爸,她若将他告上法庭,那么在别人的眼里,难免就是毁师灭祖的行为,肯定会遭人唾弃跟厌恶的。 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算那是她的亲爸,她也没有办法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对她母亲做过的事权当不知道。 她追查当年的事,虽说是要穆文柏为自己当年做过的事负责任,但也是将她自己逼上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她笑,却是满带苦涩。 “那你告诉我,我除了这个选择,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他不说话,她却帮他开口了。 “没有,我除了这个选择,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半晌以后,她自他怀里抬起头。 看着他的脸,她带着几分哀求的口吻。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到底还是败下阵来,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做这种自我伤害的事情来,我可不愿意帮你包扎伤口或者给你做手术。” 她点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他怎么可能会不帮她呢?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愿意帮他,但惟独,他不会。 只要是她的请求,他都不可能不答应,因为,那年…… 他敛了敛思绪,面色一改,开始严肃起来。 “你这伤口是处理好了,但你不准走开,我还有一台手术,大概两个半钟头左右,你就在这里等我。” 她应了声,他再三地叮嘱,才终于转身走出了院长室。 他离开后,她坐到了他的位置上,身子微微往后靠。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他会站在她这边,从她踏进穆家,毫不犹豫地弄伤自己,她的心里就有一种自信,觉得无论做些什么,宋梓炀都会在。 电脑是开着的,她见没人,便移动着鼠标开始一个文件一个文件地点。 她无非就是好奇,像宋梓炀这样的男人,是不是会像那些普通男人一样在自己的电脑里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岛国爱情动作片。 不管怎么样,宋梓炀到底是正常的,她就不信,那个男人不会有这方面的喜好。 可是她找许久,都没能找到。 在F盘的最里头,她看见了一个没有任何名称的文件夹,想要点开,却发现需要密码。 她试了好多个,都始终没能打开,点了好几次以后,竟然发现这文件突然不见了。 莫非,是她的幻觉? 她托着双腮好一会儿,到底还是选择无视,她打了一个呵欠,起身走到旁边的长沙发躺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失血,她觉得身子难免有些乏,闭上眼睛本想假寐一下,没想,却是睡了过去。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在副驾驶座上了。 外头,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驾驶座上,男人斜睨了她一眼。 “醒了?”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我睡多久了?” 他看了一下腕表,随后才回答。 “四个钟头了,也不怪你,你本身有失血,会困也是正常的。一会儿回到家,赶紧吃饭洗澡,然后就睡觉去,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地休息。” 她也没有拒绝,轻轻地颌首。 穆沐看着窗外飞快倒过的街景,耳边,似乎那声音仍在。 ……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永远爱你,护你周全……” …… 那声音,似远似近,又似乎曾经是她无比熟悉的声音,可是,她却说不清,也想不清那到底属于谁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在那梦里,总有一抹顷长的身影,明明是在面前,她却始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就算是伸出手,也无法触碰。 这梦已经缠绕着她好几年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仍然无法追寻这梦境的究竟。 明明,在这之前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梦见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梦见了。 她的手,放在了胸口,然后慢慢握紧。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每次想起,胸口就有个地方痛得难受呢?那感觉好像,她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只是,她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挥去了脑中的思绪,再抬起头时,已到了南苑。 两人下车,佣人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宋梓炀催促她赶紧吃一吃,然后上楼洗澡去。 吃过饭后,他刚想随她一起上楼,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没有办法,他唯有走到一边去接听电话。 这通电话,似乎谈了很久,也不知道究竟在谈些什么。 他进房来时,她是已经洗过澡并且躺在床上了,他瞟了她眼,进去浴室快速地洗了一下,随后便掀开被子躺进来。 或许是白天太忙碌的缘故,他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而她因为白天曾经睡过几个钟头,这个时候是连半点的睡意都没有。 她稍稍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他紧闭着眼睛,没有清醒的痕迹,她看着他的脸,心里总有一种暖流在肆意蔓延。 她并不笨,自然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趁着他睡着,她凑上前,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薄唇。 “宋梓炀,我喜欢你。” 她这话很轻,轻得就连她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然而,却是她发自内心的告白。 她没有勇气在他清醒的时候说出口,唯有在这个时候,他睡着了她才敢说出那句话来。 这份喜欢,大概是从山洞中,他为她奋然一跳开始的。 她看了好半晌,满足地转回身子,闭上眼睛睡觉。 只是她不知道,当她睡过去以后,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那双眼里,异样的清醒。 第九十二章 二少归来(精彩,不容错过) 一件二十年前的案子,要想翻出来重审,并不容易。 更何况,这件案子当初早就以病逝结案,如今再提起,就是推翻之前的提出新的案情,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不然根本就不被允许提出。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追诉的时效问题。 穆沐坐在沙发上,手边放了许多的资料,宋梓炀甚至还为她找了专业的律师,然而,不管哪一个,关于这件案子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这件案子,早就过了追诉时效,也就是说,如今就算到法院去上诉提审,法院那边也不可能会通过。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撄。 她抬起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头一回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律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根据当初的所留下的案件资料来说,证据根本就不足的,几乎所有的口供都是指向病逝,虽然警方那边有一些现场照,还有证明当时的穆文柏是喝醉酒的状况下,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偿。 就算是提案成功了,也顶多算是个过失杀人罪,毕竟,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 她是觉得头疼极了,她根本就不熟悉法律这一块,而宋梓炀介绍的那些律师,所执的词都是差不多了,难不成,她真的要放弃吗? 若是放弃,她又做不到。 男人从楼上下楼,就看见她坐在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顺着阶梯走了下来。 “都一个多星期了,这些资料你恐怕都背对如流了吧?” 她抬眸,宋梓炀在她的身旁坐下,拿起了其中的一份资料。 “五到七年的追诉时效,现在都过去二十年了,当年很多跟案子相关的恐怕都已经销毁了吧?” 他说的是大实话。 想当初她提出这件事时,他就已经猜想得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只是真实要追究起来,却是困难更多。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翻案的案子,不仅仅是追诉的时效问题,甚至还包括当时的证据问题。 穆沐转眸看着他,眼底带着哀求。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当她拿到案子的资料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了徐明昌,就连徐明昌也只是摇头叹息,可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她母亲就那样枉死。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把穆文柏送进牢里,但是,却不是以现在的这个办法。” 她愣住。 “什么意思?” “如果从家暴法入手,追诉的时效过去了,证据也不足,即便构成了致人死亡罪,前头要耗的时间不止是几年的时间。可如果换另一种,能顺利将他送进牢里,大概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刑法。” 她仍是不懂,他笑了笑,收回了手。 “有些商人,总有些不光彩的地方,那是不能被人发现的。” 他淡淡地说出这一句,随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狠吸了一口。 “一旦被发现,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事业都会因此而毁了不说,而且,还会摊上牢狱之灾。” 她想了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 “是公司方面的?” 他“恩”了一声,虽然,这是与她最初的想法有些出入,但若是想要将穆文柏送进牢里,恐怕,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你好好想一想,若你答应,我就请相关的律师过来给你处理这个案子,那可是俞城有名的律师,从来都没输过官司。” 他说完,就重新站起身来,上了楼。 穆沐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二楼的拐弯处,眉头慢慢地聚拢在一起。 经过这一个星期,她自然也知道,如果就二十年前的案子来定穆文柏的罪,到底有多难,而他所提议的,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咬了咬牙,心里已然有了个决定。 宋梓炀找来的人,是一个年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的年轻男人。 她曾经见过几次面,那律师是一个寡言的男人,但分析起案子起来,是完全没有挑剔的地方,这之后的几天,她便放心将案子交给了他。 从东苑发来消息,说是让她和宋梓炀都到东苑那边用餐,听说,是有事情要宣布。 这些日子,宋子濠一直都在东苑,这会儿是刚巧,接近傍晚的时候,宋梓炀才终于回来,她便与他一起过去。 东苑的晚餐,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窒息。 饭桌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住在北苑的江碧筠理所当然也被邀请在席,全程是连半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在她的身旁,男人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这样的气氛,着实让人觉得男人,她抬起头看了眼主位上的宋老爷子,随后只能低下头继续用餐。 饭后,宋老爷子让人带着宋子濠上楼,其余人便坐在了客厅之中。 茶盘上,那袅袅的白烟带出一缕茶香。 宋老爷子向坐在旁边的宋一帆挥了挥手,宋一帆点头,便将今个儿把大伙都喊来的目的说了出口。 “再过半月,天悦就会从国外回来。” 听见这话,首先惊呼出声的,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江碧筠。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就连放在腿上的手也不自觉地发抖。 “你说的是真的吗?天悦……天悦终于要回来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难免有些哽咽。 宋一帆颌首,她是激动得不得了,直接就低着头在那抽泣。 但是,与她的高兴完全相反的,却是面色倏然一变的宋梓炀。 几乎是在宋一帆的话普一说出来,他的脸就彻底沉下,随后,他站起身来,声音冷得没有丝毫的温度。 “要回来就回来,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就将穆沐给扯了起来,想要往门口的地方走。 只是没走几步,后头就传来了宋一帆的声音。 “梓炀,我希望等天悦回来,你能跟他友好相处。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得很。” 他在心里冷笑,怎么做?宋一帆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记得处处让着那个人。 毕竟,即使他才是这宋家的嫡孙,然而,宋家却是为由那个人来继承。 就如同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穆沐有些不明所以,但又不好说话,唯有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与他一起离开东苑。 就算是回到了南苑,这男人的脸色也不见得变好。 两人回到南苑后就直接上了楼,主卧内,她坐在床前踢腾着双腿,而他是从进门以后就去了浴室洗澡,这会儿,是从里头传来了水声。 她想了想,宋一帆口中的那个人,恐怕就是宋一帆的另一个儿子,宋天悦了吧? 这宋天悦是江碧筠的儿子,唯有在提起时,江碧筠才会那么激动。 也就是说,宋天悦会在半个月后回来吗? 这似乎对宋梓炀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她等了半晌,才听见那水声渐止,随后,浴室的门被打开,男人只穿了一件浴袍就走了出来。 穆沐抬起头,向他招了招手,待他走到面前,她一把将他拉住按坐,自己再去把吹风机给翻出来。 水滴顺着脸颊落下,她好不容易找到吹风机,便跪坐在他身后开始帮他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声,良久,她才试探性地开口。 “爸说的就是宋天悦吧?我能问问,这宋天悦之前到哪去了吗?” 他没有吭声,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低着声音说话了。 “他跟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样,被送去国外读书了。” 她手里的动作一顿,脑子里不由得浮现了一个男版的穆茵。 该不会,这宋天悦就跟穆茵一个样的吧?反正她想,宋天悦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肯定性子也会像穆茵那样差到一定的程度。 想来,半个月后肯定不会好过。 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她便将吹风机放好,才刚直起身来,这男人就从后头将她抱住。 他抱得很紧,她难免有些意外,便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怎么了?觉得紧张?怕那个宋天悦回来,像穆茵那样吗?这一次,换我被看上?”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赶紧现在就讨好我,说不定我会坚定不移地拒绝他。” 她本就是在开玩笑,也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一把就将她整个人都横抱了起来,而后更是丢在了床上。 她还未来得及用手肘支撑起身子,他就压了过来。 穆沐蹙起了眉头,伸手推了推他。 “你好重,起来!” 他却是说什么都不让开,双手将撑在了她的枕边,如此近的距离,他那深如一汪幽潭的黑眸是浓郁得似乎见不到底。 “木木,你别想红杏出墙。”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以为是刚才的玩笑刺激到他了,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 “我要是红杏出墙了,你不会把墙给凿了啊?” 他挑眉,似乎是料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会做出那么粗鲁的事,但是,要你真敢红杏出墙,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这样的威胁,反倒是让她禁不住笑出声,他似是有些恼了,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我决定,还是在那之前先断了你的后路,让你没有力气出墙。” 她正欲反抗,却是到了最后发现,再多的反抗都只能演变成了抗议。 夜很长。 穆沐认为,她跟宋梓炀之间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有更长的路会一起走。 在这段感情里,她是真的投入了,并没有计算退路,因此,当之后的事情发生,她根本就连反应都是猝不及防的。 之后的半个月,关于暗中计划的穆文柏的案子仍在搜索证据当中,那位律师已经说了,在下个月就能直接提到法院去,然后开审案通知。 她左手上的伤经过调养,早就已经痊愈了,因为有宋大医生在,她的左手并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 宋天悦的归期越来越近,整个宋家都是在各种准备。据说,西苑就是宋天悦的住所,那边早早就打扫干净,而且,还是由江碧筠在旁亲自监督完成的。 宋家的每一个人都在期待。 除了他们以外。 与宋家的其他地方相比,南苑是跟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安静得似乎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可穆沐却觉得,这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宋梓炀仍然在医院不断忙碌,她偶尔会过去,但是这男人实在是太忙了,大多数时间她便只能在医院里到处转晃。久而久之,她倒是与这医院里的人混得很熟,偶尔之下,他做完手术回到院长室都看不见她,还得到处去找,每次发现时,她都是与旁人聊得很是开怀。 不知不觉之中,她变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与旧时相比,她倒是开朗不少。 这一点,他是感觉到挺满意的。 这日的下午,宋梓炀仍像往常一样在手术室里忙碌,她闲来无事,就买了些吃的带到科室,分给了那些值班的医生护士,又聊了一会儿以后,便打算到院长室去。 走到半途,一抹身影让她顿住了步伐。 徐非的面靥上流露出几分意外,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碰见她,自从那一次在徐家以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 既然碰见了,也就不好当作没看见。 徐非走过去,嘴角一挽。 “好久不见。” 穆沐笑了笑,他的气色似乎并不太好,人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是因为跟贾苍苍相处得不如意吗?可是,她都已经退出他的生活了,贾苍苍应该没有发作的理由了吧?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问出口的,因此,她便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徐非扬了扬手里的药,笑得有些苦涩。 “最近天气变冷了,不小心就感冒了,今天过来,只是看看病。” 她眼露诧异。 “没什么事吧?” 他摇头。 刚好旁边有一床被紧急推去抢救室,恰恰要在他们身边经过,他连忙拉住她的手,跟她走到一边,把路给让出来。 看着那推床从身边过去,他才继续说话。 “你过来是找宋梓炀的吧?那我就不打搅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得赶紧回去。” 穆沐也没有拦他,跟他道别以后,就目送他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她不由得叹气,曾几何时,她会知道她和他会走到这一步? 如今,恐怕更是连陌生人都快不如了吧? 为了一个贾苍苍,当真值得吗? 这一个问题,她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但是,仍然得不出一个答案。 能不让他为难的,只要是她能办到的,她都会尽可能去办,为了,彼此间多年的情谊。 她收回目光,刚转过身,鼻子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跄踉着摔倒在地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出,及时地箍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前一带。 穆沐摸着自己撞疼了的鼻子,抬起头一看。 男人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地印在了瞳孔之中。 宋梓炀就连身上的手术服都还没换下,单手拥着她,眼眸却越过她望向了另一个地方。 “刚刚的,是徐非?” 她也没想瞒他,便点了点头。 “聊了几句,说是感冒了到医院来取些药。” 他斜睨了她眼,也没再追究些什么,牵着她的手就往院长室而去。 今天是宋天悦从国外回来的大日子,宋一帆从前几天就特地交代过,让他们把今天晚上空出来,说是要给宋天悦举行一个宴会。 穆沐不由得在想,这些人怎么都喜欢弄个什么宴会来欢迎从国外回来的人?不过是出国一次而已,搞得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一般。 纵使宋梓炀再怎么不愿,今天晚上他还是把时间空了出来,换下手术服以后,他便带着她离开了仁德。 然而,他却并非回去南苑,而是驱车去了一间服装店,她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就被推进了服装间,开始换衣服化妆。 当弄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三个钟头以后。 一袭长及足踝的红色长裙,将她的身材完美地衬托了出来,她的头发被高高挽起,露出了光洁的脖子,那一颦一笑,足以让人失魂。 最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穆沐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晚礼服的领子开得有些低,怕是俯下身,就能被人看见那里的春光,只不过她试了好几件,还是这一件比较满意的。 男人就坐在外头的沙发上等候,见她穿着这么一身出来,他的目光很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她的胸前,那火辣辣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连忙捂住了胸口。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 “换一件!” 可是,她却蹙起了眉头。 “就这件吧!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赶紧过去,爸恐怕要有意见了。”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确实也没那么多时间折腾。 他唯有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她的腰拥住。 “到了以后,尽可能躲在角落,我可不想让别的男人觊觎你。”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早就打算藏在角落里的,这样的宴会她向来都是有些抵触的,要不是宋一帆把话给撂下了,她是连出席都不太愿意的。 宋梓炀带她离开服装店,银色跑车这才向着宋家而去。 宋家大宅有专门开宴会用的场所,而今晚的宴会,显然就是在这一个地方举行。 来的客人很多,看得是直教人眼花缭乱,他带着她走近会场,宋一帆就站在不远处,他带着她走过去,这种场合,总需要先打一声招呼的。 宋一帆今个儿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见他们这么晚才过来,也没有说些什么,随后,宋梓炀便将她带往了会场的最角落,深怕她饿着,还特地端来了不少的食物。 她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这会也顾不得什么,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最重要。 第九十三章 别有用心的女人(精彩,不容错过) 吃到半饱,她自食物中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他戏谑的目光。 “你倒是挺不顾忌的。” 他的最角微勾,很显然就是意有所指,她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暗暗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招来人将空盘子拿走,他便拉着她站起身来。 正想要说些什么,冷不防的,一道男声从后头传了过来撄。 “哥。” 穆沐下意识地回过身,一个身穿银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看着宋梓炀,脸上满是喜色偿。 她一愣,转眸看向身旁人时,发现他的眉头不禁蹙起。 想来,这人应该就是宋天悦了吧? 这宋天悦与宋梓炀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宋梓炀总是沉着一张脸,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而这宋天悦,毅然就是一副邻家暖男,还是挺阳光的那一种。 男人没有吭声,宋天悦嘴边的笑有些僵硬,但是,他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这种对待,他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望向穆沐,和善地点了点头。 “嫂子,我在国外就听说你了,一直没有亲自给你们道喜,恭喜你们。” 她随意地应了一句,本来她就觉得这人挺不错的,可身边的这男人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没等他们说上两句,他就牵起了她的手,想要走开。 宋天悦面露迟疑,到底还是喊出了声。 “哥,我……我想给你介绍个人。” 就这么走掉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她拽住了他的手,宋梓炀没了办法,唯有随她顿住了步伐。 宋天悦面露喜色,说了一句“稍等”,就转过身去把人带来。 趁着这空隙,她抬起头,偷偷地瞥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和她都清楚得很。 对于她的问题,男人只是抿着唇,半晌都没有吭声。 直至宋天悦快要走近,他才低着声音回了句。 “我为什么要喜欢?” 穆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该说他老实还是该说他冥顽不灵好了。 “哥,嫂子。” 她望过去,宋天悦快步地走过来,而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晚礼服,长及腰的卷发披洒在肩上,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她勾唇一笑,那微扬的嘴角带出好看的弧度。 这不管是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一个美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一种怎么都喜欢不上的感觉。 甚至在这个女人出现的一瞬间,她的心底涌上了一种莫名的厌恶。 这种心情,还是头一回,就连她自己一时半刻都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天悦当着他们的面,将这年轻女人拥进了怀里。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温绾,我的女朋友,这一次回国,我打算把她也介绍给大家认识,然后求得爸的同意,让我们订婚。” 也就是说,这是她未来的弟媳? 穆沐难免有些意外,刚想说话,却隐约感觉,那紧紧牵着她手的大掌,在一瞬间收紧。 那微重的力度让她不由得望向了身侧的宋梓炀,这男人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温绾的身上,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他的脸色却倏然一变,换成了她所熟悉的那种冷漠。 她难免有些疑惑,莫非,方才只是她的幻觉? 宋梓炀懒懒地扫视了一眼,只丢下了一句话。 “这种事情,你去问爸,也无须刻意要介绍给我们。” 说着,就带着她转身离开。 穆沐边走边回头,宋天悦站在原地,脸上难免流露出一种失落。 看得出,这宋天悦是真心将他当成了大哥,所以,才会在这样的宴会上,首先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他认识。 可偏偏,宋梓炀是连半点都不放在眼里。 当走到另一边,终于得以两人独处,她难免忍不住开口。 “我觉得那个宋天悦给人的感觉挺不错的啊,没有一般纨绔公子的难相处,就像一个小弟弟一样。” 她这本就是顺口说出来的,男人却斜睨向她,语气低沉。 “那你好好跟他相处,我先走开一下。” 随后也不等她回过神来,就大步地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即便她再怎么粗神经,也明显感觉得到他是在生气。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莫非,就是因为她帮那个宋天悦说了几句好话,他就生气了?他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最后,穆沐只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宋天悦果然带着温绾到了宋一帆面前,慎重地将女朋友介绍给他们认识。 宋一帆在看见温绾时,脸色微变,但嘴上也没多说些什么。 男人就站在墙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也不知道究竟在沉思什么,只是那双眼,浓黑得让人根本就看不见底。 半晌,他将手里的红酒杯放到边上,转身走出了会场。 外头连接着的,是一片后花园,由于夜已沉,只有高高挂着的月光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光亮。 他抬步走前,仰头看着天际。 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他凑到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回头时,果然如他所料,在他的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是温绾。 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声音是冷至了极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以宋天悦的女朋友的身份?温绾,你想做什么?” 温绾上前几步,嘴边噙着的浅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妖冶妩媚。 “你这该不会是在为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觉得心疼了吧?因为他跟我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她笑声不断,然而,他的脸却冷如寒霜。 “你要对他做些什么,都与我无关,反正,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是听见他的这番话,她嘴角的笑却遽然一变。 “如果,我非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呢?” 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貌却是丝毫都没有改变,仍是那样的……令她着迷。 “你竟然结婚了……我听说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所以,我就回来了,回来看看你的妻子,究竟是谁。” 她顿了顿,因为有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导使,她脸上的那抹阴鸷有些若隐若现。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娶了她……宋梓炀,过去的事,你都忘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 男人将燃到尽头的烟丢在地上,然后用鞋尖踩灭。 随后,他才抬起眼眸。 “温绾,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了。” 温绾眯起了眼,他迈开步伐,大步地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重新走进了会场。 穆沐转了一大圈,都没看见宋梓炀的身影,问了人,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哪。 没有办法,她唯有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无聊地拿着手机在玩,也不知道到底过了有多久,一个中年男人走至了她的身旁。 “大少奶奶,少爷让我先送你回去,他有事离开了,还没回来。” 那个男人刚刚没在这吗? 她怔了下,看了眼会场,这会儿也差不多是散场的时候,她便也没有推托,起身走人。 回到南苑洗了澡,掀开被子要躺下来的时候,正巧听见楼下有动静。 她坐在床上等了等,果然没过多久,主卧的门被推开,男人抬步走了进来。 看见她还没睡,他显然有些意外,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以后,他就开始解衬衣的钮扣。 “怎么还不睡?” 她曲起了双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你去哪了?我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你。” 他的动作微顿,淡淡地说了一句。 “医院来电话了,我回去了一趟。” 穆沐“哦”了一声,也没有觉得意外,这种事情对宋梓炀来说,是挺正常的,在这之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她是早就习惯了。 他脱了衣服以后就到浴室去洗澡,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爬上来,从后头将她拥住。 “木木。” 他喊了她几声,她才懒洋洋地回应。 他的手臂收紧,声音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 “不管是宋天悦,还是那个温绾,你以后都离得远一点。” 她有些清醒,眉头不禁一蹙。 “为什么啊?宋天悦给人的感觉还好啊,不像个坏人。”至于那个温绾,她还是保持态度好了,因为她跟那个女人并没有交谈过,所以并不清楚。 可是,他却语气坚定。 “你听我一次,离他们远一点。”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宋天悦是正式回来锦城了,自然而然的,便住到了西苑。 宋老爷子高兴得很,便日日让他们过去东苑吃饭,她是没有理由逃脱,只得每天过去报道,宋梓炀倒是利用了工作的原因,顺利地把饭局推掉。 当然,当他晚上回到南苑,免不得遭到她的抱怨。 后来的后来,她才听说,那个温绾是锦城温家的人,温家在这锦城之中名声可是响当当的,后台背景也十分硬,据说,从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开始,就是军人出身,还是司令级的,至今,亲戚间也仍有当官了,理所当然的,在这方面的势力是不容忽视的。 而且,这温家除了从政,也有从商的,锦城之中好几家大型的公司都是温家的,而这温绾是温家唯一的孙女,可见她在温家是有多得宠了。 所以然,当宋天悦提出要与温绾订婚时,宋家没有人反对。 宋老爷子对这桩婚事是满意得很,根本就挑剔不出些什么来。 之后,温绾便频繁过来宋家。 订婚宴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恰巧,是与她父亲穆文柏的案件开审的同一天。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律师早就向穆家发了律师函,几乎是当天,穆文柏就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那通电话之中,穆文柏骂出口的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话。 她默默地挂断了电话,这后来,穆文柏就没再打过来,倒是梁晴派人来找过她一次,似乎,是想要私下和解。 她当然是不同意,那人最后只能离开宋家,说实在的,她不知道这人到底真的是梁晴派来的,抑或是,梁晴只是一个掩护,真正派来的人,是穆文柏。 反正不管怎么样,穆文柏的案子已经是砧板上的事,不容改变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泄露了风声,很快的,各大报纸杂志上便刊登了相关的新闻。 宋一帆知道以后,是怒不可遏,直接就一通电话打到南苑,叫她过去。 落地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总有一种快要下雪的感觉。 书房内,宋一帆坐在桌前,面前摆放了一套茶具,他的年纪渐老,是愈发爱上这种难得的悠闲,再过不久,恐怕是会将手中的公司交托出去。 宋家的公司,主要的内容却并非与医药有关,也不知道宋梓炀当初是为什么会挑选医生这职业的,不过据说,当初他是冒着要跟宋家断绝关系的风险坚持选择了医生这一类,幸好,之后他在这一界是闯出了一番天地,不然的话,真难想象他与这宋家之间的关系到底会有多僵。 穆沐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宋一帆。 从她走进来开始,都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宋一帆却是连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开口,惊见他倏然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 窗外的景致正是昏黄与黑暗交替,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他站在那,余晖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 良久以后,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过分静谧的书房内显得特别的刺耳。 “我不知道你和你爸之间的事究竟是怎样的,但你现在在在做的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宋家的名声。” 宋一帆说起话来,向来都是直言不讳的。 他不需要转弯抹角,更不需要顾及些什么。 对他而言,宋家的名声很重要,要是有人坏了他们宋家的名声,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穆沐,你应该知道,自那次在X市的事后,我就不太喜欢你。” 穆沐没有吭声。 关于这一点,她自然是知道的。 那一次还在X市,她就在病房门口偷听到他们父子间的谈话,因此,对于他此时说出口的,她并没有太过意外。 只是,她却也有她的理由。 “爸,我并没有想过要坏宋家的名声,但是这一件事,我非做不可。” 她也没想要遮掩些什么,抬起头看向了他。 “我爸曾经做错了一件事,那件事,因为已经过去了追诉的时效,我根本就无计可施,而如今的办法,是唯一能追讨的,当真相大白那天,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宋一帆猛地转过身,怒视着她截断了她的话。 “舆,论的压力早就已经产生了,又岂是你只字片语就能抹清的?” 这一点,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当她提出诉讼,就代表着她有心理准备了。 可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宋一帆对这件事,是抱着不理解的态度。 穆沐知道,即便自己再多说些什么,也根本毫无用处,所以,她站起身来,向他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必定要做的,我只希望爸你能理解我。” “理解?” 听见这两个字,他冷笑出声。 书房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由外往内地推开,随即,宋梓炀匆匆地出现在门边。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滴滴的汗珠,看得出来,他是听闻了消息以后赶过来的。 他大步地迈进,直接就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抬眸,对上了父亲犀利的双眼。 “如果爸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木木离开了。” 说着,他牵着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但是,没走几步,宋一帆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怒吼出声。 “宋梓炀,你给我站住!你现在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 男人在门前顿住步伐,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宋一帆抿起了唇,就是他的这一副模样,总是跟他那死去的母亲没有半点的区别。 “你也要忤逆我是吧?那可是你的妻子,你得给我管好这件事!” 宋梓炀勾唇一笑,那笑意却是丝毫都没有到达眼底。 “我并不觉得木木哪里做错了。” “你!” 他说得是理所当然,可宋一帆的脸是彻底沉了下来。 他直接就将穆沐带进怀里,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我倒是觉得,我们俩挺相称的,一样都是喜欢忤逆。不过,这婚事可是你亲自操办的,想来,你应该悔青了肠子吧?” 没等他开口,男人便继续往下说。 “穆家的事,我也有插手,所以你要有什么问题,就冲着我来,别赖在她的身上。若说谁给她这个胆子让她揭发自己父亲这种事的,那么,恐怕就是我给的了。若是……” 说到最后,他顿了顿,用一种意味犹长的口吻丢下一句。 “若是我爸也做了同样的事,还真指不定我是不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之后,他便无视宋一帆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带着她走出了书房。 回去南苑的路上,她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便拽住他问了出口。 “你这样气你爸,真的好吗?” 虽然很感激他出现将她带走,但说实在的,他方才的那一番话,听在耳里,的确是挺气人的,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句话。 也亏宋一帆能忍受,要换着是她,肯定爆发出来了。 宋梓炀挑眉,空出一只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你这女人,我刚刚的话是为了谁?唔?” 闻言,她立即讪笑,抱着他的胳膊不住地讨好。 “我就知道你最好的……” 男人摇了摇头,有点受不了她这么狗腿,便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第九十四章 离奇失踪(精彩,不容错过) 穆文柏案件开庭的前几天,宋梓炀早早就下班,回到南苑以后便拖着她出门。 坐在银色跑车里,她看着窗外的街景,难免有些糊涂。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吃饭吗?” 可是这会儿,吃饭的话也未免太早了。 男人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长,捏了一把她的脸蛋撄。 “你猜一猜,猜中有奖。” 她是怎么都猜不出来,偏生,这个男人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半分,她心里想着,反正一会儿到了以后,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偿。 在这之前,穆沐想过无数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个。 宋梓炀牵着她的手,走进一间很空旷的楼盘,这个地方,一点家具装饰都没有,还是在一处商务大楼里。这个地方,她之前稍有听说,是最近新发开的商务大厦,每一层如今都在招租。 而他们的位置,恰恰就是在风景最好的顶层。 她环视了一周,心里难免有了疑问。 “你是想要将你的制药公司搬到这里来吗?” 她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医院肯定没办法搬到这种地方来,但他另外还有一家制药公司,这地儿是恰恰合适。 然而,他却勾唇一笑。 “这是送给你的,在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一层给买下了。” 听见他的话,穆沐不由得瞪大了眼。 “我没听错吧?”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伸出手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跟徐非的公司分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你整天都呆在家,我看得出你闷得发慌,按照你的性子,肯定会想找一个地方继续之前的工作,所以,我就先一步把这里买下来,然后送给你。” 还真不得不说,她有过那样的想法。 但毕竟自己开公司的话,有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因此,她才一直都将这件事情摆在心里,不曾说出口。 没想,他却如此透彻。 穆沐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几乎是刚进来瞅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更何况,她的确有自己开公司的打算,所以,对于他的这个举动,她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我手头上还有点钱,虽然不多,可是我能还你一些。” 可是,她这话普一出口,男人就彻底冷下了脸。 “丈夫送妻子一点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他这很显然就是不愿意收她的钱,她抬头看着他,终究妥协了。 “那我要怎么还……”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稍稍俯下身,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就箍在她的腰际上,将她整个人都往自己的怀里带,那力道,似乎要将她给嵌进骨子里似的。 直至好半晌以后,他才松开她,再看看她,脸颊酡红,若不是他及时将她扶住,恐怕是早就跌在地上了。 他忍不住勾起一笑,她狠瞪了他一眼,然而,却是换来更加攻城略地的深吻。 最后的最后,他满意地松开她。 “这样的偿还,我很喜欢。” 这个男人,耍起流氓来,还当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送的这份礼,她是收下了。 其实,换着是以前的穆沐,肯定是不愿意收下的,毕竟她习惯独立,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会努力自己去争取,从不想要依赖别人。但是,自从碰上了宋梓炀,她是逐渐开始软化,不再像以前那么僵硬了。 离开了商务大楼,两人便去吃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挂断以后便转眸看着她。 “有一个慈善拍卖会,你想去吗?” 这种地方,他向来都是不太常去的,可是在听见他的话后,穆沐是立即双眼发亮,随后,更是如捣蒜般猛点头。 说起拍卖,就免不得有一些优质的骨董会出现。 她向来喜欢这种东西,但是慈善拍卖这种场合她很少有机会去,如今他提起来了,她自然不愿意错过。 宋梓炀招来人结账,离开餐厅以后就带着她一同前往。 拍卖会就在城北的一所会场举行,来的人很多,理所当然也包括了许多的媒体记者。 那闪光灯让她稍稍有些不适应,男人拥着她的肩膀,挡了一些闪光,让她得以舒服些许。 今晚据说拍卖所得,都会捐给山区的贫困人家,这种慈善向来都有很多名流参加,所以,当她看见那坐在不远处的徐非以及贾苍苍时,并没有太过意外。 她敛回视线,身旁的男人自然也看到了,他抿着唇,权当见不到。 很快的,拍卖便开始了。 几乎每一件被拍卖的,都是一些价格昂贵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出土的骨董,她看得兴致勃高,反倒是他,全程都在看她。 直到台上的拍卖品到一件颜色很正的玉镯,她的眼底一闪而过惊艳。 他瞟了眼,声音很淡。 “你喜欢?” 穆沐点头,那玉镯光是这么看着,就知道非一般凡品,像这样的好货,在市场上已经算是稀少的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场拍卖会上看见。 她会喜欢,不代表别人会不喜欢。 那些举着牌子叫价的人越来越多,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徐非。 她望了过去,贾苍苍的手缠在徐非的臂弯中,想来,应该是贾苍苍想要,徐非便打算买下来送她。 宋梓炀万般悠闲地坐在那,在场的叫价越来越高,到了最后,几乎是到了一个天文数字,就连她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样的价格买一个镯子,也难免太贵了些。 身旁的男人一直都没有吭声,她以为,他是没打算去跟这些人争些什么。 怎么都没想到,当最后的锤子落下之前,他竟然喊出了五倍的价格。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穆沐惊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一时半刻,还真说不出半句话来。 场面扭转得很快,没有人再往上加价,这玉镯便归宋梓炀。 拍卖会的人过来取款,他将支票写好撕下来,递过去以后顺势将玉镯拿起,拉过她的手戴在了她的手腕中。 直到那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才终于回过神。 “宋梓炀,这个好贵……” “恩,”他一脸的无所谓,只顾着欣赏她的手腕处。“很好看,与你很相称。” 穆沐心里不断哀嚎,能不好看么?那么可怕的一个价格才买下来的。 等周遭没人看过来,她暗地里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凑过去低语。 “你送工作室又送玉镯子,这一晚可去了不少钱啊!” 他笑,深如幽潭的眸底溢出了亮光。 “那你想好这一次怎么偿还我了吗?” 她狠瞪了他眼,这次可是他自己要买下的,她只说了一句喜欢而已,可没用枪对着他的头逼他买的,他可别想要什么偿还。 在这之后拍卖的东西也不少,只是她再也不敢吭声,也不敢表露些什么,就怕身边的这个男人又花大钱买下来送她。 结束的时候,两人站起身来,徐非和贾苍苍在他们身边路过,贾苍苍余光瞥了眼她手腕上的玉镯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妒忌,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与徐非一起走了出去。 而徐非,全程是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穆沐说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两人才刚一走出会场,那些收到风声的记者就团团将他们包围住,长枪短炮地朝他们发问,问的,无非就是花大笔的前买了玉镯子的事。 她缩在男人的怀里,始终不敢抬起头,宋梓炀紧紧地拥住她,面对记者的提问,他的唇角一挽。 “我是买来讨我老婆的欢心的,只要她喜欢,不管多少钱,我都花得值得。” 这一句话,引起了在场众多人的惊叹,她把头垂得更低了,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随后,两人突出重围,待上了车以后,她是立即就发作了。 “你那话不是把我说成了一个乱花钱的人么?!” 对此,男人只是挑了挑眉,眼中尽是满满的笑意。 “我只不过是在说实话而已,更很快,我要为了我老婆怎样花钱,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谁能说上半句是非?” 她看着他的侧脸,路过的微弱光线照在他的面靥上,将他的笑表露无遗。 她突然觉得,有他这样宠着自己,感觉挺不错的。 只是,她嘴上仍是不肯妥协。 “宋梓炀,你就不怕你把我给宠坏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转过来俯身在她唇上轻吻。 “把你宠坏了,以后没人能受得了你,那你就只能乖乖呆在我的身边了。” 当然,第二天各大新闻报道都刊登了宋家大少为妻子一掷千金只为博得妻子一笑,实属幸福。 可没人知道,这一晚上,宋大少为了向宋大少奶奶索取自己应得的那份奖励,硬是将宋大少奶奶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整宿。 几日之后,便是穆文柏的案件开庭的一天。 这天也是宋天悦与温绾的订婚日,订婚宴会是在下午开始,而庭审也是下午,因此,她便自己一个人去了法庭,由宋梓炀去订婚宴会。 她自己开着车前往,由于有大批的记者堵在正门,所以她便唯有绕到后头,先把车子停好,再从侧门进入。 法院内,负责该案的律师已经早早就到了,那还是宋梓炀特地从俞城聘请回来的律师,据说,是姓霍。 她跟律师打了声招呼,随后,律师便去处理接下来开庭前要整理的文件,她想要到前头去等待,没想才转过身,就看见那站在十来步之外的,梁晴母子。 今天的开庭之前,穆文柏就被警方收押了,宋梓炀提供的办法很有效,穆文柏就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走了,那些办法说白了,无非就是穆家的公司之前存有偷税漏税的现象,这样的案子是没有时效限制的,这也是她唯一能用的法子。 穆茵陪同在梁晴的身边,看见她时眼底满是憎恨。 穆沐撇过脸不去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穆文柏若没做过那种事,她根本就捉不住把柄借以开刀,更何况,在她得知穆文柏跟她母亲的死有关联时,她早就不认为穆文柏是一个好人了。 她不禁自嘲地想,幸好从小到大穆文柏并没有给她多少关爱,不然的话,她现在也狠不下这个心。 案子准时开庭,她就坐在听审席上,与她相同,梁晴母子则是坐在了离她较远的地方。 很快的,穆文柏就被押了出来,这把年纪被收押,他并不好过,那头发是苍白了不少,身形也难免狼狈,再也没有过往的风光。 她阖了阖眼,强行挥去心底的那种心情。 霍律师将整个案件都摊开在法官面前,对方的辩护律师被堵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形势很明显地一边倒。 然而到了最后,霍律师却将另一份整理好的资料文件递上去。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提审一件二十年前发生的命案,由于过了时效年限,所以只以依附的方式提出。庭上的被告,于二十年前借着醉意谋害了当时合法的妻子方莞,并收买证人改口供,将他杀改成了病逝……” 霍律师这种做法,在别人的眼里,很显然是想以穆文柏过去做过的一些坏事来让法官斟酌情况重判。 可穆沐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的命案,会以这样的一个方式提出。 原本,她以为自己母亲的死,就只能这么被掩埋在时间的年轮里…… 她的眼眶不禁有些微红,捂住嘴不让哭声溢出来。 由于她母亲方莞的案子已经过去二十年,超过了时效,因此并不能以主案件在这庭中被判审,但是,到了最后,法官却因为这桩依附的案件,宣布穆文柏被处有期徒刑十年,即刻执行。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毕竟若只以偷税罪定刑的话,不过是判七年左右的刑期,可如今,很显然是连着那件过了时效的案子一起判处了。 法官起身离开,穆文柏在被押进去前,冲着听审席上的她大声怒吼。 “穆沐你这个孽障!我可是你的亲爸!你却竟然把我送进牢里!你这迟早要遭天谴……” 由于被带走,再后面的话,她是听不清了。 她垂下眼帘,即便要遭天谴,她也有了心理准备了,只要她九泉之下的母亲能死而瞑目就可以了。 这宣判的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然而,另一边的母子,却并非如此。 穆茵劲步走过来,哭红的双眼带着对她的愤恨。 “都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害爸要坐十年的牢!你这个贱人!” 说着,她就扬起了手,想要甩她一巴掌。 可落至半空,她的手却被人挡住。 穆沐抬头望过去,这霍律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这对母子。 “这是法庭,我不介意以伤人罪将你送进去陪陪你的父亲。” 穆茵的脸色一僵,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但是,她望着穆沐,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你等着吧!你欠我的,还有你欠爸爸的,我终有一天会向你讨回来的!穆沐,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她就与梁晴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穆沐才收回目光,向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 霍向南抬起腕表看了眼,随后才开口。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尾款我会另外跟宋先生索要的。” 她在他走前想起了什么,连忙唤住了他。 “不是说我妈的案子已经过了时效,没有办法了吗……那为什么今天……” 他驻足,也没想要多隐瞒。 “就法律上说,确实是已经过了时效,没有办法以主案件来提审,但是,若是在斟酌案件的情况下以证据的形式提交,法庭是会采纳的。这件事是宋先生说要先瞒着你,不让你提前知道,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惊喜。” 而后,他便缓步地离开了。 穆沐杵在那里,耳边在嗡嗡作响。 原来,是宋梓炀吗? 他知道她肯定放不下她母亲的案子,所以,他也不曾放弃过,想用尽各种办法来让穆文柏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还以为,他的做法是想以另一种方式让穆文柏被处判刑。 她抬起手腕,腕上的玉镯在晃动间发出了声音,她咬着唇,心底有一种名为感动的情感在滋生。 半晌后,她走出法院,正准备到停车场去取车,没走几步,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连忙把手机翻出来,在看见屏幕上闪烁不定的号码时,不由得一怔。 这一通电话,是宋一帆打开的。 她只迟疑了一下,便按下了接听键,可是,电话那一头宋一帆的询问,却让她有些茫然。 “木木,梓炀是不是在你那里?” “爸,他并没有跟我在一起……” 电话那一头随后陷入了一阵沉默,她抬起手遮了遮头顶上的太阳,总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猛烈,但是,却怎么都散不去身体里的那种不知从何而生的冷意。 “梓炀不见了,而温家那边,温绾也不见了。” 她的心慢慢地坠落,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揪住了她的呼吸。 “今天不是温小姐的订婚宴吗……” 怎么可能会不见了?而且,竟是这么凑巧,连宋梓炀也不见了? 宋一帆见宋梓炀没有跟她在一起,也没多说几句,就径自把电话给挂断了。 她看着屏幕暗下来,脑子里仍然是空白一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围绕着她。 没有多想,她立即便翻出了宋梓炀的号码按下去。 可是她等了许久,电话那头直至传来机械性的女声了,依旧没有被接起。 她又连续拨打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迈前几步,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随即,红色卡宴便驶了出去,直直地向着宋家而去。 宋天悦和温绾的订婚宴,是在锦城有名的酒店宴会厅举行。 可这会儿,温绾不见了,会场是彻底乱了套。 穆沐先是回了一趟南苑,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宋梓炀,而后她便过去会场了。 第九十五章 那两个人的过去(精彩,不容错过) 宋天悦坐在一边,他的手上仍然拿着手机,似乎,是一直不间断地在拨打温绾的电话,可是那个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的。 会场上来的宾客,都仍在外头,很显然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撄。 她快步走进去,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温家的人,但是她也没有太过在意,只走到赵嫂前低声询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嫂负责带着宋子濠到会场来,自然是清楚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也不敢太声张,只好低着声音回答。 “大少奶奶,本来今个儿是好端端的,刚开始温小姐也在,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大伙都将整个酒店都翻了遍,就是没找到。而且,今天大少也是跟我们一同前来的,就在温小姐不见了以后,我们才发现,连大少也……” 穆沐的眉头紧蹙,心底的那抹不安是越来越明显。 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周,这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却是谁都料不到,之后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最处,她以为那个温绾是愿意跟宋天悦订婚的,可是这会儿她有些懵了,若真是愿意订婚,为什么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不知所踪呢偿?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事,就连宋梓炀也不见了。 如果不是宋一帆的那通电话,她根本就不可能将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温绾和宋梓炀…… 她转眸看着刚刚从外头走进来的宋一帆,都找了这么久了,订婚的好时辰也已经过去,外头的宾客亦在议论纷纷,恐怕这会儿功夫,是根本不可能将人找出来。 因此,他便开声。 “要不,今天的订婚宴就先改期吧?温绾不在,订婚宴也没法进行下去。” 他的这个建议,没有得到半点的驳回,毕竟,在这节骨眼上,这样的解决办法是最好不过的了。 虽然会让宋家和温家都觉得脸上无光,但总比订婚宴开天窗要好得多。 温家的人答应了下来,一旁,宋天悦抬起头,那脸上满是担忧。 “她到底去了哪里?手机也打不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今天本该是他的大喜之日,怎么都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众人都没有吭声。 宋一帆和温家的人出去,一一地将前来道喜的宾客送走,她看了看四周,今天的订婚宴就这么取消了,他们也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她转过头吩咐赵嫂,先把宋子濠带回宋家,赵嫂连忙应声,带着孩子离开。 待赵嫂走后,她望向了宋天悦,他坐在那好像失了神似的,江碧筠连连喊了他几声,他都好像听不到一样,连半点的反应都没有。 见到儿子如此,江碧筠难免有些眼眶泛热,深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他,没敢再继续呆下去,只能转身离开。 穆沐犹豫着要不要一起出去送宾客,可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听见他的声音。 “大嫂。” 这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回过头,宋天悦微微仰起头,正看着她。 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把话给问出口。 “我哥他……还是找不到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痛苦,其实,在得知温绾不见的那一瞬间,他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只是到头来,他不敢承认罢了。 但是如此,事实似乎已经到了他不得不承认的地步。 穆沐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抬步走了过去,将心底的疑惑袒露出来。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你那个未婚妻不见了,你却要问我宋梓炀的事?” 听见她的问题,宋天悦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 “大嫂,大哥他……没有告诉你吗?” 她是越听越糊涂。 “什么事情?他要跟我说什么?” 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在装,也就是说,那些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宋天悦有了迟疑,他不晓得自己是否可以将那些事告诉她。 他迟疑了好久,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定把那些事全部说出来。 “温绾她……虽然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但以前,她跟我哥有过一段。” 这话听在她的耳里,无疑就如同是一颗炸弹,轰炸着她的耳膜,让她差点就连站都站不稳。 她看着他的脸,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他们有过一段?” 她多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可偏偏,宋天悦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最后的一丝自欺欺人都彻底瓦解。 “在几年前,我哥还被流放在外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在一起……这在宋家,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之后不久,他们就分开了……”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的屏保是跟温绾的一张合照,当他和温绾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都笑他傻,可谁会知道,早在那两个人一起以前,他的心里就藏着一个温绾呢? 也是因为他一直都爱着,才会在现在把她带回家,想要跟她订婚。 他本以为,她之所以会答应,也是愿意与他过下去,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温绾跟他订婚,是有对他的爱吗? 就算是到了这一刻,他却是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我以为,她已经忘记大哥了,可是她真的已经忘记了吗……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她怎么可以前一刻跟我谈笑,下一刻就跟大哥一起离开了?” 她伫立在那里,身形有些微晃。 “宋梓炀不可能会跟她离开的……就算,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但并不代表……” 然而,后面的那番话,她却怎么都说不下去。 