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语定新朝》 楔子 天道 “将军,昆阳城恐怕守不了了,敌军有一百万之众,延绵数里,完全看不到后卫,而我们只有区区一万人,您听这震天的喊杀声,锣鼓声,您再看看城下的犀牛、虎、豹、野象等猛兽,这一百多座的军营,遍野的军旗……即便他们不攻,只要困住我们,不出几日,城中粮草绝了,我们也必死无疑呀!” 众将领听着探子的回报,眉头紧锁,纷纷想携着妻儿弃城而逃。正在这时,一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突然大喝:“万万逃不得!正因我军粮草不足,敌军势大,如果我们集中抗击,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分散四逃,必死无疑。” 众将看着这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厉声呵斥:“大胆!哪来的野小子!军中大事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只见这年轻人面色不改说道:“将军休怒,如今之势,我们一旦弃城逃走,按敌军之众,不出一日,必将全部击破。若我们分兵二路,前后夹击,或有一线生机。” 众将领不说话,这年轻人继续说道:“各位将军继续守城,我愿连夜出城,召集兵士,里应外合,可破敌!”众将仍存疑虑,年轻人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愿立下军令状,请将军予我三骑兵士,允我三日之期,三日期满,如我无功,众将军再弃城不迟。”。 三日期至,傍晚时分,昆阳城外燥热难耐,幽静的山谷中突然冲出一只一千多人的铁骑部队,为首的正是那年轻人,只见他双目炯神,手持长矛,朝着黑压压的敌方大军径直冲去,所行之处沙石漫天,马骑所到之处,敌军应声倒下,眨眼间,硬生生冲出了一条一里多长的血路,斩杀数千名敌军。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敌军措手不及,杂乱的弩箭射得满天都是,可毕竟敌军将领身经百战,混乱片刻便已缓过神来,立即传下命令,眼看这一千名铁骑部队就要被包围,突然天色大变,狂风呼啸大作,漫天黑云压下,电光闪过,惊天炸雷,暴雨倾盆泄下,密集的雨雾能见不过十米,顷刻间,地下积水已末马蹄。突来的极端恶劣的天气变化使敌阵中的猛兽受到惊吓,四处逃窜,人群还未来得及散开躲避,数千如轮盘大的陨石竟自天空砸下,不偏不倚,竟以年轻人所在的铁骑部队为圆心,向四周砸去,年轻人所在之处,竟无风无雨。随着狂风暴雨和陨石的肆虐,猛兽发狂的嚎叫,人群痛苦的哀嚎,震天的嘶喊,敌军相继倒下…… 年轻人抬头望向天空,黑云深处似有一道裂缝,裂缝中的光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电光晃耀、风雷叱咤、驱云拥海、陨星乱坠,此非不是天道? 第一章 雾凇奇遇 雾凇缥缈步云中,山盘岭踞互争雄。 半山腰间,轻盈洁白的雾凇悬挂在枝干蜿蜒的老树上,细细冰花,轻薄一层,闲散慵懒,就连周围的灌木丛上,也轻轻巧巧的着上一些痕迹,缥缈宛若仙境,就连风都不敢滋扰。 阳光微微浮动,突然传来“嘭”的一声,远处树干上的雾凇哗啦一声便已落下,犹如玻璃破碎,又如珍珠洒落,让人好不惋惜。怎会有如此不懂风情之人?还未来得及感叹,只听得“嘭嘭嘭”声此起彼伏,树干上的雾凇掉落的声音更加密集,只眨眼间,原本的玉树琼枝只剩下孤零零的乌黑枯枝。 只见一黑影,飞快的在林间跳窜,树下竟有一白衣少年,弯弓搭箭朝着那黑影便射去,那箭犹如骏马飞驰而去,可那黑影却异常灵活,箭还未到便已跳至另一树上。那少年却也箭术了得,前箭刚出,后箭便又跟至,饶是那黑影灵活,却也疲于蹦跳,不敢稍作停留。稍一会功夫,这半山的奇景雾凇,竟全被毁去,少年鼻尖隐隐结了层冰雾,不得不缓住了手中的箭,抬手向鼻尖拭去,哪知道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黑影竟不知从哪窜出,朝那少年便猛扑而去。 只见那黑影,体长四尺,身型壮硕,行貌似狗,四爪却若虎,全身长满麟甲,两眼怒瞪似喷火,分明就是一怪物。怎奈这怪物却如此聪敏,竟能找到瞬息的机会,腾空一扑,便将少年扑倒。它那尖利的虎爪压在少年身上,瞬间少年便疼痛得动弹不得,两肩不断渗出血迹,那怪兽张开血口,露出尖锐无比的犬牙,朝着他的脖颈就要咬去,眼见那少年就要毙命。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啊”地一声尖叫,一块大石竟不偏不倚的砸向了那怪兽的头。一女子惊魂失魄,不住的喘着气,刚才那大石竟是她砸去。 那怪兽头受了痛,怒火中烧,只一眨眼便扑腾过来朝着那女子胸前就是一爪,那女子如何懂得闪避,胸前衣襟连同血肉瞬间就去了大片,还未来得及惊叫,那尖利的虎爪朝着她脸上便招呼来,女子吓得呆愣原地,只道吾命休矣,那知那怪兽竟僵在原地不动,再看它脑后,少年腰间的长剑已然刺穿它的脑袋。 惊魂未定之下,那少年已将那怪兽抛在地上,朝着那女子就跪下:“多谢小娘子相救。” “我……我……”那女子何曾见过如此激烈的场面,一时间竟语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知受到了惊吓,还是胸口的疼痛。 这一哭,却将少年吓到,忙起身将女子揽入怀中,只看她竟只着一贴身白裙,裸露的双臂触及似冰,方才未想到男女之礼,此刻却涨红了脸颊,目光不敢再乱触,轻拍女子背,轻言道:“小娘子没事吧?”。 那女子哽咽道:“好疼!”少年随着她的目光,只见女子胸前衣襟已被虎爪抓去,露出大片雪白……女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啊”地一声将少年推开。少年忙扭转头,脸涨得更红,慌忙脱下自己的皮裘递了过去,女子刚穿上,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那倒地的怪兽竟一阵抽搐,少年神色突然一变,连忙将怪兽往肩上一扛,转身问女子姓名,“杨馨。”话声刚落,那少年朝她抛过一个布袋,便一步都不敢耽搁的转身奔离,皑皑林中只传来那少年的声音“在下王巨君,着急带这獜救人,万不得己不能护送姑娘下山,今日得姑娘相救,万万不敢忘,他日天涯海角定来寻……” 随着声逝,那少年也再无踪迹,杨馨一阵恼,看看这山林,摸摸裹在身上的“大皮草”,是梦吗?可这阵阵寒冷,还有那被怪兽留下的抓痕,胸前的隐痛……可这不是梦吗?这山林,这寒冷,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和怪兽,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怎么不是梦呢?她明明记得那一天…… 第二章 非常之道 “杨老师,不好了,打架了……” 听见这急迫的喊叫声,杨馨无奈地从作业堆中停下,急忙奔赴“案发现场”。 看到杨馨,刚才正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男生迅速分开。 “怎么了?”杨馨皱着眉,“怎么不打了?” 两个略比杨馨高半头的六年级小伙子规规矩矩地背着手站好,低着头嘟囔道“我们……没打架……” “没打架?”杨馨看着他们涨红的脸,提高了声音。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皮肤有些白皙的孩子还是大着胆子小声地说道:“我们没打架,我们切磋呢!” “切磋!”杨馨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老师笑了,两个孩子松了一口气,忙说道“老师,我们切磋武艺呢!” “本来我们以楚河汉界行车马之道,谁知他不守规矩,非要悔棋,所以我们就切磋武艺了……”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还原着事实,杨馨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这几个小崽子被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就爱打架斗殴,偏偏又把她说的“把古文语境带入日常,那便是最高级的文学”学以致用。刚才还在激斗的两人,这会却极有默契的相互开脱。看着两个鬼灵精,杨馨不忍揭穿他们,假装有事,匆忙跑回办公室。 才迈进门,只听见白和余两位数学老师正在为一道经典数学题“鸡兔同笼”争执不休。听着频频入耳的“假设全是鸡,那么鸡脚有多少……假设全是兔,那么兔脚有多少……”杨馨只觉得头脑越发晕眩,突然一声“有啥好争的!”打破了喧闹,“这数学啊,就是无聊!什么叫数学思维?不就是培养人穷转恶算的能力!” 大家都被这一言论震到,杨馨忙问“何为穷转恶算?” “抠啊!”美术梁老师激情的继续说道:“鸡兔一个笼子,鸡和兔都分不清,这是把孩子当傻子呀!再说了,多买一个笼子不行?非要塞一个笼子,这不是抠是啥……” 梁老师一语惊醒众人,大家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一扫刚才的烦躁,果然这艺术家的思维确实不一样,四人的小办公室终于平静下来。 “要不下午我们去逛个窑子?”梁老师一脸坏笑的看着众人提议。 “逛窑子!”三人又一惊。 梁老师笑呵呵地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们家教授那,有个土窑工作室,我们去捏捏泥巴,然后亲自去窑洞里烧制,就别再纠结鸡鸭兔的问题啦,你们要喜欢,顺带去烧个鸡鸭兔吃吃也行!” 众人这才明白这个窑子原来不是那个“窑子”呀,尴尬一笑,纷纷表示赞同。 梁老师先生是位大学教授,他的窑子,其实是个陶艺工作室,说是工作室,规模却也着实不小。工作室建在叶县昆山山脚,10多亩的占地,大片区域的绿色杂草地,虽疏于打理,却也亲近自然。前庭是制陶区,零星几间房,堆放原料工具。后庭是烧制区,红砖堆砌,放眼望去,像极霍比特人居住的欧式小房子。制陶工作室外好几颗银杏树,要是秋天,满地金黄杏叶,别是一番烂漫。工作室内,左右两边,两排齐墙顶的木柜,柜中摆满了李教授亲自做的各式形态的茶壶、茶宠、雕塑。有傣家风格的竹楼陶壶,有日漫风格的茶宠猫,有汇集12生肖造型的香炉:牛气冲天,香炉点燃,烟便从牛鼻孔里喷出;虎虎生威,香炉点燃,烟便从老虎大张的口中喷薄而出……最绝的是一套56民族的人偶雕塑,小人儿不过10厘米,可五官却极其精致,神态各异,无一重复。就是笑着,也有抿嘴笑的、嫣然笑的、露牙笑的、微笑的……服饰更是了不起,各个民族服饰的细节,腰带细穗,衣服银片、耳环吊扣,无一不栩栩如生。砖红色的陶泥作品,却千姿百态,让杨馨、白、余三人惊叹不止,哇个不停。听着三人的赞叹,李教授只是淡定的捋了捋山羊胡,全无得意之色,反观梁老师,全程喜滋滋的看着教授,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全是爱意。 看着如此了不起的作品,三人迫不及待地坐在陶车前,将刚才在李教授指导下搓揉半天的陶土放在了陶车上。随着轮盘转动起来,三人双手紧紧握住陶土,小心翼翼地拉胚。李教授忙不迭地在三人间来回指点。 杨馨想做一个简单的莲花香炉,在午夜焚个香,看本书,好不自在。白老师想做个鱼型花盆,还没开做,她便开始计算每一排应该捏几片鱼鳞合适。余老师是最精致的人,她想做条美人鱼,如她人一般,鱼尾怎么摆,发型怎么塑,眉毛怎么弯,嘴角怎么翘…… 三位初学者完全不知这陶塑有多难,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可忙坏了李教授。这边那边的来回张罗,嘴上、手上没一刻停歇。 看着自家教授在卖力的给自己同事留好印象,梁老师脸上满是幸福。闲来无事,捡起一块掉在地上的白色盖布抖去灰尘,将布平铺在长桌上,思索了片刻,拿过桌角边的颜料,在调色盘里一顿乱挤,拿起长短不一的颜料刷,唰唰唰,在白色盖布上做起了画。不多时,一副江南风景画已然完成,青石板小路,碧水石拱桥,白墙灰璃瓦,夕阳西沉,霞光漫天,金黄、橘黄、深红、浅黄……让人不禁沉醉。梁老师抬头看了看还在捏泥巴的几人,偷偷的给了李教授几个笑脸,想了想,翻出抽屉里的小刀,干净利落的向白布边划下,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平整的白布边已然出现了一条条细碎精美的流苏…… 几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西沉。梁老师摸了摸提出抗议的肚子,等待许久,捏泥巴的几人总算陆续完成了作品。 “吃什么?”梁老师还没来得及发问。白老师却已激动地说道:“李教授,能不能带我们去感受一下烧制过程,亲自烧一下?” 好脾气的李教授不知如何拒绝,额前、衣襟早已浸汗,虽是初夏,天气还未太热,可一整日的忙碌和折腾让这位大艺术家也有些吃不消,原以为终于可以收工了,谁知这突然的提议让教授不知所措。 “改天去吧!今天太晚了,何况还没吃饭!”杨馨虽然也对烧制好奇,可是看出了李教授的为难,便出声制止了。 “我们看一眼,把东西放进炉子就好,不用太久吧,教授?”白老师坚持道。 “额……,放炉子里不等出炉,那确实也用不了多久。”教授抓了抓披肩的头发,硬着声答应下来。 梁老师很是无奈,强打精神,“走走走,我们速战速决!”说罢便带头走了出去。 刚才在前庭看到的霍比特人小房子后竟还别有洞天,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窑洞,甚是壮观。李教授一一介绍,龙窑、阶级窑、蛋形窑……竟都是汉代便已流传下来的窑洞,现在已然成了文物保护遗址,仅供参观学习。。 李教授带着众人在一个大型“集装箱”前停下了,十多个比人高的液化气罐并排在墙角,液化气管连通窑箱。还未等介绍,梁老师已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个大微波炉可以呀!可以开个伙食团,轻松承包全校的餐食了!”众人又是一顿笑。 李教授小心翼翼地将三人刚做的模具放入箱中,来到电闸前,手刚放到闸刀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一瞬间天竟然全黑了,一道闪电径直向液化罐劈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响彻云霄,一道极强的光冲破云际。在这电光火石间,五人所在的位置瞬时成了尘土,窑洞、红砖、房屋全然成了平地,仔细寻去,哪里还有人迹?只有焦黑的尘土和弥漫在山谷中的焦糊味! 第三章 亦梦亦真 物我本虚幻,世事若俳谐。 雾凇掉下的冰屑,正好落入杨馨脖颈中,她被这一阵冰冷激醒,不知自己怎么会整个人趴在地上,梁老师等人也不见,明明还在看着大“烤箱”的。看着白茫茫的四周,头晕眩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正想动,便看见那叫獜的怪兽扑在少年身上,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咬,她本能地抱起地上大石,朝着那怪兽就抛去,幸好离得不远,不然也未必打得到。 此刻少年身影早已消失,杨馨回想着前事,看着这陌生的山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用力地大声呼叫着梁老师、余老师、白老师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叫得声音嘶哑!可哪里有人回答!自己这是在哪?为何会在这里? 一阵风过,杨馨忙将少年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这山上阵阵的寒意让人难以忍受,不管怎样,得尽早下山才是。打开那少年丢下的布袋,里面全是外圆内方的空心铜块,最下面竟有十个金饼。随着那布袋一起抛来的还有一小块白玉,晶莹透亮,如一手指节般大小,四面却刻着奇怪的字,中间穿着一根珠带。杨馨虽不懂玉,可看这颜色,想必也价值不菲吧,怕弄丢了,小心地佩戴在脖颈上,收好布袋,踉踉跄跄的朝着山下走去。心里异常烦乱,可心底还有一丝声音安慰:会不会是自己迷迷糊糊的走错路,跑山上来了,也许下山就能看见梁老师她们吧! 想到这,杨馨沿着依稀能辩的山路向山脚方向走去,沿路荆棘丛生,路湿地滑,却也不敢放慢脚步,一心想着下了山后,找到梁老师她们,一切就都会好了。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终于来到空旷处,四下望去,杨馨心里一阵发凉,没有霍比特的小房子,没有砖窑,没有公路,身后是远山,左右两旁是看不到边的荒草地,眼前是灰扑扑的一条碎石土路,路的尽头有一间黑红漆木房子,房子旁有一个草棚,草棚前有一根长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块迎风招展的黄色布旗,虽然有些暗,可杨馨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布上的“驿”字。