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远行》 第一章 梦醒身是客 当岑踏歌醒来时,窗外正是初阳挣破黑暗的时刻。她幽幽的叹了一声,却惊觉胸口像撕裂了一般疼,她才想,是了,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跳下来,不死已经是万幸,还想皮肉不伤?那是神,可不是她。她微眯着双眼,想借着窗外泄进来的几缕光线将屋内看清,门是用一块深色的布掩着,一张破败的桌,一张暗黄的凳子,床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铜盆,盆沿上搭着一方帕巾,盆里还有热气冒出。 岑踏歌想了想,便用手撑着要坐起来,却不想右手软绵无力,一个倾斜倒在了床上。顿时从她嘴里溢出一声闷哼,左手飞快捂住右肩,不住的颤抖。 屋内的一番响声早已惊动了屋外的人。 姚大娘将手上端着的咸菜往饭桌上一放,双手往腰上围着的兜上一抹,赶忙掀起门帘,走进屋里。便看见不住颤抖的岑踏歌,像是在风中摇曳的小花。 “哎呀,姑娘,”姚大娘话还未说完已伸手轻轻地扶住岑踏歌的肩,便看见岑踏歌隐忍的神态,鼻尖和额头却早已蒙上一层细细的汗,“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破开了啊?”赶忙往岑踏歌身下塞一个枕头,让踏歌靠着缓一缓,并起身走到厨房将煨在锅里的药端进屋里,一手用调羹将药喂进踏歌的嘴里,一手伸向铜盆,拿起巾帕为踏歌拭汗。 岑踏歌只觉口里流进苦汁,从喉咙蔓延到心肺,但却奇迹般抚平伤痛,神志才有些清明,微微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坐在床边穿着深色粗麻布的大娘,一脸朴实的笑容看着她。踏歌看着她的嘴张张合合的,操着一口浓重乡里话的口音说,“姑娘可别嫌苦,这可是村头那撇脚的老神医开的药,可是最好的哩!” 姚大娘看见踏歌的左手要往右肩上捂,姚大娘赶忙拦住踏歌,说道:“姑娘,可别碰伤口了”,岑踏歌蹙眉想了想就问:“大娘,我的肩···”,姚大娘面露难色,安慰道,“姑娘,那老神医说你的肩得···得好好养,养的好,养的好···” 岑踏歌半掩着眼,费力动了动右手,却发现右手毫无知觉,当下心中无比诧异,却丝毫没表现在脸上。姚大娘却莫名感觉到踏歌的悲凉,这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在那荒草堆里,被那一起进山冬狩的人发现,抬了回来,又因为自己家有空房,村里人才把她安置在自己家养伤,想到这,姚大娘不觉问出口:“姑娘,你这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摔在那荒草堆呢?” 岑踏歌此时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想到同父亲铁马金戈短短两年,父亲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不愧对于靖远大将军之名了;而自己没死是不是上天对待她的再一次怜惜呢? 姚大娘等了很久,正以为她已睡着了,要帮她掖被时,才听到她略带哭腔地说,“那日,那****随父亲投奔边城的亲族,却不想途中遭遇盗贼,家中护卫拼死保护,才得以让我与父亲离开,咳咳···不想前方却是山崖,马儿直奔而下···不知家父现今如何?大娘,父亲···父亲他···?”姚大娘听此心下暗惊又顿时替她伤心,那荒草堆只有她一人,多半她爹早已死了,那附近野兽出没频繁,恐怕连尸体也不见了吧!又闻岑踏歌哽咽道:“父亲他···大娘,求求你帮帮我吧!!!”姚大娘暗自抹了抹眼角,拍了拍踏歌的手,“姑娘,别急,我去找村长说说,让村长寻人找找”,岑踏歌缓了缓,柔柔弱弱地说:“家父姓···杜,京城人氏,我名叫···杜蘅。” 岑踏歌想,踏歌既然已死,那么以后就只有杜蘅吧。父亲在朝堂上蹉跎多年,若不是当年边疆暴乱,自己年幼,父亲早已追随娘亲而去了,父亲此生为国为家委屈了娘亲,而自己更不愿受人摆布,那么便丢弃这一身荣华,脱下这一身富贵,做杜蘅,做父亲和娘亲的阿蘅。 姚大娘默了默,道:“杜姑娘,我们当家的姓姚,你就叫我姚大娘吧。你放心,我这就上村长那,请村长寻人找找,你这伤有老神医在,就能好。你躺着,别累着了。” 待姚大娘出去,岑踏歌才闭上眼,一幕幕一场场就像是半生已尽,她曾像男儿一般和父亲击退外敌,保家卫国;曾领兵直捣“黄龙”,成为最年幼的少将军;曾数次山穷水尽,却也顽强活下来,这一次也一样,她活了下来。可是父亲,那个用肩背负家族的侯爷,用手中的长剑抵挡外敌的大将军,却倒在了那漫漫黄沙里。所以她想那些什么名啊,财啊,身份地位的,都滚犊子去吧!她从今以后便是杜~蘅~。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杜蘅完全放松了,嘴角竟也隐隐含着一丝微笑进入了梦香。 第二章 寻人 姚大娘脱下身上的围兜,整了整衣服,就出了屋往村长屋走去。 姚大娘沿着小道转了个弯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李二婆,李二婆一把抓住她,便问道:“治哥儿他娘,前儿从老神医那抬去你家的姑娘呢?醒了没?那模样真俊,是城里的千金小姐吧?乡里人可寻不出这样的。” 姚大娘看了看李二婆,笑着说:“可不是吗,一看就是出自大家,老神医说的对,名门望族啊,”叹了口气说,“醒是醒了,可是那身体弱的,声音细细的像幼崽一样,得好好养,不知那右手还治的回么?” “哎,你说她一个女子怎会落得如此啊?该不会是···?”李二婆瞟了瞟姚大娘。 姚大娘心道,这李二婆又开始闲嘴了,赶忙急道:“杜姑娘是随他爹一同去投奔边城亲族,路遇盗贼,才跌下山崖落入那草堆的!” 李二婆迅速问道:“投奔亲族?路遇盗贼?···她家这是?” 姚大娘见李二婆不依不饶的,想起自己还答应杜姑娘找村长帮忙呢,便边说边快步往村东头走去,“我还得去村长屋呢。” 李二婆“哎,哎”的喊了两声,见姚大娘越走越远,也不恼火,却若有所思的往家踱步而去。 姚大娘在村长家院门叩了几声,见毫无动静,又高声唤了几声,村长家大儿媳妇张春花这才抱着孩子来开门,见是姚大娘,赶忙拉着姚大娘进院子里。刚把孩子放下,便又是拉着姚大娘坐下,又是倒了碗水,边说:“姚婶子,是来找婆婆的?婆婆出去还未回来呢?” 姚大娘推辞着,顺手抱起地上的孩子,道:“找村长呢!住在我屋里的姑娘醒了,托我来找村长去寻她爹呢。” 张春花忙道:“公爹让人去寻了。仁哥和小叔,还有其他人,昨儿,今儿都有去那草堆附近找呢!老神医一见那姑娘,便让公爹再去寻人!公爹可没耽搁,马上让人上那草堆附近。”看见姚大娘手中的娃的身体不断摆动,便赶紧从姚大娘手中接过孩子,轻轻地斥骂。 又继续道:“姚婶子和老神医说了没?那姑娘一醒,可得让老神医再看看的!” 姚大娘这才想起,村长送人到自家时交代的话,让自己等那姑娘一醒来便去告诉老神医,“瞧我这记性,那姑娘一醒来便是寻她爹,我这才着急找村长呢”,“春花,等你公爹和婆婆回来就告诉他们,那姑娘醒了。我现在就去村头告诉老神医···你别送了,看哥儿闹着呢!我去老神医那儿。”姚大娘拍了拍张春花的手,便向门外走去。张春花将姚大娘送到门口,便转身回屋了。 姚大娘来到老神医家院门口,便闻到一股幽幽药香。姚大娘上前敲了敲门,便有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药童来开门。看见是姚大娘,便道:“姚大娘,是您啊,那姑娘?” 姚大娘笑了笑说:“对啊,同哥儿,那姑娘醒了,我这儿是来给老神医说的。” 王同面露诧异低头嘀咕了几句,“不该啊,被箭射伤右肩,还从山崖上摔下,竟然一天就能醒,还是个姑娘呢?一个男子都不能做到呢。” 姚大娘见王同低头不知说着什么呢?便问:“同哥儿,嘀咕啥呢???” 王同这才回神迎着姚大娘进院来。 姚大娘进了院,便看见老神医蹲在地上摆弄着草药。 老神医抬头便问姚大娘:“那姑娘醒了吧?可有什么异样?” 姚大娘忙回答:“那姑娘醒了,伤口也没破开,瞧着精神也不错。” 见老神医点了点头,姚大娘又想了想,说:“那姑娘姓杜名蘅,随她爹投奔亲族,却不想路遇盗贼,与她爹摔下山崖掉落那荒草堆···哎,这姑娘命苦啊!也不知还能不能寻到她爹。” 老神医闻言笑了笑,没有答应,手未停地拿了几味药递给王同,让王同包好给姚大娘带回去煎给杜姑娘喝。姚大娘赶忙接过药,代杜蘅谢过老神医。 待姚大娘走远,王同才诧异地问老神医:“师傅,那姑娘怎会醒的如此早?” 而老神医只是拈胡笑笑。 第三章 养伤 一连好几天都并未有杜蘅父亲的消息传来,但杜蘅却已经大略恢复一些精气神了,能够坐起靠着枕头,只是目光呆呆地望向窗外,思绪却飘向远方。岑踏歌很想像她想的那样,放下生活多年的府邸,放下陪伴她多年的闺中蜜友、玩伴。她来这个朝代已有十四年了,但骨子里还是现代人,再加上父亲刻意的放纵,让她成为的不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不是京城里那不识粟谷的贵女,而是上过战场,杀过外敌,英名远扬的少将军。她也曾像京城里的贵公子那样纵马长歌、千金一掷。可是疼爱自己的姑姑呢?六哥呢?从小便跟在自己身后的十三弟呢?这些这些,都让杜蘅苦恼、烦躁不已。 姚大娘看着杜蘅醒着,却总是呆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听从老神医的话,在自己空闲的时间里,劝慰着杜蘅,和杜蘅说说这乡间的趣事,不让她发呆或是想着事。可是每当姚大娘忙时一转身,看到的还是杜蘅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床上,双目望向窗外,阳关透过树枝照进窗里,窗前的地面上斑驳成影。姚大娘不放心,上了村头老神医家,问问老神医有什么法子?老神医笑着听完了姚大娘描述的话,只道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答应了姚大娘寻个时间去看看那姑娘。 这天傍晚时分,老神医带着王同,来到了姚家,而正好杜蘅刚喝完一碗粥,等着姚大娘送药进来呢。老神医顺着姚大娘的指引,掀开深色帘子,走了进去,身后的王同赶忙将桌子旁的凳子搬到床前,老神医掀起衣摆便坐了上去。姚大娘连忙想要叫唤杜蘅,老神医却是不急,摆手噤声,让王同和姚大娘先出去。 杜蘅从他们进屋开始就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投向那窗外枝头上。老神医顺着杜蘅的目光,跟着杜蘅看着窗外的树枝,日头西斜,好似挂在了树上,远处几缕烟飘散,成就了“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景致,似血地残阳、惨烈的断肢···历历在目,过了会,却只是叹了口气,说到:“杜姑娘不是已经选择放下了吗?” 杜蘅转过头看向老神医,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老神医恍若未觉,继续道:“你既然没有打算回到原处,那便只有放下了,‘岑’姑娘。” 老神医顿了顿又道:“抑或是我应该称呼你为瑶华郡主。” 杜蘅心中惊讶万分,却不在面上显出半点,只是微微眯起眼细细地观察老神医,突然轻笑出声:“我道是谁呢?没想到圣上派遣上千人寻找的神医闻起竟然泯然众生,甘愿抛弃圣名,隐姓埋名于这小山村···”却不想自己说着说着竟“哈哈···”大声笑出,转而却痛哭流涕。 姚大娘在门外听见一阵大笑,后又转为隐隐哭声。正准备掀起门帘往里进,却被王同拉住,“姚大娘,让杜姑娘自己走出她的心。” 闻起只是默默地看着杜蘅。 杜蘅却低声呢喃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她慢慢闭上眼睛,缓缓流出两行清泪,抿着嘴道:“谢谢神医指点。” 当杜蘅大略伤愈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杜蘅想从现在起她便好好当一个乡里人,忘记从前,只为自己而活。 杜蘅走出屋子,便看见姚大娘费力地提着一桶水,杜蘅快步走上去,帮着姚大娘提水,姚大娘赶忙拦着杜蘅,让杜蘅去休息。 杜蘅笑着对姚大娘说:“大娘,我的伤差不多好了,让我来帮帮您吧!” 姚大娘自是不肯,让杜蘅坐在板凳上。杜蘅想了想便和姚大娘说,想要上老神医家。 姚大娘想着让杜蘅整天呆在院子里坐着,不如让她上外头走走,便点点头,让杜蘅出门了。 杜蘅也不用姚大娘带路,想自己看看这乡间景致。 第四章 拜师 杜蘅推门而出,想着刚刚从姚大娘那问来的路线,抬脚便往老神医家走去。 杜蘅慢慢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这有别于边城那塞外的风光,更像是江南小镇,依山伴水,怪不得神医闻起会隐居于此。看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听着乡间孩童的欢声嬉戏,杜蘅心中顿觉平静、自然,越发悠闲的朝村头走去。 临近村头时,正好遇上了挎着篮子往家走的李二婆。 李二婆看着杜蘅有别于前几日虚弱的精致脸庞,虽是一身粗衣,却仍掩不了的一身贵气,眼睛一转,便向杜蘅走去,问道:“杜姑娘,伤好了哩?” 杜蘅看向眼前这人,正是这几天,好几次上姚大娘家的李二婆,想着前几日还下不了床时,便是期盼着这李二婆能来,听着她同姚大娘的拉扯,便觉得这养伤的日子也不是那样无趣,乡间的小事、隔壁村子的闲事、镇上的告示,什么都知道了。倒是可以从她的口中得到很多讯息。 杜蘅边想着边回答:“是啊,大略好些了。” “哎呀,好了就好,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像我们乡下人啊”,李二婆转言却道,“不知杜姑娘,可还是会上那边城去寻亲族,若是要去啊,这一路可不太平呢!” “记得睡梦中恍惚听到您和姚大娘说起边关???边关已乱起?” “哎呀,我也是听我小姑子说起她嫂子的哥哥从边城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个月前呀,边城差点就被破了,岑大将军中了,中了调···虎啥的···” “调虎离山之计。” “对对对,就是调虎离山之计,说是遭了内奸,多亏了岑大将军最后反应过来,赶来救城,不然···哎,但是还是中了埋伏,受了重伤,不治身亡了。” 杜蘅虽然早已知晓,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父亲是为救她才中了埋伏,幸好她也护住了边城,只是父亲的生命便是在她眼前一点一点的流逝,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内奸都不能处置。不过最后还是杀了那内奸。 李二婆没注意杜蘅,继续道:“不过,据说那内奸被岑少将军一剑杀死,真是大快人心啊,可惜那少将军最后也死了,哎,都道那岑家军无人可继了。” 李二婆抬头看了看杜蘅,转言道:“杜姑娘啊,你是要投奔边城的哪家人啊?我可以让我小姑子她嫂嫂的哥哥帮你打听一二呀!虽说现在边城可是乱的很啊!但他还是有点能耐的。” 杜蘅掩面哑声道:“父亲只道是边城的姨母家,我也只知道姨母家家住城东。”又道:“李二娘,我正往神医家去呢,就先走了。” 李二婆有些失望的道:“就这些···?哎哎···”却见杜蘅已走远。 杜蘅轻叩柴扉。不一会儿,便听见王同高声应答,前来开门。 杜蘅一脚踏进,入眼的便是地上铺满的草药,而神医闻起正蹲在草药堆里抬头看着她。 杜蘅略一迟疑,道:“神医···”,话还未说完,便被闻起打断,指着堂屋里墙上悬挂着的剑,道:“你过来,试试那把剑。” 杜蘅瞟了王同一眼,便走进堂屋拿下那把剑。出来便看见闻起盯着自己的右手,杜蘅右手使力将剑拔出剑鞘,想要像从前一般舞出剑花,右手却跟不上力,不能控制。 转头看见闻起一副一目了然的样子,杜蘅自嘲一笑,便‘嘭’地一声跪在神医闻起前,道:“请神医收杜蘅为徒。” 闻起从杜蘅的手中拿过剑道:“这把剑还是你祖父当年赠与我的,今天便转赠与你。听闻岑公智勇双全,右手提枪,左手舞剑,端是上能骑射,下能草书啊”,闻起说着便用左手将剑拔出,使了个剑花,感叹道:“这剑却是你祖父的最爱啊!” 杜蘅闻言却皱眉道:“我从未听父亲说起祖父还会舞剑。” 闻起却道:“岑公舞剑可是难得一见啊,何况···今日我便教你当年岑公所授日月星辰剑。” 第五章 来信 杜蘅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村头神医闻起家,回到了姚大娘家中,却看见村长家的小儿子王全义出现在院子里。姚大娘手捧着信埋头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抹泪,而王全义在姚大娘身旁安慰:“姚婶子,你看阿治他在外求学多年,他早已经通过乡试成为举人了,这次他说要从书院回来,婶子你应该高兴才对···说起来我也挺想阿治的,几年不见他,也不知···”王全义正说着,冷不丁一抬头看到杜蘅伴着夕阳余辉走进院子里来,竟不由看呆了。 杜蘅走到近前,看着哭泣的姚大娘,问向王全义,“这是怎么了?大娘怎么哭了?” 王全义忙挥挥手结巴道:“杜,杜姑娘,我爹让我,让我把阿治寄来的信给,给姚婶子送来,姚婶子看完信就抹泪了,说,说肯定,肯定是阿治出事了!” 杜蘅边听边若有所思的望向姚大娘,心里却道,阿治?想来便是姚大娘日常念叨着在书院读书的儿子了,姚大娘果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乡里人,不仅有个在书院求学的儿子,而且自身还能识文断字,恐怕就连这王全义,也只是囫囵认得几个字,这十里八乡的可真是难寻得几个像姚大娘家这样的了。杜蘅心里的想法转瞬即逝,随即便一屁股坐在了姚婶子近旁,说道:“大娘,姚大哥能回来就说明不是姚大哥出事了呀,你想啊,也有可能是书院中发生了什么事?姚大哥不得不回来,至少,至少证明姚大哥性命无忧啊!” 姚大娘听了杜蘅的话,抬起头来,看向杜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抹了抹眼泪,说:“对,阿治说回来,那阿治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着便站起来,看向王全义道:“谢谢义哥儿送信来,都怪婶子自己没想明白,担心治哥儿在外安危。都怪治哥儿他爹从小要他光宗耀祖,怎能让他小小年纪便一人出外求学呢。” 王全义马上道:“婶子,你安心,这信送过来也要大半个月,想来阿治不几天就能到家了。姚叔也是为了阿治好,阿治他聪明过人,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总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对,对,你说的对,是我想左了,”姚大娘道。 王全义看到姚大娘缓过神来,也安心了,眼珠微微瞥向杜蘅,却发现杜蘅正看着姚大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把话给咽进了肚子,他便向姚大娘说回家去了。 杜蘅默默地看着姚大娘,本来想拿过姚大娘手中的信,一看究竟,但是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想来依姚大娘的细心,也可能早就知道自己的来历不同寻常,但却没开口问自己,还在乡亲们面前有意无意地替自己遮挡一些,管她呢,只要不牵扯,不利用自己,自己就不要想太多了,省得庸人自扰,毕竟这是村里,不是府上内院,也更不是皇宫里。 看着王全义走出院子,姚大娘转过头,便看到杜蘅正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杜蘅就说道:“大娘,我看你已经把饭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你不用担心,姚大哥肯定不几天就能到家了。”说着便扶着姚大娘一同进了屋内。 吃完饭,杜蘅帮着姚大娘收拾完,看了看暗淡的天色,问姚大娘拿了根蜡烛,便回这一个多月养伤的屋里去了。 杜蘅将蜡烛点亮,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正是老神医所说要授于她的日月星辰剑。杜蘅翻开第一页,细细地摩擦着上面写着的‘岑予骞’三个字,但观‘岑予骞’三字,写的是潇洒利落,颇有魏晋之风。 杜蘅才发现她好似从未了解过祖父一样,她所知道的祖父,永远是,是像现代教科书里描述的一样,领兵打战,犹如黑面杀神,却不想这本小册子上,却像是另一个人似地,犹如谪仙堕入凡间,扑面而来一阵春风,唯有其中仍不失的凌厉才能窥视到她所知道的祖父一二。 杜蘅不知道父亲是否曾看见过如此春风满面的祖父,却知道父亲对祖父好像有很大的芥蒂,甚至父亲很少提及祖父,她所知的祖父都是从他人嘴里所知,还有的却是小时候母亲给自己讲的故事,祖父的故事。 第六章 姚明治 这几天,杜蘅都往返于姚大娘家和村头老神医家,神医闻起也用心地教导杜蘅日月星辰剑,杜蘅没几天就把前几式学了个大概,打算熟练之后再学后招。 冬天结束了,春天的气息吹开了寒风,万物复苏,这小村一点儿也不像边塞苦寒之地,四季倒是分明的很。 这天,天气清朗,神医闻起带着王同和新收的小徒弟杜蘅,一起上后山附近转转,打算摘点野菜,顺便看看有没可用的草药采摘回去进行炮制。野菜到是刚刚发芽,还是十分的幼嫩,但却挖到了苍术,正是春天还未发芽的上好苍术。师徒三人有了收获也不急着回去,闻起悠悠地带着两人逛起后山来。 一行三人走着,闻起便教起杜蘅认一些基础的草药,什么能够快速的止血,什么是驱蚊好手等等,这样的情景好似带着杜蘅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刚去世那会儿,她怕父亲会丢下她,老是缠着父亲、跟着父亲,父亲就是那时候开始手把手教她射箭、教她武功、教她识别简单有效的草药。 突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飞奔而出,两头饿狼紧随其后,杜蘅在对向绿油油的眼睛那一刻,全身瞬间紧绷,左手拔出别在腰间的剑,上前一步挡在闻起和王同身前,两方对峙,不想这时一支箭破空飞来,射在了饿狼脚旁,饿狼呲牙咧嘴地后退两步,似乎嗅到一丝危险,然后飞快离开,右侧荆棘中出来三人,正是正举着弓箭的村长家的小儿子王全义和同村的一个打猎好手秦老爹还有他的孙子秦肃。 王全义忙道:“神医,你没事吧?”又转头看向杜蘅,“杜姑娘没有被吓到吧?”见杜蘅摇摇头,又道:“神医你们要出来采摘草药,以后就叫上我吧,这你们再往前走可是都要到深山了呀,那可就危险了。” 秦老爹这时却笑了笑说:“义哥儿可是担心蘅丫头吧,我可是看过闻神医飞檐走壁,对付这两只狼可不在话下。” 神医闻起笑了笑道:“走吧,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一行人慢慢地往外走着,一路上倒只是听着王同和秦肃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了,王全义转头看了看杜蘅,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默默地跟在杜蘅后面走着。 一路上还撞上了几只野鸡,被王全义和秦肃用箭射下。回到村里,将神医送回家中,王全义把打来的野鸡分出了两头给神医,在秦老爹的注视下话都没说,红着脸赶忙走了。 秦老爹也带着孙子告别往家中走去。 神医闻起却道:“蘅丫头把那两头野鸡带走吧,我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杜蘅听言倒是没什么反应,说道:“师傅还是留着补身子吧,同哥儿还得长个呢!没想到这春天刚来,万物复苏,这些动物都跑出来了,我倒是可以好好解解馋了。”转头想了想又调皮的说道,“我还是先拿了一只回去让姚大娘给炖了,姚大娘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师傅要不要去蹭一顿?” 听到杜蘅这样说,闻起倒是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从闻起家出来,杜蘅手上拿着只野鸡高兴地往姚大娘家中走去。 一推开门,看见穿着一身青衫的清瘦少年站在院中,听到杜蘅开门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如一枝青莲独立,出淤泥而不染,灼灼其华,看到杜蘅后,露出清浅一笑。 杜蘅适才回神问道:“是姚大哥吧?” 姚大娘从厨房走了出来,对杜蘅说:“蘅丫头,你回来了呀!这就是我儿阿治,”看见杜蘅手上还拿着野鸡,笑道说:“又从老神医家拿东西回来啊?” “姚大娘,你的手艺可是顶好的,”杜蘅娇笑道,“正好今天师傅带着我们去了后山,碰见秦老爹、肃哥儿还有王二哥,这野鸡便是王二哥送给师傅的,我便拿了只回来,”顿了顿继续说,“这不正好赶上了姚大哥回来,庆祝一番。” 姚明治一瘸一拐的走到杜蘅跟前伸出手道:“给我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钻进杜蘅的耳朵,杜蘅看着姚明治伸出的手,白皙有力,却又纤细分明,手指上有惯常写字留下的茧子和手掌上的薄茧。 杜蘅看到眼前的手掌摇了摇,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花痴,在府上见惯了笑容清朗的六哥,却又被这单薄少年所感染,赶忙把手上的野鸡递过去,看着他步入厨房,才发现这少年走路有点奇怪。 第七章 瘸腿 姚大娘看杜蘅盯着治哥儿的腿,说道:“治哥儿说他的腿受了点伤,还未好。” 杜蘅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说:“哎呀,姚大哥腿上还有伤,让我来弄野鸡吧!刚好给姚大哥补补身子。” 姚大娘听了笑了笑:“哎,蘅丫头,不用了,让你治哥去弄吧,你就等着吃。” 杜蘅赶忙挥手道:“这怎能,我来帮你们打下手吧,”跟着姚大娘一起进了厨房。 姚大娘把野鸡炖了出来,便用一个大海碗装了一大碗出来,让杜蘅给老神医家送去。 杜蘅接过碗,想了想说:“大娘,你让姚大哥和我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让我师傅看看姚大哥的伤势。” 姚大娘恍然:“对,治哥儿,你和蘅丫头一起去老神医那,你这一瘸一拐的,娘不放心。” “老神医?”姚明治疑惑道。 “就是你走后一年呐,村头原来老秦的祖屋里住进来了一个神医,村里这几年谁有病了,都是他治好的,你看蘅丫头也是他治好的,不仅蘅丫头拜了他为师,那时候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同哥儿,也跟着老神医哩,”姚大娘为姚明治解惑,“你跟着蘅丫头去看看吧!” 杜蘅捧着碗,带着姚明治就往村头去了。 一路无话。 来到村头神医闻起家,杜蘅轻叩柴扉,站在门口便能听见王同大咧咧跑过来开门的声响。同哥儿一打开门,看见是杜蘅便问到:“蘅姐姐怎么不自己进来?” 杜蘅轻点王同的鼻尖笑道:“我可是捧着野鸡汤来的哦,这可是经过32道工序精炼而成,好东西都在里头了。”说着踏进院门问道,“师傅呢?徒儿可是带来了美味孝敬您老人家来了。” 等杜蘅走进院里,王同才看见杜蘅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刚看到这个人,王同便睁大了眼睛,惊呼:“治哥哥!!!你回来了?” 姚明治看见了同哥儿,点点头微微一笑,灿若明星。 神医闻起站在屋里,笑着说:“我的小徒儿来了呀。” 杜蘅捧着大海碗走进屋里,把大海碗往桌上一放,见闻起他们已经吃上了,还把剩下的那头野鸡做成了大名鼎鼎的叫化鸡。杜蘅看着桌上的叫化鸡咽了咽口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撕下一只腿就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招呼着王同和姚明治一起进来。 闻起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姚明治的腿上,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断了腿,没接骨,导致错位,痊愈后,走路一瘸一拐的,眼睛微眯,不说话,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杜蘅身边,和杜蘅抢起了叫化鸡吃。 倒是王同跟在姚明治的后面进来,发现了姚明治腿有问题,惊讶的问道:“治哥哥,你的腿怎么了?” 姚明治倒是笑了笑道:“没事,就是前阵子受了点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等杜蘅咽下嘴里的一口肉,就说道:“师傅,你帮姚大哥看看。” 王同已经利落地搬来一张凳子,让姚明治坐着,自己便蹲下抬起姚明治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一寸一寸地捏起。捏到不寻常处,不由皱眉望着姚明治问道:“治哥哥,是谁帮你接的骨?这好似长歪了呀?” 姚明治顿时面露难色,“没人帮我接骨。” 王同露出惊讶的表情,望向神医闻起,嗫嚅道:“师傅,这这,这该怎么办?” 谁知闻起瞟了王同一眼,不搭理他。 倒是杜蘅笑了笑说:“先吃饱了再说吧。酒足饭饱了,才能好做事。” 王同听杜蘅说完话,有点不知所措,姚明治笑了笑:“同哥儿,快先吃饭吧,我这不急,都这么久了,不差这么一会儿。” 杜蘅撕下翅膀递给王同,装上满满一碗饭,给姚明治舀了一碗汤,再屁颠屁颠给闻起也来了一碗,自己继续啃起鸡腿。 反而是姚明治就这样淡然的坐在那里,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腿担心,端起鸡汤,轻轻吹了吹,喝下肚了。好像他早已经接受了自己以后都会这样一瘸一拐。 第八章 治腿 当四个人把饭吃的差不多了,闻起这才开口说:“阿蘅,你见多识广,可知道他的腿应该怎样治吗?” 杜蘅看着闻起默了默,转头有看向姚明治,蹙了蹙眉说:“难道没有麻沸散吗?” 王同却皱眉问杜蘅:“蘅姐姐,麻沸散是什么?” 杜蘅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同,慢慢移着脑袋转向闻起,看到这样的杜蘅,闻起反而笑出了声,忍俊不禁的说道:“我这儿的麻沸散没多少了,只怕要你的姚大哥再忍一次断腿之痛了。” 姚明治却在书院里曾听说过‘麻沸散’,那是军队用药,能使人局部麻醉,而药铺里是禁止售买的,私下里在富贵人家里也是极少出现的。姚明治觉得疼不疼的,他都经历过一次了,也不怕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反而更能记住是谁伤他如此。遂答道:“断骨之痛再来一次又何妨?” 闻起见姚明治认同了这种方法,便开始赶杜蘅和姚明治回去,说是让杜蘅明天带着姚明治再来为他治腿。 回到姚大娘家,两人又陪着姚大娘吃了一会,杜蘅告诉姚大娘:“师傅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让姚大哥明天再去,”想了想又道,“大娘,先前姚大哥赶回家,没有好好的养伤,所以姚大哥的腿出现了点问题,师傅想明天好好的帮姚大哥配点药。” 姚大娘听到杜蘅说姚明治的腿有问题,顿时急了,“这可咋好?阿治的腿是要瘸了嘛?” “大娘,不用着急,我师傅既然答应下治好姚大哥,那就会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姚大哥!”杜蘅安慰道。 “娘,我的身体我知道,”姚明治说,“我的腿没事的。” 杜蘅想了想,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提着一桶水,准备给姚明治送去。 此时姚大娘在姚明治的屋子里,“阿治,你老实和娘说,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是不是以后都会一瘸一拐的?” “娘,神医说会治好我的腿,你应该很信任神医的啊。”姚明治说道。 姚大娘脸色微凝:“你告诉娘,是谁害你至此?不惜打断你的腿,你身上还有功名呢。不会是···她家的人?我们都已经躲的这么远了,她怎么还不放过你?” 姚明治却不为所动,却问道:“杜蘅是什么来历?” 姚大娘脸色一转:“千金大小姐流落到此,不过神医对她倒是很看重,再说,蘅丫头重感情,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 屋内沉默了下来。 ‘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只听屋外杜蘅说道:“姚大哥,我烧了点水给你用。” 杜蘅看到是姚大娘打开了门,也不惊讶,道:“大娘,锅里还有水呢,我给你舀了一盆,你也泡泡脚,休息休息。” 杜蘅回到自己的房间,回想起姚明治的一举一动,好像是世家子弟,遇事镇静,宠辱不惊。而随着姚明治回来,姚大娘她也变了。她该考虑下,求着师傅把那间书房匀给她住几天,等春天播完种,再请乡亲们帮忙给她在师傅那盖一间房,这样和姚大娘挤在一屋,也不是办法。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姚明治和杜蘅就去神医家了,本来姚大娘不放心,也想跟着去,反而被姚明治给劝下了,可能也是姚明治知道,再次断腿太过锥心,姚大娘肯定是看不下去,呆在家里更好。 杜蘅推开门,和王同道了句好,就丢下王同和姚明治,到书房找闻起去了。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后山吧,我给你打两只兔子解解馋。”王同刚走进书房,就听到杜蘅说。 王同不禁撇了撇嘴,真是贪吃,“师傅,药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闻起敲了下杜蘅的额头,抬起头来,吩咐道:“你和同哥儿一起来吧,多学,多看,多听才能有长进。” 第九章 隐瞒 这时姚明治已经躺在了王同为他准备好的床上,闻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用手轻捏姚明治的腿,很快就找到了不同之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指一按,再次使姚明治的小腿骨断开。 杜蘅只听见姚明治闷哼一声,胸口起伏不定,重重的喘着气。杜蘅现在倒是很佩服姚明治。 王同站在床边为姚明治拭汗,一脸严肃。 闻起帮姚明治骨头对齐,擦干净血,敷上今早配制的伤药,道:“木板,”王同马上把木板递上,“棉布条”··· 要问杜蘅在这类似于简单的小手术面前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可能她到现在才知道闻起在外的名声是多么的名不虚传。她想她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是该向闻起多学点,不管是气度还是视野。她在父亲那学到的是铁骨铮铮硬汉用热血保家卫国,对母亲、对她满怀柔情;在伯父面前看到的却是温文尔雅的人却如蛇一样冷血。 “蘅姐姐,阿蘅姐姐···”王同扯了扯杜蘅的袖口。 杜蘅才回过神来,“唉,怎么了?” 王同努了努嘴:“师傅,问你呢。” 闻起却道:“走吧。同哥儿你留下来照看姚明治。” “多谢神医。”姚明治有些清醒的感激道。 “阿蘅,你学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我爹和伯父,师傅,你能和我多讲讲关于我祖父的事吗?” “你祖父?没什么好讲的,我给你讲讲你外祖父的事吧!”闻起嘀咕,怎么看我断骨还能想到那傻大个和阴险小人呢? “···” 下午的时候,闻起让王同去村长家借两劳动力,把姚明治给抬回家去,再每天换一次药,就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姚明治好好地养一段时间伤,下地之后也就好了。 王同从村长家带来了村长家的小儿子王全义和村长邻居家的王铁柱. 王全义一进院子就和闻起打招呼,“神医,我和铁柱叔刚从田里回来就碰上了同哥儿,这就过来了,阿治怎么断腿了呢?”却见杜蘅从书房里走出来。 “铁柱叔和阿义来了啊,稍等我一下,我把我刚做的简易担架拿出来,你们把阿治抬到担架上去,小心别碰到他的腿。”杜蘅说道。 他俩把担架拿进屋里,姚明治还在睡,药里头的麻醉剂还没散去,姚明治这下睡的正香。他俩小心地将姚明治抬到了担架上,随后王同和杜蘅也和他们一起去了姚大娘家。 