就连她的内心,也不敢笃定。 可她还是仰着头,面色坚定。 “我相信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过去,他就不可能再跟过去的那些事纠缠不清。” 宋天悦看向她,双唇微张,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和她的心情,都是彼此间无法理解的。 但最可悲的莫过于,他们都是处在被动的境地。 没人知道温绾去了哪里,就如同没人知道,宋梓炀为什么会从会场里消失。 宋梓炀的手机一直都打不通,穆沐只能将手机收回包里,开车回去宋家。 南苑内,异常的安静。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头看着那墙上的时钟,所有的佣人都被她赶去睡觉了,她就坐在那里,默默地等着,等着大门口传来钥匙声。 可是,一直都没有。 天冷时,天色总是亮得慢一些。 当外头的黑暗逐渐被光明所替换,那大门口却仍是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早上七点了。 宋梓炀一夜未归。 虽然在以前,这样的情况是时常发生,但在现在,却是不一样了,更何况在昨天,还是宋天悦和温绾的订婚宴。 手机就放在了她的手边,她没有去碰,这一夜,她无数次拨打他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到了后来,她干脆就不打了,而手机也在不知不觉间,电量耗尽了。 她坐在那里眼神放空,脑子里,只一再地回荡着宋天悦的那些话。 每个人都有过去。 这一点,她是无比清楚的。 但是她从未想过,宋梓炀曾经的过去,是与温绾有关的。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她阖了阖眼,抬高手腕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宋梓炀一夜未归,她便一夜没睡,这会儿,身体是累到了不行。 那些尚存的奢望最后也就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绝望,她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以后站起身来,打算上楼去。 还没走出几步,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声响。 穆沐的脚步微顿,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冷不防的,男人顷长的身影就这么地晃进了视线范围内。 宋梓炀回来了。 在一夜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第九十六章 她,才是第三者(精彩,不容错过) 宋梓炀走进客厅,看见她在那时,不由得一怔。 “起得这么早?” 平日里,她向来都是自然醒的,所以今个儿见到她,是尤为的意外。 他说完这话,便抬高手腕扯下领带,往前几步,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昨天去哪了?撄” 他转眸,她就站在边上,面靥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昨天的订婚宴,温家的小姐失踪了,怎么都找不着。偿” 男人显然对她的话并不太感兴趣,他将领带扯下来丢在一边,随即便往二楼的方向而去。 “那又怎么样?” 他语气淡漠,显然不愿意多谈。 然而,她却不允许他避开这个话题。 宋天悦的那些话仍在脑子里回荡,她怎么都忽视不了,因此没有半点的犹豫,她就抬步跟了上去。 他直接就上了楼,推开主卧的门走进旁边的衣帽间,她站在房间内,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那个女人叫温绾吧?订婚宴开始前她还在会场,可是当订婚宴快要开始的时候,她却不见了,甚至,就连你也不见了。” 她顿住不再继续说下去,但那潜在的意思,她懂,她想他也会懂。 果然。 男人解衬衣上的纽扣时,动作停住,半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许多。 “什么意思?你认为她的失踪跟我有关?” 她不吱声,却已说明了一切。 宋梓炀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转身从衣帽间走出来,于她的几步之外停住。 她看见,他的那双眼睛里满布阴霾,手背上青筋凸显,那脱口而出的话自然也不见得语气好到哪里去。 “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订婚宴上消失,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昨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就匆匆赶过去了,之后更是一直都在手术室里,直到方才才终于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她才瞥见他眉宇间的那抹明显的疲惫。 也就是说,他昨天之所以不见了,是到医院去动手术了?而他没有接电话,也是因为他在手术室里根本就不知道? 穆沐咬着下唇,她很想相信他,只要是他的话,她都想相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头的那股不安仍然无法散去。 宋梓炀揉了揉额尖,“木木,我不知道在我到医院去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身为我的妻子,你能相信我而不是去盲目地相信别人的话。” 他说完这句,就径自走进浴室去洗澡了。 她杵在那里,心早就乱成了一团。 直至他走出来,躺在床上小睡,都始终没再跟她多说一句,很显然的,就是生气了。 另一边,温绾缓慢地打开车门下车,走进了温家,温家是锦城久有名望的世家,宅子更是从民,国时期就已经留下来的,而温家的人,都住在这座大宅子里。 她走进屋内,还没反应过来,一抹身影即刻便跑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温绾,你终于回来了!你到哪去了啊?我很担心你!” 温绾稍稍挣脱了下,面前的人才松开了她。 宋天悦是一夜都没有阖过眼,一直都守在温家,他想,若是她回来,肯定是到这边来的,果然如同他的所料。 他上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温绾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将他推开点,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没事。” 可是很显然的,温家的人却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温父上前,面露怒色。 “温绾,你究竟去了哪?你知不知道我们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明明订婚宴在即,你却不见了!你看看天悦,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一宿!” 面对父亲的责问,温绾的目光略略有些闪烁,半晌以后,她才抬起头来。 “爸,妈,我有事想要私下跟天悦说说。” 宋天悦一愣,她率先转过身到外头的花园去,他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因为才是早上,气温有些低,她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些冷了,难免缩了缩肩膀。 他看见了,忙不迭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肩膀上。 几乎是外套落在肩膀上的一瞬间,她就推了推,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我没事,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宋天悦拿着外套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温绾,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订婚宴上,你突然就不见了?” 他的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忧,这一些,她并不是看不见,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他对她很好,但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清楚。 “天悦,我们不要订婚了。” 这样的一句话,将他几乎打击得溃不成军。 感觉有一股透骨的冷意从脚底冒升,一刹那传至了四肢百骇。 冷,冷彻心肺。 “为什么?” 一阵风吹过,她用手按住乱飞的发丝,随后才回答他的话。 “我不想跟你订婚了,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 他仍是问出这么一句,除了这一句,他似乎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们在一起,已经半年了,好不容易到了订婚的阶段,你却在这个时候说不想订婚了?是……是你觉得太快了吗?如果你觉得快的话,那么我们再晚一点……”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完全浇灭。 “我想跟你分开了。” 她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半点的表情的。 就如同这过去的半年,她根本就对他产生不了一丁点的爱意。 毕竟,在起初她答应跟他在一起时,她就不是出自爱。 “宋天悦,你不是笨蛋,这半年间我们究竟是怎样的,你竟然很清楚吧?” 她连反悔与逃避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言不讳地将所有的后路都切断了。 “我是将你当作了你哥的替身,才会跟你在一起……如今,我想回到他的身边去,所以,我要跟你分开,不想再跟你有半点的瓜葛。” 当真是连一点的情面都没有,就定了他的死罪。 宋天悦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张着,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她的心里只藏着一个宋梓炀,他本来以为,半年的努力,他能让她改变,让她发现他的好。可是到头来,走到这一步了,她的眼里心里却仍是只有一个宋梓炀。 那么他呢?他就不曾存在过她的心里吗? 他想问出口,很多的话明明就在嘴边了,但是什么都问不出口。 因为,那个答案是早就显而易见了。 “温绾,我哥他娶妻了,你跟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回心转意。 然而,她却不在意地一笑。 “那又如何?我和宋梓炀,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就算他现在有了妻子,可他仍会回来我的身边。” 她满怀自信,他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要破坏他们吗?温绾,你不能……” 他的话根本就来不及说出口,她的脸色就全然变了。 温绾眯着眼,那双眼眸之中,溢出了丝丝的冷意。 “像我温家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去当第三者?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是第三者,第三者是那个女人才对!” 她说着,转过身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看着他。 “我跟你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不然的话,当我嫁进宋家,当了你的嫂子,我们俩都难堪。” 见她要走,宋天悦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拽住了她的手。 “温绾,你不能破坏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只是,他的话根本就没能说完,就被她赫地打住。 “他们才不是夫妻!这一辈子,那个女人不可能是他的妻子!她休想!” 她的瞳孔之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很多往事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她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声音低沉。 第九十七章 结了婚又怎样?结了婚也能离婚(精彩,不容错过) 原本想要跟宋天悦就这样在一起,毕竟在宋家,宋天悦会是继承人,甚至,还掌有宋家的一切,像她这样优秀的人,就应该与同样优秀的男人般配地站在一起撄。 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趟回来,宋梓炀的身边竟然站了其他的女人,甚至,还是那个她憎恨着的女人。 她绝对不允许宋梓炀的身边有其他的女人!绝对不允许! 因此,她看着宋天悦的脸,嘴角勾起了一笑。 “你不是想知道昨天我去哪里了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了,昨天,一直到今天早上,我都跟宋梓炀在一起……你还看不懂么?我们俩旧情复燃了!” 闻言,宋天悦的身子微颤,眼瞳里尽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他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一件事,然而,她却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清楚。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跟宋梓炀曾经在一起的事,我有骗过你么?” 他张了张嘴,已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冷冷地一笑,没再打算继续留下去,抬步走进了屋内偿。 她上了楼,才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就被人敲响。 随即,温林川从里头走了进来,就靠在墙边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爸妈很担心你?往后要是去哪了,记得打电话回来说一声。” 温绾就坐在床边,对于他的话,有些不情愿地开口。 “哥,我下次会注意的……你能不能帮我在爸妈面前说些好话?我不想订婚了,我后悔了。” 温林川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意外。 “为什么?宋家这样的背景,与你是极为般配的,更何况那个宋天悦还是宋家最得宠的,虽然出身有些不光彩,但不影响他以后接管宋家……” “我知道。” 这一些,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想当初,她也是因为如此,才答应跟宋天悦在一起的。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那日的欢迎宴会上,那两抹相依偎的身影一再地在脑子里闪过,她没有办法当作看不见。 那个男人,她无法忍受他的身边有其他的女人。所以然,就算要她抛弃现在所拥有的好资源,她也要从那女人的手中将他抢过来。 她喜欢这种抢夺的快感,就如同几年前的那件事情一样。 “哥,宋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宋天悦。” 身为她的哥哥,温林川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 他眼露诧异,不敢置信地望着妹妹。 “绾儿,如果你是想跟那个宋梓炀在一起的话,我劝你还是尽快打消这个念头吧!爸妈不可能会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宋梓炀在宋家并不受宠,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结了婚的人……” 然,她勾唇一笑。 “结了婚又怎么样?结了婚也能离婚啊!” 她说得是理所当然,温林川摇了摇头,始终无法认同她的话。 只是,她却已经是下了决心。 “哥,你最疼我了,就算爸妈反对我,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 她渴望地看着他,温林川叹了一口气,这个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疼爱她? “你要跟谁在一起,我管不着,但是你记得小心一点,不要落了把柄,要是闹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来,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住你。” 温绾灿烂一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不住地撒娇。 温林川摸了摸她的头,再叮嘱了她几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应声合上,她走到落地窗前,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站在后花园内的一抹略显孤独的身影。 看来,宋天悦还没走。 他以为,他还能挽回些什么? 温绾靠在边上看着,心里不断地在冷笑。 她想要得到的人,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要她不择手段,她也能什么都做得出来,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关于温家取消婚约的事,几乎是在接下来的几日,成为了锦城之中最大的头条新闻。 宋家大概觉得脸上无光,之后的好一段日子都没有再出现在媒体记者面前,有记者甚至拍到宋家的小公子在被取消婚约以后,面容憔悴,总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反倒是温家的大小姐,整天出入一些时尚店面购物,看上去是跟往日里没有丝毫的区别。 宋家东苑,气氛异常的低迷。 在婚约的事后,因为跟温绾同样在会场上不见踪迹,因此当宋梓炀出现以后,是被宋一帆叫进书房交谈了许久,具体的内,穆沐根本就无从得知。 饭厅内,大家都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饭。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宋天悦今天也难得在席间,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经常呆在西苑没有到东苑来吃饭,今晚倒是头一回。 他也没怎么夹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旁边,江碧筠心疼儿子,便不住地往儿子的碗里夹菜,让他多吃点。 饭后,宋梓炀就打算带她离开。 可是刚走了几步,后头就传来了宋天悦的声音。 “大哥!” 他们回过身,宋天悦就站在几步之外。 “大哥,我……我能跟你私下谈几句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梓炀,男人抿着唇,低下头看着她。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南苑,我一会儿再回去。” 她知道这会儿自己也不好插嘴,便连忙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是个大人,又不是小孩子。” 说着,她就赶紧走开,免得他真的去找人护送她回去南苑。 幸好,宋梓炀也没有勉强她。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而后,他才收回了目光,转眸看着宋天悦。 “到外面去谈吧!” 宋天悦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出去,在后院有一处长廊,那里是特别的清幽。 走至长廊坐下,他拿出一根烟点燃,而后狠吸了一口。 “你要跟我说什么?” 宋天悦就站在他的旁边,由于周遭的光线不是很亮,他几乎有一大半的脸是埋在黑暗之中的,便也导致了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 他迟疑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 “大哥,你跟温绾之间……是不是……” 他吞吞吐吐了许久,都没能把话说全。 男人懒懒地抬眸,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 “你是想问我,跟那个温绾之间是不是还有联系?” 宋天悦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 他也不急着回答,吸了一口烟以后,白色的烟圈瞬间氤氲住眼前的视线。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他都这样说了,但其实,宋天悦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垂下眼帘,目光里带着几分挣扎。 “温绾她要跟我取消订婚,说是她还放不下你……大哥,温绾不适合你,你能不能跟她断绝联系?” 跟温绾断绝联系? 宋梓炀冷笑,如果可以,他还真想那么做。 只可惜,从温绾重新出现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不由人了。 “你应该知道,她也不适合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 宋天悦张了张嘴,直至半晌以后,才开口。 “因为我爱她……我真的很爱她……” “可是,她不爱你。” 他残忍地将真相揭露,抬起头间,可以看见宋天悦带着几分苍白的面靥。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跟你再多交谈,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一番话,那么现在话说完了,我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随后,他便将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起身走了几步,宋天悦连忙追了上来。 “大哥,我知道是我让你在宋家落得这样的处境,但是我是真心将你当作哥哥的……我想让你把温绾让给我,你已经有大嫂了,不是吗?大嫂是一个好女人,我不希望你辜负她……” 然而,宋梓炀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顿住脚步。 宋天悦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那紧蹙的眉头不曾松开过。 另一方面,南苑。 穆沐洗了个澡,还用吹风机把头发给吹干了,可是,宋梓炀还是没有回来。 她站在窗前打了一个呵欠,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室内要是离了暖气,几乎是不能呆的。她推开落地窗,那冷风就咻咻地吹了进来,让她猛地一个激灵。 楼下传来声响,她连忙把落地窗关上,推开门蹭蹭地跑下楼。 宋梓炀走进门来,看见她时嘴角一挽。 “这么想我?竟然下来欢迎我?” “呸!”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跟在他的后头一起上楼。 “那个宋天悦找你做什么啊?是要跟你这个哥哥倾诉被抛弃的苦闷心情吗?” 男人走进主卧,听见她的话后忍不住扭过头瞥了她一眼。 “被抛弃的苦闷心情?” 她点头,似模似样地回忆着。 “虽然爸没有说,但我想也知道,温家那边取消订婚,肯定是那个温绾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只是我怎么都搞不懂,那两个人据说在一起已经半年了,为什么到这个节骨眼了,却不订婚了呢?” 他抬起手,轻弹她的额头。 “你就是太闲了。” 她撅着嘴,也没否认。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爱想一些有的没的,有时候她甚至还会产生自我怀疑,怀疑她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男人没有理会她,直接就走进浴室去洗澡了。 没过多久,他便洗好出来,她正坐在床上看着恐怖片,这片子还是新出的,上映的时候她一个人不好意思往影院跑,只能等到现在来看了。 可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他就突然抢过了她手中的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 穆沐倏然瞪大了眼,鼓起双腮看着他。 “你干嘛关我电视?” 他把遥控器丢到她碰不着的地方,才舒服地躺了下来。 “这大半夜的看这种片子你就不怕睡不着觉?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女的,竟然会爱看这种片子……” 这个问题,从他知晓她爱看恐怖片以后,就时常会浮现的疑问。 她眨巴眨巴眼睛,待他躺平后,她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嘴角咧开一笑。 “我是男是女,你会不清楚?还是说,你一个大男人的,会怕看恐怖片?” 这带着颜色意味的话语,让他不禁挑了挑眉,再看看她得意的模样,他冷哼一声,趁着她反应不过来的空隙,一翻转,将她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看来,你对我的性别很质疑……” 紧接着,她是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怀疑宋大少的性别这样事很严重,导致的后果也很严重。 整整的一宿,宋大少身体力行地用实力向她证明,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阳刚味十足的男人。 翌日,宋梓炀神清气爽地起床去上班。 快要中午时,她才得以艰难地爬下床,走到浴室也不是很长的一段距离,她却足足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 事实证明,男人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特别,还是宋大少的权威。 穆沐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一个流汗运动,第二天起来他就像吃了一头牛一样精神奕奕,而她却像被吃了一头牛似的,身上到处都是车轮子碾过一遍又一遍的痕迹不说,差点还爬着进浴室。 泡在浴缸的温水里,这个问题她始终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而另一个挑衅的下场就是,她身上那一个又一个的吻痕,甚至,就连脖子上也有几个。 她不得不翻出围巾戴上,还好现在天气冷,脖子上戴个围巾也不算是什么,要现在是大夏天的,恐怕她不捂出痱子来,也会被别人异样的目光杀死。 换好衣服以后她就下了楼,走进饭厅时,佣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穆沐拉扯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故意忽视那疑惑的视线。 今天的饭菜很美味,据说,还是宋梓炀早上特地叮嘱佣人为她做的。 一边幽怨地在心里咒骂某个男人,她一边坐在桌前吃着午饭。 吃过午饭,下午她便开着自己的那台红色卡宴出了门。 近段日子,她都在忙碌着自己开工作室的事,不得不说,那个男人的眼光是极好的,他买下的那一层,在不久后价格翻了一倍,毕竟是在繁华的商业圈内,会涨价也是意料之内的,她很庆幸还好早些就买下了,不然的话,那价格果真够腔的。 虽说宋梓炀已经拒绝收下她的钱,她还是打算先把工作室开起来以后,等赚钱了就把买下这里的钱都还给他,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经济上她尚且做不到全部依赖于他。 现在仍在装修阶段,聘请的工人工作起来很利索,她看了看,心里估算着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能落实使用了。 到时候买必备用品,还得招人……想一想就知道,肯定会忙碌到不行的。 穆沐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在忙碌起来之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去逛一圈,买些适合宋梓炀的东西。 手腕上的玉镯她很喜欢,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为她做事甚至是买东西,她是连半点都没送过给他,她到底还是有良心的,不至于让他一味地付出,适时的她也会讨好他一下。 感情嘛,都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附近就有一处购物大厦,她将车子停在了原先的停车场内,自己走过斑马线到那购物大厦去逛逛。 卖的东西,品种繁多,让人看了有些眼花缭乱。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买男性用的东西,她跟徐非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一起长大,她就他一个朋友,每年徐非的生日,她都会亲自挑选生日礼物送给他。 不过,挑选给亲密的人,还是头一回。 宋梓炀那挑剔的品味,可不是像徐非那么好打发的,对于徐非,由于在一起的时间很久,她对徐非的喜好什么都再了解不过,挑选礼物自然是容易多了。况且,但凡是她买的东西,徐非都会喜欢,还直夸她眼光不错。 但宋梓炀不同,她跟他的相处时间不算久,再加上他挑剔难侍候,她可不敢随便挑几样敷衍他。 两个钟头的时间,她将整栋购物大厦都逛了一遍,还好今天她穿了一双粗跟的高跟鞋,不然的话,这会儿怕是双腿都已经断了。 在路过一间男装用品店事,她顿住了步伐,目光定在了橱窗里的一件黑色的外套。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件外套,甚至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外套若是宋梓炀穿在身上,肯定会很好看的。 没有多想,她立即便走了进去,让售货员拿那件外套给她看看。 售货员面露难色,“小姐,不好意思,那件外套已经被订下了……” 她愣住,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那你们还有存货吗?” 售货员摇了摇头,推荐起另一件。 “那是最后一件了,因为是限量的,货并不多……要不,你看看这件吧!这件跟橱窗里的那件差不多,质料也很好……” 她看了眼,款式是一样的,只是口袋的开口处是斜着的,而橱窗里的那件,是横的,而且,就连衣尾的部分也有分叉和收紧的区分。 穆沐有些迟疑,橱窗的那件,她是真的很喜欢,可是人家就那么一件,还已经被人订下了,她也不好为难,反正这件也差不多,穿上身的效果应该也相似,她想了想,便买了这件。 刷卡签单以后,她拿着袋子离开。 大概过去半个钟头,一抹身影出现在这家店里。 温绾抬步走进,售货员见到她,连忙走了上前。 “温小姐,你订下的衣服已经给你留下来了,现在要给你包好吗?” 她点头,售货员立即走到橱窗前,将那件黑色的外套拿下来包好给她。 “温小姐,你真有眼光,这衣服刚刚还有一位小姐想要,可我们就只剩这件了,就留给你了……” 温绾接过袋子,微微仰起了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我的眼光能不好么?而且,我看上的东西,就肯定只能属于我的,谁都别想跟我争……” 她给了丰厚的小费,而后才转身离开。 一边走,她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串号码。 待电话那一头接起了以后,她立即开口了。 “梓炀,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想你了。”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她的眼眸一弯。 “那我们就在上次去过的那一家餐厅吧!我挺喜欢那里的菜,你应该也喜欢吧?” 她又说了几句,这才将手机给挂断,继续大步地往前走。 第九十八章 暴露的婚外情(精彩,不容错过) 那买下的外套,穆沐特别着急想要送给他,因此,回到南苑以后,便一直都等着,直到晚上十点多接近十一点,男人才终于回来撄。 宋梓炀显得特别意外,他挑了挑眉,嘴角勾勒起了一道向上扬起的弧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狠瞪了他一眼,看着他把外套穿上,随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穿在他身上特别好看。 虽然不是最初看上的那一件,不过,这一件也是挺不错的。 “送你一次礼物而已,有那么诧异吗?” 他笑,伸出手将她给拥住。 “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可打算天天穿着了。” 他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她稍稍挣扎了下,到底还是顺从地回应。 良久以后,他才将她松开,那只大掌却仍然霸道地箍住她的细腰偿。 “木木,明天我要出差,大概三天左右会回来,你一个人呆在家里,记得每天都要想我。” 她没有回应,直接是翻了个白眼。 翌日,他早早就起床出门了,没了那个男人在这里,她是特别的悠闲,白天就过去工作室那边看看进度,晚上就回来南苑,偶尔会陪宋子濠玩一玩,看看书说说话。 只是睡觉时,她却难得失眠了。 那么大的一张床,全都给她霸占了,按道理说,她应该很高兴才是,可她辗转反侧,是怎么都睡不着,总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摸摸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一片,就连被窝也是冷的。 她侧躺着看着旁边的床位,以往宋梓炀在的话,被窝是特别的暖和,他就像是个发热器似的,只要天气冷一些,她都会忍不住往他怀里蹭。对她来说,宋梓炀的好处就是,能让她在冬天睡觉睡得舒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冷得睡不沉。 冷风咻咻地窜进被窝,就算房间内开了暖气,却怎么都赶不走那寒意。 这一刻,她是特别地想念那个男人。 三天的时间,她感觉度日如年。 第三天早晨,她按照惯例起床打算梳洗,才刚一坐起身来,就感觉胃里还有一阵翻滚,随即,她捂着嘴,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就赤着脚跑进了浴室。 趴在盥洗台干呕,她感觉自己几乎连黄疸水都快要吐出来了,然而,仍然难受得很。 许久以后,她觉得舒服了,便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因为昨天夜里她吃得太多东西了吗?所以今天早上起来,胃就难受了? 她也没有想得太多,简单地洗漱以后就下了楼。 宋梓炀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而在昨天的那通电话中,那个男人已经说了,会在下午的时候回来。 她边嚼着早餐边在想,反正工作室那边也不用她时时刻刻都盯着,要不要去接机呢? 还是说,就呆在家里,好好地给他做一顿饭当作慰劳? 想了好一会儿,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后者。 佣人将今天的报纸放在她的手边,这都是宋梓炀的习惯,那个男人每天早上醒来,都会习惯性地看一看当天的报纸。 她将面包咽下喉,伸手把报纸拿起,翻开打算看看有什么八卦。 目光停驻在头条新闻的那一栏,照片中两抹紧紧相依偎的身影,让她的心猛地沉至了谷底。 她不可能看错,那照片中的,赫然就是那个每天晚上都会睡在她旁边的男人。 她也自然认得,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是宋天悦曾经的未婚妻,温绾。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穆沐发现,那照片的背景并非在锦城,她细细读了内容,越往下看,便觉得那些字越令她心寒。 似乎,这已经不是宋梓炀与温绾的第一次约会了。 有记者媒体跟踪报道,说是继宋梓炀和温绾在锦城的某几间餐厅约会吃饭几次以后,这一次,两人暗中相约进行三天的旅游,归期就是在今天下午,而照片是在旅游时被***到的。 她拿着报纸的手在轻微发抖,莫名的,她想起了宋天悦曾经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 “在几年前,我哥还被流放在外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在一起……这在宋家,其实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之后不久,他们就分开了……” …… 尤记得那个时候,温绾与宋天悦的订婚宴上,温绾失踪,宋梓炀也不知去向,她就一度质问过,只是,宋梓炀给出的答案,是他当晚回去医院了。 他说的话,她都会相信,那一次,便是如此。 她相信宋梓炀跟温绾就算曾经在一起过,但如今,肯定不会有所联系的,可是之后,宋天悦和温绾取消了订婚宴,她曾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再到现在,报纸上的内容以及那被拍到的照片…… 一切的一切,真实地提醒着她,宋梓炀和温绾,仍然有着联系。 甚至,还是那方面的联系。 那么她呢?宋梓炀可还记得有一个她? 穆沐将报纸放下,面前的早餐在美味,她这一刻已经是无法下咽了,她干脆就站起身来,上楼去换衣服准备外出。 宋梓炀在离开前跟她说,他是要去出差。 他不可能会骗她的,他说出差,那么,肯定是出差去了…… 他不会借着出差之名,其实是去跟温绾旅游的。 她要相信宋梓炀。 她于心底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换好衣服以后,她便下了楼。 工作室的进度依旧,她呆了一会儿,就搭着电梯下楼,才刚走出大厦,迎面就碰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贾苍苍一愣,似乎自己也没料到会看见她,见她要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拽住她的手制止她离开。 “反正这么巧,也刚好是午饭时间,一起吃个午饭吧!” 穆沐想拒绝,她却直接拉着她往旁边的餐厅走去。 说起来,这是自从那次的慈善拍卖会,就没再见过了。 贾苍苍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她就坐在她的对面,万般悠闲地喝着咖啡。 穆沐转眸看着窗外那来来往往的路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她不认为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聊的,只想尽快吃完就走人,可很显然的,贾苍苍却不是这么觉得。 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眸望向了她。 “今天早上的报纸,你看了吗?” 她不吭声,只是抿着唇坐在那。 她的反应已然给了她想要的答案,贾苍苍的身子往后一靠,难得心平气和了起来。 “如果除去徐非的关系,我跟你之间也算不上敌人,如今,我也为人妻了,跟你与宋梓炀都没有任何的瓜葛,只是在看见之前,宋家二少与温家小姐的订婚宴事情时,才记起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她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心里总感觉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你想说什么?” 贾苍苍的手就放在桌子上,那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你知道温绾是谁吗?你知道宋梓炀跟温绾,曾经有过怎样的关系吗?” 穆沐的身子微僵,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如果你是想要告诉我,他们俩以前曾经在一起,那么就不用说了。” 听见她的话,贾苍苍一脸的意外。 她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那些事。 只是,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曾经在一起?就我所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来都是暧昧的,但是,还不到曾经在一起的程度。” 她蹙起眉头。 “什么意思?” 贾苍苍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望着她,意味犹长。 “你跟我,终究不过是替身,如今正主回来了,你以为你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穆沐的心猛地向下沉。 如果这一刻,她还在怀疑宋天悦当初对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那么,现在这一刻,贾苍苍的话无非就是笃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贾苍苍看着她的脸,想到她以前走过的每一步,如今穆沐也在走,她就觉得特别地开心。 “那个温绾之所以跟宋家二少取消婚约,大概也是因为宋梓炀的缘故吧?那两个人向来都是这样,纠缠不休又放不开彼此,到头来,还是会在一起的,而曾经呆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也不是供以自己消除寂寞的工具。” 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她就不信,她还会不明白。 看着穆沐的脸慢慢地变得苍白,她嘴边的笑便愈咧愈开。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那就趁现在赶紧捞一把,然后就离开吧,像宋梓炀这样的男人,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招惹得起的,就怕招惹了,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她又补上了一句。 “你应该不会笨到爱上他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贾苍苍把该说的都说完以后,便起身离开了。 穆沐坐在那里,耳里嗡嗡作响,贾苍苍的那些话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只能阖了阖眼,努力地让那些话赶出脑海。 之后,她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一些材料打算回家,怎么都没想到,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好的日子。 接了个电话,半途她便掉转了车头驱车前往,当她到达的时候,那抹身影已经坐在那里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温绾。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驼色风衣,由于出身名门,就算只是那样地坐着,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质。 再看看自己,虽说出身穆家,也勉强算是名门,可这会儿相比,却是天壤之别。 她抬步走过去,在她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温绾抬眸看着她,嘴边噙着一抹淡淡地笑,看上去,一副友好到不能再友好的模样。 “你来了。” 穆沐实在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在这跟她话家常,因此,她便直接把话给摊开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只想知道,你找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 她笑了笑,似乎也没意外她这么直接。 温绾拿起小汤匙,在咖啡杯里搅了搅,垂眸看着那漩涡。 “我依然爱着梓炀。” 她的话也很直接,直接到让穆沐的脸悄然变色。 “我不想用钱来侮辱你,所以,想把你找出来,拜托你把他还给我。” 她话中的“还”,生生刺痛了她的耳膜。 她不知道,为什么温绾要用上这么一个字眼,难道就因为,她和宋梓炀曾经在一起过吗? “温小姐,他已经结婚了。” 穆沐特别在“结婚”两个字上咬音很重,目的只是想要提醒她,宋梓炀已经结婚的事实。 然而很显然的,温绾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她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 “那又如何?就算他已经结婚了,也不碍于我爱他,反正结婚了也能离婚,不是吗?” 这下,穆沐是彻底无言以对了。 她蹙起了眉头,是现在的千金大小姐都变成像温绾这样的了,都会一脸的理所当然地说出那样的话来?仿佛好像只有她有钱,什么都理应属于她的? 她是真的搞不懂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用怎样的逻辑说出这一番话来。 温绾见她不语,眸底溢出了几分不耐烦。 她这次约她出来,是瞒着宋梓炀的,她想尽快处理掉这个女人,唯有看不见这个女人的存在了,她才会放心一些。 “我并不觉得我们会离婚。” 穆沐的这一句话,让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温绾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她看着她的脸,虽然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却是连丝毫都没有到达眼底。 “那就是说,你不肯把他还给我了?” 穆沐不说话。 她笑,随后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才缓缓地开口。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打算让你们俩离婚的,我只是想呆在他的身边而已,再多的我也没想要要求。可是我希望你能懂,我爱他,很爱很爱他,爱一个人,就会忍不住去占有他的一切,让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温小姐,”她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话是前后矛盾的吗?前一刻才说,就算结了婚也会离婚,后一刻就说,你只是想呆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我只知道,你现在是在破坏我的婚姻,而我,不见得是一个能够容忍别人破坏我婚姻的女人。” 听见她的话,温绾捂着嘴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呢……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力留住那个男人,可别到了最后,舍弃尊严跪在地上哀求他回头。” 穆沐在心底冷笑。 她不是那种过分卑微的女人,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若宋梓炀的心不在她这里,她是绝对不会留恋半分。 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她猛地站起身来,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了温绾的声音,听在她的耳里,声声刺耳。 “我希望在不久的以后,你也能像今天这样,只是很可惜,你的幸福要到头了。” 温绾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随后,她嘴边的笑逐渐地染上了几分戾气。 “穆沐……” 她低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良久她从皮包里翻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是我,就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去做……” 等把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她才终于把电话给挂断,再次抬起头时,她那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开始扭曲了起来。 狰狞一片。 穆沐当真觉得,今天一整天就是莫名其妙。 先是碰见了贾苍苍,然后,又是温绾。 早知道会跟这么两个人见面,她是宁可不要出门。 开车回到南苑,才不过是下午三点多,她上楼去换了身衣服以后,便走进了厨房。 相处的时间即使不久,但是,她对那个男人的喜好还是了解几分的,她花费了好几个钟头,然后做了满满的一桌,大多数都是那个男人爱吃的菜。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傍晚六点半。 她就坐在桌前,手托着双腮在发呆,明明宋梓炀说了是下午回来的,然而,都到了这个时间点了,可是那个男人却始终没见踪影,她打他的手机,却是关机的状态。 难道,还没回来吗? 她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特别是温绾的那一些话,对她造成了颇大的影响,虽然当时她没有表露,但是心是彻底乱成了一团。 不得不说,在这段婚姻里,她是已经投进了感情。 她喜欢宋梓炀,喜欢有他呆在身边的感觉,喜欢可以依靠着他,每一次呆在他的身边,她总是觉得很自然,仿佛上一辈子,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或许,爱情是会让人上瘾的,慢慢的,她便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想要得到更多。 就是因为如此,温绾的那些话,才会给她带来了那么强烈的冲击。 她想相信他,想要只相信他的话而不去相信别人的话,所以,这一刻她才会着急地等待着他的归来,想要亲口问一问他,到底那些报纸上写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听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切。 又叹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了。 再看看时间,到了晚上的八点。 桌子上的菜凉了,她便招来佣人拿进厨房里热一热,刚说完就见到有一个佣人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 “大少奶奶,我听说大少回来了,不过,现在在东苑那边。” 宋梓炀回来了? 她的心情难免雀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过去东苑,但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因此,也没有多想,拿了件外套以后就往东苑而去。 这时候的东苑,是早就过了晚餐的时间。 她花了几分钟跑到东苑,推开那一扇门以后就往客厅走去,然而,才刚跨步入内,一道熟悉的男声就在客厅内响彻。 “我打算跟穆沐离婚。” 穆沐顿住了步伐,她自是认得这道声音,除了宋梓炀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人了。 第九十九章 不属于她的温柔(精彩,必看) 客厅内,气氛尤为凝结。 宋一帆就坐在主位上,在他的面前,宋梓炀伫立在那,他的两只手垂放在身体两侧,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然而,他那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无情而残酷。 宋天悦这会儿也是在的,他本是跟父亲在喝茶聊家常,怎么都没想到,大哥会来到东苑,甚至直接就撂下这样的话来。 他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他就意识到现在这一刻,他似乎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带着几分担忧地看着宋一帆。 宋一帆抿着唇,望着大儿子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深沉偿。 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至半晌以后,他才低着声音说话。 “给我一个原因。” 宋梓炀抬起头,对上了父亲的眼。 对于他的问题,他直接就丢下了一句。 “没有什么为什么。” 闻言,宋一帆眯起了眼,宋梓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让他根本就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爸,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早在X市的时候,你就希望我跟穆沐离婚吧?” 他的话,无疑就是在提醒着他曾经的那些事。 宋一帆许久都没有吭声,他看着他,而后才冷哼一声。 “随便你。” 只是,在他这一番话说出口以后,旁边的宋天悦倒是有了意见。 “爸,这种事怎么可以?!” 他是再也看不过眼了,直接就对着宋梓炀开口。 “大哥,大嫂人挺好的,也没做错什么事,你好端端,为什么要跟她离婚啊?她知道这件事吗?” 然,男人却波澜不惊。 “她不需要知道。” 也就是说,穆沐是被瞒在鼓里的? 宋天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是怎么都想不通这个大哥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他跟穆沐接触不多,但也感觉得出来,穆沐是一个挺不错的人,他也看得很清楚,宋梓炀跟穆沐相处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大哥,你这样对大嫂不公平!” 宋梓炀没再看他一眼,而是转眸望着宋一帆。 “爸,离婚的事我会办妥的。” 宋一帆点了点头,便也算是回应了。 宋天悦还想说些什么,便见他转过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身影出现在门边,宋天悦定睛望去,随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他是怎么都没料到,穆沐会出现在这里。 她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就代表着,方才他们之间的交谈,她都听见了? 宋梓炀在瞥见她时,身子有一瞬间的微僵,只是他很快就恢复原来模样,让人不禁以为,刚刚的那一瞬间,不过是幻觉罢了。 穆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每天晚上都睡在她的旁边,她曾经以为,对于他,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能看穿他。 对比之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他的那些话仍然不断地回荡在耳边,即便她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放在了她的面前。 “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说变就变? 然而,她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宋梓炀只是瞥了她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大步地迈向了门口。 就连停下步伐都没有,目不斜视地就走过去。 穆沐的身子顿在那里,她回过头想去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他在拐弯处那一闪而过的衣角。 他走了,当真就这么走了。 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在这里,刚刚的那一眼,他明显是看见她了。 那么,他的解释呢?他不觉得他的那一番话,有必要对她解释一下吗? 不解释,是因为那是他的决定吗? 她杵在那,有一种透骨的寒意从脚底冒升,一瞬间传至了四肢百骇。 冷,真的好冷,冷得她直哆嗦。 宋天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此时正站在她的面前,一脸的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大嫂……” 她张了张嘴,嘴角溢出了一丝的苦涩。 “再过不久,我就不是你的大嫂了。” 随后,她便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宋天悦看着她的背影,好几次想要追过去安慰她几句,可是他迈开步伐,却只走了一步便顿了下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她。 穆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回到南苑的。 饭厅的桌子上仍然摆放着满满一桌的饭菜,那是她为了宋梓炀,特地亲手做出来的。 然而,如今看在眼里,就犹如她一样,被狠狠地抛弃,甚至是忘了存在。 她坐在桌前,看着那些菜慢慢地失去了热度,她却始终回不过神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那个男人说变就变了? 他们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好的日子,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教她难受到不行。 这一夜,宋梓炀没有回来。 南苑特别的安静,第二天下午,她是再也忍耐不住,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仁德医院门口,因为最近的天气变化大,很多人都感冒了,这时候的人很多,她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位置。 停好车后,她快步地往里面走。 这间医院,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每一次当宋梓炀忙碌的时候,她都会在这医院到处转悠,跟这医院的很多人都相当熟悉。 所以当医院的护士告诉她,在半个钟头前有一个女人前来找宋梓炀的时候,她的心是猛地一沉,顾不得走廊上是不能奔跑,便急匆匆地向着院长室跑去。 在最后的一个拐弯处,她猛地止住了步伐,呆若木鸡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两抹身影。 那挽着宋梓炀胳膊的女人,不就是温绾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说,昨天的事她尚且还能勉强承受得住的话,那么,面前的这一幕,她是怎么都承受不了了。 男人的身上穿着一件手工西服,白大褂早就已经脱下,看样子,是正准备外出。 温绾挽着他的胳膊正与他有说有笑,穆沐有些晃神,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这个男人笑得如此温柔。 原来,他的温柔全都给了这个女人。 那么她呢?她对他来说,又算是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她可是他的妻子啊! 穆沐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便迈开步伐冲过去,将温绾推开。 温绾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被她这么一推,整个身子是往后倒,跄踉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梓炀及时伸出手将她扶住。 “没事吧?” 温绾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手紧紧地抓住他,那张小脸上尽是苍白。 穆沐就站在几步以外,身子气得是直发抖。 那垂落在身体两边的手紧攥成了拳头,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声音里尽是努力压抑着的怒气。 “宋梓炀!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那眉头慢慢地蹙在了一起。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身侧的那个人,是特别的刺眼,在这一刻,那些话倏然升上了心头,她的拳头是握得更紧了些,掌心内,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其中。 她对上他的眼,这一刻,她是无比渴望想要在他眼中找寻到过往的那一些熟悉。 “这么久以来,你都是在骗我的吗?” 她的话很轻,几乎是在未经思索以后,就吐出了口。 “你想要跟我离婚的理由,就是因为她?” 宋梓炀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睨向她,坚毅俊朗的脸部线条绷紧。 “穆沐,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他不会知道,于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打击。 她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视线顷刻变得模糊。 她就连面前的这个男人都快要看不清了。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了这样的话。 宋梓炀将温绾搂在怀里,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地清楚。 “唯有她,我无法放弃。” 脑子里“轰隆”地一声被炸开,她感觉身体里的那种冷在正往外渗,冷得快要教她麻木。 她只能看着他的嘴,在一张一合。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她了,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人。穆沐,是我辜负了你,我会尽可能地给你补偿,让你往后会好过一些。” 他甚至就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就丢下这么的一番话。 随后,他便搂着温绾,大步地从她的身边走过。 走过时,温绾还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本就没站稳,被她这么一撞,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面上。 她抬起头望过去,那个男人甚至就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她。 就好像昨天晚上,在东苑时一样。 穆沐看着他的背影,本来,在他回来之前,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的。 她想要鼓起勇气告诉他她喜欢他,想要跟他好好地过下去。 她想要让他知道,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 可是,这些话她根本就来不及说出口,他就率先松开了她的手,将她一个人丢下。 她就连喊痛的机会都没有。 眼泪,滴落在了地面上。 她抬起手想要抹掉脸上的泪,却发现怎么都抹不干,最后,她就只能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旁边有人走过来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她伸手挡住,只靠自己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起身。 那些人带着同情的目光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她咬着下唇,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离开仁德,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去哪。 人行道上路人脚步匆匆,她茫然地往前走,很多有关于那个男人的回忆,在顷刻间竟然涌上了脑海。 她摇了摇头,想要努力挥去,却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她突然感觉胃里有些翻滚,随即便蹲在路旁不断地干呕。 她吐得很辛苦,就连眼泪都出来了,有路人似乎看不过眼,便给她递了纸巾。 “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那是一个年近中年的大妈,她摇头道了声谢,那大妈看着她这副模样,便忍不住问了出口。 “小姐,你这该不会是孕吐吧?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吃些咸饼干能止孕吐,要不你试试?” 穆沐的脸煞白,蹲在那里良久,就连大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她的脑子里,只一再地回荡着那两个字。 随即,她起身,手不自觉地落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怀孕?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 可是……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每个月该来的,似乎这个月晚了好些天了,但最近因为事儿多,她便也没去留意。 难不成,她真的怀孕了? 穆沐蹙起了眉头,这附近离得最近的,也就只有仁德了。 她想了想,反正这会儿宋梓炀也肯定没工夫理会她,她心里着急,自然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就往回走。 仁德的妇科是在另一栋楼里,那边还包含着新生儿科等科室。 这边的大楼她是没有来过,因此护士都是她不认识的,她想了想,便用了假名挂号,排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早孕的检查都是不需要多久就能出来的,因此,当她坐在医生面前,听见那个答案时,她的脑子里几乎成了空白一片。 “医生,你……你刚刚说我怀孕了?你确定吗?” 其实,像她这样的人,医生是常见的,所以然,也没有太多惊诧,只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你已经怀孕五周了,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她……她真的怀孕了。 穆沐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样的事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花费了好久的时间才能接受自己是真的怀孕了这件事。 医生跟她叮嘱了几句,再仔细地说了一些该注意的问题,便让她回家去好好休息。 她走出医院,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再抬头望去时,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飘下了点点的雪花。 就连地上也有些雪白,看来,是她进医院时就开始下的,所以现在雪积得并不厚。 她呼出一口气,当真觉得,这就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在宋梓炀说要跟她离婚的时候,她却怀了他的孩子。 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是生下来吗?可是如果她要生下来,那么这个孩子是注定不会有爸爸的。 她的内心有些挣扎,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也来得不是时候。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穆沐没有办法,便唯有暂时先回去南苑。 空荡荡的房子,依然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即便在这不久之前,那个男人明明还在这里,甚至待她极为温柔。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腕部的玉镯,这镯子,是那一日在慈善拍卖会上,宋梓炀以高价买下来送给她的,当时他对记者说,他买下这镯子,就是为了讨她欢心,让她一笑。 可是如今再回看,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门口的方向传来声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宋子濠小跑步地走进来,看见她笑咪咪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今天来给我读床前故事吧!我想听你讲故事!” 穆沐敛去眼底的那抹失望,用手摸了摸他的脸。 说实在的,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种感觉,仿佛宋子濠天生就是她的孩子,而她的母爱,只为他而生一样。 只是如今,她却明白,她能当他妈妈的时间不多了。 因此,对于他的要求,她也没拒绝。 “好,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在床上,我给你读床前故事。” 宋子濠一阵欢呼,拉扯着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两人走进了房间,宋子濠很乖,自动自觉地就将鞋子外套给脱掉,然后爬到床上躺好。 她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一些,便也在他旁边躺下。 这个小屁孩,明明才不过五岁,却比同年龄的孩子还早早熟一些。像他这样的年龄,哪个孩子不是喜欢听一个童话之类的故事的?可他偏不,他就喜欢听惊悚类的。 