杨馨心里一阵惊异,眼看天就要全黑了,朝着木屋就小跑过去。 来到木屋前,门却关闭着,门旁一米多长的窗台,镂空的窗框,也是紧闭。在窗台和木门框间,竟垂挂着一盏点亮的油灯,油灯上黑色蓑草呈伞状遮盖,杨馨仔细看,不是灯泡,而是点燃灯芯的油灯,还隐隐闻到草腥味。再看向那块写着驿字的黄布旗,颜色有些暗淡,可是那个“驿”字,却是极其精美的小篆。走到草棚处,那分明就是一个马厩,还闻得到马骚味。 杨馨顿时慌了,这到底是哪里?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四周除了这间木屋,再没有别的了,鼓足了勇气,走向木屋,朝着木门敲了下去。 “来喽!”只听噶吱一声,木头搬动的声音伴着苍老的男声从门里传了出来。杨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手捂胸口,拼命地按着快要跳出来的心。 木门打开了,一位佝偻身形的老头拿着油灯站在那,老头脸上全是褶皱,眼睛有些浑浊。杨馨心头一悸,脸色大变,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我我……你你你……”的半天不成声。 老头看着杨馨发白的脸亲切的说道:“原来是位小娘子啊!小娘子莫怕,老朽是这驿站的亭长,不是坏人。”说着,便将门口让出。 杨馨看着老头的身型,看着老头穿着的灰色布袍,看着老头脸上的褶皱,这影视既视感再真实不过,顿感五雷轰顶,颤声问道:“这是哪?!” “这里是元城县十里驿站,方圆几里,只有这个驿站了!大晚上的小娘子只身一人,赶路甚是危险,请小娘子今晚就安心在这住下,小娘子莫怕,老朽不是坏人,老朽有官府的文书的!”说着老头就想朝里走去,刚转身走了一步,发现杨馨还呆站在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小娘子先请屋里坐。老朽让荆妻给你弄些吃的。” 杨馨几乎昏厥,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安慰也崩塌了!几次用指甲掐了掐手,发现真的疼,不是做梦,自己一个普通人,也没人会搞个戏台恶作剧。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穿越?古代?!自己一个搞现代科学教育的老师,怎么会发生那么诡异的事情?都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还是倒了什么霉!转念又想:不对不对,不能想迷信,这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当速度足够快,那就不存在绝对的时间和空间……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飞快的在杨馨脑中闪过,抬眼对上老头期待的脸,心道:这和蔼的老爷爷看着似乎不像坏人,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连忙调整呼吸让心情平复下来,跟着老头迈进门槛。 屋内正中放着八张小桌子,不过五十厘米高,桌子两旁地上铺着席子,后侧有道敞开的木门,木门旁是一把木制楼梯,屋内没点灯,楼梯上黑乎乎一片。 老头引着杨馨在一张小桌前,杨馨不知跪还是该坐,突然想起“席地而坐”这个词,打了个盘腿便坐下,老头放下油灯,便从屋里的木门出去了,杨馨偷偷的瞄,外面似乎是个天井,隐约听见老头和谁讲话的声音。杨馨想跟着去看,又有些心虚,摸摸小桌子,摸摸席子,判断不出是什么材料,像是草编,好像又没那么粗糙。正当她沉浸研究时,老头却已回来了。一只手里端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两个半圆半椭的饼,另一只手拿着个陶碗,放到杨馨面前和蔼的说道:“小娘子先吃些吃食,地方偏僻,实在没有好的招待!” 杨馨连忙道谢,看到饼,才觉肚子饿,拿起便大口咬下,可刚进口就想吐出,这口感就像馊了的米糠。抬头对上老头期待的眼神,杨馨生生咽下,忙端起陶碗喝了一大口,不见茶叶,也不是茶味,却也觉甚是甘甜,道:“谢谢老人家,这里只有您和夫人吗?” 老头笑呵呵地说道:“小娘子今天来的不巧,驿夫们都去办事了,估计天明才能回来!” 杨馨连忙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现在是何年月啊? 老头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嘀咕,什么年月都不知道?沉默片刻才接口道:“竟宁元年六月!” 杨馨一头雾水,这问了等于没问,竟宁是什么东西,历史课本不都是公元前几年。如果问皇帝是谁又是大忌讳。看老头不大情愿的样子,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接着啃那难吃的饼。 老头冷眼旁观,见杨馨举止文雅,与方才痴呆惊慌的样子判若两人,心中暗暗揣度,想必是哪家大户的千金,偷偷跑出门吧!看着杨馨吃得差不多了,开口问道:“老朽看小娘子只身一人,不知是遇了什么事,还是要去投奔什么人呢?” “呃……”杨馨眼珠飞转,停顿许久,却也不知道怎么编。 老头看着她迟疑的样子,料定心中所想必然是,定是不方便说,便也没再问,起身拿起小桌上的油灯说道:“老朽带小娘子去寝屋吧!” 不用说来历了!杨馨松了口气,跟随老头来到后院,刚才她偷瞄的地方果然是一个天井,天井中有一口水井,天井东角是厨房,其余三面都是客房,果然是古宅构造。 老头带着杨馨来到西面一间房,打开房门说道:“小娘子今夜就暂且住在这间客房,老朽帮你把几上油灯点亮。”说罢老头点燃屋内油灯便退到门外,说道:“天有些寒,一会内子给你端盆热水,小娘子便可安寝了,老朽就不打扰了。” 杨馨谢过老头,走进寝屋,屋中有张木床,一米多宽,上面铺了层灰白布席,床两边有围栏,杨馨想了想,这好像叫榻才对,好奇的跑过去摸摸榻两边雕花的围栏,再摸摸中间的小桌,看着桌上放着的油灯,才恍然,原来这个就叫几。看向桌角,竟是朝两边弯曲,想起“几”字,确实一模一样。突然听到敲门声,见一老妇端着个盆走了进来,躬身放在了门后就想离去。杨馨连忙叫住了老妇人仔细打量,只见老妇人前额头发中分,后面梳了一个发髻。也不见装饰,再看老妇穿的衣服,交领灰白色麻布长袍,腰间扎了条腰带,观察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朝代。老妇人被杨馨直勾勾打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呆愣半天才说道:“是哪里不妥吗?” “没没没!”杨馨赶紧摆手,说道:“我是觉夫人有些面善,似我故人,夫人别介怀。”老妇点点头,也不多言,便退了出去。 杨馨随即将门关上,搭上门上的扣板,蹲下准备洗把脸,一看,竟是个陶盆,灰不溜丢的颜色,操起水来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想了想,将盆端到榻前,又脱下自己的鞋,将脚放进盆里泡了泡,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爬上榻上,脱下皮裘,躺了下去,全身硌得生疼。自己所穿的白裙胸前已失去大块,胸口虽然不再疼,可是这难看的爪印,白日山上的遭遇,还是让她心悸。拉过被子,棉布被里全是稻草味,毛毛躁躁的很戳手,没办法,只得一半垫身下,一半盖身上。心里回忆着日间匪夷所思的种种,不禁嘀咕:为何我的穿越和别人的不一样啊?电视和小说里穿越过来不是王爷,就是富商、妃子的,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刚来就遇怪物受伤,还险些毙命,虽说救了人,可是慌乱间那少年模样也未曾记下,说什么恩情不敢忘,还不是把我丢山上?那些铁块,应该是钱吧?只是不知道我用命换来的“银子”能买什么?? 转念又想:杨馨啊,杨馨,施恩不望报,枉你还教书育人的!既来之则安之,穿越这种传说中的事都赶上了,总得游历一番,到处见识见识干点什么吧?万一还能回去,不就成专家了?只是这床是真硬啊!这枕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硬邦邦的!吃的也是真难吃,要是这么下去,没几天不就得憔悴而死,还回去当专家?要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古代人是真不容易啊!还是想个来历吧!杨家千金?避难?私奔…… 杨馨翻来覆去的想着,油灯在不知不觉中熄灭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 第四章 雄鸡报晓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叫天下白。 杨馨醒时,天已大亮。房间外传来杂乱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还夹杂着鸡、猪的叫声,她裹上皮裘,想整理一下头发,可房间内除了睡的床和床上的“几”什么都没有。只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昨晚的老妇人看见杨馨,忙过来问好:“小娘子睡的可好?” 杨馨揉了揉硌得生疼的后背,忙点头言不由衷地答道:“好的、好的!” 老妇人微笑着递给杨馨一根柳条道:“我去给小娘子打水。” 杨馨拿着柳条呆愣着,这柳条干嘛的?古人不是折柳送别,我刚起床就要送别了?不明所以,可如果问会不会暴露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稍一愣神,老妇人已打好水回来,递给杨馨一个陶杯说道:“小娘子用不惯乡下东西吧?只能委屈将就一下了,入口滋味确实没法和你们用惯的末粉相比。” 听到这,杨馨懂了,这是刷牙用的啊!忙道谢,犹豫再三将杨柳条放进嘴里嚼,一股酸涩味流入舌尖,赶快端起杯子漱口水……终于完成刷牙,老妇人的陶盆已打好水放在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自己洗脚的盆,可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当下也讲究不了,只能洗脸,老妇人站在旁边递给块灰白的旧布,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很是为难的接过来擦了擦脸和手。将布还过去,老妇竟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杨馨看着镜中的自己,披肩的长发经过一晚的翻来覆去乱糟糟的,脸色还好,心想看电视剧穿越者样貌都变了,还好自己是本来的样子。 看着杨馨对着铜镜发呆,老妇人小心的说道:“若小娘子不弃,今天先替小娘子梳头吧?” “哦哦哦,好的!”杨馨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老妇人手中的镜子,看着有些婴儿肥的脸,别人穿越是变成小婴儿,自己自带婴儿脸,也好吧,应该不会被看不出二十八的年纪吧! 老妇人熟练的将杨馨的头发理顺,突然看到她脖颈所戴白玉,眼中露出惊愕之色小心的问道:“小娘子还未婚配吧?” “啊!没有!没有!”杨馨忙摆手道。心中不由嘀咕,怎么不管哪个时代的大妈都喜欢问人家结婚了没有!她哪里知道,这已婚和未婚女子的头发其实是有讲究的。 不多时,老妇人已帮她梳好头,左右两边各挽了一个小发髻,发髻下还留着两个小发辫,她左看看右看看,喜欢的不得了,谢过老妇人,有些忸怩地问道:“茅厕在哪?” 老妇人指着厨房旁一道院门说道:“从这边出去,小娘子便可看到。” 杨馨出了院门,只见另一个院子中好几只鸡正在墙角边吃食,另一边却是一个猪舍,猪舍里有两头肥猪,猪舍旁竟是楼梯可上二层。杨馨看半天,不见想象中的茅厕门,犹豫着上了楼梯,来到二层,竟是个蹲坑,上有遮瓦,四周有围挡,从坑里往下看,下面就可看见一楼的猪。闻着味道,这无疑就是茅厕。她别扭的蹲下,想着下面的猪,发誓再也不吃猪肉! 突然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由外而来哐哐、咚咚的脚步声不停,似乎来了很多人,随着咯吱的关门声,这没有安全感的厕所,让杨馨紧张不已,赶紧解决完毕回到前院。 此时院内站着十二名驿夫,神色慌张,围着老头低声的说着什么话,每多说一句,老头的神色便一变!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伴着这音,竟是齐整的马蹄声。一名驿夫惊叫道:“来了!”众人顿时脸色惨白,将长刀握在手中,紧张地守在门后,手中不住地冒汗。 老头疾步拉过老妇人和杨馨,不由分说就将二人往厨房炉灶推去。那炉灶灰扑扑的墙后,竟有一个极窄的夹层,杨馨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连同妇人一同被推进去关了起来。就这一瞬间,疾驰的马蹄声已至驿站外,老头低沉地说道:“别出声!”话音刚落,驿站外传来齐整的马嘶声。声音刚落,那驿站门便被从中劈成数段,随着门上木块四落,只见门外数十名蒙面黑衣人骑在马上,为首的一人,冷笑着看着屋内的驿夫们,阴恻恻的说道:“交出来!”声音极其尖锐,众驿夫不由一颤。 那老头昂起头,冷哼一声道:“有本事自己来拿!”一改那苍老的模样,眼神极为坚毅。 为首那人发出“咯咯咯”地笑声,笑得人一身鸡皮疙瘩,“好好好!就喜欢这样的!”扬起手,大喝一声:“动手!” 只见黑衣人一左一右,持刀纵马踏入院内,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屋内的小矮桌,木门框,全成了木渣,马蹄踏入,朝驿夫们要害处便是一刀,驿夫们来不及惨叫便已倒下,全无还手之力。 再看那老头,扭转身子,几个闪躲,竟避过数次致命之击。可寡不敌众,随着十数把刀齐向他劈来,他避无可避,这十数把刀全砍中他:头、手、脚、肩、背、腹瞬时被斩为数断,鲜血喷薄,就此毙命,惨不可睹。 看着满地的血和断肢,为首那人“咯咯咯”的笑得更为动人道:“搜!” 杨馨和妇人紧贴于夹缝中,感到燥热越发难耐,忙推开夹缝门,只见漫天的火光,整座驿站已被点燃,木屋燃烧极快,二人此刻已置身于火海之中。妇人着急的寻找老头身影,只见得一个头颅正在被大火吞噬,妇人惊叫一声,便要冲去那大火中,杨馨死命拉住她,张口想说话,吸入一口浓烟,呛得眼泪流直流。眼见二人被大火吞噬,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那妇人突然想到什么,强忍泪水,拉着杨馨靠近深井,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布递给她,惨然道:“交给主公!”话音落便纵身跃入火海之中。 杨馨一声惨叫,从茅厕出来不过短短几分钟,她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发生如此变故,眼见火势浓烟朝她涌来,她强忍悲痛,沿着井绳向井内攀去。为何会起火?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亲切的和蔼的老头和老妇人……眼泪止不住的狂流!! 不知过了多久,木头燃烧噼啪的声音渐无,浓密的黑烟也渐渐褪去,杨馨坠着井绳的手已渐渐失去知觉,井中寒气阵阵,抬头望向那天,此刻竟已全黑。泪水早已干涸,杨馨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拉紧井绳,艰难的一步步攀了上来。刚出得井来,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清冷的月光下,原本的木宅,此刻早已是倾倒的断壁残骸,四处是焦黑的木炭木灰,偌大的一间屋子,此刻唯有杨馨孤零零地站立在这颓败间。她不敢去寻那老头和那老妇人,这黑漆漆的一切,已足够说明一切。她打了个寒颤,孤独、可怕、寒冷,这世间的一切她都还来不及了解,竟要独自面对如此残酷的一幕,这真的是梦吗?这真的是穿越吗?为何如此这般痛?一阵风出来,木灰四散,杨馨只觉得那飘散的浑浊中是无数的魂灵。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发了疯似的举足狂奔,空荡荡的旷野,她一个人沿着官道狂奔,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第五章 无卦无踪 来时无际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杨馨在官道上发足狂奔,饥饿、疲惫、委屈、恐怖,各式的情绪席卷着她。