姚大娘在家呆了一整天,就感觉心神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会儿见姚明治是被抬回来的,顿时被吓的直掉泪。 杜蘅赶忙上前安慰:“大娘,师傅把阿治治好了,你就放心吧,过个一两个月,阿治就可以下床了,又可以奔奔跳跳的。”说完又给王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来劝劝姚大娘。 王同道:“大娘,姚大哥他就是睡着了,过会儿就醒了,您别担心。” 杜蘅看姚大娘的一双眼睛都粘在了姚明治身上,她就去厨房倒了两碗水出来给王全义和王铁柱,感谢他俩的帮助。 王全义问道:“阿治,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天就断腿了呢?” 杜蘅看着王铁柱也是一脸疑惑,她转头看了看姚明治屋里,心里想是说实话呢,还是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姚大哥是···”杜蘅正要说,却被姚大娘打断了,“治哥儿,今早上山砍柴不小心把腿给折了。” “大娘,我们先走了。”王全义道。 “姚嫂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王铁柱如是说。 “诶,我也就不留你们了,等治哥儿好些了,在请你们来家吃饭。”姚大娘说。 “同哥儿也留在这吃饭,大娘,我先去做饭吧。”杜蘅说道。 姚大娘见杜蘅也没问她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张开嘴,想说又闭上了。 杜蘅见姚大娘这样,也不多问,“大娘,这还有一幅药,姚大哥晚上就要吃的,我现在就去剪了,过会儿,姚大哥醒了吃,同哥儿也刚好帮姚大哥换药。” 第十章 ‘杜先生\’ 日子一天天的过,姚明治的伤也慢慢地好起来了,杜蘅倒是没有在这期间提出要搬到闻起那住,她想着留下来还能帮着点姚大娘照顾姚明治,其实也是自己本身想挖挖姚明治的秘密。 这天,杜蘅将煎好的药送给姚明治,一推门进入,就看到姚明治半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杜蘅以为姚明治读的是经史策之类的,没想到姚明治看的却是‘杂书’。虽然侯府属于勋贵世家,但和文人打交道也不少,府内也有幕僚,她当时特别好奇科举,曾经特意跑到幕僚住的地方,和他们促膝长谈,谈古论今,说科举,使得一度传言说侯府的世子爷要去考科举,倒是害得六哥背了这个锅。父亲也总是说要把她送到外祖父家去,只是最后舍不得的倒是父亲自己了。 杜蘅把药放在了床旁的矮柜上,一下子把姚明治手中的书抽出,“该吃药了,”指了指矮柜上的药,并把抢来的书翻了翻,边问:“你看的是什么书啊?嗯?”杜蘅囫囵翻了翻,这是一本地理图志,她摇了摇手中的书,“哟,你在这里偷偷读杂书啊,不考进士了?” 姚明治端着药碗顿了顿道:“并不是所有的杂书都是无用,杜先生曾言:‘若只读经史策,能为官,却不能做好官。’” 杜蘅听到‘杜先生’三字,想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姚明治说的是谁,他说的这位杜先生是杜蘅母亲的小叔叔,她还得叫一声叔公呢,想起叔公,还记得她小时候和母亲回外祖家,那时候她顽皮,小小的她甩掉奶娘和丫鬟,自己一人在黎山书院的后山乱窜,玩的有些累了,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亭子,她就爬了上去,想要先休息休息,却在亭子里见到了怡然自得的小叔公,一幅名士风流,小叔公面前还摆放了一把古琴,而小叔公正喝着酒,看到突然闯进来的杜蘅,第一反应却是捂着自己的酒,惹的杜蘅一阵笑,最后小叔公说以他抚琴一曲交换杜蘅不能把他偷偷在亭子里喝酒的事告诉别人,只可惜杜蘅那时还小,不懂听杜先生抚琴一曲有多难,所以杜蘅傲娇的说:“你先弹弹给我听听好不好听,我在想要不要交换?!”杜先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只道“稚子小儿,稚子小儿。”却给杜蘅弹了一曲广陵散,至此杜蘅才知何为广陵散,伴随着落日余辉,洒在小叔公身上犹如仙人,魏晋之风表现的淋漓尽致。最后杜蘅累了,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之后的日子,母亲都让她跟着小叔公。小叔公在外人甚至是家人面前尽是一幅道貌岸然,在她面前却总是带她出去玩,给她讲书里的故事,或高歌长啸,或恣意妄为,一点也不在意杜蘅还只是稚子之龄,直到杜蘅要随母亲返回京城,他送给了她一幅画、一把亲手所做的琴还有一枚刻章,这枚刻章现在还在她身上呢。 杜蘅下意识摸了摸刻章,就看见姚明治静静的看着她,吓了一跳,懊恼的问道:“看着我干嘛?小心我把你看杂书的事告诉姚大娘去。” 看着杜蘅这样子,姚明治反而开心地笑出了声。 杜蘅看到这样的姚明治,眼珠转了一圈道:“你还有这样的杂书么?也给我来几本吧。” 姚明治顿感无语地摇了摇头,指着房间一角的衣柜道:“那里还有几本,你拿去看吧,别把书给弄坏了。” 杜蘅拿着书,麻利地道了谢,端起姚明治喝完的药碗就走了。 杜蘅捧着书来到自己的屋里,打开一看,清隽俊朗的字体映入眼帘,杜蘅几乎可以不用想,这字正是姚明治的,原来这是姚明治向别人借书,誊写了一遍。 人生在世,多有不易啊。 第十一章 争执 今天从闻起那回来,还给姚明治捎带了一根拐杖,是同哥儿那小子帮姚明治做的,磨得光亮。让姚明治可以偶尔下床动动,运动下肌肉,练习走路。师傅也告诉她,准备帮她在书房旁再起一间屋子,已经和村长打了声招呼,过几天就能开工了,问问她有没什么要求。 杜蘅的日月星辰剑的前几式也练得差不多了,谈不上出神入化,也是熟练至极,师傅说找个时间带她进山历练,不经过风雨历练的武功是花架子。上山就是只刺中一只小鸟儿,也是一种进步。 杜蘅听完闻起的话,顿时有些想翻白眼的冲动,好歹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好似被闻起说的有多柔弱样的。 杜蘅这样想着,才惊觉,闻起好像让她又回到了有父亲宠爱和母亲疼爱的日子,她可以肆意,可以···顿时眼眶微红,明白了闻起的用意。 扶着姚明治在院子里慢慢地走了几圈。 “姚大哥,你是哪一年的举人啊?”杜蘅问道。 “丰庆七年” “哇,你太厉害了。师从何人?” “我十岁那年拜入应天学院吴老门下。”姚明治驻这拐杖停下来看着杜蘅说道。 杜蘅恍若未觉,继续问:“吴老?是吴迅老先生吗?难怪护不住你。” “你到底是何人?”姚明治发问,“村头老神医是货真价实的神医闻起,他来到此地收了同哥儿,是为药童,一切既看同哥儿造化,是否能学到一二,拥有一些本事,而你却是被他收为徒弟,手把手教习,若只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何德何能,能让神医如此?”姚明治犀利的眼神射向杜蘅。 “我是什么人?呵呵,我也不知道,到今天我舍弃了太多,什么都是别人给的,我···”杜蘅自嘲地道。 “嘿,阿治和杜姑娘在说什么呢?”一道声音打断了杜蘅和姚明治之间的气氛。 他俩同时向发声处看过去,却见王全义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姚明治心里却道,这个二愣子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虽然自己已经有点找到方向猜测杜蘅的身份,这一打破,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知道,他必须要借杜蘅的力,才能为自己讨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杜蘅一下子恢复清明,正笑吟吟地看着王全义。 王全义看到这样的杜蘅,顿时心里像化了一般,完全抛开了打断他俩说话的不自在,还无比庆幸地打断了他俩。 姚明治回道:“今天同哥儿给我送来了一根拐杖,蘅儿扶着我试试呢。”姚明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有些不爽,便故意叫了杜蘅为蘅儿。 王全义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看了看杜蘅,又看了看姚明治,才说道:“姚婶子呢?我娘亲找姚婶子过去商量些事情。对了,阿治,我爹想请你办个私塾,为我们村的瓜娃子们讲课,”走到姚明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又道,“这是我偷听来的,我先来给你打个底,你想一想啊。” “嗯,教导村里的孩子读书是件好事,不过我的腿少说还得一两月才能好,倒是可以让蘅儿先教他们一些浅显易懂的。”姚明治看着杜蘅说道,“蘅儿,从小便精通四书五经,若不是身为女子,定能拔得头彩,肯定能够胜任先生。” 杜蘅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不争辩,“王二哥,我带你去找姚婶子吧,姚婶子啊,刚刚出门不久。” 第十二章 京城 “王二哥,你知道师傅是什么时候来村里的?”杜衡问。 王全义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四、五年前,我记得好像是阿治去外面求学,隔了不几天,秦老爹上山打猎带回来了一个人,就是神医了,说是秦老爹上山打猎,不小心被蛇咬了,是神医救了他。秦老爹的孙子肃哥儿一连病了好几天,去镇上看大夫,大夫给开的药方上有一味稀缺药,肃哥儿不能再拖了,所以秦老爹急的上山采药,最后还是神医给肃哥儿了几粒药丸,没几天肃哥儿就生龙活虎了。” 杜衡轻轻地笑了笑:“师傅从那时起就一直住在这儿了?”神医闻起能使死人白骨生肉,这种能力谁不追寻,丰庆二年失去踪迹,几年来桓明帝派人遍寻不到,遂罢之。 “是啊,”王全义看着笑着的杜蘅轻轻地抿了抿嘴继续说,“同哥儿是遗腹子,同哥儿他爹被征召入伍,第二年便传来消息,同哥儿他爹死了,还给了五两银子的抚恤金,同哥儿他娘在他五岁时就病死了,同哥儿是由村里人帮衬着养大的,后来神医看中了同哥儿,便把同哥儿收留在身边。” 杜蘅苦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将军如此,底层的士兵更是如此,如今的边城都是靠这些人的血肉之躯支撑起来的,可为什么总是有人钻空子,为了自身的丝薄之利,将无数无辜的人推向险境呢? 当大将军岑迭为保住边城陷入险境、战死沙场,少将军岑歌斩杀监军唐晟,后坠落悬崖、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回京城。皇上大怒,后哀之。监军唐晟乃于国舅力荐,安插在大将军岑迭身旁,桓明帝为安于皇后、太子一系的心,已经做出退让,却不想这退一步,损失的不仅是一员大将,更是从小玩到大的友人,而岑迭唯一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对,他知道岑歌就是岑踏歌,他亲封的少将军,瑶华郡主。 齐国公府外院凌波小筑,齐国公岑逸,鸿胪寺卿岑连,齐国公世子大爷岑踏行,二爷岑踏迁,三爷岑踏旭,长安侯世子六爷岑踏远,六人在书房商议。 “阿蘅,已经失踪快一月了,张世叔派人无数,挖地三尺,仍未有收获。到现在阿蘅依旧生死未明。”三爷岑踏旭有些挫败。 六爷岑踏远神色微凝,恭敬道:“大伯父,不如由我带暗卫前去边城探查。” 看到阿远恭恭敬敬的样子,岑逸心中还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当初把自己的三子过继给三弟为长安侯世子,凭着三弟在皇上面前的荣宠,至少能保他一生顺遂,何尝不是他给儿子的一点补偿,却不想反而越推越远。 岑连立马说道:“阿远,你要留在京城,三弟的事需要你名正言顺的来处理。皇上虽然震怒,罢免了于国舅,但其父于巽文还在,他为帝师,皇上总要给他三分面子。”转头却对岑逸说,“张勋这个人,看来也有异心了。” 岑逸点了点头说道:“阿行和阿迁带些暗卫,今晚就去边城,记住你们是去找蘅姐儿的,张勋的事,你们不要多管。” “是,爹。” “是,大伯父。” 岑逸看着岑踏远微微失落的样子,想了想又对岑踏远说:“你明日去趟长乐公主府上,看看长乐那边有没有贵妃的消息。” “是,大伯父。” 第十三章 长乐公主 第二日一早,岑踏远先是在院子里打了会拳,发泄了些心中的郁处。随后便有小厮为他穿戴齐全,他骑上马就去了长乐公主府上。 长乐公主阿漪嫁的是中山侯府的三爷姚明煜。在京中太学府里都是达官贵人家子弟还有少数的平民,也有皇子、公主前去学习,而阿漪和姚明煜就是在太学府里相熟,后来顺理成章,中山侯府为姚明煜向长乐公主提亲,皇上甚是愉悦的答应了,赐下婚事。 岑踏远命小厮敲响长乐公主府的大门,管事打开门,一看是长安侯世子,立马将岑踏远迎进门来,带着他往厅里走。 这时,长乐公主和驸马正在吃早餐。乐公主看到岑踏远,“阿远,你来了,快坐,快坐,”转头向身边的丫鬟道,“给世子爷端碗鱼粥来。” “表姐,表姐夫,”岑踏远撩起袍子坐下,“我···” “我知道,阿远,我们吃完再说,”长乐公主打断道。 书房中,姚明煜扶着长乐公主坐下。 长乐公主将下人全都打发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人,随即道:“阿远,有阿蘅的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任何消息,大伯父昨天让大哥和二哥前往边城,私下打探,张将军可能有异心了。”岑踏远回答道。 “哼,张勋其人,最贪图美色,好掌控但却摇摆不定,有三伯父在,就有人镇住他。”姚明煜说着说着,心里却大惊这幕后可是一环扣着一环啊,算准了要折岑家大将,太子一系也是被人陷害不成? 长乐公主说道:“昨日,我进宫,母妃让我转告你,父皇已经让礼部的人拟旨,让你继承长乐候爵位,近几天圣旨就会下来。还有,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有踏足坤宁宫了。于国舅将被卸下所有职位,而太子一系受到重创。” 长乐公主继续道:“阿蘅小时便和三伯父习武,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说明阿蘅还有希望。”顿了顿说,“阿蘅从小就喜欢跟着你,你最是了解她不过了。” 岑踏远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这种虚无的奢求里,他想着小时候香香软软的阿蘅找他玩,他现在就觉得是他的无能害了阿蘅。 在官道上,一行十余人骑着快马飞奔而过,尘土飞扬。 “吁~” “大家停一停,我们略作休整,再出发。”岑踏行说道。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应道。 “大哥,阿蘅她会不会?”岑踏迁一拳砸向树干,“都怪我们,不早点带人出来寻她,阿蘅她可是三叔唯一的血脉了。” “放什么傻?”岑踏行面露恼色,“皇上虽然发怒、懊恼,也不见得对我们有多放心,我们只能谨小慎微,一步都不能踏错。而爹肯让我们来边城,想来也是大局已定。不几天就会有圣旨,让六弟继承爵位,而对于国舅也不可能再是简单的暂时罢免了。” 张勋知道寻找少将军岑歌,是件难事,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之难。不仅是皇上不断地催促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一旁的齐国公府也是虎视眈眈。还好昨晚到新来的九姨太那放放松,九姨太给他出了一个办法,造假尸,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谁能活下来?这一个月来,他和幕僚想尽办法,想要下悬崖不得而终,想要绕过悬崖直接往地面找也不行。还有边城需要他守,留下来的岑家军也需要他镇着,不然岑家军里的两个老狐狸,不得和他下套子,让他们守着边城,卫所就是对的,他现在脑袋都大了,还是靠在九姨太香软的身上舒服。 张勋挥挥手,叫来自己的亲信,密语几句,让他秘密完成这件事,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第十四章 教书 当岑踏行和岑踏迁到达边城还未有所行动时,得到的消息却是,已经在找到了少将军岑歌的尸体了。 顿时让两人大惊失色,谋划好方法,趁着夜色降临,来到停着少将军岑歌尸体的房间。 门前有两位士兵守着,用些许迷药吹过去,将两位士兵放倒。岑踏迁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径直走到停棺的地方,手微微发抖地推开棺材板,只看到腐烂的不成样子的脸,想往胸部探去,又不敢。最后还是岑踏行推开岑踏迁,把尸体的上衣揭开,发现并没有隆起的胸部和紧束的裹胸布,慢慢地舒了口气,又缓缓地伸下尸体的下面,微白的脸才慢慢好转,对着岑踏迁摇了摇头,让暗卫将尸体整理好,恢复棺材的原样。随后挥手撤离。 回到落脚点后,立马写下一封信封好,让暗卫即刻送回京城。 “张勋这个小人,随便拿具尸体就来糊弄我们,阿衡可是个女子,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吧。”岑踏迁冷笑道。 岑踏行示意站在他身前的暗卫,”回大爷,今晚派去张将军府上的人,未在书房发现可疑的地方,不过倒是张将军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宠爱他的九姨太。“ “查九姨太。” “是。” “这下我们真的只能暗中寻找了,张勋算是给我们下了一套,我们也不能否认这不是阿衡,”岑踏行对岑踏迁说道。 “大哥,阿衡她···” “阿衡不会那么容易就丧命的。”岑踏行摆摆手让岑踏迁出去。 京城齐国公府上外院凌波小筑,岑逸道:“阿远,以后就说你妹妹瑶华郡主,伤心过度,抱病在身。” 岑踏远微微愣神:“阿衡,阿衡她真的···” “衡姐儿失踪了,张勋让人做了具假尸体来糊弄世人,而我们只能私下里再想办法了。” 三个月后,京城的上流圈子都知道,长安候府上的瑶华郡主,因父战死,哭晕在其父灵前后,一病不起,宫中连连不断赐下药材,瑶华郡主靠着这些药吊着命呢。顿时百家求的瑶华郡主让大家都止步了,但却也有不少人,看着皇上对瑶华郡主仍然宠爱有加,觉得让自己的孩子娶了瑶华就等于安稳了后半身。 而远在边陲小村里的杜衡却一点都不知情,她之所以敢离开,就是因为家中有个被人称为玉面狐狸的大伯父,他会解决一切。 村长亲自上门拜托姚明治,姚明治答应在一旁照看一二,由杜蘅为他们启蒙,等他的伤好了之后,再全权由他负责。而杜蘅和闻起商量了下,决定在姚明治没好之前,由她暂时代课,给村里的小孩子启蒙。村长想了想便同意了,他知道杜蘅出身大家,给村里的孩童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第二天一早,杜蘅便来到了村里给准备的上课的地方。 杜蘅看着时间还早,便席地而坐,想起了从前母亲给她启蒙的场景,母亲所在的江南杜家,乃是前朝的百年世家,前朝半数朝官皆出自杜家或是与杜家有关系,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当新王朝建立时,杜家只能退步江南,苟延残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杜家虽然不再入朝为官,但杜家将本来所属于自己的学堂,改成了书院,是为现今天下四大书院之一,培养无数学子,也造就了杜家为仕林之首,而不是皇后于家只出了个帝师可比拟的,但缺又缺在杜家上下无人为官,虽有名望,但却无势。这是当朝皇帝最为放心的,杜家所属的黎山书院,在百废待兴的本朝初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也间接保住了杜家。 杜家所传的启蒙,却是和现代教育特别相近,杜蘅就想用这种方法为村里的孩童们启蒙。 第十五章 讲学 杜蘅结合着这种方法,把三字经简化成故事的形式,告诉孩子们三字经里蕴含的一些浅显的道理,这也是当初母亲潜移默化教导自己的。 过了一会,村子里的孩童陆陆续续地来了,三、五、七岁的都有,连十三岁的王同都带着秦肃一起来了。杜蘅稍微帮他们排了下位置,便开始准备上课。 却看到姚明治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杜蘅瞟了瞟姚明治,心里道,这厮倒是会选位置,这还是她给她自己预留的,等中间上课累了还可以休息休息。 孩童却都盯着姚明治看,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姚明治一派淡然的看着她。 杜蘅狠狠的瞪了姚明治一眼,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因为姚夫子有伤在身,近期都由我为大家讲学,当然姚夫子就在近旁,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请教。” “首先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当中有谁曾经认过字,上过学堂,读过书?” 只见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只识的几个字的,有的直摇头,还有的倒是念叨出了几句三字经。 杜蘅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就从《三字经》开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大家跟着我一起念。” “谁知道这四句说的是什么意思?”杜蘅转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很安静,“王前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王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微微发红说:“人···人刚开始,是仁善的,性···性是相近的,习是远的。” 杜蘅笑了笑让他坐下,又继续问其他人:“还有没人有不一样的解释?” “王同,你说说。” 同哥儿斜看了杜蘅一眼,站起来说:“人出生时都是善良的,性子都差不多,但是习惯却是不一样。” 杜蘅点了点头,把身体转向姚明治所在的位置,说:“姚大哥,见解何如?” 姚明治本来是不想搭理杜蘅的,可是看着孩子们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人刚出生都有着善良的本性,性子相似,但却在不同的地方下,有了不同的习惯。” “对,就像姚夫子说的这样,人生下来就是一样的,但从小不好好学习,不区分善恶,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而读书呢,就是给大家一个通晓知识的机会,但是学做人才是最重要的。” 知识是无穷无尽的,可能穷其一生也只是对一方面或者几个方面研究有成,可是学做人,会做人,才是一生的主导。 杜蘅的这一番言论,像是在姚明治心中一湖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让他不由深思,自己这几年的苦读,是为了什么,为了光宗耀祖,为了扬眉吐气,为了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他有些迷茫了。 人生就是一台戏,每个人都在舞台上上演着庄严人生。杜蘅的小叔公,人称‘杜先生’,他就演着一场让世人都尊敬,崇拜不已的戏,只有在身后,偷偷地抿几口酒,再回过头来笑看人生。 第十六章 消息 杜衡在给村里的孩童们上的第一课,就透露出了一些对自己短短几十年人生的浅薄看法,孩子们可能只是觉得杜衡说的很浅白,却又十分的模糊。可是姚明治却感觉出了不一般,这是一种独特的对人生的一种看法,他似乎从未这样想过,也未往这方面去想。吴老是个博学多才之人,但他教导自己的是无尽的知识,而更多的怎样和别人交往,却是他自己一点一滴摸索出来的。 学做人是一件深奥的事。 今天他来听课,是怕杜蘅讲的不好,给她镇镇场子,没想到她讲的太好了,引人深思,只是村里的娃听不懂。这样他倒是都想每天来听,却又怕乡亲们觉得杜蘅讲的不好,宁愿让孩子到田里帮忙,也不让孩子们来听课。 学堂只在上午开课,下午杜蘅回到了老神医那。 神医带着杜蘅来到书房,在闻起的示意下,杜蘅关上了门,一脸奇怪的看着闻起,古灵精怪地说道:“师傅,你是要传授给我天下绝学吗?” 闻起默不作声,来到书架旁,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把夹在其中的字条拿了出来,递给杜蘅。 杜蘅边接过字条,边说道:“这是什么?是?” 杜蘅噤声。 字条上写着:皇上命代将军张勋十五日内寻到少将军岑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后于山崖挂树处发现尸体。 另:疑齐国公府世子行与鸿胪寺卿岑连长子迁前往边城,隐于暗处,仍在找寻··· 长安候世子远承爵,瑶华郡主重病卧床。 太子一系受重击。 皇上偏宠六皇子。 ··· 杜蘅低垂着头,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张勋已经背叛了岑家,大伯父肯定早已明了,才会派大哥和二哥亲自来,但却不是立刻来。‘我’也重病在床,长安侯府也交到了六哥手中,六哥会保全长安侯府的。只是皇上偏宠六皇子,是对我爹的愧疚吗?姑姑会很好地利用这点的,伯父也会看清方向。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杜蘅说完便把字条递还给闻起。 闻起挑了挑眉,燃起字条。 杜蘅默默地看着它变成灰烬,被风吹开。 “师傅,今天还是继续教我第六式吧,有些动作总是有些别扭。” 这个小徒弟的心里总是藏的太深,让人不由的心疼。 他对她有一种故人情怀,他多照看点,也是对的。 “听同哥儿说,你今天告诉他们说,‘学做人比读书更重要’,”闻起道。 “怎么?同哥儿有不一样的见解?” “同哥儿只是说,明天可能没什么人去听杜老师的讲学了。” “我可是名士‘杜先生’的徒弟,从小聆听他的教诲;现任黎山书院杜院长的外甥,他还带我摘过桃子呢;还是大学士于黔的学生!!!” “那你呢?你自身又有什么名号呢?” “我···我是···徒弟,是外甥,是学生···” “哈哈哈···” “你可知你今天讲的是什么?”杜蘅刚想踏进自己的房间,就听到姚明治幽幽地声音在耳后响起。 “我知道啊,人生本就应该这样做,不过,请姚大举人放心,我从今以后会好好的把我所学教给他们。”杜蘅笑嘻嘻地道,心里却吐槽到,又来了,被师傅说了一遍,还得再听姚明治再叨一遍,天啊,人生啊,就因为多说了几句话。 姚明治掩去眼里的光,继续说道:“你讲的是很独特,但他们不一定接受的了。” “我知道,”杜蘅有点失落地说,转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拔高声音道,“对了,你会画画吗?你帮我画几幅画吧。我想做一本画本,将《三字经》中的故事画出来,这样像三岁的小雨他们也能很快的明白书中的意思了。还能帮助记忆。” 第十七章 画画 姚明治看着杜蘅期盼的眼神,不由缓了缓严肃的表情,微微思考了下,也觉得这也是一种好办法。 问杜蘅:“你打算怎么画?” 杜蘅笑了笑,让姚明治在房间里等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今天在师傅那里画的Q版三字经拿出来,来到了姚明治这里。 “就是像这样画的,”杜蘅把画平铺在姚明治惯常写字的桌上。 姚明治看向这幅画,顿觉趣意横生,画的是三字经里的孟母三迁。 姚明治不由赞道:“你这画倒是另辟蹊径啊。”又摸了摸写在图下的注释,一排整齐,秀逸的字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字体。 杜蘅看姚明治摸了又摸她写的字,不由有些得意,她写的可是赵孟頫的‘赵体’,想当初她为了学这个,可是下了不少的真功夫。 “你看我画的如何?”杜蘅有些自得的故意避开字问道。 杜蘅等了有小一会儿。 姚明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倒是画的很浅显易懂。” “当然,以直白地画更能表达其中的意义。”杜蘅回道,“我今天看小雨他们听的很吃力,而且似懂非懂,才觉得应该用画画出来。” 杜蘅微顿,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一下午才画了这么一个故事,而我明日打算讲三个故事呢!” 杜蘅眼带希冀地看向姚明治。 姚明治被杜蘅这样看着,脸有点微红。 他微微偏过头说道:“你想讲哪几个故事?” “第一个是黄香扇枕,第二个呢,就是孔融让梨,第三个是孔子勤学。我今天讲的是开头两个,明天打算讲这三个。”杜蘅数着手指说道。 “那你怎么画孟母三迁?” “我想把前两幅带去学堂给他们观摩。”杜蘅慢慢说道,“你会不会这样画啊?我教你吧。” ··· 姚大娘回到家中,便看到儿子房间中,杜蘅和儿子正在桌上写写画画些什么,西下的柔和阳光正照在他们身上。 姚大娘忽然想到,昨天李二婆和她拉扯着,李二婆说自己娘家侄女怎么怎么好了,会刺绣,能干活,长得美。 李二婆说想当个媒人。 被她给一口回绝了。 姚大娘心里想,就看李二婆长的这五大三粗的,她家侄女能好看到哪去?阿治他现在也不合适娶妻。 可是现在看到阿治和杜蘅两人一起,她又觉得,如果阿治能娶杜蘅也是好的,只是,阿治恐怕不会甘心呆在这小村里。 更何况以杜蘅这不清不楚的来历,以后怕是会拖累阿治的。 姚大娘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他们,先去做饭。 姚大娘径直去了厨房,将挎着的篮子放下,准备准备便开始做饭了。 等她把饭都做好了,发现阿治和杜蘅点起了蜡烛,仍在写写画画着,倒是没有感觉到饿。 姚大娘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 来到他俩跟前,“快来吃饭吧,等会再画。” “姚大娘,你回来了啊。哎哟,肚子真饿。”杜蘅站起来揉着手说道。 “娘”,姚明治起身,拿起靠在桌旁的拐杖,边走边说“画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杜蘅稍微整理了下画稿,这才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她和姚明治已经将画完成的七七八八了,真是和聪明的人共事,不止舒坦,还一点不费脑子啊,而且还迅猛。 吃完饭,姚明治和杜蘅利用了一点点时间,把画完成。 第二天一早,和姚明治一起来到了上课的地方。 第十八章 劝学 左等右等,都到了该上课的时候了,也只有小雨几个小娃来了。 像七岁大的王前,就没来。 杜蘅想了想看了姚明治一眼。 转头把小雨等人招过来,向他们询问,为什么王前他们没来。 就听到小雨等人七嘴八舌的回答。 “我娘昨日问我都学了什么,我说杜夫子说读书不重要,做人才重要。” “我爹说让我来这儿玩,总比天天跑出去野来的强···” “王前哥,今天下地去了。” “谁说,我前头还看到王前哥和铁蛋哥上后山了呢!” “···” 杜蘅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有点不可思议,但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姚明治却是伸出手在杜蘅眼前晃了晃,说:“我们先上课,等会我们去王前他们家一趟。” 杜蘅缓过神来,朝姚明治点点头。 向小雨他们招了招手,“来,昨天我和姚夫子把昨天上课讲的三字经中的故事画成了画,大家过来看看,还记得我们昨天说的故事是什么吗?” 杜蘅将画平铺在桌上,让他们围着看。 小雨他们走到跟前,趴在桌上,想伸手去摸摸画都怕把画给弄坏了。 真好看,小雨心里想着,我一眼就认出了是孟母三迁的故事,小时候的先贤孟子活灵活现,他也想学,这上面的字也好看,比爹爹会的那几笔好看多了,不,比他家春联还好看。 “大家知道这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知道”,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道。 “今天呢,上课我会向大家提几个问题,谁答得好,我就把这幅画送给谁。大家上课要认真哦。”杜蘅认真道。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杜蘅从香袋里拿出一块玉佩,举起手来,“大家看,这个就是玉石雕琢而成,入手温润,成色透亮,这句话所说的意思就是,玉需要通过精心的打磨、雕琢才能成为美好的器物;而人也要像玉石一般,经过雕琢才能成材。” 小娃们一脸艳羡地看着杜蘅手中拿着的玉佩,他们还从来都没有看过玉佩呢。 “人成材则需要大家孜孜不倦的读书,知道其中的道理,并能熟练地运用其中的道理,把别人书上的知识,转化为自身的学识,当然,还要像姚夫子一般,从小勤学,十几年如一日,才终能有一番大成就。” “大家想不想成为像姚夫子这样的人?”杜蘅鼓励道。 “想!!” 一堂课下来,姚明治和杜蘅走出学堂,准备先去一趟王前家。 “小雨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过课。”姚明治说道。 “是啊,可算认真听了,也不枉我把画送给了他。他是个聪明的人。只要有人好好引导,必有出息。”杜蘅认同地说道。 “其实我最羡慕的还是魏晋风流,自由自在,真想一睹其风采。”杜蘅看着姚明治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清醒之人洒脱、酒醉于人前,碍于朝政无能,不得一展抱负,是多么抑郁,最终也只能是煮酒东篱下。”姚明治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杜蘅听罢,默然。 两人一路再无话,沿着羊肠小道漫步。 杜蘅知道那个朝代的无奈,虽然她羡慕,但从来不期盼去体会,人生有太多的无奈,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空有一番才智,却郁郁而终,寄情于山水,游历于人间,从来都只有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才是真的。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王前家。 姚明治叩响院门。 不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打开了门,看是姚明治,有些羞涩地喊道:“阿治哥哥”,看到跟在姚明治身后的杜蘅愣了愣。 突然小姑娘跑回了屋里,高声喊道:“娘,阿治哥哥来了。” 第十九章 错了 “这是王前的姐姐,芸妹”,姚明治对杜蘅说道。 芸妹跟着一个老妇人身后出来。 老妇人看到姚明治倒是十分的热情,请他到屋里说话。 杜蘅跟着姚明治走进了屋子里,坐下。 姚明治略微严肃地说道:“王阿婆,阿前呢?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老妇人干瘪的脸上笑了笑,说:“这不是他老子带他上山去了”,边说边打量着杜蘅,不以为然地道,“这就是杜夫子吧,倒是八分的颜色,可比我们家芸妹漂亮哩。” “杜夫子啊,可不知我们农家的饥苦,前哥儿小小年纪就要和他老子上山打猎,可没有太多的闲功夫,听一些???” “奶奶,别说了,”芸妹听着自家奶奶越说越不像话,只能私下里扯了扯奶奶,打断奶奶继续说下去,不安地看了看姚明治,“治哥哥,还在呢。” “王阿婆,昨天是阿蘅第一次上课,可能有些许不足之处,以后我都会在课堂上和前哥儿他们一起听课,补足阿蘅的不足。”姚明治诚恳地说道。 “王阿婆,虽然我没有阿治这般有才,但还是识得书认得字。您放心地把王前放到学堂来,以后也能像阿治一般。您也可以让芸妹一起来,认识几个大字,以后找婆家还能加个说项。”杜蘅慢慢地说道。 心里却想,是因为自己的疏忽、任性,差点让他们错失一次学习的机会,对于他们可能是一辈子难有一次的机会。而今后自己一定要做好功课,言传身教,不能拔苗助长,循序渐进,总能有一天他们知道自己想要教给他们的是什么? 