记得宋梓炀还曾经吐槽过,也不知道这个儿子究竟是像谁,想他小时候可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孩子,也绝对不会在睡前喜欢听一些恐怖的惊悚的故事。 穆沐忍不住一笑,如果不是早知道,她当真觉得宋子濠是她生下来的,毕竟两人的爱好都是一样的。大概也是因为喜欢惊悚类的故事,所以两人是特别的合拍。 宋子濠静静地听着,她好不容易讲完了一个故事,低下头一看,这小子竟然还睁着大大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呢! 她无奈地摇头叹息,正要说话,他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妈妈,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她一愣,小孩子向来都是敏感的,因此她是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但到底,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吗? 她笑,想解释说没有,他却突然坐起身来,拉住了她的手。 小孩子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总会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 “妈妈,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说哦!像我,我也曾经有心事是不能对老头子说的,那我就会跑到后院去,跟那些树伯伯们说。” 她仍是笑,她跟宋梓炀的很多问题,是他这个小孩子不懂的。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在这个地方能停留的时间不会太多,因此,她摸了摸他的脸,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开口。 “濠濠,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听赵嫂的话,知道么?” “为什么你会不在啊?你要像老头子那样出差吗?” 宋子濠瞪着大大的眼睛,奇怪地望着她。 她的眉间带着一抹忧愁,却不敢轻易地在他的面前透露。 “濠濠,我不想骗你,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第一百章 离婚,她净身出户(精彩,必看) “为什么啊!” 宋子濠把眼睛睁得老大,小眉头一皱,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某个男人。 她敛去心底的那些思绪,勾唇一笑。 “已经很晚了,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这是大人们之间的事,宋子濠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懂他们大人的事呢偿? 更何况,她也不愿意让这种事来让小小的他感觉到烦恼。 宋子濠很听话,见她不想多说,他便也不问,乖乖地躺平闭着眼睛睡觉撄。 见他睡熟了,她才靠在床头,也一并合上了眼睛。 翌日,宋子濠是特别粘她,吵着闹着要她送他去幼儿园,穆沐想了想,便也没有拒绝,与赵嫂一起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时间也不算晚,她才刚走进客厅,余光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步伐微顿,看见宋梓炀在这个时候回来,她心里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男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叠着双腿,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地闪着,他抬起手吸了一口,吐出了白色的烟圈。 他仅抬眸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些什么。 穆沐抬步走了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可以看见那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分离婚协议书。 随即,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拿着这一份东西,来让她签下? 她没有拿起来,只是抬眸,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不说话,她便也当他答应了。 穆沐望着这个男人,曾几何时,他给予她的温柔与宠爱,她至今仍然记得,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足以教她刻骨铭心。 “那一天,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几乎是她这一个问题问出口,他拿着烟的手就猛地一顿。 即使她没有说清楚,但是,他也明白她口中的“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 白色的烟雾瞬间氤氲住眼前的视线,他抿着唇,隐约的,还能记起那一天的事。 “你明明就可以对我置之不理的,不是吗?” 她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却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重石。 “你到那里去,是因为X市医院方面的请求的救援帮助,而我,不过是其中被埋的一个,但是,你却带了一支救援队过来,甚至,在泥石流再一次来袭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她不过是在阐述当天所发生的经过,然而,他的唇却溢出轻笑。 “又如何?那一些,又能代表些什么?” 他对上她的眼,声音带着几分低沉。 “穆沐,我是一个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不管是谁,我都会去救。” 所以那一天,她在他的眼里,就只是需要他来救的一个人而已吗? 他以为,这种鬼话她会相信? 穆沐不会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清楚地看见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跳下来,还有那之后,为了安抚她而说的每一句话。 他们,是异常的相似,他和她,同是被家庭所遗忘抛弃的人。 宋梓炀不会知道,她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这件事,是因为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对他倾了心,种了情。 她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爱,也不会去否认自己的心,既然爱了那就是爱了,她绝对不会去逃避。 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是真的很爱,所以,这么久以来,她才会愿意呆在他的身边。 原本以为,能够跟他白头偕老,可是,那是她一个人才有的想法吗? “宋梓炀,如果我不打算签这一份离婚协议书,你打算怎么办?”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他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而后直起身。 “你必须签。” 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她突然有些看不清了,这个男人的温柔,当真是说收就能收得回来,而她,却始终做不到像他一样。 “因为那个温绾吗?你就这么爱她吗?你就这么不愿意辜负她吗?那我呢?为了她,你就能辜负我吗?” 男人将摆放在离婚协议书旁边的一张支票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我对你的补偿,穆沐,我们的开始本来就不是我自愿的,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结这个婚,是为了能够得到自由吗?那么现在,你自由了,所有的罪名我都会背负,这样的好聚好散,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的确,她曾经是想要自由,可那都是在没爱上他之前。 手紧了松,松了紧,她到底还是没有接过那张支票,仍然执着地看着他。 她渴望,在这最后的一刻,能够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的爱意。 “这段日子以来,你……就没爱过我吗?哪怕一分一秒?” 然,他的话,却是连她最后的一点奢望都彻底打破了。 “没有。” 他的身子往后靠,他也不管自己的话到底对她来说有多残酷,他只低着声音往下说。 “穆沐,放开手吧!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的存在,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叫温绾。” 是吗? 他到底还是没有爱过她吗? 穆沐阖了阖眼,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犹如本来就伤痕累累的伤口,再一次被人撕开,血流成河,是注定的下场。 她也不愿意卑微,既然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为什么还要留住这么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她放手,她放开手还不行么? 她有她自己的尊严,也不愿意强迫一段根本就不会幸福的婚姻。如果她的丈夫根本就不爱她,那么,这段婚姻自然也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就算她爱他那又怎么样?一切都已经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现在的她,只想在更卑微之前,保住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离开这个男人。 所以,她拿起了旁边的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会知道,在她低头签名的时候,男人原本平静的眸底有一抹复杂的光在一闪而过。 那放置在旁边的支票她没有拿,穆沐起身,最后地看了他一眼。 “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同样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会去拿,而这里,我会搬走,就在今天。” “你不用那么急着搬,也是可以的。” 即便他这么说了,可她却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多呆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因此,她抬步上楼,快速地将自己的东西一股作气地塞进了行李箱内,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足够塞满了。 随后,她拿着行李箱下楼,宋梓炀仍在客厅内坐着,可她连一眼都没有望过去,直接就向着门口而去。 走出南苑,将行李放进了车子里,她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倒后镜中,宋家大宅越来越远,一个拐弯就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 她多傻啊?如果换着是别的女人,离婚了肯定会趁机海捞一把的,偏生,她却倔着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将那张支票收下。 当真就是净身出户,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傻的女人了吧? 穆家自然是回不得的,她在大街上兜了好久,到底,还是向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母亲生前留下来的房子,成了她唯一的住所,她将行李拖进屋子,仔细地打扫了一番,由于很多年都没有住人了,床铺是根本就不能用,她看了看外头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终究还是打消了出去另行购买的念头。 空荡荡的房子,就连空气中也有一种淡淡的霉味,却成了她仅剩的一个家,她枕着被子,慢慢地阖上眼,当真不知道若是连这个地方都没了的话,那么,她还能去哪里。 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丈夫都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别的女人在婚姻里,肯定会试图把丈夫给抢回来,可是,她却连抢都没有,直接就退出了这段三人关系。因为她知道,在这段三人关系中,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就如同宋梓炀所说的那样,这段婚姻,一开始就不是他们自己所心甘情愿的,如今,以这种方式结束,其实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她怎么都挥不去心底的那种钝痛,更加止不住那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的眼泪。 南苑内。 宋子濠回来以后发现穆沐离开了,闹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入睡前,仍是气鼓鼓地不愿意跟他说话。 男人就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外头,因为昨天下过雪,很多的地方都是白蒙蒙的一片。 不知不觉间,冬天悄然到来了。 他的双手插在裤袋内,望着外头的双眸开始放空。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天一早,有关于他和穆沐离婚的消息,恐怕就会占据各大报纸头条,这,是他给温绾的诺言。 他抬起手解开衬衣最上头的几颗钮扣,突然之间觉得空气有些稀薄。 手机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条短信,他点开一看,是温绾发过来的。 无非,就是提醒着他,该是时候向宋一帆他们提起两人之间的事了。 这一次,温绾说得很明白,她要跟他结婚,她要嫁给他,当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吗? 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他会满足她,但至于其他的…… 他没再想下去,打了一通电话以后,就拽起外套出了门。 半个钟头以后,银色跑车停在了一间夜总会的门口。 他大步地迈进去,在其中的一间包厢里头,任远已经到了。 那么大的包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磨砂的玻璃门将一切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亲自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宋梓炀也丝毫不含糊,拿起酒杯就往嘴里一灌。 关于他的事情,任远是再清楚不过了,两人是自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朋友,包括他流放的那段期间,也是他陪在他身侧的。 对于过往的一些事,他是尽数看在眼里。 “喝吧,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男人觉得眼前的视线开始打晃,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随后狠吸了一口。 “我要和温绾结婚了,估计,就在不久之后。” 听见他的话,任远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是不住地摇了摇头。 “梓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这句话,他也在自问。 白色的烟雾氤氲眼前,他看着前方,声音很淡。 “温家的势力很大,跟温绾结婚,我能得到我想要的。”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任远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他此时的心中所想? 他伸长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但愿,你往后不要后悔就好。” 后悔吗? 这两个字,听在他的耳朵里,似乎,仿若隔世。 他还有后悔的权利吗?如果可以,早在那一年…… 他没再想下去,只是拿着酒杯仰头饮尽。 …… 即便人再伤心难受,可日子,总得过。 时间是最残酷的,从来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半分。 冬天来临,锦城几乎被大雪所淹没,远远望去,尽是一片不见尽头的雪白。 穆沐整天就宅在家里,看着外头纷飞的大雪,总会不自觉发起呆来。 她与宋梓炀已经离婚了,自然而然的,他送给她的那处工作室,她是不可能再接受了,因此这些天,她便寻思着再另外找一间小一点的地方,为自己的未来作一个打算。 失恋这种事,分分秒秒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发生,她不想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而唉声叹气,她也不是失去了宋梓炀,就活不下去了。 徐非以前曾经说,当真怀疑她的心是石头,根本就不会有半点的伤害。 只是徐非不知道,她不是不会受伤,而是她习惯性地将所有的伤害都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 从小到大,她就过着没人能够依靠,只能依靠自己的生活。软弱,是她生命中最不能出现的东西,就算再痛再难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擦干眼泪站起来,然后重新开始。 她只能在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才能靠着这假象麻痹自己,让她信以为真地觉得自己真的熬过去了。 可实际上是怎样的,也就唯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不懂依赖,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她,依赖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她过分坚强,因为她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如果她不坚强,谁还能为她坚强? 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条小小的生命。 经过了这几天,穆沐想得很清楚,这个孩子虽然生下来注定会没有爸爸,但是没关系,她会给孩子双倍的母爱,所以,这个孩子不需要爸爸。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而这个孩子,接下来也会是她生活的重心。 其实,她是觉得尤为的庆幸,就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才能帮她分散了一些悲伤。 她的手头上是还有些钱的,因此,她便打算买处小地方开工作室,再招几个人,慢慢地为以后作打算,她总不能就坐食山空,这不是她的性格。 各大报纸刊登了宋家大少离婚的事,很快的,多方声音便传出,宋家大少之所以离婚的原因,是由于温家的小姐插足。 但是,这声音很快就消停了,有人说,温家绝不允许这种流言传出,因此,便刻意把事情给压了下去。 前些天,宋梓炀与温绾到家里来,提出了结婚的要求,温家人是震惊的,几乎不假思索,便拒绝了这事。 温绾一个人坐在房间内,自从她把宋梓炀带回了家,家人就开始限制她的出行,甚至很直接地就回绝了结婚的事,但是,她也硬着脾气,说什么都不肯低头。 所以然,她现在跟家里人的关系是僵到了一定的程度。 房门被推开,温林川从门口走了进来,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正在发闷气的妹妹。 他摇了摇头,她与宋梓炀的那点事,他自然是听说了的,其实他也不难明白家人反对的原因,温绾弃了有望成为宋家掌权人的宋天悦,反倒是要跟最不得宠的宋梓炀结婚,温家的人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弊关系。 他走到妹妹身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还在闹脾气?你就嫁定那个宋梓炀了?” 温绾见到他进来,刹时便红了眼,扯着他的衣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哥,你说爸妈他们为什么就不为我着想呢?我爱宋梓炀啊,他们不是以女儿的幸福为重的吗?” 温林川叹了一口气。 “但这事实在是……唉,绾儿啊,若是没有你与宋天悦的那一段,那现在这事我还能好好替你说几句。要不你软下态度,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个宋梓炀……” “不!我就要嫁给他!” 温绾的脾气很倔,这样的倔脾气,说起来还是他给宠坏的。 “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温林川又劝了几句,见她实在不肯低头,他是一脸的无奈。 “绾儿啊,你要想想,你如今硬着顶撞,爸妈的态度也强硬,事情会有好结果吗?” 温绾的面靥溢出了一丝慌乱,连忙拽住他的衣袖。 “哥,那我应该怎么办?” 温林川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难得严肃地望着她。 “绾儿,哥就问你一句,你当真非他不嫁么?” 温绾点头。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个妹妹,她的性格没人比他还要清楚了,若要她低头,是肯定不可能的,但继续这样下去,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转变。 只是双亲那边,也是一件难事…… 他看着妹妹的脸,低着声音开口。 “绾儿,你仔细听好了,哥只说一遍……你按着哥的说法去做,虽然有些极端,可是。爸妈心里到底是疼你的,有些时候,做父母的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孩子……” 第一百零一章 她的孩子,没有了(精彩,必看) 经过了几天,穆沐找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是铺租很便宜,稍微装修一下,就能用了。 她已经决定,要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小型的工作室,她之前工作几年还有些人脉,要是想在前期拉拢些生意,也不是一件难事撄。 她手头上的钱足够支付前期的费用,因此,她思索了一下,便聘请装修队开始整弄。 因为不像以前,很多事,现在都需要亲力亲为。 中途去了一趟商场,她买了不少的东西,打算囤在冰箱里,这样一来,自己忙碌起来的时候,也不至于饿到肚子。 车子驶前住宅区,停好了车以后,她便打开车门下车。 正要到后座去拿东西,没想,余光一瞥,竟然瞥见了那不远处停靠的一台银色跑车。 她的动作一僵,这台车子,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果然在下一秒,驾驶座的门被打开。 男人从车上下来,径自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偿。 穆沐直起身子,她蹙起了眉头,尽量敛去心底的思绪,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站定。 “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淡,她认为,早在那日以后,两人便没了关系。 可是为什么,他今天却来了? 宋梓炀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他深深地看着她,也没有吭声,下一秒,他是直接拽着她往自己的车旁走去。 她往前跄踉了几步,几乎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将她塞进副驾驶座,随后自己便也坐进来,启动车子滑出住宅区。 她抿着唇坐在那,她不认为,两人之间还有见面的必要。 “你想带我去哪?你停车,我要下去。” 但是,不管她说些什么,身侧的这个男人却是连半点的反应都没有。 他直直地望着前方,修长的手就放在方向盘上,从她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巴曲线。 他不说话,也不愿意停车,她自然也不可能擅自打开门跳下去,因此,她干脆便也缄默了下来,反正,当目的地到了,车子就会停下来了。 在这期间,她想了无数的可能。 当银色跑车停在了仁德门口时,她的身子是猛地僵住。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男人打开车门下车,她却坐在那里,始终不敢动弹。 她看着外头“仁德医院”几个大字,这是他的医院,她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他……他知道了什么?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直接就走到了她这边,打开车把她给扯下来。 她不敢往前迈步,只是顿在那里,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宋梓炀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对于她的问题,他只是将目光慢慢挪下,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仅仅一眼,就让她心凉了遍。 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却不允许她逃避,连拖带拽地把她给带进了医院,甚至向着妇科而去。 那长长的走廊尽头,医生和护士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他的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医生和护士意会,便有几人首先走进身后的手术室做准备。 穆沐的脸色煞白,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情景,她怎么可能会猜想不出即将发生什么事? “我不要进去!” 她说什么都不肯往前走,手紧紧地抓着墙。 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声音里透着丝丝的冷意。 “进去!” “我不要!” 她拼了命地摇头,即便手间都已经泛了青筋,她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你不能这么做!” 他望着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唇角抿着。 “我为什么不能?” 他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便直接说了出口。 “穆沐,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决定它是留下来还是打掉。” 她摇头,声音里几近带着几分的哀求。 “这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们已经离婚了,那么这个孩子也就与你无关了,你没有权利对我做出这种事!” 她就知道孩子的事不可能会瞒得过他,即便那一天,她用了假名,可是,她是怎么都料想不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既然他和她都离婚了,那么,他又何必在乎她是不是有了他的孩子? 既然他和她都离婚了,那么,他现在又凭什么要来剥夺她孩子的性命? 这种事,她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男人的态度强硬,她咬着下唇,嗓音有着沙哑。 “宋梓炀,我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爱情,如今,要她连孩子都得失去,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唯有这个孩子,她是铁了心要保住。 然而,他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给她的感觉,竟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你觉得,我会让你留下我的孩子么?” 他一字一句,说得是格外的清楚。 “这个孩子不能留,我不可能让你生下我的孩子。”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苦笑。 原来,他竟是连一分一毫都没对她有过感情吗?所以,现在才能这样面无表情地要打掉他们的孩子? “穆沐,你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拿来威胁我么?” 她摇头,她根本就没那么想过,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想要当作自己的……一个缅怀。 可是,很显然的,他连这么点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他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几名护士上前,分别擒住了她的手,强行地架着她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她拼命地挣扎,却是怎么都敌不过这几个人的力气。 她看着他,他的身影逐渐在她的眼眶之中变得模糊。 她几近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 “宋梓炀!就当我求你还不行么?我求你,让我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要把我唯一的奢望都要剥夺掉?”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宋梓炀,不要打掉我的孩子……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啊……” 当手术室即将在眼前合上前,她隐隐约约的,听见他的声音从门缝外飘了进来。 “那么,你就恨我吧!” 这一句话,彻底掩埋了她所有的希望。 那扇门阖上,彻底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男人抬起头,看着手术室门口的那盏红灯亮起,身子往后,靠在了墙上。 他长吁了一口气,随后,抬步推开了旁边的一间房间。 这间房间内,有一部供以手术直播的机器,他就坐在那机器前,看着直播视频里的每一幕。 他没有偏开目光,对他来说,这台手术跟普通的手术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只是,他那放在旁边紧握的手,却透露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手术室内,她平躺在手术台上,双腿架开,当那冰冷的仪器伸进她的体内时,她绝望地阖上了眼。 泪,从眼角溢出,打湿了枕头。 这是她的孩子,可是,她却连留住的能力都没有,就这么地被剥夺掉。 原本她还在想,她要为了这个孩子,好好地工作,好好地赚钱,等到这个孩子出生,她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生活,要给这个孩子双倍的母爱。 但她连这个机会都失去了。 她甚至来不及听见这个孩子喊自己一声妈妈。 穆沐不知道这个手术进行了多久。 当她身上的麻醉药力褪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出手术室。 抬起头时,那个男人的身影依稀就在眼前。 她咬着下唇,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便走过去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几乎在这长长的走廊上回荡不已。 手掌心火辣辣地痛,他的脸,被她打偏至一边,然而,她却觉得内心的怒火仍然无法完全发泄出来。 “宋梓炀,我恨你。” 她是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一句话,那望着他的眼神,恨不得能把他撕成两半。 男人慢慢地扭过头来,他不管自己被打痛了的脸颊,只是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眼。 “尽管恨我吧!” 她垂放的手紧攥成了拳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把她逼到这样的地步,这段婚姻,她都已经作出了让步了,为什么他还要残忍地连她唯一的念想也要拿走? 那是她的孩子啊!活生生地存在在她的身体里面的啊! “你果然没有爱过我啊,哪怕连一分连一秒,都没有过。” 她的嘴一张一合,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将自己的伤口再一次撕开。 “如果你有爱过我,你根本就不会连我的孩子都要拿走。” 她是真的认清了,真的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这段爱情,在一开始就不该存在,那么这一刻,她愿意抛弃。 她不想再傻傻地爱下去了,那样,太累了。 “宋梓炀,你知道吗?我曾经爱过你。” 他的后背一僵,她放任他的身影在她的瞳孔中,慢慢地变得模糊,变得缥缈。 “在你跳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爱上了你。这么久以来,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是唯一的一个,这段婚姻,我也曾经想过要跟你长长久久……”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抬起手抹掉,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 “可是从这一刻开始,我恨你,真的好恨你。” 她看着他的脸,所说出口的话,也是对于她自己而说的。 她在提醒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招惹不起,也不想再招惹了。 如果过去是一场错误,那么这一场错误,都该是时候结束了。 穆沐大步地越过他,跌跌撞撞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她擦肩而过时,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她,可手伸至了半途,却猛地顿住。 他忘了,现在的这个时候,他没有资格留住她。 她的痛苦,是他给的;她的孩子,是他剥夺的。 他只能转过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始终不肯收回目光。 她的那些话,不断地在耳边回荡,他的喉咙就好像有什么卡在了里面,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对他说这一番话。 他捂住眼睛,身子顺着墙壁滑落,最后,他蹲在那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 穆沐走出医院,她是被宋梓炀给带过来的,因此,她便只能靠着人行道往前走,也没有要打车的打算。 她望着前方,路上人来人往,她却好像失去了方向似的,根本就不知道,从今往后,还有什么是能够支撑着她走下去的。 孩子,已经没了。 她的手落在了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这个孩子,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给别人的感觉,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可是,她却明白,这个孩子就算不在了,依然会存在在她的心里。 她不可能忘得了。 擦肩而过的路人,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似是赶着要回家。 夜幕逐渐开始降临,她看着那些霓红灯,每个人都有家,那么,她的家呢,她的家又在哪里? 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她伸出手,那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很快就化开了,她却怎么都收不回神来。 直至九点多,她才终于回到母亲留下来的宅子。 可是她才刚走到门口,正打算拿出钥匙,却发现门把竟然被人撬开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用力将门推开,随即,那灯光有些刺痛了她的眼。 在客厅的沙发上,穆茵坐在那里,在她的身侧,还有几个魁梧大汉。 “哟,宋大少奶奶终于回来了?” 穆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副诧异的模样。 “噢对了,我差点就忘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什么宋大少奶奶了,你都已经下堂了,是个弃妇了!” 穆沐站在那,她是怎么都想不到,穆茵会到这个地方来。 这里是她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家,即便穆文柏之后再娶,这个家也是跟梁晴穆茵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况且,这个家对她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她绝对不允许穆茵在这个地方闹事。 她沉着脸,指着门口的地方开口。 “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滚?” 听到这个字,穆茵的脸是彻底地沉了下来。 随后,她站起身来,双手环胸地看着她。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对我指手划脚的?” 早在以前,两人的关系就不太好,再经过了被侮辱的事,她是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心生憎恨。如今,穆沐与宋梓炀离开,正是穆沐狼狈的时期,她又怎么可能错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她向旁边的人点了点头,那几个人会意,拿起了手上的棒球开始乱砸家具。 精美的家具被砸落在地上,很多装饰品都摔成了碎片,可怕的声音震着她的耳膜。 穆沐脸色丕变,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想要阻拦。 “你们做什么?快住手!” 可是这些人根本就不理会她,见她过来,直接就将她猛地一推。 她被推倒在地上,地上的碎片扎到了她的手,手心里立即便出现了一个伤口,正汩汩地流着血。 她忍着痛意,知道自己敌不过这几个人,干脆拿出了手机,打算报警。 但这些人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 有人抬起腿,将她的手机踢开,她的手吃痛,再望过去时,手机已经被砸到墙边,裂开了几块。 她的心猛地沉入了谷底,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她怒目看着洋洋得意的穆茵。 “穆茵,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茵冷笑,她丝毫都没有让这些人停手的想法,只是微仰着头,不屑一顾地望向她。 “穆沐,你把我害成那样,又把爸送进了牢里,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么?你别作梦了!” 说着,她倏然眯起了眼,那双眼里,尽是对她的怨恨。 “都是你!全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爸怎么可能会被关进牢里?穆家又怎么可能会走到现在这地步?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和妈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她站在那,双手垂放在身体两边。 “那是你们应得的!他害死了我妈,甚至还为了脱罪,硬是颠倒是非,让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我也没有诬蔑他,若是他没有做出偷税漏税的事,我怎么可能捉到他的把柄?他就该为他自己做过的事负起责任!” 负责任? 在穆茵的字典里,她的父亲没有半点错,错的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太过恶毒,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 “真是好笑!你少拿二十年前的事出来糊弄我!那么久的事,谁能说得准?就算在二十年前,爸确实害死了你妈,那又怎么样?” 她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穆沐咬着下唇,余光瞥见那些人拿起了她母亲的遗照时,她瞪大了眼,冲过去就把母亲的遗照抢来抱在怀里。 有人将她架住,穆茵走到她的面前,强行拿过那张遗照,然后丢在地面上,还用脚用里地踩。 她的嘴里,说着狠恶的话。 “贱人!你们母子都是贱人!像你们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妈死得活该!她……” 穆茵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完,她就猛地向她冲过去,把她撞到在地。 这一刻,穆沐早就顾不得什么了。 这里的东西被砸了,就连她母亲的遗照也被砸了,还被她踩在脚下,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忍受得了? 穆茵面容扭曲得狰狞,她的手在空中点了几下,随即出声。 “把这个女人给按住!今天晚上,我给你们上她的机会!谁折腾得厉害,回头我给谁双倍的奖励!” 第一百零二章 她以后都不能生育了(精彩,必看) 穆沐瞪大了眼,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奋力地挣扎,想要努力地挣开这几个魁梧大汉,可是,她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 她被压在了地上,穆茵走过来,在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随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瞅着她。 “你刚刚不是很得意的么?起来啊,嚣张给我看啊!” 穆茵见她这般狼狈,仰起头就是一阵大笑。 “穆沐,你也有今天了!上次你不是跟宋梓炀合伙让人侮辱我吗?我可是记到了现在!宋梓炀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啊?要不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把他叫来,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这个前妻特地过来救你?哈哈哈哈……偿” 她冷冷地看着她,咬着唇不说话,穆茵也没把她放在眼里,随后,便迈开步伐离开了。 剩下的几个魁梧大汉就在她的身边,开始撕开她身上的衣服。 她不断地踢腾,却始终无法如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脱下了她的裤子,在看见那一片红润以后,是立即便停了手。 “真是晦气!” 有人低声咒骂,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忌讳的,估计也没多少男人会对一个正在流着血的女人有那方面的反应,纵使,这个女人有多漂亮。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再继续下去。 等到他们松开手,穆沐趁着这个机会立即把裤子提上,缩到了角落,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 随后,这几个大汉便起身离开,估摸是打算随意敷衍一下穆茵便打算拿那一笔奖励,反正这屋子里就他们几个人,有没有做都是他们说了算。 然而,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没了孩子,流血是再自然不过的,她无法想象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今天穆茵的目的是不是就会达到了。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宋梓炀,她自知不可能有人会为她出这口恶气。 一屋子的狼藉,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她把身子蜷缩起来,把脸埋在了双膝间,久久没有抬起来。 穆沐想,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现在的她,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爱情,就连肚子里那还未成形的孩子也没了。 她抬起头,爬过去拾起母亲的遗照,那相框是已然碎成了一地的玻璃,她拍掉玻璃,把照片紧紧地抱在怀里。 如果她妈妈还在世的话,是不是就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对她的女儿这般伤害? 她低声地哭了起来,哭到眼睛都干了,嗓子都哑了,可是,她心里明白,不会有人心疼她。 锦城最近出了大新闻。 继宋家大少离婚以后,又传出了温家大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双亲得以批准自己的女儿与宋家大少结婚,而婚期就定在了下个月的月初。 温家可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而这宋大少前不久才闹了离婚的风波,这突如其来的婚讯,倒是验证了离婚时所闹出的小三之类的事。 由于婚期渐近,婚礼的一切事宜都在进行着。 东苑。 宋天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传出宋梓炀和温绾在一起之初,他就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后来,宋梓炀跟穆沐离婚,提出了与温绾结婚,直到现在,他脑子里仍是糊涂着。 他早就清楚温绾的心里存在着一个宋梓炀,可是他怎么都接受不了,再过不久,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就要成为他的嫂子了。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这种事情于他而言,就是折磨。 宋一帆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同一个女人,之前才被退掉了订婚,如今,竟又要和自己的另一个儿子结婚,若不是因为温家是锦城的大户人家,他是铁定不可能会答应这种荒唐事的。 今天的饭局,注定不安生。 宋梓炀和温绾从大门走进来,宋天悦抬起头,看见温绾时身子猛地一僵。 她挽着宋梓炀的胳膊,笑得是一脸的甜蜜,就好像此刻的她,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她的幸福,让他的孤单与失落是愈发的明显。 表面功夫到底还是要做成的,宋一帆勾唇笑了笑,缓和了屋内的气氛,随后,便起身带头走向饭厅。 宋老爷子照旧坐在主位上,他与宋一帆倒是有几分相似,只要是对宋家有利益的人,他们都不会拒绝。像温家这样背景势力都得当的人家,他们自然不可能拒绝,虽然,会在背地里有怨言。 温绾拉开椅子坐下,她的面靥上尽是待嫁新娘的甜笑,她一一地打了招呼,随后便拿起筷子。 一顿饭下来,她不停地给宋梓炀夹菜,两人看上去,是格外的亲昵。 这一幕,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 宋天悦握紧了拿着筷子的手,如果可以,他当真想要离席,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不是不知道这顿饭究竟有多重要。 宋老爷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温家比穆家是好得太多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宋梓炀竟然能和这温家扯上关系。 虽然过程不太漂亮,但也无碍于之后的利益关系。 “温绾,你太瘦了,记得多吃点,知道吗?” 温绾勾唇甜笑,对着老爷子点了点头。 “爷爷,我会的,爷爷,你也多吃点。” 这一顿饭下来,宋天悦形同嚼蜡。 好不容易吃过饭,大伙便往客厅而去,宋老爷子年事已高,吃过饭以后早早就回房间去了,理所当然的,宋老夫人陪同在侧。 他就坐在旁边,听着宋一帆与温绾之间的交谈。 他们说的,大抵都是一些关于她和宋梓炀结婚以后,两人的关系之类的,温绾是温家最得宠的女儿,自然而然的,在温家占据着非一般的地位。 而温绾的态度,也表明得很清楚。 “叔叔,等我和梓炀结婚以后,我爸有意让他帮衬着温家的企业……我哥自己有公司,所以在很久以前,我爸就打算把公司留给我,我一个女孩子家,也不懂管理这种东西,所以我是早就决定了等我结婚以后,就交给我丈夫管理的。” 说着,她望向了旁边的宋梓炀,嘴角一挽。 “我相信梓炀一定能管理好公司的,我爸对他的能力也是肯定的。” 宋一帆“呵呵”地笑着。 一边,宋天悦的心情是愈发地复杂。 他也不是计较这些利益,他只在意温绾的身边,到底不是他。明明,他比宋梓炀还要爱她,可她却只看见宋梓炀…… 那么他呢?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她可有看到? 他垂下眼帘,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哥,你是爱温绾的,对不对?” 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的一番话来,温绾微怔,挽着宋梓炀的手不由得一紧。 她不等宋梓炀开口,就率先笑出声来。 “这是当然的啊!不然的话,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她在“当然”二字上咬音很重,就好像是在刻意表明些什么。 宋天悦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宋一帆一个利眸扫过来,他只能闭上了嘴巴。 聊了一会儿,因为天色渐晚了,宋梓炀便起身送温绾回去。 银色跑车在温家门口停了下来,温绾看着那座灯火辉煌的宅子,转过头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极为优秀的,也唯有像他这般优秀的人,才能够配得上她。 狭仄的车厢内,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她的身子往前倾,羞涩地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梓炀,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急迫地想要在他的眼中看见些什么。 只是,什么都没有。 他总是把情绪隐藏得太深,深得她根本就无法窥探其中。 她难免有些失望,慢慢地缩回身子。 男人勾起了一笑,“温绾,我们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你还想求证些什么?难道,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立即摇了摇头。 “那么,”他伸出手,抚上了她的脸。“快进去吧,不要胡思乱想,我既然要跟你结婚,自然不会辜负你。” 这样的承诺,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温绾这才心满意足地推开车门下车,很快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的方向。 然,他却并没有立即启动车子离开,而是坐在那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狠吸了一口,白色的烟圈瞬间氤氲住眼前的视线。 他看着前方,一抹身影倏然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那么的深刻,深刻到根本就不可能连根拔起。 很多事情,惊鸷般刺痛了他的心,他将烟丢到外面,踩下油门往前。 回到南苑,才刚停好车,那不远处的人让他的动作微顿。 随后,他继续往大门走去,宋天悦见状,连忙跟了进去。 宋梓炀直接就上了楼,这个地方即将易主,很多原本属于穆沐的东西都被搬离,如今,在这屋子里几乎已经难以找到穆沐曾经居住过的痕迹了,仿佛就连空气,也变得不一样了。 这一切,都是温绾的要求。 他径自推开书房的门,宋天悦紧随其后,顺势将门给合上。 男人就坐在沙发前,双腿叠起。 “有事?” 他的态度很冷淡,宋天悦自然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往前一步,再次问出了在东苑客厅时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哥,你是爱温绾的,对不对?” 这一次,他没有逃避他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了良久以后,反问了他一句。 “爱不爱,又如何?” 他的手就放在腿上,有节奏地轻敲,那双深如黑夜的眼眸如同一汪幽潭,根本就见不到底。 有时候,宋天悦真的看不懂这个男人。 就算他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可是这么多年来,两人的关系都是僵持的,他的母亲是宋一帆的情人,根本就不是在宋家可以见得了人的女人,但这些年宋一帆都将他的母亲留在身边,很显然的,心里是有他母亲的。 而宋梓炀的母亲,早在年幼时就已经去世了。 同父异母这样的关系,造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他多次想要打破这个隔阂,但是,始终都没有办法。 他是真心将宋梓炀当成他的大哥来尊敬的,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宋家的私生子而已,与婚生子的宋梓炀到底是不一样的。 偏生,他这个私生子却抢走了他的一切。 如果他是他,也肯定不可能愿意接受他。 这一点,宋天悦是无比清楚的。 可有些话,他还是想要说出口。 “哥,我爱温绾。” 他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他不会知道,他究竟爱了温绾有多久了。就是因为他深爱着温绾,在温绾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格外的开心,而当温绾要离开他的时候,他是伤心欲绝。 他知道温绾的心里一直都藏着一个宋梓炀,所以当温绾和宋梓炀的婚讯传出来的时候,他虽然诧异,但到底还是祝福的。 他深爱着温绾,因此,他希望温绾可以幸福,就算,她的幸福不是由他来给予。 宋天悦看着他,声音里几近带着几分哀求。 “温绾选择了你,我尊重她的选择,可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既然娶了她,那么,她就是你的责任。” 宋梓炀没有吭声。 他的身子微微向后靠,那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为什么你会觉得,她呆在我的身边,就会幸福呢?” 他的这一句话,让他倏然瞪大了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笑,半晌以后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 男人的双腿插在裤袋内,因为侧着身子,他只能看见他一半的脸。 “宋天悦,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如果爱一个人,傻子才会去选择祝福。” 他这话并不假。 如果是他,就算是使尽手段,他也一定会把那个他想要得到的女人抢到手。 于他来说,爱情不是成全,而是占有。 像那种站在旁边祝福的,他根本就办不到,他不是那种性子的人,这便是他与宋天悦的区别。 “有时候婚姻不一定是因为爱情,再深的爱情,时间久了都会变成亲情。” 宋天悦一愣,好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来。 他在心里自问,他该抢吗?他该从大哥的手中把他想要的幸福抢回来吗? 他不敢,他不想破坏温绾的幸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就算他把温绾占为己有了,可温绾的心不在他这里,他也不愿意勉强。 所以然,他垂下了眼帘。 “哥,我不会跟你抢。” 宋梓炀冷笑,回过头瞥了他一眼。 “那么,之后你所承受的痛苦,就是你自个儿讨来的。” 他想反驳,话到了嘴角时,却发现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说得没错,他没胆子去抢,那么,接下来的痛苦自然他就怨不了别人。 仿如,他此刻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要求他好好地对待温绾一样。 宋天悦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没再说些什么,转过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拉开门,身影随即消失在门边。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男人抬起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那么的黑,甚至黑得浓郁。 他眯起了眼,低若蚊蝇地说了一句话。 “半年……” 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除了他自己。 他只给自己半年的时间,他也只能等待半年,再多的,他怕他没有办法等下去了…… 良久,他敛回思绪,阖上了双眸。 等到半年过去,他就能摆脱一切…… …… 时间,过得飞快。 婚礼的前几日,有关于婚礼的事开始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大报纸杂志上,每个人都在说着祝福的话,就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之前的小三事件。 有关于宋梓炀和温绾的婚讯,穆沐是知道的。 即便她再怎么想要逃避,那两个人的每一件事都能事无巨细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只能让自己尽量麻木下来,唯有这样,她的心才能不再那么痛。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尽可能地呆在家里,孩子已经没了,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想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打掉了孩子,向来都是到了一定的日子,就得回到医院重新检查一遍,看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回诊日前几天,仁德的妇科就特地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记得到医院去重新检查。 她是不想到仁德去的,因此,便随意找了间医院,做了相关的检查。 流产以后,她每个月该来的这一次竟然延长了好一段时间,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完了,她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的现象,所以也不敢马虎。 找的另一间医院,虽然名气不如仁德那么大,但好歹也是一间不错的医院。 做完了所有的检查,她便回到了医生的诊室,没一会儿,那些报告就传到了医生的手里,医生翻开了一遍,随即眉头不由得紧蹙。 “穆小姐,你的情况有些糟糕……” 闻言,她的心是猛地沉进了谷底。 “医生,我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了?” 医生把报告放下来,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的流产,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你的身体似乎以前就留下了旧患,这一次流产,影响了输卵管……我也不怕跟你说,恐怕往后,你怀孕的几率会有些低。” 在一瞬间,她感觉有一种冷从脚底冒升,传至了四肢百骇。 冷,冷彻心扉。 可她不甘心,心情忐忑地看着医生。 “这不可能啊……你说,怀孕的几率会有点低,那么,是有多低。” “百分之一。” 这样的一个几率,几近是将她打进了地狱里。 她坐在那里,脑子里是空白一遍。 百分之一的几率,就等同于说,她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第一百零三章 他的婚礼,她的狼狈(精彩,必看) 这种结果,要她怎么接受? 不,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手在不停地发抖,她抬起头,迫切地望着医生,带着几分哀求。 “医生?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孩子而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往后都不能生育了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她,那医生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对一个女人来说,究竟是多么残酷的事。 但是她没有办法,唯有耐下性子好生地劝偿。 “穆小姐,你要往好处想,这也不算是没有希望啊!虽然百分之一的希望还是有点小……” 医生说了好多的话,可她是连半句都听不进去。 百分之一,这叫希望么?那么渺茫的希望,几乎可以扼杀掉所有的可能性。 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之后她要怎么过下去。 曾经她以为,一路走过来的那些悲痛她都忍了,她也相信,只要自己保持微笑,保持打不败的心,那么,再大的困难再难过的坎,她都能迈过去。 可如今,这样的一个坎,让她怎么迈? 生育,本该是每个女人都有的,上天却要活生生地从她身上剥夺掉。 她的这辈子,连孩子都不可能会有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像失了魂似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医生张了张嘴,很多话明明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以后,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谨慎地接了起来。 “是……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跟穆小姐说了她以后都无法生育……是的……那……那你也得遵守你的承诺,那一笔救命钱我马上就要,我儿子还在医院等着……” 外头的天,很冷。 这几日,雪一直都在下,把整个锦城都覆盖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她走到路边,马路上的车很少,这样的天,又下着雪,路上是滑得很,很多人都选择窝在家里,要不然就是走路上班,毕竟这样的天气,要是开车的话很容易出现什么事故。 路过的陌生人擦肩而过,不小心撞到了她,低声地说了句抱歉以后便继续往前走。 她却像丝毫都没有感觉般,抬起头看着纷飞的雪花。 几台车在面前开过,旁边有不少的人在低语,说是这样的天了竟然还有人办喜事。 她望过去,那是几台普通的轿车,最前头的那一台被装饰成了花车,在大道上开过,炫耀着专属于他们的幸福。 因为路滑,车子开得很慢,她便也看得很清楚。 她看着那些车渐渐驶远,随后,她翻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封请帖。 在那里头,写着婚宴的地址还有新郎新娘的名字。 宋梓炀和温绾。 这是她前几天收到的,就放在了她家门口,她出去的时候,只见到这请帖,人影是连一个都没见着。 她不知道,这请帖究竟是宋梓炀让人送来的,还是温绾让人送来的。 对于这两个人的婚礼,她本来是不打算过去的,可是这会儿,她却鬼使神差地拦下了一台空的计程车,向司机报了婚宴的地址。 酒店大堂,附设的房间内。 温绾一袭白纱坐在那里,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温母就站在她的旁边,看见她终于出嫁,眼眶是不自觉地红了。 温绾拉过她的手,嘴角挽起了一抹笑。 “妈,这大喜日子呢,你哭什么呀?” 闻言,温母立即擦干了眼泪,连连点头。 “对对对,这是大喜日子呢,我不该哭的。绾儿啊,妈没想到你真的要出嫁了,昨天夜里我做梦还梦见你那么小,就躺在我的怀里笑着呢……” 随后,她叹了一口气。 “从今天以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了,可不要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了。你也不想想,之前你把我和你爸都吓坏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为什么一定要做到那样的地步呢?” 温绾自然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一件。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 “妈,我只是想向你们证明,我是真的爱他,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 温林川推开门走进来,首先看见的,便是站在一旁的母亲。 温绾自然也看见他了,她向母亲望了一眼。 “妈,我有些话想跟哥单独说说。” 温母点头,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 “可别谈太久,时间快到了。” “好。” 温母走出了房间,温林川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身上的白纱,眉目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真没想到,我家的小丫头真的要嫁人了。” 温绾脸上带着几分羞涩,此时房间里也没有别人,很多话,自然也无须戒备那么多。 “哥,如果不是有你,真不知道这事还得磨多久。” 法子是温林川提供的,因此,她对他是满心的感激。 温林川笑了笑,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向着你的,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都会是这样。所以啊,绾儿,嫁进宋家以后,如果宋梓炀待你不好,你记得跟我说,哥一定会为你出气。” “他不会对我不好的,我相信他。” 温绾嘴上是这么说,但温林川还是有着他的顾及。 宋梓炀在宋家虽然并不得宠,但是,凭着他的本事在短短几年就在锦城有了这番成就,肯定是不容小觑的,虽然温绾不防着他,可不代表他也会全然地信任。 温林川又对她说了几句,随后,便有人敲门提醒他们婚礼的时间到了。 穆沐来到婚礼场所时,婚礼正刚刚开始。 她就站在会场的门口,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两抹紧紧相依违的身影。 会场被布置得很温馨,周遭都是以暖色系为主,一路的花瓣蜿蜒地从门口到台上,柔和的音乐在耳边响起。 那么多的宾客,纷纷鼓掌祝贺,而台上的那两抹身影,印在她的瞳孔之中,几乎要把她的心给撕成碎片。 温绾身上一袭白色曳尾长婚纱,而宋梓炀则是穿着黑色的礼服,这一黑一白向来都是绝配。 主持人在台上不断地说着话,借此来活跃气氛。 场内的热闹,与场外的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穆沐的手中甚至还攥着那份终生不孕的报告单子,那紧紧握住的拳头,指甲早就戳穿纸张陷在了掌心的血肉内。 医生的那些话不断地回荡在耳边,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才不过是一次失去孩子,她就连做母亲的资格都失去了。 什么以前留下的旧患,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唯一的一个孩子,是宋梓炀给剥夺掉的。 她恨他,真的很恨很恨他,这种恨,在今天是特别的明显,从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孕育孩子时,更加强烈。 她曾经那般爱着这个男人,在她为他跳下的一瞬感动不已,可是他呢?在他的心里,她究竟算是什么? 她知道他们的开始并不像普通的夫妻,她也知道最初的最初他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如果他从来都没对她投入过感情,那么,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多的希望?为什么还要在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给她不曾拥有过的幸福快乐? 如果他从来没有那般待她好,她根本就不会任由自己的心从此沉沦下去。 或许,宋梓炀根本就没有错,错的人是她。 宋梓炀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希望,甚至没有给过她一句承诺,是她不由自主地爱上,开始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所以,当他拥着别的女人出现,她心如刀割,却忘了他不曾说过他爱她。 