终于她精疲力竭,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直至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将她吵醒,一辆驴车慢慢悠悠的朝她驶来,强烈的求生意志,让杨馨挣扎着站起身,张开双臂将驴车拦下。 车夫勒紧缰绳,极为不悦地正想开口骂人,对上杨馨悲戚的深情,恻隐心起,说道:“此去章武县城,你要上车吗?” 杨馨咬着发白的唇,点点头,将怀中布袋打开抓了一把铜币就递了过去,车夫摇了摇头道:“两枚就好!” 接过钱,车夫上下打量着她,看着她惨白颓然的脸,想问什么,可是看她那般凄楚模样,又把到口的话咽了,将身后让出,轻声说道:“车厢中有水,你且喝些!” 杨馨舔了舔发干的唇,说了声:“多谢!”声音竟极其沙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爬进车厢,忙取过水壶,也不再顾忌是否干净,仰头便喝,随着喉头咕隆咕隆声下,杨馨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如也,随着饥饿感袭来,身体机能渐渐恢复,那颗压抑的心总算活了过来。 “走咯!”车夫一声吆喝,叮叮当当的响声又起,驴车缓缓向前驶去。杨馨坐在车厢中,虽没有窗户,脚也伸不直,半靠着后箱,一路走,一路颠簸,一会撞到头,一会撞到脚,颠簸的几乎想吐,可唯有身体上的不适,才能让她感受到真实。那山中的雾凇怪兽,那驿站简陋的小木屋,以及那和蔼的老头老太太,也许只是梦,也许真只是梦! 随着车颠簸的越发激烈,杨馨甚至好几次想跳车下来走,可看看路旁扬起的灰尘,不知道前路如何,心生胆怯,便又咬牙坚持。每一次身体上的痛感和难受,让她心中穿越来到另一个世界的真实感更加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这颠簸终于停了,车夫吆喝道:“到喽!”杨馨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看着映入眼帘的城墙,心中顿时涌起了万般情绪:她穿越了,真的穿越了!这触手可及的城墙,这就在眼前的古代车夫,她忍不住在心中大喊: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古代人了!从前、过去从这一刻开始就此忘了吧!让一切从“新”开始吧! 想到这,她的眼神已然坚定起来,一扫那颓然的神态。 此刻,在她眼前,是一座五米多高的城墙,城墙底部为灰黑色石墙,那巍峨肃穆的城墙上有两层阁楼,阁楼左右整齐的垛墙后隐约可见几名兵士,城墙正中匾额上题刻着章武二字,随着风吹日晒,匾额字迹有些暗淡,可那苍劲之感还是让人心生力量。城墙下,那宽厚的椭圆门洞左右两边站着两排穿着酱红色衣裤的兵士,身前片状铠甲,腰间配一把剑,右手里执一根比人高的长矛,好不威风。 只在影视剧里才看得到的场景,让杨馨激动不已,神采奕奕的打量着四周,一时忍不住想走近摸摸那真的铠甲,可突然对上兵士那犀利的眼神,再看看那冷峻的脸,杨馨顿时一慌,赶紧穿过城门,走进城里。 灰白的石板路,以城门为中轴,两旁全是错落有序的房屋,砖木的,纯木质的,各式各样一字排开。如水墨画般的灰白石砖墙,黑色的直线垂流瓦,再看那屋门前精雕细琢的门阙,杨馨不禁看花眼,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惊叹声,看看这,摸摸那,路上的行人纷纷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杨馨看得兴起,忽对上路人向她投来的奇异的目光,想起自己的举动,忙羞愧的低下头,自己真是刘姥姥进城啊!什么都没见过!不敢再丢人现眼,也不辨方向,匆忙向前走,路过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耳畔嘈杂的人声越来愈清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走到了集市口。 集市前一坐高耸的塔楼,塔楼上竟有名兵士在瞭望。集市里传来热闹的吆喝声,杨馨跟随声音,兴奋地走了进去,立即被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有卖韭菜、生姜、青菜、黍米等农作产品的,有卖木材、竹竿的,有卖橘子、栗子和山野杂果的,有卖酒、浆、豆腐的,有卖布、麻、丝、帛、动物毛皮的,还有铜器、陶器、木器…… 杨馨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心里嘀咕:这和现代的农贸市场也差不了多少啊!要不是这些人穿着打扮奇特,建筑古朴,那真是无法分辨我究竟只身何处。 突然一声特别的吆喝声吸引了杨馨的注意。 “问卜前程,一卦一卜……” 声音清朗,“卜卦?”杨馨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走过去看,只见一张小矮桌,桌前铺一块白布,桌上一角放了两卷竹卷,桌子当中放着个龟甲和八卦,桌边立着跟木杆,木杆上挂着的白布写了个“卜”。桌后跪坐着个年轻的男人,也穿着一身白布长袍。 杨馨看着这行头,心里一阵惊异,这天桥算命摆摊的,竟然还有模有样,想起自己只身一人,就连明天去哪都不知道,更何况前程,一时惆怅,来到矮桌前小心地问道:“敢问,这卦能卜什么?” 年轻人也不正眼看杨馨,只朗声答道:“一百钱一卦,先收钱,后卜卦。天地开辟,从前事、现在事、将来事。” 杨馨眉头微皱,看着那年轻人轻蔑的样子,那么拽的吗?心中已是极不舒服,不就一江湖骗子吗,有什么了不起,忍不住来气,心道,看我怎么收拾你!稍一琢磨,立时有了主意,挤出满脸诚恳,问道:“如果卦卜的不准该如何?” 年轻人不屑的答道:“若卦不准,愿收了这摊,为姑娘差遣!” 杨馨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面上肌瘦,可双眼却炯炯有神,看他那朝天的鼻孔,杨馨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拿出一把铜币递过去,年轻人只斜眼一扫,不屑的说道:“二十枚!” 杨馨不由咋舌,自己坐了半日车才给了二枚铜币,这竟然要二十枚!怕他夸下海口“若不准愿为差遣”的话不作数,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此话一出,年轻人脸上神色微变,愣了愣神,却仍昂着头傲然道:“自是如此!所卜何事?” 拽的不可方物,杨馨看着他的样子更是来气,生平最是见不得自以为是之人,低头思索了片刻,淡然说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何处?” 此话一出,文采斐然,年轻人这才知道眼前人竟然也是饱学之士,瞬间收敛了傲气,拱手作了一揖,道:“小娘子好文采!” 杨馨笑而不语,看眼前人被自己“文采”所折服,态度全然改变,毫无做作之态,对这人的讨厌顿时也全然没了,心想自己这现代人来到古代,那还不是满腹经纶,唬一个古代读书人还不信手拈来? 年轻人朝四方拜了拜,一脸严肃,让杨馨将二十枚铜钱放入龟甲中,随后拿出一个盛水的陶碗,陶碗边放上两块木块,迅速点燃三根稻草塞入龟甲中,抱着龟甲在木块上绕了一圈,又将龟甲丢入水中,随着嗤的一声,火光熄灭,青烟升起,便将龟甲拾起对着杨馨的方向摇了摇,可一个钱币也未掉入,年轻人“咦”了一声,又转了个方向再摇,变换姿势和方位再用力摇,还是没有铜币掉出。年轻人的脸色变了变,不甘心的再次旋转方向,四面八方一一摇动,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龟甲里的铜钱愣是一个都没掉出来,年轻人脸色大变,极为惊诧,不管怎么用力,桌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杨馨看着年轻人摆出的架势,惊愣在原地,跟自己想象的问卜完全不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年轻人,生怕看漏了任何一处,这是什么占卜,自己完全不明所以。 突然年轻人仰天长叹了一声,颤声问道:“敢问小娘子来自何处,又将去向何处?” 杨馨目光有些茫然,来自何处?又将去向何处?来的世界还能去吗?现在这个世界我又该去哪里?不知道如何作答,低头轻叹:“来时无际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听到这回答,年轻人手一颤,手中的龟甲“嘡”的一声掉落在桌上,站起了身,朝着杨馨九十度弯腰拜下说道:“小生愿追随小娘子左右!” 杨馨一脸惊愕,这是干嘛?我说错什么了?还是做错了什么,追随我做什么?开玩笑吧!于是沉下脸,冷冷地说道:“公子休勿说笑!” 年轻人却不直起身,依然鞠着躬,极其诚恳认真地说道:“小娘子乃天道之人,无卦无踪,恳请小娘子让小生追随。” 杨馨顿感尴尬,不知怎么应对,“天道之人,无卦无踪”几个字让她心里一颤,难道这人知道我是横空来的?难道这古代的占卜不是骗子?难道我大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卜卦之术竟然那么神奇?无数的念头在杨馨心中回转,偷偷看这年轻人躬身的样子也不像作戏,自己本是一时兴起,被他不可一世的态度激怒,本想作弄他一番,怎会如此?该怎么收场才好?唯我差遣的话本是戏言,可是看着他诚恳地样子,毫不作伪,心里隐隐有愧,语调也温柔了下来,连忙说道:“公子先起来再说!” 谁知那年轻人语气甚为坚决,说道:“先生不答应,小生不起!” 杨馨急得一头汗,怎么办?怎么办?这是亲身感受电视剧情节了!本来以为这人不过是古代的江湖骗子,谁知这人的占卜似乎有些门道,现在更是准备收拾行李追随自己了!想那三国演义刘备忽悠关羽张飞也不过三言两语,难道自己这现代人凭着“文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这古代文人折服了?怎么办呀?要是刘备告诉关羽和张飞当年我说什么中山靖王之后,全是忽悠你们的,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就被砍死?天道之人与我何干呀!我就是一小学老师,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要是我告诉他会怎样?他会信吗?看他这样,完全铁了心要跟随我的样子,哎,怎么办呀!转念再一想:反正都穿越了,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一思想迂腐的读书人,情绪全写在脸上,也不像坏人,在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世界有个愿跟随的人,那应该也不是坏事吧?想通这理,杨馨小心翼翼地点头答应。 听到回答,年轻人这才起身,道:“小生刘歆,字子骏。敢问先生名讳?” 杨馨听着这文绉绉之词,连忙将名字告知,只是这读书人的字,自己一时半会还没想好,那也先将就将就好了。 那年轻人却恭敬说道:“先生名讳小生记住了,请问先生落脚之处,小生先行回家收拾行囊,稍时来寻先生。” 杨馨这才想到今晚落脚何处都不知,于是问道:“这里客栈什么名字?” “归云。” 二人约定好相会之地,年轻人竟立即收拾摊位向杨馨一拜转身便离去了。这突然的遭遇让杨馨心里有些不平静,逛市场的新奇劲也没了,心怦怦直跳,想着不如先去归云客栈再说。沿着外围,朝外走去,刚走到背光转角处,突然跳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大汉,伸手拦住了她的路。杨馨心里一慌,“啊”地叫了一声,转角不是爱,却是一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这大汉似乎也被吓到,低沉地说道:“别出声!别出声!” 杨馨转头就想跑,奈何这转角处被这大汉伸手拦住,一股异味传来,杨馨心中慌乱,本能的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大汉一手拉住她,忙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 “救救救……”杨馨挣扎着,可这力量的悬殊,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正在杨馨绝望之时,突然两柄长矛直直地指着大汉的头,两名兵士手持长矛大喝道:“放手!”猛然接触到这冰冷的长矛,这大汉顿时泄了气,哪里见识过这场面,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忙说道:“兵爷饶命、兵爷饶命!” 兵士黑着脸道:“说,你干什么勾当!” 刚才的彪形大汉,此时却如同一只小狗,乖巧的跪在地上,颤抖地语无伦次地说道:“兵爷饶命!兵爷饶命!我……我只是……想将小女卖给给……小娘子为婢……卯时时……开市……便已……登……登记,可奈何……一日……无人相问……” 听到他的回答,其中一名兵士从袖中拿出捆成卷的木椟看了看,点了点头,二人朝杨馨鞠了一辑转身便离开。杨馨这才仔细打量早已瘫软在地的大汉,只见他虽满脸胡茬,可神色却十分憔悴,衣袍上均是破洞,裤腿上全是黄色泥土,一双草鞋破旧不堪,这分明就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此刻还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被吓得不轻,为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引来兵士感到惭愧,忙蹲下身歉然道:“尊驾别怪,是我误会了!你的小女儿在哪呢?我们去看看如何?” 听到这话,大汉瞬间有了劲,生怕杨馨反悔,连滚带爬的站起身说道:“这边这边,小娘子跟我来!” 杨馨跟着大汉兜兜转转,来到了集市的另一边,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边,看到他们跑着过来便叫:“阿爹、阿爹、找到贵人了吗……” 这大汉连忙拉着小女孩的手,不准她说话,将她整个人转向杨馨说道:“小娘子,这是小女,十岁,会做针线,会烧饭,会做杂物,会干农活,你看她的手,很巧的,您再看她的脸,不缺啥的,您看她的腰,好生养的,您要是不喜欢她,过上两年您也可以把她嫁给他人的……”杨馨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大冷的天,光着脚,穿着破洞补丁的旧麻布衣,脸虽有些黝黑,可眼睛却很大,心里很是不解,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也舍得卖吗?问道:“这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大汉忙道:“是!是我女儿!小娘子若不信,门口兵爷那,做了户籍登记的!” 杨馨再问:“为何要卖她?” 大汉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着头道:“我和小女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家中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待哺的儿子,老母亲还在病榻,如果今日还未能拿到钱,那我全家老小恐怕都难活命。恳请小娘子买了小女吧!” 杨馨看着眼前的男人和小女孩,心里很是酸楚,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可怜人竟哪里都有,偷偷擦去眼角的泪,忙掏出布袋,拿出一个金饼递过去,道:“这够了吗?” 看到金饼,中年男人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过连忙道谢:“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 “你们快回去吧!”杨馨摆了摆手,不忍看这人间惨剧,转身就朝市场外走,没走几步,刚才的小女孩却追了过来,拉着杨馨的衣角,杨馨弯下腰看着她轻声道:“快跟你阿爹回家去吧,我不买你!”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糯声声地说道:“求主人要了阿燕吧,我不要跟阿爹回去了,我娘死得早,妹妹还小,每天寅时我就得起床烧水干活。前几日我不小心得罪了大司农家二公子的管事的儿子,他说,再过两年,一定要把我弄到手。求主人要了我吧!求你了!”