王阿婆听到杜蘅说让大孙女也跟着一同去学,也有些心动,但大孙女今年都十三,该嫁人了,应该在家里准备准备了,不能像以前小丫头样的那么野了。可是看到大孙女看着姚明治娇羞的面容,望着自己期盼的眼神,顿时又有点心软。说不得阿治还能看上大孙女呢,那大孙女以后可是官太太了,那她说不得就是,那话本里说的太君了,这可是好婚事啊。 王啊婆越想着越心花怒放,答应道:“等他老子回来,我问问他老子。” “王阿婆,您劝劝王大叔,识字可是难得啊。”杜蘅急道。 “阿蘅”,姚明治叫住杜蘅,“阿婆,我们就先走了,希望明天能在学堂见到前哥儿。” “我们走吧”,说罢,姚明治带着杜蘅离开院子,准备上其他几家去。 王阿婆看到芸妹还在看向门外,“人都走远了,还没看够?” 芸妹跺脚道:“奶奶,人家这是好久没见到治哥哥了。” 王阿婆搂着芸妹道:“奶奶的娃长大了啊。” “奶奶,我想去学堂。” “打明儿,你就和前哥儿一起去吧,刚好还能看住前哥儿。” “太好了,奶奶。” ??? “我错的太离谱了。”杜蘅低声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姚明治看着杜蘅低垂的头,想着她一个大小姐,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捧着她,怎知这世间纷扰,她说的也许是对的,出发点也是对,但能有几人懂,难怪她说她羡慕魏晋。风流之人,大多不受世人所理解。 第二十章 默然 随后的时间,姚明治带着杜蘅走遍了上午没来上课的人家,说服他们让孩子们都能上课,并保证有他在一旁看着,并且等他的腿伤一好,便由他为孩子们讲学。 姚明治跟着杜蘅一起来到了老神医家。 王同依旧在院子摆弄着草药,看到杜蘅他们进来,指了指书房,说道:“蘅姐姐,师傅让你来了,就进去找他。” 杜蘅飞快地瞥了姚明治一眼,走进了书房。 姚明治回看了杜蘅一眼,就转头和王同说起了话。 “同哥儿,你的医术学的如何了?”姚明治装着很认真地和王同说起话来,实则目光暗暗地跟着杜蘅移动。 “和师傅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王同羞愧地说。 “你和神医???” 杜蘅走到书房跟前,敲了敲,便推门进入,关上门,屋外王同和姚明治的对话声音变的隐隐约约,几不可闻。 “师傅”,杜蘅走进老神医侧旁,低声喊道。 闻起抬起头看向她,示意她先坐下,等她片刻。 杜蘅等了一小会儿,老神医才放下手中的笔。 闻起拿起自己写的纸,吹了吹,又放下,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很满意纸上的字抑或是内容。 “明日,你和我进后山。”老神医看着杜蘅说道,“测试你的剑法。” “是,师傅。”杜蘅应道。 “村长已经答应,帮忙再盖一间屋子,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搬过来。” “是,师傅。” 闻起将刚刚画好的纸,递给杜蘅。 杜蘅有些惊讶地接过纸,看了起来。 没想到,纸上画的是,那时她提出要搬过来住时的要求。 “师傅?这···” “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再修改。” 这回,杜蘅倒是安安静静地认真看起来。 杜蘅指着图纸说道:“师傅,我想这里可以这样么?把窗子再调大一点···” ··· 等杜蘅出来时,王同已经准备好吃食了,姚明治早已回家去了。 姚明治留话说,他先回去了,他会和姚大娘说她留在神医这吃饭。 杜蘅点点头,无话。 吃完饭便告辞回去。 回到姚大娘这,先把她自己屋里桌上的图纸堆成一堆抱到姚明治的房里。 将怀里的图纸按顺序一张一张的铺陈开来。 弄好了图纸,杜蘅才开口:“阿治,明天我要和师傅上山,讲学的事你先替着我”,指着桌上的图纸说道,“这是我画的,有些还没画完,也交给你,今天的课堂上这些图纸的还是很有用处的。” “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你多注意身体,你腿还未好全,不能长时间站立。” 姚明治点点头。 杜蘅回到自己屋里,这时,姚大娘也进来了。 “蘅丫头,今晚不画了?” “大娘,明天师傅打算带我进后山,学堂的事,要麻烦姚大哥了,只是姚大哥的腿伤未好,要让姚大哥多注意下啊。”杜蘅关心地说道。 “再者,明天同哥儿也会去学堂帮帮忙。” “恩哪,你们没和秦老爹打声招呼?他可是个好手。” 杜蘅笑了笑却道:“大娘,这些日子可真是谢谢你的照顾。” “哟,看你这傻丫头,说什么混话呢?” 杜蘅默默地铺好床,说道:“大娘,我们休息吧。” 在床上,杜蘅侧身对着墙躺着,睁开大大地眼睛无神看向墙壁。 耳边是姚大娘均匀的呼吸声。 除了娘亲、父亲和乳娘,她还从未和别人这么近地睡过觉,这也是当初她希望住在闻起那的理由。 第二十一章 进山 但杜蘅此时却没有那么的迫切想要搬离,和姚大娘相处的几个月,让她感觉特别的舒服。 而师傅这么着急地带她上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将会发生什么事,让师傅不得不另做打算。 有可能他们再也不回来了。 大清早一起床,杜蘅稍微整理了下,把该带走的东西都带上,吃完早饭,向姚大娘告辞便离开,来到昨天和闻起约好的村尾,坐在石凳上,默然地看着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清晨柔和的日光穿过树枝叶,地面上斑驳成影,带着凉意的微风,轻柔地抚过杜蘅的脸颊。 这样的清晨总是让人迷恋的。 闻起翩然而至。 “走吧”,闻起慢悠悠地说道,“没遗漏下什么吧?” “该带的,我都带着呢。”杜蘅有些伤感地说道。 闻起点点头,往后山走去。 杜蘅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的兄长要来了。”闻起边走边道,好似完全没发现杜蘅震惊的表情。 “是,是六哥吗?”杜蘅迟疑地说道。 闻起转头看向杜蘅,微微地点点头。 杜蘅的内心却翻起了巨浪,六哥,六哥怎么会来?他怎么出得了京城?他是偷偷跑出来的吗?他怎么能这么傻?!千万头绪在杜蘅脑中掠过,慢慢汇集成一种声音,在她的脑袋里炸开,就是她想见岑踏远一面。 突然杜蘅站定,郑重地望向闻起说道:“我想见六哥一面。” 闻起倒是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杜蘅有些抓不准闻起的心思。在闻起旁边絮絮叨叨的像小蜜蜂似地,一刻也不停地说着,“从小就我六哥陪着我玩”,什么“六哥还小,他这样过来,我不放心”,还有“六哥那么傻,被人骗了该怎么办?”什么“六哥从小就心慈,斗不过张勋的,我得去帮他一程。”??? 一个理由比另一个理由还莫名其妙,闻起却慢慢地心情变好了。 运起轻功,脚下如落叶翩翩然起舞。 杜蘅有些汗颜。 尽力跟上闻起的身影。 杜蘅起来的时候,姚明治就已经醒来了,但一直到杜蘅吃完饭离开,他都没有起床,他有点不知所措,他的内心告诉他,虽然杜蘅她有着很多很多的秘密,但她还是一个很纯真的人,没有大家族里的腐朽和机关算尽。所以他会包容她,帮她收拾乱摊子,可是她,从昨晚回来就有点不一样了。 他不想去猜,更不想去问,他不想承认他最近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 他慢慢地坐起身,自从昨晚杜蘅从她自己房里抱来的一团纸,杜蘅抱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他完全不想动它们。 门外一阵声响,是王同来了。 接着是王同和他娘再说话,说,神医让他带信给自己。 带信给自己,带什么信? 姚明治突然坐直了身子。 随着叩门声响起,王同推门而入。 “治哥哥,师傅,让我送信给你。” 姚明治接过信,慢慢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有两页,慢慢展开,一行一行地默默看完。 王同刚想凑过来,姚明治却把信叠好放起来。 王同问道:“治哥哥,师傅给你写了什么啊?” 神医闻起,在信里说了两件事,一是把王同托付给他,二是给了他一封推荐信,黎山书院院长的拜帖。 第二十二章 送信 姚明治看着眼前有些迷惑的王同,最终证明,他不想承认也得认的事实,神医带着杜蘅不告而别了。 他想了又想,不知怎样开口和王同说。 王同看着姚明治凝重的脸,像是想起什么,被吓到了一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治哥哥,师傅他??他???” 王同想起昨夜,师傅将他叫进书房里,和他说的一番话,问他最近学的怎样了,什么问题要问师傅,对药材的理解程度,而这几个月来诊脉等,都是由他上手,让他来写药方,还将他往后还需要继续深入学习的地方意义列举出来,并把书籍全都找好。 昨晚睡觉时,他还在想师傅和阿蘅姐姐,不过是去一趟后山,顶多两三天,就能回来了,怎么像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似地。 今早师傅便拿了一封信,让自己送给治哥哥,还给了他一枚玉佩,其他的一切如常。说起来师傅这两天还真是有点反常,不会是师傅? 姚明治想了想,还是暂且按捺住告诉王同的想法。 只是说道:“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学堂。” 王同默了默,准备出去,刚走到一半,却忍不住地转回身,问道:“治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师傅要走了吗?师傅不要我了吗?”说道最后带出一股子哭腔。 姚明治顿时有些为难地摸了摸王同的头,说:“神医和杜蘅可能不会回来了。” “师傅也要抛下我了吗?” “神医托付我照顾你,他是将你安排好了呢。” 王同一脸失落地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阿蘅姐姐一定是师傅的亲旧,师傅对谁都不会这么上心的???”手里不自觉地摸着闻起赠与他的玉佩。 姚明治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地看着王同,突然视线被王同握在手中的玉佩所吸引。 姚明治向王同借来一看,通体白透,是块上等的好玉,,上方只有一个‘墨’字,再无其他。 一时间,姚明治也分不清楚,这玉有什么用处,但却下意思的认为,神医绝不会留下无用之东西。 姚明治将玉递还给王同,让他收好。 等到姚明治都已经吃好了饭,准备先去学堂时,王同仍然一脸失落地坐在凳子上。 “同哥儿,和我一起去学堂吧。” 同哥儿茫茫然然地站起来和姚明治一道走了出门。 等到王同回过神来时,学堂里已是一片郎朗读书声。 王同突然间想到,当初师傅是怎么教导自己的,万事万物一切皆有因果。 下了课之后,小雨他们都挤在姚明治的身前,问杜夫子今天怎么没来? “杜夫子和他师傅上后山采药去了。” 小雨等人一片遗憾。 但却等姚明治拿出画好的画时,小雨等人一片雀跃,都问姚明治,今天上课谁表现的好。 等姚明治结束了学堂的事,发现王同已经眼神清明的站在门口等着他。 姚明治看着王同,面目清朗地笑了笑说:“我们去一趟村长那。” 第二十三章 村长家 他俩来到村长屋前,王同上前敲门,边喊道:“村长伯伯!”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是村长家的二儿子王全义。 “阿治,是你啊。”王全义笑着说道,转头看到王同,惊讶地说道,“同哥儿也来了啊?” “我是来找王叔的,不知王叔他?” “秦老爹他刚来,正和我爹在屋里呢。” 姚明治心下顿时有些明了,秦老爹肯定是知道神医的身份的。又朝王同看了看,没有理由神医怎会无缘无故地收同哥儿为徒,其中同哥儿和神医之间有某种联系的。就如同王同所说,从一开始,神医就待杜蘅不同,似亲旧,更多的是长辈对小辈的维护和宠爱。 “那正好,我有些事要和王叔说,秦老爹在就更好了。” 王全义有些疑惑,阿治来找我爹,怎么刚好秦老爹在就更好了呢? 虽然王全义十分疑惑,还是在屋外高声喊了一句:“爹,阿治来了,他有话想跟你说。” 屋内,村长静了静,看向秦老爹。 只见秦老爹微微地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遂高声应答道。 听到村长的回话,姚明治拉起同哥儿就往里走,王全义觉得不对劲,也跟着一道进去。 村长看到背后跟着的二儿子,脸黑了黑道:“你跟着来做么?快出去。” “爹~”,王全义脸红着喊了一声,“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村长听儿子说完,脸就更黑了,刚想骂人。 就被秦老爹拦下来了,“来坐下,听听吧。早晚都得知道。”招呼着王全义,姚明治和王同坐下。 “你们俩来是有什么事呢?”秦老头笑问着。 姚明治示意王同说。 “师傅是不是带着阿蘅姐姐走了?”王同有些难过地说道。 村长听了此话,面色有些难看,不说话。 秦老爹笑了笑,点点头。 倒是王全义非常震惊:“什么?阿蘅走了?” 村长一脸就知道自己儿子会是这个反应,有点隐隐地想发怒:“你给老子滚出去。” 王全义脸上却闪现悲痛之色。 秦老爹倒是安抚叹息道:“难过美人关啊。” “同哥儿,你和阿义先出去。”姚明治说道。 王同看了脸色不好的村长一眼,拽起王全义出了屋子。 出了屋的王全义还是一种懵了的表情,一副神神叨叨地样子,一直低语道:“阿蘅怎么走了?蘅儿,我还没和衡儿说我···” 王同一脸不忍直视地抚额。 屋内的三人,沉默不语。 姚明治率先打破平静:“秦老爹,您一直都知道神医和杜蘅的身份吧?” 秦老爹倒是没隐瞒:“杜蘅是谁?我并不知道,但神医是谁,我一直都知道。” “神医为什么要带着杜蘅离开?” “神医他们有不得不走的原因,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秦老爹回答。 姚明治顿了顿道:“神医将王同托付给我了。” “那感情好啊,我就知道神医是都安排好了的。”秦老爹有些高兴。 “秦老哥,这这神医是什么意思?”村长有些不明白。 “阿治,以后你出门求学,就带着同哥儿吧,同哥儿本不应该呆在这小乡村的。”秦老爹感叹道,“若不是当年同哥儿他爹,也不会有神医到我们村子来啊。我们要好好感谢同哥儿,让老神医留在村子里,庇佑了我们好些年啊。” “阿治,你要好好待同哥儿。”秦老爹拍了拍姚明治的肩膀,“至于神医送与你的,你就收着就成。其余的,你以后就明白了。” 姚明治看村长也是云里雾里的样子,而秦老爹似乎无意再多说,遂点点头作罢。表示自己会照顾好王同。 第二十四章 接受 三人走出屋子,便看见王全义像傻了一般坐在台阶上,一副没有接受杜蘅已经离开了的事实的表情。 村长是率先走出屋子,一眼就看见自家小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颇为恼火,怒其不争,但却又是事实。杜蘅的出现打破了王全义既往的生活,这世上真有仙女一般的人儿,他第一眼就被杜蘅迷住,迷恋她身上淡泊的气质,又爱上她如花的面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可是多看她一些时日也是令人欣喜的。却没想到她消失的那么快,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人散。 村长一步上前,在王全义耳边大声吼道:“阿义,去送送秦老爹和阿治。”作为父亲,却只能狠狠地把自己的孩子从梦中叫醒。 秦老爹看着王全义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千金大小姐怎么会看上庄稼汉呢?连姚明治这样的人家也看不上啊,这傻大个啊。向村长摆了摆手,慢慢地踱步而出。 姚明治也向村长告辞,带着王同回家去了。 王全义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杜蘅会跟着神医走了呢?杜蘅是他和同村的一个猎手进山打猎时发现的,是他们把她给抬回来的,直接就送到了神医那。起先还以为是个小子,没想到却是个小姑娘,当王同把她的脸擦干净的时候,再看她时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村子里最漂亮的是他的嫂子,可他嫂子和杜蘅比起来,却是犹如星星和月亮。 过了会儿。 “爹,阿蘅怎么和神医走了呢?”王全义幽幽地问道。 “阿义啊,明天我让你娘上镇上那付秀才家给你求娶他家大闺女”,村长沉声说道,“杜蘅的事,你就忘了吧。她的事你就别管了。” “爹啊!”,王全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老子,刚想说什么。 就看着他爹走进屋里,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 王全义连忙追上去,‘砰砰’地拍打着门,“爹!爹!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娶付家人!” 屋里的人却没一点反应。 王全义不甘心地守在屋前。 ··· 却道神医闻起和杜蘅,正在急速飞驰。 行进了快两个时辰,杜蘅有点吃不消了,看着闻起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能不断地运气以保持速度,心想着闻起再不停下来,她可就要累的口吐白沫了。 闻起早已察觉到杜蘅的内力不足,体力不继,在临近界值时,闻起放慢了脚步,示意杜蘅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师傅···”杜蘅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地平稳自己的气息。 “我肚子饿了,找点吃的吧。你去捡些树枝来。” 杜蘅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平复下来,缓缓地走着,在周边找寻树枝。 闻起也很快地打来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快速地将鸡和兔子清理干净。这头杜蘅也生好火了,她能这么快地生起火,说起来还得感谢姚大娘,她帮着姚大娘生火、煮饭,倒是学了不少。 闻起串好兔子和鸡,便将鸡和兔子递给杜蘅,自己却从布包里掏出佐料,盐、糖、胡椒都有。 杜蘅真是佩服闻起了,至少她的布袋里只有盐,还是当年父亲教她的,其他的她倒是也想带,就是嫌麻烦。 杜蘅看着闻起将佐料散在肉上,肉上滋滋作响,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闻起示意杜蘅需要不断地反转鸡和兔子,看着杜蘅都要流口水了。 闻起看着杜蘅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老神在在地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杜蘅暗暗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第二十五章 印章 “师傅,我们去趟边城吧”,杜蘅边翻转着肉,边说道,“我放心不下六哥。” “好歹是玉面狐狸的种,你怎么还怕他吃亏呢,年轻时多吃点亏好啊。”闻起叹息道。 杜蘅一时有些语塞。 闻起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他倒是从小就跟了你们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傻了。” “你看我傻吗?”杜蘅愤愤地冒出一句。 “呵,我能收傻徒弟么?”闻起一脸自负地笑道,“你不像你爹,倒是像你祖父。” 杜蘅闻着烤肉的味道,有点不想理闻起了。坐着等肉熟。 ··· 如杜蘅猜测,岑踏远是偷偷跑来边城的,他业已继承了爵位,现在正应该在府上守孝的,但却听闻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有了一点的杜蘅线索,他就不管不顾地日夜兼程来到了边城。 张勋这个老狐狸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边城,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根据线索,赶紧找到有关蘅儿的消息。 可是线索却指向一个偏僻的小乡村。 他必须要甩掉张勋的眼线,才能去探查那个小乡村。 他向窗外招了招手,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跪在地上,“六少爷。” “带我去见玉楼叔。” “是。” 岑踏远跟着暗卫来到边城的西城荒凉的一所破败的院落门前,周围寂静无人,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随后站着门侧旁。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小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院门,伸出一个脑袋,到处张望着,见没有其他人,才向他们招招手,等他们都走进了屋里,又看了看四周,才轻轻地关上门。 随后小童带着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来到一个较为明亮的厅堂。 中间站着一人,正是岑玉楼。 岑玉楼示意小童带着暗卫出去。 “阿远,你来了。” “玉楼叔。” “少将军是避着我们。”岑玉楼叹道,“若还未找到少将军的尸首,必是少将军避而不见。” “你怎知蘅儿她是对我们避而不见”,岑踏远迟疑地说道,“蘅儿,她···她为何如此?” 岑玉楼却沉默不语,从怀里掏出印章递给岑踏远。 岑踏远接过印章,惊呼道:“这···这怎么在你这?” “你们都以为它和少将军一起不见了,其实少将军那天亲手把印章交给我保管。”岑玉楼盯着岑踏远,“而你是三哥钦定的继承人,这该由你来掌控。” 岑玉楼转头有些伤感地看向窗外,“阿蘅她是不愿回来了。” 岑踏远顿时觉得手中的印章像是火炉一样滚烫。它代表的是千军万马的岑家军的最高掌权者。他有文治却疲于武功。这也是为什么爹不带他来边城,反而带着阿蘅来,虽然也是因为爹心疼阿蘅为女子,不能像男子一般立于人前,潇洒自若,但他从小体弱,现在也只是靠武功来健身。而今这枚印章交予他手上,那么岑家军几万条人命都有他带领、庇护,他瘦弱的肩膀需要为大家撑起这一片天地,就像爹一样顶天立地,受人敬仰。 岑踏远目光坚定地看着手中的印章,“玉楼叔,你先稳住张勋,剩下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十六章 进城 等闻起和杜衡吃饱喝足,稍作休息后,便开始上路。 闻起答应杜衡,去边城一趟。 大约需一日便可以到达边城,这还是在山里抄了近路的行程。 ··· 而此时的岑踏远,决定根据那一丝线索,去一趟那个偏僻的小乡村。 说动就动,岑踏远和岑玉楼共同商讨一番后,决定待得明日晚间便动身前往小乡村,策马奔腾一日足矣。不过,此前先将张勋派来跟在身后碍事的小喽喽解决掉。 张勋对岑家军中现任的两位主事还是十分的重视,里里外外监视一通,从不曾放心过。玉楼叔一出,张勋的人便跟着,真是靠了一个好山啊。哼,吃里爬外。岑踏远想他得好好谋划谋划该怎么样让张勋在这件事上折马而回。 ··· 经过一日的赶路,杜蘅和闻起终于在正午时分到达了边城。远远地望去,边城的城门口似乎多了许多守卫,而进城的人们也排起了长龙。 “师傅,边城戒严了,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杜蘅低声问道。 “找个人问问吧。” 杜蘅左右看了看,拉住身前的一位挎着菜篮子的大婶,问道:“大婶,边城这是怎么啦?莫不是那···”杜蘅作势朝西北方向瞄了几眼,“又打起来了?” “你这小姑娘可别乱说”,大婶不高兴地说道。 “我前几天来这还不是这样的”,杜蘅的眼睛转了几圈,转瞬带着哭腔说道,“我带着我爷爷来治病呢。这这进不去这么办啊?”边说边搀扶着闻起。 那大婶左看右看都不见得闻起像是个得病的老头,倒是比起自己的爹还健壮。 闻起听着杜蘅说着不三不四的话,倒是觉得好笑,杜蘅瞎编乱造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好。 大婶倒是没多为难:“城中的将军府好像是遭了贼,所以这几天守卫严了点,我可是看到好几个被抓的。不过小姑娘和老头子,那守卫可是看也不看就让进去的。” “哎呀,谢谢大婶子了,还以为今天带不了爷爷进城了呢,这可是耽误爷爷的病啊。”杜蘅故作欢喜的说道。 等着杜蘅搀扶这闻起来到城门口之时,那守卫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就让进去了,可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剽悍大叔却被扣下,由守卫押到一边去了。 忍得杜蘅一阵冷笑。 进了城,神医闻起带着杜蘅来到了一间有点破败的小客栈,向店家要了两间房,一些吃食,便带着杜蘅来到房间。 闻起嘱咐杜蘅快去快回,莫要久留,她一回来,他们便动身离开。也不多问杜蘅如何联系岑踏远。 道是这些世家子弟总有自己这一套的联系方式。 杜蘅点头称是,离开了小客栈。 杜蘅出了小客栈的门,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的想法,保险地七拐八弯地绕着圈子,来到了西城。 她的目的地正是昨日岑踏远见岑玉楼的地方,算是岑家在边城的一个暗点。 杜蘅走近西城那所破败的小院,看着周围再无他人,慢慢地敲起了暗号,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吱呀’一声,门慢慢地被打开。 还是昨日那位小童探头而出。 见是杜蘅这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不诧异,不慌不忙地把人带进来。 “这位小姐姐···” 杜蘅从怀中掏出扳指,递给小童道:“你去安排下,我要见六少爷。” “是。” ‘见扳指如见其人’,印章能够指使的的动岑家军的人,那么这枚扳指就是另一面,能够调遣暗卫。 在岑家,每个人都会有一枚属于自己的扳指,只是其所代表的权限并不相同,如杜蘅手上拿的这一枚,其实是属于岑迭的,乃为岑家中除了岑家主之外能够指使暗卫的最高权限,一般当人死灯免,岑家将会收回,可是如今岑迭的这枚扳指是在边城暗卫眼皮下亲自交予杜蘅的,说明岑迭将他手中的权利交给杜蘅,作为杜蘅最后的保障。遂杜蘅并未将扳指和印章一起交给岑玉楼保管。而原本自身的扳指也已还回,现在这枚扳指的主人是杜蘅,也是得到了杜蘅大伯岑逸的认可。 第二十七章 见面 小童先是引着杜蘅来到厅堂,上了茶、点心,便下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小童再进来,后面跟着的便是杜蘅的六哥岑踏远了。 杜蘅欣喜地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出来,一把抱住岑踏远,低声抽泣。 本来还想推开杜蘅的岑踏远顿时全身僵硬,连手都不知道该怎样放,斥责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默然片刻才缓缓地将手搭在杜蘅的肩头。 杜蘅哭了一阵,缓了过来,反倒开始质问起岑踏远了。 “六哥,六哥,你怎么来边城了?你知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时候出门,被那些无所事事、就爱抓别人小辫子的御史知道了,你知道他们会怎样参你吗?你是刚刚继承爵位的侯爷,你还在孝期!!你真是太冲动了,你已经十八岁了啊!!” “阿蘅,你为什么不回来?”岑踏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杜蘅顿时滞了滞,沉默不语。 “当初,母···咳咳,大伯母嫌弃我,讨厌我,是你在身边一直鼓励我。我想我们的感情已经足够深厚,没想到,我会一下子失去两个我最亲的亲人,待我最好的亲人”,岑踏远陡然停住,恳求道,“阿蘅,你回来好不好?” 杜蘅听到岑踏远问出这句话时,心一阵剧烈跳动,看了岑踏远一眼,有点难为情的样子,脸也有些微微发红。 杜蘅想了片刻,动了动嘴皮,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又闭上了,目光有些躲闪。 岑踏远看着这样的杜蘅,有点愣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杜蘅,躲躲闪闪的,像是偷了什么东西被人抓到似地。突然间,他也觉得很心疼,杜蘅这样的天之娇女还需要躲闪什么,可能也唯有在自己这个六哥哥面前才会这样,说出来怕会伤到自己,不说出来又怕自己会觉得她不信任自己。 他也能依稀猜到杜蘅的想法和心情,她可以逃避,而他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任她逃避,为她撑起一片天。在没有绝对的权力前,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杜蘅的脑瓜子转了好几圈,都没想好该怎么和六哥说,是说,‘她不想再看到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呢?’,还是说,‘她只是想借个机会,像男人一般能够游遍山水’,更或者说,‘家里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眷恋的人了呢?除了六哥,其他人想到的只是对她的最大化的利用’,道一千说一万,总之她是不愿意回去的,掉下山崖只是一个契机,让她坚定了这种想法。可是不论怎么说,六哥的心肯定是被自己伤透了。 杜蘅有些踌躇。 岑踏远决定,让杜蘅走,让他来庇护她。 岑踏远默然片刻,说道:“阿蘅,出门在外,你要小心谨慎,莫要莽撞,多听多看,别随意听信他人。” 杜蘅不可置信地看着岑踏远,完全没想到岑踏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会选择支持她。 岑踏远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头,继续说:“阿蘅,你给我三年时间,我会肃清这一切,你再回来好吗?” 岑踏远看着杜蘅似乎有话要说,连忙加快说道;“阿蘅,不要说你不回来了,这些鬼话。你给我三年,我给你三年,爹爹总是希望你一生顺遂,平乐安康,富贵长乐的。还有,你每到一地,要把你的行踪告诉我,让我心里有数,好吗?” 岑踏远飞快地说完这些话后,静静地看着杜蘅。 杜蘅这才发现六哥真的变的不一样了。 在面对突发的大事件时,人们总会表现出与原来的自己不符的一面,进行快速的成长,最后独挡一面。 杜蘅仔细地考虑着,岑踏远的话,容不得她的拒绝。 杜蘅坚定地看着岑踏远,点点头,“六哥,三年后再见。” 岑踏远听见杜蘅肯定的回答,微微松了一口气,生怕杜蘅拒绝的干脆利落。 第二十八章 商谈 岑踏远和杜蘅坐定,商谈起来。 “阿蘅,你怎么会从山崖上掉下去?” “我气不过,唐晟那副嘴脸,也等不到,他被押到京城审问。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杀了他。”杜蘅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只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罢了。不得不退到山崖,最后跌落下去,也是老天不亡我吧,这条命算是我捡来的吧。” 岑踏远听完这话,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严不严重?现在好了没?” 杜蘅听着六哥一连串的发问,心中发热,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命不该绝呢。只是废了条胳膊。”说到最后一句话,几乎不可闻。 岑踏远皱了皱眉,并未听清杜蘅最后那句话,刚想询问。 杜蘅又道:“六哥,张勋此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好色,但如果好的这一口色只是装给我们所有人看的呢?真是如此,可想而知,他的城府有多深,当然边城也非他一人说的算。” 杜蘅顿了顿,又道:“你不要对岑家军不放心,凭着张勋这个胆,他现在还不敢动岑家军的,不管是今上不同意,还是大伯父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再不济,还有玉楼叔呢。你赶紧回京,稳住一切,之后再徐徐图之。三年的时间可是能做许多的事啊。” “嗯,原本打算,见到你之后,我便回京。不过我们的少将军,还是如此的智勇双全啊。你若身为男儿,必为一方豪杰。”岑踏远点头称是,他来边城的目的就是寻找杜蘅,如今已经见到,便也可以安心回京了。至于张勋,早就已经上了岑家的黑名单了。这次城门口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岑家暗卫从张勋的书房盗窃了一些书信出来,为的就是今晚,方便行动。 “六哥,你说你是有了我的消息,才从京中赶来的,是什么消息?” “传回京城的消息称,山崖下发现暗道,而暗道指向明谷,明谷周围的村子错落分布。我来时,基本打探出你可能在王家村中。”岑踏远缓缓道出。 杜蘅有点讶然,想必师傅早就知道了吧。之所以带她走,也是不得不走了吧。 “六哥,我看城门口那么大的阵势也是为了你们吧。”杜蘅稍微想了想,推测道。 “我一来边城,身后全都是张勋的探子,为了甩掉他们,只好用了这招来混淆视听。” 杜蘅突然觉得,岑踏远真的已经独挡一面了,可能只有死亡,才能让人如此快速的成长起来。虽然他还不够老练,但足以撑起偌大的长安侯府了。她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六哥,不要把我的消息和行踪告诉他们,好吗?”杜蘅有些不自然的转移话题说道,“我???我,还是等我回去了,再同他们说清。” 惹得岑踏远一阵嗤笑:“你在怕什么?” 岑踏远看着杜蘅幽怨的小眼神,笑道:“好。”就算杜蘅不说,他也会隐瞒杜蘅还活着的消息的,这三年是他最大限度帮杜蘅争取的时光。 “六哥,我该走了。” “嗯,走吧,记得告诉我你在何方。” 杜蘅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却强行克制住自己,挥泪道别。 第二十九章 远走 岑踏远将杜蘅送出院落,直到杜蘅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岑踏远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他不仅给自己下了一个期限,也给杜蘅留了一个期限。三年的时间,足够他蜕变成能够护住杜蘅的人,而阿蘅,现在的他也只能放她离去。 岑踏远招来小童吩咐道:“今天下午的这件事你就当作不知道,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是,大人。”小童低声应道。 “让付健过来。” 小童应声离去。 付健就是前下将岑踏远引过来的暗卫。 悄无声息地付健来到岑踏远身侧,拱手道:“六爷。” “阿健,把少将军的线索放出去。” “是。” “今天下午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 “是。” “我们走吧”,岑踏远突然有些懒散的说道,“想必大伯父他们,也不希望我在这里久留,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 *** 杜蘅出了院落,便直奔小客栈,来到闻起住的房间,轻轻地敲了几声。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杜蘅便听见一声,“回来了。” “师傅”,杜蘅踏进屋子,将门关上,转身道,“我回来。” “我们走吧。” “师傅,您先收拾,我先下楼,准备点干粮。” 杜蘅下了楼,找掌柜的要了两碗面,和五张大饼,准备和闻起吃一顿饱的,就上路,并和掌柜订了二十张大饼、十个窝头和一斤的牛肉,这是打算凑合着路上吃的。 等闻起收拾好下来了,刚好面也好了,杜蘅招呼着闻起,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杜蘅之所以打算在这吃一顿再走,是套了了掌柜的话,才知道,闻起自从进了房间,便再无出来过,也未定吃的,所以杜蘅买干粮的同时,还要了两碗现吃的面。 