这份爱情,终究是她奢求了,一开始的不纯粹,牵引出的之后的结果,都是在所难免的,不该有的婚姻与爱情,理所当然要适时地结束。 他结束了,只是她没有办法走出来。 这段日子,她并不好受。 接二连三的事情,一直都缠绕着她,让她夜不能寐。 穆沐阖了阖眼,总感觉脑子里好像有很多的声音,在不停地说着些什么,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懂,甚至连认清都没有办法。 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显得有些缥缈。 …… “木木,木木……”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的,就算分开了,你也要记得我的心永远都在你那里……” “是我对不住你……” “木木,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的伤害……” …… 穆沐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要炸裂一样,痛得难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全身也不住地在打颤。 她的脑子里,好像不止这一道声音,很多很多的声音,似乎是在争论,有的很抗拒,有的却要迫切地想要提起,一直打结,打结…… 随即,她的身子猛地往下坠。 一道破碎的声音勾回了她混乱的思绪。 连同着的,还有一句关切的询问。 “小姐,你没事吧?” 她混沌地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看上去,应该是这酒店的服务员。 她摇了摇头,本想说自己没事,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向了自己的腕间。 那玉镯子大概是刚刚她滑落在地面上时,不小心碰到了,如今是直接碎成了几块,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看着那碎玉,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这玉镯子,是宋梓炀送给她的。 那一晚,他知道她喜欢,便豪砸了不少的钱,只为了拿到着镯子,然后讨她欢心。 他说,他不介意多少钱,只要她开心就好。 自那晚起,这玉镯子便一直都戴在她的手上,跟他分开的时候,她也就忘了把这镯子归还给他。 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在这一天,碎了。 那服务员见她没事,便走开了。 她蹲在那里,本来想把碎玉拿起来,却隐约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照射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男人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 遥远的距离,他却能轻易地发现她,并将目光投驻在她的身上。 她顿住了动作,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今天,是他和温绾的大喜之日。 贾苍苍曾经说过,这两个人在很久之前就暧昧不清了,而这个男人,也是为了温绾才决意要跟她离婚的。 这一个地方,她本不该来,如果她还想保住仅有的尊严的话,她根本不应该出现。 可是,她却鬼使神差地来了。 她以为她能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很显然的,她高估了自己。 即便会场内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会场外这突发的小插曲,但是,他却发现了。 而他直射过来的目光,即便没有任何的温度,却足以将她打进冰窖。 穆沐觉得,自己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她连忙站起身来,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就连那掉落在地上的碎玉也来不及捡起来,便往门口跌跌撞撞地走去。 温绾发现他的不专心时,只来得及看见那一抹狼狈窜逃的身影。 她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蓦然松开。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对她来说,穆沐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了,宋梓炀对待穆沐的冷淡,正是她所满意的,而经过了今日,木已成舟,纵使穆沐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在她和宋梓炀之间兴风起浪。 宋梓炀是她的丈夫,他与穆沐已经没有半点的关系。 就算今天这样的日子,穆沐来了又怎么样? 到头来,还不是像刚才那样,只能狼狈窜逃? 终究,不过是一个下堂妇而已。 其实仔细想想,她今天过来也好,让她亲眼目睹她与宋梓炀的幸福,也算是没白费了她特地让人把请帖送过去的心思。 她就是想要让穆沐好好看清楚,只有她温绾,才是配得上站在宋梓炀身旁的。 而穆沐,不过是玩了即弃的玩具。 在场的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两个人,也看见了那抹离开的身影。 温林川没说什么,他对温绾宠爱异常,自然有关于宋梓炀的事他也要好好查清楚,再说了,这穆沐之前可是宋梓炀的妻子,他虽没见过真人,但也看过照片。 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转眸就继续看向台上。 另一人,是任远。 新郎新娘在台上说完话以后,他便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走到会场外,将那穆沐遗漏的碎玉给捡了起来,放进自己的兜里。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穆沐了,虽然,穆沐并不知道。 婚宴在几个钟头以后,终于结束了。 任远在宋梓炀独处的时候,拉他到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点头,待任远离去以后,他才走过去与宋一帆他们一起送送客人。 回到南苑时,已经是十点半了。 佣人都已经入睡,主卧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温绾早就洗好了澡坐在床边,今天晚上可是洞房花烛夜,对她来说是尤为重要的一晚,她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今晚,她准备了好久,身上的睡衣也是好不容易才买来的,乍看之下,是极具诱惑。 她就不信,宋梓炀能忍住不碰她。 她是满满的自信,从今往后,她就是宋梓炀的妻子了,她要为他生儿育女,没人能抢走她的位置。 男人推开门走进来,方才在她洗澡的空隙,他到楼下去了,进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杯牛奶。 他将牛奶递到了她的面前,她连忙接过,嘴角扬起了一抹甜笑。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的?”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将牛奶一饮而尽,他抬步向浴室走去,不久之后,浴室里传出了水声。 她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等得太久还是由于别的缘故,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半刻也说不出来,便以为自己是今天累坏了,所以有些困。 没有多想,她躺在了床上,反正他还没出来,她就想眯一下。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躺下阖上双眼时,浴室的门悄然打开。 男人走了出来,然而,却并非向着床边而去,反倒是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在走出去前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不一会儿,房门又被打开,而后关上。 温绾躺在床上,脖子处隐约地传来了痒意,她缩了缩肩膀,而后睁开眼睛。 周遭是一片黑暗,只有落地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隐约地让她看见面前的是一个男人。 这房间里,除了她就是宋梓炀了,因此,她便也理所当然认为这是他,自动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压低,顺势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男人把她重重地压在床上,开始了掠夺。 不久之后,主卧内传出了暧昧的粗喘声,伴随着的,还有女人的娇吟。 床摇的声音不断地透过门缝传出来,这南苑的二楼,本来入夜了也不会有佣人上来,因此,便也没人知道,此时主卧里的男人早就换了一个。 宋梓炀就站在门口,指间的烟火忽明忽暗地闪着,他抬起手,狠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个白圈。 烟雾弥漫间,他眯起了眼,那双深如黑夜的眼眸如同一汪不见底的幽潭,根本就没人能窥探其中。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主卧里跟温绾翻云覆雨的人,不是他。 烟燃到了尽头,他将烟头捏灭,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书房。 电脑的视讯中,另一头的任远已经等候在那多时了。 “宋梓炀啊宋梓炀,你也真够狠的,难得的一个洞房花烛夜,你就舍得让你的新婚妻子跟别的男人搞上,亲自给自己戴着一顶绿帽,这种事在整个锦城,恐怕也就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他的身子往后靠,显得意味阑珊。 “温绾的身子,我提不起性趣。” 视讯中,任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要是被你爸知道了……” 然而,他却抿着唇,唇角溢出了丝丝的冷意。 “那又如何?在我流放的那些年,他早该知道,我宋梓炀虽然身上流着他的血液,可不见得就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任远,我只给自己半年的时间,这些刺一天不除,我难以心安。” 任远颌首,没再说些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他和她,各自天涯 时间,总是不留情面地转眼即逝。 对穆沐来说,时间是治愈过往伤害的很好的良药,她想借着这时间,来抹去她曾经深爱过宋梓炀的痕迹,平复那些伤痛。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依然在锦城之中生活,这里是她出生的城市,她不可能离开,虽然,在这座城市之中,也有那个男人存在。 她只是习惯性地开始拒绝有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消息,她一直坚信,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提起,那么,她迟早能够忘记。 她尽可能地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新开的工作室投入了大半的资金,还好因为有以前的关系户,没消多久,本钱就多赚回来了偿。 起初的几个月,她天天都睡在工作室内。 她的工作室很小,不像跟徐非合作的公司那样,数来包括她在内也就十来个人,可对她来说,却是她现今最满足的。 没有人再来打搅她,包括宋家和穆家,穆茵自那晚以后就不再出现,她也并没有刻意去打听有关于穆家的消息。 她本来就没有朋友,这半年来,倒是与工作室的人相处得挺不错,关系也慢慢好了起来。倘若说跟她走得最近的,恐怕,也就是只有徐非的父亲徐明昌了。 是夜。 斜阳的余晖照落在地面上,许许多多的人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个时间段,马路上是最拥挤的。 如果不是今天有事,穆沐肯定会避过这下班高峰,选择在工作室加班到八点以后再回去的。 红色卡宴早就已经卖掉了,如今的她,换了一台普通的车子,也是红色的,反正对她而言,车子的用途就是交通方便,无须与人挤在地铁里被挤成沙丁鱼。 她抬起头望向车窗外,此时人潮最多,车也被堵在了红绿灯处,三十多秒的灯,却始终过不了几台车子,几乎是以龟速前行,就拿她来说,在这都等了两个绿灯了,仍是过不去。 车厢内放着悠扬的钢琴曲,缓和了这气氛,纵使外头的人再怎么着急回去,她也是乐得轻松。 到达徐家宅子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 穆沐在路上买了徐明昌爱吃的水果,走进屋后,就将水果放在了桌子上。 “伯父,一会儿吃过饭后我们来吃水果吧!这水果可新鲜了,你待会儿可得多吃点。” 徐明昌今日特地亲自下厨,看见她又带来了一袋子的水果,嘴角咧开了一笑。 “你上次买过来的,我还没吃完呢……你人来就好了,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的。” 穆沐笑了笑,挽起了袖子。 “我来帮你吧!” 因为还有两道菜,她便走进了厨房去帮忙,徐明昌想拒绝,但到底还是敌不过她的好意。 待菜都做好端上桌,她看着满满的一桌子菜,难免有些惊叹。 “这也太多了,明明两三道菜就够了。” 徐明昌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碗里。 “你平时就自己一个人吃,肯定随便填饱肚子就算了,那样的话营养怎么跟得上?今晚你可得多吃点,放开来吃,你吃得越多,我就越高兴。”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木木啊,其实我没敢跟你说,今晚徐非也会回来吃饭……” 穆沐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佣人过去开门,她顺势望过去,果然是徐非来了。 这半年来,两人偶尔会在徐明昌这里碰见,因此,也没有过多的诧异。徐非瞥了她一眼,往徐明昌喊了一声“爸”,就动手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交给旁边的佣人。 随后,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佣人将一副碗筷放在了他的面前。 徐明昌抬眸望着他。 “苍苍呢?一个人在家吗?” “她跟朋友出去吃饭了。”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他看着坐在旁边的她。 “最近过得好吗?听说你的工作室接了不少的生意,赚钱固然重要,但不要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她垂下眼帘,用筷子拨动着碗里的米饭。 “那你呢?你和贾苍苍……还好吗?” “挺不错的。” 他只丢下这么一句,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饭席间,徐明昌一个劲地给他们夹菜。 吃过饭以后,佣人过来收拾碗筷,穆沐起身,打算进厨房去切些水果出来,刚刚切好正要端出去,回过身却看见徐明昌走了进来。 他走近她,往客厅的方向瞟眼,故意压低了声音。 “木木,其实今天喊你过来吃饭,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的……” 穆沐一愣,“怎么了?” 徐明昌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拜托她做这种事,但是,他那个倔儿子的性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恐怕,也就只听她的话了。 不管怎么样,有些话始终还是要面对的。 “木木,你也知道,我们徐家就徐非一个儿子,他母亲死得早,就只剩下我们两父子一直在一起。那个贾苍苍虽说最初的时候我并不满意,但始终是徐非自己选的,我便只能接受了,你也应该还记得,苍苍之前曾经怀过孩子,可是后来掉了……” 她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这件事? 穆沐低着头,半晌吐出了一句。 “伯父,对不起。” 徐明昌听见她的话,连忙摆手解释。 “我提起这事,不是责怪你的意思……那时候苍苍掉了孩子,说是你害的,我肯定不相信。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怎样的一个孩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么?你也别认为徐非在怪你,恐怕,徐非也是清楚你的性子的,但有些时候,他必须作出相应的让步,好歹苍苍是他的妻子……” 说到这,他又叹了一口气。 “我想说的是,我们徐家就徐非一个孩子,像他现在这样的年纪,换着旁人,孩子都已经几岁了……可是,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跟苍苍再要一个孩子。” 听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贾苍苍可是他的妻子。” 徐明昌蹙紧了眉头,如果事情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自个儿的儿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了,虽然徐非嘴上没有说些什么,但很显然的,徐非的心里依然还有穆沐。 即便他已经结婚了,娶了贾苍苍,可他的心里还有穆沐的一天,他就不可能跟贾苍苍再要一个孩子,毕竟,当初的那个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恐怕,徐非一直后悔这样的一个意外吧?如果没有那一个意外,他和穆沐甚至贾苍苍之间,就绝对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 “木木啊,就算是我求你了……你去劝一劝徐非吧,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徐非来说,都有些过分,但是我年纪已经大了,一只脚都跨进棺材里了,要是徐家在他这一代绝了后,等我百年以后,怎么去面对徐家的列祖列宗……” 穆沐空出一只手,按住了他。 “伯父,你别这么说,你还会长命百岁的。” 徐明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很多事情,他和她都心里明白。 这算是他这个老人的唯一的心愿吧?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这一个心愿对儿子来说,是怎样的一件事。 两人并没有谈太久,便走了出去。 吃过了水果,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徐明昌就有些累了,这些年来,徐明昌的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纵使再怎么补身子,也是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徐明昌上楼以后,徐非就起身准备离开。 穆沐也跟着他走了出去,走出大门以后,她顿住步伐,抬起头看着他。 “能找一个地方,就我们俩聊一聊吗?” 徐非回过神,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拒绝。 两人约好的地方,是大学附近的一间咖啡厅,旧时还在读书的时候,两人是经常会到这里来的,如今隔了几年再来,这咖啡厅竟然已经全新装修的。 照旧的位置,却有了不一般的风景。 穆沐停好车以后就走了进去,远远地便看见他坐在那长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她坐下,向侍应要了一杯果汁,不久后,侍应便将果汁送了上来。 她喝了一口,咬着吸管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开口。 这种事其实她是不好开口的,毕竟她和徐非的关系虽是青梅竹马,在这半年来,是渐渐疏远了些,不似以前那般。她心里也明白,徐非会那么做,是因为怕贾苍苍再多想。 她想,恐怕他的心里是有贾苍苍的吧?不然的话,他根本就不会为了贾苍苍而考虑这么多。 穆沐正想得出神,对面,徐非缓缓地将咖啡放在桌子上。 “是我爸让你来跟我谈的吧?” 他从来都是这么透彻,她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了,便点了点头。 他的身子往后靠,声音依旧的清冷。 “他让你跟我说什么了?让我尽快给他生个孙子?” 她眼露诧异,不由得松开了吸管。 “你都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侧目看着落地窗外的人潮。 夜色笼罩着整个大地,那霓红成了唯一的点缀,若失去了这光亮,恐怕锦城都会陷入可怕的黑暗之中。 “这几个月以来,爸总会在我耳边多番暗示,只差没有挑明而已。” 听见他的话,穆沐是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么,说起来的话就容易得多了。 “伯父的年纪也大了,他想要一个孙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徐家就你们两个,他身为你的父亲,想要让你尽快为人父,为徐家开枝散叶。” 岂料,他的唇角却染上了几分冷意。 “我不是生孩子的机器。” 她蹙起了柳眉。 “你明明知道伯父他不是这个意思。” 究竟是什么意思,重要么?反正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他跟贾苍苍结婚也已经一年多了,可是自从那个孩子掉了以后,他们之间就没再要孩子,其实,徐明昌并不知道,别说是孩子了,这结婚后的一年多里,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贾苍苍。 那一晚,就是一个意外,如果时间能重来,他是绝对不会干出同样的糊涂事来的。 而自那晚以后,他一直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自然而然的,与贾苍苍之间也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徐明昌的愿望,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木木,我没打算让她生下我的孩子。” 闻言,她的眉头是蹙得更紧了些。 “为什么?她是你的妻子啊!” “我跟她是怎么开始的,你知道么?” 他笑,却笑得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我跟她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一晚意外有了孩子,我才为了这个孩子而跟她结婚……如果没有孩子,在我身边的人根本就不会是贾苍苍。”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转眸看着她。 她的身子一僵,他话中的意思,她不难明白。 只是都这么久了,她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才是。 穆沐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没想,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对上了他带着几分认真的双眸。 “木木,已经过去半年了,你应该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了吧?现在的你,是单身的,是自由的,那么,我还有可能吗?只要你答应我一句,我立即就可以跟贾苍苍离……” “不要!” 她大声喊了一句,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徐非,我们不适合。就算没有贾苍苍和……那个人,我们之间也不适合。” “你对我真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执拗地看着她,渴望从她的嘴里听见那一句话。 然而,到底还是失望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吗?原来,始终只到朋友的位置。 徐非的眼底溢出了难受,这是他早就猜到的结果,只是这么久了,他仍是不肯死心罢了。 穆沐抬起头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贾苍苍……她虽然性格不是很好,但你娶了她,这是注定了的事,专心地对待她吧!我相信,你能让她改变的。” 徐非只苦笑,不吭声。 贾苍苍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这一点,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跟徐非道别后,她便驱车回家。 开到十字路口前,她将车子停了下来,眉头是从咖啡厅出来以后,就不曾松开口。 她不知道,徐非还对她抱有那样的想法。 她看着前方,今晚注定是要让徐明昌失望的,徐非的态度就摆在那了,他跟贾苍苍,失去了那个孩子以后,往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徐非不愿意跟贾苍苍生孩子,就算徐明昌再怎么着急,也是没用的。 想到孩子,她的手就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眼底尽是无法遮掩的痛,就算已经过去半年了,她仍是无法忘记那件事。 大概,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她将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牢,而她落了个终生不育的下场。 她阖了阖眼,挥去脑子里的一些有的没的。 随意地往旁边看了眼,在相反的方向开过了一台车子,那车子的后座窗户是打开的,她本是不经意地一望,虽然瞳孔猛地一缩。 那坐在车子后座的男人,似乎,是某一个男人。 那车子过去得很快,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已经再也看不见了。 绿灯转亮,后头的车子见她不开动,便鸣响了喇叭。 她回过神来,立即启动车子离开,然而,脑子里却始终挥不去那抹身影。 她咬着下唇,这半年来,她都没有再见过宋梓炀,就连有关于他的消息都不愿意去看,她不知道方才的那一瞥,那后座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宋梓炀,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否认这座城市再大,也是轻而易举地就能碰见。 酒店包厢。 装修得精致豪华的包厢内,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宋天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低着头把玩着手机。 这是他与林家千金的见面会,宋一帆看中了林家的千金,想让他与其订婚,毕竟,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时候谈及婚嫁了。 纵使他再怎么拒绝,也无法让宋一帆打消念头。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要订婚,这林家的千金他根本就不认识,虽然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但是,他却是连一眼都不愿意去看。 在他的心里,只藏着一个人,经过了半年,成为了他的一个不能向别人提起的秘密。 宋一帆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这场见面会无非就是两家见一见面,再定个日期举行订婚宴。 门口传来声响,侍应将门打开,让外头的人走进来。 宋梓炀双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席间早就为他留了空位,就在温绾的旁边。 温绾的面靥露出了喜色,她想站起身来,旁边的宋老夫人按住了她。 “大着肚子呢,你就别起来了,好好地坐着吧!” 温绾一笑,便也乖顺地坐了回去,手就放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如今的她,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再过些日子,怕行动就更不方便了。 林母看了眼她的肚子,“这几个月了?” “已经五个月了。” 宋一帆代为回答,眼角染上了几分笑意。 “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已经事先照过片子,是个男孩。” 林母难免有些惊讶,捂着嘴一脸的羡慕。 “才刚结婚半年吧?这么快就有孩子了?真好啊!我亲戚家的孩子,都结婚两年了,硬说还要继续二人世界,怎么都不肯现在生孩子,也不想想,早些生出来,等到以后孩子长大了,自己也还年轻……” 宋一帆点头。 “是啊,早些生也有早些生的好。” 宋梓炀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就坐了下来,宋一帆突然想到了什么,低着声音向他询问。 “濠濠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斜睨了一眼,淡淡地回了句。 “他在家不肯过来,我已经让赵嫂陪着他了。” 孙子不肯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反正这会儿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他便让侍应准备上菜。 第一百零五章 重游故地 宋天悦和林家小姐的婚事,经由这一场饭局,也算是定下来了。 婚期就在下个月初,所有的事情都是宋一帆一手操办,全程下来,宋天悦皆是保持着沉默,宋一帆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但碍于有外人在,也就不好发作。 饭后,林家人起身告辞。 林家小姐林雅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虽然如今才不过二十一岁,却也没反对这么年轻就被定下了婚事。 宋一帆往宋天悦望了过去,沉着声音开口撄。 “天悦,你送林小姐回去吧!” 林雅去年就已经从林家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上下班方便一些偿。 这女孩儿也没有普通千金的娇气,性子到是爽快得很,却又不失优雅与得体,几乎是第一眼,宋一帆就相中她做自己的儿媳了。 宋天悦张了张嘴,本想拒绝,可很多的话在接触到父亲的眼神时,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林雅眨了眨眼睛,也没说些什么,宋天悦今个儿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因此,当他从车童手里接过车钥匙以后,就径自往驾驶座的方向走去。 她也很干脆,自己就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顷刻向前行驶,那几抹身影在倒后镜中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再也消失不见。 林雅虽然年纪尚小,但她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身旁的这个男人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双方父母在,所以才会让她上车。 因此,她抬起手指向前头。 “在那个拐弯有一处公交车站,你在那里放下我就行了。” 听见她的话,宋天悦难得瞥了她一眼。 反正这会儿也没其他人,他也无须再像方才那样,所以,到了她指定的那个地方以后,他便车子停了下来。 在她下车之前,他率先把话给撂下。 “这段婚事,我并不赞同。” 她开门的动作一顿,虽然早就明白,可是当那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伤到了她的自尊。 想她林雅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明晃晃地嫌弃。 她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眼,他很爽快,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我知道。” 她顿了下,而后歪着头看着他。 “可是,这段婚事你有能力拒绝吗?” 他蹙起了眉头,不发一言,她倒是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 “你拒绝不了,对吧?我也不是非要缠着你不可,而是像你一样,这段婚事也不是我想拒绝就能拒绝,如果拒绝了你,我爸妈难免会对我唠叨,而且,就算跟你没关系了,他们也会为我另行找一个。” 他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薄唇不由得一抿。 “所以,你打算继续下去。” 她眨了眨眼睛,她最喜欢跟聪明的人说话了,一点都不费脑力。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我吗?虽然我还不到自负的地方,但也没觉得我差到仅仅第一眼就要被拒绝掉。” 况且,刚刚的饭局她看得很清楚,他根本就连一眼都没看向她,最多,也就算是吃过饭后宋一帆让他送她回家,他才终于瞟了她一眼。 宋天悦抿起了薄唇。 那一台台的车从旁边开过,他就停在了路边,也明白他不能停在这里太久。 既然她问了出口,那么,他也就坦白地将事情摊开来说。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听见他的话,林雅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还有自信能够在这段联姻之中保持与他平等的地位,可是他这一句话一说出来,那就代表着,以后不管她做些什么,都无法让他动摇。 她静默地看着他,其实这个男人,她也谈不到哪里喜欢,只是觉得自己反正迟早都是要结婚的,她对这个男人觉得眼缘不错,最起码让她有了兴趣,所以,她才没有拒绝。 可是如今看来,若她要进行这段感情,恐怕也是极为困难的。 “我可以问一问,那个人是谁吗?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跟你家人说?如果你说了,指不定他们就同意了。” 宋一帆会同意? 他的嘴角溢出了苦笑,宋一帆什么都能答应,但唯独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会答应的。 而且,对温绾来说,他也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那么久了,她明明知道他爱她,但是,她却连一眼都不愿意看他,就连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在她的眼前,他也不是宋天悦,最多,也就算是宋梓炀的弟弟而已。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不是宋梓炀的弟弟,那么她是否就会多看他一眼? 或许,终究是奢望了。 宋天悦阖了阖眼,他不可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林雅,这种事情注定只能藏在他的心底,谁都不能提起。 他又想到,反正他怎么都不可能跟温绾是那种关系,那么,他以后要娶谁,不是一样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林雅就不行呢? 他也不想再折腾下去,可能这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就算结婚了,他也不可能会爱上林雅,他的心只装得下一个温绾。 所以然,他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开口。 “那是一个他们不可能会同意的人。” 他顿了顿,蹙着眉头看着她。 “我改变主意了,这段婚事,我不会拒绝。” “为什么?” 林雅难免有些诧异,明明在前一刻,他是不赞同的,不是吗?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呢? 宋天悦转头看着车外那璀璨的霓红灯,放在旁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就像你说的,就算我跟你的婚事没有结果,他们也会让我另外再找一个。还不如就你了,反正你的性子挺不错的,以后相处应该不会太麻烦。”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吗? 林雅想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她将车门打开,临下车前耸了下肩膀。 “那我们就算达成协议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可她的脚还没跨出去,宋天悦就按住了她。 “我送你回家吧!” 她愣住,任由他擅自将车门重新合上,随后,车子启动,向前行驶。 一路上,再没说过半句话。 另一边。 宋梓炀今天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身子难免有些疲惫,也就没有自己开车,让家里的司机接送。 宋一帆自然是跟宋老爷子他们一台车子的,将他们送上车以后,司机走下车来,为他打开车门。 他弯腰坐了进去,在他旁边的,理所当然便是温绾了。 由于大着肚子,她的动作难免有些迟缓,狭仄的车厢内异常的安静,只有汽车的引擎声在嗡嗡作响。 温绾看着身侧的男人,他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即便是如此了,五官轮廓却依然幽深。 他的下巴曲线紧绷,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嘴边的笑是那么的幸福。 她早该明白,唯有呆在他的身边,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如今,她怀了他的孩子,再过几个月,这个孩子就会出生了,这是他们的爱的结晶,她是尤为的期待。 “梓炀,你说,我们的孩子要娶什么名字好呢?” 宋梓炀的目光自窗外收了回来,瞟了眼她的肚子。 “你决定吧!” 她也没多在意,之前两人甜蜜的时候,每当关上灯,他是格外的热情,才会让她这么早就怀了孩子。就算平日里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我想让你来决定,不急的,才五个月,还有几个月孩子才出生呢!” 他没有吭声。 她靠了过去,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梓炀,听我爸说,你近几个月给公司提的案子,都给公司赚了不少钱?爸没少在我面前称赞你呢!也难为你了,自己有公司跟医院,还得分出心力开帮我爸。”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看着窗外,声音清冷。 “温绾,你爸信得过我,才会问我不少的意见。” 她点头,庆幸自己的选择没错,她无法想象,如果今日在她身边的,不是宋梓炀而是宋天悦,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她还想说些什么,没想,他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蹙,而后按下接听键。 也不知道究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他“恩”了一声,没多久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她看着他,难免疑惑。 “谁打开的?医院吗?” “不是,”他道,“是爸打来的,让我呆会儿过去东苑一趟。” 既然是宋一帆打开的,温绾便也不好说些什么。 车子开进宋家,最后在南苑停了下来。 温绾下车进屋,他跟佣人吩咐了一声,就往东苑而去。 宋一帆似乎也是刚刚回来,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男人环视了一周,宋老爷子跟宋老夫人大概是上楼回房去了,客厅内除了他们两人,是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在沙发前坐下,双腿叠起。 “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宋一帆看着面前的这个大儿子,他在他这里是不得宠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最中意的,还是小儿子宋天悦。 但不得不说,就两个儿子之见,宋梓炀是远远比宋天悦要优秀得多。 “待天悦订婚以后,过几个月就会让他把林家小姐给娶进门。到时候,你们两个就都是已经成家的人了,有些事,是该时候决定了” 宋梓炀慢慢地眯起了眼,隐约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宋一帆也没多兜圈子,反正这里就只有他们两父子,有些话也就很干脆地说了出来。 “我年岁也大了,打算退下来了,公司方面我打算交给天悦,爸也不是偏宠他,而是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医院和制药公司,若再接管家里的工作,我怕你分不开身来。” 他把话说得理所当然,对宋梓炀而言,却是没有半点的意外。 他看着宋一帆,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宋家到底是占据着怎样的一个位置。 他不可能在这个家里得到些什么,就如同他不可能顺从着他们去过活一样。 在早些年,宋一帆的态度就摆在那了,家里的公司,他肯定是会给宋天悦的,而今日,不过是把已经在砧板上的事敲定而已。 况且,宋一帆也需要为自己的小儿子铺路,把话给说绝了,他便也没有理由去要家里的公司了。 宋梓炀抿着唇,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波澜。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他抢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宋一帆点了点头。 “如此就好,反正,你好好管理你自己的医院和公司就行了,家里的公司这边,有天悦帮衬着,这之后,我会慢慢放下担子,再让他全权接过。” 他顿了下,而后清咳了声。 “你和温绾之间怎么样了?今天在席间,你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些?你莫要忘了,你跟她如今是夫妻……” “我知道。” 他的声音渐冷,那张面靥上没有表情。 “我没有忘记她现在是我的妻子,爸,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 听见这话,宋一帆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我这是为了你们着想!梓炀,温家在锦城的势力我想你也清楚,而温绾是温家最得宠的女儿,你若待她好,温家定不会亏待你,若是待她不好,就怕她回娘家哭诉,到时候……” “说到底,你是怕连累宋家吧?” 他直接就把真相给戳穿,也不管这对宋一帆来说,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就是因为温家在锦城势力大,所以我就得像个哈巴狗一样去讨好她?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宋一帆沉下脸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梓炀冷笑,就算不是这个意思,但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宋一帆是怎样的人,没人比他还要了解了。 他站起身来,态度淡漠。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还没跨出几步,门口的声音便传来了声响。 宋天悦走进来,看见宋梓炀也在,神色不由得一怔。 但很快的,他便恢复过来,径自走到了宋一帆的面前。 “爸,我同意跟林家的联姻。” 这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宋一帆的嘴角勾起一道向上扬起的弧度,眉角也柔和了许多。 他本是以为,这个小儿子不会同意婚事才对,毕竟他之前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才不过是一个钟头,他的态度就全变了。 他也不去问原因,反正他看重的,向来都是结果。 只要结果是他所满意的,那过程究竟是怎样的,他不想知道。 “那就好,你往后待林家的丫头好一些,我看那丫头挺不错的,林家背景也与我们相当,这婚事会给我们宋家锦上添花。” 宋天悦没再说话,对他来说,赞同这婚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再多的,他不敢保证,也没法保证。 把该说的话说完以后,他便走出了东苑。 林荫小道上,宋天悦追上了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大哥,温……温绾她,还好吗?” 他的眼里透着关心,宋梓炀的步伐微顿,而后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不觉得你的关心太多余了?” 宋天悦的身子僵住,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如今,温绾是他的大嫂,已经是他不可触及的人了,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有关于温绾的事,他仍是想要知道,仍是想要去关心她。 他注定放不下温绾。 “大哥,我……我……” 他说不下去,只垂着眼帘杵在那。 男人的手插在裤袋内,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深得如同瀚海。 “你订婚在即,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关心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的话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他自然明白,若是被别人知道他仍然爱着温绾,他恐怕要面对怎样的一个困境。 宋梓炀没有再多说。 只是在离开前,他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把话撂下。 “如果你还想呆在这个宋家,要么,你就变强,强到别人无法左右你的决定;要么,就隐藏自己的心,顺从长辈的意思过下去。不然的话,谁都帮不了你。” 宋天悦的脸一白,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宋梓炀已然迈开步伐,大步地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他只能站在那,一脸的无助。 …… 一个月以后,穆沐踏上了前往x市的飞机。 教授最近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她要否过去,最近新发掘到了一处地方,那里埋了许多的骨董,若是她过去,他便打算让她接手。 她没有思考太久,就答应了下来。 这是大半年以后,她再一次站在这个地方。 穆沐远目,这个地方看上去,似乎跟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大半年前的那场泥石流几乎掩埋了大半的村庄,可是,如今再看,却已经全然恢复成了泥石流前的模样。 若不是仍记得清楚,她当真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恶梦而已。 依旧是住在村长的家里,村长看上去,比大半年前苍老了不少,鬓间的发丝白了很多。 小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比大半年前有稍微地长高了一点,模样也是愈发地精致好看了。 “木木姐,我好想你哦!” 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顺便问了几句关于他们的近况。 穆沐这才知道,自从那次的泥石流以后,他们家就被毁了,因为是被泥石流给埋在底下,很多东西便也遗失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得借住在别人家。 小美挥舞着双手,小孩子忘性大,那之前的恶梦经过了这么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那之后,爸爸就带着我和妈妈住进了新房子,也是在那附近,木木姐,那房子可漂亮了,比以前的房子好太多了……” 小美说了很多的话,不远处,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她惊呼一声,连忙跟她道别,随后立即往教室跑。 第一百零六章 有些记忆,想忘也忘不了 她就站在小山坡上,看着那些曾经被掩埋的地方。 当真是连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大地是善良而又无情的,不管世界怎么变,很多东西很多事都会慢慢地被尘封。 穆沐看着某一个方向,不自觉地发起呆来。 就算已经看不出来了,她仍然能轻易地找到,当初她和宋梓炀被埋的地方。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以为,那些事她是早就忘记了才对,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那些记忆在她的脑子里,仍然鲜活如初。 微风吹过,吹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她抬起手按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偿。 如果人的记忆,像鱼一样只有三秒,那该有多好? 最起码,她就不需要那么难过了。 村长从后头走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很显然的,她方才和小美的谈话,他在旁边是听得很清楚。 “那之后我从教授的口中听说你没事,我就放心很多了,毕竟那一晚,是我没能把你拦住,如果我把你拦住了,或许你就不用经历那种事了……” 她回过神来,转眸看着他。 “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后悔我当初的决定。若是我没赶过去,小美和她妈妈说不定就……那样的话,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村长叹了一口气。 “天灾这种事防不胜防,你们失踪之后的那些天,那个姓宋的男人就像疯了似的到处找你,整整一宿,他就站在那个位置动也不动地眺望着,连阖眼都不曾……” 说着,他还举起手,指向了一个地方。 穆沐有些猝不及防,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听见有关于那个人的事。 而且,还是曾经的往事。 她远目,村长所说的那个地方,她事后也听说过那是救援地,医生护士以及一些后勤部队,都是驻扎在那里。 但是,她不曾听说过原来还有这么的一件事。 她只知道,当时宋梓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x市方面向仁德发出了救援帮助,他才会带着医疗队一起过来。 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村长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挺可怕的……不是表面的事,而是他谁的话都不听,就站在那不肯移动,连吃喝都没有,等到他的那支救援队来了,明明别人已经跟他说了,泥石流虽然停了,但仍在下着小雨,那是很危险的,可是他就是不听,非要跟着救援队一起去进行搜救……” 他顿了一下,一脸的感叹。 “之后我听说,那个人是你的丈夫,我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拗……他大概很爱你吧?所以用这种方式陪伴着你,只要一天没有你的消息,他就一天不得安心,甚至连片刻都等不了,不顾危险地往前冲……” “如今说来,之后不是又来了泥石流么?听闻他跳下去山洞跟你一起,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为了躲避泥石流,但是,聪明一些的人都会往空旷的地方跑,而不是明知道会再次被埋还要往下跳。想来,那是由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所以才会连想都不曾想过就跳下去吧……” 村长说了很多。 可她却是连半句都听不进去了。 她伫立在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话一再地回荡在她的脑子里,她只觉得,身子在这一刻全然僵住。 他的一句话,揪住了她的神经。 宋梓炀很爱她?这怎么可能?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她想,那大概是他的错觉吧?宋梓炀会爱上任何人,但惟独,不会爱上她。 如果他爱她,那么那一日他就不可能残忍地把她推进手术室,把他们的孩子给剥夺掉。 只是如今听村长再次提起当时的事,她还是难免有些恍惚。 犹如仍在眼前一般,在山洞时的每一幕,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心房不由自主地抽痛,她用手按住,敛去了深思。 对于村长的话,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并不知道,早在半年前,她和宋梓炀就离婚了。 即便那一日的天灾有多么的惊心动魄,于她而言,都是不愿意再回首的记忆。 如果没有经过那一日的事,是不是她就不会爱上宋梓炀? 后方不远处,有人喊着村长的名字。 村长回头应了句,在离开前,最后撂下了话。 “宋先生是个不错的人,木木啊,你真是挑对了对象……你瞧瞧这里,都是你先生的功劳啊!灾后重建可是一件费劲的事呢……” 他说完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徒留她一个人在那里,脸色微白。 村长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灾后重建?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放眼望过去,从她回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那新起的房子。她虽然只经历过一次,但从电视上是看过不少,那些受过天灾的地方,要经过很多年才能像以前那样。 灾后重建,往往要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 穆沐垂方在身体两边的手握成了拳头,她开始有些疑惑,究竟村长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宋梓炀?什么灾后重建? 她并不觉得,像宋梓炀那样的男人,会去做那样的事。 这之后的几天,这件事一直都压抑在心里,她总想找机会去向村长问清楚,但每每都没有时间。 好不容易忙碌完了,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回到村长家洗了个澡,她便从屋里走了出来,这大半个月她都跟在教授的身后忙碌,今个儿终于清闲了不少。 她抬起头,今天村里似乎特别热闹,在入口处停放了好几台车子,有些人似乎正在搭帐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反正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只隐约看见一些来来往往的身影。 一个妇人从旁边走过,她想也没想就出声喊住。 “李大婶,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手指着村口方向发问,李大婶望了眼,而后嘴角咧开了一笑。 “是从锦城来的医疗队呢!这医疗队隔两三个月就会来一趟,说是义务体检……” 从锦城来的医疗队? 穆沐有些发懵,像这样的村落,根本就鲜少有医疗队会过来,又不是什么有严重病役的地方。况且,就算要派医疗队过来,也是由x市这边派来,而不是锦城。 方才听李大婶的意思,这医疗队还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过去看一看。 大步地迈上前,她走过去的时候,那些帐篷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有好些人在往帐篷里面搬医疗用品。 她扫视了一眼,忽然,目光在某一处定住。 她看着那停在十来步开外的医疗车,那上头有医院的专属标记,那标记,她不可能会认错,就算锦城的仁德医院。 仁德,是宋梓炀的医院。 她的面色煞白,她是怎么都没料到这来的医疗队会是仁德的,既然是仁德来的,也就是说,是宋梓炀派过来的? 他为什么要差谴一支医疗队过来这地方? 她本想迈开步伐找个人问问,但还没往前,双腿就已然顿住。 这是仁德医院,那么,那个男人……会不会也一起来了? 左边心房开始加快跳动,她突然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若是宋梓炀跟着这医疗队一起来了,她要怎样去面对他。 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他了。 想了好一会儿,她又摇了摇头,否定心底的那个想法。 不可能的,虽然这医疗队是宋梓炀的仁德医院派来的,但医院那么大,医生那么多,他堂堂一个院长,肯定不会亲自过来的。 肯定是她想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转过身离开,没想,一道声音却传了过来。 “木木?” 她转头,村长见到她有些以外,紧随着,他便朝她走了过来。 “我刚好要去找你呢,来来来,跟我来。” 说着,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也没有多想,可当她还剩几步就到他面前时,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一道闷雷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轰炸得几乎不成人形。 “宋先生今个儿跟着医疗队一起来了,他该不会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吧?” 村长“呵呵”地笑着,她却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村……村长,你刚刚说什么?” 村长有些奇怪,一抹身影就在这个时候从村长后头的帐篷窜出,几乎是同一瞬间,她拔腿就想落跑。 可没跑几步,她猛地止住。 她跑什么? 她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如今的他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哪有人一看见陌生人就掉头落跑的? 穆沐咬着下唇,慢吞吞地扭回身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抹顷长的身影就这么地晃进了她的眼。 他跟半年前,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一道光洒在他的肩上,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在她的心里烙下深印。 她的后背僵住,抬起头看着他。 男人也正好对上了她的眼,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望着她时的黑眸异常的幽深,那里面的光,让人无法窥探究竟。 他仅仅一个眼神,还不曾有任何的动作,就足以扰乱她的心湖。 穆沐从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不管是半年前还是半年后,对她的影响依然那么大。 她幻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画面,可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情景下。 她以为,再见到他,她可以一脸傲气地不将他放在眼里;又或者,将他视为陌生人,就连擦肩而过都不曾瞟他一眼。 然而,却什么都不是。 直到再次看见他,她才明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仍然有这个男人的存在。 村长不明所以,只笑呵呵地说话。 “宋先生,真是感激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村也不会在灾后重建方面上这么快就恢复原状……而且,你还特地定期派医疗队过来给我们体检,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宋梓炀收回目光,转眸看着村长。 “泥石流虽然表面不会有什么危害,但除了灾后重建以外,经历过灾难的人心理和健康方面都必须好好注意,我们身为医生,这是我们该担负起的责任。” 村长连连答应,又说了几句以后,这才被人叫走。 随即,便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穆沐感觉喉咙有些干哑,她寻思着是说些什么好,还是应该走开好。 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来,他便率先开口了。 “看来,你过得不错。” 他将她上下打量,除了有一点消瘦以外,她的精神还是挺好的,看得出来,这半年就算她的身边没有了他,她依然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个女人,与寻常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她总是在别人以为她快要被打败的时候以一副胜利者之姿站在那里,不让人看出她的懦弱,甚至,她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坚强与通透。 这就是她的性格,她的这种性格,是从小就被环境所迫的。 她不允许自己失败,也不允许自己露出软弱的一面,仿佛那些倔强,就是她用以武装自己的外皮。 男人的眸光渐深,有些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穆沐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他的口吻轻松,就好像跟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在说着话。 然而,他不会知道,他的这种口吻,却轻而易举地揪痛了她的心。 她强迫自己勾起唇角,对上了他的眼。 “没有了你,我过得很快乐。” 他蹙眉,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唯有在这个人面前,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软弱。 “堂堂一间医院的院长,竟然清闲到跟着医疗队一起过来这里只为了给村民们体检吗?你的医院是不是要倒闭了?” 她的讽刺他不是没有听出来,他的手插在裤袋内,面色淡漠。 “体检的事对我来说还是其次,主要的是,我想过来看看这灾后重建的情况。” 听他这么一提起,她便也想起了什么。 “我听村长说,这灾后重建是你出的力?” 他没有否认,她却露出了满眼的意外。 “为什么?这是x市,又不是锦城,再说了,这灾后重建有x市的政府相关人员会介入,你是钱太多了没处花么?”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灾后重建这样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出力,这里是x市,自然有政府的人会处理,他一个锦城人,派医疗队过来为村民们体检也就算了,还要出钱重建?他是疯了吧? 宋梓炀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他往旁边眺望,经过了大半年,这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乍看之下,估计谁都看不出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一场天灾。 逝去的人命,他无法挽回,他能做的,似乎也就这么一些了。 “因为这个地方,有一些我放不下的回忆。” 他的话很轻,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晰。 然而,她却耳尖地听见了,几乎是在他的话刚说完,她便倏然瞪大了眼。 放不下的回忆? 什么回忆? 他和她的回忆吗? 穆沐不敢问出口,深怕那个答案是她不想听见的。 现在的她,没有自信他的一举一动,不会再撼动她的心。 她想,如果不是站在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她可能不会这般触动,若是在锦城,偶遇他时她也不至于如此畏缩。 偏偏,是在这么一个地方。 她移开目光,权当自己听不见。 不想再在这久留,因此,她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快步地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她才普一转过身,他便望了过来,直至她的身影逐渐远去,他仍是没有收回目光。 就算在这里重遇了他,可她在想,只要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肯定不会再见到他的。 但是,命运却偏要跟她开玩笑。 村长的家中,穆沐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那个她努力想要躲避的男人,此时正坐在她的面前,与村长有说有笑。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深怕自己眼花了。 村长看见她回来,便笑着开口。 “木木啊,反正你们是夫妻,今天晚上宋先生就在咱们这里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怎么会没有问题? 她是差点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她觉得有些头疼,瞧村长这热乎劲,若是她说她跟宋梓炀已经离婚了,肯定会把整件事弄得很尴尬,而且依照村长的性子,他是因为她的原因才会接受宋梓炀的一切帮助。 但她又不可能跟他同床共枕,今天碰见他,就已经足够她心惊胆颤了,如果今晚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估摸她根本就睡不着。 她清咳了一声,企图找些借口。 “村长啊,我屋那床很小,是张单人床,我一个人睡还好,要是再加上他的话,那就太勉强了,他也不可能睡得好……” 村长经她这么一提醒,也不由得有些犹豫。 “说来也是,可是帐篷那边位置已经满了,所以我才想说,让宋先生住到这里来……” 他想了一下,而后建议。 “要不,把我屋挪出来让宋先生睡吧……” “不行!”穆沐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这里就只有两间房间,他睡了你的房间,你和王婶住哪呀?” 王婶是村长的妻子,村长迟疑了下,正想说可以让他老婆过去隔壁家挤一挤,然后他睡外头长椅,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一直沉默着的宋梓炀却说话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住在木木那里就行了,床小了点,但挤挤就可以。” “木木”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令她难免有些恍惚。 “但是……” 村长还想说些什么,她回过神来,立即补了句。 “对,挤挤就好了。” 她总不能让村长和村长夫人因为她的原因没地方睡吧?至于她和宋梓炀的问题,关起门来再解决就好了。 第一百零七章 灾难,毫无设防地袭来 穆沐是真的那么打算着的。 然而,关上了门,狭窄的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又犯难了,她怎么能把这个男人给带进来呢?这屋里就只有一床一椅,她总不能真的跟他挤一床吧? 可是,不挤在床上睡的话,他又根本没地方睡。 她双手环胸地站在边上,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她便也直截了当地把话摊开。 “我不想跟你睡在一起。偿” 以前他们是夫妻,睡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和她根本就不应该睡在一起的,不是吗? 方才,她是考虑到了村长,才不得不说出那种话来,村长为人热情,自然而然会愿意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让宋梓炀睡,然后自己与妻子再另行想办法。但是,她可不能对那样的事袖手旁观撄。 宋梓炀就站在她的对话,对于她的话,他只笑不语。 她难免有些烦躁,现在看起来,就好像她彻底乱了套,而他仍然处之安泰。 这样的一个画面,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指着旁边的椅子,她毫不犹豫就把话给撂下。 “你睡那吧!” 她以为他会妥协,没想,男人却挑了挑眉头,嘴角向上勾起。 “我为什么要睡在那?” 她是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难不成你让我睡在那里?” 他耸了耸肩膀,目光落在了床上。 说是床,但其实就是简陋的木板床,而且还特别小,估摸他躺上去,腿还得伸到外头。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那接下来的话,让她几近屏住了呼吸。 “我不介意跟你将就着睡在一起。” 他不介意,可是她介意啊! 她是险些就咆哮出口了,若不是这房间隔音很不好,稍微大声一点外头就能听见,她当真会这么做。 穆沐想要说些什么,他却把所有可能给截断了。 “明天我还得为村民们体检,这床我睡了,我也不介意你过来跟我一起睡。” 说着,他就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身上衣服的钮扣,在那木板床上躺了下来。 她就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杵在那,她是头疼极了,这会儿她总不能到外面去吧?要是被村长知道了,肯定会多生事端的,但是,要她睡在椅子上,第二天醒来肯定腰酸背痛。 似乎,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她抬步走过去,他就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眸,呼吸平稳,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没想,他却突然睁开眼睛,长臂一伸,就把她给拽在了床上。 