说着便要跪下,杨馨连忙将她拉起,看着她那恳切期盼的目光,想到这古代女人悲惨的命运,这小女孩回家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既然遇到了,那索性还不如跟着自己吧!当下拉过她的手,心里一惊,这皮肤不但粗糙竟还有些刺手,这样的年纪,比班上孩子还小……心里有些酸,轻声道:“你要跟我走,那今后你不用叫我主人,也别自称婢,我们以姐妹相称就好。”。 这小女孩看杨馨答应,脸上露出了欢欣之色,忙甜甜的笑着应道:“多谢姐姐!” 看这小女孩竟然那么机灵!杨馨很是喜欢,想起她两天没吃东西,于是问过归云客栈在何处,便拉着小女孩前往。偷偷看着她赤着脚若无其事的笑着走,杨馨心中着实难受。 第六章 非世间人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这归云客栈比起那日的驿站大的不是一般二般,门牌高悬,门宽三尺,进门后,约有两间教室大的堂室,正中靠墙处是个方形高台,围着高台摆放了二十多张小矮桌,正是午饭时间,却只零星坐着几桌人。 杨馨看着这些跪坐在矮桌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的盘腿而坐不合适。跟着店小二,拉着阿燕找了张角落没人的小桌子,也学着旁人跪坐下去。矮桌前虽然铺了席,可还是硬,当下人太多,也只好忍耐。再看阿燕,却怯怯的站着不动,杨馨知她心里顾虑,轻声的说:“燕儿别怕,坐下来,没事的!” 阿燕边坐下,边指着高台上一个抱着鼓,穿着花哨的男子兴奋地说道:“馨儿姐,那是俳优吗?” “俳优?是什么?”杨馨心道。看了看台上那个正在绘声绘色说故事的男子,立即知道了,这不就是说书先生吗?笑着点点头,夸赞道:“燕儿懂得真多!” 听到夸赞,阿燕脸上喜滋滋的。店小二却在一旁偷偷的打量着光着脚的阿燕,看她破洞补丁的旧布袍,刚露出一丝鄙夷,却对上杨馨投来严厉的目光,立即低头躬声道:“小娘子要来点啥?” 杨馨恼他看不起阿燕,横他一眼,冷冷的问道:“有什么好吃的介绍?” 店小二恭敬的答道:“甘豆粥是今日新熬、肉羹汤味美、饼饵是今日新做……” “肉?什么肉?猪的?”杨馨沉着脸,提高了声调。 店小二吓了一跳,忙道:“是的。” “除了肉不要,刚才你说的那些速度端上来吧。”杨馨这突然冷下来的样子不仅吓到了店小二,还吓到了阿燕。店小二小跑着去了,阿燕低着头抓着小手也不敢到处看了。 杨馨看到她那小样子,忙温和地说道:“燕儿不怕,我是生他气,姐姐不会凶你的。” “真的?”阿燕有些不信。 “真的”杨馨认真的点头,阿燕这才露出笑容,又继续东看看西瞧瞧。不多时只见两位店小二双手高高的举着托盘过来,恭敬的将托盘在杨馨和阿燕面前放下,说了声“小娘子请慢用”才离去。 看见吃的,阿燕有些兴奋,但看杨馨没动,伸出去的小手悬停在了半空。杨馨笑着说道:“傻孩子,放开了吃!把肚子吃饱!” 听到这话,阿燕兴奋的抓起饼便往嘴里塞。杨馨看她吃得香,也拿起饼尝了尝,焦黄的外皮,放到嘴里,有股荷叶香,糯糯的。再品品甘豆粥,小米、大米、红豆、绿豆熬成,这分明就是缺了糖的八宝粥啊。杨馨无限感慨,正在享受,突然被高台上“咚”的一声鼓声惊住了,台上穿着花哨的男子笑嘻嘻地看着众人说道:“诸位爷,接着给您说个尾生的故事,相传啊,这鲁国曲埠有个叫尾生的人,他与圣人孔子是同乡。” 听到这,杨馨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了些,孔子、尾生,那这穿越并非架空的历史,这确确实实的是中国的某个朝代无疑了。于是仔细的听着故事“这尾生啊,年轻俊俏,有一日,他去梁地,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这君子淑女眉来眼去的,交谈甚欢,便私下订了终身。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心爱的人,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随尾生回到曲阜老家去。那一日,两人约定在韩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结果啊,那姑娘没来,尾生站在桥上等,被涨起的河水淹死了!各位爷,您说这尾生是不是傻子?他还和孔圣人的同乡,是不是白白辱没了圣人的名啊!你们说对不对?” 听到台上说书先生嘲笑的声音,傻子这个词让杨馨实在有些不舒服,这尾生明明是中国历史上难能可贵的守信的人,怎么就变成了傻子。这错误的宣讲肯定要不得的,杨馨脱口答道:“不对!” 听到这声,台上的俳优“咚”的敲下了鼓,人群顿时安静,都被这声吸引了注意。那俳优一双鼠眼上下打量杨馨,猥琐的目光直勾勾地停在她脸上,笑谑地说道:“这位小娘子,哪里不对?” 杨馨循着他的目光,顿时来气,直接讥讽道:“井蛙之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不想搭理他。 哪知这俳优一听这话,收敛了笑容,却不依不饶,极其无赖地说道:“我还道是哪里来的先生赐教,原来是个大姑娘啊!不知姑娘芳龄,许配人没,你说不对,今儿个你总得说出个理来,不然呐,嘿嘿……”人群一阵哄笑。 杨馨刚才一时冲动“不对”二字脱口而出,本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可是看他那贼兮兮的眼,说出的话,俨然是市井流氓,哪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再好的忍耐此刻也不禁火冒,怎么都得压下他的气焰! 杨馨站起身来,调整了气息,缓慢地绘声绘色说道:“诸位请听我细细道来,那一日,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老天突然发怒,满天的黑云,这大风啊把树都吹倒了,大雨啊越下越凶!诸位,你猜尾生在干嘛?他想起了与姑娘的信誓旦旦,他依然站在桥上!不多时,发大水了,滚滚的江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的膝盖。尾生,四顾茫茫,全是水的世界,哪里有姑娘的踪影?都如此田地了,你猜这尾生如何?他竟还是没离开!死死抱着桥柱,最终被活活淹死!话说这尾生被水淹死,你可知那姑娘为何不来?” “为何不来?”人群中喊道。 杨馨调整了气息,继续说道:“原来啊,那日,姑娘正要离家,谁知被母亲发现,知道女儿要私奔,那还了得,于是将她禁锢家中!那姑娘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心中实在挂念尾生,终于等到夜里,趁众人都睡了逃出家门,冒雨来到城外桥边,此时洪水已渐渐退去,姑娘看到了紧紧抱着桥柱而死的尾生,为了等自己心爱的人,他至死都没有离开!这姑娘抱着尾生的尸体嚎啕大哭,悲恸欲绝!这才短短一日,便阴阳相隔,这世间再也没有尾生的欢笑,再没有尾生的声音,再没有尾生的关切,再没有尾生的温度!二人一生一世不分离的誓言明明还在耳畔,可是尾生怎么就没有了?世间事还有比这更凄惨的吗?哭累了,姑娘竟抱着尾生纵身投入滚滚江中,和尾生终于永远的在一起了!” 杨馨扫视众人,发现有人眼中隐隐含泪,长舒一口气,心道:看来效果不错,我这语文老师想来不是白当,讲故事的基本功看来在这陌生的时代也是不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诸位,你还觉得尾生傻吗?他信守了和姑娘相约不见不散的誓言,姑娘也信守了和他不离不弃的誓言。洪水来犯,他离开容不容易?他却用他的命坚守了一个誓言,请问诸位,有几人能够做到?这尾生还傻吗?他是用生命实现了孔圣人的‘言必行,行必果’啊!”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掌声,那俳优原本趾高气昂的,此刻却涨红了脸,悄悄溜下台躲到后院去了。杨馨暗想,自己这现代说教的本领放古代,看来效果还不错。也不再理会众人目光,大方坐下继续吃着自己的美食。 阿燕激动地不停夸赞:“馨儿姐好厉害啊!你的故事好好听!”杨馨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食不言,寝不语。吃东西时不说话,专心吃。”阿燕还想说什么,只得咽下。 这时,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来到杨馨桌前,想说什么却刚巧听到杨馨教育阿燕的话,于是背着手,笑呵呵地看着她。 杨馨隐隐感觉有些发毛,抬头对上这笑呵呵地脸,心里一怔,想着这人看自己吃了半天东西,尴尬地问道:“尊驾有事吗?” “小娘子好文采,好口才!”这胖男人称赞道。 杨馨摆摆手,谦虚地说道:“尊驾过誉了。” 胖男人笑嘻嘻地介绍道:“鄙人是这谒舍掌柜。小姓金,字鑫鑫。” “嗯,金掌柜!”杨馨不明所以,心道:客栈原来还叫谒舍啊,门口招牌就只有归云二字,真是搞不懂这些称呼,不过老板这名字起的好啊!金、鑫,那得多少钱啊!想到这,这才想到当日安顿之事还眉目,问道:“我姐妹二人准备在这住几日,不知每日食宿要多少钱?” 金掌柜揉了揉肚子,笑呵呵地说道:“小娘子这话真是让鄙人羞愧。鄙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娘子可否答应?” “什么事?你说?”杨馨诧异的看着他。 金掌柜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小心地说道:“鄙人想请小娘子在这说说故事,”顿了顿,偷瞄了一眼杨馨,见她表情没变化继续说道:“小娘子在这的食宿全由鄙人负责,不知道可否答应?” 杨馨皱了皱眉,摇头道:“我不差钱!” 金掌柜一听这话急了,忙道:“求小娘子帮帮鄙人,小娘子这故事说得好啊,今日之后定有很多客人慕名而来啊!” 杨馨又摇了摇头道:“那是你的事。” 金掌柜面色更加着急,眼看就差跪下去了,连声道:“小娘子,求您了!” 杨馨刚想拒绝,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小生觉得先生可以答应,先生的故事有启迪人心之功,先生不吝赐予,那将是这世间人之福!” 杨馨回转头,刘歆已背着手站在身旁,望向他眼中也满是期盼之色,再想到他话中的此世间人之福,心底触动,自己以现代人的知识来到古代授业,若是能留下些什么对他们的帮助也好过白白走一遭吧!态度不禁和缓,慢慢的点下头,对金掌柜说道:“行,我答应你!” 听到满意的回答,金掌柜连忙道谢,道:“多谢小娘子,鄙人这就去帮您安排客房,保证您满意!”金掌柜想着这人竟然不加条件,就这么答应了,可比原来的俳优好多了,心里捡了个大便宜,好生欢喜。 杨馨偷偷地打量着刘歆,发现这人只有跟他讲话的时候才是低眉顺目的,平时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傲气,心里想着等哪天得教教他才是。从卜卦时,这人似乎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了,但也不敢肯定,于是低声问道:“子骏,你这这世间人是何解?” 刘歆恭敬答道:“先生非这世间人!” 此话一出,杨馨心里一震,自己果然没猜错,当下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可阿燕还在一旁,只能先行忍下,看着阿燕说道:“燕儿先和金老板去收拾一下客房,我和你子骏哥哥出去买身衣裳。” 阿燕有些担忧,看着杨馨半晌才道:“姐姐不会丢下我不回来吧?” “不会的,你放心!”杨馨摸摸阿燕的头,叫小二找来金掌柜说道:“麻烦金掌柜先行帮我照顾妹妹,我去去就来。” 金掌柜还以为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听到是那么小的事,笑呵呵地答应着,阿燕这才放下心。 杨馨和刘歆二人走出了客栈,刘歆问道:“先生要带小生去何处?” “买衣裳啊!”杨馨边走边说道。 “小生还以为先生是骗小孩子的说辞。” 杨馨摇摇头说道:“你看她穿的是啥!可怜的娃!” 刘歆不解,继续说道:“可那应是先生之婢,素来只有婢侍主的,怎有主侍婢的?” 杨馨笑着答道:“她非我婢,你、我、她均是平等,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值得被尊重。” 此话一出,刘歆几乎要拜倒,大家都是平等,都值得被尊重,这在极其讲究尊卑的古代,这样的话无异于开天辟地惊世骇俗之论,可看她却如此平淡的说出,自己追随的人果然是圣人无疑,心下更坚定了追随杨馨的心。 杨馨不知他心里的起伏,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小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 “汉朝。” “汉!大汉朝!两千多年前!这穿越!”杨馨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继续问道:“皇帝是谁?” 刘歆看了看四周没人,悄声答道:“先皇元帝刚驾崩,皇太子刘骜继位,是为汉成帝。” “元帝、新皇刘骜……”杨馨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汉高祖刘邦,汉武帝刘彻,自己是学文学的,只知道这些有名的皇帝,这元帝是谁也搞不太清楚。心下又有些不甘,继续问道:“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有。建昭三年正月,元帝派兵攻打匈奴郅支单于部队,大获全胜,还将郅支单于头颅挂于城墙示众世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听到这里,杨馨一阵激动,这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在几千年后的现代,依然让人热血沸腾啊!我大中华疆土,自古都是不可侵犯的!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走到成衣铺,成衣铺老板笑呵呵地招呼着:“小娘子里面看,各种丝帛布匹、裙、袍、襜褕、足衣、鞋履小店都备有,您要不满意,小店可为您量身而做。” 杨馨很是好奇,东看看西瞧瞧,这衣服裙子裤子、长的、短的、麻的、布的、丝的,甚至店里的衣裘也不过短短一件,不像自己的长及脚踝,摸上去似乎都没有自己身上的衣裘保暖,舒适。问过老板才知自己所穿竟是极品白狐皮所制,白狐本就罕见,再加上如此尺寸,更是难得,单这一件衣服至少可抵十座民宅。杨馨咋舌,难怪到哪里人家都对她那么尊敬,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看来山上遇到的那个少年不简单啊! 杨馨琢磨半天这汉代衣服,怎么看都觉得样式实在简单,最后只有那留仙裙让她喜欢,像极了现代的百褶裙,自己搭个上衣,似乎也没有那么古代了,于是为自己和阿燕各挑了几套,冬装、夏装、裘衣。看来不管在哪个朝代,这衣服对女人的吸引力都是无比巨大的。再看那鞋子,尖尖的鞋头竟是向上翘的,居然是方口,样子有些像小船。最贵的叫文履,鞋面是丝织,鞋面上绣了花案,价格不菲。布上只是绣个花就那么贵,杨馨有些不舍,于是为自己和阿燕各挑了双简单的皮履和麻布足衣,至少像现代的皮鞋和袜子。终于打点好行头,布袋中铜钱已去大半,杨馨心下感慨,这花钱如流水啊,自己还和金掌柜大言不惭的说不差钱,看来得想办法跟他谈谈工钱的问题啊。 店外的刘歆早已等得不耐烦,杨馨也是生平第一次让男人陪逛街买衣服,没想到耗时那么久,心有愧疚的将方才为他所买的裘衣递过去,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头道:“让你久等了!” 刘歆接过衣服,呆愣在原地: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来自女人的礼物,可是这女人不是先生么?哪有先生如此对学生的?是了,她才说的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值得尊重。 杨馨还以为他不高兴,又道:“别生气别生气!”刘歆忙摇头道:“小生不敢生先生气。”却也不解释心中所想。 二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杨馨突然问道:“这朝代什么最赚钱?” “赚钱?”刘歆一脸茫然,苦笑答道:“小生不知,小生家贫,靠给人占卜为生。” 杨馨兴致却一点不减,扳着手指算了算,这占卜一百钱,刚才的留仙裙是一千二百钱,还有那杂七杂八的一大堆,看来还是卖衣服划算些!当下胡思乱想的,随口问刘歆一些日常,回到了客栈。 还未走进门,阿燕便小跑着迎了上来,看见给她买的衣服,竟高兴得号啕大哭,杨馨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傻孩子,不哭,以后姐姐不会让你再受苦了!”