闻起倒是笑了笑,坐在桌旁愉快地吃了起来。 吃好之后,两人带着干粮便离开了。 闻起也不急的出城门,只要在关城门前出去就成了。 闻起带着杜蘅来到了集市,打算物色两匹马。 日暮下的集市已经趋近于冷清,往来的人也变得稀少。因为边城独有的地域特色,让这个集市里买卖马匹的人比较多,就是说也会有从草原上来的好马,也有走不了几步的劣马,但全凭你自己的眼力。 以杜蘅的眼光还是能挑出中等好马的,毕竟自己也有涉猎这块,只是并不精通,但杜蘅想,在师傅面前还是闭嘴吧,免得连累爹爹被叫做‘傻大个’。 闻起也没挑太久,施施然逛了一圈,还是回到他们第一家看马的地方,要了两匹略显瘦弱的马匹,付了钱就走。 而杜蘅却注意到店家多看了他们两眼。 杜蘅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马,默默地跟在了闻起身后,赶着最后的时刻出了边城。 闻起带着她,骑上马,转身便朝西方飞奔而去。 而正是今晚,岑少将军还活着的消息,穿进了张勋耳里。 “你说什么?岑歌还活着?”张勋拍案而起,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满脸通红。 “将军,有线索显示,岑歌就在明谷附近的村子里。”张勋的副将李威说道,“谁都知道明谷的方位完全和山崖是南辕北辙。” “明日,你带一队人去一趟明谷,死要见尸,活么?也要见尸。”张勋一副恶狠狠的说道。 “是,将军。” 第三十章 明谷 王家村的村民中,并未有几个人发现神医走了,或是上了几天课的杜蘅夫子也换成了姚明治,但是小雨几个却还是念念叨叨地希望杜夫子早些回来,因为姚夫子的课太严格了。 岑踏远在杜蘅和闻起离去的第二天,也带着暗卫赶回京城去了。 张勋的视线被少将军岑歌还活着的线索给绊住了,连岑踏远已经离开边城的消息,也是等到一天之后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才知道是岑踏远来了,顿时追悔莫及。或者说他并不知道是刚继承爵位的长安侯亲自来了。 李威带着一小队人马,经过一天的奔波,在第二天到达了明谷。 明谷周围的村字错落分布,而李威得到的消息称是在明谷附近,再无其他,他只能带着人一个个地询问了。 当李威带着人来到王家村时,已经是下午了。 李威一群人进了村子,让几个人先守着村口,而他直接拦下一个村民,让村民带路去村长家。 一时间,鸡飞狗跳,村民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忙互相询问告知。 等到消息传到姚明治耳朵里时,他才突然间反应过来,这群人是为了杜蘅而来的。 此时,村长院子。 李威也不想太过张扬,掏出怀里的腰牌,在村长眼前晃了晃,便示意村长,村长慌忙带着他来到了厅堂。 “拜见大人,小人是王家村村长···” 村长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莫要废话,你只需回答我,最近村上有无外人?” “大人,这这···这外人,”村长立时想起了,秦老爹交代的话,‘若是有人询问,直说就好,不必多作思考,无论是神医还是杜蘅’。 他那时还心道,莫不是神医惹了什么官司,才逃到这来了吧?而那个杜蘅,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行事虽然莽撞,不老道,但却落落大方,举止恰当,所以他才狠狠训斥了小儿子一顿,不要做无谓的遐想,莫不是她也有问题? “这前几个月,我们这儿救了个人。” 李威激动道:“谁?在哪?带我过去。”那不成岑歌真的没死? “大人?大人?”村长被李威拖着就往外走,一阵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才拖住李威,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她前几天进了后山,还没回来呢。” “什么?”李威瞬间怒目而视。 村长抖了抖身子,“那姑娘和她师傅上山采药去了。” “姑娘???”李威克制住自己的火爆脾气,重复道。 “是的,大人,前几个月,我们救了个个姑娘。” “师傅又是谁?”李威继续追问。 “是···是我们村上的野大夫,那姑娘也是靠着大夫才能活命的”,村长和盘而出。 听了这话的李威,嗤笑道:“什么大夫会收女徒弟?她究竟是什么人?” 村长一下子愣住了,说出了一句似靠谱又不靠谱的话,“她她她,她是个美人···” 李威听了这话,顿时大怒,“来人,给我绑了他。” 而正在这时,村长大儿子带着一群汉子回来了,小儿子扶着姚明治悠悠地跟在后头。 第三十一章 问询 村民们看见被绑的村长,顿时大惊失色,踌躇不前,深怕连累到自己。 村长大儿子王全仁连忙推开身前的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饶了我爹吧,大人。” 在其身后的王全义扶着姚明治赶忙上前。 王全义伸手就想抢过他爹,姚明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王全义的手,走上前道:“大人,不知村长所犯何事?” “你是何人?”李威看着姚明治倒是有几分文人气质,也不想做得太过火,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那姑娘多半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不过是···想找个替罪羊而已,总不能大张旗鼓的来,空手而归。 “大人,在下姚明治,乃丰庆七年举人,不知村长···” “欺瞒消息,纵容逃犯。”李威挑了挑眉道。 “怎么可能?我爹···你污蔑!!!”王全义从姚明治身后窜出来道。 “村长战战兢兢,为村为民,大人莫不是抓错人了。”姚明治打断王全义的话说道。 “哪轮得到你这个小小举人说话么?”李威顿时有点被人戳破的气急败坏道。 “家师乃应天书院吴迅先生。” 李威倒是没想到,一个个小小的破村子,还有人是天下四大书院,应天书院的弟子,那群老夫子天天絮絮叨叨个没完,惹不得、打不得。这事···给他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李威稍稍放缓了点态度问道:“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老实交代,前几月你们村上救的人的来历。” 果然是为杜蘅而来。 被姚明治挡在身后的王全义,也愣住了。 却听姚明治清朗的声音响起,“是的,大人,前几月,大家在后山草堆里救起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说她是随她父亲从京城投奔边城的亲族而来,不想路遇盗贼,跌落山崖。” 李威听了点点头,问道:“她多大了?” 姚明治假意咳了几声回道:“大概十二、三岁年纪。” 李威眼皮跳了跳,“村里的野大夫是怎么回事?” “村里的大夫,三、四年前就来了”,姚明治还未说完。 倒是身后的村民议论纷纷,“神医可好了。” “喝了他的药,药到病除啊。” “怎么回事?” “是神医收了杜蘅为徒。” “这有什么的,去年,神医还给俺们家牛娃,算了一卦呢。” “神医最是随缘。” “当初那么多人送娃到他那,不就是只留下了同哥儿么。” 李威铁青了脸道:“他们人呢?” 姚明治从容回答:“前几日,大夫带着他的小徒弟上山采药去了。” 李威示意手下人,帮村长解绑,“你挑几个好手,带我们上山。” 村长忙高声应道,叫了几个好手,当然其中也包括了秦老爹。 本来李威还想带上姚明治的,不过看在姚明治腿脚不变的份上,也就放过他了,难得村上有个能说清楚话的人。 当然,李威还是派出去了几个人,准备去剩下的两个村子里走一遭。 以秦老爹为首的好猎手带着李威一群人进山了,应李威之要求,带着他先去看看他们救杜蘅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疑惑 草堆顾名思义就是一堆草,冬天的时候旁边草木枯黄,还能看清点全貌,而到了现在,也就是夏天,哪还有什么草堆,树木茂盛,遮遮掩掩,草堆也是早没了。 当村民们带着李威一群人来到杜衡被救的地方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色,什么都没有。 李威都有些怀疑这些人是耍他玩的,可是刚刚才绑了村长,这些村民还不至于能傻的做这样的事。 李威微微沉下脸问道:“这就是你们救了那姑娘的地方?”上无悬崖峭壁,下无小溪流水,若是岑歌,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岑歌怎会掉在这样一个地方? “是,大人”,村长回话道,拉着当初救了杜蘅的人出来,“你过来,给大人说说你是怎么救起了杜姑娘的?” “大···大人,小人上山打猎,到了这个地方,看见有一个人躺在这,全身是血,上前发现人还有气,就给抬回了神医家去了。” 李威盯着说话之人,显然说的都是真话,遂也确信被救之人并不是少将军岑歌。 李威想了想,也不愿多作停留,也不找什么大夫和杜蘅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这穷乡僻壤的什么也没有。 遂吩咐村长,带他回村,他等着派出的几人都回来了,就回边城。想到这儿,突然他觉得这消息的来源,或许有些问题,这些天发生的事儿,都太突然了。先是,京城里来了岑家人,再来将军府上书房被盗,接下来小道消息传出少将军岑歌没死,出现在明谷附近。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不同寻常。 顿时李威觉得自己不能等了,赶忙催促着,回到了王家村,留下两人在王家村等着去其他村回来的人,自己带着人马快速离开回边城。 秦老爹看着远去的李威等人,垂下了眼脸,微微叹了口气,终于有惊无险的接过去了。 村长目送着李威等人,才转身来到姚明治家中,去后山的时候,他把小儿子留了下来,交给姚明治看着,以义哥儿冲动的性格肯定会在军爷手下吃大亏的,而且他还是救了杜蘅的其中一人。 来到姚明治家中,首先入目的便是,垂头丧气坐在屋前台阶上的儿子。而姚明治却在屋内写写画画着什么。 王全义一看到他爹进来,瞬间跳起来,“爹,你有没有事?” 村长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沉声道:“义哥儿,你太莽撞了。” 王全义有些委屈地叫道:“爹···” 姚明治慢慢地拄着拐站走了出来,“王叔,您没事吧?他们都走了嘛。” “治哥儿,今日多谢你了”,村长似乎不愿多说什么,拉着王全义就告辞,“我先带着义哥儿走了。” 姚明治送走村长和王全义后,来到刚刚他写字的地方,坐下拿起笔,却发呆着看着院子里。 他问了问李威留下来的两人,他们要寻的是何人,他们模模糊糊地也不是十分明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男子。他不明白的是,是男子,为什么神医要带着杜蘅离开? 他依稀记得,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大事件,岑大将军战死,岑少将军掉落山崖···好似什么突然闪过,掠过的太快,他抓不住。 他微微有些皱眉,想不明白。 第三十三章 决定 村长带着王全义回到了家,看见大儿子已经把自家婆娘和儿媳、孙子从娘家接了回来了。 自家婆娘迎了上来,便一个劲的哭,“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们送走的啊??一群天杀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村长给捂住了嘴。 村长厉声道:“别说了。” “你你你,你这个···王八犊子。我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仁哥儿他娘顿时哭的更伤心了,一把拽开捂住自己嘴的手。 村长这时才颇为无奈地说道:“外面的军爷还没走呢,小声点···” 仁哥儿娘这才听了下来,弱弱地说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爹”,站在旁边的义哥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跟我进来吧”,转头看向王全仁,“仁哥儿你也来。婆娘你去烧点好料吃,走了山路有点累哩。” 边说边推开门进了屋子。 王全义跟在最后,关好门,迫不及待地问道:“爹,那些人是找阿蘅的吗?” 村长看着小儿子,“胡说,没听见那些军爷说找的是汉子吗?”接着继续说道,“此事你们莫要多问,到此为止吧。” “阿义啊,过几日,我就给你去求亲。你早些定下来,我也就安心了。” 王全义的脸顿时难看了几分,“爹,我现在还不想成婚,我···我···” 王全仁接口问道:“不想成婚,你想干嘛?” “我想,我想参军。”王全义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有点释然的舒了口气,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 “你说什么???”村长大惊失色,拍着桌子怒道,“你不要命了吗?” “爹”,王全义跪在地上,面色坚定地说道,“我不想看你被绑着,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像阿治那样能考取功名,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当然还有王全仁下意思地觉得,只有这样才可能离杜蘅近一点,再近一点。 “阿弟,你想清楚了吗?” “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孽障,孽障”,村长指着小儿,“你给我把他关起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想明白了,再和我说话!” 但是无论村长怎样表态,似乎都不能打消王全义的决定。 在王全义心中,这好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追悔莫及啊。 人生是什么?就好像是一盘大赌注,压对了,什么都是你的,押错了,惨淡人生。 村长有些脸黑,看着小儿子坚定的脸,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的怒其不争,看着大儿子,终于脸上露出了一点笑。 “爹,我看阿义他是认真的,他那个倔脾气,只会一条道走黑。您看?”王全仁有些想为自己的弟弟说说话。 就是因为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他才想早点给他娶一个婆娘,好收收他的性子,没想到啊。 “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回来,我去一趟秦发那。” “爹,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呆在家里,看着你弟弟,别让他溜走了。” 王全仁点点头,看着父亲出门去了。 转头他看自己媳妇和娘还没弄好饭,想了想,还是准备和弟弟促膝长谈一番。 “阿义,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哥,你不觉得每天过这样的日子,都是在熬吗???”王全义眼眶有点红了。 第三十四章 追悔 村长来到秦发屋前,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秦老爹让孙儿秦肃把门打开,村长才满脸通红的进了屋子。 待秦肃把茶给端了上来,出门将门关好。 “怎么了?出了什么岔子吗?”秦老爹才问道。 看到村长有些踌躇的样子。 秦老爹认为是村长害怕,遂安慰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他们不会再来了,你就放心吧。” “是,是义哥儿的事儿”,村长狠了很心说道,“义哥儿这小子,要参军。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好法子,义哥儿我知道,他像我,脾气倔的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只是想让他,保全性命就好。” 村长搓了搓手道:“我知道你有法子,你答应过我的,杜蘅这件事我帮了你···” 秦老爹摆摆手道:“没那么多事,义哥儿那小子想清楚了,决定了,就带他到我这来吧,我送他去。总能多护着他一些。” 秦老爹也算是看着王全义长大的,知道这小子有力气、冲动,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爱慕杜蘅,可是杜蘅是什么身份啊,没想到他为了杜蘅能做到这一步,现今征兵是少了,可也是十有八九回不来的啊,或许应该将他送进岑家军里吧,送他一程,算是解了杜蘅欠他的恩情吧。 *** 这厢李威紧赶慢赶总算一天内回到了边城,一下马就进了将军府书房回话。 “将军,明谷内并无岑歌的消息,却是救了一女子,倒像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引着我们去的。” 张勋皱着眉,十分困惑,一下子想不明白设下这陷阱之人所谓何事?遂挥手让李威出去。 自己一人呆在书房,将最近发生的事捋清脉络。 从京城中有岑家人来,到自己的书房被盗,次日自己封锁边城,却突然传来有少将军岑歌的线索,再者自己无暇顾及岑家人,随后岑家人离去,自己还舒了口气,不对!!!连他都有了岑歌的消息,岑家军这边会无人知晓?却急切离去?张勋越想越不对,难不成是岑逸来了?不可能!来谁,他都不可能来。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刚继承爵位的长安侯岑踏远?! 张勋为自己的猜想下了一跳,赶忙叫来密探,“给我查清,从京城而来的岑家人到底是谁?!” 密探领命退下。 张勋知道,不管是谁?都会让自己错过了机会而责怪自己。没想到一个靖远大将军的义子竟然会让岑家如此重视,不,从圣上开始重视起,他就应该注意的。而不仅仅是认为,只是需要给岑家一个交代。 果然,不出所料,两天之后密探带来消息称,来的人是长安侯岑踏远。 张勋得知这个消息时,追悔莫及啊。 而这两天,王全义死活不改要参军的意志。 王全仁也知道弟弟的想法,不甘于人下,也舍不下杜蘅。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劝弟弟,但他知道弟弟是铁了心的,想要离开,去参军,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也许参军比起科举更容易成为人上人吧。 村长也是又打又骂,最终知道无论如何改不了,才作罢。 无可奈何下,村长把人交给了秦老爹,由着秦老爹带着王全义走了。 而秦老爹正是送王全义到岑家军,有意无意中帮着王全义再靠近杜蘅一点点。 第三十五章 楼兰 不管是张勋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还是王全义参了军,这些事似乎都已经远离杜蘅了。 闻起带着杜蘅第一站来到的便是楼兰。 其实楼兰,杜蘅早就来过,跟着父亲镇守边疆时,闲来无事,父亲也会带着她到处转悠,了解地域情况,或者说增长些见识。 楼兰不得不说,其城市繁华程度早已盖过边城,脱离了汉人的管辖,更有一番民族特色,什么人都有,热闹且别具一格。大街上有汉族人,也有高鼻梁深邃眼睛的中亚人血统,也有匈奴人。 对于这座古城,杜蘅表示难得的惊叹。她还在现代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能见到一座这样的楼兰古城,相比于京城的恢弘大气,它更是难得的融入不同的民族,在丝绸之路上,起着难得的作用,作为中转贸易站的它,不愧为这时最开放、最繁华的城市。 闻起来到楼兰也是十分的熟门熟路,带着杜蘅来到了小食馆,点了两三样特色菜,便坐下等着呢。 小食馆的菜食倒是上的挺快,没一会儿就齐了。 杜蘅边吃着边看向外面的街道。 一路上行来,各色人都有,服饰也不尽相同,各方语言都有。 突然杜蘅看到,一队人马快速骑行而过,杜蘅看到他们的霎那,‘噌’地站了起来,拿起剑来,就想跟出去,却被闻起一把拽住。 杜蘅在被拽住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发现甩不开的时候,才回过神来,那些人同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一切早都过去了,只是她的心还没过去。 她抬起头,目光迫切地看向闻起。 闻起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吃完饭再说。” “师傅,刚刚那群人是匈奴王族的人。” “吃饭。” 杜蘅梗了一下,默默地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嚼的起劲。 闻起和杜蘅正吃的起劲呢。 这时,一个13、4岁的公子哥带着随从进来了。一看这公子哥就是汉人,白白嫩嫩地有钱人家的公子爷,是一头好宰的‘羊’。 甫一进小食馆,身边的随从忙将桌椅擦拭一遍,再请公子爷坐下。 然后喊道:“店家这里什么最贵的都给上一份。” 杜蘅看到这里,直摇头,心里吐槽道,真没见过这么傻的人,这不是明摆着赤裸裸地说,本大爷这儿,有的是钱,快来抢劫我啊!也不知是哪家教出来的如此秀逗的人。 当然,杜蘅也不打算去多管闲事,她自己的事还没理清楚呢。俗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这多吃吃亏,心智么,阅历啊,都可以快速地提高。 杜蘅只听耳边传来这样的对话。 “少爷,这家小食馆也太破了吧,能做出好吃的吗?别是那些人骗我们的吧”,只听那个小公子的随从嘟嘟囔囔地说。 “阿昌,那些人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说不得这是家黑店呢?” “哟,敝店桌小、陋食,可招待不起两位贵客,请两位移驾吧,恕不远送。”主仆俩人的对话正好被来的店家听到。 小公子面露难堪之色,拽住还想要说话的随从,抱歉道:“在下慕名而来,都怪我这小仆,请店家原谅。” “少爷和他说什么废话,我们来吃,可是给了他···”阿昌话还未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小公子的脸涨的通红,连声抱歉,拖着随从出去了。 杜蘅却有些疑惑,这对组合有点奇怪啊,完全不像公子和随从。不过这也没什么,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啊。 第三十六章 匈奴人 “师傅,您吃饱了嘛?”杜蘅小心翼翼地说道。 “走吧。”闻起抹了抹嘴,有些无奈道,站起身,到店家处付完钱,和杜蘅一同走了出去。 “师傅,您看,刚刚那一对像主仆么?”杜蘅有些没话找话地说道。 “像又怎样,不像又怎样”,闻起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杜蘅撇撇嘴说道:“师傅,我知道那群匈奴人,可能会去的地方。” 神医示意杜蘅前头带路。 杜蘅凭借着自己两年前一同和父亲来的时候的记忆,带着闻起,往惯常匈奴人落脚的地方走去。 一路无言。 其实杜蘅是挺想和闻起说话的,奈何闻起不搭理她。 不一会儿,杜蘅就带着闻起来到了两年前,他们查到的匈奴人的落脚点,也不知道两年过去了,那处地方还是不是当初的落脚点了? 那地方也不偏僻,反而各处往来之人非常多,可能他们是想大隐隐于市吧,只是这招用在中原人身上,有些可笑,当初可是一眼就被看穿了啊。 越是靠近那地方,杜蘅就越兴奋,“师傅,我们······” 闻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不远处。 只见是刚刚在小食馆,遇到的那对奇怪主仆。而这对奇怪的主仆,被三个匈奴人拦了下来,似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们当然不是人高马壮的匈奴人的对手,没几下便被绑了起来,套上麻袋直接扛走了,而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因为杜蘅他们离的不近,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声音。不过能从惯常匈奴人的肢体语言上分析出,似乎他们俩惹怒了匈奴人,或者说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杜蘅轻笑了一声:“他们俩倒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惹,谁都能惹。”末了,又问了一句,“师傅,我们要不要救他们?” 闻起瞥了杜蘅一眼说道:“我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一个多管闲事的徒弟。” “师傅,这在民族大义面前,这怎么是招惹闲事呢?”杜蘅将胡话说的一本正经,闻起却听的十分无奈。 闻起带着杜蘅,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那些人身后。 直到那三人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刚才抓人地方的后头,一人回头四处张望了片刻,进了一处小院子里。 杜蘅四处看了看,只有院子前面的一棵树,还算是能藏人,正想上树,却被闻起敲了脑袋,一副‘孺子不可教’地看着她。 “我们晚上再来”,闻起说道,“真是一副傻模样,亏你还是什么少将军呢?一点计谋也没有。” 杜蘅顿时黑了脸,不死心地说道:“看那公子哥的小身板,怎么抗的住?” 闻起翻了个大白眼,也没回杜蘅,就那样施施然地走了。 杜蘅承认她是看热闹的不闲事多,就想搞破坏去。 跟着闻起去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便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 “主上,发现可疑人,一老一少。”小院中,一魁梧男子对着正在磨刀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光着膀子,一上一下十分有节奏地磨着手上的刀,汗水顺着他的背流下来,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直起身子,放下刀问道:“为了那俩个?” “是。” “收拾收拾,我们夹道欢迎。” 魁梧男子应声退下。 第三十七章 远方 明谷·王家村 军爷来到村子里寻人的事,散的很快,没过几天,村民就已经恢复到了原来平静的生活。没痛没病的,谁会再关心闻起的身影。而想了杜蘅的,除了听了几天课的小雨等人,还会有谁?终究是离自己远了。 可能很多人过了一段时间才会发现,老神医和杜蘅自从进入后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村头的神医家,只剩下王同一个人慢慢碌碌的身影,自己一个人上后山,一个人回来按照师傅教的方法炮制,或是按照书中写的方法做。 一个人也可以慢慢地变好。 可王同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师傅舍弃了他,带着杜蘅走了?不能一起带上他吗?闻起之于他,就像是父亲一般,虽然他也只是指点了他一些医术,但却结束了他一个人流浪于百家之间,饱一餐饥一餐的生活。 师傅却突然离开了,把他轻而易举地托付给了阿治哥哥。虽然阿治哥哥是个靠谱的人,但是他还是想跟着师傅的啊。 阿治哥哥说,有缘即会相遇。秦老爹却说,神医为了自己已经多留了些时日了,欠下的情也还了。 他却一点都听不懂。 姚明治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该干嘛干嘛。也兢兢业业地当着村里的夫子一职。当初他让杜蘅当夫子,也只是气急败坏,她对吴老的轻视姿态,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总是打脸的很;还有便是他想知道杜蘅到底是什么人,杜蘅的底子太深了,光光是能够得到神医闻起的认可已是十分难得的事,而且自身学识特别好,一般的富贵人家敢如此教女儿吗?也许只有世家女子才能做到如此吧,她所缺少的也只是历练罢了。 神医赠与他的黎山书院的拜帖,让他重新燃起了期望。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吴老确实没能护住他,所以他被人打断了腿,狼狈地回来了。如果没有遇见神医闻起,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教书先生了罢,郁郁而终,遂了那些人的愿了。他决定等伤实打实好了之后,奔赴黎山书院,并且带着王同一起,神医也是愿意王同出去的吧,所以留下那句有缘自会再见。 想着这件事,姚明治的目光就投向窗外,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姚大娘走,其实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了,但是他却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感谢她这些年的庇佑。当时他虽然年幼,却也能记得一些事了,那些人打压他,说不准就是与这有关。但是他不会问的。她不说,他就不问。 *** 京城 岑逸负手而立,身后站立着一暗卫。 “仲权,回来了吗?”岑逸沉声问道。 “六爷五天前就已经上路了。” “长汀,你说我做错了吗?”岑逸有些哀伤地问道。 长汀有些惊讶地看着岑逸的背影,国公爷心里那道坎还是没有过去,对六爷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长汀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恭敬地说道:“国公爷也是为了六爷好。” “对也罢,错也罢,终是已成的事实。”岑逸微微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感情,不再去想,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握紧。 长汀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退下了。 第三十八章 抢人 天开始昏黄,日光一点一点从房间里退去。 闻起仍然静坐着,无一丝反应。 杜蘅微微睁开双眼,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了什么似地,便开心地站了起来,悄悄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杜蘅不知道的是,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闻起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闻起对这个小徒儿倒是无奈非常,聪明但却没有十足的定力,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做事全凭喜好,谁能想到岑迭能有这样一个姑娘,但却十分对他的胃口,亦正亦邪,由心而定。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由远及近地脚步声,房门被打开,本想轻声进来的杜蘅,看见闻起已经醒来,遂也大咧咧地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师傅,饿了吧?我刚上掌柜那买了些吃的,吃的饱饱的,今晚才能有力气去抢人。”杜蘅欢快地说道,“有牛肉,羊肉,还有一大盘鸡,我还拿了油茶,师傅,您尝尝?”边说着边将油茶递给闻起。 闻起一脸嫌弃地避开,却舀了一碗羊肉汤。 杜蘅无声地笑了笑。 等他们吃饱了喝足了,稍作收拾便准备去白天打探好的匈奴人的地盘。 “师傅,他们肯定设下了圈套等着我们掉进去呢?” 闻起却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这是我最近配制出来的新药,还没用过,不知道药效如何?” 这回轮到杜蘅有些呆愣,“这是什么?” 闻起一副‘你是傻了吗?’的眼神看着杜蘅,颇为自豪地说道:“醉生梦死散。” 杜蘅没想到闻起会想到用药,微微撇撇嘴道:“不就是些蒙汗药嘛?” 闻起不想和杜蘅这样的,不解风情的人说话。 出了房门,就加快了脚步,转眼间便消失在远处。 杜蘅不敢怠慢,紧跟其后。 到了地方。 闻起差不多等着有一会儿了,药也散完了,杜蘅才微喘着气到达。 “你该好好练练轻功了。不过比起从山里出来,还是进步蛮大的。” 等着杜蘅慢慢平息,前下散出去的药也开始起作用了。 闻起掏出两粒解毒丸,一粒递给杜蘅,一粒自己吞服。 又等了片刻,才示意杜蘅进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 “主上,似乎有些不对”,魁梧男子仔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赶忙用袖口掩住嘴鼻,连忙大喊道,“有毒。” 转头却见已有一半的人倒了下来,剩下站立着也有一大半摇摇晃晃的。 魁梧男子转回头,看到凭空出现的两人,一老一少,正是白日发现可疑的两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却穿着明晃晃的白衣。 说起这块黑布,当然还是杜蘅临时起意的,也不知杜蘅从哪里扯下的黑布,闻起总觉得有股味。 闻起正嫌弃着黑布,就听杜蘅压着嗓子用匈奴语说道:“怎么样,这醉生梦死还不错吧?” 魁梧男子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很少有汉人会说匈奴语的,又有些怀疑他俩的身份,脑袋却又有变的有些迷糊,整个人恍恍惚惚地样子。 他身边的男子瞬间扶住他,阴沉回道:“你们是什么人?” 杜蘅微眯着眼,想要辨别出他是谁,一时又有些想不起来,“那两人呢?” 男子强忍住睡意,一遍一遍地重复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倒在地上。 “师傅,这药也太好用了吧,给我一点吧。这可是不费吹灰之力。”杜蘅见状,一脸欣喜地向闻起讨要。 “剩下的在同哥儿那。” 杜蘅顿时无奈,转过头来去找那主仆两人。 杜蘅不费力地一下子找到了那两人,可能是这些匈奴人觉得,他们两人势单力薄,不可能从他们的手中抢走这两人,只是随意地将两人丢在了柴火间。 闻起和杜蘅扶起两人就走。 留下一群做着美梦的人儿。 第三十九章 逃离 扶着那两人的杜蘅和闻起,来到白日呆的地方,牵上马,一匹马上驮着一人,消失在楼兰城外。 连夜奔驰,杜蘅有一些些的累了,“师傅,这两人什么时候能醒啊?这不是喂了解药吗?” “天明即可。” “这两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连累着我们大半夜的还得赶路。”杜蘅抱怨道。 “不是你爱管闲事么?”被闻起堵了这一句,杜蘅只能将抱怨往肚子里吞。 黑夜终将过去,一丝微光从云层中透出来,天亮了。 没多久,杜蘅便听见她的马背上的公子哥,呻吟了一声,突然弓起身来,像是要吐什么似地。 吓得杜蘅连忙喝住马,将将停稳,便将公子哥推下了马背。 闻起的嘴角抽了抽,也慢慢地停下了马,扶着他马背上的随从下了马,任其躺在地上。 杜蘅有些不知所措地下了马,“师傅,师傅,他他,他要吐了。” “他是被你摔晕了吧,还能吐出来?”闻起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个躺在地上的公子哥随从阿昌,却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是何人?”指着闻起和杜蘅两人,惊恐地问道 却看见自家少爷,倒头在地上不醒,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爬过去,慢慢地扶起他家少爷,“少爷,少爷”,他把少爷的头抬起来,却见一脸泥土混杂着血迹的少爷,微微有些愣住,“少爷,你别死啊!