木板床发出了声响,她想挣扎,他却从后头把她给抱住。 “别动!这声音很响的,要是被村长听了去,会认为我们在做什么坏事。” 他故意在“坏事”这两个字上咬音很重,她顿时僵住了身子,嘴里依然不饶人。 “你放开我!” 他置若罔闻,重新阖上了眼睛。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带着说不出的怀念,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若不是他的定性好,恐怕这会是已经把她给压在身下了。 更何况,她还在小篇幅地扭动,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你是在挑逗我么?”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她倒吸了一口气,两人之间贴得那么近,她是理所当然感觉到了他抵在她后腰的那股炙热。 她的神经紧绷,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我没有……你……你放开……” “你若安安静静的,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可是你如果继续这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他直接就把话给搁在这了,她是一个聪明人,立即便不再动弹,任由他这么揽着。 只是那放在她小腹的手却是格外的滚烫,那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了她的体内,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她根本就不可能入睡。 所以然,她不得不提出了建议。 “我去椅子上睡……” 只是,他却是连机会都没有给她,那箍住她腰部的手,她是怎么都掰不开。 他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在这过分静谧的房间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穆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她不说话,窗外,月光微弱地照射了进来,洒在了床上那紧紧相依偎的身影上。 他的话,仍然很轻,听在她的耳里,却重得足以如同一颗石头被投进平静的湖面。 “我可是天天都盼着能够见到你。” 他说完这话以后,就不再说话了,而后不久,轻微的鼾声传了过来。 她僵在那里,他的话一再地回荡在耳边,本来尚且有些睡意,经过这一遭,是再也睡不着了。 睁着眼睛等天亮。 翌日,穆沐觉得自己最初就应该在椅子上睡,这虽然躺在了床上,可效果是跟在椅子上睡没有丝毫的差别。 这男人倒是神情气爽,一大早便起床到帐篷那边去了。 早上的时候她去了一趟教授那边,帮忙整理完一些资料,就回到村长家吃饭。 吃过饭走出去,她远远就能看见,他站在那处小山坡上,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从他的那个角度,估摸他看的也就只有一处地方了。 穆沐垂放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那是他们当初被埋的地方,如今,已成青葱绿地。 泥石流的痕迹被抹去,可人心的那种恐慌却依旧没有抹去,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她依然记得清楚。 恐怕,他也是吧? 她看着他的背影,说真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地方投入那么多的心力物力,若说是为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毕竟两人已经没有关系了,而他当初对她的绝情,仍旧历历在目。 他口中所说的回忆,根本就不足以相信。 这些年,其实她过得并不好。 失去了穆家,失去了他,她在锦城几乎是寸步难行。 即便她有着实力,可太多的人提出了质疑,她方知在实力之前,很多事都要向背景家世靠拢。 没有了这一些,她根本就没办法让人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 即便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似乎,当她离开了他,她便只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人。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转过头看,目光投驻在了她的身上。 她想要走开,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 “你还记得那个山洞吗?” 步伐禁不住顿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却是连半点的兴趣都没有。 “不记得了。” 他嘴角勾起了一笑,抬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就这么杵着,那灼热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她。 “穆沐,半年了,你有想我吗?” 她抿着唇,直接就无视他的话。 他也不在意,下一秒,便伸出手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怔住,回过神来时,就要想把他推开。 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而后重重一压,薄唇覆上了她。 她惊得睁大了眼,他吻得很深,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犹如被嵌入了他的体内般,满满他的气息盈满了鼻翼。 她越是想要把他推开,他便越是要把她困在他的怀中。 到了最后,她心里难免着急,也就顾不得什么,往他唇上狠心一咬。 血腥味顷刻蔓延开来,他稍稍将她松开,她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抬起手擦着被吻肿的双唇,她的眼瞳中尽是不敢置信。 “宋梓炀,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来,如果她隐约猜到,是绝对不可能靠近他,让他有机可趁的。 男人就站在那,他的嘴角被咬破,用拇指一抹,红润一片。 他抬眸,看着满眼戒备的她。 “穆沐,我想你了。” 她冷笑,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所说的……” “我没有忘记。” 他的黑眸异常的幽深,紧紧地盯着她,唇色潋滟。 “如果我让你回来,你会愿意回来吗?” 几乎是在他这话普一说完,她就断绝了所有的可能性。 “宋梓炀,我和你之间,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看着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地方,曾经的刻骨铭心,如今是连一丁点都不剩下,有些爱,也随着那时他的心狠彻底消失殆尽了。 “如果可以,这辈子我都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关系。” 她说完这话,就转身大步地想要离开。 只是才走出几步,他的声音就从后头如雷贯耳地传了过来。 “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那么,你想跟谁有关系?” 她的步伐顿住,没有回头。 “终有一天,我会跟别的男人结婚。” “想都别想!” 他走过来,用力地拽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必须扭过头来看着他。 他的那双眼里,充斥着愠怒,以及不容置疑。 “我的女人,就算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他的女人? 穆沐很想笑,就算,她曾经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那又怎么样? 这个男人,她曾用真心爱过,也曾以为两人能够直至未来,可是到头来,她却得到怎样的一个结果? 她看着他的脸,心麻木之后,只剩下尖锐的痛。 “我过去爱你有多深,现在就有多恨你。” 他的面色微白,张着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节骨眼,不远处的帐篷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男人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神色难免慌张。 “院……院长,不好了……不好了啊!好像是……很严重的病。” 几乎是这年轻男人的话一落地,宋梓炀脸容丕变。 自然而然松开了他的手,他抿着唇,难免有些严肃。 “怎么一回事?” 年轻男人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宋梓炀唯有迈开步伐,大步地向着帐篷而去。 穆沐有些奇怪,但看这情况,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多想,她就跟随了上去。 宋梓炀快步地走进帐篷,此时正是医疗队给村民们做定期的体检,无非就是一些抽血之类的。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嘴边尽是一些呕吐物,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遭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他走进去让旁边的人将此人抬到病床上,趁着这空隙把白大褂给穿上。 那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一旁似乎是这人的母亲在俯地痛哭。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啊……” 穆沐认得这是李大婶家的儿子,瞧这阵势心是猛地漏了一拍,没敢迟疑,她走过去就将李大婶给扶了起来。 “李大婶,你别慌,有医生在呢,你儿子一定会没事的……” 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也是相信宋梓炀的医术的。 他就站在床前仔细检查,只是那眉头却越蹙越紧。 半晌,他转眸看着李大婶。 “他是不是这几天不停地腹泻?” 李大婶连忙点头。 “是啊,他这几天老是跑厕所,其实不止是他,我和我老伴偶尔也是这样……” 其实,在他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从村长的口中听说了类似的事,似乎,在这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出现了腹泻的状况。 因此,他才会将体检提前。 宋梓炀的面色严峻,经过一番检查,他几乎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病人的口唇干裂,很显然是处于失水的状况,再加上指纹皱缩,皮下组织及肌肉干瘪等问题,唯一的可能性,便只剩下…… 他抬眸,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 “你们几个,仔细抽血送去x市的化验所化验,包括你们自己的,也要抽……” 那些医生面面相觑,但到底还是听话去进行。 最后,他直起身,往旁边的人吩咐出声。 “要进行隔离,好好安排一下。” 听见隔离这样的字样,穆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 李大婶上前追问情况,他沉着脸,双眸扫向了她,而后才慢慢开口。 “是传染病。”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年头,“传染病”可是一种十分严重的病,根本就没人敢忽略。 大伙都乱成了一团,他说了几句话,才好不容易把情绪给稳定下来。 医疗队的人在忙着抽血,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没底的。 宋梓炀走到外头打了一通电话,大概是要向x市方面报告这里的事,当他挂断电话,回过头时,就看见她站在几步之外。 此刻她顾不得两人之间的恩怨,她只想知道,具体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方才因为有诸多村民在,他说起话来也有所保留,大概是怕那些村民们会太过担心害怕,可这会儿,是只有她一个人在。 “到底是什么传染病?不严重,对吧?” 她的眼中带着期盼,他紧蹙的眉头由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是霍乱弧菌,也就是霍乱。” 顷刻间,她的脸色瞬间刷白。 虽然她没有接触过,但也明白,霍乱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发病急,传染性强,病死率高,属于国际检疫传染病。 可是为什么,会发现在这里?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他侧过头,看着遥远的地方。 “落后农村在灾后很容易产生的病菌,灾后很多地方都被毁了,吃喝方面都只能将就,而霍乱弧菌主要是经过被污染的水传播的……半年来,这是我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像这种地方,水源向来都是不及市区的,乡镇的用水问题得不到解决,因此,会增加水感染的机会。 还好,这附近的水源就供给这条村而已。 她垂着眼帘,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传染病,她是彻底没了主意。 “那……那该怎么办?” 宋梓炀没法回答。 这种事,就连他都控制不了,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不是万能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件力所不及的事。 譬如,眼前的这件事。 他能说的,似乎就只有那么的一句话。 “我会尽力解决。” 穆沐也没勉强他,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了。 之后,医疗队的人一一给村民们抽了血,就连她也不例外,毕竟,她在这村落生活了大半个月,饮用的,也是同样的水源。 检验的血液是宋梓炀亲自送出去的,他去年才打过相关的疫苗,是最佳的人选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然就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样,是霍乱弧菌。 村子被彻底隔离,x市派来相关的人员顺着水源一路往下查,把曾经接触过水源的人家都找了出来,逐一做了检查。 村里相继多人出现了病症,大多数都是剧烈呕吐和腹泻,不过短短几日,便倒下了大半的村民。 这其中,也包括了村长和教授。 宋梓炀一直忙出忙外,医疗队的人因为才刚来不久,还好没被感染上,因此,便成为了隔离区负责治疗的医生团队。 这是一场隐形的战争,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难熬。 由于是传染病,而且还是致死率极高的,那个第一个被发现病症的人没过几天,就病死了,而他同样感染上的母亲,哭晕在了病床前。 而后,接二连三便是倒下的人,有些发现时已经太晚了,根本就无力回天了。 穆沐站在临时的手术用帐篷外,着急地等待。 此时,宋梓炀正在里头给村长进行最后的抢救。 她握紧了手,不住地在心里祷告,希望村长能够没事,可是老天似乎听不见她的祷告,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面对她的期盼,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她的脑子里顷刻一片空白,顾不得什么拔腿就跑了进去。 病床上,村长一脸灰白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已是失去了生命迹象。 第一百零八章 穆沐你不准死(精彩,必看) 她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她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这些年,只要她每次过来这边,都会住在村长的家里。 村长为人热情好客,因为是长辈,待她是极好的,他经常会说,他有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女儿是城里工作。 在这村里,除了小美一家,她与村长的关系是最好的。 明明前几天,村长还在热络地拉着她说话,可这会儿,却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往后,都不会再对她笑了,也不会打趣她的事了撄。 穆沐明白,生老病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是,当她真正面对时,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接受不了偿。 “村长,你不是说等我快要回去之前给我做一顿好吃的么?你快醒醒啊,你答应我的事,怎么可以不算数?” 她伸出手摇着他的手臂,然而,不管她说些什么,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半点的回应。 她大声地喊,但仍然改变不了什么。 宋梓炀就站在她的身后,对他来说,这种事情他是司空见惯的,可这会儿,心里也难免有些难过。 他走过去,从后头拉住了她的手。 “够了。” 他想要制止她,她是说什么都不肯走,仍然站在床前,不停地呼喊。 他尽数看在眼里,声音低沉。 “你再怎么喊,他都不可能会醒过来了。” 她转过身,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你不是医生吗?你为什么不把他救活?你一定能把他救活的,对不对?他没死,他不可能会死啊……” 男人任由她拉扯着,她喊到嗓音都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多的缘故,眼前的视线突然袭上了一片黑暗,下一秒,她的双腿一软,身子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 他连忙伸手抱住,脸色丕变。 “穆沐?!” 他叫了好几声,她仍是半点回应都没有。 眉头紧蹙成“川”字,想也没想,他就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快步地走出去。 把她带走另一处帐篷,随后放到床上,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那结果让他的心是猛地漏了一拍。 让人去取血检的报告,翻到了穆沐的名字时,显然是呈阳性。 她也感染上了。 宋梓炀拿着报告的手紧攥,这几天他忙出忙外,心里总以为她不会有事,没想到,她也被…… 他垂眸,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当她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正处在隔离的帐篷内。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过来,用手肘支撑起身子,这帐篷就只有两张床,另外的一张床是空着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那床上今个儿早上还睡着人,可中午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突然就走了。 这病情太快,快得让人猝手不及,难怪,那么多的人听见“霍乱”这两个字以后,会立即变了脸。 她曲起双腿用手环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帐篷内点了灯,看样子应该是晚上了。 周遭特别安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地走来。 她抬起头望过去,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赫然就是宋梓炀。 他身上的白大褂沾了不少的血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这几天,他也不好过,几乎没怎么阖过眼,眉宇间是隐隐可见那疲惫。 他走过来,看见她醒过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 “我睡多久了?” 她的态度显得很平坦,他抿着唇,好半晌才回了句。 “已经一天一夜了。” 她微怔,原来她这一闭眼,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男人拿出听诊器给她检查了一番,过程也没说话,只是那沉着脸色的面靥是怎么都教人无法忽视。 她仰头,看着他的脸。 “宋梓炀,我是感染上了吧?” 他不吭声,但答案很显而易见。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村里那么多人都感染了,其实,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即便如此,这个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她想起了村长,总爱憨笑的老汉,他总说自己身体倍儿棒,下田地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大冬天也能光着膀子。 那样的一个健康的人,也敌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病。 那么她呢? 是不是,她也会像村长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体会慢慢变得冰冷? “宋梓炀,我会不会死?” 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些微的沙哑。 几乎是在她这一句话普一说出口,他便咬音很重地撂下一句。 “你不会死。” 她对上他的眼,那双深如浓墨的黑眸,是异常的深邃。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最爱的人。 人在死亡面前,是懦弱的,就连她也不例外。 手开始不住地发抖,这短暂的几天,死别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些她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她而去了,便也让她明白,这场病究竟有多严重。 她知道他这一句话,不过是安慰而已。 穆沐垂下眼帘,左手手背有些疼,她望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握得太紧了,那输液的针头便也有些鼓胀。 他自然也发现了,拉过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摩。 她看着他的眼睫毛,总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卡在了里面,上不去,也下不来。 “其实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难过,所以,我真的无所谓的。” 她的妈妈已经不在了,爸爸又被她亲手送进了牢里,徐非的身边有贾苍苍,最多,也就只有徐明昌会为她觉得伤心。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真的了无牵挂了。 她甚至开始在想,她死了以后,要怎么处理身后事。 “宋梓炀,我能拜托你一些事吗?” 她也不等他说话,就径自往下说。 “我的工作室,你就帮我交给徐非,至于我妈的那房子,还有我的存款,你就帮我交给徐伯父……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照顾着我,虽然他不是我的爸爸,可是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他当成我的爸爸了。” 她笑,笑得满是苦涩。 “等我死了以后,你就帮我告诉徐伯伯,让他不要替我感到难过,我只是提前一些,到下面去陪我妈妈而已……我妈妈寂寞太久了,有我陪着,徐伯伯就能放心一点……” 声音难免哽咽,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想,他突然低吼出声。 “我说了,你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他抬眸,眼底的光似乎快要溢出来了。 “穆沐,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不准死!” 她张了张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准,她就不会死了么? 他当真以为,她蠢到看不清现状么? 这一场传染病来得太快,多少人为此而病死,她看得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看着他的手,覆在了她的上面,她有些恍惚,记不清究竟有多久自己没有碰触过他了。 或许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她的心禁不住软化,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的眼眶之中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想死啊!她真的不想死!可是,她好怕,好怕像那些人一样,一旦闭上眼睛了,就再也睁不开了。 这种事,只有自己碰上了,才会知道是多么的让人恐慌无助。 他抬起手,帮她抹掉了眼泪,语气里带着坚定。 “穆沐,相信我。” 她咬着下唇,轻微地点头。 “我相信你,宋梓炀,我相信你……” 可是,事情往往是不受控制的。 这之后的几天,她的情况每况愈下,肝脏出现了出血的现象,甚至,还发起了高烧。 链霉素、氯霉素、强力霉素、复方s.mz-tmp…… 宋梓炀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剩下的,便唯有等待。 几天的时间,村里有一部分人经过治疗,已经从危转安,这种病其实只要发现得及时,生还率还是有的。 穆沐成了在这生生死死之中,是最牵动他的心的人。 她陷入了重度的昏迷,身体情况变得很差,虽然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但持续的高烧让她的身体几乎要撑不下去。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他就坐在她的床边,胡渣子让她是差点就认不出他来了。 她笑,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的,恐怕就只有她了。 “宋梓炀,你好丑。” 她努力地抬起手,触碰着他的胡渣,痒痒的,却出奇的好玩。 她突然记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因为忙于各种手术疏于整理自己。那时候,他一身的白大褂,即便再怎么狼狈,在她的眼中,也是帅得掉渣。 大概,那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男西施。 那只是唯一的一次,之后,他便没再在她面前那么狼狈。 她却牢牢地记到了现在。 或许是病了一场,这段日子的昏昏沉沉,让她想起了好多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他和她曾经的回忆。 他抓住她的手,紧握在手里不放,那紧绷的下巴曲线让她看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宋梓炀,我突然很好奇,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呢?” 他想说话,她却用手封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来。 算是最后一次吧,这是她的自私,也是她的一点小小奢求。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你别说出来。” 他把她的手拉下,那双眼里的光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如果我告诉你,我会难过呢?” 她笑,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了。 虽然她的脑子现在不好使了,可有些事,她还是会记得的。 “宋梓炀,谢谢你的安慰。” 她看着他的脸,开始感觉意识被拉扯着,而他的脸,在瞳孔之中越来越模糊。 “穆沐!穆沐!” 她再次昏迷过去,他喊了几声,摸向了她的额头,竟是滚烫得吓人。 他的脸色苍白,持续的高烧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会儿要是再不给她降温,指不定…… 他不敢想下去,让人抬个大木桶进来,他就将她放到了桶中。 冰冷的水与冰块几乎要将她瘦削的身体淹没,她的身体不断滑落,惨白的小脸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顾不得什么,进入桶中将她紧紧抱住。 旁边的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四肢没有丝毫的力气,身子只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若不是那带着微弱的呼吸,他当真以为她已经…… 他的臂膀用力,她整个人似乎快要嵌进他的体内。 “穆沐!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听见了没?!” 他的手在不停地发抖,那种恐慌从心底滋生,让他根本就无从隐藏。 他不会让她死,绝对不会让她死,这辈子,他能对任何一个人的死袖手旁观,唯有她,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的面前从此闭上双眼…… 他不能,他做不到。 他成为医生,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为的都是她,她怎么可以死? 整整几个钟头,她的体温仍是没有半点下降的趋势。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了,高烧不退的确常用这种办法,但仅针对高烧不退的人而言,宋梓炀是正常的体温,继续在这冰水里,只会冻伤四肢。 有人劝他上来,他拒绝,只抱着她坐在那冰水之中,不肯动弹。 这一刻,在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她死了,那么,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他心里,究竟是占据着怎样的一个位置,就像她永远都不会记起,他们曾经的那些回忆…… 有时候,命运是捉弄人的。 有一些人,他明明不想遇见,可命运却让他们重新遇见,甚至,重新有了交叉点。 贪图的,不过是那曾经留恋过的温暖,可明明知道,那些留念终究会带来伤害,那么,还应该继续下去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再见她,她已经成为了他结婚半年的妻子。 以为不复再见,偏偏,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这半年,甚至更久以前,他经常会在想,遇见穆沐,对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得不出答案,他只能在那黑暗的漩涡里,继续自我折磨。 他不该遇见她,更不该……爱上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体温有了下降的迹象。 旁边的医生不时为她测量,这会儿拿着体温计惊呼出声。 “降了!降到三十九了!” 宋梓炀抬起头,听到这个数字心里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到四十,还有希望。 他不会让她死的,就算是以命换命,他也不会让她死。 他哆嗦地起身,将她从冰水中抱了起来,然后放到床上。 快速地帮她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旁边有人在出声建议。 “院长,你也赶紧去换掉湿衣服吧,虽然现在天气不冷,可你这样会生病的……” 他看着她沉睡的脸,到底还是转身走出了帐篷。 降到了四十以下,他便让人安排将她送回锦城。 她身上的病已经痊愈了,剩下的便是高烧问题以及一些后遗症,这个地方的设备都是简陋的,他必须马上带她回去,在仁德,才有齐全的器材。 这里还有x市的人在,另外,他也留了几个医疗队的人,带着其他的人他就踏上了回锦城的专机。 下了机,他便带着她往医院赶。 他是抱着她下车,抱着她进医院的,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在这之前,宋家人早就听闻了他前往的村庄发生了严重的传染病,这会儿,听说他从x市回来了,还是带着一个女人往医院去时,宋一帆微微变了脸色。 东苑内,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前来报讯的人退下,再转眸望过去时,坐在旁边的温绾低垂着头,面容难看。 报讯的人说,那个女人就是穆沐。 听到这个熟悉无比的名字,她是诧异的,她更诧异的是,宋梓炀去一趟x市,竟然会跟那个女人扯上关系。 如今,更是在众目睽睽之前,做出那种事情来。 她是根本无法忍受,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 宋一帆喊住了她。 “你想去哪?医院么?” 她转过头,眼眶中含泪。 “爸,你让我怎么忍受?梓炀现在正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宋一帆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蹙着眉,目光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你先呆在家,我到医院去看看,你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都这么说出口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唯有点了点头。 宋一帆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将穆沐从仁德赶出去,反正,这锦城的医院很多,就算不住在仁德,也得住到别的医院。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直接就被挡在了门外。 那些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们院长正在忙碌,不见人,即便,他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是恼到不行,想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久了,何曾遇过这种事? 病房内,过分的静谧。 穆沐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从x市回来以后,经过一番治疗,她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了,只是身体因为病痛的折磨难免有些孱弱,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仍是没有醒过来。 宋梓炀就坐在床边,伸出手帮她抹去了额头上的汗。 这些日子,他都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他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当她苦苦撑着,仍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般笑,他就想为她分担那种痛苦。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吻,刚直起身来,门外就传来了不小动静。 他蹙起了眉头,走到房门外把门拉开。 走廊上,好几个人在阻拦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似乎非要往前走,期间,发生了不少的争执。 他反手合上门,他早该知道,从他回来锦城开始,有些事,他肯定是躲不掉的。 第一百零九章 发作(精彩,必看) 他抬眸望过去,宋一帆就站在十来步开外,他走过去,声音清冷。 “有什么事?” 那些人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缓缓走来,在宋一帆的几步以外站定。 宋一帆抿紧了唇,这是他儿子的医院,可没想,他竟然要这么困难才能进来,而且,还处处受到阻拦撄。 他沉着脸,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明白此刻最迫不及待要解决的究竟是何事。 “穆沐呢?” 他既然都说出了这个名字,想也知道,肯定是透过什么地方听闻了这消息。 宋梓炀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回去工作,等人群散开以后,他双手插在了裤袋内,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偿。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也就是说,那些消息不假?他当真从x市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了? 宋一帆的脸色极为难看,若不是碍于在外头,他这会儿是铁定要发火了。 “宋梓炀,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抬起手,指向了他。 “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是别人的丈夫,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你嘴里所谓别的女人,曾经是你的儿媳。” 他淡淡地提醒,无视他的面色。 “况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x市那边发现传染病,她也被感染了,情况有些严重,我就把她带回来医院。” 他说得根本是没有刺可挑,然而,宋一帆却仍然不相信。 如果他的心里没有穆沐,根本就不会这么紧张穆沐的事,不是吗? “既然如此,你就给她办理转院,在锦城多的是医院,我就不信别的医院会治不好她。” 他说得是理所当然,深怕他会拒绝,又补上了一句。 “温绾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你别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要是害得温绾早产那该怎么办?你要顾及孕妇的情绪!” 男人勾唇一笑,有些漫不经心的。 “我为什么要顾及她的情绪?爸,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责任。” “所以我让你把穆沐转去别的医院……” “传染病之所以称为传染病,是因为它有一定的传染性,必须隔离治疗。这个时候转去别的医院,你是要害人家医院的病人都感染么?” 宋一帆一窒。 他对医学方面并不熟悉,因此,也不了解他所说的那些事。 他现在一心想着的,就是把穆沐转去别的医院。 可是听着宋梓炀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能给穆沐办理转院,他抿着唇,唯有换一种方式了。 “那么,你就让别的医生为她诊治!仁德那么大,也不止你一个医生。” 但很显然的,他没想要让别的医生来接手。 “从x市到锦城,对于她的病情没人比我更熟悉了,如果你这次过来是想千方百计地让我远离她,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在你面前的不是宋家大少,而是这仁德的一个医生而已。”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宋一帆根本就无计可施。 他沉着脸,到了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梓炀,你要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反正你如今回来了,就抽个时间回去一趟,这段日子你在x市,x市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温绾很担心你。” “知道了。” 他淡淡地丢下这话,便转身走开。 宋一帆站在那里,他在想,他必须想个法子,不然的话,他怕宋梓炀跟穆沐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今的宋家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他可不允许宋梓炀破坏掉。 男人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他的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方才的那一幕幕他不曾经历过一样。 床上,穆沐仍然紧闭着双眸。 他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一个医生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他。 他翻阅了几页,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果然持续的高烧让她的身体落下了毛病,不过,幸好是轻度的肺炎,还不算严重,他有自信治疗好。 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了眼,是温绾打过来的。 自从知道他回来锦城以后,温绾就不断给他打电话,其实无须接起,他就知道温绾到底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或许,宋一帆说得没错,他是应该回去一趟了。 他将手里的报告递回给旁边的医生,随后吩咐出声。 “你让人好好地守在这,她虽然退烧了,但仍需要密切地注意,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给我打电话,我先离开一下医院。” 那医生应了声,他起身走出了病房。 等到病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那长长的睫毛突然轻颤。 下一秒,穆沐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其实,就在刚才宋梓炀出去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而外头他跟宋一帆的争执,她也是一字不漏地全听了进去。 她没有动弹,只是静默地看着,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悠长的梦,而如今,这场梦终于醒过来了。 银色跑车驶进了南苑。 宋梓炀打开车门下车,他的眉宇间难掩疲惫,这段日子他都睡不好,自从穆沐出事以后,他更是不曾阖过眼,身体几乎要到了极限。 拖着步伐进屋,刚走进客厅,就传来了温绾的声音。 “你舍得回来了?” 他黑眸横扫过去,温绾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显然一直都等在那里。 她的脸上带着恼怒,顾不得自己挺着大肚子,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男人收回目光,抬步向着二楼走过去。 他一声不吭,似乎并不打算理睬她,温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到二楼走进主卧,顺势到衣帽间换衣服。 她跟了进来,不肯罢休。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解释?宋梓炀,你向我解释啊!说那不是穆沐啊!” 然而,她说得再多,仍然得不到他一个回眸,她有些受不了了,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了吗?” 她不断地拉扯,他甩开她的手,将脱下来的衬衣放在旁边,拿起一件新的穿上。 温绾往后跄踉了几步,及时扶住了墙才没有跌在地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别人都说,男人变得很快,起初她还不信,这会儿,是不得不信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穆沐呢? “宋梓炀,你对我无情,就休怪我对你无义!” 他扣上钮扣,利眸瞥向了她。 “无义?温绾,你想做什么?想做当年曾经做过的事么?” 她冷笑出声。 “这是你逼我的,如果你待我好一些,我不可能去拿姓穆的出气!” 他抿着唇,周身散发出一种透骨的寒意。 “我待你还不够好么?我娶了你,让你成为宋家大少奶奶,我也按照你的意思跟穆沐断绝关系,你现在还想怎样?” 想怎样?他竟然问她还想怎样? 她想怎样,他会不清楚吗? 男人越过她大步地走了出去,她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吼。 “我要你爱我!宋梓炀,你听见了没有?我要你爱我!” 他顿住步伐,她冲过去,手紧紧地拽住他。 “我的要求就这么难么?六年前你办不到,那么六年后的现在呢?我是你的妻子,我们的孩子即将出生了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 他的眉梢淡漠,侧着头看着她时,眼神极冷。 “爱?温绾,你确定你对我的,是爱?” “不是爱,还会是什么?” 她追逐了他这么久,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为的,不过是想让他爱上她而已。可是为什么他偏要这样对她呢?为什么他的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呢? “宋梓炀,你看看我,我才是那个足以与你匹配的人!穆沐算什么?六年前,她给不了你什么,你以为,六年后她就能给你了么?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我能让她命悬一线,现在也可以!” “你敢!” 他低吼,手攥住了她的腕部。 她仰着头,对上他的眼。 唯有这样,他才肯看着她么? “宋梓炀,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那些胆敢阻挡我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自然,也包括穆沐。” 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得到而没有得不到的,她是那种倘若自己得不到,那么,她宁愿毁掉的人。 她有这个能力,她的背景她的势力,曾经让他低过一次头,这一次,她相信亦可以。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应该知道该选择谁。”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可能会放开手。 他松开,退后了几步,那张脸上有着阴鸷。 “你以为,你还能像六年前那样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只是心猛地漏了一拍。 “你是什么意思?” 宋梓炀没有回答她。 他的眉头紧蹙,手捂着头部,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显露,他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可是却怎么都无果。 这种感觉,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突然袭来,他还是清楚地知道。 六年了,他足足有六年没有发作过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是因为什么?莫非,是由于他之前好几个钟头泡在冰水里吗?所以身体受到了刺激? 他握紧了拳头,汗水一滴滴地落下,溅在了地毯上。 温绾发现了他的异样,脸色丕变。 “你……你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他抬起手,将柜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甚至,开始砸别的东西。 他发出了类似野兽般的低吼,温绾倒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情景,六年前她曾经见过一次…… 房间的东西通通都被他砸在地上,她尖叫一声,连忙转身拔腿就跑。 宋梓炀发起疯来,是会见人就伤的啊! 今个儿是周末,宋子濠是在家的,本来呆在房间里看书,却听见了不少的动静,他疑惑地推开门走出去,便看见了温绾尖叫地冲下楼,而在她的后头,砸光了房间中的东西以后,宋梓炀开始往楼下走去。 走廊的尽头,佣人也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看见宋子濠要往外走,她连忙走过去把他往里面推,深怕他会受伤。 “小少爷,快!你快进屋去!大少……大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起疯来了……” 宋子濠瞪大了眼,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发疯,然而,他并没有如佣人所想的那样要躲在房间里,而是紧紧地拽住佣人的手,大声而急促地喊。 “快给妈妈打电话,让妈妈过来!就只有妈妈才能阻止老头子了!快把她叫来啊!” 佣人有些发懵。 “可……可是大少奶奶刚刚跑下楼……” 宋子濠急得连脸都快憋红了。 “不是她!是我亲妈妈!是我妈妈啊!就是……就是穆沐……” 大少爷的前妻? 佣人有些茫然,在宋子濠的催促下拿出了手机,可她怎么知道穆沐的手机号码?因此,她便只能拨去了东苑。 打完电话以后,她就让宋子濠好好呆在房间里,自己推开门下了楼。 宋子濠握紧小拳头站在那,他自然听见佣人是打去了东苑而非打给穆沐,他爷爷怎么可能会把他妈妈找过来?这绝对不可能的啊! 还好,之前穆沐离开前曾经给她留下了手机号码,他跑到旁边的柜子前,拿起座电的话筒就按下了那串号码…… …… 医院病房。 护士推开门走进来,看见她已经醒了,赶紧出去把医生找来,医生给她做了相关的检查,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他给宋梓炀打了几通电话,想要报告穆沐已经醒过来的事,可他打了好几通,那边仍是没人接听。 在护士的帮助下,她半坐了起来,因为病了这么多天,她的脸色是难免有些苍白,身形也瘦削了不少。 医生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穆沐放在床头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护士拿过来给她,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是来自南苑。 她拿着手机的手一顿,这是有多久了?似乎已经好久了,她没有接过这样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她到底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没想,这一通电话竟然是宋子濠打过来的。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她的后背僵住,好半晌以后,她才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之后,她呆坐在床上,直至医生护士离开,她也依然保持着这个动作。 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宋子濠的那些话仍然回荡在耳边,她阖了阖眼,手伸至针口的地方,随后一拔。 药水溅落在床上,她掀开被子,穿着拖鞋就走出了病房。 因为医生护士才刚刚走开,因此,她的离开,没人发现。 她坐上了计程车,给司机报了地址以后,就侧着头看着窗外的街景。 司机透过后照镜不断地望过来,大概是因为她身上仍然穿着病服吧?所以难免猜想着其中的原因。 她垂下眼帘,看见自己的左手手背针口的地方在往外渗血,她用手按住。 好不容易到了宋家,她打开车门下车,从大门走到南苑,大概还有几分钟的路程。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大宅子,不曾想过,自己还会回来这里。 她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当她走近南苑,隐约的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 冷风咻咻地吹来,她缩了缩肩膀,继续往前。 走进南苑,客厅早就乱成了一团,她抬眸望过去,那一抹身影像发了疯似的把客厅的所有东西都砸落在地,好几个想要靠近他的佣人都被他打倒在地,那些女佣人是尖叫连连。 一地的狼藉。 再看看温绾,早就吓坏了,整个人都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深怕自己动一下,这个人就又会朝着她冲过来,对她撕扯。 宋一帆听闻消息以后便赶了过来,可他已经派出那么多的人了,仍然没有一个能够按住宋梓炀的。 这已经不是宋梓炀第一次发疯了。 旧时宋梓炀发疯的频率要高一些,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得让人把他给绑住,那时候宋梓炀年纪小,自然好控制,可这会儿,他早就不是旧时年小的他了,因此才会这么久下来,没人能够近得了他的身。 明明这些年,都不曾再发过疯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又发作了呢?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 他刚想要那些男佣人再试上一试,余光却不经意地一扫,瞥见了一抹略显单薄的身影。 穆沐目不斜视,她直直地向这那抹众人所畏惧的身影走近,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没有迟疑。 每一次发作,宋梓炀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什么在揪扯着,让他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但凡是看见的东西,他都想砸,看到的人,他都想挥拳头。 他想把脑子里的东西拉出来,想要把那种锥骨的痛赶走。 一只柔软似无骨的手从后头环住,他刚举起拳头,却因为那传来的声音一顿。 “宋梓炀。” 很轻的声音,却如同一股清流涌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回过身,穆沐紧紧地将他抱着,微仰起头,那眼瞳之中倒映出他的模样。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伤人了吗?” 眼前的这个人,还有那句话,让他的头脑乱成了一片,发作时的他,是认不得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身影却在他的脑海深处开始逐渐浮现。 “穆……穆沐?” “是我。” 她的手抬高,把他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肩膀处。 “我在这呢!” 他阖上眼,总觉得脑子里有两道声音在拉扯,他低吼出声,不断地挣扎,她却紧紧地将他抱住,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穆沐……穆沐……” 他喊着她的名字,她阻止他狂躁的动作,让他逐渐开始安静了下来。 “宋梓炀,你醒一醒,我就在这,我不会离开你的。” “穆沐……穆沐……” 他仍在不断地喊着,竟不再像刚才那样,只偎在她的怀中。 这样的一个情景,让在场的人惊诧。 第一百一十章 宋梓炀,我全都记起来了(精彩,必看) 明明那么多的人都控制不住他,然而,一个穆沐,就足以让他安静下来。 多么不可思议! 宋一帆的脸色难看,但却并没有上前去将两人分开。 她紧紧地抱住宋梓炀,慢慢的,他的情绪开始稳定了下来,只是那拽着她的手仍在不停地发抖撄。 他的脑子里很乱,在她没来之前,他只想将面前的所有东西通通都毁掉,可在她出现以后,他似是有所知觉般住了手。 而她的身上,除了衣服稍微有些皱痕,竟是一点伤都没有。 他把这屋子里的人都伤了一遍,惟独,没有伤她。 他的呼吸平稳,涣散的瞳孔开始聚拢,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随后张了张唇偿。 “穆……穆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抬起手,帮他抹去额头上的汗,声音很轻。 “濠濠给我打电话,说你发作了。” 他发作了? 记忆逐渐倒带,他这才想起方才自己似乎又做了些什么,他艰难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周,那满地的狼藉不难知道曾经经历过什么事。 他抿着唇,身体有些无力,每一次发作以后,他都记不清自己做过些什么,似乎只遁着本能去破坏去撕扯,当清醒过来,才会发现自己到底做了怎样严重的事。 他抬起手捂着仍有些锥痛的头,六年了,整整六年他都没再发作过,这一次,来得太过突然,他就连防范的机会都没有。 阖了阖眼,待到身体的那种异样逐渐散去,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他记起了什么,蹙着眉头看着她。 “你醒了?” 他离开医院时,她可是还没醒过来的。他上下将她看了遍,确定她没什么事便松了一口气,然而,却依然抿着唇。 “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她慢慢地起身,余光不经意地一瞥,瞥见了那站在楼梯处的小小身影。 她的身子一僵,宋子濠此刻正站在那,眼眶含泪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宋子濠的神色难免有些激动。 “妈妈……妈妈……” 他声音哽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喊她妈妈了,只是,此刻听在她的耳里,却是包含着别的意思。 穆沐眼色复杂,她抬起手摸着他的脸,喉咙里就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 那边,宋梓炀横扫一眼,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对上了宋一帆的眼。 可他并没有过多的停顿,虽然身子还有些无力,仍是向着穆沐走过去。 “木木,我带你回去医院。” 她才刚醒过来,身体还没完全好,现在的她,必须继续留院观察。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后头就传来了宋一帆的声音。 “你不觉得你应该说明一切现在的状况?!” 宋一帆的嗓音里带着隐隐的怒火,他连头也没回,淡淡地丢下了一句。 “没什么好说的。” 宋一帆的脸色难看,这个儿子,他的病是从娘胎就有的了,以前发作的次数不少,可近些年随着他的年纪渐大,便也逐渐减少,可这会儿是怎么一回事? 他为什么突然就发作了?为什么……穆沐能够阻止他? 他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了。 穆沐本不想离开。 她看了眼现在这状况,明白离开是最好的,因此,对于宋梓炀伸过来的手,她没有拒绝。 只是没走几步,一道身影边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望过去,温绾一身狼狈地杵在那,大概是与他有过争执,她的眼里对宋梓炀仍是带着恐惧,只是此时,她更多的是不愿意让他们两个人离开。 “宋……宋梓炀……” 她看着他,企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然,男人越过她,大步地向着门口而去。 温绾没有追出来,大概,是当真被他发作的样子给吓坏了。 就如同……六年前那样。 穆沐垂下眼帘,看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很多话都憋在了心里,却无法在这个时候全部说出来。 宋梓炀将她送回医院,回到医院才知道,那些医生护士正因为她的失踪而乱成了一团,再见到他们是一起回来,便也松了一口气。 她躺回病床上,抬眸看向他。 汗水已经把他的衬衣给打湿了,她张了张嘴,低着声音开口。 “你要去换件衣服不?” 他斜睨了她眼,没有离开,而是让人去院长室给他拿来衣服。 很快的,护士便将他的衣服拿来了,他也没有避讳,直接就当着她的面把衣服换下。 她就坐在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的血色,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却蕴藏着异样。 待护士离去以后,病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站在床边,较于方才,面色是好了许多,他这个病根本就没法子根治,要是病发了,他也只能找些特效的止痛药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怎么都没有忘记,在他发狂甚至清醒的时候,她都在他的身边。 甚至,他也记得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穆沐,你说是濠濠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发作了?” 她起先不说话,只是瞅了他许久以后,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病房内开着窗,微风从外头吹了进来,稍微有些凉意。 她对上他的眼,面前的这个男人,熟悉的五官轮廓,没有丝毫改变的眼神,还有那低沉的嗓音。 这一些,都如记忆中的那般,没有丝毫的区别。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当真觉得自己作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在这场梦里,她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人,即便,她根本就不想遗忘。 这些年来,她总感觉缺少了一段记忆,甚至,有时候会在梦里梦见一个人,只是那模样太过模糊,她根本就看不清楚。 她曾经努力地想要知道那个梦的含义,可是,她不曾想过,那不是单纯的一个梦,而是自己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忘了,她忘了那些人那些事,然而,这却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她看着他,这个在她生命里刻下深刻印记的男人。 她微张着唇,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宋梓炀,我全都记起来了。” 仅此一句,就令他的脸煞白一片。 他盯着她,似乎不愿意错过半点痕迹。 “记起来……你记起来什么了?” 她笑,却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是伸至了半途,她却顿了下来。 她差点就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他了。 但是,现在的他,和她记忆中的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世界再怎么变迁,他在她的眼中,都是没有丝毫的变化的。 他仍然是他,是她用生命去爱过的一个男人。 “宋梓炀,你好残忍,你为什么要逼我忘记?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不想忘记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的脸色丕变,禁不住步步地后退,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这怎么可能?你……你……难道……” 他不愿意相信,可似乎,摆在面前的事实容不得他不去相信。他看着她的脸,一场病,竟然让她想起了过去那些被封印住的记忆吗? 其实,就连穆沐也不敢相信。 在这之前,她于X市感染传染病,一直都在昏迷,只隐约地知道,自己高烧不退,而他就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那时候,她还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为什么要待她这么好呢?为什么要如此害怕她的死亡吗?他……不是不爱她吗? 可当她醒过来,才终于发现,自己作了一场很长的梦。 这一场大病,让她记起了那些记不起的回忆,也让她记起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和他的初识,并不是因为宋穆两家的联姻。 她和他的初识,而是在六年前,他被流放之时。 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倒带般重现眼前,每一幕,都似是被破碎掉的碎片,慢慢地拼凑,最终组合成了一段曾经。 那是他与她的刻骨铭心。 穆沐阖了阖眼,她在想,如果她永远都记不起来,那么,他和她是否就会走向相反的路? 那不是她想看见的。 甚至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变成那样。 当曾经的记忆复苏,所有的伤害,都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她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满布泪痕。 “那一年,你不顾我的意愿让任远催眠了我,可你应该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会记起所有事吧?” 男人站在那里,薄唇抿紧,没有说话。 他当真没有想过,她会记起那些事。 她长吁了一口气,手攥住了身上的薄被。 “宋梓炀,我要我的儿子。”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她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 “那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应该有权利把我的儿子要回来吧?五年了,我整整与他分别了五年之久!” 他张嘴,到底,只说出了一个字。 “好。” 她阖眼,她本就刚醒,身体疲惫得很,便也顾不得他还在,躺平以后将被子拉高。 轻微的鼾声传来,她沉沉地睡着,他走上前,垂着眼帘看着她的睡脸。 太多的苦涩滋味涌上心头,他目光复杂,她不会知道,他于她而言,就是一个灾难。六年前,他千方百计地想要让她远离他忘记他,更甚是不惜让任远对她催眠令她忘记过去的所有事,可谁都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记起来。 偏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便转过身,走出了病房。 穆沐在想,过去的这一场梦,究竟是好还是坏。 没有人知道,在六年前,她十八岁时曾经离家出走,而且,就是在那一年,她遇见了宋梓炀。 彼时,宋梓炀只有二十二岁。 在全然陌生的城市,她无家可归,是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想要的温暖,那时候她曾经以为,她会跟宋梓炀永远在一起。 一场别有用心的意外,无可奈何的别离。 她哭着喊着不想忘记她与他的那些回忆,他狠下心肠,让任远对死里逃生的她实施了催眠。当她再次醒过来,已经忘记了与他的一切,更甚是,已经离开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回到锦城,她丢失了那一年多的记忆,怎么都想不起,唯有重新回到旧时的轨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或许,他的原意是想要跟她各自天涯,可谁都没有想到,六年之后,两人竟然会以那样的方式绑在一起。 命运弄人。 他千方百计地让平行线不再相交,偏偏,命运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相逢,甚至,她再次爱上他。 就如同六年前,她曾经跟他说过,无论再怎么重来,她仍然会爱他一样。 这几日,穆沐并不好过。 太多太多的记忆泉涌,本来缺失的那一块被填补上,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也开始记起六年前的每一件事。 包括,温绾的事。 徐非从教授的口中听说了她被送回来锦城的消息,一番打探以后,便出现在她的病房内。 她望着窗外的方向,他进来时,脸上流露出的,是无法遮掩的担忧。 “木木!” 他走过来,就站在床边,看见她安好无恙,心里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他的后头,跟着的是徐明昌,看样子应该也是急忙赶过来的。 她转过头来,勾起唇角对着他们一笑。 徐明昌连忙将带来的保温瓶放到旁边,嘴里难免唠叨几句。 “听说你染上了感染病,可把我给急坏了……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多了,可是你身子才刚刚好,一定要好好补一补,这是我特地为你炖的鸡汤,你记得多喝一点,往后每一天,我都会熬好拿过来……”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得先去问一下医生,看看你有什么是得忌口的。” 说着,就走出了病房,打算去找医生。 穆沐收回目光,这段日子没间,徐明昌仍是老样子,她不禁有些宛然。 再看看面前的徐非,她笑了笑,低着声音开口。 “我没事。” 即便她都这么说了,可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当他从教授的口中听闻了这事以后,他是着急到不得了,好几次都想要亲自过去X市,可徐明昌拦住了他,说那边是隔离区,就算他去了也见不着人,他这才打消了念头。 他拉过一张椅子到跟前,然后坐下,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怎么老是碰上这种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不解。 “我不知道,算我倒霉?” 她看见他的面靥上没有一点的笑意,便也明白这会儿不适合开玩笑,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缓缓地说着话。 “徐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挑眉,示意她问下去。 