刘歆站在一旁,看着杨馨,心下更是敬佩。 三人一同走入后院,后院竟是两层阁楼,一个极大的天井,天井中种着两棵繁茂的榆树,园中四角各放一个大圆水缸,极长的回廊将四面房屋连接。 刘歆看着园中布置自言自语道:“中庭土,庭中树,火塘东,门柱金,财如水聚。” 阿燕听着刘歆念的话,却一个字也不懂,想发问又不敢,强行忍下好奇。这一幕刚好被杨馨看到,于是她也轻声应道:“子骏是在说这个后院金、木、水、火、土,五行皆俱,这水缸起到聚财的作用啊!” 此话一出,刘歆当下心中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杨馨,几秒后又释怀的笑了。心中起伏很快平复,杨馨也不追问,她心里知道要征服一个极自负的人,那自然得用他擅长的让他钦佩。这占卜风水易术本就玄妙,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这现代人知道的皮毛,已经把这个古代的算命先生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他应该已经把自己当成什么都知道的神了吧,也不说破。。 走入客房,竟有两室。杨馨有些不可置信,这套房原来自古就有啊,虽没有沙发茶几电视的,可是小桌子,席子,榻,盆、镜竟配得齐全,后室布帘后竟然还有个大木桶沐浴用。阿燕第一次见那么豪华的房屋,激动的四处摸。杨馨想起自己才见也是这般模样,才一日,心境却已全然不同。看刘歆似还有很多事想问,心下知道不可心急,总得留些神秘面纱。于是安排店小二打水来沐浴,刘歆只得退去。 泡在木桶中的杨馨闭着眼睛回顾这两日的遭遇,真的是恍若隔世。不应叫恍若,自己确实是来到另一世,只短短两日,却发生了太多让人难以承受的事,那被烧毁的驿站,那和蔼的老头老太太,正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的时候,幸好现在身边有了两个人陪伴,那让人窒息的过往就此忘了吧,从此可以不再那么孤单了。 第七章 善恶有报 潦倒亲如笑,衰羸旧识惊。 翌日,刘歆一大早便来拜访,三人坐在庭廊边,闲话着家常。杨馨好奇占卜之术,问他其中奥秘。刘歆答道:“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彖爻变易不易象,刚柔相推,阴阳谓道……” 阿燕眨巴着眼睛听了半天,忍不住打断道:“馨儿姐,子骏哥哥说的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饶是杨馨是学文学的,可也是完全听不懂,心中感叹:我大中华的文化真是深不可测,还好这丫头打断了,不然自己这“神人”恐怕要穿帮了。连忙顺着阿燕的话答道:“子骏家学渊博,所说的乃是天机呢,既然阿燕听不懂,我们聊点别的吧!”看刘歆不反对,成功将话题转移,问他为何会去集市占卜。 刘歆面露愁苦,说道:“家父本为宗正卿,奈何得罪了朝中权贵,坐罪下狱,免为庶人,从此家道中落。” “家道中落?子骏哥哥回家的路坏了吗?”阿燕一脸天真的问道。 噗嗤一声,杨馨笑了起来,摸了摸阿燕的头答道:“是呀,子骏哥哥回家的路坏了,但肯定有一天会修好的。”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歆一眼,只见他目中回以感激。 刘歆身上读书人的迂腐古板奈何也架不住阿燕的天真无邪,经常有笑话闹出,例如当刘歆说到“家徒四壁”,阿燕问的却是“家中很有钱吗?四面都是碧玉?”弄得刘歆频频摇头,文绉绉的劲在阿燕面前也少了很多,接地气的话反而多了些。杨馨反倒是觉得这样的刘歆可爱多了。 三人说说笑笑,阿燕对他们的谈话大半听不懂,不多时就觉得无趣了,终于找了个空档,拉着杨馨出门转悠。 阿燕小孩子,什么都觉得新奇,拉着杨馨穿街过巷,东看看西瞧瞧,杨馨也很是兴奋,那日自己如刘姥姥般,被路人投来异样目光,今日有个孩子在身边,东摸摸西瞧瞧,一切就都显得合理了。 二人再一次穿进条狭窄的小巷四处观看,不知何时巷口处站了一个穿着花哨的男人,他静静的站着,冷眼的看着二人。待得杨馨发现巷口人时,心中不由一凛。那人面色阴沉,脸上青筋凸起,右手持一根粗木棍,恶狠狠地瞪着她,正是那俳优! 杨馨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立即感觉到危险,还未来得及惊叫,那人操起手中木棍向着她就打来,“啊!”木棍直击她腹背,一阵剧痛,杨馨举步便跑,怎奈前面竟是死路,那俳优阴恻恻的提棍跟来,眼看又一棍要落下,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原来阿燕借着身形小,突然跑去抱着他持木棍的手便狠咬下去,那俳优吃痛,木棍掉下,提起她便朝墙上砸去,阿燕头上顿时血流。 “燕儿!”杨馨想要扑救,可为时已晚,阿燕已然被摔晕过去,心中愤恨,半点不敢耽搁,借这一空隙,闪身朝外,正要捡起地上木棍,突然发辫被楸住,啪的一声,脸上狠狠地挨了一记耳光,嘴角渗出血来,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又是啪啪啪几个耳光招呼而来,那不堪的辱骂声清晰入耳:“小贱人,贱婊子,你不是能吗?有本事吗?我打烂你的嘴,看你怎么个能法……” 杨馨耳朵嗡嗡直响,头脑一阵晕眩,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那俳优见她倒地,哪肯放过她,大脚朝着她身上便踩下,嘴里的辱骂一刻也不消停。杨馨吃痛,本能的蜷缩起身子,可一脚接一脚,朝着她背腹便踢来……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睁开眼来,发现刘歆连同店小二正驾着她,另一个背着阿燕…… 原来眼见饭时已到,该登台说书了,但杨馨却迟迟未回,金掌柜心中不悦,叫来店小二陪同心急如焚的刘歆这才将二人找回。此刻看着自己的摇钱树还未为他挣来钱却遭此毒打,还得花钱请大夫,心中顿时冒火。当知道是自己赶走的俳优所做,更是怒火中烧,当即叫来一帮护院,叮嘱一番,这才消气。听得大夫说杨馨只是皮外伤,休养几日便无碍了,他心中的阴郁才消散,转脸笑盈盈地站在杨馨床榻边说道:“小娘子好生休养,待你好了再说书,不碍事!不碍事!我已安排人,定叫伤你的人没有好下场,哼!我金鑫鑫的人也敢动!” 杨馨听着金掌柜的话,自己活了快30年,第一次遭人辱骂和毒打,身上的疼痛,心中的委屈,全然无法宣泄,此刻见有人替自己出头,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此刻全身疼痛,心中愤怒,也说不上话来,轻轻嗯了一声,唯愿一切是梦,闭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杨馨和梁老师柏老师徐老师几人泡在泛着玫瑰花瓣的温泉水中,清淡的花香,杨馨说着,不止现在,我们要相伴到退休,相伴老去…… 待醒来,发现阿燕已伺候在床榻前,看她醒了,忙高兴的端来米粥。杨馨摸摸她的头,想起她被砸在墙上,好不心疼,怜惜的问道:“燕儿没事吧?头还疼不疼?” 阿燕摇了摇头,说道:“那恶人好凶,还好只是一个小伤口,已经上了药,早就不疼了!” 杨馨这才安下心来,脸颊还在肿,但似乎没那么疼了,身上到处是淤青,但这疼痛中却有些许清凉,想来是阿燕给自己身上涂了药,虽平白遭了一顿毒打,但想起那日她挺身而出,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可是饮食起居,处处对她悉心照顾,让身处陌生世界中的她倍感温暖。 一连数日,金掌柜每日饭时都来问候,每次来都说“小娘子好生休养,待你好了再说书,不碍事、不碍事。”可越是这样,杨馨心中愧疚感便越多。待脸上的肿刚消,便迫不及待地登台说故事,以报金掌柜的关切。 当她从后院踱上高台,看着满座的食客还有笑嘻嘻站在台下的金掌柜,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才是。于是迅速的在心里筛选故事:古代王权至上,帝王的故事自是不能说,至于历史故事,自己所读的历史乃是几千年之后,未必真实,神话故事?第一次登台,似乎也不够新意。古今中外?想到这里,立马有了计较,调整气息,看着众人,娓娓道来: 在海的远处,水像天一样蓝,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星星。在海水最深处,那儿生长着最奇异的树木和植物,它们的枝干和叶子是那么柔软,只要水轻微地流动一下,它们就摇动起来,所有的大小鱼儿在这些枝子中间游来游去,像是天空的飞鸟。海里的人们便居住在那,而在海底最深的地方,便是海王宫殿所在的处所……这座宫殿的统治者是海王的老母亲,她有六个美丽的小外孙女,其中最小的那个不仅最美丽而且最爱幻想…… 不错!正是那小美人鱼的故事。杨馨想到古今中外的外立即有了主意,将小人鱼的故事缓缓道来,听着她抑扬顿挫的声调,听者随着她的节奏,声临其境,一同感受着海底的神奇,一同经历小人鱼追求爱情变成人样,最终变为泡沫的悲伤。待故事结束,食客们纷纷落下泪来,甚至连一项笑呵呵的金掌柜都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杨馨悬着的心才放下。 一连数月,每到饭时,客栈竟座无虚席,甚至常有慕名而来无座也要站着听杨馨说书的人。杨馨也尝试各种风格,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郑人买履、狐狸和乌鸦、狼来了、田忌赛马,卧薪尝胆……从爱情故事到上古先贤,从童话故事到哲理故事,每个故事说完,还要加上自己的一番说教,讲到精彩处,总是赢得满堂彩,城中学子,富商、都成了杨馨的铁粉,只要杨馨开讲,不论寒雪酷暑,风雨无阻必来,时常掷下重金,请杨馨再多讲一个故事,可杨馨深知人心,哪会轻易满足他们,总是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甚至城中县尉萧适也多次派人前来请杨馨去府上,可杨馨统统拒绝。金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只要杨馨提的要求都一一满足。而刘歆每日不仅认真听,还将之记录在木简之上,为此,杨馨还苦恼了一番,生怕自己的不经意造成历史的混乱,再也不敢说汉以后的故事。 这一日,城中下起了大雪,杨馨一时兴起,拉着阿燕去门口堆雪人,二人正玩得高兴,突然被一阵吵嚷声打断了。只见店小二正恶狠狠地将一个穿着破烂,佝偻着身子的病汉推到在地,病汉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哇哇地哭了起来,只见那病汉艰难的爬起,拖着一条残腿,将男孩搂在怀中不住安慰。 杨馨看得气愤,正想教训店小二何故如此无理,转头看见地上那残腿的病汉,却是那日毒打他的俳优。那日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人,此刻一条腿已断,大雪天却只着一件单衣,衣上还满是破洞,一脸憔悴,再看那小男孩,小脸冻得通红,鼻涕和着眼泪,不停地哆嗦。 杨馨心中五味杂陈,本应是厌恨之人,可看到他落得如此惨况,心中却也难受:如若不是我的出现,金掌柜也不会将他赶走,他也不会恼怒去打我,也就不会被金掌柜打断一条腿,落得如此田地……想到这里从布袋中掏出一个金饼,弯下腰便递了过去,却全然忘了她曾受的伤痛。 那俳优看到金饼眼中一亮,含糊不清的说着:“谢谢恩人,谢谢……”伸手想接,抬眼对上杨馨,心中一凛,连忙缩手,扭转头,眼中全是恨意。 杨馨见他这样,并不怨恨,心中想的是若不是自己凭空出现,也不会抢走了他的饭碗,他虽然打了自己,可落得如此地步也全是因自己一时好胜而起,于是轻言安慰道:“先生别恼,事已至此,小小钱银,还望收下,天寒地冻,稚子无辜。”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孩子此刻正饥寒交迫,那俳优哪还能顾及自己的自尊,冷哼一声,接过金饼,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拉着男孩,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燕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骂道:“馨儿姐,这恶人坏得很,上次他打得我们那么厉害,你为何还要帮他,你看他那样,谢谢都不会说,不识好歹!” 杨馨却全然没放心上,浅浅一笑,说道:“哎呦,燕儿居然会用成语了,看来这几日学问有所长进啊!待会让子骏再给你补补课!” 听到这话,阿燕连忙摇头大叫:“不要!”飞也似的逃进店里。 原来杨馨安排刘歆每日都教阿燕读书识字,面对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刘歆老师,阿燕是又敬又怕,每日读书的时间如上刑场般,杨馨不住摇头感叹:“朽木难雕啊!” 寒来暑往,岁月更迭,杨馨在归云客栈,不知不觉竟一年有余,阿燕也长高不少,这一日,杨馨正在台上说着故事,突然见台下来了两名穿着奇异的人,只见两人均高鼻子白皮肤,眼眶凹陷很深,络腮胡满脸,上身着皮袄,下身穿的很是花哨,明显是胡人。每每听到精彩处,竟大声叫好。杨馨的目光渐渐被他们吸引,看着看着心中咦了一声。只见其中一个人,下身穿着花哨的白布袍边缘竟有些流苏,再细看那布上竟然是画,虽然很模糊,可是细辨,还是能看到是墨黑色小路,杨馨只觉有些熟悉,硬生生地指着那人说:“那位王子啊,就和这位尊驾长得相似,俊俏非凡,可否请尊驾转身让众人看看。”那胡人依言转身,杨馨“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众人不明所以,杨馨忙道:“诸位喝杯酒,接下来会更精彩。”边说边跳下台,那胡人长袍背后竟是石拱小桥,流水小石屋。杨馨冲到他身前,激动地说道:“尊驾,敢问你的衣袍何人所画?”那胡人似乎也被杨馨激动地样子吓到,还未开口,杨馨又重复问道:“尊驾,谁给你画的衣服!” 那胡人看了看自己衣袍上的画,朗声笑道:“集市所买,你也觉得好看吗?” “集市?哪个集市?谁卖的?”杨馨急躁的样子似乎吓到了他,那胡人明显有些不悦,眉头紧皱,迟疑了一会才道:“是哪里不对吗?” 听到这,杨馨赶紧冷静下来,缓声道:“尊驾勿怪,尊驾衣袍上的画似我故人所作,我与她一别多年,再无音讯。”杨馨顿了顿,躬身道:“还请尊驾告知这衣袍在哪所买,感激不尽!” “济南城郡!” 话音刚落,杨馨便冲进后院,大叫:“刘歆、阿燕快来!”二人从未见过杨馨那么慌乱的样子,连忙小跑了过来,金掌柜也跟着跑了过来,“收行李,我们去济南城郡,现在,马上!” 金掌柜连忙伸手拦住“不可以!不可以!你走了我怎么办!” 杨馨此刻心急如焚,大声急道:“你让开,别拦我!” 金掌柜不说话,也不撤手,就是不让她走,杨馨气急败坏,恳求道:“金掌柜,您高抬贵手,这一年承蒙你照顾,我真有要紧事,你放我走,行不?” 金掌柜嘿嘿冷笑几声,道:“你当我金某人这什么地方,哪由得你想走就走?” 听他这话,杨馨怒从心起,但此刻也不愿多生枝节,心知商人重利,强压下怒气,再次好言道:“金掌柜,您消消气,今日我是非走不可了,我将这一年多承蒙你照顾的食宿费给你,你也不想看见食客来为难您的客栈。” 听着她半恳求半威胁的话,金掌柜虽怒,但心知杨馨所说并非吓他,每日慕名而来的食客络绎不绝,杨馨有很高的声望,若逼急了,很有可能发生可怕的事,心下有些松动,但到手的摇钱树岂肯轻易放走,哼了一声不说话。 杨馨继续说道:“我可以将这一年多来所记载故事的木椟都留下,你请人研读……”。 金掌柜脑子转的飞快,听到这,心中盘算,好歹挽回了些损失,当即换了个脸,笑呵呵地说道:“小娘子勿怪勿怪,鄙人只是有些着急不舍得你离开,既然你铁了心要走,鄙人这就为你备车去。” 杨馨看着变脸如此之快的人,心中不禁腻烦,当下连同这客栈也都觉得厌恶,一刻都不想多呆。不多时,阿燕和刘歆已整理好行李,金老板笑呵呵地站那,递给阿燕一个竹篮,篮中是各式吃食,杨馨不接,也不看他。金掌柜忙道歉:“小娘子勿要再生气,是鄙人不对。车已在后院门外等待,都是按小娘子之前所说备的。路途遥远,鄙人略备薄食,还望小娘子勿要再责怪鄙人,待小娘子办完事,恳请小娘子再回来。”杨馨看着他又变回了那和颜悦色诚恳样,想想这一年多自己受了他不少照顾,厌恶之感消了不少,点点头,示意阿燕接过食盒,将这些日子所记录的十卷木椟给了他后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这才上了车。 第八章 人命如芥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官道上,一辆驴车慢慢悠悠的走着,眼见天已快黑,车夫呦呵几声,可这驴还是不急不慢,车夫气急,扬起鞭子,结实的打在驴身上,那驴吃痛这才快跑起来,车夫骂骂咧咧,真是蠢驴,不吃痛就不好好跑。 