少爷,你死了,阿昌怎么办?” 杜蘅有些烦躁,他家少爷变成这样,也算是她的错,可是好歹还是他俩的救命恩人。 “喂,他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少爷和我?”阿昌带着哭腔问道。 “什么叫做我们抓着你们?是我们好心救出了你们!”杜蘅有些不满地甩了甩马鞭,“真是不识好歹,连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说完也不理那主仆两人。 “阿蘅,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等这小少爷醒了,我们再上路”,闻起摸摸肚子说道,“有些饿了呢。” “阿昌是吧,扶着你家少爷,跟着我们,别走丢了。”闻起贴心地提醒了一句。 闻起说完,便和杜蘅牵着马向前头走去。 阿昌看了看周围,朦朦胧地,稍微权衡了一二,还是决定跟着闻起和杜蘅两人,他算是认出来了,他们两人不是昨日劫走他们的那群人,或许真是救了少爷和他的人,咬咬牙,用衣袖帮少爷胡乱擦了擦,扶着少爷就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背影。 闻起找了一块避风的地方,可以略微休息下。 杜蘅从包袱里拿出昨日备好的干粮和水,分别递给了闻起和阿昌。 阿昌默默地接过食物,吃了起来。 杜蘅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昨天吃上了一顿热汤热饭,今天又回到了原处,盯着手中的干粮,恶狠狠地咬下去。 闻起吃饱了之后,便闭上眼,静坐休息。 杜蘅则坐在阿昌旁边,询问阿昌。 “你们怎么会惹到那帮野蛮人?” 阿昌瞬间脸有些扭曲,“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一上来,就冲着我们要什么东西?” 杜蘅有些诧异,这人还通匈奴语? 阿昌看到杜蘅的脸上神态诧异,连忙低下头掩饰一般说道:“少少爷说,那些人说我们偷了他们的东西,可怜天见的,我们从前根本没有见过他们。” 杜蘅半信半疑道:“或许他们是抓错人了吧?”并默默地转移话题,“你拿水给你家少爷清洗清洗吧。” 便不再说话,与闻起一般。 阿昌看着这样的两人,有些失语,又有些回避,默默地帮少爷擦干净脸。 第四十章 清醒 没过多久,天便开始大亮了起来。 闻起睁开眼睛,看向那主仆二人,又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随手在那个公子哥身上一拍。 这一拍发出的声响,把杜蘅和阿昌都给惊醒起来了,杜蘅有些迷茫地看着闻起,阿昌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似地,拖着他的少爷挡在自己身前。 闻起默默地盯着他。 阿昌不敢抬头,他已经露了太多破绽了,只能默默地回抱住他的少爷。 一会会儿功夫。 阿昌便发现怀里的人先是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双眼,用一双纯净的眼眸看着他。 杜蘅看着公子哥醒了,很是高兴对公子哥说:“你醒了啊?” 公子哥听见杜蘅的声音,转头便看见杜蘅明媚的笑容,受她感染,刚想笑一笑,却抽到了脸上的伤口,笑不出来。 杜蘅倒是看到这样的公子哥,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是受到了惊吓才把他推下了马。 “你叫什么名字?”杜蘅兴致勃勃地来到两人身前,对着阿昌怀里的人说。 “在下林半夏,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杜蘅,他是我师傅。”杜蘅指了指闻起回道。 “多谢姑娘和老先生救我俩于囫囹。” 杜蘅好似很是喜欢这个少年,傻笑道:“好说好说”,又继续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被抓的?” 林半夏有些脸红:“我也不知道,我和阿昌走在路上,打算寻一家食馆用午膳,没想到那些人像发了疯似地,说着一大堆话,说来惭愧,我没学好匈奴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便把我们打晕抓走了。” 杜蘅听了林半夏的话,微微眯起了眼,这两人话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阿昌听了少爷说的话,暗暗有些心急,刚想接着少爷的话说下去,却又听到少爷说道。 “也不知道那群人到底说些什么,便把我们关进了柴火间。” “你家阿昌说,那群人说你们偷了他们的东西。”杜蘅状似疑惑地说道。 “什么偷东西?他们说我偷了东西?”林半夏刚说完,才想起杜蘅说的是,阿昌告诉她的,那群人因为他们偷了东西才来抓他们的,这话的意思是,阿昌听得懂那群人说的话? 阿昌刚听杜蘅说完,便暗暗恼怒,焦急地说道:“少爷,我是零星听懂了几个词,并不能完全确定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不告诉我?”林半夏质问阿昌。 阿昌心里想,告诉你,你也拿不出那东西。 阿昌面露难色。 看见这样的阿昌,林半夏也说不出什么话,也不想多说什么,他一直都知道阿昌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 “多谢先生和杜姑娘相救。”林半夏抱拳相谢。 杜蘅挑了挑眉,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 一时无话,便听见林半夏肚子传出来的叫声。 杜蘅轻笑出声,将包袱中的食物和水递给他,让他填饱肚子。 林半夏有些不大好意思,脸微微发红地接过食物和水,就算肚子十分的饿,也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吃了起来。 阿昌不屑一顾。 杜蘅倒是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林半夏听闻杜蘅的笑声,先是一停顿,之后更加快速地吃起来。 待林半夏吃饱。 闻起和杜蘅起身,准备离开。 “我们准备去西面,就此别过。”杜蘅觉得阿昌有问题,不想留个不确定因素在身边,遂想就此分别。 但林半夏却觉得,跟着杜蘅和闻起,会更安全些,也许还能摆脱阿昌。 “杜姑娘,我们刚好顺路,正好带上我们一程”,林半夏有些请求地望向杜蘅,希望她答应。 跟着他们走,自身就会更安全一些,阿昌已经越来越脱离了他的掌控。 杜蘅望向闻起,见闻起微微地点了点头。 遂同意。 第四十一章 西去 杜蘅将自己的马让给了林半夏他们,自己与师傅同乘一匹。驾着马朝着太阳相反的方向奔去。 身后的林半夏赶忙骑上马,回头把手递给阿昌,示意阿昌上马,阿昌盯着林半夏的手半响,才借着他的力上了马。 走在前头的杜蘅和闻起两人已经慢慢消失在远处。 林半夏不敢耽搁,连忙驾马赶上。 “留下林半夏,是对还是错?”杜蘅小声地问自己。 “是对还是错,过不了多时便能知晓,何苦自寻烦恼?”闻起犹如古井般的声音响起。 杜蘅顿时默然,有时候想太多了,反而是受罪,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活得痴痴傻傻,更是快乐自在。她摇了摇头,像是想把刚刚对林半夏和阿昌的分析算计甩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这么简单。何况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她师傅呢,总不至于吃多大的亏。 很快便听见后头跟着的马蹄声。 林半夏从没这样骑着马在这黄沙漫漫里奔腾,虽然还有个阿昌在身旁,也抵不住他渐好的心情。他想知道什么是大漠孤烟直,什么是长河落日圆,所以偷偷跑了出来,不得不带上阿昌,总得给某些人一个安心,各自相安最好。他知道这样的自己或许太过自私了,可是他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的,就算···就算是埋骨他乡,总比一辈子也出不去那座围城的好。 慢慢开始升温,阿昌坐在马背上越来越烦躁,千辛万苦弄出来的东西还在楼兰城内,可是他却背道而驰。 终于等到杜蘅要休息了。 他才状似无意地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杜蘅本不想搭理他的,却看见林半夏也是一脸好奇,有点心虚的她,不想直接的漠视,遂有些像逗孩子一般看着林半夏道:“我也不知,走一步是一步,遇见城池,便进去逛逛好了,若是逛遍西域三十六国,也不算白走一遭。” 阿昌翻了个白眼,自己嘀嘀咕咕,“走遍西域三十六国,可真是说笑呢”,顿时有点想离开的冲动,但是看着林半夏的兴致,十有八九他会跟着他们走,自己不能做他的主,也不可能撇下他的。可是把时间耗在这些地方,又十分不值。阿昌现在也有些两难,只能私下里劝着林半夏,哼,真是少年不知愁,亏得老爷放心不下他。 林半夏听着杜蘅说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直拍手称好,“我从小便想走遍大江南北,今次有幸来到西域,并能在西域碰到两位,真是平生一大喜事。” 杜蘅呵呵一笑,“你多大呢?还平生一大喜事,你这喜事等着娶媳妇再算上一件吧。” 林半夏瞬间红了脸,“我···我看着你比我还小呢。” 杜蘅一副不想和他争论的样子,真是把他当成了孩童。 林半夏却唱起了,他原来跟着他院子里丫鬟学的山歌,清越的声音,回荡在漫漫黄沙里。 是一首男女求爱的山歌。 杜蘅老脸一红,自己被调戏了。 闻起却难得有情调地在一旁合起节奏来,杜蘅也不是多计较的人,跟着舞动起来,跟着歌声律动。 直到林半夏老了,仍然记得那黄沙漫天里,杜蘅那随意一舞,不是火红的衣,是如圣洁的冰山雪莲盛开在他心中,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晚到将她拱手让人之后,才知她在他心中藏得有多深。 第四十二章 路上 此时的林半夏为着杜蘅痴迷,他从未觉得一个人可以,美成这样,虽然舞不成舞,但却把每一个动作的精华都表现了出来,恰到好处的美,跟着心中所感而动,一点都不矫揉做作。 一曲过后像是至交好友的亲密相谈,十分的热烈且迷人。 稍作休息之后,一行四人慢悠悠地骑着马,继续行走。 林半夏还沉浸在刚刚的舞动里。 就连阿昌这样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舞律这块,现在也是挺钦佩杜蘅的,一曲抓人心啊。 杜蘅觉得林半夏虽然看着挺年幼的,其实满腹经纶,比起姚明治来,读的书应该不在姚明治之下,只是缺少的是姚明治那份为人处事的经验与阅历,这种东西世家多加培养,说不得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任其发展,可能到最后也只是一个只会读书不通俗物之人,也不过是在吃喝等死。特别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像阿昌这样的随从,稍稍一引诱···哎,世间事,说不清,道不明,一切由心,一切随缘。 闲来无事,杜蘅便想逗逗林半夏,总是觉得林半夏很像自己的堂弟,十一岁的岑踏还,诗书经纶样样皆通,只不过上头还有两位兄长压着,一副纯真模样。 “阿夏,我能这样叫你吗?” “那我便叫你阿蘅。” “不”,杜蘅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半夏脸微微红了起来,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才继续说道,“你应该叫我阿蘅姐姐,阿夏小弟弟。” 林半夏微微激动起来,“我我我,谁说你比我大?” 杜蘅看着红着的脸的林半夏,‘哈哈哈’大笑出来。 闻起也微微扯了扯嘴角。 阿昌看着林半夏这幅模样,觉得真是大爷像林半夏这样的年纪时,早已练就出一副面目表情、处事不惊,甚至让人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而半夏少爷就像被保护的很好的公子哥,这也就是老爷为什么会默认让他出来走一趟的原因了。 林半夏更加红了脸,叫了一句:“阿蘅。”心里想,这没什么好争论的,是自己要跟着他们的,自己是大男子,怎能如此同女子斤斤计较,但是那姐姐二字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杜蘅慢慢收声,顺便瞥了阿昌一眼,“阿夏,你带着阿昌就这样来了西域?” “是啊。” “西域这豪强诸多,你们一路走来,没碰见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林半夏没反应过来,“不过倒是一路上见了很多事,才知道柴米油盐,平常百姓,真是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杜蘅想,莫不是这些事都被你身边人摆平了吧?一路走来,也不是很太平的。 “你是哪里人?” “我家在楚地。”林半夏一点点防备都没有脱口而出,没有注意到阿昌在身后,想拦没拦住的懊恼表情。 楚地?这时候的楚地也大略是在湖北一带。 “我是江浙的。”杜蘅也不忌讳的说出了母亲大人的家乡。 林半夏很是欣喜,“我可想去江浙了,那可是名闻天下的才子之地,你怎么会和你师傅出来啊?” “我,我父母皆亡,跟着师傅狼藉天涯。”杜蘅略显愁苦的说道。 闻起就听着杜蘅瞎掰,真是与人说话真真实实,虚虚假假,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杜蘅被教育的很好。 林半夏一脸抱歉,不知该怎样说。 阿昌却不以为然。 第四十三章 说话 杜蘅却是看似很随意的揭过去了,“师傅和我从江浙那一带,一路过来,倒是风景十分的好,也有很多的美食。从连绵不绝的山峰到一望无际的大地。” “是吗?!我只呆过楚地”,林半夏尴尬地摸摸头,顺着杜蘅的话说下去,“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 “比起江浙一带的秀丽,我还是喜欢边城这边的辽阔,连心胸都变得更加宽广了。”杜蘅感叹道。 “我倒是觉得,秀丽的地方才能养成温柔的女子。”林半夏说着边眨巴眨巴眼。 “我可不是地道的江南女子,可别让我辱没了江南女子的风姿。”杜蘅心中的江南女子,是像母亲一般的人,如同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外柔内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保留了上一世的脾性。 闻起却突然插嘴道:“阿蘅若是能像她母亲,那却是一件很好的事。” 闻起记忆中的杜月泠,还是在杜月泠小时候,那个管他要糖的小姑娘,经年不见,却已才名满江南了,出乎意料地嫁给了岑予骞的三儿子。 倒不是说杜蘅他爹不好,只是没想到杜家这个老世家,竟然会选择将女孩嫁入勋贵世家作为继妻,是也一种妥协了吧? 不曾想岑家三儿子倒是出息,可惜杜家女儿命薄,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亏得岑家三儿子深情一片,以后也没在娶,独自拉扯着这个女娃长大。也不知杜家是赚还是亏? 杜蘅就知道闻起嫌弃她,她身上还是流着四分之一岑予骞的血脉呢。也不知两人结了什么仇什么恨。 “师傅,不是说我这身脾性最讨喜的么?”想到这里,杜蘅故意抬杠。 林半夏‘呵呵’一笑,“是啊,阿蘅这样最纯真自然,胸中有沟壑,讨喜的很,不像我家中的几个姐妹总是趾高气昂,却胸无点墨。”说完还装着无意间,瞥了阿昌一眼。 阿昌自然是感受到了这道目光,默默地低下了头,但却在心里是十分的认同,老爷对待府上小姐的态度就是不管不问,请了几个老师来传道授业,几个小姐反倒越发觉得自己很有才华,似乎谁都比不上她们了。 说来闻起喜欢这样的杜蘅,但却又难免觉得这样的杜蘅有一些他祖父的影子,又有些不喜,十分的矛盾,所以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了。 杜蘅笑眯眯地说道:“是啊,难怪我最讨我叔公欢心了。” 林半夏不知杜蘅的叔公是大名鼎鼎的‘杜先生’,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不然可是要大吃一惊了,‘杜先生’可是天下文人争先效仿的人啊。 杜蘅看了看林半夏如今的气色,还不错的样子,遂张口就问:“我们还得再走一天一夜才能到下一个地方,你可支撑的住?” “没问题,我们当初一路来西域时,也是风餐露宿的,男子汉、大丈夫。”林半夏就差拍着胸脯说话了。 杜蘅笑了笑,专心骑马,不再说话。 第四十四章 两地 楼兰城的匈奴人小院内。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外面的人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顿时有些慌神,连忙发力踹开院门。 一进入小院子里,便看见躺在院子内的一群人,脸色微变,马上上前查看情况。 却发现他们好似睡着了一样,身上也无伤痕,都黎倒是舒了一口气。 他们中了‘蒙汗药’?立马扶起主子,并吩咐身后的人,去请大夫来。 都黎将主子放在床上,微微有些暗恼,那件东西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现在却又断了,那两个汉人肯定有同伙。 很快手下便带着大夫来了。 大夫诊脉,不大一会儿却露出不解的神情,微微皱眉不确定地说道:“这位大人好似中了毒?” “什么?中了毒!!”都黎瞬间气势惊人,声音拔高。 大夫却没有被都黎吓到,反倒正经自若地说道:“只是并无什么大碍,睡上两三天便可以醒了。”正是因为这毒用的怪异,若是换一种方式,怕是这人早死了,可是这人也只是像睡着了一样,可想而知,下毒之人有多高明,最好的方法便是等个两三天,人便会安全的醒来,若是让他配药,少说也得十天半月。 都黎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你赶紧配药,让他尽快醒来。” 大夫拱手说道:“大人,小人怕是做不到,下毒其人,不管是医术还是毒术都在小人之上,何况若是让小人配药,至少需要十日,这时这位大人早就醒了。下毒之人并不想要这位大人的性命,才只是让这位大人睡上几天。恕小人学艺不精,解不了毒,实在惭愧。” 都黎也在这楼兰城呆了三年了,早已知道这大夫是楼兰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了,遂未为难,吩咐人将大夫送走,现在只能等着主子自己醒来了。 这样可能就更难找到那汉人的踪迹了。 *** 京城内。 “八小姐,您来了。”站在门外的丫鬟行礼说道,正要转身通报。 却被岑踏月制止。 “娘,我来啦。”岑踏月飞快地掀开珠帘,来到齐国公夫人的屋子里。 “金锦,你就要嫁人了,稳重一些。”付明玉看见这样跑进来的女儿,脸上遮不住的笑意。 “娘,让于嬷嬷和飞枝姐姐她们出去吧,我有话和您说。”岑踏月一脸笑的得意。 “怎么了?”付明玉虽说疑惑,但还是很听女儿话的让屋里服侍的人都出去。 “娘,六哥他出京城啦?” “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明明是件颇为忌讳的事,在付明玉看来却是一个良好的机会。 “娘,你高兴什么?我今日去找三哥,却听见三哥说六哥去找阿蘅了。”岑踏月虽然话里在责怪齐国公夫人,但仔细一听却又带着隐隐的不满。明明是自己的亲哥哥,却待岑踏歌那么好。 岑踏月素来就知道娘亲十分厌恶六哥,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小时候,六哥带着她玩儿,她闯了祸,都是六哥背的。娘亲从来不会对自己说一句重话,却会狠下心来罚六哥在祠堂前跪上三天三夜。直到那时看到六哥悲哀的眼神,她才知道她和六哥的区别。也是那时候开始,六哥开始和阿蘅走近。她不敢想是自己伤了岑踏远,并推开了岑踏远,亲手将他推向了岑踏歌,只当是岑踏歌抢了她的亲哥哥。 付明玉却在心中算计,这件事足以给刚继承长安候爵位的岑踏远身上一个致命的打击,可是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会对齐国公府带来什么影响? 付明玉看着眼前的女儿,二八年华,马上就要出嫁了的姑娘,绝对不能对她造成影响,却又不甘心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利己伤人的法子。 “今晚留在娘这吃饭。” “好啊,我想吃鸡笋粥。” ··· “爹今天来吗?” 第四十五章 到达 远在江南的杜家。 杜华蕴展开从京城岑家寄来的信。 看着老妻平静地说道:“阿蘅失踪了?!”其实这封信很早就已经收到,只是信上承诺,会寻到阿蘅。而那几个月的风声风语也都道,岑少将军早已身亡,连尸身也送达京城了。他都一并对夫人隐瞒了下来。外人都以为,岑少将军是靖远大将军从杜家收养的义子,谁能想岑少将军就是靖远大将军的亲生女儿。 “什么?阿蘅失踪了?我就让他将阿蘅送过来,他非纵着阿蘅跟着他一起去边疆,当那个什么少将军。没有主母的教养,阿蘅以后怎么···嫁人,”看着说着说着便低声哭泣的夫人,杜华蕴默默地搂住妻子,“泠儿,就这么一个孩子,这可怎么办?” 当初泠儿说要嫁给岑迭时,他为了家族利益,私心同意了。也幸好他看人的本事还在,给泠儿挑了一个好夫婿,也为当时杜家加了一层保护套。只是却没想泠儿早逝,只独独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还还下落不明。 “既然没有确切地找到阿蘅的···尸···尸首,说明阿蘅她还活着,阿蘅她六哥又去了一趟边城,说是又有了消息,我们等他消息。”杜华蕴有些艰难地说道,他知道这些话也就是安慰安慰夫人听的,阿蘅,恐怕真的不在了吧。 “仲权去了边城?”杜华蕴看着妻子惊讶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也不怪泠儿疼他一场,阿蘅从小就爱跟着他,他倒是比其他岑家人有趣多了”,杜华蕴挺欣赏岑家六爷的,“我们等着仲权回来带给我们消息。” 杜华蕴决定告诉妻子,阿蘅失踪的消息,便是收到了岑踏远寄来的信,告诉他可能有了阿蘅的消息,他会亲自去寻找,这才让杜华蕴下了决心,告诉妻子,隐瞒久了总有露陷的可能,还不如挑一个最好的时机说出来。 当初杜月泠带着刚过继的岑踏远和阿蘅来江南,杜家上下还是很欢喜的,仲权待人纯善、有礼,而且对阿蘅也很好。不枉泠儿费尽心思,为阿蘅,乃至于杜家挑了一个助力。 *** 经过一天一夜的旅途,杜蘅、闻起等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龟兹。 一行人都有些风尘仆仆,且看着林半夏那弱小的身板,杜蘅都觉得他是来受罪的,但是他拼命的忍住没喊累,也算是出门学了一些经验了。 其实最惊讶的是阿昌,他从未想过林半夏是一点苦都不说的,当初他们从楚地来到西域,坐的是马车,虽说抖得厉害,但是至少不会像今次这样,肯定少爷的双腿早就磨破皮了吧。 所以一来到龟兹,便开始寻找住宿的地方。 在要了四间房间之后,四人便回房间休息了。 临走前,闻起倒是扔给了林半夏一瓶药,也不说话,便直径进入房间休息去了。 看着林半夏傻了的模样,杜蘅忍不住抚额,“这是伤药!瞧你那傻样,我还没你这待遇呢?!” 杜蘅说完,不想看他的傻样,转身到了掌柜柜台前,要了四桶水,还要了些吃食,吩咐小二赶紧帮他们准备,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林半夏其实一直以为,杜蘅的师傅是不喜欢他的,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没想到其实他都看在眼里,他有一些难受,陌生如杜蘅的师傅都会关心他,可是他父亲,自他离家出走,也未见有多大反应,他在父亲心中果真是轻飘飘的,父亲总想的是大哥吧。 “少爷,你先清洗下,等会儿我来帮你上药。” 林半夏恍惚的点点头。 第四十六章 龟兹 杜蘅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头上了闻起的房间。 “师傅,蘅儿的腿也疼···”杜蘅故意装作很是痛苦的模样,发颤的声音说话。 闻起一阵默然,有些无奈,这样的杜蘅像是别人抢了她的糖吃似地,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什么丢给杜蘅,“拿着。” 杜蘅反手接过一看,是饴糖???顿时,满头的黑线,一脸哀怨地看着闻起,感情师傅这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啊。 “好啦,快回去休息休息吧,你那点小伤算什么,睡一觉就好了”,闻起也有些不好意思和懊恼,那时候给同哥儿一块饴糖,同哥儿能高兴上一天,而最主要的是他的怀里只剩下这块饴糖了。 杜蘅脸微微红,扭扭捏捏地出去了,回到房间,才发现自己像傻了一样,这是嫉妒林半夏能得到师傅给的药,呸!呸!呸!她才没有那么笨的,连马都骑不来呢。 很快,店家便送来了水与吃食。 杜蘅好好地泡了澡,吃了些东西,开心的想着,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而这头的林半夏正在为他的腿发愁。 大腿内侧的裤子完全被黏住了,扯一下都疼的很,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幸好杜蘅的师傅给了药,不然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送来的水,他根本没有办法泡澡。只能让阿昌一点一点地将黏在腿上的布撕下来,血肉模糊,他倒是忍下来了,由着阿昌帮他整个擦一遍身子。 擦完身子,阿昌拿着闻起给的伤药,慢慢地撒在伤口出。 药粉接触到血肉,一瞬间好似疼痛被放大了一百倍,林半夏甚至可以清晰明了地感觉到,药粉慢慢融进血肉里。却又在一瞬间双腿变得毫无知觉,十分的舒服。林半夏的抽气声响了一半便慢慢变的呼吸均匀。 阿昌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刚想对他家少爷说,现在也没其他人,不用强忍着,也没人会笑话他。 可是却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家少爷是完完全全放松了身体,一点也不像是强忍的样子,阿昌迟疑了片刻,才把目光放在了伤药上,难不成是这药的缘故?想当初他学骑马时,一样的也是被折腾的够呛,也知道其中的滋味。那么杜蘅师傅给的想必就是奇药了。 阿昌闻了闻,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是上好的伤药。 阿昌这时才开始怀疑杜蘅和闻起的真实身份来,他们真的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来自江南,行走于大江南北么? 看着已经迷糊的快要睡着的林半夏,阿昌慢慢地退出了林半夏的房间,回到了自己房间,看来自己需要多注意杜蘅二人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杜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抱着被子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快速的穿衣洗簌好,便来到闻起的房前,‘咚咚咚’。 “进来。”房内响起闻起那平静的声音。 “师傅,今天我们去哪儿?” “随你。” “那我们吃过早饭,随意走走看看吧,我想看看正宗的龟兹乐舞。”杜蘅提议道。 “我们就留下林半夏他们吧,让他缓一缓。估计他腿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杜蘅很快地决定今天先抛下林半夏,让他好生修养。 两人也不打扰林半夏他们,吃了个早饭,让店家若是午时了,还没人下来,便送点吃食给他们,顺便还留了言给林半夏,杜蘅告诉林半夏,等她回来,会带好玩的东西给他。 说完,两人便出了门,消失在街道尽头。 阿昌却在身后默默地望着他们走远。 第四十七章 买剑 阿昌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在后头跟着闻起和杜蘅两人,转身回了房间。 杜蘅想去看正宗的龟兹乐舞,闻起原来也有到过龟兹,凭借着印象,大略知道哪里能有最正宗的乐舞看,但是现在时间还早,他俩也不急,便随意地在街上逛了起来。 龟兹善冶铁,在西域诸国中,名闻遐迩,很多国家的铁器都仰仗于龟兹,且龟兹为大国,其所在这一代发挥的作用也是不可小瞧的,往来之间,各色人马都有,所以以此为基础,龟兹的经济是极为发达的。 当初岑迭带着杜蘅没能来这边,一是因为时间有限,二是因为边城突然有紧急的消息传来,遂把来龟兹的行程作罢,打算以后再带着杜蘅来,没想到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还道是‘及时行乐,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街道两旁倒是有很多家打铁铺子,一眼扫过去,也不乏有些佳品。 杜蘅兴致勃勃地拉着闻起一家一家地看个遍,好似打算掏宝贝样的。 靠近铺子,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别看现在是早上,其实他们早已开工很长时间了。一锤又一锤下去,看着一坨铁慢慢成型,这个过程杜蘅表示特别的新奇。经过高温的不断煅烧,才能成就日后的杀人制敌的好武器。 真是千锤百炼之下,才能功成名就。 闻起在杜蘅身后,看着杜蘅对冶铁如此的感兴趣,真是有些遗憾的想,若是杜蘅身为男子,岑家又是会怎样的情形,踏上另一个新高峰么?不过也幸好杜蘅为女子才能让皇上安心。不知幸其无,还是幸其有? “小姑娘,要买剑吗?”打着赤膊的大汉问道,“我家的剑可是闻名龟兹的。” “大叔,有长剑买吗?”杜蘅颇有兴致地问,“我要送给我弟弟的,他今年刚开始学剑。” “有,当然有。”大汉边说着边领着杜蘅和闻起来到内室,只见内室墙上挂着整整一面墙的长剑,另一面则是挂满了大刀,端是威武非常。 杜蘅满眼都是这些兵器,爱不释手的一个个摸过去。 杜蘅右手随意拿起一把剑,一剑刺出去。 ‘无甚力气且无准头’,大汉看到的第一反应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脑海里对杜蘅评价到,是个纯属天真、不会用剑、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杜蘅拿着剑笑问着闻起:“师傅,你说把这把剑送给阿弟怎样?” 送给阿弟,杜蘅的阿弟不是在京城就是在江南,江南的阿弟更是不可能舞剑,那这个阿弟又是谁??? 闻起笑了笑,不语。转过身来到摆着匕首的地方,一眼看见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和一堆烂铁堆在角落。心里微微诧异,拿起匕首,仔细地看了又看。 而这边的杜蘅已经向大汉询问起价格来,她现在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还得游遍西域呢,需要省吃俭用。 大汉微微一笑,比了五个手指。 杜蘅想,这么贵!!真是杀猪呢??刚想放下,到下一家再看看。 却看见闻起在对面,大汉的身后,微微地点点头,并将手中的匕首举起来。 “这么贵??”杜蘅故作惊讶的表情,“大叔不能便宜点么?”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大汉看了杜蘅这个小姑娘一眼,比了四根手指。 杜蘅咬咬牙,说:“三两!!” 看着大汉面目表情样子,杜蘅表现的微微有些着急,“大叔,我是真心想买这把剑的,你我同是汉人,互相照顾下”,稍稍停顿又道,“我阿弟可喜欢舞剑了,奈何家里无甚余财,他都使的木剑,今次和师傅出来卖艺,赚了一点小钱,又闻龟兹的冶铁最是高明,才打着撞大运来的,大叔,行行好吧。” “小姑娘啊,不是我为难你,这剑啊,三两真卖不出去。” 杜蘅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似地。 “丫头,我这儿还有一两,先给你吧,”闻起作势往怀里掏。 “师傅,别,你还要买匕首呢?我我···我家阿弟在等一段时间。”杜蘅突然想放弃。 这回轮到大汉急了,这可是早上的一大单啊。 转回头看向闻起,正巧瞥到闻起手上生锈的破烂匕首,突然心生一计,“小姑娘,要不这样,你手上的剑加上你师傅手上的匕首,我就当买一送一了,刚好全了你们俩,就刚好四两了。” “真的?!大叔,这可太好了”,杜蘅一下子哭丧的脸瞬间挂上笑容,赶忙从钱袋里掏出三两,再从闻起手里拿了一两,一并递给大汉。 拉着闻起笑嘻嘻地快速走出了店门,生怕大汉反悔。 第四十八章 匕首 等着杜蘅和闻起走远了,站在门口的大汉抛了抛手中得来的银两,心里却在暗暗嗤笑,这两个傻帽儿,花了这么大价钱买了一把破剑和破烂匕首,倒是便宜他了。 若是大汉知道,杜蘅是绝不做亏本买卖,那匕首绝对内有乾坤,不知该怎么懊恼了。 而杜蘅和闻起也慢慢消息在大汉的视线范围内。 这头,刚出大汉的视线范围,杜蘅便迫不及待:“师傅,你到底淘到什么好东西?你是没看到那奸商简直是把我们俩看成了大肥羊、大笨蛋了,指不定在后头狠狠地笑我们两个土老冒呢!!!” 闻起看着杜蘅这架势,似乎如果他手上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能直接就回去找那个店家大汉退货了。 闻起‘呵呵’一笑:“你师傅像是那眼拙的人么?” “这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啊”,杜蘅一本正经地说道。 闻起走着走着差点打了个滑,感情自己的小徒弟是有多不相信自己啊,“阿蘅,你瞧!”闻起伸出手掌,让杜蘅看平躺在手中的匕首。 杜蘅左看右看,怎样看都没看出它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就是一把锈的不能再锈的匕首。 却见闻起手腕一翻一抖,像是变魔术一般,手中的匕首再不见任何锈迹,且崭新如初,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慑人的光芒,锋利非常。 杜蘅瞪着眼,看着这样完美变身的匕首,完全想象不到,它就是原先那个锈迹斑斑的丑陋破败的东西,艰难的开口:“师傅,你是怎样做到的?”想要上前摸一摸,看是不是假的,等真的拿到手之后,才发现匕首入手轻薄无比,却透露出迫人的冷光,是一把难得的好匕首。 闻起微微一笑,不说话了,心里却在叨叨,自己想去吧,不是不相信我能做到么??? 闻起略过他是如何做到的,反而说起了这把匕首的来历:“其名曰扬文,曙似朝阳。” “扬文?竟然是扬文!!!”杜蘅痛心疾首的惊叹道,“这样的好匕首,怎么会埋没在一堆破铜烂铁之中?真是暴遣天物啊!!!” 闻起默了默,“这把匕首你拿着吧,防身。” 杜蘅双眼冒心的看着手中的匕首,讨好似地向闻起笑了笑,“师傅,我们真是赚大发了,我只是想买一把长剑给林半夏,装装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收获。” “师傅果真乃神人也,这眼神毒辣的,”杜蘅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拍一拍脑袋,“我们以后没钱了就可以去淘一淘宝了,四两银子换回一把名匕首,我做梦都能笑出声,简直不愁吃也不愁穿了。” 闻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岑迭在杜蘅小的时候,缺她了?还是少她了?竟养出了这样一个性子的女儿。 看着锋利的匕首,杜蘅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丝帕,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将匕首缠绕好,最后绑在右脚脚踝处。 闻起看着日头也渐渐高起,等着杜蘅做好这一切,“走吧,我带你去看龟兹乐舞。” 不过两条街道的距离,闻起和杜蘅便处在了一个更加繁荣的地方,往来都是带着面纱的少女,和蓝眼睛高鼻梁的男子,还有一些汉人。 