她沉默了良久,而后,才抬起头对上他的眼。 “我十九岁那年,你为什么不向我提起我曾经失踪一年多的事?” 他愣住,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薄唇不由得抿起,其实,不是他不愿意提起,只是那时候她在失踪了一年多以后再次出现,却一副没有了那一年多记忆的样子,他虽然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他为了她好,便决定隐瞒。 全当那一年多,不曾有过,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即便,那段时间于他而言,一直都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如今听她问起,他除了诧异以外,很快便联想到了一件事。 “莫非,你都想起来了?” 她缄默,但那答案很是明显。 他喉间轻滚,强迫自己勉强扯起一抹笑。 “木木,对不起,我以为,那样是为你好。” 所有人都瞒着她,包括他。 虽然事后,他也曾经去想方设法地查过,但当他接触到一些痕迹以后,他就没再查下去了,深怕那个结果,是他不能面对的。 在那之后的六年,他就陪在她的身边,他发誓,他不会再让她痛苦到只能逃离,他会将自己满腔的爱意全部倾诉,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 可到头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直到那一个男人出现,他看见那个只有五岁,模样却与木模有几分神似的小男孩,有那么一个答案,隐隐的就在嘴边。 仿佛隔着一层很薄的纸,只需捅穿,便可真相大白。 但是他不敢,他没有那个胆量去面对这背后的真相,没有办法去正视她失踪的那一年多。 穆沐摇头。 “徐非,谢谢你,谢谢你隐瞒了那么久。” 他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问了出口。 “那个人,就是宋梓炀吧?” 她不语,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他早该知道,从他碰见宋梓炀的那一刻,他在这段关系之中,就没有丝毫的胜算。不,应该说,早在六年前,他就没有胜算。 他与穆沐青梅竹马,他在她身边的时间最久,可终究,她的心不属于他,也不在他这里。 他输了,输得彻底,输得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木木,对于你失踪的那一年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与宋梓炀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我不会去问,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他伸出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如果,你心底认定那就是你的幸福,那么,就不要再放开手了,而我,会在一旁支持着你。” 她的睫毛轻颤,他的眼中充斥着满满的认真,这是他最后一次,对她牵挂。 往后,他算是断了这个心,因为他明白,在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她看着他,眼眶突然有些微湿。 她知道,他这一番话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徐非,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啊,朋友。 他和她,永远都只是朋友,再多的,已是没有一丝可能了。 但是,他当真觉得满足了,就算她的幸福不是由他来给予,最起码,他能站在旁边,看见她可以幸福地微笑,就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些年的恩怨(精彩,必看) 自那日之后,徐非就没再来过医院。 倒是徐明昌每一日都会过来,他向医生询问了她的情况,也清楚她需要忌口些什么,就算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他仍是给她送饭送汤,担心她是否吃好睡好。 天气,逐渐变凉了。 一眨眼,竟到了秋季。 穆沐望着外头的天,似乎,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她离开了宋梓炀吧?算一算,已经快一年了。 宋梓炀会在她睡着的时候过来看看她,这一些,她都是通过护士才知道的偿。 大概,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吧?而她,也是。 徐明昌打开保温瓶的盖子,把里面的汤倒在碗里,然后递给她。 “我买了很好的骨头,加了点药材,熬了几个钟头才熬好,你可要把这汤喝光,知道吗?” 她点头,拿着碗吹了吹,等稍微凉一些以后,就仰头饮尽。 徐明昌也不急着回去,他已经退休好一段时间了,徐非又有自己的工作,大半时间他都是跟佣人呆在家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现在的他,更多是想要留在医院陪着她。 窗外,树枝开始枯萎,他长叹了一口气。 “木木,你这住院已经快两个月了吧?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她摇头。 她当日感染了传染病,又连续几日高烧,除了轻度的肺炎以后,身子骨也有其他的小问题,才会导致她住院住了这么久。 不过她自个儿的身体是没人比她还要清楚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出院了。 徐明昌坐在椅子上,他想起了什么,难免发起了牢***。 “木木啊,我跟你说件事,徐非他啊……唉,他最近正跟苍苍闹离婚呢!” 穆沐有些诧异,徐明昌继续往下抱怨。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虽然他跟苍苍的开始难免有些……但两人之间的婚姻不假,怎么这会儿却闹起了离婚呢?难道就不能好好地过下去么?” 她没有立即说话。 她看着窗外的枯枝,其实,诧异之后,她有些明白徐非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他是真的放下了对她的执念,所以,才会跟贾苍苍提出离婚吧? 他想要重新开始,不再将就婚姻,而是真真正正地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与之白头。 这样,也挺好的。 不计以前的那些事,如果他与贾苍苍过不下去,那么他此举她并没有觉得不好,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倒不如彼此放开手,各自寻找属于自己的未来。 因此,她笑了笑,转眸望向了徐明昌。 “伯父,这是徐非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如果他觉得这样的话他会幸福一点,那么,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这些旁人只管祝福就好了。” 徐明昌又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老糊涂,徐非与贾苍苍的一些事,他是看得很透彻。 如果这两个人走不下去,他也不会过多的勉强。 “只能这样了。”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穆沐看着他的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伯父,有一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 她垂着眼帘,其实这件事,一直都摆在她的心里,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而现在,她觉得她该说出来了。 她在想,如果去世的母亲知道的话,或许,也会赞同她的做法。 “伯父,我想认你做干爸,往后就侍奉在你身边。” 徐明昌怔住,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件事,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眼眶就彻底红了,随后,他点了点头,哽咽着声音说话。 “好,好,有你这样的干女儿,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与她母亲方菀的一段情,曾经是他的一个遗憾,如今,以这种方式来弥补这个遗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不管有没有这个名讳在,她在他的心里,早就是如同女儿一般的存在了。 穆沐的意思是想要大办,可徐明昌想了想,还是想要以简单的方式,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这种形式上的事,他不在乎的。 天色渐晚,她便让徐明昌赶紧回去,徐明昌也没有久留,叮嘱了几句以后就离开了。 护士进来过一次,给她测量了一下体温和血压就出去了。 夜里的天,被那远方的霓红灯点缀,乍看之下,没有预期中的可怕。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前将窗门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她一顿激灵,顺势手就在撑在那,看着外头的风景。 正出神,没想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由外往内地推开。 她本来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便也没多在意,直到那高跟鞋的脚步声传来,她才隐约察觉到不同,转过身望了过去。 这一看,难免有些讶然。 怎么都没料到,这来的人竟是温绾。 说起来,这是自那场婚礼以后,第一次再见,大半年的时间,她看上去与之前略有不同,腹部是高高地隆起,身上虽然穿着孕妇装,但仍是一副傲慢的模样。 穆沐移开目光,缓步地走回床边。 她对她视若无睹,可很显然的,温绾没办法淡定下去。 她上前几步,面靥上带着嘲讽的笑。 “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啊!穆沐,你想做什么?你想用这种方法赖在宋梓炀的身边么?我告诉你,无论你做些什么都没用!他是我的丈夫!我绝对不允许你插足我们之间!” 穆沐不说话,她坐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双腿。 温绾眯起了眼,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威胁,本以为,大半年前她就已经把她铲除掉了,怎么都没想到,她竟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她知道她与宋梓炀同在X市,经历了传染病风波,又一同回来锦城,宋梓炀更是把她藏在仁德开始,她就已经有些按不住了。 再加上那一日,在南苑…… 她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阴狠。 “我命令你,立即离开仁德!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在梓炀的身边!” 她说了很多话,大多数都是一些让她立即离开仁德离开宋梓炀的话,穆沐懒洋洋地听着,直到最后,她才缓慢地开口。 “温绾,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是你家的佣人,不需要看你脸色。” 她望过去,对上了温绾的眼,这两个月以来,她记起了很多,自然也记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有她与她之间的那些纠葛。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向上扬起的弧度,声音有些低沉。 “还是说,你想像六年前那样,用卑鄙的手段逼我离开宋梓炀?” “你……” 温绾眯起了眼,先是有些惊讶,而后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微微仰起了头。 “我还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呢,没想到啊,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全都想起来了。” 她看着她,那眼神似是要把她给撕开几块。 “可是,就算你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又怎么样?如今在宋梓炀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即便我要对你做以前曾经做过的事,你也奈何不了我什么!” 她的背景,她的势力,便是压倒性的胜利,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穆沐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也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她想要的男人,无论怎样,她都要得到。 那一些可能的障碍,她也会丝毫不犹豫地去铲除。 这就是当初,她出手的原因。 事实也证明了,穆沐只是待宰的羔羊,她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地承受。 然,穆沐却不是这么认为。 她看着她,六年前,她毫无反抗之力,但并不代表,现在的她亦是。 如果说,她跟六年前到底有什么相同的话,那大概,就是她不肯服输的性子。 “温绾,你嘴上说我奈何不了你什么,但事实是怎样的,你和我都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如果我对你当真没有威胁,你也没把我放在眼里,那么六年前,你不可能千方百计地想置我于死地,而六年后,更不可能使尽所有办法只为了把我从宋梓炀的身边赶走。” 她顿了顿,抬起手在空只虚点了一下。 “还有现在,你也不可能来到我的面前,叫嚣着来宣示你的主权。温绾,说到底,是你输了,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宋梓炀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也不会有你,即便你再怎么纠缠,你也终究不过是一个笑话。” 温绾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六年前,她气焰嚣张地站在她的面前,挽着宋梓炀的手,她幸福的笑,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忘记过,而对她的恨,也是日益加深。 她痛恨穆沐,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个女人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她走上前,恶狠狠地看着她。 “穆沐,你这个贱女人!你休想抢我的丈夫!” 话音刚落,她便扬起了手,想要给她一巴掌。 可怎么都没想到,她的手被挡在了半空之中,穆沐扬起了另一只手,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彻整间病房。 这一巴掌,穆沐是使尽了全力,对于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丝毫不用留力,虽然也打痛了自己的手掌,可是看见她红了遍的脸颊,她就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不止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更多的,是现在。 温绾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 if(navigator.userAgent.toLowerCase.indexOf("android")>0) document.write("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孩子,即将提前出生(精彩,必看) 任远曾经告诉她,宋梓炀活不久,他最多也就只能活到四十。 他的母亲,亦是如此,在生下宋梓炀不久就去世了,而真正去世的原因,也就只有宋家的人才会知道。 似乎,这是遗传,而早在很久以前,对于自己的情况,宋梓炀是再了解不过了。 与他不同,宋天悦的身体是十分健康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宋一帆更加偏爱于宋天悦,更有意要让宋天悦继承宋家。 很多关于宋梓炀的事,她都是从任远的口中得知的撄。 而宋梓炀是从来都不会对她说那些话。 穆沐敛回惊讶,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笑偿。 “感觉已经好久没见了。” 任远哈哈大笑,抬步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经过了六年,你已经忘记我了?”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很多有关于六年前的事,她都是牢牢地记住,当然,也就包括了那个男人的事。 任远拉过椅子坐下,噙着笑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对她的印象都是极好的,也是从她出现在宋梓炀的身边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人的出现,或许对宋梓炀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们之间有着太多阻碍,让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携手向前。 他的手伸向了裤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垂眸,那放在他掌心内的,赫然是碧绿的玉镯子。 她不由得一怔,她自是认得这镯子,只是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镯子早就在大半年前,那一场宋梓炀与温绾的婚礼上,已经被她摔碎了。 怎么现在却完好无缺地在他手上? 任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拉过她的手,将玉镯子缓缓地套进她的手腕。 随后,他才慢吞吞地开口。 “那一天,我把镯子捡回来了,然后交到他的手上,他找人重新打造复原,虽然与当初的有些区别,但整体上来说,还是那镯子。不过,这段日子以来,都是在我这里。”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他懂,她也会懂。 她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说实在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终有一天这镯子会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她细细地抚摸着上头的纹理,他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木木,不要恨他。” 她的动作一僵,没有抬头。 他定神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带着认真。 “他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会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他等许久,才听见她低若蚊蝇的一句话。 “我知道。”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 房门处传来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个男人的身影就这么地晃了进来。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薄唇微抿,进来以后就站在床尾的地方,也没有吭声。 她收回目光,权当看不见。 旁边,任远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插手。 他干脆就站起身来,把空间留给他们。 “木木,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也不等她回过神来,就大步地向着门口而去。 穆沐想出声喊他,已经是来不及了。 房门应声合上,随即,病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在她的诧异下拉过了她的手。 她想缩回来,他却紧攥着不放。 宋梓炀看着她发红的手掌心,眉头不禁一蹙,边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东西,边嘴上念叨着。 “你就不会留力?哪有人像你这样,明明是在打别人,却又打疼了自己……” 穆沐的睫毛微颤,他的手带着薄薄的茧,那温度传了过来,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看见他拿出了一管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那药很有效,才刚涂上不久,就隐隐有一种清凉,很是舒服。 任由他这么帮她涂着药,她咬着下唇,偷偷地打量他。 他的下巴曲线绷紧,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眉宇间难掩疲惫。 她突然想到,以前的她总是会抬起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痕,她总会对他说,她不喜欢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十足一个小老头。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如今,却有了另一种感觉。 他涂好了药膏,便站起身来。 “过几天出院以后,我会让任远把濠濠送过去你那里。” 闻言,她蓦然抬起头,望着他的脸。 他移开视线,往门口而去,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交谈。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宋梓炀!” 他的步伐顿住,却没有回头。 她看着他的后背,这个男人,从很久以前她就看不穿他的心,就像六年前,她明明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他非要把她赶走,甚至残忍地要剥夺掉属于他们的那些记忆,让她就此忘了他。 可是,又似是潜意识里,她隐约能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宋梓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她记不起六年前的那些事,那么如今他要做些什么,她都不想管。他要跟谁携手一生,那是他自己的事,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就是因为她记起来了,所以她才会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我不相信你爱温绾,如果你爱她,早就在六年前就跟她在一起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她并不是一个傻瓜。 有一些事,她看得很清楚,就是因为清楚,她才不想看见他走向万劫不复。 他站在那,良久都没有说话。 正当她以为他不可能回答她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一个人。” 他仅仅丢下这么一句,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仅剩下她,心情是再也无法平复。 她曲起双腿,把脸埋在了双膝间。 对她来说,宋梓炀从来都是一个傻瓜。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是天之骄子,他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如果她不曾了解他,可能她也会认为他跟她是不同世界里的人。 可是经过了那些事,她才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并非像他外表看见的那般。 他总会为了别人,不顾一切地付出,从不曾考虑过自己,也不会为自己感到心疼。 而在这个世界上,惟独她,会为他而心疼。 几日之后,穆沐被批准出院。 她的身体已然无大碍,只是之后仍需定期回来检查,但对她来说,呆在家里总比呆在医院要好得多,那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她是已经闻到怕了。 来接她出院的是徐明昌,他带了司机和佣人前来,收拾好东西办理了出院手续以后,便往外走。 仍然是住在母亲生前的家,由于有好几个月没住人了,徐明昌是刻意让人去打扫了一番,她推开门走进去时,屋子里是一点尘都没有。 徐明昌也没有久留,让佣人给她做好了饭菜以后,便离开了。 两人早就约定了在第二天,于徐家见面。 休息了一夜,翌日她便出门去买了许多东西,到徐家时,是徐非来开门的。 他向她点了点头,侧过身让她走进去。 徐明昌今个儿亲自下厨,又有佣人在旁帮衬着,所以一个下午就折腾出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很简单一顿饭,她以茶代酒,向徐明昌举杯。 “我以后就叫你干爸了,干爸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徐明昌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旁边,徐非眼角带笑,忍不住出声打趣。 “往后你就是我的干妹妹了,真好啊,我从小到大就希望能有一个妹妹,如今总算是梦想成真了。” 穆沐勾唇一笑。 徐明昌的心情大好,这一顿饭下来,是喝了很多的酒,到了后头,他醉得有些受不了了,徐非便起身将他送回房间里休息。 她就坐在客厅内,佣人把切好的水果端上来,就放在她的手边。 她抬起头,看见徐非缓步地从楼上下来,她余光不经意地一扫,瞥见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 她愣住,等他走近以后不由得问了出口。 “你跟贾苍苍离婚了?” 他笑,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是爸告诉你的吧?其实,今天过来之前,就跟她到民政局把婚离了,只是今天是大好日子,打算过些天再跟他说。” 她应了声,也没再说些什么。 电视机里播放着肥皂剧,他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而后才转过头看她。 “木木,我打算从今天重新开始,本来我跟她之间就是因为一个意外才在一起的,如今这样,无论对她还是对我,都是最好的。” 贾苍苍起初并不同意跟他离婚的,她闹了很久,只是见他意志坚定,她也就同意了。说实在的,贾苍苍算不上一个坏人,她只是看得比较透彻,有些人如果注定挽留不了,她便也会很干脆地放开手,不再有所眷恋。 她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徐非,我希望你幸福。” 他抬高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模样犹如……一个兄长。 “我会的,天色挺晚的了,我送你回去吧!” 穆沐也没有拒绝。 南苑。 这些天,温绾并不好过。 在穆沐那里受了委屈不说,自那天以后,仁德果然将她拒之门外,她何曾受过这种羞辱?一气之下,便跟自己的哥哥温林川抱怨了几句。 没想,温林川竟是直接就找到了宋梓炀。 也不知道他究竟跟宋梓炀说了些什么,几日以后,宋梓炀打了一通电话回来,说要回家一趟。 她以为宋梓炀这是要跟她妥协了,从下午就等到了晚上,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见他走进门来。 她就坐在客厅的沙发,故意摆着脸色。 “你还记得这是你的家么?” 男人的步伐微顿,仅仅只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便向旁边的佣人询问赵嫂在哪里。 佣人指着楼上回话,他踏上楼梯,将她丢之脑后。 温绾气极攻心,噌噌地跟了上去。 之前他就曾给赵嫂打过电话,此趟回来,赵嫂是已经按照他的吩咐给宋子濠收拾好了衣物,进房间的时候,宋子濠就坐在床上,见到他时立即便下床跑了过来。 他仰着头看他,眼里有着期待。 “老头子,你是要送我去妈妈那里吗?” 他随意地“恩”了一声。 没想,这对话却是让跟随上来的温绾给听了进去。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即便这宋家人并不知道宋子濠的生母究竟是谁,却并不代表她亦不知道。六年前他与穆沐的那些事,她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清楚宋子濠是穆沐的孩子。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当大半年前她嫁进宋家,就对这宋子濠尤为不待见。 可不待见却是另一回事,并不代表这孩子就可以公然地回到他的亲生母亲身边。 她就挡在门口,赵嫂本来想带着宋子濠下楼,这会儿只能无奈地杵在那里,转过头看着宋梓炀。 男人的脸色一沉,走过去直接就把她给拽开。 “你挡在这做什么?” 赵嫂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孩子溜下楼,温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指着楼梯的方向。 “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想让这个孩子回到穆沐那边?你就不怕我去东苑告诉爸?” 他冷哼一声。 “你要去就尽管去,就算他过来了,也拦不住,濠濠是木木的孩子,孩子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宋梓炀口口声声帮着那个女人,又可曾把她放在眼里? “我不准!” 宋梓炀无视她,抬步向着主卧而去,她本还在疑惑他究竟在做什么,没过多久,竟见到他拿着一个行李箱从里头走了出去,往楼下走去。 她的心是猛地漏了一拍,捧着肚子就赶了上去。 他此举很显然就是要搬出南苑,他凭什么这么做?他搬出去了,那么她呢?她该怎么办? 她可是他的妻子啊!夫妻哪有分居的道理?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之际,她连忙跑上去挡在他的面前,那张脸逐渐开始扭曲。 “宋梓炀,你这算什么?你要跟我离婚么?不,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休想我会答应离婚!” 他淡漠地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 “让开!” 她偏不,她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她让步了,那么,他当真就会离开这个家,甚至是要离开她了!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梓炀,你好残忍!” 她的眼眶含泪,这大半年以来,她以为两人的关系好转了,他也把她当作他的妻子一样看待了,可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的孩子即将要出生了,为什么他的心里仍然有着别的女人? “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好不好?你走了,那我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说了很多。 然而,她说得再多,面前的这个男人仍是不蹙一下眉头。 他只是一再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让开。” 他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双眸,让她的身子仿佛定在了那里一般,他大步地越过她往门口走去,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 她回过头,却连他的身影都捕捉不到了。 垂放在身体两边的手握成了拳头,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她都付出这么多了,他仍是不肯看向她? 那个穆沐究竟有哪里好?他应该知道,惟有她,才是足够与他匹配的。 她正想迈步,没想在这个时候,肚子突然痉挛般地抽痛起来,她痛呼出声,随即整个人都摊在了地上。 佣人闻讯前来,见她面色发白,连忙就打了电话将她送去医院。 送到医院的时候,温家的人也赶了过来。 做完检查,她便被送到了病房内,她病殃殃地躺在上头,温林川第一个走进来,看见自家妹妹这副模样,他心疼地蹙起了眉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跟随着走进来的还有宋一帆,早就在她检查的时候,他就从南苑的那些佣人的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只是这会儿温家的人在,他也不好把事情说出来。 他只是走到床边,看着温绾。 “你放心,梓炀那边我会好好跟他说,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旁边的温母这可听不下去了。 “如果我家绾儿没受委屈,这会儿怎么可能会躺在这?还好医生说只是动了胎气,没什么大碍,要是我家绾儿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宋家没完!” 温绾拉住了母亲,低着声音说了句。 “妈,我没事,真的。” 温母到底还是心疼女儿了,本来打算在医院里陪床,可她却坚决要她回去,说是有哥哥在就可以了。 将两家的人送走,温林川转过身回到床边。 温绾用手肘支撑起身子,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她自然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她看着哥哥,到底还是把话给说出。 “哥,我想要提前把孩子生出来。” 听见她的话,温林川难免诧异,他就在床边坐下,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 “不行,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月,提前生出来不管是你还是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哥,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眼眶泛红,紧紧地拉住他的手。 “梓炀……梓炀他想要跟我离婚,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筹码,生下它,我还有可能挽回梓炀的心……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梓炀是我的丈夫,他只属于我!” 温林川还想说些什么,温绾对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我想赌一赌……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的眼中带着渴求,温林川到底只是叹了一声。 “好,我帮你,我会找相关方面的专家,争取手术成功进行……绾儿,你得答应我,我不管你跟宋梓炀之间到底怎么样,我只在意你,你要好好护好自己的身子,我就只有你一个妹妹。”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举报温家(精彩,必看) 温绾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因为她知道,如今穆沐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些事,她已经没有多少的胜算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挽回这个男人。 但是毕竟她的孩子还不足月,又不是自然生产,所以无论是宋家还是温家那边,都是隐瞒着的撄。 她继续住在医院里,不过一天的时间,温林川就为她找来了这方面的专家,那几个专家聚在一起就手术的事讨论,最后决定,在第二天进行手术。 手术这一天,是温林川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候的。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七个多月的孩子,经由剖腹产生出来,是一个男孩。 因为是早产儿,出生以后需要住一段时间的保温箱,但当她知道孩子出生了,她便也松了一口气。 宋一帆得知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虽然有些不赞同她这么做,可孩子已经出生了,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也就没说些什么。 温母坐在椅子上,手里用水果刀给女儿切着水果,嘴里难免抱怨。 “你做这种事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说?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魂都差点吓没了?还在想怎么好端端的,孩子就早产了……” 温绾半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如今已经蔫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其实手术期间一度流血不止,但好在医生及时发现进行补救,才没出什么太大的意外偿。 温林川临走前曾经去给孩子拍过照片,然后拿来给她看,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孩子,小小的,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那是她自己生下来的。 如今的她,是一个母亲了。 这种感觉很奇异,她还是头一回有这种触动。 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接下来,等她身体好些以后,她就带着孩子去找宋梓炀,她就不相信,当他看见他们的孩子以后,仍然还能铁石心肠。 宋一帆来看过她,说是会把孩子出生的事告诉宋梓炀,如今想来,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可是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呢? 她看着放在旁边柜子上的手机,从手术室出来以后,这手机就没响过。 是因为他现在连他们的孩子都不在乎了吗? 她敛去愁思,摇了摇头,顺便挥去脑子里的那种可能性。 她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这是她和宋梓炀的孩子,他不可能会不在乎的。 正想得出神,旁边,温母拿在手里的苹果突然掉在了地上。 她觉得疑惑,抬起头望过去,正要说话,却发现母亲看着电视机的方向,脸色惨白。 她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随即,眼瞳猛地一缩。 那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实时的新闻,而那新闻赫然就是跟他们温家有关! “爸?哥?” 温父以及温林川的身影在电视机里一闪而过,豆大的几个字,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 温家企业一夕间倒闭?牵连出多人*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早上的时候,温林川才离开医院,说是要回家让人给她炖汤补身子,可是怎么这才半天过去,就出了这种事? 不,这不可能! 旁边,温母早就乱成了一团,她伸长手把手机拿过来,拨了温林川的电话,但那边却是提示着关机的女声。 她又打了父亲的电话,同样的一个讯息。 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直接就走到了温母的身旁把她擒住。 温绾想也没想就下床去拉扯,然而,被人挡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 有人将她推开,她跌坐在床上,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 她才刚刚生产,此时身体是难受得很。 一个警察开口了,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道闷雷劈在了她的头上。 “我们需要带温太太回去协助调查,而念在温小姐你刚生完孩子,我们会派人过来给你录口供,再让人守在病房外!” 温母不住地挣扎,温绾嘴唇哆嗦,一脸的不敢置信。 “张局长呢?林书记呢?我要见他们!他们肯定可以……” “张局长以及林书记因为涉嫌贿赂案已经被捕了!” 她的身子微晃,那些人,以往可都是他们温家的靠山,但是这会儿,竟是被连根拔起了?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事? “是谁举报的?你们告诉我,到底是谁举报的?” 方才电视的新闻里,只说是有人举报,但是谁却没有说清。 听见她的话,那个警察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了她老半晌,而后才说了出来。 “一位叫宋梓炀的先生,你的丈夫。” 宋梓炀?竟然是宋梓炀吗?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答案,那个举报人,会是她的丈夫。 温绾整个人杵在那,感觉似乎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冒升,一瞬间传至了四肢百骇。 那句话一再地回荡在她的耳边,久久无法散去。 警察把温母带走,房门被合上,她一个人站在那病房之中,电视机里甚至还在不断地播报着温家的新闻。 是宋梓炀,竟然是宋梓炀。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温绾扬起手,将病房内的所有东西都扫在地上,仍然无法发泄此时心中的怨恨。 …… 客厅内,穆沐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方才那新闻,她是看得很清楚,她早该想到那个男人肯定是想要做些什么,却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狠。 宋子濠就坐在她的旁边,早就在昨天晚上,任远便将他送过来了,另外,当然还有从小就照顾他的赵嫂。 赵嫂就站在边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调出那串熟悉的号码,好几次都想拨下去,但到底,还是缩回了手。 宋家是早就乱了套。 温家垮了,其中牵扯其中的自然免不得还有联姻的宋家,宋一帆想要得知事情的一些细节并不难,因此在得知以后,甚为震怒。 他去找了几趟宋梓炀,每每到医院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很显然的,离开了南苑以后,他一直都在医院。 难得的是,宋天悦瞒着宋一帆跑到仁德时,并没有被拦下来。 他走进医院,走廊的尽头,宋梓炀刚做完手术,从手术室出来,身上仍然穿着手术服,他直接就冲了过去,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感觉震惊,温绾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更何况,温绾才刚生下孩子而已。 男人掰开他的手,仅淡淡地瞥了他眼,便抬步往前走。 他跟随着他,走进了院长室。 宋梓炀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向后靠,他的眉宇间溢着些许的疲惫,但也无损他眼底的那抹锐利。 “是爸让你过来的,还是你自己过来的?” “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宋天悦站在那,脸上的表情尽是不敢置信。 “大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温绾?她是你的妻子啊!” “妻子?” 听见这两个字,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样对你来说,不是挺好的么?你不是爱她?现在这个时候,她的心正是脆弱的时候,你应该到她的身边去,说不定她心一软,会觉得你比我好,改而投进你的怀抱。” 这样的话他可听不得,当他知道温家如今落得现在的境地,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温绾是他的妻子啊!温绾爱他啊!他这样对温绾,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大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她又没做错些什么……” 宋梓炀的眸光渐渐阴沉了下来,脸上也再也没有半点的笑意。 他看着宋天悦,周身散发出一种刺骨的寒意。 “你怎么不问问,她过去曾经做过些什么?宋天悦,我现在不过是把她曾经做过的事,加倍还给她而已。” 宋天悦不懂,他不知道他与温绾之间的那些事,他只知道,这么多年来,温绾的眼里惟独一个他,可是如今,他却将她置于那样的田地。 他握紧了双拳,满是不理解。 “就算她过去做得再错,也不应该连同她的家人也……大哥,如果你不爱她,那你就放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男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随后吸了一口。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爱她了?” 宋天悦难以置信,他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只是在临走前,撂下了一句话。 “你不爱她,可我爱她!你不珍惜她,那就由我来珍惜她!这一次,我不会放开手了!” 门被应声合上,他坐在那,白色的烟圈氤氲住眼前的视线。 宋天悦口口声声在责怪他,为什么要对温绾那么狠。 但于他而言,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一个人,至于其他人究竟是死是活,他不想管也懒得管。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不过是把以前温绾曾经做过的事,加倍还给她而已。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他眯起了眼,那眸中带着阴冷。 一个星期过去,温家的事却是不见起色。 这一个星期以来,但凡是曾经与温家有关联的人都通通撇清了关系,深怕会一同遭殃似的,温父温母,甚至就连温林川都被暂时收监了,倒是温绾由于过去一直都在国外而免除了嫌疑。 她提前出院,回到温家时才发现家里已经被查封了,大门的附近还有不少的记者。 曾经无限风光的温家,何曾有过这样可悲的境地? 温绾特意去找了宋一帆,她以为,如今温家就唯有宋一帆能够帮忙了,可怎么都没想到,宋一帆却是面有推迟,言辞中尽是不愿意惹祸上身。 这节骨眼,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了许久,只能回到医院去把孩子抱出来,想要去见宋梓炀。 孩子本就不足月,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门不赞同她在这个时候把孩子抱走,说是会害孩子患上呼吸道方面的疾病。 可是她根本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带着孩子去了仁德,却被拒之门外,她知道自己除了这个办法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地方。 银色跑车停在那处别墅前。 男人坐在驾驶座内,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屋内的灯火,指间的零星烟火忽明忽暗地闪着,他的目光却定在了那抹灯光上,始终无法收回来。 穆沐这边倒是跟平日里没有丝毫的区别,宋子濠从这边上学有些远,但穆沐却是每天都坚持亲自接送,这一些,都是他从赵嫂的口中听闻的。 她,似乎过得很好。 他的眼神难免有些恍惚,那温暖的灯火曾经是他所留恋的,可是如今,成为了他触手不及的地方。 他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机会触碰。 阖了阖眼,他长吁了一口气,恰巧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掐死了自己的儿子(精彩,必看) 他拿出按下接听键,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些什么,他随意地“恩”了一声,随后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烟头从窗口丢了出去,下一秒,他启动车子,车子犹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半个钟头以后,银色跑车停在了仁德的门口。 几乎是他的车子普一停妥,一抹身影便冲到了他的车前撄。 宋梓炀早就经由那通电话知晓了这边的情况,因此,当他看见车外的温绾时,并没有半点的意外。 他推开车门下车,温绾见状,是立即跑了过来。 “梓炀!” 她的眼中泛着泪光,男人本想越过她走进医院,可没走几步,就被她挡在了身前偿。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男婴,此时正安静地睡着,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不足月,原本是要住在保温箱里的,却被她带了出来。 温绾努力地让他看着孩子,对她来说,孩子如今是她唯一能挽留住他的工具了,她渴望那点由生俱来的父爱能让他看她一眼,甚至是帮她一把。 “宝宝,你快睁开眼睛看看,这是爸爸哦,来,快叫爸爸!” 她喊了几声,孩子都没有理睬她,她便暗中使力捏了孩子一把,孩子一疼,便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她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梓炀,这是我们的儿子,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啊!那眉毛那眼睛,跟你是一模一样呢,而那嘴巴就像我……”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便迈开步伐想要往前,她连忙空出手来拽住他,不顾怀中嚎啕大哭的孩子,仰脸满眼的期盼。 “梓炀,那些人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们说,温家垮了,是你举报的……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我的丈夫啊!你怎不会那样对我的……”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只是,他却甩开了她的手,面靥上没有半点的表情。 “他们没有说错,的确是我举报的。” 他的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温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的脸色刷地白了个彻底,不住地摇头。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为什么会无情到这种地步? 难道,他看不见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吗? “温绾,我为什么那么做,你应该能猜想出来吧?” 她张着嘴,当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以后,她禁不住步步地后退。 是因为穆沐吗? 他这么做的原因,这么做的理由,全都是因为一个穆沐吗? “宋梓炀,你好狠!” 男人冷笑,双手插在了裤袋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之所以答应跟你结婚,是因为我要毁掉温家。” 从一开始,这个就是他的目的。 温绾把穆沐从他的身边赶走,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她的做法都是显而易见的,依靠的,不过是她背后的温家。 那么,他就毁掉温家,让她无所依靠。 没有了靠山的温绾,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她没有办法像对穆沐下手,更没有办法像六年前那样,把他逼得无路可退。 要怪便只能怨怪温父温林川他们自己,若不是他们公司本来就存有可疑的地方,他又怎么可能可以抽丝剥茧地将整个温家甚至有牵连的人全部拖进深渊里? 这一切,都是温绾自己讨来的。 他在穆沐以外,便是一个坏人,他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待他,从最初,他的目的就很明确,更是没有片刻的偏离。 看着她的脸,他的眼底渗出了丝丝的冷意。 “忘了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婚姻也是假的,你以为我去办理了结婚登记,但其实我让人拦了下来,你我根本就不是夫妻。” 他们,不是夫妻? 那么,这大半年来,算什么? 温绾的身子有些摇晃,耳朵里是嗡嗡作响的。 可是她不甘心,如今整个温家毁了,她便只剩下面前的这个男人了。 她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声音中带着抖意。 “宋梓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如果……如果是因为我以前那样对待穆沐,那……那我道歉?” 深怕他说些什么,她又赶紧把怀中的孩子抱给他看。 “你快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他……他才刚出生,他不能没有爸爸……” 她把话都说尽了,甚至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狼狈,她不过是想要保住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要让温家恢复原来的样子。 可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大步地向着医院走去。 她伫立在那,看着他的背影,从他说出那番话开始,她便深知这个男人不可能会回头了。 她对他,不过是一场报复,她过去伤害了他最爱的人,他便把她的羽翼个折断,让她不再构成威胁,甚至,他还能在她面前演这么一场戏,诱她入戏,慢慢放宽心,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万劫不复的黑暗中。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他却仍然看不见她的好呢? 温绾抬起头,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她真的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温家被他毁了啊!她的家人,即将面对牢狱之灾啊! 她将怀中的孩子抱紧,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宋梓炀!你对我不仁我就对你不义!你要报复我是吧?你要我一无所有是吧?那么,我就要你悔恨终生!” 说着,她将孩子高高地举至了头顶,泪靥上满是疯狂。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子死在你的面前!我要你这辈子都后悔莫及!” 男人的步伐在她这句话后,猛地顿住。 她在笑,笑得得意,她认为自己抓住了他的命门,她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反败为胜了。 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冽眼神看着她。 “那是你的儿子,你要杀死你自己的儿子,与我无关。” 她举着孩子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宋梓炀,这是你的儿子……” “我想,你恐怕误会了一件事。” 他就站在她的几步之外,那话透过风吹了过来,竟让她犹如置身在冰窖一样。 “那不是我的儿子,我从来都没有碰过你,你又何来我的孩子?” 她定在那里,脑子里像被一道雷给劈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 “我没有必要撒谎。” 他的脸上仍然是没有半点的表情,而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一步步地把她逼上了绝路。 “那个碰了你让你怀孕的男人,是我在外面找来的,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又怎么可能会碰你?温绾,那不过是让你放心把温家的秘密告诉我的计谋而已。” 只是一场计谋? 她的婚姻,她的孩子,都只是一场计谋? 她的脸色发白,他最后瞥了她一眼,丢下了一句话。 “温绾,你应该知道,谁若是伤害了她,我定不会轻易放过。” 温绾站在那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医院门口,有那么的一瞬间,她觉得他走出了她的世界,走得……没有一丝的犹豫。 他不爱她,从一开始,他就不爱她。 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才是足以与他匹配的啊!穆沐算什么?那个女人根本就无法跟她相比的,为什么他就只看得见她呢? 孩子仍不断地哭着,她垂下手来,看着哭得脸都红了的孩子,她开始摇头,一再地摇头,散乱的头发不停地晃动。 “不,我不要,我不要这个结果,这不是我想要的啊……这个孩子,这是我和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说不是就不是呢……” 她低声地喃着,而后脸色丕变,伸出手来掐住了孩子稚嫩的脖子。 眼睛里泛现了红丝,她看着这个孩子,情绪开始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你怎么可以不是我的孩子?那你是谁的孩子?你不是我和宋梓炀的孩子,我不能留你,我不能留你……” 手间的力气逐渐加重,孩子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小。 她却像没有看见般,嘴角的笑越咧越开。 “对,如果没有你,梓炀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了,只要没有你,只要没有你就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结局】想遇见一个人,爱我如初(精彩,必看) 院长室内,他脱掉了外衣放好,而后便在椅子前坐了下来。 底下的人给他泡了一杯咖啡,他拿起那杯咖啡凑到嘴边,浅酌了一口。 他对他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后悔过。 在他的心里,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亦是没有半点的改变。 温家家大业大,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拉拢关系,毕竟有温家这样的大家族作为靠山,未来肯定是风光无限的撄。 如果他足够聪明,会知道温绾比一无所有的穆沐更适合他。 可是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偿。 六年前,他装下了一个穆沐,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况且,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足以与他相配的背景。 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他不再漂泊的人,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 咖啡香盈满鼻腔,他的薄唇微抿,思绪开始逐渐飘远。 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不由自主的。 他没有办法决定他的出生,也没有办法决定身上的这种病,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可若是让他选择,他倒是宁愿成为一个普通人。 疲惫地阖了阖眼,他长吁了一口气,刚把咖啡放下,就在这个时候,门板被人敲响。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语气急迫。 “院……院长,不好了,医院外头,宋太太她把孩子给……” 宋梓炀的眉头微蹙,站起身来往外走。 因为就在医院门口,所以当事发以后,那些医生护士就把孩子连同温绾也带了进来,他到那里的时候,医生正想方设法地想要从她的怀中把那个孩子抢过来,可是温绾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她仍然紧紧地掐住孩子的脖子,嘴里一直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十来步以外。 医生走过来,低着声音说话。 “孩子……孩子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个结果,却是很显而易见的。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宋梓炀看着那抹身影,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温绾扭曲的面容。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些什么。 那人领命离去,不久后,一些保安走了进来,几人使了劲才终于把孩子给从她的怀中抢过来,而温绾也被带走。 宋天悦接到电话赶过来,以后是大半个钟头以后。 长长的走廊上,男人就靠着墙边,手里的烟在忽明忽暗地闪着。 宋天悦走过去,在他的背后是一间病房,外头有两个人守着,他没有多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温绾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 她把头埋在了双膝间,头发显得有些凌乱。 宋天悦半蹲在了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拨开她散落在鬓间的碎发。 “温……温绾?” 他连连叫了好几声,她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只是那双眼,没有丝毫的焦距,就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一样,一直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他凑近些,才勉强听清。 “孩子……我们的孩子……梓炀,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给他取名字,取什么名字好呢……你快看,他长得好像你,好像你……” 她不断地说着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宋天悦用手攫住她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 “温绾!温绾!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许是他弄疼了她,她倏然瞪大了眼,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梓炀!梓炀你来了!你快看!我给你生了一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说着,她就把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 “你快看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啊,小小的,长得好像你,也好像我……” 宋天悦看着她这副模样,喉咙里就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从他走进这病房,看见她的一瞬间,他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始终不愿意相信。 她在笑,那种笑却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梓炀,梓炀你爱我吗?我爱你哦,我真的很爱你哦,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最爱你了……” 她把他当成了宋梓炀,可明明,他与大哥长得根本就不相似。 他抖着手,抚上了她的脸。 嘴唇微抖,他强迫自己扯起了一笑。 “温绾,我也爱你。” 听见他的话,她扬起灿烂的笑,抱着那个“孩子”开始唱着歌谣。 再之后,她就好像又看不到他一样,只顾着那个所谓的“孩子”。 宋天悦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撕成了几半,痛得撕心裂肺。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出病房,身形有些摇晃。 他不敢相信,才不过那么一段时间,温绾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宋梓炀仍然站在那个位置上,他走过去,声音嘶哑。 “大哥,温绾她……温绾她怎么了?” 男人瞥了他一眼,吐出了白色的烟圈。 “她把自己的孩子掐死以后,就疯了。” 医院里有精神科方面的医生,初步诊断确实是因此刺激而疯了没错,只是确凿是怎样的,他也不想去了解。 他转眸,看着宋天悦,他的脸上有着痛苦,似是心疼温绾变成现在这样。 “温家的人估摸得面对牢狱之灾,这之后,你要想带她离开,随便你。”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曾几何时,他以为宋梓炀能够给温绾幸福,因为他在旁看得很清楚,温绾爱着宋梓炀,她的眼里也只能看见一个宋梓炀,那么,对温绾来说,可以留在宋梓炀的身边就是莫大的幸福。但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单方面的爱情,向来都是没有结果的。 于他,于温绾,亦是一样。 他看着温绾一步步走下去,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什么都没了,他也没办法再继续就这么看着她。 他想要保护她,想要陪在她的身边,这样的心情,从一开始都没有改变过。 宋天悦抬起头看着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他是真心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大哥,想要跟他像普通的兄弟一样,但是,他们身上的血,却注定他们无法相融。 他曾经怨怪过他,温绾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宋梓炀一手造成的,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怨恨他,毕竟温绾所承受的,都是她旧时种下的苦果。 有因便有果,没有人能够逃脱自己过去的责任。 他不恨他,真的。 他反倒是感激他,在这个时候放开手。 即便温绾已经疯了,那又如何?在他的心里,温绾仍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温绾,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纵使,她根本就不爱他。 “大哥,谢谢你。” 男人斜睨着他,没再说话,反倒是抬起步伐,缓步地离开。 这之后,宋天悦回了一趟宋家。 他直接就去了东苑,东苑的客厅里,宋一帆正坐在那里看着新闻报道,见他进来,眉头便不由得一蹙。 他走过去,在宋一帆的几步之外站定。 “爸,我要和林雅解除婚约。” 仅此一句,宋一帆便拍案而起。 “你疯了是不是?林家那样的家世,与你是般配得很,你想做什么?想要跟温绾在一起么?” 这个儿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不可能不会知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天悦就喜欢上了温绾,更别说这两人之前曾经还在一起过。可是如今不一样啊,如今温家垮了,温绾就是烫手山芋,任是聪明一些的人,都不可能会去碰的。 偏生,他却是死心眼得很。 宋天悦抬起头,其实在医院看见温绾的那一刻,这个决定就已经在心底萌生了,或许,他有过后悔,只是他的后悔却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把温绾带走呢? 宋梓炀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是太懦弱了点,在爱情之中,根本就不会去选择抢夺,而是选择了退让,孰不知,他的所谓退让,不过是懦弱的表现而已。 如今,他不想再继续懦弱下去了。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温绾在一起,不过她现在是怎么样的,我也要跟她在一起。” 就算温家垮了那又怎么样?就算温绾疯了那又怎么样?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些。 他只在乎那个呆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不是温绾罢了。 “我不许!” 宋一帆一脸的怒容,他早就在来之前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他缓缓地弯下身子,鞠了一个躬。 “爸,对不起,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是我不孝,我认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大步地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了宋一帆不断的咒骂声。 