杨馨几人正坐在这驴车上,她也是后来和刘歆交谈才知,马为军中所需,极为珍贵,所以民间都是驴车。那日从驿站到彰武县城,颠得她七荤八素的,那深刻的印象让她每每想到要出行便却步,好在不日前,在刘歆的帮助下,请车夫将拉车的驴变为了两匹,车厢改为了长方形,将两轮变为了四轮,车厢中安上木窗格,挂上布帘,在车厢内还铺设软座,现在三人坐车里,才不拥挤。随着车轮的滚动,刘歆看着杨馨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才小心问道:“先生为何那么着急去济南城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馨点点头,也不说话。那副小桥流水,石板小路,虽然是墨黑色,甚至墨迹都很模糊了,可是那天梁老师画的那副江南山水画,类似的画风,还是让她心下觉得,胡人衣袍上的,便是梁老师画的无疑。自己曾无数次想那天的事,只记得极强极强的光,后来就是山上遇到那少年的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梁老师也来了呢?可这匪夷所思的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见杨馨不说话,刘歆也不敢打扰。阿燕第一次坐车,很是兴奋,随着一路疾驰,此刻却脸露难色,刚才走得太急,现在却尿意上涌,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大叫道:“车夫停,我要小解!” 车夫听到这声,好不容易才让驴快跑起来,饶不情愿的将车停下。阿燕三步并作两步急跳下车朝着路边林子就跑,杨馨在身后叫道:“你慢点,当心摔跤!” 突然传来阿燕“啊”地一声惊呼,“鬼啊!”阿燕飞也似的朝着杨馨便奔过来。看着惊慌失措的阿燕,杨馨忙将她搂入怀中问:“怎么了?” 阿燕显然吓得不轻,断断续续地说道:“林中,有个声音……叫……,听不清,然后一只鬼手……朝我就……就伸过来……” 杨馨轻拍她背道:“别怕,这世上没鬼的!我们这就去看看!”阿燕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去。 无奈,杨馨叫上刘歆,朝着阿燕刚才所在走去,二人仔细寻觅,突然听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喘息声:“哎……呦……”杨馨心头一紧,虽然自己不信有鬼,可此刻也被这声音吓到,汗毛直竖,刘歆循着声,扒开杂草,只见地上一人显然受了极重的伤,满脸泥垢,身上密密麻麻数十道刀伤,浑身是血,左手手掌被削去,右肩皮肉已去,白骨外露。杨馨何曾见过如此惨况,心里一惊,险些跌倒。 忽见来人,那人挣扎着抬头,可显然身上力气殆尽,舔了舔发白的嘴,艰难的转动眼珠,挣扎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救……命!” 刘杨二人慌忙蹲下查看,可手才探去,这人却已断了气。看着他的惨状,杨馨几欲晕厥。又一个活生生的人惨死在她面前,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驿站大火中的焦尸,哪怕她拼命提醒自己忘了,可是那刺鼻的气味,那焦黑的人体残骸,还是深深震撼了她的心灵。此刻,又看到如此惨烈的情景,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悲痛又席卷而来。 刘歆看杨馨脸色惨然几乎站立不稳,忙将她扶上车,又转身回到林子,怕野兽食这人尸体,捡来粗木刨一浅坑,草草将他给葬了。待回得车上,衣袍上、脸上已全是黄土脏印,满是狼狈,可杨馨此刻看他,却觉这人形象无比高大,对一素不相识之人都能如此。 这一耽搁,天已全黑,车夫不敢有怨言,忙赶车。杨馨似想起了什么,将那日老妇人递给她的锦布拿了出来,刘歆接过念道:“萧将军鉴,石显欲假托汝之名上书,谋逆加害,望将军多加留心。”最后是一个鲜红的印章,依稀可辨名为王凤。这锦布虽然杨馨看过无数次,可对其中的内容一直不明白,加之那日驿站之事对她冲击太大,她刻意的选择遗忘,直至此刻,又一惨事,杨馨才不得不想起来。刘歆看杨馨表情复杂,缓声解释道:“萧将军应该就是萧望之,先皇元帝的太傅,石显虽只是中书令,但深得元帝的信任,权倾朝野,家父就是得罪了他,惨遭贬庶。” 杨馨皱眉道:“那不用说了,这石显定然是奸的无疑了。”复又问道:“这布帕是一老妇人临终所交托之物,让交给主公,这主公是萧望之吗?” 刘歆沉吟半饷,摇头道:“依小生之见,恐怕不是。这帛书恐怕没那么简单。表面看,内容很简单,就是小心提防的话,即便交到萧将军手中,也不会对石显有什么威胁,并不需要那么大动干戈。关键是那王凤,他是当今皇太后的哥哥,也就是外戚,若这信流出,那么萧将军勾结外戚这罪名就怎么都洗不了了,那这萧将军和王卫尉必死无疑!” 杨馨骇然道:“一石二鸟,真是毒辣的计策!” 刘歆将布摊在手上,迟疑道:“先生,这信要不要毁了吧!以免节外生枝!” 杨馨摇了摇头,自己虽然一点都不想卷入这权利的争斗中,心中极其害怕,可这信是那老妇人拼死交托之物,就此毁去未免失信于人,不管怎样,有机会还是去找到那主公,完成所托之事。接过信,放入贴身裤包中。 不多时,车已在驿站停下,几人下得车来。这驿站有些规模,近两米长的门楣,写着骏马驿,门阙雕绘着骏马,门口还挂一盏红灯笼。阿燕忙去敲门,黑漆的木门上一对铜扣,在寂静的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可半晌过去,门内却无半点动静,阿燕有些生气,用力朝门上一推,哪知那门板竟“恍铛”一声,朝后倒去,这突如的声响,吓得众人一跳,阿燕忙吐了吐舌,满脸无辜的说道:“我没用力!” 杨馨摇摇头表示不怪她,当下只觉奇怪,拉着她手,看着刘歆,小心的一步步迈进驿站内。一阵风来,一股浓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险些让杨馨吐了出来,脚下一个踉跄,幸好阿燕拉得快,这才没有跌倒。就着月光朝地上看去:人!全是人!横七竖八,躺的到处都是,再细看,哪里是人,全是一具具样子恐怖的死尸!二人还未来得及惊叫,身后的刘歆已举着灯笼进来,不止院中,房梁上,屋墙前,到处都布满了死尸!刚才二人进来,竟踏着地上暗红的血迹!杨馨再也坚持不住,拉着阿燕飞也似的朝驿站外跑出,刚跑出屋外,喉头一酸,哇哇地吐个不止。 除了电视,杨馨何曾看过如此恐怖的画面,边吐眼泪边哗哗的下,什么僵尸,什么鬼怪,此刻都弱爆了,那扑鼻的血腥味,那一幅幅奇异的姿势,那或瞪或怒或绝望惨白的脸,此刻正冲击着她的大脑,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刘歆才从驿站内走出来,看着梨花带雨的“先生”愣了愣神,轻声安慰道:“先生别怕!” 杨馨强忍下情绪,抽噎道:“你……你怎么……不怕?” 刘歆漫不经心的答道:“生而为人,死是必然,又有何惧?” 听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可似乎又少了些人情味,这七情六欲“惧”不也在其中么? 刘歆哪里知道杨馨此刻所想,淡然说道:“这驿站内,已无活人,所有的驿夫,家眷,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杀死了。” 杨馨和阿燕不由得一声惊呼,刘歆继续道:“可奇怪的是,死尸中有一批黑衣人,死相极惨,应是受了逼迫折磨而死,看穿着打扮,显然不是驿站中人,倒和白日林中那人相似。” 杨馨恨然道:“会是什么人,手段如此残忍?”。 刘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满是死尸的驿站,在黑漆漆的夜里,让人心里渗得慌,谁也不愿多耽搁,唤来车夫,连夜赶路,朝着那济南城郡飞驰而去。一路上谁也不愿开口说话,就连一项乐呵呵的阿燕都眉头紧锁,驿站中的那一幕让人一回想起来就不由得寒意丛生。 第九章 落花逢君 咋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这济南城郡的繁华可非小县城可比,各式的商铺,来来往往的商客,各种口音,各式打扮,胡人也屡见不鲜。杨馨几人竟默契得没人去提那驿站之事,待进入城后,先行买了宅院安顿下,便直奔集市而去。那集市出奇的大,杨馨生怕看漏,一个摊位一个摊位,一个人一个人地问:“可见过一位在衣服上作画卖的女人?”可答案都是没有,又将所有卖布匹的人问了一遍“可见过一件画小桥流水,石板路的布匹?”答案还是没有。待全部人都问过,天已过半,杨馨不甘心,又去成衣铺问,还是没有,没见过。杨馨失望至极,那日那胡人身上的画作,那熟悉的画风,分明就是梁老师的手笔,为何竟没人见过? 刘歆看着垂头丧气的杨馨正想出言安慰,谁知杨馨竟自打起精神自言自语道:“天下人何其之多,哪有那么轻易就找到的,走!我们回家,明天继续!” 一连数日,杨馨每日集市开市便去询问梁老师消息,甚至城中所有店铺都没遗漏,可都没有任何结果。 这一日,杨馨带着阿燕寻了一日仍无果,正准备回家,突然听见热闹的吆喝声,一群打扮奇特的人敲锣打鼓的进了城,路过的人无一不跟随在他们身后。阿燕拉着杨馨的手兴奋地叫道:“馨儿姐,这是百戏!百戏啊!我们去看好不好!” 杨馨一脸疑惑,何为百戏?看着满脸兴奋的阿燕,心下虽疲惫却也强打精神陪着她一起跟随着人群来到空旷的广场中央。 只见人群围观处,左边二十多层高高叠起、巴掌宽的木案上,竟然有个女子折腰倒立,她双脚忽左忽右,这高耸的木案也忽左忽右,引得人群惊呼连连,生怕她稍不留神木案倾倒摔将下来;木案下不远处,一女子正在两面鼓和七根长杆架立的盘子上飞旋舞蹈,密集的鼓声跟随着她跳舞的节奏,一会人在鼓上,一会人已飘在盘子上,稍有不慎恐怕摔下地来,可她全然没看脚下,飘飘然,宛若仙女一般;再看右边那位,穿着花哨,手里来回抛着六个彩球,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右边那位,右手持剑,左手手肘顶着一直瓶子,只见手中的剑挥洒自如,突然身形倒跳,一个大鹏展翅,瓶子竟不倒…… 一浪接一浪的叫好声,此起彼伏的掌声,杨馨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百戏,就是杂技啊!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惊呼,只见那鼓上舞的女子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穿着古怪的人,只见他手持一块黑布,朝着那女子身上一盖,那女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魔术!杨馨心下惊叹,只见那人在左手手中点起一团火,然后手一揉搓,将那团火投入口中,哇的一声,竟然口吐大火。火光熄灭,刚才跳舞的那个女子竟又出现在鼓上。围观的人无不惊讶地大叫!阿燕脖子都快喊哑了,杨馨当下也觉得了不起,这古代的魔术竟然能有那么高的水平。突然目光被那跳舞女子的衣裙所吸引,衣裙上轻盈的飘带,飘带上竟然是五颜六色的亮片,再看那裙衫,细辨竟有些似梵高的《星空》图!那穿着古怪的吐火人,他头上竟然戴着一顶高高的魔术帽!再看他灰黑色衣袍上竟然还套着只有领结和前襟的“假领”! 杨馨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这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梁老师的名字几乎要叫出口了!她拼命透过人群,一个人一个人地细看,却哪里有梁老师的身影?可是,这次绝对不会错了,她一定和这几个表演百戏的人有关! 终于,锣鼓声结束,随着表演的人要赏,围观的人纷纷散去,杨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魔术师,穿过人群疾步上前,拉着他的衣袍便道:“求尊驾赐教!”那魔术师被杨馨吓到,一脸惊愕,杨馨也不松手,道:“敢问尊驾的衣领是何人所制?还有那舞者的衣裙是何人所制?”那人被杨馨问的有些发懵,还未来得及回答,杨馨已眼中含泪,恳求道:“求尊驾带我去见见制衣之人!她是小女子的姐妹!求尊驾带我去见她!” 那魔术师当街被拉着,很是尴尬,生怕围观的人误会,急道:“小娘子,您先松手,我带你去就是!” 听到这话,杨馨才觉失态,忙将手松开,连声致歉。阿燕也急忙跑了过来问道:“馨儿姐,是有梁姐姐消息了吗?” 杨馨点头,跟随着百戏班子,出了城,朝着城郊走去。走了近一个时辰,竟没有一人说话,杨馨几次想询问,可看众人凝重的表情,怕惹得人家不高兴,不带她们前往,便将心中的激动全然按捺下。又穿过数亩田地,终于来到了百戏班子所住的村庄,古树四立,清一色的小木屋,屋门前草棚遮檐,屋门斑驳,风一吹发出咯吱咯吱声,显是年久失修,敞开的木屋院中,村中大树下,随处可见低头干活的老人,或坐或站,或穿针引线,或揉搓果核,看见几人走过还是没人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这沉闷的气氛一度让杨馨觉得压抑,直到村子里的小孩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纷纷出来迎接,那魔术师才有了笑容,叫着孩子们的名字,将刚才表演所得的钱大部分分给了这些孩子们!孩子们拿到钱,嬉笑着,蹦蹦跳跳地离去了。待钱币分发完后,他带着杨馨转过几个围墙,终于在一座屋前停下。这屋舍很简陋,一扇陈旧的木门竟然敞开着,青黑色石阶上布满青苔,走进门内,是一个小院,院中种着各色的花,花旁是个水车状的竹编架,一张极长的石台后有一个穿着青色布袍的人,头上束一简单的发髻,一根分叉的木枝插在发中做发簪,背对着门蹲在地上,正在小石磨上锤打着花叶。 杨馨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难掩心头激动,一声惊呼:“梁老师!” 那人愣了一下,缓慢的回转头,只见她,眉目灵动,颊边微带梨涡,樱唇红润,果然是梁老师! 她这一转头,杨馨只觉得过了几个世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跑上前去狠狠抱住她。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也来了?!”两人互相抱着,一句话出口,便泣不成声。看到这一幕魔术师悄悄退去,阿燕也不敢打扰,悄悄地溜进了火塘为二人准备吃食。 二人坐在石凳上,太多太多的话说。 那一日,梁老师醒来时,睁眼就是这破旧的木屋,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一张简陋的榻,再无其他。她心下害怕,走出木屋,那个魔术师正坐在院子里石凳上,看他奇怪的装束,梁老师直接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魔术师高兴道:“你终于醒了!鄙人陈达,日前见你昏倒在村外田边,才便将你带来了这!” 梁老师只觉得身体疲软,几欲摔倒。陈达忙道:“你昏睡已两日,快来吃些东西,喝些水。” 梁老师依言坐下,看着那放在桌上的饵饼有些无从下手,端起木杯里的水咕咕喝下,拿起梨啃咬着,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四下打量了一番,直接问道:“我是穿越了?” “穿越?何为穿越?”陈达不解。 梁老师反问道:“这不是汉朝?” 陈达点头道:“是汉朝。” 听到回答,梁老师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你救我回来时,我身边没有别人吗?” 陈达摇摇头道:“没有。” 梁老师思索片刻,有些犹豫说道:“我丢了些记忆,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此处,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不知能不能……” 陈达立即接道:“小娘子暂且在这住下,这房屋多年无人居住,虽然老旧,却也一应俱全,你不要介意,也别担心。” 梁老师看着陈达真诚的脸,心中满是感激。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娘子啊,叫得我一声疙瘩,总觉得你像有所企图的恶霸啊!” 陈达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从此也省了那些复杂的称谓,直接叫她名字梁月。 这个村庄甚是清幽古朴,整个村中竟只有陈达百戏班子的人是年轻人,其他都是老人和孩子。梁老师一直询问村中其他年轻人去哪了,可陈达却只摇头,从来都不回答。再问村中老人也是一般态度。梁老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怎么打探都没结果。