真是如同步入异世。 杜蘅丝毫不新奇,闻起也早已见识过,两人目不斜视地走进了一家酒肆。 刚一进门,便听见悦耳的音乐声传来,那是龟兹独有的乐器羯鼓发出的声音,夹着琵琶和竖箜篌的声音,交织成一首欢快的乐曲。 令人心生愉悦。 扑面而来的还有少女系在脚踝上的银铃声,踩着节奏跳着龟兹乐舞。 杜蘅听的心旷神怡,更是盯着舞台中的少女不放,诱人的小蛮腰,头发一甩,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纤细的脚踝,每一样都促使着人们犯罪。 闻起带着杜蘅找了一处空桌子坐下,叫上小二,点上一壶酒,几碗小食,慢慢欣赏起来了。 第四十九章 乐舞 杜蘅猜得不错,日上三竿的时候,林半夏才醒来。 林半夏醒来的一瞬间有些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处在何处?侧头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日光照进来,他还在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亮的光,他还没睡够呢? 这才反应过来他昨日已经到达了龟兹。 他没有想过他真的能走这么远的路,来到西域,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他人生中的一笔难得的财富。 他动了动双腿,发现只是有些瘙痒,也没有昨日的疼痛,多亏了昨日杜蘅师傅的那一瓶伤药,不然今日他连下床都难,昨晚还能睡一个好觉吗? 他慢慢地撑起身子,掀开被子,脱下裤子,看看自己的大腿内侧,昨日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他缓缓地靠在床头,想起杜蘅的声音,欢快清新,能在这样的旅途中有杜蘅相陪,真好。 ‘叩叩叩’传来一阵敲门声,“公子···公子”。 林半夏慢慢下床,开了门,却见是店上的小二,端着热水和饭食过来。 林半夏很是诧异地望着饭食和热水。 小二颇为自觉的说道:“今早,一个姑娘交待,若是您中午还没出门,就给您准备点热水与饭食。免得叫您饿肚子。” 那姑娘肯定就是杜蘅了,林半夏心里如是想,“那姑娘人呢?” “哦,那姑娘说是和他师傅出门逛逛去了,还问我哪有好吃的吃食呢?!”小二将热水放好,吃食摆在桌上,“公子,您慢慢用,您有什么要吩咐的,您再喊我。” 关上门。 林半夏默默地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坐在凳子上,看着桌面上的吃食,心里却有些难受,为什么阿蘅一个陌生人都比自家人疼惜他呢? *** 闻起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半撑起手臂,闻了起来,感叹道:“好久没闻见如此香醇的酒了。”说罢微微抿了一口。 那沉醉的表情,让杜蘅有些鄙视,没想到神医闻起还嗜好酒。 她是从来不能品味酒的好处。 杜蘅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舞台上的少女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一直心心念念的龟兹乐舞,还是让她十分满意的,当然,她不会承认主要是少女貌美,让人看着都是赏心悦目,何况是翩翩起舞呢。 杜蘅眯起眼来,身体随着舞曲摇摆,却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打断。 杜蘅不开心的睁开双眼。 只见一彪悍男子直接登上了舞台,叫嚣着,要和舞台上的少女共跳一舞,引的在座的众人起哄、喧闹。 少女也是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处理的圆润,笑着同意和大汉一起跳舞。 杜蘅一脸嫌弃地盯着大汉,心里想,这大汉肯定不怀好意。 果真如此,大汉上去了和那少女一起跳舞,简直就是在揩油,这里摸摸,那里动动,虽然少女很灵敏的躲过了大半,却还是被占了便宜。看到这杜蘅就是十分的不爽,而周围的人都是闲的没事,还在周围瞎起哄。 看着彪悍大汉越做越过分时,正想上前制止这场乱七八糟的舞蹈,却被斜旁冲出来的人抢了先。 只见一白衣青年从大汉手中抢过少女。 少女看着搂着自己的青年,微微有些愣神,有多少次看着台下的那群人的异样目光,自己强忍着逃走把一曲跳完,却从未有人这样轻柔地护着她。 彪悍大汉看着手中的少女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听着耳畔笑话他的声音,一瞬间涨红了脸,瞬间摆好姿势向白衣青年冲过去,白衣青年立马转身推开少女,回头便和大汉打斗了起来。 大汉一句爆喝,“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竟敢和老子抢女人!?” 杜蘅撇了撇嘴,抓紧机会,浑水摸鱼间抓着少女退出打斗的中心。 闻起一脸遗憾,好不容易喝上了难得喝到的酒,就被人给打破了,实在是坏事。 “姑娘,我们上外头等他们打完。”杜蘅轻柔地安慰少女,见少女不肯离开,“我们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不如让他少分心顾着你,放心,我是好人。” “好”,少女看着杜蘅的神态,略微想想杜蘅的话,模糊地回了一句,“我在门外等他。” 第五十章 小蛮 杜蘅带着少女往门外走去,掀开帘子的刹那,杜蘅回头望了一眼,却见白衣青年向她点头微笑,似乎在感谢她的举动,她想他应该是看到了前下,她也想上舞台阻拦大汉的举动吧,这才如此放心的把少女交给她。 杜蘅稍稍扯出一抹笑,示意白衣青年赶快接招,便放下了帘子,隔绝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刀光飞舞与街面喧闹。 “姑娘,你认识他?”杜蘅看了一眼帘子,问题所指向白衣青年。 少女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眼神迷茫地看着杜蘅。 杜蘅看着少女如同小鹿一般的令人怜惜的眼神,瞬间心都软了。 闻起看着此时的杜蘅,翻了一个白眼,转头继续喝他未放下的酒。 杜蘅看到自家师傅的大白眼,有些脸红的假装咳嗽,心里暗骂自己越来越无下限了,自己若是一个男子,可能会建一个后宫吧··· 杜蘅换了一个问题,“姑娘,你叫什么?” “小···马···小蛮”,少女用着生疏的汉语说道。 “小蛮???” 看着杜蘅念对自己的名字,小蛮高兴地点点头。 “小蛮,我叫阿蘅!”杜蘅看着小蛮疑惑的样子,努力的比划着,‘蘅’类通于横竖的‘横’··· 小蛮和杜蘅各自操着不相熟的话语,彼此对话着,闻起在一旁听的,觉得耳朵在遭罪,简直是惨不忍睹!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会儿亦或是很久,白衣青年才掀开帘子快步走了出来,杜蘅和小蛮的对话已经是完全牛头不对马嘴,闻起不知道怎样形容杜蘅和小蛮,一个再说江南的天气如何好,一个再问里面的人还好吗?这样的对话整整持续了一刻钟!!!幸好那个白衣青年终于出来了,他再不出来,闻起都想进去帮他解决了,让他快点出来。 “小蛮,你没事吧!?”白衣青年左右看了看,见到小蛮站在门口,像是眼中再无他人一般,直奔小蛮走去,满心满眼的都是关怀。 对,白衣青年说的是龟兹语。 小蛮连忙上前打量白衣青年,看看他有无受伤? 这回杜蘅能确定,白衣青年肯定是认识小蛮的,但是小蛮似乎是不记得了。 “我我···我没事。”白衣青年微微脸红地说道。 遂又急切地说道:“你和我走,好吗?” 小蛮这才注意到,这男子似乎是认识她的,仔细地将男子的模样刻画进脑子,比对着原先认识的人,歪了歪头,不可置信地道:“常大哥?!” 白衣青年点点头,也舒了一口气,生怕小蛮已经不记得他了。 杜蘅不知道他俩说些什么,便悄悄地和闻起瞎编起两人正在说什么,“不会是小蛮的爱慕者吧,那白衣服的再说,前年我离开,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现在我赚够了赎你的银两就来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嗯,小蛮,竟然同意了,他俩要双宿双飞了,师傅怎么办?我的美人要走了。” 白衣青年牵着小蛮的手走了过来,向杜蘅和闻起道谢,谢谢他俩护住小蛮。 小蛮也说着一连串的龟兹语。 杜蘅对白衣青年摆摆手,表示护住小蛮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用特意向她道谢。 可是对于小蛮的话,杜蘅表示有些愣住了。 闻起看着愣住的杜蘅,慢慢地说着龟兹语:“是我这个小徒弟喜欢小蛮的跳的舞。不用道谢,相遇便是缘。” 杜蘅听着闻起的龟兹语,才是真正的愣住了,刚刚装的有多厉害,现在脸上有多疼。 杜蘅想,以后在闻起面前,她还是保持沉默吧。 这厢,常奇已经拉着小蛮告辞了。 谁能想,有时候结下来的都是缘呢?现在是杜蘅帮了小蛮一把,以后是小蛮救了杜蘅一命。 杜蘅一路沉默地和闻起回到了住宿的地方。 闻起倒是没有笑话她。 可是杜蘅心里不是滋味,很忧愁。 闻起看在眼里:“年轻时,我去过的地方太多了,当然也学会的东西也太多了,而你还太年轻了。” 杜蘅一脸黑线,不带这样傲娇的,没得好好与师傅玩耍了。 杜蘅表示要揭过这篇,真诚地看着手中的剑说道:“林半夏应该醒了吧,刚好把剑送给他,防身。” 第五十一章 舞剑 杜蘅独自一人跑得飞快,来到林半夏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阿夏!阿夏!!你醒了嘛?我回来啦,给你带了好玩的。” 阿昌此时正在林半夏的房间里,帮林半夏上药,听见杜蘅大声呼喊,手上一不小心抖了一下,伤药倒多了。阿昌有些肉疼地看着倒多了的药,这可是好药啊,一点一滴都需要用在刀尖处!! 林半夏并没有注意阿昌的表情,思绪都被杜蘅突如其来的声音给牵走了,慌忙地穿上裤子,并回道:“稍等我一会儿。” 等林半夏穿戴整齐了,才示意阿昌去打开门。 杜蘅有些无所事事地玩弄着手中要送给林半夏的长剑。 阿昌打开门,没好气地看了杜蘅一眼,好像是杜蘅欠了他银两似地。完全忘记了,这伤药是杜蘅师傅给的,如想再要,也是得通过杜蘅,才比较好得到的。 杜蘅就当作没看见阿昌那张没好脸色的脸,面无表情地进了房间。 “阿夏,昨日还好吗?我师傅制的伤药可是有奇效的吧”,杜蘅夸张的眨巴眨巴眼睛。 林半夏脸红了了红,想起刚刚上药时阿昌还在感慨,这伤药有多好,若是府上的守卫人手一瓶,还怕有人因伤势过重等不到及时治疗的吗? “嗯,我已经快好了,已经结疤了。” 杜蘅笑了笑,还是看着林半夏这张包子脸好,阿昌真是胆肥了,敢给她摆脸色,“诺,我给你带的好玩的!”把手中长剑递给林半夏。 “阿蘅,这是···长剑?”林半夏接过长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杜蘅有些对林半夏的小心翼翼莫名其妙,“龟兹善冶铁,今日和师傅一起去逛了逛,觉得你还差一把武器,就算使不来,背在身上装装样子,也是能吓走一大群心怀不轨的人。” 林半夏听着杜蘅这样说,有点好笑地看着手中的长剑,“从小我就喜欢舞剑,可是父亲却只让我念书”,颇为自嘲的说道,“我还是个秀才呢。” “打架多累啊”,杜蘅一看这小伙心态不好,似乎有些对其父亲颇有微言,忙安慰道,“读读书,用用脑子,也能却敌于千里之外。” 林半夏‘噗哧’一声笑出来:“阿蘅,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真是要谢谢你送我长剑。” 林半夏爱抚地摸着长剑,像是爱抚着他的情人一般,心里却想着,也许他不能这样一味地逃避,他想学剑,如果父亲不同意,就去求大哥,为了心爱的东西,放下脸皮去争取一下有何妨? “阿蘅,你会舞剑吗?” “当然!我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什么我不会的”,杜蘅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惹笑了林半夏。 同时还呆在房间里的阿昌,却被林半夏的怨念吸引,老爷其实还是很看重半夏少爷的,只是更爱的还是大少爷,终究是··· 杜蘅拿过林半夏手中的剑,用着残废的右手费力的舞起剑来。 阿昌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摇头,和铁匠铺子里的大叔一个评价,无甚力气,也无准头,而且连基础的姿势都没摆好,是和舞剑娘差不多的水准···还没人家舞的漂亮。 林半夏没学过用剑,自然看不出来,但也是觉得杜蘅是个花架子,手不稳,经看不经用。 杜蘅稍稍做了几个动作,只感觉的右肩酸痛无比,看来是好不了了,总是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遂有些兴致黯然地停了下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左手练的日月星辰剑还是很有效果的,笑了笑,又高兴了起来,打趣林半夏。 “阿夏,你看我的剑使的怎样?” “阿蘅,你舞的很美!” “好你个林半夏,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怎敢?怎敢?女侠饶命!!!” 阿昌看着这样的两人,无语地出了门,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昌真是你的随从吗?怎么看着像来监视你的似地”,杜蘅不爽阿昌已久,等着阿昌前脚出门,后脚杜蘅便和林半夏告状。 林半夏苦笑:“阿昌是我父亲的送我的。” 杜蘅默然。 “你要想学剑,就来找我哦”,杜蘅伸伸懒腰,“出去了大半天,好累啊,我先回房休息了。” 林半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作揖道:“累坏阿蘅姐姐了,在下惶恐。” 杜蘅摆摆手,扭着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留下林半夏一人,握着长剑发呆。 第五十二章 苏醒 楼兰城内。 “都黎大人,主上醒了。” 都黎等了两天,终于自己的少主醒来了。 连忙快步走进少主的小院内。 “少主,您醒啦???”都黎满脸关怀地问道。 只见一男子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碗粥,正在慢慢地进食。男子见都黎大步走进来,示意身边服侍的人退下,放下手中的碗,从床沿拿过巾帕擦了擦了嘴。 这才向都黎问话,“有何线索查到?” “暂无。” “看来线索就在那两人身上了”,男子叹了口气,“我还是小瞧他们的手段。” 都黎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上可知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 男子嗤笑道:“都黎啊都黎,这西域诸国不都是你的暗探么?怎么还来问我这个罪人呢?” “乌维殿下,都黎不敢”,都黎听着男子的话,吓的连忙跪在地上。 “哼”,乌维微眯着眼睛,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来救人的两人本事会怎么大,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从他的手上救走了。醒来之后,手下告诉他,他已经昏睡了两天了,“都黎,你让你手下的暗探在西域诸国中寻找,一老者和一小姑娘,待会儿,让他们把画像交给你。” “是”,都黎应下。 乌维挥手让他退下。 *** 京城内。 风声风语的传言道,长安侯尸骨未寒,瑶华郡主重病卧床,而作为过继到长安侯府的继子岑踏远把持着整个长安侯府,根本无人照顾瑶华郡主,更有甚者说道,长安侯不敢太过了,就让瑶华郡主吊着一口气,不死而已。 眼看着越演越烈之际,岑踏远回到了京城。 岑踏远听着管家说着外面的传言,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戾气:“从哪里传出来的?” 管家乃是长安侯府,伊始建成后,岑迭亲自挑选出来的,遂是最恭敬忠诚不过了。 岑适安有些不忍的说道:“候爷,是国公夫人。” 岑踏远强忍着不难过,但终究还是被伤的体无完肤,“安叔,你说,她为什么要怎样对我?”紧紧抓着拳头又放松,有抓紧,如此反复。 岑适安当然知道岑踏远究竟想问的是什么?心下也替他难过,现在倒是越发的明白为什么老爷选的是岑踏远而不是国公夫人想要过继给老爷的幼子岑踏还了,也许老爷早就料到了,他的大嫂从来都不是气量大的人,对待亲生儿子都做到如此之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再者从小到大,瑶华郡主便喜欢跟在侯爷身后。 他知道岑踏远问的不是他,其实问的是自己。遂沉默之。 满城的风声风语早就传到了皇上的耳里,遂当岑踏远上奏说要入宫面圣时,皇上很快就同意了。 皇宫,御书房外。 “秦公公安好。” “哟,侯爷可来了,圣上在等着您呢。” 岑踏远毕恭毕敬地进了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岑踏远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过了还一会儿,皇上才抬起头盯着岑踏远看。 “起来吧。” “谢陛下。” “怎么?你那母亲,不知瑶华失踪了吗?非要这样揭你的短处?”皇上有些动怒,他是真心的想要找到岑踏歌的,不枉岑迭陪在他身边三十年,为他守了二十年的边疆,他不能看着他的血脉就此消亡。 岑踏远默然,陛下可以说齐国公夫人的坏话,可是他说了,就是不知生恩。 皇上也知道这些,遂没有多为难岑踏远,只是他想知道岑踏歌的消息,他清楚前些天岑踏远去了一趟边城,不管是收服岑家军还是去寻岑踏歌,这些东西都得有人去做,而他心目中的人选就是岑踏远。 “陛下,恕臣无能,瑶华的行踪仍未明”,岑踏远一力瞒下阿蘅的消息,守着三年之约。 皇上有些颓唐,一步失了先机,现在处处都在被动,“行了,叫岑逸管好他的夫人,我不想再听到拿着瑶华说事的事情发生”,转头盯着岑踏远道,“我也不想听到瑶华已身亡的消息传出。” “是,臣遵命。” “退下吧”,皇上不耐烦的招招手让他离开。 第五十三章 势态 当岑逸听到这些风声风语的时候,已经是难以让他掌控了,他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消息掐断,可是他得知岑踏远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皇上递奏折要面圣时,他才知道他早已是当局者迷了。 他一直都在护着她,而她却一直都在不断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着,从最开始的他也选了仲权过继给三弟而不是阿还,她便一直迷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了,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最疼惜的。 当初三弟已经不满了,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将仲权过继出去,他不明白,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妻子的感情付出会相差这么多。 如今陛下也是不满了吧。陛下清楚的知道岑少将军究竟是谁?既然最初就没有承认阿蘅业已身亡,那么陛下现在就不会允许阿蘅在现在过世,更何况,现在谁也不能确定阿蘅的生死,阿衡才是真真正正那个长安候血脉的延续。 哎,他终究是不能允许自己用整个家族陪她疯狂下去了。 “老爷,六爷来了。” “让他过来吧。” 岑踏远一进屋便看见岑逸颓唐的背影,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整个人瞬间衰老的气息。 “大伯父”,岑踏远行礼道。 “阿远你来了,有无阿蘅的消息?”岑逸虽然早已知道了,但还是想要再问一问。 “只是有一些线索表明,阿蘅似乎在那个小山村呆过。”岑踏远说了一半真话,他知道岑逸‘玉面狐狸’的名声不是瞎传出来的,何况京城的暗卫是通过他才能传到自己的耳朵里,什么?!对,要通过他的手,那他也像大伯母一样,真的不念自己了吗?所以让他去边城。 岑踏远逼迫自己不要继续深想下去,真相也许总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岑踏远这回倒是想岔了,岑逸会让线索到达他的手中,正是他知道皇上不会对岑踏远的这些行为太过反感,不仅要去寻找阿衡的下落,还有岑家军需要一个新的掌控者,并且岑迭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难以预估的,所以他才会让岑踏远出去,也算是岑迭这一脉,对军权的继承,这是当初他们兄弟几人选的不同的路,他会遵守下去的。 岑逸略微沉思片刻,才低声问道:“阿蘅,是在避着我们吗?” 岑踏远低下头,没有直面岑逸,也没有回答。 “阿蘅,倒是难得的明白人”,岑踏远不明白岑逸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阿远,你伯母她,终究是太糊涂了”,岑逸自话自说。 “大伯父”,岑踏远有些慌乱地打断岑逸还想说下去的话,“陛下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岑踏远松了口气,知道了大伯父明白了他想说的话,便退下了,回到了长安侯府。 没几日,京城里便传,齐国公夫人染上急病,回到了城郊院子里修养,不再见客。 皇上倒是对岑逸的做法很满意。 八小姐金锦县主岑踏月也被禁足。 岑踏月知道父亲早就看出这件事是她挑起来的,但父亲什么也没说,就将她给关了起来。从小她就害怕父亲,所以她嫉妒岑踏歌有一个待她那么好的父亲,所以她才会不断地找岑踏歌的麻烦,这次是她真的做错了?不,她从来都没有错,她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为何父亲还要这样对她? 她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像是发了疯一样摔了一切能摔的东西,却仍旧换不回父亲一次的关心和探望。 岑逸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雷厉风行地将事情处理好。 岑踏月被禁足了,但作为兄长的岑踏行还是可以去看她的。 “金锦,还有几个月你就要出嫁了,刚好静下心来绣喜服,待嫁。我也给你带了些书,你闲来无事时可以多看看”,岑踏行并未多作停留,说了几句话算作安慰就离开了。 岑踏月看着大哥来看她,还是十分的开心的,但是看到大哥送来的书时,脸色瞬间无比难看,气的全身发颤。他们都觉得是自己错了吗??! 岑踏行送来的是《道德经》、《金刚经》等。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从小长到大,早已被母亲宠坏了,而他从小是跟着祖父长大的,对于母亲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而母亲待他也总像是隔着一层纱,他比这个妹妹大了许多,对妹妹也只是有普通的兄妹之情,反倒是对阿衡的感情更深,也佩服阿衡,小小年纪便同二叔厮杀战场。 他对于事情的看法也许没有父亲那么老道,但总算是得到过父亲的赞赏,当然稍微细想下,也能反推出父亲对母亲和妹妹的惩罚,是因为母亲和妹妹做了什么。而他若是父亲也会做出这样正确的安排。 岑踏远也给在江南的杜家寄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阿蘅没死,但是阿蘅仍旧下落不明。 在岑逸的授意下,岑踏远算是掌握了作为一个长安侯所需要的消息。 第五十四章 记号 杜蘅和闻起的画像很快被画好,送到了都黎手中,都黎马上连带着将杜蘅、闻起、林半夏和阿昌四人的画像送到西域诸国中的据点里去。并吩咐下去,如若看到这些人,立马来报,用一些手段留住这些人。 而这时的杜蘅也没忘记当初答应了岑踏远的事,要告诉他,她的行踪。 对,杜蘅在龟兹城内找了一个算是繁华也不算是人多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涂鸦,不,这叫做‘记号’。 两个小人撑着一把伞。 杜蘅小时候,岑迭还未封侯时,他们一家还是住在齐国公府上,遂从小到大,先是和祖母请安,然后母亲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父亲带兵在外守护边疆,小时只有母亲带着她玩乐,因为母亲出自江南杜家,博学多才,且陪嫁过来的多是诗书经传,更有一些孤本、古画。 国公府上的孩子们都喜欢到母亲这儿来,不管是大的岑踏行和岑踏迁,还有就是岑踏远了,都乐意下学之后来到小院里,看看书,或者上课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也会拿来向母亲询问。遂杜蘅和他们的情谊很深,是兄妹,更是可以高谈阔论的友人。 虽然当时杜蘅也不大,五、六岁的模样,却总能口出惊人。当然杜蘅能做到如此是因为本身她就是一个作弊神器。但杜蘅也从未把岑踏行他们当作孩童看待,有时他们的深思熟虑和看问题的方向都是她不能比拟的,是值得她学习的。 这几个人当中,杜蘅最喜欢的便是岑踏远了。 原因很简单,小时候她和金锦还有几个小堂妹做游戏时,迷路了。忽而大雨滂沱,她独自一人在假山中避雨,坐在石头上,看着天空中道道闪电,她抱起自己的腿,安静地坐在石块上,等着雨停。却看见岑踏远歪歪斜斜地撑着一把伞,向她跑来。待他跑到山洞中,先是拿着袖口抹了一把脸,连忙将她牢牢抱紧,叠声告诉她,‘不要怕!阿蘅,不要怕!,六哥带你回家。’她这才哭了出来。风雨中唯有紧紧相依偎的两人。 事后才知道,当时是金锦故意引着她往假山里钻的,最后再将她抛下,几个小堂妹也没怎么注意她。等到天黑了,风雨要来之际,仆人找到了她们,并带着她们各自回房,问起她时,金锦却道,她早已回房了。 而岑踏远那时正好看着金锦带着她在假山里转啊转,等他发现大雨将至时,却并没有仆人来接她时,这才冒着大雨像天神一般来到了她的身边。等雨势略微小了,抱着她走过花园,送她回了小院,那时的母亲已经急得快哭了。 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他被罚跪祠堂。她什么时候高烧退下,他什么时候出来。那时母亲满心满眼都是她,无力顾及他,等她高烧退下,岑踏远也再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了,母亲才慌乱向大伯父求情,为何不向大伯母求情?因为大伯母早已放下狠话,让岑踏远跪上七天七夜。用大伯母的原话来说就是,‘三弟出征在外,我却没有管好亲子,教的阿蘅高烧在床,弟妹彻夜未眠,实在罪孽,就让他呆在祠堂吧,好好想想做错了什么?’ 母亲那时便在床前问她,‘我们把你六哥接到我们家来,陪你玩,好吗?’她反问母亲,‘六哥不走了嘛?我想要六哥一直陪着我。’母亲抱着她郑重地点点头。 等到父亲回来之后,父亲封了长安侯,他们便分了家,住进了圣上赐下的宅子里,并且将岑踏远过继了来,请封了长安侯世子。 当然这其中父亲费了多少力气,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岑踏远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新家。 第二年,母亲便带着他们回了江南杜家。岑踏远也真真正正地融入了他们的生活。 *** 当岑踏远接到这个讯息,看到这个小小的被临摹下来的记号时,瞬时红了眼眶。阿蘅就是他今生的救赎,是因为她,他才体会到有母亲疼爱的感觉,有父亲手把手教他舞剑,还有阿蘅带着他玩闹,而不是总是在一个灰色的梦里永远永远没有尽头。 他知道他收到消息之时,阿蘅早已辗转了多个地方了,消息总是不紧不慢地传来,但至少他心中有了数。 他不知道的是,杜蘅他们遭到了围捕,杜蘅很不开心,因为她不能随心的到任意的小食馆里食饭,也不能逛着热闹的集市,不,也算是能,就是把自己包成包子,让谁都认不出来。 而惹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便是林半夏和阿昌两人,他们遭到了匈奴人的拦截。在龟兹时,若不是她发现不对,师傅立马决定即刻离开,他们还能这样包成包子一样出来吗?她表示她十分想要丢下林半夏和阿昌,和师傅两人去享受边城风光,而不是这样躲躲藏藏。吃不到美食,看不到美女。 杜蘅想到这,便用无比怨念的眼神看着林半夏,林半夏当然察觉到身后一双眼睛老是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只能逼着自己不回头看杜蘅,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赶快逃离杜蘅的目光。 第五十五章 抛下 从龟兹出来的杜蘅等人继续向西行,不出两天就到达了姑默。 姑默延续了塞外风光,荒漠疏林地、红柳灌木地,一片荒凉,只有阿克苏河由北向南横穿而过的地方有一些许人烟。而姑默的都城南城比不得楼兰和龟兹,但也算是一个往来人口较多的地方。 中午的大太阳直照而下,但杜蘅、闻起等人在离南城不远处,便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谨防被人认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没走几步路就已经热的够呛了,这时的天气已经开始慢慢步入夏天,但还是早晚冷,中午的气温最高。 杜蘅是等不及了,也闷的慌,下了马,慢慢牵着马步入姑默的都城南城。 跟在她身后的人,也随着她一起进入了南城。 按照他们在城外商量好的,因为闻起早年来过西域,略通语言,遂由闻起问话,他们三个就尽量少开口,没得又被匈奴人的暗探给盯上。 闻起找了一两个人,问了问住宿的地方,稍做权衡,便带着他们三个找住的地方去了。 一路上走过来,小摊小贩,人来人往,闻着诱人的香味,大抵是杜蘅忍不住了,拽了拽闻起的衣角。 闻起侧过头看向杜蘅。 杜蘅靠近闻起,摸了摸肚子,有点可怜兮兮地微微压低声音说道:“师傅,我饿了。” 闻起翻了个白眼,“你又想吃什么了?” 杜蘅喉咙咕噜了一下,将手指露出来,指了指身后的那家店。 闻起顺着杜蘅的手指往后看,只见店上大大的写着,秘制烤羊腿!!! 看着杜蘅装着这幅可怜兮兮地模样,跟在身后的阿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阿昌身旁的林半夏头低埋在胸前,只留下肩膀微微颤抖。 杜蘅在听见他们笑声的一瞬间,飞快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忍不住怒气冲冲说道:“你们还有脸笑,都是你们惹的破事,一路上吃也不能好好吃,玩也不能好好玩,哼!!!” 林半夏立马抬起头,刚想开口说话,又被杜蘅给盯了回来。 阿昌刚想反驳,就见杜蘅一副没完的样子,对着他比口型,‘你到底偷了什么东西??!’得了,是他理亏,没什么好说的。 闻起倒是不怕什么,带着杜蘅转头就进了那家店。 林半夏跟在身后,与阿昌对视,阿昌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大黑袍子,“阿昌,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阿昌有点不自然的避过林半夏的直视,没有回答。 林半夏有些迟疑的继续问:“很重要的东西?”阿昌想了想还是承认了,点了点头,“你放在了楼兰城内?” 阿昌更是低垂着脑袋,毫无反应。 林半夏大概也推测了出来,当初在楼兰城阿昌消失了半天是做什么去了。看了阿昌半天,最后甩头进入了那家店内。 林半夏微微严肃地坐在了杜蘅身旁,有些带着歉意地看着杜蘅。阿昌紧随其后也进来了。 正当杜蘅诧异之际,林半夏轻声说道:“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此别过吧。” 阿昌在其身后惊呼‘不可!’ 林半夏面无表情地看了阿昌一眼,阿昌不知觉的把后面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低下了头,再不说一句话。 杜蘅正襟危坐地问林半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半夏抬头望着杜蘅,默默地点头。 杜蘅是一直都很想将他们俩抛下,可是很林半夏相处的这几日时光,让她越来越喜欢上林半夏这样一个少年,而且其实这下再抛下他们也没什么用处,顶多是四个人行走变成了两个人,但一样的还是如此境况,除非回到边城,那边的探子才不敢如此大胆行径。 “阿昌,你知道我的,我不能抛下你!”闻起就知道杜蘅会这样选择,也没有意见,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有点渴了。 “阿蘅,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不能再跟着你们,连累你们了”,林半夏听闻阿蘅挽留他,十分的开心,但是这样做就太不仁不义了,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陪着他们颠沛流离,到处逃亡。 阿昌倒是很惊奇,他一直以为,杜蘅现在正在想方设法的将他们都赶走,没想到杜蘅会留住他们。 “阿夏,我救了你,便会一救到底,待你回到边城之后,要走、要留、要干嘛,都随你,但是现在你听我的,我会不会撇下你的”,杜蘅看着林半夏张口就要说话,‘嘘’了一声,看了看周围,“莫要多说了,小心。” 林半夏盯着杜蘅看,似喜也似悲。 杜蘅像是毫无察觉,她正留意她点的烤羊腿呢。 不一会儿,烤羊腿便上桌了。 四人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开吃起来。 没三两下,便被瓜分完了。 吃饱后的杜蘅显得颇有生机,得意洋洋地看着闻起,好似说道,‘我选的这家小店不错吧!’ 闻起没理杜蘅,算完账,带着他们去了客栈。 进房前,闻起拍了拍林半夏的肩头,难得对林半夏说道:“阿夏,快去休息吧,别想那么多,既然阿蘅说她能护住你,你就相信她就是了。” 杜蘅倒是没说什么点点头回了房间。 林半夏有些不明白闻起的意思,可是身后的阿昌却有些诧异,想着这一老一少究竟是何人??? 第五十六章 逼问 杜衡回到房间,便在思考阿昌到底拿了什么东西?使得他们穷追不舍。是属于谁的势力在追踪他们?那天晚上,她并未认出领头人是谁?怎样才能摆脱哪些匈奴人的追踪呢?返回边城吗? 她记得半年前,匈奴由于单于年老,内里政变纷乱,便开始分化成两派,正是因为两派的形成,所以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或者说是以武力威慑另一方,形成绝对的优势,才会找边城作为进攻点,若是攻破边城,不用多说,还用争吗?直接被拥护为单于,这是实力的认可。 所以那些人才会找上监军唐晟,内通外合,攻破边城,而唐晟那个小人,竟然不顾百姓安危,做下这等蠢事,实在是不可饶恕。想到半年前发生的事,杜蘅就有些血气冒上心头,久久不能平静,她总是觉得是自己拖累的父亲,若是回到当初她还会死皮赖脸地跟着父亲来到边城吗?会不会直接回了外祖杜家,或者留在京城也行。 这件事恐怕再难言说了。 终究是父亲在护着她。 杜蘅心绪不平,知道自己不能再好好思考这些问题了,遂不再多想,在床上打坐片刻,放空自己的思绪,休息一番。 林半夏则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阿昌长谈一番,虽然阿昌可能并不听命于他,可是现在几个人的性命都与阿昌息息相关。 林半夏走进了阿昌的房间,在桌旁坐下。 阿昌倒是没说什么,该干嘛干嘛? 林半夏像是定坐在那似地。 阿昌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可是他看林半夏似乎想要问到底的似地,想了半天还是坐到了林半夏对面。 阿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少爷···” “阿昌,是因为你,我才能出来的吗?”林半夏的声音有些颤抖。 “少爷,是您···多想了。”有时候说谎比实话来的更伤人。 