开着车驶出宋家,却在拐弯处的时候与另一台车擦身而过,他自是认得那是林家的车,因此,便踩下了刹车。 打开车门下车,那台车子也停了下来,林雅从后座走下。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面靥上的认真,让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走到她的面前,既然在这里碰见了,那么,他就把话直接摊开了。 “林雅,对不起,我要跟你解除婚约。” 她看着他的脸,声音很轻。 “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深爱着她。”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她的裙摆,他的话缓缓随风吹来,带着些微的疼痛。 “温家毁了,孩子死了,而她如今疯了,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在我的心里,她仍然是她,我深爱着她,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陪在她的身边,所以,我唯有对不住你了。” 他很坦白,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欣赏他的这种坦白。 林雅勾起了一笑,她只想问那么的一个问题。 “但是你的家人不会同意吧?你接下来的路,会很艰难的。” “我知道。” 阳光照落在他的身上,担了他一肩,直到这一刻,他把自己的心情全部毫无遗漏地说出来,他才觉得轻松了不少。 或许,就是因为这是他的心声吧?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压抑着自己,把那份爱藏在心底,如今,他不想再自我欺骗了。 “就算是这样,我只要确定在我身边的人是她就足够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返回车旁。 在他拉开车门之际,后头传来了林雅的声音。 “宋天悦,现在是我要跟你解除婚约,是我先甩了你!像你这样眼中没有我的男人,我林雅不稀罕!我林雅是谁?想要追求我的男人可以排几条街呢!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他的身子微顿,没有回头,弯下腰坐进了驾驶座。 随即,那车子便越驶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了,她仍然没有收回目光。 司机下车,惊讶地喊了她一声。 “小姐,你的脸?!”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抹了自己的脸一把,这才发现掌心内湿润一片。 她干脆就胡乱抹一把,然后坐回后座去。 司机只能也坐回去,正想要启动车子时,她在后头吩咐了一句。 “回家了,不去宋家了。” “是,”司机答应着,透过后照镜瞥了她一眼。“小姐,这宋二少还真不识好歹,我们小姐这么好的人竟然这样对待你,他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是啊,他会后悔的。” 她低声地说着,但心里却明白,大概宋天悦不可能会后悔的吧?这段订婚,他本来就不喜欢,在最初他也说了,他爱着一个人,而如今,似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他爱的那个人,她想她知道是谁了,也是因为她知道了,才会说出那一番话来。 林雅抬起头,看着窗外逐渐开始西斜的艳阳。 如果,她也能遇见那般深爱自己的人,那该有多好? 她想,她一定会遇到的,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缘分,不急不迫,终有一天,会在对的时间遇见那个对的人。 然后,就此一生。 这之后的几日,锦城天翻地覆般的混乱。 温家的案子被提审,由于涉及的金额庞大,涉及的人数居多,这案子也由于舆,论的压力而不得不重视对待,因此,在一个星期以后,涉及的人均被判刑。 温父以及温林川因为作假账等原因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温母因为涉嫌转移资金被判十年,至于其他那些涉及的*官员也被判了十几年不等的刑罚。 温家的家产被尽数没收,温家也被查封,那些曾经与温家有过密切联系的人纷纷躲避,一时之间,当真是人心惶惶。 这一些,穆沐都是通过电视新闻看到的。 她也没去刻意打听,反正这事已经上了好几天的报纸头条,早就成为了锦城轰动一时的*案件。 一切,似乎已然尘埃落定。 宋子濠就坐在她的身旁,她转过头看着儿子的脸,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从明天开始放假了吧?那赶紧去收拾东西,妈妈带你去旅游。” 宋子濠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妈妈,我们要去哪啊?” 她笑,也不说话,对她来说,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而温绾也不再构成威胁,那么,有些事也就该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翌日,她便带着宋子濠坐上通往机场的飞机。 机场的候机厅内。 穆沐作好了登机手续,与儿子坐在长椅上等候,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广播提醒着两班飞往相反方向的飞机可以进行登机。 她将儿子拉起来,宋子濠笑得特别的开怀,蹦蹦跳跳地就往前面走。 由于登机的人有些多,她牵着儿子打算等人潮少一些再走,余光不经意地一扫,似乎,瞥见了人群之中有两抹熟悉的身影。 只是机场的人太多了,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 她收回目光,也没有多在意,宋子濠抬起头看着她,讨好地晃了晃她的手。 “妈妈,待会儿我想坐在窗口的位置。” “可以。” 她笑着答应。 汹涌的人群内,另一边通往登机的通口。 温绾依偎在宋天悦的怀里,她对附近的环境似乎有些畏惧,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梓炀,我们要去哪呢?为什么他们要叫你天悦呢?你不是梓炀吗?” 宋天悦把她抱在怀里,自那次医院事件以后,她就认不清人了,她只记得一个宋梓炀,似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你听错了,我是你的梓炀啊,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宋梓炀。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寻找只属于我们的城市,然后我们就在那生活,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听见他的话,温绾露出了灿烂的一笑。 “好,好。” 宋天悦看着她的脸,就算这一辈子,他都找不回自己的名字,那又怎么样?就算在她的面前,她永远都是宋梓炀的替身,那又怎么样? 只要能守在她的身边,他什么都愿意。 真疯也好,假疯也罢。 他愿意成为她世界里的宋梓炀,他愿意以别一个身份在她的世界里活下去。 因为,他爱她。 …… 一个月以后。 “各位乘客,我们即将抵达俞城机场,请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 机舱内广播不断地回放着,宋梓炀合上腿上的书,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内,锦城发生了几桩事。 先是宋家二少与林家解除了婚约,据说,是林家小姐主动提出来的,然后,宋家二少失踪,宋一帆把整个锦城都翻遍了,仍然没能找到。 也有消息称,宋家二少宋天悦早就离开了锦城,据说早在一个月以前,就曾经有人在锦城机场见过他。 只是消息的真假,无人而知。 宋一帆大发雷霆,之后,更是一夕之间病倒了,这一病,便足足一个月之久。 当宋一帆病愈的当天,他走到了他的床前,把一份财产转移书递给了他。 那是一份关于他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移给宋家的财产转移书。 宋一帆不敢置信,而他就站在床前,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清楚。 “往后我就与宋家再无任何关联,反正从出生至今,你们都是碍于面子才不得不承认我的存在,这么多年来的流放,也是想将我拒之门外。那么,这一次不需要你们,就由我来自我流放,而这一场流放,没有限期,也没有归期。” 他在宋家,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从他出生,他的身上便有这这辈子都难以痊愈的病,宋家的人嫌弃他,开始对他进行流放,这些年来,他根本就没有感受过什么家庭温暖,更没有所谓的父子之爱,他也清楚地明白,他在宋家,顶多也就一个供以利用的工具。 他不需要宋家,就像宋家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存在一样。 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第一次教会了他什么叫作爱,什么叫作家。 宋一帆之后说了很多的话,但是,他都没有听进去。 他向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作出的决定便不可能会回头,不管,是怎样的一个决定。 离开宋家的那一刻,他感觉到的,是无比的轻松。 飞机降落俞城的机场,他顺着人潮走下飞机。 另一边,俞城的街头。 因为正是下班期间,街上的人很多,那些路人脚步匆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或小或大,却是足以让自己停靠休息的一个家。 穆沐伫立在那,抬起手稍微挡了下那稍稍有些刺眼的光,此时正值黑白交替,艳阳开始逐渐落下,那微黄的余晖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宋子濠嘴里含着棒棒糖,这是在路上时,母亲给他买的,他本来不喜欢这种玩意,可妈妈说,他才不过五岁,那么就得有像五岁孩子的自觉,不要老是那么早熟,再这样下去,他会未老先衰的。 为了不让自己未老先衰,他决定还是先装一会儿小孩子好了。 “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商场买今晚的晚餐吗?” 她垂下眼帘,笑着摸摸他的头。 “是啊,濠濠想吃什么?” 宋子濠歪着头想了片刻。 “我想吃龙虾,想吃……” 没想,她却是驳了回来。 “不行,龙虾太贵了,我们换成……虾米?” 宋子濠的嘴角微微抽搐,虾米?这龙虾跟虾米的区别也太大了吧? 他正想要申诉,眼睛却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一抹身影,随即,他便大喊一声,拉扯着母亲的手。 “妈妈,妈妈,你快看!是我们家迷路的老头子!他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啦!” 穆沐的身形一晃,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过去。 宋梓炀的身影就这么地晃进了眼,仅仅几步的距离,却让她有一种仿如隔世的错觉。 她就定在那,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她顺势望过去,在那车流交错的车道上,一黑一白的两台车子各不相让,结果,那台黑色的车子公然挡在了白色车子前,甚至颇有阻塞交通的嫌疑。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从黑色车子里走下来,直接就走到了那台白色车子前,敲了敲车窗。 随即,白色车子下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手就给了面前男人响亮的一巴掌。 “卑鄙!无耻!你给我滚开!” 连连骂了好几声,都似乎有些不解气,那男人被她打偏了脸,而后慢慢地转回来,目光深沉。 “我就不让,我就不放你走,你能拿我怎么办?” “拿你怎么办?” 年轻女人冷哼一声,打开车门重新坐进了驾驶座,随即,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踩下油门让车子往前冲。 那黑色车子本就挡在前头,她加重了油门,白色车子便撞上了黑色车子的车尾,甚至把那台黑色车子给撞开了好几米远。 长相俊美的男人脸色猛地一沉,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秦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白色车子的驾驶座车窗被按下,年轻女人露出头来,一脸的得意。 “霍爷,真不好意思啊,把你的爱车给撞了……你得多体谅啊,我可是女司机,不是说路上碰见女司机都得躲得远远的么?你没躲开,这怨怪不了我哪!” 她挥了挥手,随后那白色车子便扬长而去,只留下这么的一个烂摊子。 旁边的人行道上,穆沐禁不住抿唇一笑。 当她再抬头,宋梓炀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微仰着脸,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落日的余晖担了他一肩,化开了一道道的光圈。 她主动执起他的手,声音里难免带着几分抱怨。 “你好慢,我都等了很久了。” 等了,足足六年之久了。 他笑,与她五指相交。 “往后,我都不会再让你等了,这一次,我会紧紧地牵住你的手,这辈子都不放开。” 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 “木木,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这一辈子,没有遇见穆沐,那么,他过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形尸走肉?犹如傀儡? 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很高兴自己能遇见了她,甚至爱上了她。 在遇见她之前,他的世界是黑暗的,她的出现,就犹如在黑暗世界里照进了一束光亮,是她把他扯出那片黑暗,是她让他沐浴在光明之中。 就是因为有了她,他的生命才开始有了意义,他才不是孤单一个人。 在这一路,他曾经迷了路,但幸好,她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曾远走。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可是他确信,不管世界怎么变迁,她都会依然在他身边。 庆幸能遇见一个人,爱我如初。 于他,亦于她。 (正文完) ---题外话---某妖:很感谢大家的这一路相陪,到今天为止,《天嫁》的正文就结束了,接下来的会是番外,番外不多,属于宋梓炀和穆沐在六年前的故事。 新文会在长假之后上传,在这里推荐日更连载文《婚入心扉》,当然还有已经完结的几篇文,点开作者名就可以看见了哦,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六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一) 那年,冬天。 夜总会的vip包厢内,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酒意上头,男男女女抱成一团,上演着最勾人心魂的旖旎。 而在这包厢的最角落,宋梓炀手里拿着半指高的酒杯坐在那,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身材妖冶的女人,那身体不住地往他身边蹭,他只需稍稍一低眸,就能看见那诱人的山谷。 他有些兴味阑珊,女人的香水味太过浓重,这倒是让他有些不太喜欢。 旁边,好友任远眼尖地发现,他跟宋梓炀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了,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偿? 下一刻,他便招来了妈妈桑,换了一个模样清纯的女人过来。 喝到差不多,他便搂着那个女人离去,反正堕落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虽身在俞城,却并非俞城人,他来自锦城,之所以会呆在这里,不过是因为遭到了家里人的流放。 他出生在锦城的宋家,宋家在锦城来说可以算是大名鼎鼎的大户人家,只是宋家的情况太过复杂,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家里人是偏爱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至于他,在整个宋家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宋梓炀在附近的一家酒店有长期的房间,每一次他要带女伴过夜,都会选择在这里。 三十三层楼的俯瞰,脚下的城市灯火辉煌,然而,在这个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却始终都没有一个家。 妈妈桑带过来的女人不光是表面清纯,甚至还是个未开苞的雏,可是这一些他都不在乎,女人于他而言,都是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供以他发泄的工具。 他从来都不会顾及这些女人的感受,只会自顾自地发泄,身下的女人痛苦的表情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却像是被麻木了神经一样,没有丝毫的感觉。 当一切完了,那个女人便自动自觉地领着支票离开,他向来没有留下别人共眠的习惯,而那张支票,足够那个女人好几年的生活了。 他一向出手阔绰,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那些所谓的女伴。他钱多得是,宋家的人即便对他爱管不管,但在金钱方面还是很自由的,而他,便也理所当然地过成了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 只是最近,他却逐渐对这样的生活感觉到了厌烦。 浴室的淋浴间中,他站在水柱底下,那水流喷洒在了他健硕有力的身体上,然后顺延肌理往下。 他阖上眼,即便身体的需求填补了,可内心的那种空虚越像无底洞,逐渐地蔓延开来。 换了干净的衣服以后,他便离开了酒店。 跑车如脱了缰的野马在夜深的空旷大街上奔驰,他的车速很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爱上了这种犹如濒临死亡的刺激。 开了许久,他便拐着方向盘向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停下来等绿灯,余光不经意地一扫,竟瞥见了一抹身影蜷缩在角落。 他望过去,那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腿曲起着把脸埋在了双膝中,导致他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脸。 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正是半夜三点多。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毫无人烟的十字路口,怎么着都有点诡异。 不管是人是鬼,他都不打算理会,于他来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也不可能会施舍所谓的同情心。 当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跑车即刻飞了出去。 这对宋梓炀而言,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小到他一个转身就会忘记。 第二天,他又跟猪朋狗友胡混了一天,同样是半夜三点多的时间,他路过那十字路口,百无聊赖地望过去,竟又看见了那抹诡异的身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整整一个星期,只要他路过那个十字路口,他都会看见那抹身影。 宋梓炀不由得在想,那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为什么一个星期都呆在那个角落?如果是鬼,莫非是他…… 他没有想下去,总觉得想到后面的那个可能性,就觉得一阵寒栗。 因此,在一个星期又一天,一如既往是半夜三点,他的跑车在经过那十字路口时,这一次,直接停了下来。 他打开车门走下车,毫不停步地朝着那抹身影走了过去。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相信有神,也不害怕有鬼,他反倒是觉得,有些时候人心比神鬼都要可怕。 当他走近,他才看见那似乎是一个人,因为她有影子,他干脆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清冷的声音在这过分静谧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刺耳。 “如果不是死尸,就吱一声。” 可是当他说了这句话许久,她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他挑了挑眉,忍不住伸出手去戳。 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那人突然就抬起头来,对着他大声骂出口。 “你烦不烦啊?死尸都被你烦活了!” 当她抬起头,宋梓炀这才看清她的脸。 这应该是一个大概十八十九岁的女孩,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学生独有的孩子气,她横眉怒向,明明是在瞪着他,却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按道理说还在读书才是,怎么这大半夜的,呆在这种地方? 宋梓炀的嘴唇微勾,带着几分吊儿郎当。 “看来是活的嘛,那为什么不吱一声。” “吱。” “……” 他难免有些头疼,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他也大不了她几岁,怎么从言语上发现自己跟她根本无法交流? 年轻女孩朝他挥了挥手,面靥上带着几分嫌弃。 “吱完了,你赶紧给我走开,别吵着我睡觉。” 睡觉?她竟然在这种地方睡觉? 即便她都下了逐客令了,但他却是动也也不动地继续蹲在那。 “这条大街刻着你的名字了么?你让我走开我就得走开?小姑娘,哪有人像你这样在大街上睡觉的?你的家在哪?你不回家吗?这可是十字路口,你知道十字路口向来什么最多的吗?” 他的本意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她,没想,她的眼神中却带着鄙夷。 “还能什么最多?鬼呗!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小孩子吗?” 这女孩儿,挺有意思的。 宋梓炀什么都不多,就只是钱多和时间多,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孩,他多的是时间与她闲扯。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这睡觉?你不怕鬼?” 她眼神中的鄙夷是愈发的明显,几乎到了明晃晃的地步。 “鬼有什么可怕的?人心比鬼可怕多了。” 他挑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某一个点上,她与他观点一致的。 他是因为生活在宋家,自小就开始被流放,而她呢?她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觉得人心比鬼还要可怕? 他突然对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孩有些感兴趣了。 “要不要来我家?” 在他的这一番话普一说出口,年轻女孩就瞪大了眼,那眼神中的鄙夷也随之变成了戒备。 “大叔,我看上去像援交?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蠢到可以被你诱,拐走的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肾不好,尿频尿急尿不尽,就算摘了我的肾也换不了一部爱疯。” 宋梓炀是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生气好了,他看上去很老吗?为什么要叫他大叔?况且,他每天的花费都是几万十几万的,会在意她的肾健不健康么? “我不是大叔,我才不过二十二岁。” “对于只有十八岁的我来说,二十二岁的你已经算是一个大叔了,大叔。” 她左一个“大叔”,右一个“大叔”,听得他是心塞极了。 偏生,他还真反驳不了她什么,不管怎么说,他都比她大。 他抬起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他还是头一回遇见像她这种人,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向她搭话开始,他就有一种这被子都战胜不了她的感觉。 “我对你的肾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我只是看你可怜,整整一个星期都在这里,想要把你带回去,供你吃供你喝。” 就算他都这么说了,她却仍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你钱多得烧?还是想要变成蝙蝠侠蜘蛛侠?如果是,那你找错人了,我不需要你来拯救,你就去拯救那些更需要你去拯救的人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二) 她想要重新趴回去,又怕他会继续吵着他,干脆就补上了一句。 “你别再来烦了,你再烦我,我就喊非礼了。” 宋梓炀看着她又将脸埋在了双膝间,一股气堵在了胸口处,既然她都把话说得那么坦白了,他也不想扯下脸皮继续纠缠,就当自己的好心被狗咬了。 他站起身来,走回车旁启动车子,随即,跑车离开了那个十字路口。 而那抹身影,也在倒后镜中越来越远,一个拐弯,就消失不见了撄。 对于那个牙尖嘴利的女孩儿,他很快就抛之脑后了,他本以为,在之后他亦会这样,毕竟那个女孩儿都把话摊开来说了,他也没有必要自讨没趣。 偏生,他却像着了魔似的,自那晚起,脑子里便一再地浮现那张脸偿。 敢喊他“大叔”的,那女孩儿还是头一个,在这俞城之中,有谁不尊称他一句“宋大少”的? 他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在怜悯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无家可归而已,因此,几日之后,他特地在同一时间去了那个十字路口。 只是这一次,那抹身影却从那个角落里消失殆尽了。 仿佛是自己的一个错觉,在那以后,他就没再见过那个胆敢喊他“大叔”的女孩儿了。 宋梓炀当真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她,毕竟这个俞城很大,大到一个转身就能把很多事情都忘记。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从相初的那一刻开始,就无法逃离。 再一次见到她,仍然是在夜晚,惟独这一次,不是半夜三点多。 稍早前就与任远约在了夜总会见面,他开着车在前往的路上,不经意地一瞥,竟见到她站在路旁。 他下意识地踩下刹车,推开门下去。 当然,下车后他不忘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还好,是晚上九点多。 他迈步从过去,那女孩儿就站在人群之中,将自己怀中的一些类似纸张的东西递给那些过路的路人,只是那些人却与她擦肩而过,丝毫都不理睬她。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他就站在她背后的几步之外,双手环胸。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凭空冒出来的男声,着实把她吓了个够呛,而且,还是从背后传过来的。 她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瞪大了眼,先是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 “你是谁?” 宋梓炀当真觉得,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女孩儿还真能知道该怎么给他添堵,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你是谁”,成功地让他愤慨。 “你忘记我了?!” 想他宋大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这俞城有谁不认识他的?她倒好,仅此一句就将自信满满的他击打得溃不成军。 见她依然一脸的疑惑,他试图让她回想起来。 “那个十字路口啊!你不是还嫌我吵着你么……” 他说了很多,直至良久以后,她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 “又是你啊,大叔?” 为什么还是“大叔”啊? 如果可以,他真想凿开她的嘴,让她以后都不敢喊他“大叔”了。 宋梓炀清咳了声,凑过来好奇地望了眼。 “你在做什么?” “派传单啊!”她扬了扬手上的那一叠广告纸,“我要赚钱来养活自己呢!” 赚钱? 他狐疑地看着她手中的那些广告纸,这玩意能赚钱?别搞笑了,就算能赚钱,就那么点钱,能养活自己么? 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她就是把手里的东西一张张地派发给那些路过的人,可是那些人连瞅都不瞅她一眼,就更别说是拿她递过去的东西了。 他摇了摇头,不屑地哼声。 “你怎么那么没用?” 她斜睨向他,干脆就分了他一点。 “那你有用给我看啊!” 怀里被她硬塞了一堆广告纸,这种事如果是换着以前的他,肯定不可能会去做的,但似乎碰上了她,他总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譬如……眼前的事。 他还真有模有样地向那些过路人递送手里的传单,嘴角带着自信足以迷死人的笑意,他就不信,靠着他的模样他的笑,那些人会不接他的传单。 只是……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 那些过路人只要走到他们附近,就会加快脚步,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之中,甚至连笑都僵住了。 他的脸!他的笑!竟然都没用!这都什么世道啊! 旁边,这女孩儿满脸得意地看着他。 “哟,你不是很有用的吗?怎么就连一张都派不出来了?” 他攥着那叠广告纸,直接就砸在了地上,恼羞成怒。 “这都什么破玩意!” 女孩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正要发作,突如其来一道怪异的响声,低低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立即止住了笑,面露尴尬,倒是他唇边勾起了一道可疑的弧度。 “刚刚是谁的肚子在打鼓?” 他本以为她不会承认,没想,她却双手插着腰,冲他大吼。 “我的肚子在打鼓!怎么样!你有意见?” 他笑,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上。 “饿了?” 她撇过脸,不说话。 他是笑得更灿烂了些。 “来,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起初,这女孩儿是不愿意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可不是那种用各种诱惑就会被人拐走的人。当然,宋梓炀也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但是,最近他发现了另一件事,对于面前的这个人,他果然还是应该用强硬的手段才对,不然的话,每次都只会吃瘪。 所以然,他也根本不打算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就把她给拖上了车,十来分钟以后,跑车停在了一间装潢华丽的料理店前。 他习惯性地包下了一间包厢,点了满满的一桌子菜,然后坐在旁边喝酒。 女孩儿也不含糊,直接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吃到半途,她瞥了他眼,就这么地蹦出了一句。 “浪费食物,可耻!” 他拿着高脚杯的手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是彻底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开口。 “你吃我一顿饭,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她自碗里抬起头,对于自己的名字,她本来就不打算要藏着掖着。 “我叫穆沐,你叫什么?” “宋梓炀,”他顿了下,“是不是很好听?” 她直接就翻了个白眼,作为回答。 吃饱喝足以后,她拍了拍微凸的小肚子,一脸的满足。 “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就走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 没想他却出手把她按住,招来侍应结帐。 出去的时候,他是强迫性地攥住她的手腕,就是深怕他一个不注意,她就在他眼皮底下开溜了。 “你是很多天没洗澡了吧?身上臭得都能熏死几只苍蝇了,你受得了,可不代表我受得了。” 她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让你忍受啊!”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干脆不再说话,而是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 一路驱车回到在俞城的住所,这还是头一回,他把一个相识不到24小时的女人带回家。 那是一处别墅,后院还有游泳池等设施,这若是换着普通人,肯定会一脸的羡慕惊叹。说实在的,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想从她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却也害怕着看见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反正就是矛盾得很。 可偏生,从她走进这别墅以后,既没有喧哗也没有吃惊,反倒是他在看见她的反应以后,像吞了一窝苍蝇似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赵嫂这么多年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看见他把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带回来,难免有些讶然,随后,便按照他的吩咐带着穆沐上楼去洗澡了。 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吸着烟的空隙,手机就响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三) 他瞥了手机屏幕一眼,看见是任远打来的电话,这才记起自己跟他有约。 他按下接听键,几乎是在下一秒,那头便传来了好友的声音。 “你开车开到北极去了是不是?怎么还没到啊?黄花菜都凉了。” 宋梓炀的身子微微向后靠,双腿自然而然地叠了起来。 “我今晚有事,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撄” 那头的任远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你能有什么事?难道把一个女的带回家饲养不成?少废话了,你赶紧过来,大伙都在等你……偿” “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带了一个女的回家。” 在他这一句话说出口以后,电话那头,任远的声音顿时没了,似乎是吓得够呛,他也没多在意,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对任远这个熟知他多年的好友来说,他若是会把一个女的带回家,那可是天下奇闻。这么久以来,他都是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的,自然也不可能会带回家,就算是发泄某方面的需要,都是选择在酒店。 家,于他而言就是一道尺度,没有女人可以迈过,也没有女人能够进入他的禁地,触摸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所以然,也难怪在听见他的那句话以后,任远会如此吃惊。 宋梓炀将烟拧灭在烟灰缸里,而后站起身来,向二楼走去。 他让佣人给她空出了一间客房,他上去的时候,刚巧她洗完澡出来,抬起头一看,就见到他靠在门边。 她身上穿着一件大妈式的睡衣,还是月嫂的,她过来时也没有行李,他挑了挑眉,总觉得这衣服穿在她身上,是难得有一种违和感。 “我明天让人给你拿些衣服过来吧!” 这话未曾思索就已经说出了口,这倒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只是,穆沐却堂而皇之地拒绝了。 “不用了,衣服明天就干了,况且我只借住这一晚。” 只借住一晚?也就是说明天一早她就打算离开? 得知这个消息,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太高兴的情绪,脸也猛地沉了下来。 “谁让你明天走的?我可没有赶你走。”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想在这住多久都行,他都不反对。 然而,她摇了摇头。 “我跟你本来就是陌生人,我不可能住在你这里。”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这不等于认识了么?还是说你想知道其他的?我的血型?我的星座?我的喜好?” 从他把她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让她离开,这可是他难得的一次同情心泛滥,如果就这么放她走,她肯定又会像过去那样找个地方凑合着过一夜,她也不想想,那样的大街虽然空无一人,却是暗藏危机。那地儿离酒吧街还挺近的,难道她就没想过如果有一天碰到了一个醉汉,她该怎么办? 反正他是不准她走了,他就不信他家会比那样的大街还要差。 穆沐撇过脸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是明显。 他难免觉得有些头疼,这女孩儿年纪轻轻的,脾气却是犟得跟头牛有得一拼。 他不由得想起了今天晚上在街上看见她的那一幕,一个想法油生心头。 “那这样好了,你留在这里,我聘请你当我的私人看护,供你吃供你住,每个月定期给你发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这可是他第一次打着商量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若她还不识好歹,别怪他再次使用强硬的手段了。 然而,她微仰起头,满眼疑惑地瞅着他。 “看护?你生病了吗?” 她带着狐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他倒是一脸的认真,语气笃定。 “是啊,我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需要有看护陪在我身边照顾我。” “但是,”她歪着头想了想,“看护什么的我不熟悉也没学过啊!你是不是应该找一些更加专业的人才是?” 这人,怎么就这么麻烦。 宋梓炀是觉得自己愈发地头疼了,为了把她留住供她吃供她喝让她不至于流离失所,他还得帮她想理由,他容易么? “就是要你这种人才好,我问你,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他看着她的脸,当真认为自己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挺嫌弃我的,而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之所以愿意呆在我身边,很多都是想爬上我的床,我可不能留那么对我虎视眈眈的人,要是你,我晚上睡觉也能安心一点。” 闻言,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你以为你是人民币人人都想要啊?” 他挺起了胸膛。 “不瞒你说,我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跟人民币还真没什么区别。” 他又说了好多的话,总感觉把自己踩到泥土里、把她捧上天上去了,她才勉强地答应了下来。 宋梓炀仰着头看着外头的天,如果有下一次,他铁定不会这么惹祸上身。 遇见穆沐,他是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以前肯定不会去做的事,如今是每一件都会去做,而且还不带犹豫的。 这之后的几天,穆沐倒是挺安分的,他给她添置了很多衣服,甚至就连最贴身的那两件也准备了,当然,他不知道她的尺寸,选择把那些款式的各种尺寸都准备好。 之后果真得到了她的嫌弃,这都是后话了。 几天的相处,就连赵嫂都会她赞不绝口,直说她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满脸的骄傲,仿佛那是在夸他一样。 饭后,外头的天早就被黑暗所覆盖,这段日子他没有出去跟狐碰狗友玩耍,也没有碰过女人,清心寡欲极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穆沐用水果刀削着苹果,小脸满是认真。 他翘起二郎腿,回想自己的这几天,真心觉得自己有一种定性的错觉。 他望着坐在身旁的她,都相处了这么几天了,有些问题也该是时候问出口了。 “穆沐,你为什么不回家?” 这一个问题,在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问过,只是那时候她却无视了,而这一次,他可不打算她再回避。 她拿着水果刀的手一僵,这几天他待她很好,在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人待他这么好,所以,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抬起头看他。 “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不能把我送回去。” 送回去? 听见这几个字,他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你是离家出走的?” 穆沐颌首,把手中的水果刀放在了桌子上,拿着削好皮的苹果就啃了起来。 “家里不欢迎我,我呆在家没意思,就跑出来了。” “你的家人不会担心你?” 她吃苹果的动作顿住,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他们不会,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的家人有没有皱眉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听见她的话以后,他的眉头是皱得死紧。 “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子,别动不动就说那个字。” 她笑,声音很轻,听见他耳里,却是无比的沉重。 “哪个字?死?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终归有一天会死的,或早或晚,不会不来。更何况,我的年龄不是问题,我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我就是等到十八岁才离家出走的,因为我知道这个年纪就算我不见了,他们也不需要因为要担负责任而昧着良心到处找我,而我也能自由自在。” 她早就想离开那个家了,只是一直都在等一个时机。 如今时机到了,她也就可以解脱了。 宋梓炀良久都没有说话。 她的情况,与他倒是有几分相似,但也有着不同。 相比她,他是自由的,宋家人将他流放在外,对于他的事都是不闻不问,年纪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束缚他脚步的问题。 对她,他就只有一个问题。 “你想回去吗?”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里只咬了一口的苹果。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永远都是多余的,如果她非要存在在这个完整的圆里,只会显得突兀,唯有不在了,这个圆才算是真正的完整。想与不想,对一个多余的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第一百一十九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四) 他懂了,便也不再问了,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就呆在这吧,呆在我的身边,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她的长睫毛微颤,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出来。 穆沐在想,从她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要挨苦的心理准备,不管多苦多累,她都已经不打算回去了洽。 而宋梓炀也不勉强她,她要留下他自然欢迎,她若是要回家他也会亲自送她回去。 他知道有些事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禁忌,便也不再问下去,但是他不问,并不代表他不会去查啊!因此,才过了几天,一份报告就到了他的手上。 翻阅着报告,他才终于知道这穆沐究竟是谁。 她竟然与他同样是锦城人,锦城穆家他曾经听说过,也知道穆家有两个女儿,只是不知,原来穆家会是那样的一个情况钤。 从那一天起,他便带着她到处去玩,有时候是郊外的庄园,有时候是市区的繁华路段,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餐厅的大厅内,悠扬的钢琴声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穆沐用叉子叉起了一块牛扒肉放到嘴里嚼,这些天她过得很是滋润,与刚来的那会儿是全然不同,当时她可是有一顿没一顿,哪像现在,吃饱了撑着,还得被他硬把各种甜点往她嘴里塞,说是让她多吃一点。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这男人吃起东西来是极为优雅,即便是饿坏了的时候,动作也不会粗鲁。看来,果真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与他相处的这些天,他出手很是阔绰,有时候就连她也难免大皱眉头,觉得他很是浪费。 她盯着他的脸直瞧,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疑惑地望了过来。 “怎么了?” 她咬着叉子眨了眨眼睛,当初他留她在身边,是说他生了重病。但是这些天看来,他是比普通人还要健康,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样啊! 她正想着问出口,没想,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一看,是任远打过来的,还未接起他就隐约能够猜到好友这通电话究竟是要说些什么了。 有些话是不能当着穆沐面前说的,因此,他对着她一笑,而后站起身来。 “你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说着,他就抬步走开了。 穆沐转眸看着他的背影,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毕竟他也有他的私隐,他不想在她面前谈电话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低头继续吃牛扒,她吃东西向来很快,没几口就把她那份牛扒给吃了个精光。 随后,她拿起了旁边的果汁喝了口,正要放下的时候,一道暗影压过她的头顶,她不明所以地抬头,一个年轻女人就站在她的边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跟宋梓炀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的衣服也甚为得体,这女人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 “刚刚……坐在你对面的,是宋梓炀宋大少?” 宋大少?别人都叫他那样的一个称号吗? 穆沐眨了眨眼睛,缓慢地点头。 “是啊,你是谁?你要找他吗?他去接电话了,很快就回来。” 她本来是以为这个女人要找宋梓炀,却怎么都没料到,在最初,这女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像宋梓炀这样的男人,身边的女伴无数,但个个都是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的,像她这种看上去刚刚成年身材还是犹如洗衣板的小女孩,她是怎么都想不到会跟宋梓炀坐在一起吃饭。 她是谁?她跟宋梓炀有什么关系? 年轻女人的心里不断地在想,虽说她跟宋梓炀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关系,可好歹也是有过那么一晚,不管怎么说,曾经的那一晚,便让她对宋梓炀有了某些方面的想法,如果宋大少最近的新欢是像眼前这个小女孩这样的,她当真有些无法接受。 她蹙起了眉头,那眉宇间尽是嫌弃。 “宋大少最近品味的还真是特别啊,像你这个还没长开的女娃,他竟然也能看得上眼?还是说,是某些人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爬上宋大少的床?” 她言辞中的挑衅不难发现,穆沐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受气包,什么时候都必须承受别人对自己的辱骂。她的身上都是刺,谁若是招惹了她,她就会用自己身上的刺作为反击。 她仰起头,面色不善。 “你又是谁?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你管得着么?别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龌龊!我在他的身边,那是因为我是他的看护!” “看护?” 听到这两个字,年轻女人不屑地笑了起来。 “什么看护?真是好笑,这就是你接近宋大少的借口么?这样的借口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没在撒谎。” 即便她都这么说了,但在年轻女人的眼里,这样的把戏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宋大少在这圈子这么久了,我从没听说过他需要看护,一个没生病的人,把看护放在身边时刻带着?” 穆沐愣在那里,如同被当头一棒。 之后这女人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一再地回荡着这个女人所说的那一句话。 宋梓炀没生病?可是,那是他亲口告诉她的啊!他说他生了很重的病,所以需要一个看护,而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如果真像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莫非……宋梓炀在骗她? 她咬着下唇,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这算什么?同情?可怜?不,这一些,她都不需要。 另一边,宋梓炀走出大厅,就靠在走廊的墙边,按下手机的接听键以后就放到了耳边。 电话那一头,任远的声音立即便传了过来。 “宋梓炀,你上次说你把一个女人领回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向上扬起的弧度,对于好友的疑问,他显得有些促狭。 “你的反应弧还真长啊,这都过去几天了,你才记起来要问我?” 任远咒骂了几句,那天给他打电话时他都已经半醉了,本来以为他在开玩笑,可这几天陆陆续续地从别人口中听说,好些人见到他带着一个女人在街上晃,他才终于记起了他似乎提起过,因此,就打来这通电话好生询问。 宋梓炀带了女人回家!而且,还跟那个女人在街上晃!这种事情可是前所未闻的大事啊,如果不是熟知他的性子,他是难免会怀疑他是不是要定性了。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真带了女人回去了?你的家?你住的那个家?不是吧?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把你迷成这样,肯定是一个绝世美女吧?” 绝世美女? 不由得,宋梓炀的脑海里浮现了穆沐的脸。 若说穆沐是绝世美女,还真有些牵强,虽然她的模样确实长得好看,但离绝世美女还有一定的距离,况且,她现在还是满脸的学生气啊! “她不美,倒是挺年轻的,今年才十八岁。” “十八岁?!” 听见这个年龄,电话那一头,任远是差点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你没问题吧?你去搞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就算是已经成年了,你也不应该下手啊!人家还那么嫩那么清纯,你怎么可以荼毒祖国的幼小花苗?!” 宋梓炀朝好友“呸”了一声,难免觉得有些头疼。 “亏你说得出那种词汇来……你想太多了,我没那个意思,就算她不止十八岁,我也不可能……” “真的吗?” 电话那头,任远的语调充满了怀疑。 “如果你不打算搞她,你会这么好心把她带回家?我认识你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你这人说穿了就是男人中的败类,对女人除了那方面的需求根本就不会有别的意思,我可不认为你会改邪归正了……” 他拿着手机站在那,任远的问题倒是把他问倒了,是啊,他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心的一个人,怎么会想方设法地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他当真对穆沐没有那个想法吗? 他摇了摇头,还真是被任远这老司机给带坏了,本来挺单纯的一件事,硬是要想成很污的别有用心。 第一百二十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五) 他与穆沐的关系,一时半刻还真解释不清,所以然,他干脆就什么都没解释,简单地说了几句,不顾那一头任远的抗议,便擅自把电话给挂断了撄。 随后,他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抬步走回里头。 穆沐仍然坐在桌子前,他拉开椅子坐下,这才发现她的面容有些怪异。 刚刚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他微微蹙起了眉,满目的关心。 “你怎么了?吃不饱?吃撑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穆沐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她本来就不会把秘密藏在心里,所以便直接地问了出口。 “宋梓炀,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就没生病吧?” 他一怔,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 她的手就放在腿上,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把我留在身边,是同情吗?我虽然离家出走,也没有可以住下的地方,但是你的这种同情,我不需要。偿” 说着,她就猛地只能站起身来,转头就往门口跑去。 他低声地咒骂一句,连忙从钱包里拿出钱放在桌子上,而后追了出去。 她直接就冲到了电梯口,等到电梯门应声打开,立即走了进去。 眼看着门快要关上,宋梓炀连忙跑进,若是再晚上那么几秒,估摸着就得与她错过了。 这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穆沐这会儿想逃也没地方可以逃了,唯有缩在角落,撇过脸不去看他。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走过去直接就把她整个人困在角落里,声音很是低沉。 “我没有在骗你。” 穆沐气得是胸口不断地起伏,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继续撒谎吗?” 他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垂放的手紧攥,也说不清自己的这种怒火到底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当她从那个女人的口中得知事情以后,她就觉得很生气。 她本来以为,他和她之间能好好的,她也不愿意自己太过卑微,才不肯接受他最初无条件的帮助。可是结果呢?结果却是,她都被瞒在鼓里。 什么重病,什么需要看护,通通都是假的。 她阖了阖眼,想让那怒火稍稍消褪些。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她不过是不希望从他望着她的眼里,唯有同情。 “宋梓炀,我知道你是看我可怜,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我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受着你的帮助,你跟我本来就是两个不相关的人,你根本就不用对我这么好。” 然而,他要说的始终是那句话。 “穆沐,我没有骗你。” 他看着她,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骗她,即便最初的出发点,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但他也清楚她的性格,所以才会提出了那么的一个交换条件。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我不可能会骗你。”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而后举高,按在了他的头上。 她对上他的眼,他的双眸里溢出了真诚。 “我有很严重的病,这病自我从娘胎以来就一直跟着我,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作,我只知道当我发作起来的时候,不管是谁我都认不得,而我的头会很痛,痛到我只想把我眼前的人和物通通撕毁。” 他的病,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他的身边,除了他的家人以外,就惟独任远一人知道。 也是因为他的这个病,让他宁愿以纨绔的姿态游戏人间,因为他不知道,下一刻他是不是就会由于这个病而死去。 他想把握住仅剩的时间,他想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他看着她,她的脸上逐渐透出一种不敢置信。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我的病是有攻击性的,而且不定期发作,所以,穆沐,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留在我的身边或者从我的身边离开。” 对于她,或许他从来都不应该强求的。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作,也不知道自己发作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会伤害到她。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会伤害到她,那是不是就趁现在松开手把她放走会好一些呢? 他怕,他怕面前的她,终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牵挂。 穆沐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望着他的脸,他的那些话不住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微张着唇,吐出了,却是一句拒绝。 “我不要走。” 她不会知道,她的这一句话,在他的心里究竟造成怎样的回响。 逐渐的,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就连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穆沐,你就只有眼前的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了,如果你错过了,那么我……”将不会再把你放走。 “我不走。” 她的声音很清脆,带着前所未有的确定。 “就算哪一天,你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宋梓炀看着她,感觉自个儿喉咙好像有什么卡在了里面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只能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住,隐约的,有一股暖流自心底溢出,肆意蔓延,最后生根发芽。 他知道,这种心情有一个名字,就叫作爱情。 他已经记不清曾经的自己有多渴望能够听见这么一句话了。 那些人,知道他有这样的病以后,都是纷纷与他疏远的,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就是怕他发作起来会伤到自己。 因此,他的朋友不多,就只有任远一个人。 从很久以前,他就不敢让自己的心随意而行,他也不敢有一个足以牵动自己心灵的人,他的病,他的时间,根本就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是这一次,他却想试一试。 他对穆沐,怎么可能会是同情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同情,对于她的事,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这么上心,早就在那一日的十字路口处,他便对她视而不见了。 就是因为她进了他的心,他才会想尽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其实在遇见她之前,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他的发作时间不定期,因此他也料不到下一次的发作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她看见那样的画面。 但很显然的,上帝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一日,两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穆沐看得尤为入神,刚想要跟身旁的男人说话,扭过头却见他蹙紧眉头微弯着身子坐在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 她自然而然发现了他的异样,脸色丕变。 “宋梓炀,你怎么了?” 她连连喊了他几声,他都抿着唇没有回应,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他猛地推开。 他的力道很大,她被他推倒在了地上,当她抬起头时,他已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走去。 她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她的步伐到底还是慢了几拍,她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了,她敲了敲门,可里头的他却丝毫没有回应。 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里竟突然传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破碎声不断响起,她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赵嫂闻讯赶了过来,看到这情况连忙喊了声“不好”。 随后,赵嫂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她在旁隐约的能听见什么“发作”之类的言词。 发作?宋梓炀……发作了? 一个念头倏然升上了心头,她就站在门口,记起之前宋梓炀曾经跟她说过,他有重病之类的话,想来,应该就是这事了。 赵嫂打完电话以后就过来拉住她想把她带到楼下去,她是说什么都不肯走。 “穆小姐,你还是赶紧跟我下去吧!大少他……大少他发作起来很可怕的,他认不得人,会把你伤到的。” 她摇头,始终站在那里不愿意移步。 “我可以做些什么?他现在……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吧?我想帮他……” 没等她把话说完,赵嫂便截住了。 “穆小姐,你帮不了他的……大少发作起来,谁人都帮不了他,只能等他自己安静下来,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办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六) 没有其他办法吗? 那么,过去他的每一次发作,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穆沐的手放在胸口,慢慢地收紧,她突然意识过来,当她知道这些事以后,心口就好像被什么重重抨击一样,痛得她直皱眉头。 她很想进去,可是赵嫂却把她攥住始终不肯让她有所行动,不久后,任远赶了过来。 他的额头上冒着汗,应该是急匆匆跑来,他来到以后,就转眸看着旁边的赵嫂偿。 “他发作有多长时间了?” “不长,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分钟。撄” 任远蹙眉,她走过去,拉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你一定有办法救救他的,对不对?” 任远瞥向她,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这个据说被宋梓炀带回来的女孩,果真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十八岁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 但是,他却从这个孩子的眼中看见了她对宋梓炀的担忧。 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敷衍她。 “我能做的,就是用药物让他暂时镇定下来。” 也就是说,没办法根治吗? 她愣在那里,房内,那些重物的声音仍然不断地传了出来,每一声,都如同一把刀,划在了她的心上。 很痛,真的很痛。 任远看了下腕表,这会儿还不能进去,如果硬闯进去的话,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他不能冒这个险,最主要的是,不能让面前的这个女孩冒险。 宋梓炀定是十分珍惜她,才会在发作前忍着难受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让她看见。 而这一扇门,一旦打开,面临的便是残忍的真相。 那是宋梓炀极力想要隐藏的。 他转头,对着赵嫂吩咐出声。 “赵嫂,你先把她带下去。” “这……” 赵嫂面有难色,不时瞥向了旁边的穆沐。 穆沐咬着牙,她自然知道这个人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将房内的人置之不理。 “不,我不要走。” “你必须走!” 任远的脸上满是严肃,发作时的宋梓炀就是失控的野兽,他认不得人的,不管是谁,只要入了他的眼,他都会伤害。既然他在这里,那么,他就得代替宋梓炀保护他想保护住的东西。 然而,她就不。 她的后背紧贴着门板,里头的动静一阵一阵地传出来,似乎唯有这样,她才能与宋梓炀同在。 “我要进去,我要陪在他的身边,我不要走!” 任远抿着唇,想要伸手去抓她,她反抗,低头往他手臂上就是用力一咬。 任远吃痛,下意识地松开手,随后,便见她往露台的方向走过去。 她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了,自然也知道,二楼有一处露台,是跟他现在正身处的房间的露台是相通的。 任远吃了一惊,见她往露台跑连忙追了上去。 两处露台有一定的间隔空隙,穆沐毫不犹豫地爬了上去,那空隙不算短也不算长,但若是她一不小心滑倒了,肯定会从这里掉下去的。 她看了眼底下,二楼不是很高,但若是她摔下去,肯定会摔到手脚。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 她现在只一心想着,她要到宋梓炀的身边去。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垮腿,努力地想让脚尖碰到那处露台的把手。 后头,任远看得是惊心动魄。 “你回来!你现在到他那去,根本就帮不了他什么!” 这一点,她当然知道。 但是,她没有办法就这样守在外头,就算没有办法帮到他那又怎么样?最起码,她是陪在他的身边的。 就是这么的一个信念,促使她这一刻可以毫无畏惧。 穆沐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清晰。 “我放不下他!” 任远的身子定在那,她的这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在宋梓炀身边这么久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一个人,会为了宋梓炀而这么不顾一切。 就连宋家的那些人,也不曾如此过。 就连他,这个与宋梓炀认识多年的好友,到底还是比不上这个只陪在宋梓炀身边短短时间的女孩,最起码,她现在所做的,他过去是从来没想过要去做。 任远阖了阖眼,到底,还是上前扶住她的腰,让她能容易些跨过去。 穆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了,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助。 等她过去以后,他立即转过头看着赵嫂。 “快!快把房间的钥匙拿过来!” 赵嫂听见他的话,立即转身去拿钥匙。 穆沐站在露台外,房间内的落地窗并没有关拢,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房间此时是彻底乱成了一团。 很多的家具物品都被扫落在地面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甚至,更没有半点完整的,而他就跪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床沿,低着头不断地喘气。 