她也多次去看了自己晕倒在村口的几亩田,周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村庄里的老人们在自家屋前种些菜和果树,生活虽清苦却也勉强过得下去。村外是农田和青山,村中一条小溪环绕其间,随处可见的古树青草、野花……如此悠闲宁静的乡村生活很是和梁老师心意,跟戏班去了几次城里,可都觉得无趣,于是除了在村庄里转悠,也不愿去外面走动,平日里,陈达就干些农活,做些表演排练,无事时,便帮她整理整理院子,给她送些生活用品和吃食。每逢赶集日,陈达便会带着百戏班子去城里表演,回来时分发一些钱币给老人和孩子们,让他们买些布料,日用品的。村里的孩子们有时会聚在她院子里,她便带他们去泥地里画画,做些小手工玩具,全然忘了自己乃是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人。 那一日陈达表演回来,给梁老师带了两匹白布料,梁老师给自己做了些贴身的衣裤,还剩一块,应该做什么呢?梁老师抚摸着布料,不禁想起了最后那日和李教授一同在工作室的情景,拿起笔墨在白布上画了起来,虽只有黑墨,可竟和那日所画相差无几。末了再用小刀将布匹撕成流苏,随着布匹的撕裂声,眼泪也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布匹上,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这整整隔着几千年,连道别的话都没说,怎么就在这个时空里了! 一连几日,陈达去看梁老师,发现她都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善言,每日都看着布匹流泪,心下着实不忍。于是试探地问是不是布匹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竟自责自己不该拿布匹来的。梁老师看着这年轻人担忧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陈达便编了一个画了画作的布匹可以卖好价钱的理由将布匹要走。梁老师并未拒绝,她和李教授的时空交错,应是再无可能相见的事了,空守一块布匹也无意义。 于是,才有了胡人买了梁老师画作的衣裳,只是那小桥流水,青石板路,被她的泪水一遍遍冲刷早已模糊。 自那之后,梁老师便主动帮着百戏班子里的人做些道具,鼓舞女子的衣服不够出彩,她便找来贝壳研碎,混入各色花染制,然后晒干,撒到那飘洒的丝带上,竟成了五颜六色的亮片,她又将各色花调制成色料,在那衣服上直接画起了充满神秘色彩的《星空》。陈达表演魔术的帽子,衣服,抛的球不够鲜艳……她便每日鼓捣这些小东西,帮百戏班子里的人做些小道具,日子竟然越来越有生气,直到杨馨找来。 二人坐在院子里述说着这数月来各自的经历,简单吃些东西,竟然天已全黑,就着月光,梁老师突然问道:“你说我们怎么会穿越到汉朝了? 杨馨道:“会不会和李教授工作室有关? 梁老师点头道:“恐怕就是了,他那些窑洞据说是汉代就流传的了,平时我也没怎么留心过。回想一下那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杨馨答道:“我回想过很多次,只记得一道极强的光。” 梁老师惊道:“我也是,一道亮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来这个穿越,是驾着光来啊!” 杨馨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老师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你说我两个都来了,那他们三个会不会也来了?” 杨馨点头道:“很有可能!” “你说他们三个如果真来了,会做什么?” 杨馨思索片刻道:“恐怕还是做自己擅长的吧!” “雕塑?制陶?如果是我家教授肯定会做那个!”梁老师有些兴奋,继续说道:“如果是小白和小余,数学老师,帮人家算账?” 杨馨点头,觉得确实很有可能。 “走走走!我们去找他们!”想到这,梁老师已经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站起来就要走。 杨馨赶紧制止说道:“现在天还黑着呢,等天亮,不然城门都进不去。” 梁老师一阵沮丧抱怨道:“这个鬼朝代,一到晚上除了睡觉就没有什么事可以做,灯也没有,点个油灯又贵,难怪古代人娶媳妇是一等一的重要!” 杨馨哈哈地笑了起来,来这那么久了,二人第一次那么欢畅的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梁老师有些惆怅,问道:“你说我们能找到他们吗?” 杨馨点点头说道:“我能找到你,相信我们也能找到他们!” 梁老师不确定的又问道:“怎么找?” 杨馨微微笑道:“我能凭你画的衣袍找到你,相信他们三个也能,我能看出那百戏人身上穿的绝非这个朝代所有,他们也一定能看出来!” 梁老师拉着杨馨地手说道:“我都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能见到你!如果他们三个也来了,我想他们也一定孤单,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找到!”。 杨馨重重地点下了头。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第十章 福祸相依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天终于亮了,梁老师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怕引起村里人的不舍,悄悄地跟陈达告别,他眼中全是泪,却又强忍着,杨馨将带着的钱全部给他,他也不要,直到杨馨让阿燕将城中住宅地址留给了他,他的情绪才稍微缓和,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久久站立不动。 杨馨调侃道:“梁老师,要不要考虑下,这个伙子看来对你动真心了哦!” 梁老师也笑道:“确实不错!等找到李教授,让他两竞争上岗!” 一路欢笑,不知不觉中,终于回到了济南城郡。刚迈进城门,刘歆已经焦急地等在了那,杨馨心中一阵感动,昨天去的匆忙,都没有给他留信,当下给他鞠了一躬,歉意地说道:“让你担心了!” 看着杨馨平安无事,刘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杨馨将梁老师引荐给了他。趁人不注意,梁老师悄悄地凑到杨馨耳边说道:“这文绉绉的说话适应不了啊!” 杨馨笑道:“慢慢的你就会习惯了,他是极好的人!” 这一日,济南城郡热闹非凡,锣鼓从城门一直敲到东市。全城百姓都聚集在东市一家新开店门前。只见这店门前搭了一个近十米长的木台,木台四周立了四根木柱,木柱上悬挂四块纱布条,布条结成巨大蝴蝶结,阳光一扫,布上五彩斑斓的亮片散在木台和四周,绚烂神奇。一个头戴花环的女子,脸上蒙一块轻纱,身穿白色蛋糕拖地长裙,上身衣襟上绘着一朵向日葵,一条蛋黄宽腰带结成大蝴蝶结系在腰前,这女子身后竟然背着两个淡蓝色羽翼,宛若蝴蝶仙子一般,只见她从店铺黑布帘后走出,沿着木台一步步走向木台最远端转了个身,又飘然走回幕布帘后,围观的人都看呆了,忍不住的大声喝彩,鼓掌、吆喝,那女子就是不出来。正在失望时,布帘后竟然走出了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下身所穿竟不是布袍,也非平日人们所穿露着裆的袴,而是一条完整的褐色布裤,更神奇的是,那男子上身着一件白色圆领长袖布衫,衫上黑墨写着歪歪扭扭奇怪的文字,那男子也沿着木台走到最远端,极潇洒地蹲下,起身,抬腿,普通百姓第一次看到这么简单奇怪的裤子,都惊呆了。还未来得及好好研究,那男子已走进了幕帘。接着一个个女子,穿着奇异的、大家从未见过的服装,从布帘里走到人们身前,又飘然走回去。 人们的热情被调得异常高涨,杨馨和梁老师站在舞台边看着两人的杰作“T台秀”难掩得意之情,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舞台周围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对,确实是爆竹,没火药,那是竹子在火盆里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杨馨走上了木台,看着众人说道:“感谢诸位捧场,今日我们四小办布艺开业,所有进店的人都可以免费领取饵饼一个,布帕一块。” 人群一阵欢呼,她又接着说道:“诸位别急,还有好事呢!”她故意卖个关子,等众人安静下来才说道:“我们布帕上写有古怪的文字,只要能猜出这意思的人,送金饼一个!”人群又是一阵欢呼,杨馨继续道:“还没完!我们店内布帘上有道难题,能解决的人,送金饼五个!” 听到那么多的赏金,已有性急的人在大喊:“什么难题?” 杨馨不急不缓地说道:“一百个人分一百个饼,大人一人分三个,小孩三人分一个正好分完,请问大人有几个,小孩有几个?” 听杨馨念完,人们一头雾水,竟发出了“吁…吁……”地起哄声,杨馨忙道:“诸位别急,如果你不会解这道难题,要是你手艺好,也有赏金哦!”众人又被吊起了兴致,杨馨继续道:“要是你会做一个傣楼壶,那赏十个金饼!” “什么是傣楼?”人群中问道。 杨馨神秘一笑,说道:“这就是这道题难的地方了!” 人群还有问题,杨馨笑着制止道:“诸位,小店三道难题,只要有会解的,或者你带着会解的人来,小店也会奉上金饼一个!或者有工艺独特的陶制品也可拿来卖给小店,只要你能说出那个手艺人在哪,小店同样会奉上一个金饼!时候也差不多了,欢迎诸位进店参观购买!” 听到免费,人群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如潮水般纷纷涌入店内。杨馨和梁老师退在一旁,看着一个个领了布帕离去的人,想着这两月所花的心血能有这样的效果,心下也很是满意。 梁老师心情极好,笑着跟杨馨说道:“你说这些古人,穿的裤子都没裤裆,也不穿内裤,会不会太凉快?” “要不你试试?” 二人竟然当街打闹起来,笑得弯下身去。 笑够了,杨馨感叹道:“真是多亏了你那个魔术师啊!不然我们这几千张布帕怎么能都写上英文啊!”原来那歪歪扭扭奇怪的文字正是英文“I am waitting for you。” 梁老师笑着说道:“那可不是他的功劳,那叫流水线生产!” 杨馨调侃道:“那还不是人家的大恩,不但救了你,还让一个村子的人都来帮忙!这样的大恩,要以身相许才行呢!” “呸!”梁老师啐了一口,“没句好话,你这就想着卖别人家的媳妇,等找到李教授看你怎么交代!” 杨馨哈哈大笑道:“你要不要先和你的魔术师交代交代?” “呸”梁老师又啐了一口,道:“他是艺术家,给钱人家也不稀罕要,这次流水线生产,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参与了,变相为他们找了工作,那也算是帮他减轻了负担,只要我们店铺不倒,多少也算报恩了吧!” 原来二人那日回城后便开始谋划开个成衣铺,希望通过店铺的宣传来寻找李教授、白、余三人,发传单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是纸张极为稀缺,便想到在布帕上写英文,留上店铺名字,只要三人看到布帕,自然明白。可是如果一块一块地写,那估计花一年也不见得能写出多少,于是便想到了流水作业,请陈达帮了忙,将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聚集在了一起,每人只在指定位置画一笔,流水线作业便形成,没多久几千块手帕竟都写好了字。 二人计划好了主营内裤、长裤。因为这个时代就没有这些。梁老师想到只要在腰间缝上布扣,系跟腰带穿过,那不管他胖瘦都能调节,也不需要专业的裁缝,请上十多个会针线的女工,分工极细,一人负责一项,这初具规模的服装厂便形成了。店铺里再设几间试衣间,只要体会过衣裤简单、方便,那自然就会被人们接受了。然后不定期办个时装展,将那些有钱人吸引来,量身定做,限量款,那数不清的钱自然而然就来了。集市里那些卖布匹的人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叫卖了,店铺直接收了,从原料到工艺,到售卖,这一条龙的生产线,成本也控制了。加上这个时代太多的百姓即便再辛苦的耕田种地也难吃饱饭,很多为了生计都只得卖身为奴为婢,能有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是这个时代太多普通老百姓期望的事了,所以店里招的生产工,店员几乎没花什么力气,每一个都极其认真。 梁老师负责生产设计,杨馨负责店内的经营,这四小办成衣铺在二人的精心打造之下就这样开张了,而且生意出奇得好。没想到现代专卖店的方式在古代竟也能有如此效果,只是遗憾一直没有李教授、白、余三人消息。 这一日清晨,成衣铺店门刚开,杨馨和店员整理着衣服陈列,突然闯入四名衙差,腰间配着长刀,为首一人气势凛人的大喝道:“掌柜在哪?” 杨馨吓了一跳,连忙小跑迎了上去,陪着笑脸,学着金掌柜的口吻道:“小姓杨,是这店掌柜,不知几位官爷有何指教?”偷眼瞧着几人东看看西摸摸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劲,心下暗自揣度:“古代城管?” 为首的衙差姓张,满脸胡茬,额角有道吓人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茬。看见杨馨过来,愣了一下,一双眼睛滴溜溜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旁边一有些胖的衙差砸着嘴道:“哎呦,是位小娘子啊!” 杨馨看着四人猥琐的神情,恨不得戳瞎他们双眼,可民不可与官斗,这是自古的至理名言,看就看吧,反正也不会少快肉,硬着头皮迎着几人目光,学着金掌柜口吻大方说道:“不知有何可以为官爷效劳?” 那姓张的衙差收起戏谑的目光,突然一脸严肃说道:“收算缗!”伸出四个指头对着杨馨道:“四千钱!” 杨馨咋舌,虽不明何为算缗,但也能知道这是要钱,看看四人这气势,这不是明抢嘛,这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来是无商量余地,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哀哀地说道:“官爷,小店小本经营,这四千钱恐难凑出啊!” 谁知话音刚落,一高壮衙差一声怒斥道:“胡说!你店昨日进八千余钱!怎会没有!” “这……”杨馨一时语塞,自己这老板都不清楚日进多少钱,人家官爷却“了如指掌”,看来讨价还价哀求也行不通了,虽心中愤懑,可深知民不与官斗,当即叫来店长,双手捧上四千钱,四人拿着钱,却仍无一好脸色,撂下一句“好自为之”大摇大摆地走了。杨馨那个气呀,可是又有何办法,一日好心情全没了,只得自己安慰:钱财乃身外之物,能送走瘟神就好。 谁想第二日,杨馨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正准备让店员关店门,突然那四名衙差竟又大摇大摆地走进店来,大嚷道:“杨掌柜!” 杨馨无奈,强打精神笑着迎上去道:“不知官爷有何事?” 四人自顾地抓起案上的饵饼边吃边道:“今日税钱!” “今日!”杨馨大骇,只见那张头领,又伸出四个指头,冷冷道:“四千钱!”杨馨顿感天旋地转,又来要钱!这没完没了怎么行!还未想出应对,店长却已怒气冲冲上前道:“凭什么?” 张头领紧握拳头对着他脸,冷笑道:“凭这个!”话音刚落,一拳已打在店长鼻梁上,饶是他是一米七八的汉子,此刻也招架不住,瞬时向后一退,鼻血直流。 眼见自己人被打,杨馨顿时火冒三丈,提高声调冷冷道:“你们也欺人太甚!今日你们不给他道歉,这钱我绝不会给!” “呵呵,是吗?”张头领冷笑一声,朝身后人说道:“带走!” 两名衙差一左一右将她手臂朝身后一扭,推着她便要往外走,杨馨咬着牙直站着不肯走,哪知腿上吃痛,那高壮的衙差朝她膝盖后就是一脚。杨馨痛得眼泪打转,可此刻心中甚怒,却没哼出声来。。 店长和店员想上前阻拦,可杨馨忙用眼神制止住了她们。出得店门,见有好事之人围观,杨馨大叫:“衙差打人啦!” 谁知话音刚落,脸上狠狠挨了一记耳光,看热闹的人哪里还敢再看,逃也似的跑开。杨馨见此情形,再多怨恨也不敢再表露,“乖巧”的跟着走。 第十一章炼狱人间 天时既凄惨,人意亦寂寞。 济南城郡府衙后一块巨厚的石板下是一条向下十多米深甚是逼仄的通道,在通道尽头处,是数十间牢房,各式刑具,令人胆寒。在这巨大的土窨子中,没有一丝光透进,关在其中的犯人都陷入无尽的黑暗中,任你再穷凶极恶的恶人来到其间都束手无策。衙差送饭全凭心情,有时十天有时半月甚至一月,犯人的死活全无人管。加之地下空气极为浑浊,霉味、尿骚味、腐臭味、死尸味全都夹杂在一起,令人阵阵作呕。 