林半夏有些想哭,但是他已经十三岁了,再也不能干那些小孩子行径的事了,他们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了他的心,他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们想要什么?”林半夏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 阿昌沉默不语。 “阿昌,你说我出来一趟还要得你的福荫之下,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可笑我还笑过她们呢?谁道最可笑的是我自己。”林半夏极为嘲讽的说道。 “阿昌,他们不想放过我便不放过吧,只是就不要再牵扯他人了,好歹人家也救过我们一场,是吧?人呢,不要做得这么忘恩负义的好”,林半夏直逼着阿昌的回应,“我死了是死有余辜,他们却是飞来横祸。” “少爷,杜蘅说过她会护着你。”阿昌突然说道。 “人家十三、四岁的年纪,你指着人家来护着我”,林半夏顿了顿,“护着我们?” 阿昌脸不红心不跳,“是他们多管闲事,既然摊上了,就要一并管到底。” 站在门外的杜蘅,本是打坐完,想着和林半夏商量一二,发现林半夏房中并无人,便转道来阿昌的房中。 这才听着阿昌的话,杜蘅也不生气,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那么阿昌,你告诉我,你到底拿了匈奴人什么东西?”杜蘅嘴角含笑。 虽然此时的杜蘅嘴角含笑,但林半夏却觉得杜蘅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地,气势惊人,那笑像是睥睨天下一样,突然有些不认识杜蘅了。 阿昌有些惊恐,是的,这样的气势怎么会出现在杜蘅这样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上。他越来越不敢确定这个小姑娘的身份。这样迫人的气势只有像大公子那样的人身上才有,那是经过多年的历练和战场上的厮杀。 阿昌有些气短,反而更加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要多管闲事,便让你管便好,就算是现在丢下我们,也见不得哪些匈奴人会放过你们。” “阿昌啊,阿昌,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有的是法子让匈奴人找不到我和师傅,也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杜蘅有点觉得可笑,继续说道“让我想想,是哪家才能养出你这样的恶仆?” “林家?是邹郡林氏?也不像啊,遂威名略减当年,可是家规依然严明啊?”杜蘅漫不经心的话语,却一字一句的敲打在阿昌心头,可是林半夏却不甚明白。林半夏所知道的自家却是始于盗匪,生于微末,一点一点积攒家财,才有了现今的能耐。 “噢”,杜蘅突然想到,“阿昌说你们来自楚地,这不只有早年那个被逐出邹郡林家的那个林长渊了么?林长渊是混出了名堂,可是你们却在下他的脸面。” 阿昌十分的惶恐,因为邹郡林家的不承认,还有时间的远去,随着第一代家主的去世,这些东西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他是暗卫,而且是家族中数一数二的暗卫,才能得知,可是杜蘅又是谁? 林半夏却十分惊讶:“阿蘅,你怎么知道我曾祖父的名···”却赶忙闭了嘴,邹郡林家???那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老世家了。经过朝代的更迭,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旧是为世家,只是慢慢地也没落了。 杜蘅说了这么多,便开始静静地等着阿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这样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在了阿昌的心头。 第五十七章 金章 阿昌觉得自己听了这样敲打桌子的声音,明明是在客栈的房间,却如同深陷在牢房中一般,让人有一种心思全被看破的感觉,压迫感无处不在,让他无处遁形。 “是···是···”,阿昌抬头看了杜蘅一眼,发现杜衡正在盯着他,并示意他说出来,“是金章。” 杜蘅内心突然紧了起来,她猜的果然没错,金章?那个代表着一部分权力的金章?难怪他们紧追不舍。 金章,在匈奴人心中是无与伦比的存在。谁得到金章便是代表着天命所归,便是抢占了一部分先机,所以金章一般来说都是在匈奴单于手中的。怎么单于竟然衰微至此么,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流落了出来。 那么那个院中的领头之人到底是谁?金章会是属于他的吗?但是不管是不是那个人的,都只会有以下两个选择。 是他的,他则必须得拿到手。 不是他的,他也想要拿到手。那么也可以推出,金章的缺失,只会引来更多的纷争。不管是匈奴的两派人马,更有其他人。但是如果有金章在手,那么很多事就能做出交易了。 杜蘅立马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从哪来的金章?”金章从哪里得来,也能进一步确认金章的真伪和可靠性。 阿昌都要为杜蘅的敏锐鼓掌了,越来越不敢想象杜蘅到底是谁了? 阿昌看了林半夏一眼,“是在楼兰城内。” “楼兰城内?”杜衡质问道,“从那个绑了你们的匈奴人手上得来的?” “不不···”阿昌有些隐瞒,“是我偷来的。” “阿昌,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杜衡听到阿昌说的话,又有些放轻松,不是那个领头人的,但是那个领头人肯定知道阿昌偷的是什么东西。而既然是那群匈奴人的领头人,肯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想得到金章。有了金章可算是继承单于已经完成了一半,谁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呢,都不是傻子,肯定选择的都是最有利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情形反而比她想的最坏的一面好办多了。 “林家人想要金章干嘛?”杜衡又想到一点,直接脱口问出。 林半夏倒是有点无措,首先他不明白金章有什么用处,那么他就不会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放过他们,一直无处不在,想要把他们揪出来。其次他就更不会明白,金章不仅对匈奴人又致命的吸引力,同样的,对朝廷也是一大助力。 可是杜衡突然这句话问的,让他的神经高度紧绷,为什么杜衡会问林家想要金章去干嘛?她是想问林家和匈奴有什么牵扯吗? 林半夏看向杜衡,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杜衡直溜溜地看着阿昌,阿昌却是满脸的惊恐。 对,阿昌是被吓到了,杜衡这话说的有很大的歧义,林家拿来干嘛?! “我要金章。”杜衡狮子大开口说道,“不要和我说,已经被林家拿走了。”把后面阿昌要拒绝的话给堵住了。 阿昌口里发干,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金章只是他在完成任务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还没来得及将消息发出去,让林家的人来取,他和林半夏就已经被匈奴人绑走了,金章到现在为止还藏在楼兰城内的某一处。这一路上来,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机会,把消息发出去,所以林半夏刚醒的那会儿,他想着要离开,可是在龟兹遇上了匈奴人的暗探,让他又不敢走了。至少跟在杜衡身边会更有安全感一些,而且杜衡起先还不这样气势吓人,是因为那瓶伤药,让他觉得杜衡的师傅非等闲人,最主要的是,他好走,可是还有少爷呢。少爷是林家的血脉,他就必须护着少爷。 “我护着你们,你把金章作为交换给我。”杜衡想了想加了一句话。 阿昌咬着牙问:“你有什么本事护着我们?” 只听杜衡“呵”的轻笑一声,“我从不信口开河。我有能力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你们从他手中救出,还有什么做不到。“杜衡可谓是说着大话不脸红不腰疼,当初她从未想到过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救出他们俩,只是评估了自己可以救出他们,她才下手去做了这件事。 ”阿衡,你···“林半夏开口。 ”小孩子,不要乱插话,“杜衡快速打断他。 林半夏一开口,这气氛就感觉被破坏掉了。 杜衡看阿昌差不多也就会同意了,也不想往死里逼着,对阿昌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走出了房间,顺道拍了拍林半夏的肩膀。 杜衡刚出了房间,转头便去了闻起的房间。 林半夏看了看杜衡的背影,又回过头看了看阿昌,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昌,金章到底是什么?” 阿昌看着林半夏的样子,有些还没从杜衡那里转回来的感觉,有些茫然。 “金章,”阿昌模模糊糊地说,“就是象征着匈奴人的王权和兵权。”看着如此懵懂的少爷,心里却在想,杜衡的能力应该能护着他们,现在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有这金章是好处也是坏处,他是保不住了。 第五十八章 乌维 闻起动了动耳朵,刚睁开眼,便听见敲门声,这种敲门声的停顿方式是杜蘅所独有。 闻起坐起身,随意伸了个懒腰,便下床开了门。 杜蘅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师傅,哈哈哈,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闻起看着这样的杜蘅,想让她冷静一会儿,便不理她,从容不迫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含在嘴里,‘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杜蘅看到这样的闻起,有些郁闷,但还是秉着尊师重道的想法,等着师傅做完这一切。 “说吧”,闻起做好一切后,安静地坐在桌边,柔和地看着杜蘅,轻柔地目光让杜蘅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阿昌手里的是金章!”杜蘅情绪稍微平复,慢慢地说道。 闻起微微皱起眉:“金章?”似乎没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金章就是匈奴权力的象征,谁得到金章,谁就是天命所归,也不全是,就是更占有优势,它又代表了一部分兵权,真是没想到现在的匈奴单于会这样的虚弱,连金章都保全不住,或者是他早已有属意的继承人了?”杜蘅稍微为闻起解释道,“师傅,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凭借着用好这个金章能让匈奴的势力大大减弱。” “你想怎么做?”经过杜蘅的提醒,闻起想起了金章的用处,所以对杜蘅的做法有些好奇,她不像是能够把一切都上交给朝廷的人,那么就是··· 杜蘅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报、仇。” 报仇?唐晟已经被杜蘅一刀斩杀了,唐晟背后的人,并未出现在这里,那么杜蘅现在所说的报仇是指匈奴这边的和唐晟狼狈为奸的人?唐晟把消息卖给了谁? “师傅,你知道唐晟把消息走漏给了谁吗?”杜蘅非常平静地说,“是匈奴右贤王头曼。” 杜蘅又加了一句:“我要让他为当初那个错误的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师傅,我知道你有人马,你知道在楼兰的匈奴人是属于谁的势力吗?” “是乌维”,闻起没多隐瞒,对于他来说,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更何况小徒弟还有心结在身,他会下意识地多去了解这边的情况。 “乌维?”杜蘅略带疑惑的口吻,一时没想起来,乌维是何人? “乌维是老单于的第十三子。”闻起看着杜蘅疑惑的表情,解释般说道,“一年前,算是被踢了出来吧?!” 一年前被踢出···就是被逐出···被逐出,杜蘅脑光一闪,记起来了,乌维其人是谁。 乌维王子,老单于第十三子,母不显,为一女奴?两年前封为左日逐王,一年前因事判罪削职,遂隐没无踪。 “乌维犯了何事?”杜蘅并不是很了解其人。 “具体不明了,似乎是为了他的母亲”,闻起这边也只调查出了这些,微微抬起头看向杜蘅,给她意见:“这位十三王子倒是可以互相合作。” “师傅?”杜蘅难得听到闻起能这样看好一个人。 “阿昌他还没告诉你,他把金章藏在楼兰城哪了吧?” “再过会儿,他就能想通,他是守不住金章的。我倒是相信他说的话,他是无意间得到的,若真是林家有预谋,肯定是有后继安排的,决计不会让他跟着我们走了两个城还不追来,毕竟这个事可大也可小。”杜蘅信誓旦旦地说道。 “师傅,你饿了吗?我们叫一些吃的吧,边吃边等着阿昌来。”前下才吃的烤羊腿,现下又饿了,真是一个处于正在发育的年龄啊。 多想做一个不知愁的少年啊。但是自己选择的路不论艰辛困苦都要走下去。 阿昌在林半夏走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藏金章的地方告诉杜蘅。至少再无家族的庇护之下,能暂时让杜蘅上前顶着。 阿昌敲响了闻起的门,是的,他听到闻起房中杜蘅爽朗的笑声,他不知道杜蘅到底是哪一派的人物,一个小姑娘厉害到如此境界,也是难得;身边还跟着一个让人不知深浅的师傅,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对不上号,是哪家的大小姐。杜蘅像是凭空出现的人一样,完全不在意料之中。 阿昌非常恭敬地在门外敲门,当看见是杜蘅开了门,低声叫道:“杜蘅小姐。” 杜蘅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怎么?想清楚了??”杜蘅略显亲和的笑了笑。 “是”,阿昌敛声道,“半夏少爷就交给你了,我···” “我们先不急着拿到金章”,杜蘅顿了顿说,“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是正道。” “你们跟着我们走就是了”,杜蘅略带神秘地说道。 阿昌一头云里雾里,看不清杜蘅的真实意图。 第五十九章 寻找 “都黎”,乌维一幅闲适地靠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汉书,“还没有那一行人的踪迹么?” 都黎看着主上现在慵懒、无所事事的姿态,只等着别人犯在了他的地盘上,他才会有所动作的行事,一时有一些回忆不起来,早些年那个英姿飒爽、满脸含笑的人了。 是什么改变了主上呢?是阏氏的早逝,单于的无限宠爱幼子莫皋,乌维被驱逐?但他知道的是乌维王子再也不似当初。 “四日前曾在龟兹发现其踪迹,”都黎抬头看了乌维一眼,发现他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并未在意太多,继续说道,“随后跟丢了。” 都黎看着阳光穿过乌维修长的手指,乌维的手指停留在书本上,影子投射在书本上,这样画面让都黎有些略微迷茫,乌维这一年来越来越安静,似乎什么事都不想管,又似乎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继续找吧,他们总是还在西域之中的。”乌维不痛不痒的话语,有些戳痛都黎。 “乌维,你到底在想什么???那可是金章啊!得到了它,你的身份就能迎刃而解了,”都黎痛恨这样的乌维,怒其不争。当初是乌维选了他,他才能有现今的地位和身份,所以当乌维被逐,他二话不说也费尽心思跟着来了。他只是想要在乌维最没落的时候,护他安稳,他是不会相信乌维会就此放弃的,也看不得乌维这样下去。 “都黎,”乌维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略微嘲讽的说道,“那是单于给他最宠爱的儿子的催命符,哼,没有能力就得到金章,也不知大汗是病糊涂了,还是就想让匈奴就这样乱下去。” “金章或许落在汉人手里更好,”乌维又冷不丁地来了句。 因为乌维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都黎满脸惊恐,想起了半年前,因为右贤王买通了监军唐晟,获得了巨大情报,成功地击杀了敌对大将军岑迭,但这半年来,右贤王却如同颓势一般连连败退,岑家军像是死磕着右贤王不放。虽然右贤王在匈奴内名声见长,可是自己辖下的军队人马遭到了狠狠地打击,甚至一度连势力范围都守不住了。他想起了汉人的一句话,‘有勇无谋’之辈,只会让自己更加的难堪、让自己陷入沼泽之中,最后等待自己的是死亡。 ”都黎,你还呆在我这儿干嘛?赶紧去寻人吧。“乌维见都黎站在那里发呆?或者沉思?想也不想就赶都黎走。 都黎回过神来,连忙告退。 乌维却静静地看着都黎的背影,他知道都黎待他的忠心,知道他在替自己不甘心,匈奴那边有什么坏事都尽量替自己挡下。他摸了摸大拇指上的扳指,把手中的书放在身旁,自己平躺在躺椅上,头枕着双臂,心里沉思,那个人偷了的金章是藏在了哪里?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楼兰城内。让都黎不断地追踪也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而已。他只要在楼兰城内布置好了,不怕他不会回来拿金章,到时再瓮中捉鳖。只是这回不能再遭了那一老一少的道了。那一老一少又是谁呢?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件好事,只有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断地累积资本,才能在机会来临的时候紧紧地抓住它。不然只能看着它从眼前飞过,而无能为力。 *** 这头的杜衡和闻起决定继续慢慢地游历西域诸国,绕上一圈之后再回到楼兰,看那阿昌的意思是,那金章除了他,谁也找不到。那就可以慢慢地规划好来,确保万无一失。只是可惜了这慢慢地游历西域诸国,真的需要小心翼翼地。 第二天一早,林半夏便被一阵‘啪啪’敲门声吵醒。 躺在床上的他只听门外杜衡的声音说道:“阿夏,赶紧起床!天天睡到这么晚做什么?饭都好了。” 林半夏只觉杜衡今日又回到了往日,那个大大咧咧地姑娘的样子。说实话昨日的杜衡是让他害怕的,那种高深莫测,一切尽在她的手中的感觉,明明是和他相同年龄的女子,却像是一个巨人一样俯视着他,会让人觉得处处不自在,做什么事都是错的。她的一眼看过来就能看出他所有的想法,在这样的她面前,像是全身都没穿衣服似的。幸好她又变回来了。 林半夏高声回话道,“我马上就来。” 当林半夏来到桌前时,看到的是阿昌正在杜衡的身后,帮着店家端菜、粥和大饼子。而阿昌一脸恭敬模样,明明阿昌是他的随从,现在却成了杜衡的小厮。林半夏不能体会的是,阿昌从杜衡身上体会到的,来自上位者的压迫。他更佩服杜衡的是这种能够收放自如的本事。杜衡的出身他不知道,只知道绝对堪比邹郡林氏。 杜衡看见林半夏,就招呼着林半夏坐下吃早饭。 回到了原来那个杜衡时,杜衡又开启了碎碎叨模式,“阿夏,你也应该锻炼锻炼身体了,一幅小身板样的,以后考试几天几夜怎么熬的下来?怎么会有姑娘喜欢?” “我说呀,要不我教你舞剑吧,上次你也看到了我的英姿,怎么样?我这个师傅你拜不拜?我可是和你说,过了这个村,可是再也找不到这家店了···” 林半夏想起了杜衡的上次舞剑,那真的叫‘舞剑’,就是花架子,遂也不吭声,低着头,只顾着吃。 阿昌经过了昨日与杜衡的对持,倒是觉得不能以寻常人看待杜衡,有些时候她发现杜衡往往说的都是真话,真的是真话。 “就你这半吊子功夫,还想收徒?”闻起看着林半夏的样子,就知道林半夏肯定是见过杜衡右手舞剑。 “师傅啊,哪有你这样下人面子的?我这功夫好不好可都是你教出来的!”杜衡被人拆了台也不恼,故意笑嘻嘻地说道。 “你那傻大个父亲教你的,你可别推我身上。” 杜衡撇了撇嘴,“哼,我爹功夫可好着呢?!“ ”那就教阿夏吧“,闻起扯了扯嘴角,”刚好能防身。“ 杜衡觉得闻起这是贬低了父亲的功夫,但转念一想,林半夏却是需要一些功夫自保,而军中的架势学的快,恩,就教他一些军中招式好了。 林半夏本是想推诿过去,却没想还是阿昌架着他起来,拜谢杜衡。 第六十章 收徒 “阿夏,以后我可就是你半个师傅咯”,杜蘅也不当回事的笑嘻嘻说道,“在这西域的时候你可是要听你杜师傅的话呀。不然国有国法,我们杜氏也有杜氏的家规,犯错了我可照罚不误。” 林半夏真是有点晕头转向,本就对着阿昌的中途反戈,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加上听着杜蘅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更是满头的雾水。 阿昌立马端着一杯茶,塞到林半夏手里,“少爷,给杜小师傅敬茶。” 林半夏半推半就的有点尴尬的想跪下,却反被杜蘅一把扶住,顺手接了他手中的茶杯,送入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笑道:“乖徒儿。” “杜···杜师···”林半夏叫了半天,愣是没有叫出口来。 杜蘅笑看着这样的林半夏,摆摆手,“叫我阿蘅啊,叫我师傅,没得把我叫老了,这杯茶呢?我可是代表我爹算是接收你了。不然我私自传你我家功夫,我爹一定会骂死我的。” 林半夏听完杜衡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师傅。” 杜蘅‘呵呵’笑出来,这少年真好套路。 “快吃吧,吃完了我们逛逛姑默的南城。” 等吃完了,林半夏随着杜蘅和闻起一起出去逛姑默,倒是阿昌拒绝了,说要呆在客栈里休息。 杜衡也没有勉强,也不怕阿昌会逃走。倒是闻起临走前斜睨了阿昌一眼。 阿昌自然是看到了闻起那一眼,只觉血液都要被冻住了,呆愣着看他们走远了,身影都不见了,半响才缓过来,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才惊觉闻起的影响力竟然有这么大。 阿昌回忆起和闻起、杜衡相处的点点滴滴,越发觉得猜不透,突然想到早前杜蘅所说的话,‘···杜氏也有杜氏的家规···’脑瓜灵光一闪,江浙一带,杜氏,不会是江南那个开了名满天下的杜氏吧?可是杜氏如同邹郡林氏一般,同为前朝的老牌世家,而且杜氏应该是诗书传家,怎么能培养出这样气势的女子呢?对啊,而且还是女子!阿昌摇摇头,想把脑袋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 ······ 姑墨是以农业为主,牧业为辅的一个小国。民众也多淳朴,一路走来,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让杜蘅爱不释手。杜蘅完全发挥了女孩子的天性,买了一路,当然也少不了吃了一路。 也听到不少姑默的奇闻趣事。 有一个故事说的就是,姑墨有一位巧言擅辩的法师,很是出名。他经常向身边的人吹嘘着自己有多么多么地厉害,且还颇为自信地定下赌注:‘谁要能辩赢我,我甘愿砍下自己的头颅。’话说有一天法师听说,被人称赞的高僧鸠摩罗什回到了姑墨,遂兴致勃勃死前往南城内高僧的住处,向他挑起论战,却不料,死的很惨,三招之内便败给了高僧,从此再无脸面,高僧也未让他履行诺言,放他离去。这件事却使得高僧鸠摩罗什名声鹊起,而龟兹国王听说后,很是欣赏高僧的才华与气度,觉得高僧真乃圣人也,亲自来到姑墨国,诚挚相邀,俸请他为龟兹王宫的座上宾··· 杜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正捧着一碗热腾腾地羊肉汤,‘呼哧···呼哧’地喝着津津有味,而身侧的林半夏却满眼敬佩,光是听着人讲故事去了,没喝几口汤。 杜衡心里的小人不知翻了几十个大白眼,这种故事就是骗骗林半夏这张没出过远门的、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少年。传言多是真假参半,多是有一点好,便被捧上了天,有一点坏,便被踩到了泥土里。 当故事听,一笑而过就是,娱乐娱乐自己,亏得林半夏钦佩的目光,恨不得见到真人上前膜拜似得。 杜衡看着手里的碗,还是羊肉汤最好喝。 杜蘅觉得这一趟下来,也算是值了,买到了好玩的,也吃到了好吃的,游历各国就应该是这样的过程,虽然全程仍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但是杜蘅丝毫不减乐趣。 一天逛完了姑默南城,那么下一站该去哪呢? 杜衡和闻起商量之后,打算往偏西北方向走,去乌孙走一遭,虽然这些西域三十六国都已经偏离了,杜衡在上辈子世界里的历史认知,但是杜衡还是为了能看到真真正正的西域而感到快乐。 更是不惧怕未知的变化。 说走就走,带上足够的干粮,骑上马便上路了。 从杜衡答应收林半夏为徒开始,她便认真的想过,该怎么样做才能快速地使林半夏在和他们游历西域的日子里,有自保能力,这个自保能力就是等于不拖后腿,现在的林半夏是还要再分出一个人去保护他,这是等于阿昌的武力用不了了,只能自己和师傅上去扛了。 别看她当时收徒的时候,一幅玩乐、笑嘻嘻地模样,她还是想当一个很认真的师傅。 想起前几年,父亲亲自教她练武,起初是有多么的生不如死,可是熬过了最初的痛苦不堪,剩下的路就如广阔的平原。在边城岑家军的那两年里,她还客串过教头呢。 一行四人也不赶路,就让马儿慢慢悠悠地走着,到了夜晚,就搭帐篷休息一番,第二天再上路。今次他们可是装备齐全,不像是那夜从楼兰城中匆匆而出的狼狈样,也不像是龟兹被人认出赶忙出来的样子。 搭好帐篷,煮了一锅热粥,吃饱下肚,也已是夜深了,稍稍休息,杜衡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时候。 拽起林半夏,说要教他功夫。 杜衡向林半夏讨要上次在龟兹城内为林半夏买的长剑。 她让林半夏好好看她舞剑,这回的杜衡还是用的右手,执起长剑,缓慢地演示招式,因为她的右肩的伤势,她尽量把动作都做到位。 阿昌看着这次林半夏的舞剑,却能明显体会到,虽然这次仍旧没有力道也没有准头,却比上次更是多了几分大开大合的气势,威力非常的样子,也能看出杜衡这次是用心投入进去了。这时的阿昌肯定杜衡会武。 第六十一章 剑招 杜衡一连舞了五六个招式,特别的慢,因为她也不能舞快,一舞快,她的右肩就会疼的抗议。反倒是这样慢慢地来,她还能好受一些。 最后再慢慢地停了下来,转头问林半夏:“阿夏,你看清楚了么?” 林半夏微微有些脸红,“我只记下了前两招。” 杜衡微微点头,将长剑递给林半夏,让他试试看。 杜衡也知道这样略过基础,一上来就是剑招什么的,十分不好,但是短期内能够让林半夏自保就好,她也就先不管这些了。 林半夏执起长剑,按照记忆,比划出第一式。 闻起看着这样的林半夏,真是感叹,林半夏一点天赋都没有,他还是喜欢聪明的徒儿。当初他传授给杜衡的日月星辰剑,杜衡学的有多好多快,那么现在的林半夏学的就有多差多烂。 阿昌现在也明了了,为什么半夏少爷那么喜欢习武,老爷却只是让他学文了。恩,他更适合做读书人。 杜衡对待自己的第一个徒儿总是宽容的,可能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阿夏,你的第一剑就出错了,你是男子,不能像我一样是‘舞’,没有力气。就算是’舞‘也能舞出美感,可是你···” 其实林半夏执起长剑,挥出去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完全偏离了他想的轨道。 林半夏有些脸红的不知所措地看着杜衡,“阿衡···我我···我从未学过。” “阿夏,你再看我演示一遍。”杜衡倒是觉得,看一遍就学会的人都是天才,而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 可是杜衡万万没想到,林半夏早已被闻起定性为没天赋的人了,那是真的没有一点天赋。 闻起伸了伸懒腰,决定去休息了,人老了就要认老,早点去睡觉好了。 阿昌却还在看着杜衡教林半夏练剑,他并没有看出这些剑招属于什么门派或者家族的,但是他仍然看的兴致勃勃,虽然他并不用剑。只是单纯地找乐子,想看看杜衡能把林半夏教成什么样子?他也是和闻起一般的想法,觉得林半夏并没有学剑的天赋。 当林半夏再‘舞’第二遍时,其实跟第一遍没什么多大的差别,但是杜蘅为了不打击林半夏的积极性,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善意的谎言,直夸他有了巨大的进步。但是到林半夏第十遍再次‘舞’第一式时,还是那个鬼样子,杜蘅就有些忍不住了,脸色微微有些铁青。 杜蘅回想起自己学剑时候的模样,很快就能体悟其中的意义,并且她‘舞’出来的时候,确实是不断地修正,变得越来越好,可是到了林半夏这里怎么就行不通了呢?是她教的不对吗? 杜蘅眼神随意一瞥,正好看到了阿昌正准备拉开帐篷,连忙叫住了阿昌,“阿昌,你刚刚看了我‘舞’剑吧,你来给阿夏来示范一遍”,说着还边配合着揉了揉肩,故意小声嘀咕道,“有一些酸了呢!” 阿昌被杜蘅叫住的瞬间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而且杜蘅还说的那么隐晦,分明是开始怀疑半夏少爷的武学天赋了。 可是他也不能拒绝啊。 遂走过来,接过林半夏递来的长剑,看着林半夏稀奇地看着自己,阿昌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说的样子。便开始按着杜蘅的招式慢慢地来一遍。从第一式到第三式,他都‘舞’的特别好,只是到第四式时有些忘了,他便没在继续‘舞’下去了。 杜蘅边看着阿昌演示,边点点头,这才是学习剑招的正确打开方式嘛?!看来她新收的小徒儿,对剑法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天赋,虽然俗话说,勤能补拙,可是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得想想换一个东西教给林半夏了,长剑是不适合了,大刀呢?估计也不适合,最主要的是她也不会啊,可能那些武器装备都不适合阿夏吧,现在缺少的是时间,本想着糊弄几招剑招是不错的选择,看来只能是拳脚功夫了。 林半夏却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阿昌擅长的从来都不是长剑,可是就是这样的阿昌都能把长剑‘舞’的好似比阿蘅还好,这意味着什么?他不适合学剑法?!他瞬时有些难过,眨巴眨巴眼看着杜蘅。 杜蘅一时还没想好,遂安慰道:“阿夏,现在时间有些紧张,你可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剑法。” 杜蘅来到了林半夏身边,拍了拍林半夏的肩头,“放心,小徒儿,师傅不会放弃你的,等为师想一想还有什么比较适合你的,”又装模做样地抬头看了看天,“哟,都月上中天啦,我们赶紧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呢。”边说着边走进帐篷,不给林半夏回话的时间,颇有一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林半夏的眼神一直跟着杜蘅,直到杜蘅的身影隐没在帐篷内,他才回过神来,转头盯着阿昌看。 阿昌躲过林半夏的眼神,假意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少爷休息吧。这剑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啊,多练几遍,孰能生巧,自然就融会贯通了。”说着说着也进了帐篷。 林半夏看着手中阿昌递还给他的长剑,有些懊恼,又有些难过。他把剑紧紧地抱在胸前,心中暗暗想到,好不容易有了学剑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弃的。 第六十二章 另教 清晨,天还未透亮,林半夏便突然睁开了双眸,下意识地,右手往侧边上摸了摸,很快摸到了长剑,才安心地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一个晚上他都在梦里练剑,有一些精疲力尽的感觉。他转过头望向外边,天似乎有些亮了起来,他‘唰’地一声飞快地坐了起来,决定趁着早晨的一些时光,赶紧再练一会儿。 只见他快速的穿上外衣,拢了拢被子,站起身来,右手里紧握着长剑,左手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来。 远方有迷蒙微光,看到帐篷前堆着的火堆只余下微光点点,林半夏为它添了些柴禾。 干完这些事,林半夏微微走远了一些,执起手中的长剑,便回忆起昨晚杜蘅‘舞’动起来的身姿,一笔一划的做起来,凭着感觉刺出去一剑,又觉得不对地收回来,直到找到感觉,他也不知道对不对?阿蘅不在身旁,只能凭着感觉来了。 杜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对,她是被饭香给弄醒了。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坐起身微微伸了下懒腰,便站起身了。 掀开帘子,噢,天真亮啊!她看到阿昌在忙忙碌碌的煮饭吃,而闻起还未出帐篷,四周望了望,也没发现林半夏的身影,林半夏呢?也还在睡吗? 她走到林半夏睡的帐篷前,高声喊道:“阿夏,起床了!” 听到声音的阿昌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对杜蘅说道,“杜姑娘,少爷在那儿呢!”并指了指远离帐篷的位置,东边的方向。 杜蘅顺着阿昌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林半夏迎着清晨的微光,正在‘舞’剑。别说这一比一划的动作,比昨晚的好看多了,也正确了许多。 杜蘅想了想,问道:“阿昌,不会你家少爷一整晚都在这练吧?” 阿昌倒是用佩服的目光看向林半夏对着杜蘅说:“少爷应该是清晨早起开始练剑的,我起来的时候少爷就在那了。” “哎,可惜啊,他倒是如此勤奋,就是不是学剑的料,”杜蘅叹了口气,“若是时间在多一些,练剑也无妨,只是···” 杜蘅的话没说完,但是阿昌明白杜蘅话里的意思。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转回楼兰城中,而少爷若是连自保都不能,只能是个拖累,而他也怕兵荒马乱之间,他护卫不当出了差错,那可就难责其罪了。 杜蘅看了看陶罐里的粥,似乎快要好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去喊师傅,你去喊阿夏。该吃饭了。” 阿昌点头称‘是’。 杜蘅转身来到闻起的帐篷前,“师傅···” “进来吧。” 其实闻起在林半夏出去练剑前就早已经醒了,他一直打坐到了现在。 杜蘅进了帐篷,席地而坐,“师傅,阿夏他不适合练剑。”杜蘅直接断言道。 “嗯,我知道。” “虽然阿夏他很勤奋,勤能补拙,话是不错,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我想我或许可以教他一些军体拳之类的。”杜蘅有些踌躇地说道。 “岑家军?” “是的,父亲特意创了一套强生健体的拳法,在军中传授,但是简单实用,只不过适合的是近身战。”杜蘅解释道。 “试试吧。” “师傅,该吃饭了。”杜蘅顿时又变回了那个小吃货模样。 闻起笑了笑,示意杜蘅过来扶他起身,上外头吃饭。 “阿蘅,快过来吃饭。”杜蘅扶着闻起一出帐篷,就听见林半夏爽朗的声音,笑嘻嘻地招呼他们过去吃饭。 阿昌装好粥分别递给杜蘅和闻起。 林半夏开心的说道:“阿蘅,你昨晚交给我的第一式,我学会了,我刚刚可是练好一会儿。” 杜蘅鼓励般说道:“阿夏,你真勤奋,感觉怎样?” 杜蘅看着林半夏不甚明了的样子,“顺手不?等等我和你比划比划。” 林半夏顿时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称“好”。 