她抬起头,双脚就好像灌了铅一样,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更没想到,他口中所谓的病,会是这么严重。 他不止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毁了,就连他的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上的碎片而造成的。 喉咙里似是被什么卡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她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当她跨过来前,她只一心想要到他的身边来,然后见到房间内的狼藉,她才知道要害怕,可又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抹略显孤单无助的身影时,她突然觉得,那一些害怕都是多余的。 就算他发作起来又攻击性的,那又怎么样? 他待她的好,她没有忘记。 她知道,这种病并不是他希望的,如果可以,谁不想要健健康康的? 穆沐迈开步伐,推开落地窗走了进去。 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仍然低垂着头在那里,她看着他,声音透着几分艰难。 “宋梓炀……” 他连动都没动,她走到他的身边,手刚刚触碰到他,却被他猛地推开。 她收势不及,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刚想要撑起身来,就见到他冲着她而来。 他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只是那速度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看清,下一秒,她的手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当他高高地举起,她这才看清他的双眼,没有丝毫的焦距,整张脸也扭曲成了狰狞。 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任远快步走了进来,刚好就见到这一幕,没有多想,他抬起腿将用力地将他手里的东西踢开。 当那清脆的声音落地,她这才知道,那是已经破碎的玻璃瓶子。 任远还带了几个人来,可还没做些什么,就见到她扑向了那抹身影。 穆沐用力地将他抱住,想要制止他的暴行,他不断地挣扎,手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她通通忍着,语调带着几分哀求。 “宋梓炀,你醒醒啊!我是穆沐,你快醒醒啊!” 但是,不管她喊些什么,男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任远知道再这样下去穆沐会很危险,他向旁边的那几个人使了眼色,那几个人立即一涌而上,分别把男人给擒住,好不容易把他按在床上,任远立即拿着针走上前,为他注射镇定剂。 好一会儿以后,他才镇定了下来,慢慢地阖上了眼。 若不是一室的狼藉仍在,当真看不出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事。 任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每一次宋梓炀发作,他都会给他打镇定剂,唯有这样的办法才能暂时使他安定下来,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法子。 他让人把房间收拾好,随即,便带着穆沐下楼。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穆沐耸拉着头,很是沉默。 电视机因为没有按下暂时,那电影已经接近了尾声,而她和宋梓炀本来约好了一起看完这出电影的,到底,还是没能实现。 任远小心翼翼地帮她的伤口消毒上药,客厅内由于发生了那样的事,如今和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直至良久以后,才听见她低沉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他每一次发作,都是这样的吗?” 任远给她上药的手一顿,也没想隐瞒。 “是的,每一次都这样,伤人,也伤自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番外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七) 她长长的睫毛微颤,左边心房好像有一处地方在轻微抽痛 宋梓炀每一次发作,都控制不住自己,他会伤人,也会伤自己,即便这一切,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但偏偏,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命运面前低头。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替他分担一些痛苦。 可是,很显然的,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她就只能那么地看着他在痛苦着在煎熬着。 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虽然,身体上的伤很痛,但怎么都比不上这种心痛。 似乎,这还是头一回,她有这样的感觉偿。 “你能告诉我关于他的病的事吗?” 任远没有说话。 他帮她包扎好,随后才抬起头,面靥上带着几分认真。 “你当真想知道他的事?” 她颌首。 见他如此,任远唯有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不建议你去知道关于他的事,你能先告诉我,在你的心里,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位置吗?” 她怔住,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提起。 任远把东西一一地收回了箱子里。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这个病,是属于他人生的一部分,你就算现在是呆在他的身边,可你能保证这一辈子你都会呆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么?如果只是因为一时的好奇而想去知道一个人的人生,那么就收回你的好奇,莫要把同情放在这上头。” 他的话讲得很清楚,穆沐也听得很清楚。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在自问,她为什么想要知道有关于宋梓炀的事呢? 责任?还是如同他所说的同情? 他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插手别人的人生所代表的意义,她不可能会不懂。她与宋梓炀本来就是一场不经意的相遇,谁都说不准他们以后是否会在一起,更何况,她与宋梓炀也并非是那样的关系。 好奇吗?好奇心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可她的好奇,似乎又不一样。 穆沐阖了阖眼,这些事,她知道她不该问的,她与宋梓炀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起,指不定下一秒他们就分开了,不管怎么说,他于她而言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她至于对一个注定下一秒就会分开的人如此关怀么? 她问了自己许久,却是始终都没有答案。 她咬着下唇,那个男人的脸不住地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她想起了两人为数不多的相处日子,想起了两人发自真心的笑…… 她的心里是有宋梓炀的,可这位置,究竟是怎样的呢? 任远看着她,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的那一个问题对她来说太为难了一些,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顾及。 宋梓炀表面再怎么强悍,但人总有软弱的一面,他怕这个女孩进驻了宋梓炀的心房,最后的最后,会成为他的软肋,他的牵挂。 他长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首先软下了姿态。 “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那么,在他醒过来以后就离开吧!这场游戏,无论是你还是他,都输不起,因为……他注定没办法陪你走到白头。” 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面色苍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后背靠着沙发,抬起头望向了二楼的方向。 “他的病,让他最多也就只能活到四十岁,再多的,已经是奢求了……如果你对他有那个心,那么,你就留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这剩下的几十年;如果你对他没有那个心,甚至是害怕以后他先丢下你自己去了,那么,就到这里为止吧,不要再继续向前了,对你对他都是最好不过的。” 说着,他站起身来。 “答案不需要告诉我,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了,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会说些什么。只是我想我要告诉你,你是他第一次带到这里来的女人,这么久以来,他都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交心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想耽误别人,所以宁可自己把心给封起来,谁都进不去……” “我会一直在楼上的房间里,有事就喊我。” 随后,他便上楼去了,不久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弯处。 然,她却仍然坐在那里,一脸的出神。 他的那些话,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她在想,四十年,四十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如果,宋梓炀已经二十二岁了,也就是说,他的时间过去一半了。 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她爱的人先她一步离开人世,那么,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可以面对那样的一天吗?她能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才不过十八岁,正是美好年华,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更没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爱上一个没有多少时间的男人。 她早该想到,在她放不下他的时候,就代表着那个男人已经走进了她的心。 穆沐抬起手,用手捂住了脸。 在客厅的沙发坐了许久,她才终于上楼去。 推开那间房间的门,房间内的狼藉已然被收拾干净了,干净得仿佛一点都看不出稍早前发生在这里的事。 她走到床边,打了镇定剂的宋梓炀此时正安静地睡在床上,他的双眼紧闭,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坐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摸向了他的脸。 方才在面对任远那些问题时的茫然与不知所措,在看见他的这时候,似乎全部都消失殆尽了。 那个答案逐渐地层层冒出,在她心里无比清晰。 她想,即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也想要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穆沐从未想过,这一次的离家出走,竟然会让她遇见他。 直至第二天早上,宋梓炀才终于醒过来。 他对自己发作时的事毫无所知,只隐约记得之前的事,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她有没有受伤,对于他的问题,她选择了隐瞒。 好在,任远也没有揭穿她,确定他没事以后,他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相安无事的。 穆沐以为,自己能把伤藏起来,慢慢痊愈不被他发现,只是一次外出,却让她的伤暴露。 宋梓炀面色铁青地看着她臂上的血痕,虽然伤得不轻,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也已经把纱布拆下来了,可那痕迹还是触目惊心的。 甚至根本不需要去思考,他就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那天伤到你的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穆沐没想到会暴露,难免有些结巴。 “不是,是……是我自己弄到的……” “你自己会往胳膊划出一道长痕么?!” 宋梓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臂,不管她再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也不再说半句话。 之后,两人回家,穆沐本以为他们不会有事的,怎么都没想到,翌日,他便不知所踪了。 过了足足一个星期,他连个人影都没有,打他的手机更是没人接听,就更别说家里这边,他是连一次都没有回来了。 穆沐不是笨蛋,她自然知道,那个男人是在躲着她。 等到手臂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便主动去找了任远,缠了许久,任远实在没了办法,唯有把宋梓炀的行踪告诉她。 她这才知道,每天晚上他都会跟一群朋友出去厮混,再带着女人到酒店去。 而这段日子,他一直都住在那酒店里。 夜幕降临,穆沐来到了任远所说的酒店,这酒店管理很严格,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混了进去。 她没有房卡,这时候也还早,她便守在了房间附近的通道,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她等了许久,直到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有了动静。 穆沐探出头,看见宋梓炀拥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随后,男人用门卡把门打开,带着那个女人就走了进去。 她立即跑出来,一男一女呆在房间里,肯定不会是纯聊天的,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有些事她还是明白几分的。 她走过去,怕他知道是她会不开门,直接就用手按住了门眼,再拼命地按门铃,誓要让面前的房门打开为止。 第一百二十三章 【番外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八) 宋梓炀把领带扯下来,丢在了一边 章节最快 那女人已经进入浴室去洗澡了,隐约的还能听见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 他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凑到嘴边狠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圈很快地氤氲住眼前的视线,他难免有些恍惚。 其实,从他把穆沐带回家以后,他就不曾来过这里。 他总觉得,有穆沐在的家,有了生气,不再是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冷得没有人烟。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贪图有她在的家,似乎只要有她,他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孤单偿。 宋梓炀真的有一种错觉,自己会一直这么跟她继续下去。 直到看到她手上的伤,即便对自己在发作时的情况再怎么无所知,他还是知道,那是他弄到的伤。 他到底还是伤到了她。 明明,他是最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的。 在那之后,他便住到了这里来,像以前一样每天跟一些狐朋狗友到处去玩乐,夜晚,就到夜总会去盘个女人回来过夜。 只是,以前对待那些女人从未上过心的他,这一次却很显然有了区别。 之前,他根本不会顾及那些女人,只要进了这房间,那种事是肯定的,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就算他把女人带过来了,可没一个是能进行到最后的。 每当他看着身下的女人,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穆沐的模样。 理所当然的,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今晚的女人,身材是前凸后翘火辣得很,他在想,今晚应该可以吧?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在这圈子里的名声就要传开了,以后,也就别混了。 正想得出神,浴室里的水声渐止。 他抬起头,那个女人不着寸缕地就走了出来,之前穿着衣服还觉得没什么,如今什么都没穿,才知道她的身材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但凡是个男人,看到这女人估计都会压抑不住。 她一步步地朝他走来,而后跨坐在他的身上,身体的玲珑曲线紧紧地贴着他,不断地摩擦。 他把烟拧灭在烟灰缸里,随即,手扶住了她的细腰。 可还没做些什么,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他稍稍蹙起了眉头,女人的手顺着他的领子往下滑,直直地就落到了他腹部以下的某个地方。 “大少,不要管它嘛……” 她的声音很嗲,听在耳里是酥麻一片。 她的红唇凑过来,想要吻上,但是那门铃声却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似乎是不把门打开外头的人就不肯罢休一样。 这样的声响,严重破坏了房间内难得的旖旎。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就连女人也难免有些不愉快,他唯有把她推开,起身去开门,想要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敢破坏他的好事。 可是,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料不到门外的,竟然会是他意料不到的一个人。 穆沐。 宋梓炀怔在那里,她就站在门口,手甚至仍然按在门铃上,那张小脸满是愤怒,当他把门一打开,那愤怒是更多了些。 她微仰着头,也不说话,只是怒瞪着他。 他回过神来,随后沉下了脸。 “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 说着,他就想把门关上。 偏偏她先一步用手挡住,他深怕会夹到她的手连忙松开,她趁着这个机会从他臂膀下溜了进去。 他再想把她推出去,已是来不及了。 穆沐大步地跑进房里,那个裸女随即就印入了眼帘。 虽然她在房间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当她亲眼目睹了,还是有些受不了。 没有多想,她就走过去拽住那裸女的手,拖着她往门口走去,那裸女估摸也没想到她会就这么闯进来,直至她把她推到房间外,那冷风吹来时,她才猛地一激灵。 “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拔尖,穆沐却像是丝毫都没有听到一样,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就把门撞上。 她做的这一切,宋梓炀都没有阻止。 他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把那个女人推出去,更是把门给反锁。 她回过身来,与他仅隔了几步之遥。 “为什么?” 她开口了,声音却是带着隐约的哭腔。 “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呆在房间里?为什么……”不理我? 最后的一个问题,她真的很想问出口,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微仰着头看着他,渴望从他的脸上发现些什么。 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表情,对于她的话,更是丝毫都没有动容。 宋梓炀看着她,对于她的问题,他显得似乎并不热衷。 “我要做些什么,跟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 她的身子定在那里,若不是她认得这个人,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她记忆中的他,不会对她这么冷淡的,也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来。而他和她之间,又何曾有过这样的尴尬相处?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似乎,是从他发现她身上的伤开始。 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来到这里,来到他的面前。 “你跟那个女人是想要做那种事对吧?你就那么想要吗?” 他不说话,她咬着下唇,干脆就动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件又一件,直至快要剩下最贴身的那两件时,他才制止住她。 他的手攫住她的手,她试图挣扎了下,却是怎么都挣不开。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盯着她的脸,声音尤为低沉。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我知道。”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后便继续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他跟她拉扯,她早已不管不顾,更是顺势将他推倒在床上。 宋梓炀根本就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更没想到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他躺在那,她就骑在他的身上,那压着他胸膛的手不断地在颤抖。 “你不是想要女人吗?宋梓炀,我也是女人,我可以给你。” 他只当她在开玩笑,可是当她抬起头,那张小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的玩笑意味,他这才意识过来,不禁有些慌了。 “穆沐!你疯了是不是?我不会碰你的,你才只有十八岁,我……” “宋梓炀,十八岁已经成年了,我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看着他,即便因为害怕而全身不住地发抖,但这一刻,她还是不想退缩。 她怕,她怕自己一旦松开手,在这一夜让他走了以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宋梓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最后的一句话,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出口的。 宋梓炀躺在那里,眼睛不由得瞪大。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不可能,你不可能喜欢我……” 她笑,却笑得有些悲凉。 “为什么不可能?你是不想承认,还是不能承认?宋梓炀,就算我只有十八岁,但是我看得很清楚,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上你了!不管你的未来是怎么样的,我都想留在你的身边,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 “你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她看着他的眼,这么近的距离,她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属于她的倒影。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看得很清楚,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是有她的位置的。 不然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躲到这里来。 “宋梓炀,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推开。就算你剩下的日子不多,又怎么样?那就让我们一起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不管以后世界怎么变迁,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只要确定到那个时候,我的身边还有你在就足够了。”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在穆家,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她,唯有他,唯有他是在意她过得好不好,也唯有在他的身边,她才能有一种家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番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九) 她虽然年轻,但是她的爱不容置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他看着她,咬牙翻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 “穆沐,这是你自己讨来的……” 送上门来的女人,他向来都不会拒绝,甚至就连她,也不例外。 她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偿。 他本是打算以这种方式来把她吓走,可没想,到了最后却是他不由自主地陷下去。 当一切都发生了以后,他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床单上的斑斑血迹提醒着方才在这房间内所发生的事,他下床走到浴室,打开淋浴头站在那水柱下,任由那水花溅落,顺这肌理而下。 他阖上眼,不得不说,他是抗拒着穆沐的,因为他自己的未来,他最清楚不过,也是因为如此,他明白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他根本就陪不了她多久,根本就不可能与她白头。 他无法想象,若是他把她丢下,那么,她该怎么活下去。 男人握紧了拳头,捶打在墙壁上。 宋梓炀知道,所有的事从这一晚开始,都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他被她拉回了家,关于那晚的事,两人都没再提起,所有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一直都在想,他……能跟她在一起吗?他可以跟她在一起吗? 他不是懦弱,他只是不愿意她为他落泪难过,她现在还年轻,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直至那一日,他的生日,她跑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然后仰着小脸满眼欣喜地看着他。 “宋梓炀,我们有宝宝了。” 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和她,有孩子了? 这一辈子,他曾经以为都不可能有孩子的了。 只是喜悦过后,他也有着担忧,她才十八岁,她很年轻,她……真的愿意就这样跟他在一起吗? 然而,她似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先一步把话给撂下。 “这个孩子我是肯定要的,就算你不要,我也会自己生下来抚养,反正,你不能让我把孩子打掉,我是孩子的妈妈,我有权利决定生还是不生。” 他听着她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这个孩子他是肯定也想要的,他只是担心她终有一天会对今天所做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宋梓炀总是在想,以前的他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可当他遇见了穆沐以后,他就改变了,会担心很多事情,纵使,这些事情都是与她有关。 或许,就是因为与她有关,他才一直犹豫不前吧? 几乎是在孩子的事没多久以后,一件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穆沐隐约的知晓他的事情,当然,也就包括了他过去的那段纨绔日子,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竟还有一个人是不容忽视的。 宋梓炀带着她到外头吃饭,吃到半途,一抹身影便来到了他们的桌前。 穆沐对这种事很是淡定,毕竟之前就已经试过一次了,可是当她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宋梓炀,却发现他在看见来人时,脸色悄然有了变化。 她这才正目望过去。 那是一个年纪跟宋梓炀差不多的年轻女人,衣着很漂亮,举手投足间尽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光是这么看上去,应该是大家闺秀。 她稍稍蹙起了眉头,也不说话。 那女人仅仅只瞥了她一眼,而后便将目光投驻在宋梓炀的身上。 “梓炀,我有话要对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 他放下手里的餐具,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随即便将对面的她给拉了起身。 穆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手被他紧紧攥住无法挣开,她唯有小跑步地跟上他的步伐,只是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瞟了瞟,那个年轻女人仍然站在原处,她的目光追随而来,然而,却依旧不是看着她,而是看着她身旁的宋梓炀。 那眼神尤为炽热,炽热得让她根本就无法忽视。 宋梓炀把她带出了餐厅,便驱车回家。 狭仄的车厢内,过分的安静。 风景快速地从车窗外倒带,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她侧着脸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了,便转过头来瞅着他。 “刚刚的那个女人是谁?你的老相好?” 男人斜睨向她,特地空出一只手来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胡说什么呢!” 她揉了揉被他捏到的脸。 “那你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跑?难道不是因为怕被我知道你跟她的那点关系?” 听见她的话,他显得有些无奈。 等到十字路口时,他停下来等绿灯,这才望着她。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关系,只是她这个人……我怕你跟她接触了,会对你不利。” 会对她不利? 穆沐歪着头想了好半晌,都始终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他说的话,她到底还是相信的,就像是之前他的荒唐事也不曾隐瞒过她,既然现在他都说了不是什么老相好,估计就真的不是了。 只是…… 她隐约觉得,那个女人眼中惟有他,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只是吃饭期间的一段小插曲,没多久,她便忘记了。 本来以为不会再遇见,她也就没放到心上,直到那一天,她一个人外出,打算到商场去买些东西,可转了一圈出来,那个年轻女人屹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穆沐想越过她离开,没想,她却伸出手拉住了她。 “有时间聊一聊吗?关于宋梓炀的事。” 她本是不想跟她有过多的关联,毕竟之前宋梓炀已经跟她说了,若是碰上这个女人,尽可能地离她远点,她向来都听宋梓炀的,可这个女人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猛地打住了脚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是聊一会儿而已,她又不会吃了她,更何况,她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自保。 穆沐挑了一间人气挺旺的咖啡厅,两人面对面而坐,她点了一杯咖啡,她只要了一杯橙汁。 她最近开始有孕吐反应了,根本就吃不下什么东西,橙汁是她唯一能喝得下来,任远也是知道她怀孕的人,据他所说,她现在还只是前期,估计后面反应会更厉害。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理所当然对这种事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就觉得自己现在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穆沐喝了一口橙汁,对面的这个女人从坐下以后就没开过口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但不管怎么样,她不打算在这里跟她耗时间。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想站起身来。 年轻女人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勾。 “那么急着走做什么?我这才开始要说呢!” 闻言,她唯有重新坐了回去。 那女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后蹙起了眉头,嫌弃地放下来。 果然都是一些便宜货,根本就进不了她的嘴。 她干脆就不喝了,抬起头望向她。 “我叫温绾,你就是穆沐吧?这几个月以来,我听说过你的事。” 穆沐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她这话的意思她懂,但是她真的不喜欢有人对她的事用追查的方式得知,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她面前没有丝毫的秘密。 她不说话,只冷眼地看着她。 温绾仍在笑着,她才不过离开了几个月,怎么都没想到,宋梓炀的身边竟然会出现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几个月,你在宋梓炀的身上捞到了不少的钱吧?那么,现在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穆沐抿着唇,保持着缄默。 见状,温绾不屑地笑着。 “怎么?舍不得离开?是不是因为钱捞得还不够?那你还想要多少?一百万?一千万?一亿?你说出来,指不定我能满足你。” 说着,她就从皮包里掏出了支票本,只等她说个数额,她就填写上去。 这种把戏穆沐是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由得的,这女人的身影与当时在餐厅时,对她辱骂的女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番外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十) 她看上去,跟宋梓炀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吗? 她很缺钱? 穆沐在想,如果她当真缺钱,那么早在那个十字路口,宋梓炀蹲下来说要领她回家时她就已经跟着他回去了,更不会有之后的那么多事情发生了 因此,她勾起了一抹笑。 “我怕那个代价,是你给不起的。” 温绾的手一顿,不屑地抬起了头偿。 “没有什么价格是我给不出来的,只要你肯离开他,你尽管说,我都会满足你。” 穆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站起身来,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橙汁,高高地举至了她的头顶,而后一侧。 那橙汁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温绾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顷刻面容失色地尖叫出声,那尖叫声听上去是足够能把人的耳膜给震聋。 她把空杯子放下,挖了挖耳朵。 还好,没聋。 “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你看不见吗?” 她的声音很淡,脸上更是没有半点的表情。 “我已经说了,想让我离开他,那代价是你给不起的,是你不信,怪不了我。” 温绾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双眼圆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你!” 穆沐双手环胸,微仰着头冷冷地瞅着她。 “你凭什么让我离开他?你是他老母吗?还是他祖宗?哪条法律规定你的话我必须听从去做的?什么都没有,就算你再有钱,在我的眼里也是一文不值的,我也不是你家的佣人,必须看着你的脸色去做人。你少用那种看不起我的眼光看着我,我跟宋梓炀的事,不需要向你交代些什么,你今天想用钱来羞辱我,我就用一杯果汁来反还给你,让你知道我穆沐可不是好惹的主。”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往下说。 “还有,我跟他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过去怎么喜欢他我管不着,我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你别出现在我和他的面前,如果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保证不了今天的事是不是会再一次发生。” 说完,她也不管她是否都听进去,抬起步伐就往外走。 温绾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眼底的阴鸷愈发地明显。 离开了咖啡厅以后,穆沐就回了家。 关于与温绾见过面的这件事,她并不打算要告诉宋梓炀,她不是什么事都要依赖他的女人,而且,这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根本就不需要把那个男人给拉进来。 更何况,关于那个温绾,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放在眼里过。 她不是那种善良的人,也不会去追求什么以德报怨。对她来说,谁要是得罪了她,她便会还回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温绾根本就没打算善罢甘休。 她的孕吐反应越来越厉害,到了后头,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更别说早上的时候,那必不可少的孕吐了。 宋梓炀是尽数看在眼里,他心疼她,想了很多的法子,才让她稍微好过了些。 整整一个多月,她都瘫在家里哪都没去,人也因为孕吐瘦了一大圈。 怀孕三个月,她的孕吐反应才稍稍褪去了些,人也精神了。 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宋梓炀本来想带她去登记结婚的,可是她现在才是十八岁,还未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为此,他唯有打消了念头,反正在他的心里,有没有那张纸都是一样的,于他而言,穆沐已然是他的妻子了。 这是第一次,他鼓起了勇气守在她的身边,想尽可能地给她最好的生活与爱,想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跟她度过。 而对于自己的事,他也就没再隐瞒,一一告诉了她。 自此,穆沐便知道,他是锦城宋家的人,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自己的病而被流放到俞城,已经好些年了。 而她第一次见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宋天悦,是在那一天傍晚。 她难得孕吐反应好些了,他便带她到外面去吃顿好的,没想,却在吃完出来,在那餐厅的门口碰巧遇见了宋天悦。 更让她意外的事,宋天悦的身边竟然站着那个曾经跟她单独见过一面的温绾。 她的目光不住地在这两人之间打量,心里想着,莫非这个女人同时在跟这两兄弟纠缠不清?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可能会说出来的。 “大哥。” 这宋天悦看上去年纪似乎只比宋梓炀小那么几岁,脸上仍然带着几分稚气,他看着宋梓炀时,眼色是复杂的,却有一时半刻说不出来。 宋梓炀的态度很冷淡,只瞥了他一眼,便带着她上车。 车子往前行驶,她透过倒后镜望过去,那两抹身影仍然伫立在那。 只是不同的是,那温绾的眼里燃烧着她所熟悉的妒火。 见到她在宋梓炀的身边,估计这女人是恨不得把她撕成两半吧? 穆沐是半点都没将她放在眼里,虽然那行为举止已经说明了这温绾肯定是大家闺秀,可那自以为是的性子,是她极为不喜的。 她对于那些不喜欢的人,是别人越妒忌她便越要挑衅,非要把人气死不可的那种。 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她转过头看着驾驶座的男人。 “那是你弟弟吧?怎么那女人在你弟弟旁边?她想通吃?” 她那小脑袋瓜里,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宋梓炀的嘴角微抽,伸出手来揉乱她的头发。 “哪里学来通吃这样的词?年轻轻轻的,少说这种话。”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这之后的几个月,温绾依靠着宋天悦,是经常到他们家来“串门”,即管宋梓炀已经全程黑脸了,她却像是丝毫都没有察觉似的,还当着她的面细说他们几人之间的情谊。 穆沐这才知道,早在宋梓炀被流放之前,他们三人就认识了,宋梓炀被流放到俞城来,宋天悦是在这里读书的,而温绾自然而然便是跟着宋梓炀过来的。 她也看得很清楚,温绾的眼里都是宋梓炀,而宋天悦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追随着温绾。 这复杂的三角关系,当真比八点档的电视剧还要好看,她也看得不亦乐乎。 她倒是不排斥温绾到他们家来,反正这女人来了,她就当着她的面秀恩爱,每一次,温绾都脸色难看地拂袖离开,而这种时候,她是得意得很。 宋梓炀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难免有些担心。 “你别闹得太过分,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他倒不是怕温绾发火,只是穆沐现在有孕在身,什么事都得注意,更何况,他也不敢确定温绾疯以后是不是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与他的担忧相反,穆沐显得一脸的不在意。 “她有胆子觊觎你,就没胆子承受这种秀恩爱的打击么?除非她打消念头了,不然的话,她来一次我秀一次,秀秀更健康!” 最终,宋梓炀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他是铁定要护住她的,至于温绾的心情,他是连半点都不打算考虑。 穆沐心里想,千金大小姐嘛,也就来来回回那几套,她离家出走前也曾经是穆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清楚几分。 只是当她怀孕到八个多月的时候,一个意外却以猝不及防的姿态袭来,让人防不胜防。 由于快要生了,她便开始着手准备孩子的用品,早在怀孕之初,宋梓炀就已经布置婴儿房,她肚子里的是一个男孩,准备东西起来也不需要犹豫不决,赵嫂有相关方面的经验,他便打算待她生了以后由赵嫂来照顾她坐月子。 一切都已经妥当,就等孩子出生了。 这日,她在家实在闲得发慌,便与赵嫂一起出门,打算去买些孩子衣服。 宋梓炀因为有事,便没陪她出门,心里想着反正有赵嫂陪着她,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因此,当他接到电话时,如同被一道闷雷劈在了头上,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穆沐被抓走了!就在回来的时候,一台面包车从旁边驶过,下来几个人就把她给掳走了,赵嫂想要追,却被人推倒在地,受了轻伤。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番外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十一) 穆沐动了动被绑痛了的手,她保持这样一个垂空的姿态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即便如此,面前的这个女人却似乎仍没打算要放她下来。乐—文( ) 她不由得在想,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她本来以为,温绾身为大家闺秀,肯定胆子比老鼠还小,没想到,竟然是大了许多,最起码,在她认知中所谓的大家闺秀,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将她绑来,还将她整个人悬空地绑住双手挂在这。 早知道今日,她是铁定不会往死里挑衅她的,她应该早就在最初的最初断绝所有的威胁性,如果她有那么做,现在就不会处于这样的劣势了。 只是即便被高高挂起,她仍是丝毫不肯妥协添。 “不管你怎么威胁利诱,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我在,你别想把宋梓炀抢过去!” 底下,温绾的脸因为怒火而逐渐扭曲得狰狞,她没料到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这个女人竟然还嘴硬到这种地方。 这是一处靠近码头的空弃仓库,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让人把她给绑过来,这几个月,她可是忍耐到了极点,而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更是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 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撕成几半屋。 “你倒想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她挥了挥手,她身后的那几个人便立即上前把她往前拖行,穆沐被她绑住了手脚,根本就没法逃,而这些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将她带到了仓库外。 温绾就站在边上,待那些人绑好以后,那上头的机器便开始运行。 穆沐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被拽开,刚刚被拖出来的时候,她看得很清楚,在后头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而这机器很显然就是把她垂空在大海之上。 这温绾,当真蛇蝎心肠啊。 由于怀孕的缘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的身体难免有些不适,这会儿那种不适感是愈发明显,她的视线越来越高,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被高高地吊起。 她下意识地往下看,妈呀,那海水汹涌,看得她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没有惧高症,可这种场景估摸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脸色开始逐渐发白,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胸口因为恼火而起伏不断。 “温绾,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就把我放下来,我们单挑,把我挂在这上头算什么?” 然而,她的话温绾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她微仰着头,看见她垂在那空中,嘴角咧出了一笑。 “说啊,你继续说啊!穆沐啊穆沐,你到了这会儿仍然看不清现实么?你以为你凭什么跟我斗?就算我今晚把你弄死了,也没人敢追究我的责任!你在我的眼里,不过是比蝼蚁还渺小的存在罢了!就算你现在说愿意离开他也晚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绝对不允许它存在!” 她的目光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这个女人,怀了宋梓炀的孩子,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要她看着孩子出生,看着他们两人鹣鲽情深?想都别想! 她今晚摆明了,就是要让她死! 穆沐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在这过分静谧的氛围里隐隐有汽车的声音,她抬起头望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有两台车子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她的眼底燃起了一丝的希望,那开在前头的车,她不可能会认错,那是宋梓炀的车! 他来了!他要来救她了! 温绾自然也听见了声音,转过头看着那车逐渐地开进,当停下来以后,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人。 她定睛望去,是宋梓炀。 她也没有多大的意外,与其说没有故意隐瞒消息,还不如说是有意泄露消息,把他引过来。 她要的,就是他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死在他的面前! 宋梓炀下车后快步地走过来,当他看见穆沐被挂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心脏几乎是停止的,有一股寒意更是在一瞬间蔓延至了四肢百骇。 而当他面对温绾时,那眼底的光是阴冷得很。 “把她放下来!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别扯上她!” 听见他的话,温绾仰起头就是一阵大笑。 “我为什么要把她放下来?宋梓炀,你来得正好,我要你亲眼看着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海里,葬身大海!” 她的面容早就已扭曲得狰狞,她那么爱他,爱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为什么,中途无缘无故的一个女人就轻易地把他给抢走了? 她比她更适合他,不是吗? 宋梓炀的脸色铁青,他一步步地靠近,声音很冷。 “你把她放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只是,他的这些话她早就听不进去了,她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而后笑得疯狂。 “我现在唯一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的死!宋梓炀, tang你以为你能护住她?真是可笑!你越要护住她,我便越要她死!” 说着,她挥了挥手,那边便传来了机器的声音。 他抬起头望过去,绳子松开的刹那,他忘记了呼吸。 他想要冲去救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坠,然后,激起了万丈的水花。 “穆沐!” 他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入水后便没入了其中,只有溅起的水花晃在他的眼前,没有多加思索,他就愤然跳了下去。 任远想要拦住他,已经是来不及了。 温绾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她仍然在笑,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里,想必是没有活的可能,她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领着人就驱车离开。 任远连忙让几个善泳的人下去帮忙,他在上头焦急地等待。 等了许久,才看见宋梓炀冒出水面,他从水里找到了穆沐,可下水以后,她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他把她带上岸,连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丝毫的回应。 任远见状,赶紧让他把人抱到车上去。 他全身湿透地坐在后座,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即便已经做了人工呼吸,可她仍是紧闭着双眸,他帮她擦着水迹时,赫然发现她腿间那蜿蜒而出的红色血流。 他的脸刷白,抬起头望向前头的任远。 “快!快去医院!快!” 任远回过头,自然也看见了那抹惊心的红,也不敢再耽搁些什么,逐渐踩下油门,让车子速度更快一些。 可是当回到了市区,怎么都没想到,还有另一件棘手的事在等待着。 任远挑了最近的医院,可人家一见到他们就拒绝让他们进去,说是不能接收他们,任远唯有带着他们又去了另一家,结果还是一样。 连续试了好几家,得到的对待都是相同的,一个可能性浮上了心头,任远透过倒后镜望过来,声音难免沉重。 “难不成是那个女人……” 他能想到的,并不代表宋梓炀想不到。 他垂下眼帘,看着脸色苍白的穆沐,始终不肯放弃。 “多找几家,说不定能有一家会愿意接收。” 只能这样了,任远如此想着。 只是俞城那么大,他找了市区所有的医院,都每一家愿意接收,其中有人透露出,是上头吩咐下来的,似是迫于压力。 穆沐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宋梓炀心里清楚,再也不能耽误下去了,因此,他便抱着穆沐下车,一间一间小诊所去敲门。 任远跟随其后。 他看着他抱着穆沐,一次又一次地被拒之门外,那些所谓的医生,明明就看见病人在自己的眼前,可没一个愿意伸以援手的,那冷漠当真能将一个人的心彻底米分碎。 穆沐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双腿间的血已然将那下半身的裤子给染红了,看得尤为触目惊心。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医生。 如果他是医生,那么他就无须一间又一间地去求别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手,来把她救活。 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冰冷,那冷透过单薄的布料传到了他的身上,他怕,他真的怕,怕她就这么永远都不再睁开眼睛看看他了。 他找了好多的诊所,大的,小的,都找遍了。 可是,没有一家愿意接收治疗。 这样的结果让人心寒,也让人绝望。 第一百二十七章 【番外终】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十二) 最后,还是一间很小的诊所愿意接收他们。 帘布隔开了两个房间,宋梓炀坐在那木制长椅上,双手垂放在面前。 任远抬起头望着那帘子,声音隐约地能从里头传出来。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诊所,小到只有两间房间,而且,医生和护士都是各一名,周遭的环境很是糟糕。 可是已经没办法了,他们走遍了那么多的医院和诊所,这是唯一一间愿意接收的诊所,即便,这是无牌的。 或许,这算是一场赌博吧?只希望,穆沐能撑得过去偿。 他走到好友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吧,她一定会没事的。” 宋梓炀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一路,他的衣服和手都沾上了血,这是属于穆沐的血,他亲眼看着那抹血红渗透她的衣服,却始终无能为力。 他阖了阖眼,声音沙哑得吓人。 “任远,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眼露诧异,男人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显得是那样的自嘲。 “她出了这种事,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她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温绾不可能会找穆沐的麻烦,而穆沐会变成这样,有他推托不了的责任。 任远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拿出一根烟递给他,见他拒绝,也没有勉强。 “你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就好,如果是她,肯定不想从你口中听说这样的话。” 宋梓炀握紧了拳头。 这么多年来,他被流放至此,整天都是无所事事的,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纨绔公子,除了会吃喝玩乐,根本什么都不会。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当穆沐发生这种事,他只能抱着她一间一间地求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任远去打了几通电话,得知那么多的医院不接收,的确是因为温绾的缘故,温家家大势大,很多时候都是一句话的功夫,就能把一个人的路彻底割断。 而宋梓炀,即便宋家也是名门,但他是一个被流放的人,除非是有自己的势力,不然的话,根本就只能任人鱼肉。 这一点,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手术半途,医生曾经出来过几遍。 大人小孩的情况都危急,每个人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医生按照他的吩咐尽量保住大人,可到后来,孩子好不容易出生了,大人却出现了大出血。 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傍晚。 分分秒秒都让人觉得煎熬。 医生最后一次出来,那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穆沐生下了一个男孩子,由于不算足月,看上去比一般的婴儿还要小一些。 他将儿子抱在怀里,不禁有些动容。 这是他和穆沐的孩子,他们俩的孩子。 曾经,他这辈子以为自己不会有爱人,也不会有孩子,可如今,却全部都实现了。 他觉得,就算现在要他去死,他也觉得满足了。 穆沐直到第三天才醒过来,看到儿子的时候,她的神情也难免激动。 宋梓炀把孩子抱到她的身边让她看,她没有血色的脸绽放出浅浅的笑,眼眶有些微湿。 纵使再不愿,他到底还是不想连累愿意为他们接诊的医生,在她醒过来不久,就带着她出院回家了。 天气逐渐有些冷,他抱着她上了车,深怕她会冻着,即便是坐在车厢内,也仍然紧抱着她不松开手。 她微微仰起头看他,虽然这几天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会在那样的一间小诊所生孩子而不是在大医院,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 她抬起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痕,声音很轻。 “不要皱着眉头,本来就比我大几岁,皱着眉头的样子就更显老了。” 他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感受着那透过单薄衣料传来的温度,这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车子缓缓行驶,他看着她的脸,薄唇微张。 “木木,对不起。” 她摇头。 “不要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不喜欢你跟我说对不起。” 她顿了顿,笑容很温柔。 “与其说对不起,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跟我说谢谢。” 他抱着她的手臂开始逐渐收拢。 “木木,谢谢你,辛苦你了。” 她哼声,在他的怀里慢慢地阖上双眼。 她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一句“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真的觉得他和她之间不需要说出这种话来,他也无须认为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她爱他,只要是他的一切,她也爱,从呆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有些事,她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也不曾怨怪过什么。 穆沐的身子难免乏累,闭上眼以后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子到了家门口,他不愿意喊醒她,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进屋。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在家里养身体,赵嫂对这方面经验丰富,在她的照顾下,穆沐的脸色是好了许多。 只是,宋梓炀有一件事并没有告诉她。 由于在送医的路上耽误了时间,即便在之后给了很好的治疗,但是穆沐的身体还是因此落下了病根,若是她以后再怀了孩子,估摸会难产不说,还有一定的几率死在手术台上。所以,医生的建议就是,往后若是再怀了孩子,最好就是不要生下来,就算令人觉得遗憾,总比冒死生产要好得多。 宋梓炀忘不了,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会在路上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 年轻总有年轻的好处,即便手术中大出血,可休息了大半个月,她又是一条活龙。 孩子很健康,每次都哭得很大声,赵嫂对此赞不绝口,说这孩子长大以后铁定好得很。 在这之后,还发生了很多的事。 温绾知道她还活着,为此大发雷霆,跑来想要闹一场,没想,宋梓炀发作,差点伤到了她,最后,还是穆沐制止了他。 再之后,宋梓炀试图做些什么,无奈温家势力太大,温绾无比得意,更是多次想要向穆沐下毒手,她都好不容易避过了。 再再之后…… 宋梓炀选择亲手放掉这段只存在了一年多的爱情。 任远本来就是主修心理方面的专业,也有相关的权威证书,在宋梓炀的执意下,他向穆沐实施了催眠。而她哭着喊着,却始终无法让他打消念头。 当她昏迷过去,宋梓炀把她送回了邑洲。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偷偷跑回邑洲。 车子越驶越远,那抹纤细的身影在倒后镜中越来越远,任远看见那抹身影最后被那个名为徐非的男人抱进屋,而后,才终于收了回来。 他看着坐在旁边的男人,沉默良久以后,问了出口。 “后悔吗?” 宋梓炀在心底也问着自己,后悔吗? 不,他想他是不后悔的。 即使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是那么的快乐,但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她,他一次次让她遇上危险,一次次地看着她在他面前逞能,如果她继续呆在他身边,接下来的日子也只会变成那样的话,他宁愿放开手。 所谓的爱,并不一定非要绑在身边才算,只要她能过得快乐,他就觉得满足了。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这之后的几年,他都是单独一个人带着孩子。 他给他和穆沐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就叫作宋子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那一年,他接到消息,家里的人擅自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甚至还瞒着他弄好了相关的手续,他看着父亲发过来的照片,整个人都几乎回不过神来。 照片中的那个人,模样早已褪去了旧时的学生气,一头披肩的长发就散在身后,眉眼弯着,看上去是好看极了。 而这个他所谓的妻子,就叫穆沐。 他方知,有一种缘分,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可能被割断。 命运再一次把他和她拉到一起,还是用这种无比残酷的展开方式。 这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似乎变得不可思议。 他对过去的那段爱藏在了心里,不曾透露半分,却隐约被她的身影迷了眼。 他想赶她走,又想把她留在身边,矛盾得很。 任远的一句话,生生地提醒了他。 “你和她,还有多少个六年?” 他也在自问,是啊,他……还有多少个六年? 这一次,他鼓起了勇气,他已经不再是六年前的他了,那么,现在的他,是不是就可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开了? …… 记忆,总是在最后的时刻,如同走马灯般,飞快地倒带再倒带。 病床上,宋梓炀慢慢地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她带着浅浅笑意的脸。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好友,都站在他的床边,恐怕,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还要幸福了。 他当真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在未遇见穆沐之前,他是一个只顾玩乐的纨绔公子,他每天过得荒唐,因为他知道,上帝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可那样的人生,他倒是宁愿快些结束,快些解脱。 可当他遇见了穆沐,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再长一点,最好,能长到他可以陪她到白头那么久。 终究,还是奢望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穆沐就好像明白他想做什么,握住他的手,让他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哭,唯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太过难受。 “木木,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们走过来的这一路……” 他唤着她的名字,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声,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庆幸自己能遇见你。” 如果没有她,他不可能从那黑暗中走出来,那样的一个宋家,那样的从小就被流放,他的世界从来都是不见天日的,他也曾经以为,自己会就此迎接死亡。 可是,她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如同救赎一样,把他从那黑暗之中拉了出来。 她给了他美好,给了他幸福,让他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冷酷无情。 他阖了阖眼,感觉身体的疲惫几乎撑到了一个极点。 “下一辈子,就不要再遇见我了,没有我的人生,你会更幸福的,你要找一个能够跟你白头偕老的人,宠你爱你,呵护你一辈子。”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 “你在说什么呢?” 她看着他的眼,那眸底,是专属于他的温柔。 “下一辈子,我还想要遇见你,然后爱上你。宋梓炀,我觉得我最幸运的,就是能跟你在一起,那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我往后在没有你的岁月里一再回味了。” 他总说,遇见她,是他的救赎,于她而言,又何曾不是呢? 他在笑,笑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他看着她,她的容颜逐渐在他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他微张着唇,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穆沐,我爱你。”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宋梓炀,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啊……” 只是这句告白,他却是再也听不见。 ……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救赎。---宋梓炀 (全文完) ---题外话---某妖:《天嫁》到这里就全文结束了,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新文会在近期挖坑,另外,推荐日更文《婚入心扉》,当然,还有妖精的其他完结文,很好看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