杨馨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入这样的地方,她妄以为可以见府衙大人鸣冤诉苦,万万想不到衙差直接将她丢到了地牢中。这无尽的黑暗让她生出无尽恐怖,越想心越慌。她瑟瑟缩在牢门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衙差走前,她看了眼和她同一牢房靠墙角落那人,头发和胡子全缠在一起,眼眶凹陷得极深,一张脸,皱皮下榻,腮边向内深凹,似有两个大洞,一双眼发灰但却极为犀利,似会吃人般,只看得一眼,杨馨便吓得一个激灵,此刻听着身后粗重的喘息声,她的大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各种恐怖的画面,杀人的,吃人的,碎尸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杨馨屏住气,更是一动不敢动。一只老鼠钻进了那怪人衣袍中,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乱串,那怪人却似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任由那老鼠从他袖中钻进,跳到胸口处,又爬到他双腿间……最后才从他身下钻出,老鼠玩的甚是得意,哪知刚走得两步却倒地不起,就此一命呜呼。那怪人嘿嘿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揪起鼠尾,张大嘴将鼠头放入口中,一口一口的咀嚼着,像是吃人间至美。 多亏这黑暗中,杨馨只听得那怪人咀嚼的声音,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不然饶是这一幕连毛带血吃老鼠的画面那不知得给她留下多大的心里阴影。 那怪人吃饱后,嘴里竟哼起了小调,只听他那小调中唱着:“夫夫之山,神于居之,飞天入海,光耀人眼,马身龙首,豕身人首,鸟身人面,世人愚昧愚昧,天下百病,无一不可治,天下难事,无一不可解,世人愚昧愚昧,世人愚昧愚昧……” 不知那怪人重复了几百遍“世人愚昧愚昧”,突然一声尖锐的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宁静,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各种怪叫声回荡在整个牢房中,似动物,似野兽,似鬼嚎,听来哪有半分人样,令人毛骨悚然。杨馨吓得瑟瑟发抖,紧咬牙关,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这如人间炼狱般的环境,每一秒都对杨馨的身心进行着摧残,她无数次产生了不如一了百了的念头,可是心底隐隐还有一些不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一件接一件让她回想起就头皮发麻的事,她想回家,她真的想回家! 黑暗中,完全不知时日,杨馨只觉得自己再黑暗中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抖,好容易倦意上涌,闭眼刚睡,却又被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的尖叫声吓醒,如此反复多次,杨馨只觉得精神就快奔溃,在这地狱般的挣扎中,杨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即将挺不住时,轰的一声,牢房石板突然被掀开,突来的光霎时换回了杨馨的求生意志,那光束刺得杨馨睁不开眼来,可她又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先生,先生!”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杨馨努力揉着生疼的眼睛,终于看清了——正是刘歆!他焦急地站在牢门外,催促着衙差快将牢门打开。 牢门一开,杨馨急速的站起身就往外跑,可因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上一阵酸麻,一个踉跄,就跌入刘歆怀中,终于有了依靠,哇地一声,杨馨再也抑制不住,大哭了起来!不过三秒,牢房中竟又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杨馨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地牢出口的光亮处飞奔而去。 终于得见光明,虽然眼睛生疼,可这刺眼的光还是让杨馨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刘歆紧随其后,看到满脸泪珠的杨馨,心中全不是滋味。 杨馨被带走后,店长急冲冲地敲开了宅院门,气急败坏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杨掌柜被衙差抓走了!” “什么?!”众人惊愕急问。 店长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店中情形说了一遍,听完阿燕已按捺不住怒气,捏紧了拳头朝着门外大步走去,大声道:“我们快去救她!” “你回来!”刘歆连忙叫道,“你这样会害死她,快回来!” 听到会害死她,阿燕才停下了步伐,急得在院中打转,不停絮叨:“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梁老师脑子转的快,试探着问刘歆:“能找人疏通疏通不?不行送点钱?” 刘歆面露难色,背着手,踱了几步,仰天长叹一声,才点头道:“可以!” 听到回答,众人心下一宽,可看他那样,似乎做了极艰难的抉择,梁老师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刘歆叹口气,摇摇头道:“没有!”勉强挤了个笑容,“你们安心,我定可将先生救出!” 梁老师不放心,还想问,可刘歆直接打断了,让阿燕去杨馨房中取来两个金饼,对众人说了一句:“你们放心!”转身便大步出门而去。 梁老师大叫:“你等等我,我跟你去!” 可刘歆像似没听到,头也不回,摆摆手,朝着府衙疾步而去。梁老师紧跟其后,直至见他身影进入府衙这才松口气返回宅院。她听过太多“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桥段了。直至此刻,杨馨安然无恙的坐在院中,她才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刘歆看向杨馨,这才向众人讲述其中缘由:“这郡城主簿是我叔父!”众人一阵惊呼,从未听他提过。他继续说道:“家父本是朝中谏大夫给事中,但因反对宦官行事,得罪了石显党,被贬为庶人,从此失了地位和俸禄,生活极为窘迫,叔父处处嘲讽,家父气病,是以我心早已不认他。” 杨馨看着他,几度哽咽才完整的说道:“难为……你……了!” 刘歆摇摇头,极为自责的说道:“先生休说这样的话,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先生。先生本不愿屈服于淫威之下,可我却还是将金饼呈给了郡守……” 杨馨连忙打断:“你都是为了我,我懂的!” 听着这文绉绉的话,梁老师实难忍受,打岔道:“知道你师生二人情深意重了,惊天地泣鬼神,你们再继续,我们的肉都可以下酒了。” 杨馨诧异道:“为何?”。 “肉麻死了呀!” 杨馨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俯,笑得极为夸张,笑得眼泪直流,她想将所有的压抑全都笑出来。她没有告诉过梁老师她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黑暗,她知道梁老师只需要一小块地就能获得心中的宁静,她知道梁老师现在满心的期盼就只有李教授,她怎能打扰?阿燕被打,她想救她,店长被打,她想替她出头,关在犹如地狱般的牢房中,她束手无策,是她自己太弱太弱了!到头来还是只能等待别人的搭救!梁老师的欢笑真的太好了!她也想那么开怀的笑啊! 第十二章 愁心不寐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墟。 是夜,杨馨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看着屋顶,想着牢中黑暗里的恐怖,不管自己情不情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自己只不过想过些简单的生活,并不想像其他穿越者那样当王爷、当王妃的,可是这命运的鞭子还是无情的抽打在她身上,自己好歹是现代人,怎能被欺负成这样?说出去恐怕是穿越界的耻辱吧!刘歆说她可以造福这世间人,可是她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何谈别人。被烧成灰烬的驿站,那林中惨死的人,那没有一个活人的驿站……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早就告诉过我们,弱肉强食,要保护自己,那只能变强! 想到这,杨馨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心道:成衣店还得开下去,还要靠它来找白老师、余老师、李教授他三人,刘歆虽然送了钱,可是衙差的骚扰恐怕也不会停,自古官商勾结,如今我也成了商人,那自然要去勾结官喽!我压根不会打架,硬碰自然吃亏,是我自己笨了,专业事就得交给专业人来做,老祖宗早就告诉过我们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得变强,必须变强! 想通这些环节,杨馨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闭眼睡去。 一大早,杨馨就急不可耐地敲开了刘歆的房门道:“子骏,可否求你那……嗯,主簿引荐引荐,我想见郡守。” 刘歆吃了一惊,道:“先生这是为何?还再为被关入牢房之事耿耿于怀,要去讨要说法吗?” 杨馨摇头道:“我们的成衣店不能就此关门了,我总得去想想办法。” 刘歆沉默片刻才道:“先生,依我之见,这店还是不要再开的好。这赋税是天子名目,衙差收的是皇帝的钱,为皇帝办事,何人敢管?更何况这济南城郡李太守是当朝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的门生,这背后势力庞大,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是无法硬碰的。” 杨馨摇摇头,神秘一笑道:“你带我去见郡守,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你要先帮我写个合同?” “合同?”刘歆不解,最后在杨馨的指指点点下“合同”写成,刘歆的担忧才消去。 随后又唤来阿燕,让她和梁老师去买了几个漂亮的锦盒,再去店里挑几件独特的衣服装进去,这才和刘歆一同去拜访郡守。 济南郡府衙后堂,身材微胖的李郡守穿着官服,翘着腿坐在一张八仙椅上,看着杨馨递来的“合同”本是一脸不耐烦,看到“顾问”二字,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何为顾问?” 杨馨躬着身谄媚的笑着解释道:“顾问就是专家,就是指特别厉害的人,大人您一看就睿智非凡,亲民和善,只要您肯为小店指点一二,那小店自会财源广进,大人屈尊当小店顾问,小店每月将收入的六成作为大人的劳务费,换句话说,大人才是小店的大老板呢!” 李郡守呵呵笑着,问道:“六成那是多少?” 杨馨答道:“目前不少于两个金饼,日后只要小店赚钱,那大人的劳务费自然更多!” 李郡守不住地点头,眼中的贪婪早已掩饰不住,说道:“你很懂事,深得本官喜欢!”突然沉下脸道:“若是你付不出来又该如何?” 杨馨手朝脖子上一抹道:“小人所有家财悉数归大人所有,小人也全由大人处置!立字为据!” “好!很好!”李郡守拿着“合同”哈哈哈大笑着:自古以来,民与官签订字据的这还是第一次。顾问!好一个顾问!即便告上京城,那是报酬,可不是收受贿赂!看来得让别的商人学着点才是! 二人拿着李郡守盖过印鉴的“合同”退了出去,杨馨大舒一口长气,定心丸吃下,从此成衣店再也不会有衙差骚扰了。回到宅院连忙盘点一下自己的财产,铜钱懒得计较,还剩六个金饼,吃穿用度决计不愁,万不得已自己还有件价值连城的白狐皮草,还有块玉。当务之急是招募保镖,然后再想办法赚钱,不管哪个朝代,有钱才是王道! 于是接连几日,杨馨忙的不可开交,白日忙着招募保镖,晚上忙着和梁老师探讨如何赚钱,赚大钱! 梁老师提议道:“不如参考下两个马姓大佬?” 杨馨吐舌道:“电都没有,网络,游戏,那是没有一点办法参考啊!” 梁老师又道:“不然我们发明点什么高科技,搞个行业垄断?再不然搞房地产?” 杨馨又摇头道:“我对物理化一窍不通,除非找到白余二人,可能还有些许办法。这古代房地产,权势不够大,早晚被收了,绝对是亏本的事啊!” 梁老师皱着眉道:“衣食住行,难道都不行吗?” 听到这,杨馨眼中忽然放光:“住不行,可衣、食、行那是可以的呀!只要先把行搞定了,专卖店便可变成连锁店,四小办成衣店,变成四小办商号,遍布天下,到时候李教授、白老师、余老师他们不管在哪都能找得到了,好过我们在此守株待兔没消息呀!” 杨馨越说越激动,本是遥遥无期的事,此刻突然看到了希望,二人都觉事不迟疑,应尽快着手。 夜已深沉,杨馨怎么都睡不着,独自在院中琢磨着各种细节,忽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谁!”字还未出声,便晕了过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宅院里的人才相继醒来,刘歆第一个来到院中发现杨馨,忙将她唤醒,其余人听到动静,这才围了过来。众人都觉得头甚是晕眩,不知发生了什么。 杨馨看看众人都没什么事,长舒一口气才道:“昨夜,我们家中进了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众人惊呼,看看这高悬的太阳,揉揉昏沉的脑袋,不敢置信。 刘歆道:“想来我们是被迷药迷晕了!” “迷药?”梁老师一声惊呼,“这小说电视里的神奇物品也会出现吗?” 杨馨冲她眨眨眼道:“何止,武林高手都出现了呢!” 众人听不懂她二人对话,忙去检查有无失窃。这一查,不禁吓得面色大变,宅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翻过,甚至连自己昨夜所睡的床榻,所穿衣物全都有被翻过的痕迹,可奇怪的是,什么东西都没丢!饶是贼人无害人之心,不然此刻众人就是成了鬼都不知道为何! 梁老师看着大家惊慌的神情,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道:“太刺激了!迷晕所有人,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他是来试迷药灵不灵的吧!” 杨馨笑道:“别闹!这是大事!” “嗯?什么大事?”梁老师不解。 杨馨趁人不留意,偷偷摸了摸裤包里的东西,发现还在,舒了一口气。家里进了人,不是贼,却在找东西,那肯定和那日的事有关了。还好自己昨夜没睡,没脱去衣物。这古代人的包都在衣袖和腰带里,自己的包在裙子下的裤包里,那人应该是万万没想到的。 刘歆看着杨馨轻声道:“先生,这来人应和那日有关吧?” 杨馨点点头道:“还好没丢。” 梁老师看着两人打哑谜,不明所以。 原来那日两人讲各自的经历,杨馨想着太血腥,就略掉了林中和驿站那一段。只提到了她们从章武县城连夜赶来。此刻也不愿瞒她,跳过血腥的片段,捡着重要的说了。可是为何贼人会找上她们,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梁老师看着那薄如丝的信,怎么都不同意杨馨再放在身上,怕她遭遇危险,思来想去道:“不如我们学辟邪剑谱吧!” 杨馨笑道:“干嘛?你想自宫?” “呸!”梁老师笑骂道:“我就是想,也没有东西可宫啊!” 杨馨笑道:“你可以拿李教授练练手!”。 梁老师白她一眼,黯然道:“那也得等我找到他才行!”不小心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杨馨一阵恼,梁老师却继续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们没袈裟,但是可以缝去店里最显眼的那块赏金题布上!” 杨馨只觉得她是天才,她总能想出古灵精怪的办法来。又经历一惊魂事,找保镖的事,再也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