简单的吃过早餐之后,趁着阿夏在收拾,杜蘅请了闻起过来,看他俩比划。 林半夏带着杜蘅和闻起来到前下自己练剑的地方,站定。 杜蘅示意林半夏先演示剑法的第一式。 林半夏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开始慢慢的比划起来。 杜蘅很认真地看着林半夏的姿势,气势,就是精气神,发现林半夏的状态还不错,也在指正他的不足之处。还再一次演示给他看。 等到林半夏‘舞’完,其实却是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这才稍微熟练了第一式,杜蘅教的这套剑法有三十六式,她想啊,可能等他们游历完这一圈,也许林半夏还不会十式吧?!她看向闻起,闻起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地,未卜先知般点点头。 杜蘅遂在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改教林半夏岑家独一无二的军体拳。虽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但杜蘅还是夸奖道:“阿夏,不错嘛!比起昨晚进步非常大了。”话锋一转,“可是,阿夏,现在时间有些短,我决定暂时不教你剑法了,我们学拳法吧!拳法比较剑法见效稍微快一些。” 林半夏有些微微失望,但却也没有抗议,“阿蘅,我听你的。”但是妥协的话让人心疼。 杜蘅有些不好意思,“小徒儿,等时间充足了,我教你一整套,保证让你学有所成。” 林半夏知道杜蘅他们计划一些事,所以特别平静的答应了,他也努力争取了,不是吗?!也没什么太大的难过。 第六十三章 闲聊 阿昌早已收拾好了,招呼他们可以上路。 杜衡笑嘻嘻地应声答道,带着林半夏转回去,简单整理下自己的包袱,安置在马背上,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骑在马背上,让马儿慢悠悠地走着,还有一丝丝凉风迎面吹来。感觉这样的旅途也是非常不错的,杜衡突然想到包袱里还有在姑墨南城里买到的牛肉干,遂不怕嫌弃的拿出牛肉干,挨个问了遍,要不要和她一起分享美食? 闻起看来是早已习惯了这样无节操的杜衡了,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林半夏不好意思吃,也说,“不用了。” 倒是阿昌挺给面子的,接过了杜衡手中的牛肉干。 杜衡笑笑,拿起牛肉干就往嘴里塞,权当成是打发旅途的零食了。 杜衡尝了一口,不由感叹道,‘还是美食最能融化人的心,来一口,什么烦恼都不翼而飞。’ 说实在的,阿昌其实非常不能理解杜衡这样的举动,完全不顾及脸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甚至怀疑杜衡到底有没有那番本事,可是那天杜衡的表现都是他亲眼所见,他是不可能判断错误的。他又想,许多世家之人把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是那都是一层一层的束缚,在有无限的财富、名利和权利的支撑下,换取对自身的捆绑,这都是公平的吧。想着这些阿昌对着杜衡的背影身姿发起了呆。 其实杜衡倒是对自己想要什么明白的很,权利是好的,但是它却要求你带上一张又一张的面具,和不同的人虚与委蛇,得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当初她选择留在明谷那边的小乡村里,不继续当岑少将军,不回京城的原因,很简单,她回去了,可能就再也做不回自己所想的样子了。脱下荣华富贵,需要有一个契机,而闻起的出现就是这个契机,他让她下定了决心,她也慢慢地能做成她本身的样子了,不再压迫自己,不再伪装自己。三年后回到京城,她也相信六哥已经至少掌控了长安侯府,给她一席之地,做她自己。 杜衡觉得一路无言十分的无聊,遂慢慢地驾马来到林半夏身旁,打算和林半夏唠唠嗑。 “阿夏啊,你现在已经是秀才了?”杜衡颇有点老谋深算地说道。 “是啊,阿衡。”林半夏不知道杜衡想要问写什么,总有一种要被算计了的感觉。 “那你以后呢?还考举人不?”杜衡继续问,力求自己和蔼可亲。 “是的,我会继续考举人。” “你考秀才的时候,是在家里学的?”杜衡有些疑问。 “是父亲请了先生,在家里教我。” “感觉可好?” “挺不错的,多亏了先生,我才能顺利考到秀才。”林半夏说到自己的先生,顿时满脸孺慕之情。 “那你有没考虑过去书院读书啊?可能你的先生已经没有更多的才华再教导你了。”杜衡问道。 林半夏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小徒儿,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为师帮你解决。”其实杜衡不是普通单纯的想要和林半夏唠嗑什么的,她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林半夏这样已经考了秀才的人,不继续准备举人的考试,怎么会只带着一个随从就说要出来游玩的呢?后来他说他是偷跑出来的,这样她倒是有些相信了。这分明就是和家人发生了争执而跑出来的。 这争执的内容或许就在这读书之上了。而且昨晚教他习武练剑法,他可是一点天赋都没有。而作为楚地的林家可不是邹郡的林家,悍匪出身,那么就是出在,这个怎么个法子读书上了!? 进入四大书院,肯定是需要德高望重的人推荐,或者是天智聪颖之辈,可不是说你是秀才了,你就能进,天底下是没有这样好的事的。多是求而不得也,托着人情,走走关系,这都是正常的。 杜衡记得楚地的林家应该算是转身为了武官之列,那么对于这方面可能都不知道要去求谁,才能让林半夏进入四大书院,可若不是四大书院,林家也是看不起的吧。 就像岑家,若不是先有老一代齐国公的才华威名,加上自家母亲本就是出身江南杜家,可能也是被这些世家看不起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看不起吧,所以一般都是先求到母亲这儿,让母亲出面,才能进黎山书院。而母亲的做法都是让这些求过来的人,自身先是检测一番,才会推荐给黎山书院。所以母亲看过的有些人学识是真的不够,母亲也不会昧着良心推荐过去,这样一来虽然也被人背后议论,不顾及亲戚朋友之情,但反而利于母亲也利于黎山书院的发展。 是的,杜衡想到这里,决定要考考林半夏的学识,再考虑要不要推荐他去黎山书院。 林半夏终是没开口说自己求学上遇到的困难。只是沉默面对杜衡的关心。 杜衡也没什么不开心,反而是问起了林半夏的功课方面的问题。 “阿夏,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啊?”杜衡转移话题般问道。 林半夏这才抬起头,看向杜衡,“我出门前在读四书、五经之类。” 杜衡发现这四书五经她还是读过的,但却是母亲小时候教她的,而等她大了,读的就都是闲书了,或者是兵书,真真是如何考验林半夏呢?!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杜衡故意很是自嘲地笑笑说道:“我都没看过呢!?“ 林半夏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我也是去年年初才开始读的,读的不深。“ 去年年初?杜衡很想翻白眼,自己从小就读了,虽然是读过了,但是很快就忘了。算了算了,一路相处过来,看林半夏的人品还是过得去的,没有什么才华,要品德也是可以进书院的。杜衡牵强附会地想着。 ”一路上闲来无事,要不你念诗经给我听听吧“,杜衡厚着脸皮要求林半夏。 林半夏望着杜衡笑道,”好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一路上回荡着林半夏清朗的声音,杜衡没听进林半夏读的什么,却在想着林半夏十五六岁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声音么? 第六十四章 夜晚 一路上过的也很快,杜蘅和林半夏打闹一会儿,再稍作休息一番,大半天就过去了。 可能杜蘅真心没有把自己当成师傅,把林半夏当成小徒弟,所以一路玩乐打闹,且过的潇洒自在。 当然夜晚时分,在吃好饭后,又开始了一天一学习的时间了。 “阿夏,其实学武之前都应该先强身健体的!有了强壮的体魄,才能更好的掌握武学中的奥秘。”杜蘅装作好像很懂的样子,老神在在的说道。 闻起还是像前一天晚上那样,在侧旁观看,其实按理说,闻起是会进帐篷中休息的,但是介于不放心杜蘅的右肩,再加上可以站立着稍作消化晚餐,所以闻起选择了,就当是看看杜蘅的特约表演。 只见杜蘅摆出架势,先是气沉丹田,再者越发的放松自己,让自己的精神投入到里头。缓慢而有力的动起来,先是右拳出击,再跟上左脚往前,一招一招演示给林半夏看,最后以一招侧踢结束,一整套拳法。 阿昌收拾好,过来看,正好看到了后半段,杜蘅虎虎生威的气势,让阿昌又回到了那日被杜蘅逼问的感觉,对,就是这样的气势,而杜蘅演示的这一套拳法,似乎是军中惯用的拳法。阿昌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吓到了,不敢再往下深思。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杜蘅,暗自庆幸自己所答之话没有什么纰漏,而林家也确实不是故意的抢夺金章的。 林半夏倒是像突然发现了个小秘密,杜蘅什么都会的样子,她说不会可能是不精通,而她自己夸奖自己的时候,那肯定是特别上手的了。 杜蘅右肩还是有些酸痛,收了最后一招之后,杜蘅下意识的甩了甩自己的右肩。 闻起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打算等下帮杜蘅推拿一番。 当杜蘅退下来,示意林半夏能做多少先做多少,她想先看看林半夏对这套拳法的接受能力。 闻起却道:“等等你教完,到我那儿来一趟。”便没有再继续观看,转身回到了帐篷。 但杜蘅却能秒懂闻起的意思,因为她看到了闻起在看到她甩手时,皱了眉。当父亲不在了之时,却还能碰上师傅,实为她之幸也。 杜蘅看着闻起的背影有些心酸的想要抹泪,转过身,看到林半夏和阿昌都在看着她,她假意‘咳咳’几声,“阿夏,你演示一遍给我看吧。” 林半夏有些苦恼,杜蘅只是演示了一遍,他刚刚看的上心加热血沸腾,却没怎么往心里面记。 林半夏有些脸红走到近前,用力的想刚刚杜蘅是怎么做的,尽量去还原它。 杜蘅眼里的林半夏就像是小孩童再玩提线木偶似地,想象是一回事,可是做出来又是一回事。 杜蘅很想不认这个徒弟,揉揉肩就想走人,回去睡觉,累了一天了好么。 杜蘅强压下自己想要现在就去休息疲累的身体。 “阿夏,我先教你,你跟着我一起。”杜蘅突然想到,父亲曾经这样教过六哥。 一遍一遍的来,总能学会,但就是时间不多啦。 杜蘅在林半夏的身前,慢慢地做着前三式的动作,这回儿的林半夏很认真的学着,一招一式尽量地记在心头。 直到五遍之后,杜蘅的右肩连带着手臂都有些痛的麻木了,不知林半夏有没看出她的手臂有些僵硬,不过她猜阿昌肯定能发觉有些细微的不同 杜蘅转过身来,她实在是有些不想动了,“阿昌,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阿昌郑重地点点头。 “你一个人试一遍”,杜蘅挑眉说道。 看着林半夏还算是能顺利的做一遍下来,杜蘅算是放心满意了,点点头说,“今日就到此吧。明日你若是能早起,可以再熟悉几遍。” 杜蘅说完便进了闻起的帐篷。 闻起二话不说,按上杜蘅的肩头,慢慢运起内力到双手上,给杜蘅揉起来,杜蘅只觉得泡在了热水里,幸福的快要睡过去了。 而还在外头的林半夏有些疑惑的问阿昌,“阿昌,我是不是太笨了。” 阿昌避而不答,“少爷,你明日不必起的那么早,多休息会儿,精力充沛了,才能事半功倍。” 阿昌此时心里想的是,前下杜蘅越到后面越僵硬的右手,他敏感的觉得有些不正常,似乎是受了伤。 “少爷,赶紧去睡吧,天色晚了。”阿昌劝道。 林半夏点点头,表示自己再练一遍就去休息。 杜蘅感觉自己快要没有意识的时候,被闻起给拍醒了,“去睡吧。” 杜蘅有些不爽,正是舒服的时候被打断了,动了动右肩,发现已经恢复如初了,遂赶忙收起表情,恭敬地说道:“谢谢师傅。” 见闻起完全不想理她的样子,慢慢地退了出来。 杜蘅走出来才发现,林半夏和阿昌早已不见了,抬头看了看天空,而此时的月亮也有些西斜了,但是天空却难得的美丽动人。 杜蘅觉得刚刚在闻起那恢复了些精气神,也不是那么累了,遂抱膝坐下,仰头看向天空,看了会,又觉得不过瘾,直接躺下。 漫漫星空里,自己又是多么的渺小啊。 一条银河将天空分成两部分,如此的波澜壮阔,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胸都宽阔了许多。 杜蘅觉得自己的心灵都被洗涤的干净。 也许见多了这些壮阔的自然景象,才会感恩大自然赠送给人类的一切。 在自己差点睡过去的前一刻,杜蘅麻利的爬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等待着迎接明天的太阳。 闻起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杜蘅已经回了帐篷,遂摇了摇头,自从收了这个小徒弟之后,自己便开始变得婆婆妈妈,什么事都为着她着想。 闻起慢慢闭上眼进入了梦香 第六十五章 乌孙 清晨的林半夏没有再像昨日那样紧张,突然的醒来,而是睡到了自然醒。 林半夏穿好衣服便掀开的帐篷帘子出去了。 入目的是,阿昌正在煮早餐,而似乎阿衡和阿衡师傅都还未醒。 阿昌看见林半夏出来,先让他洗了一把脸,让他稍等片刻,如果他饿了的话,就可以开始吃早餐了。 林半夏洗了把脸,摆摆手,“我先去练几遍拳法,等阿衡和阿衡师傅起了,我们再一同吃。” 阿昌点点头称,“好。” 阿昌看着林半夏练拳的身影,突然觉得半夏少爷真的是长大了,可能他的人还是比较软弱,但是也不再是哪个只会死读书的公子哥了。当初老爷说半夏少爷想要出来就让他出来,最后还是心软让他跟在身侧,不要让歹人伤了少爷的性命就好,但是现在来看,老爷的一些放任的做法还是对的,半夏少爷学会的东西很多,也知道了更多的东西。也完全脱离了当初那个问他,’一两银子能买两个馒头吗?‘的傻模样了。随着他们走的越远,见识过更多不一样的人,欣赏过更多的山水风景,半夏少爷越来越能体会到书上未曾写过的东西吧,也能知道当初他对于他能问出这样问题的震惊程度吧。至从半夏少爷自己亲身买过馒头之后,就从未再开口问过这类问题了。 而今还有杜衡在侧旁,想来半夏少爷能学会的更多的是有利于自己的东西,他是暗卫出身,学的东西多是隐匿、暗杀之类,由于受了伤之后才被老爷安排给了林半夏,负责林半夏的安危,杜衡所教给少爷的,对他来说也是受益匪浅。只是···杜衡的水太深了,他总是看的迷茫。 杜衡睁开双眼,难得睡的如此舒适,让她感觉到心情很好。 闻到了外面的饭香味,杜衡再也等不住了,跳起来,穿好、整理好衣服便飞快的出去了。 在外头看见闻起和阿昌坐在火堆旁,捧着碗正在吃呢,而林半夏在不远处练拳。 “阿昌,阿夏他练了多久啦?他吃了没?”杜衡觉得林半夏真是一个三好少年,既听话又乖巧。 “有半个时辰了吧?!还没吃呢!” 杜衡伸手接过阿昌手上的勺子,“你快去叫他过来吃饭吧,别饿坏了他。”而自己则赶紧舀了一碗,“师傅也不叫我起床,饿坏了我可怎么办?” 闻起却道:“昨夜睡得可还好?” “师傅的手艺惊人,我可是全身舒坦啊,一觉到天亮。”杜衡恭维道。 看到林半夏过来,杜衡放下手中的碗,拿起勺子喂林半夏盛了一大碗,“阿夏,来,饿坏了吧,赶紧多吃点。” “我们稍微加快些行程,预计今晚就能到乌孙了”,闻起说道。 其他人表示点点头,也不想再住在荒郊野外了,这附近狼群甚多,阿昌半夜时分都会起来,再加一次柴。且虽然一路上他们带了陶罐能煮一些热食,但大都是寡淡无味的干粮泡水而食,实在是让杜衡有些无奈,还好自己有一些小零食牛肉干什么的解解馋。 如同昨日一般,整理收拾好,便出发了。 ······ 落日的余晖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乌孙城池的影子了,杜衡还以为要赶不上了呢。 一行四人,都围上头巾,将自己打扮的像龟兹人一般,随后夹紧马腹,向后甩了一长鞭,向城池飞奔而去。 在城门口停下,下了马,杜衡等人微微整了整衣服,将脸上的面巾围好,牵着马儿慢慢悠悠地走进去。 按照像南城里,全权由闻起与这些来往的人交流,不过杜衡跟在闻起身边,有认真地向闻起学了几句龟兹日常通用的话,虽然口音还不太准,但是也能大概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照例,还是先找了住宿的地方,然后去吃饭,为了赶路,中午那顿就没能好好吃。今晚,杜衡决定放开肚子好好大吃一顿。 这一带不是草原就是荒漠,也大多都是牛羊肉之类。 “师傅,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看见这路上有一家店,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杜衡悄悄地和杜衡商量。 闻起目不斜视地拒绝了,“先梳洗一番,在客栈里随便吃一些,这儿匈奴人多。” “匈奴人?”林半夏耳尖的听到了一字半句。 闻起微微解释道:“乌孙素来与匈奴交好,且离匈奴很近,我们明日就离开,莫多做停留。” 这时的杜衡才想起来,父亲让她看的西域这边错综复杂的关系,一被吃食所迷惑,她就忘记了潜在的巨大的风险。 杜衡清楚其中的厉害,马上转口说道:“师傅说的是,我们随便吃一些,再补充点干粮之类,就上路。宁愿在野外多呆一些时日,也不在城里乱晃。” 来到住宿的地方,闻起操着龟兹语,订了四间房,要了些水和干粮。 店家让小二带着他们去后院住的地方,身后便来了一群匈奴人问店家,“有没看见一老一少?” 林半夏听见有人似乎在说匈奴话,想转头看看,却被杜衡一把拽住,直跟着小二哥往前走去。 却不知身后那群匈奴人眼睛正在随意的乱瞟,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西域人还是与他们有很大的差异的。 领头的匈奴人,展开图纸让店家看,有没印象?!店家看了半天无一丝印象,遂摇摇头,“大爷,来这喝一碗酒吧,这么晚了,还劳累在外奔波。” 领头的匈奴人咧嘴一笑,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林半夏却听不清了。 而杜衡等着小二走了,才拉着林半夏叮嘱,“以后碰见了匈奴人,听见了匈奴话就赶紧离开,你还傻傻地凑上前去,让他们抓吗?!” “他们找的是我们?” 杜衡一幅’你知道就好‘的表情,“等会儿,小二送水、送吃食上来之后才能摘下来。”指着裹着的面巾说道,“也别多说话!” 看着林半夏郑重的点点头,杜衡才放心的出去了。 第六十六章 选人 杜蘅回到了房间,掩上门,才慢慢回想起刚刚那群匈奴人说的话,‘都黎大人已经命令下来,每座城池都要人寻找,多亏了城主大人啊,我们还能喝一口热汤喔,其他城的人只能没日没夜的盯梢。’ 都黎大人是谁的人?每座城池?是指的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每座城池吗?是谁要这金章?是谁丢了这金章? 杜蘅又想到,在楼兰城里的那个匈奴领头人是乌维王子。都黎是乌维的人? 杜蘅的以上这些想法汇成一句话就是:明早便动身离开,这儿不能久留。 救了林半夏和阿昌之后,看来这个游历西域三十六国是不能进行到最后了,还得躲躲藏藏,但是也有机会送到眼前了,为父亲报仇唾手可得。 小二送上来吃食和热水时,瞧着杜衡目光,像是要透过杜衡脸上的面巾看透她似得。 杜衡冷冷地斜睨了小二一眼,一不小心用左手拗断了一双筷子,丢在桌上,重重地‘哼’了一声。 小二看着桌上断了的筷子,赶忙退下,不一会儿又送上了崭新的一双,杜衡站在门外接过筷子,看都不看小二一眼,便重重的关上门。 刚从闻起房中出来另一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好笑道:“哟,你这是怎么了?被人赶出来了?” 小二斜睨他一眼,不服气地道:“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那些大爷要找的人,到了房间了还不摘下面巾,肯定心里有鬼!若是我能找到人,得了赏银,我还用得着在这儿干吗?” 另一人却乐了,“你也真是在做梦。” 杜衡却对小二的态度、行为举止产生了深思。有些怕林半夏端不住,露了馅。 对,杜衡想的不差,此时的阿昌在林半夏的房里,阿昌也有与杜衡同样的想法。也幸好有阿昌在,才能避过了一劫。 杜衡和衣躺在床上休息,防着一有动静就起身。还好她带过兵,打过战,吃得了苦,也享得了福,杜衡在心里不由有些自恋的佩服自己。 *** 边城,岑家军驻地。 “这么晚了,那些人还不睡呢?!”一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你想呢?那是将军特别选出来的人。”身旁的人翻转了个身压着声音道。 “哎,这当初我要是能打败那猴尖子,我也能进去了。”大汉叹息。 “哼,就你还能打败猴尖子,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身旁人嘲讽道。 “那些是什么人?”身后的人突然插嘴。 大汉来了兴趣:“怎么?你也想进去?” 身旁的人冷冷的加了句:“只要你能打败这间房里的五个人。” “那可是以后就跟在侯爷身边的人了。”大汉羡慕地说道,“每个月还多给半两银子!吃的也比我们好。” 身旁人对着身后人道:“哎,阿义,我说你怎么会想不开来参军?我倒是想抱着媳妇热被窝呢?!” 身后之人沉默不语。心里却种下了执念,要被将军选中,去到侯爷身边。 ······ “这回选的人怎么样?”岑玉楼问身侧跟着的副尉李显。 离线恭敬回道:“回将军,似乎不是太好。已经是从优选出了。” “怎么回事?” 李显欲言又止。 “张勋?” “是,将军,张将军似乎在暗地下对付我们,这次招来的人大多为平庸之资,且似乎还混入一些人。” “用少将军的方法,最基础的先来,先把耐力弄上去了。”岑玉楼皱眉说道,“这批新进来的人,多操练几天再开始选人。” “进了岑家军他还想出去?既然有人不怕死,我们又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转而说到有人混进岑家军之时,岑玉楼阴测测地咧嘴一笑。 “是,将军。” 第二天一早,军中独特的号角吹响。 大汉转身一看,这天还未透亮,就吹响了号角。骂骂咧咧地起身,边穿衣服便嘀咕道:“怎么越来越早吹响军号,老子要不是娶不上媳妇,谁还呆在这里受气,一天天的跟要人命样的。” 站在大汉身旁之人,一巴掌便超大汉怒拍过去,“老子说你一天天的跟个长舌妇一样,有完没完?!” 大汉倒是很怕此人的样子,也闭上了嘴。 等穿戴好了,来到练武场上,李显副尉已经在高台上站着了。 “从即日起,按照这个号角起床,来这练武场训练,我们将在半月之后再从你们中选人进神机营。”李显大声说道,“希望你们能把握住今次这个机会。” 李显的历目随之扫过一片一片人,“我也不希望你们其中有什么人还有什么小动作不断!被发现一律严惩不贷。” “现在开始,小队长带着各自的人,跑三十圈。”李显下命令道。 小队长带着一行十人沿着练武场跑起来,王全义率先跟在小队长身后跑出去,骂骂咧咧的大汉落在了最后。 三十圈跑完,大汉累的不行,直接摊到在地上,王全义倒是经常和秦老爹上山打猎,体力还算不错,却也是气喘吁吁。 小队长看见王全义这个刚来的小伙子还算是好的,”体力不错啊!“ 王全义见是小队长和他说话,憨厚一笑,”俺在家是打猎的,就是满山头的跑。“ 小队长旁敲侧击,”怎么想到来参军啊?我倒是想回家种田。“ 王全义红了脸,不说话。 小队长上下打量着王全义,将其表现暗暗记在心头。 番外一 江南烟雨 岑迭刚踏上江南这片土地时,便感觉到扑面而来如女子般温婉的气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呼出,似乎要把在京城所呼吸的浊气给全部排出,换成让人静心的温婉气息。 从年前父亲的病重及至逝去,大哥继承父亲的爵位,继母的闹腾,家族中的伯父、叔叔的觊觎,一件件烦心的事接踵而来,皇上特命他丁忧完不必立即赶往任上,先前往扬州暗中查访那数十万白银到底谁那么大胆敢私吞,而不顾百姓死活。可是一离开了那令人逼仄的地方,他就想要不管不顾,寄情于山水,泛舟于湖上,逍遥自在。 岑迭摇着扇子走进了太清楼,此乃扬州城内专供扬州州学的太学生议论朝政的地方,在此太学生们可以畅所欲言,不管议论什么都不会被论罪,但若是在此之外非议朝政则会有重罪甚至招来杀生之祸,这是朝廷给予读书之人的权利,便是希望能从中发现有才能之人,而不是单单只基于举荐或是科举。岑迭不出所望在太清楼内听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令人趣味横生的一幕,不由停住了脚步。 只见太清楼内,一瘦弱男子借力挡住一粗壮的奴仆,并大声道:“李获,你就是个只懂躲在奴仆后面的孬种,有本事咱俩单挑!”虽杜凌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仍然难掩其婉转动听,可似乎周围的人都已习惯并无一人在意,只是跟着起哄、附和。 却见一名穿着湖蓝色绸缎长袍的高大男子推开挡在他前头的随从,对着那瘦弱男子道:“杜凌,别以为你爹是黎山书院的院长,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连你爹都管不起,何况是你?” “哎哟,不愧是扬州知府的嫡亲儿子啊!横行霸道,口出狂言,好歹杜院长也曾是你的恩师啊。”另一男子摇着扇,讥讽道。 李获皱着眉道:“宋子文,你别多管闲事!” 又转头对那瘦弱男子道:“杜凌,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别以为你们家还在前朝。只懂守着那破书院,我是不会娶你二姐的!” 杜凌一听完,顿时大声嚷道:“我二姐还不想嫁给你呢!若不是???哼,少说废话,赶紧的,把阿谌的字画还回来,他不卖了!” 李获嘲笑道:“哼,就他说卖就卖,说不卖就不卖,还有王法了?” “分明就是你故意趁他醉酒下的套子!”杜凌怒道。 “哼,那也是他傻,不就是一幅严卿的墨兰图吗?”李获随口说道。 李获轻蔑的话语,令太清楼内的一众人哗然,严卿乃是画家大师严如真,尤擅画鸟,市面上流传其画作数十余幅,其中墨兰图虽不是严卿所擅长,却也是难寻的上品,如今被李获下套从酒醉的王谌手中得到,实属对牛弹琴,白白地浪费了一幅佳品。 杜凌皱眉道:“你当初花了多少两银子从阿谌手中得来,我用两倍的银子买回来!” 李获轻笑道:“我李获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你拿两千两银子来,这墨兰图就是你的了。” 顿时太清楼内一片抽气,要知道流传于世的严卿的千鸟图,也不过两千两,而这两千两的墨兰图实属李获狮子大开口。 杜凌怒急道:“你个小人,你从阿谌手中得来也不过三百两。” 岑迭‘呵’地一声笑出,打开扇子,那扇子上分明是正在展翅飞翔的鸟儿,其侧旁莹莹灼灼‘严如真印’。岑迭摇了两三下,轻笑道:“我倒是才知道李平朗还纵容其子孙干这勾当。” 众人齐齐看向岑迭,心想在扬州这地界上,还有谁敢直呼扬州知府其名。只见说话之人不过二十四五岁,头戴白玉冠,一袭月白色绸缎长衫,手中摇着一把扇子,挺拔而立,一身贵气不可言。李获皱眉怒道:“你是何人?” 岑迭关上扇子,脚步微动,将手中扇子抛给杜凌,转身离开太清楼。 李获看着岑迭消失在街头,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吩咐随从,去将岑迭拦下。 却见杜凌打开扇子,目光微凝,双颊微红,耳边似乎还有那伴着轻风传来的清朗声音:“姑娘,这扇子送你了。”站在侧旁的宋子文看着扇子,惊讶道:“这是严卿的飞鸟图。” 第六十七章 离开 杜蘅和衣在床上躺着,只是让自己进入了浅睡眠,随时便能快速的醒来。 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夜之后,阳光才刚照射进来之时,杜蘅‘唰’地睁开了双眼,眼里清明一片。才发现现今的时辰还早,随后又闭上了眼睛,权当作闭目养神。等待着天稍微再亮一些就去叫林半夏起床。 房间里静静的,都能听见外头店家小二的动静,好似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叽叽喳喳的,好像又有一群匈奴人来了,照常是来盘问,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大爷,我觉得有一群人十分可疑!?”小二拔开身前的人,凑到匈奴人面前,用着乌孙语夹杂着不甚流利的匈奴词说道。 “怎么个可疑法??”那匈奴人倒是听明白了。 “小的昨日去给送水送吃食,却见那些人还带着那面巾,可是小的也是龟兹人,一到房间里也会先摘了那面巾的!”小二说的十分肯定的模样。 旁边之人却一同哄笑,一人一句道。 “我说你厍车,你不是说你是南城人么?怎么又到龟兹去了?” “不会是你想占人家姑娘家的便宜吧?吓到人家姑娘了吧。” “你真是想钱想疯了吧!!!” ······ 匈奴人却笑眯眯地道:“这很好,把你们都觉得可疑的事告诉我”,目光飘过每一个人的脸上,“说不得你们早发了。还用呆在这里端茶送水么?!” 边说边抛给小二一个钱币,“赏你的,等那些可疑的人下楼了”,指了指角落里的大汉,“告诉他。” 杜蘅在房间里听的真真切切的,还好自己还会点乌孙语,有些想笑,匈奴人这招倒是用的好啊!可是仔细一想,那说有可疑人的人,不就是昨晚被自己吓走的小二么?真是死心不改啊!自己如此娇俏可爱,像可疑人么??? 杜蘅沉思着,如何才能成功的避过那个小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飞来横祸,躺着也中枪。 杜蘅一下子坐了起来,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抿了一口,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窗子外面能看到后厨,多是小二往来。 杜蘅伸了伸懒腰,有了!! 轻轻关上窗户,继续回到床上躺着,等着好时候启程离开这破地方。 又是一个时辰。 杜蘅从床上跳起,如先前一般,推开窗户,仔细寻找有无昨晚那个小二。等了一会而,才看到那个小子,杜蘅提起剑跳下窗子,轻声轻脚来到厍车的身后,拿剑往其脖颈上一敲,将其打昏,接过倒下的人,看了看四周,拖着人来到茅房的后面,一把推在地上。 ‘哼,跟小爷斗!还想拿爷赚钱,不知好歹。’心里想着,拍拍手,施施然地走开了。 杜蘅小心地避过人,跳到了林半夏住的房间的窗前,一把推开窗子,却发现阿昌趴在桌子上,阿昌惊觉,听见声响突然直起身子。杜蘅瞟了阿昌一眼,慢悠悠地走到林半夏的床前,突兀地一把掀开到了被子。 林半夏睁开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站在床前的杜蘅。心里却想,他这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梦见杜蘅站在他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眨巴眨巴眼,似乎一睁一闭之间能够甩开这个梦似地。 杜蘅倒是露出了好笑的表情,用手里拿着的剑,捅了捅还在床上眨巴眼睛的林半夏,“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起床!” 这时的林半夏发现这感觉也太真实了吧!简直不像是做梦。他还在杜蘅的身后看见了阿昌。 阿昌本是有些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仍旧马上清醒了过来,直到看见杜蘅手里的剑和催促少爷赶紧起床的不寻常举动,让他立马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杜蘅这样紧张。 阿昌连忙跑到林半夏床前,将林半夏给扶了起来。 杜蘅点点头:“一刻钟后,我们启程离开这儿。” 杜蘅随后除了房间,来到闻起那儿。 “师傅,我们赶紧离开这,匈奴人已经对我们起疑了!我们路上再随便买些吃食···”杜蘅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闻起房间的桌上堆着干粮与衣物等等。 闻起见杜蘅进来,“你来了,阿夏他们醒了吧?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一刻钟后,四人来到马圈,牵着马儿就离开了客栈。 现在的林半夏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等到安全出了城门之后,也未见有人跟上来,杜蘅才松了口气。闻起依旧冷淡着一张脸,林半夏却还在打哈哈,昨晚他在房里还打了一遍拳,阿昌有些疑惑的看着杜蘅,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厍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摸了摸疼痛的脖颈,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醒来的地方,茅房?一股浓重的味道飘来,让他有些晕乎乎的。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了出来,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倒在了茅房后头,明明自己正要去厨房端热水的。 “我说厍车,你这是又上哪偷懒去了?”被迎面走过来的店家撞个正着,“最忙的时候,就见不到你人,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想着能抓到哪些大人通缉的人?!哼,你干完今天就滚吧!我们这可没闲钱养着不干活的闲人。” 店家咆哮的‘还想抓通缉的人?’,刚好钻进厍车的耳中。 厍车一拍额头,他是被人敲晕了!!! “那些人要跑啦!!我要赶紧告诉大人。”厍车边说着边跑向大厅,将匈奴人留下的大汉叫醒告诉他,那些人要跑了?! 厍车带着大汉来到杜蘅昨晚住的地方,推开房门一看,果真人去楼空。再挨个看她的同伙的房间,同样空空如许。 大汉抓来店家问道,“这些人都去哪儿?” 店家也不记得这些人有登记过离开。却想起来他们都带着马,一去马圈瞧,还有什么马?什么都没有! 这时的大汉,马上察觉到不对,赶忙联系自己的队长,报告异常情况。 第六十八章 行踪 杜蘅四人的不正常举动,引起了匈奴人的怀疑。今早或许只是有些许疑心而已,那么早上的不辞而别,完全说明了他们有很大的问题。 匈奴人发现不对之后,立马全城调动自己的人马进行搜索,虽然只有很小的可能他们还会呆在城内,但也不能排除其中的可能。 最后经过一小段时间的寻问,终于确定那四人早些时候已经出了城。 匈奴人马上决定,对其四人进行火速追踪。 骑在马背上的林半夏,有些不知所措的问杜衡,“阿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 阿昌也望向杜衡,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知道今早就要启程,但断没有这样的紧张的逃离。 杜衡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刚刚那家店的小二向匈奴人说了,我们可能是他们要寻找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林半夏惊愕的脱口而出。 杜衡轻蔑一笑,开口嘲笑:“谁像你,睡的跟猪一般。” 阿昌其实也有些脸红,他只想到了,晚上守护着少爷,而没有利用自身的本领,去探寻外界可能发生的变故。只能够被动的接受,不能主动的出击。 “多学学你师傅我,和你的师祖,我去解决了那个小二,而你师祖呢,已经都将干粮准备妥当了,不然你就等着衣衫不齐的逃出来,就着西北风吃沙吧。”杜衡有些自恋加毒舌。 闻起黑目,开始想当初让杜衡收了林半夏的决定是对是错。杜衡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和林半夏差不了多少,虽然有不少行军打仗的经验,也和军中将士相处过,为人也平易近人,但骨子里还是京城中,那群勋贵家族中风气,自大潇洒,加上母族的影响,又是十分的随性,且爱玩的很。再看看林半夏,似乎想要从林半夏身上找到谁的影子。林氏一族···终究也是十分遥远的事了吧。 林半夏脸红,他总是不够警觉,昨晚上练了一个时辰的拳法加上赶路奔走了一天,让他安稳的睡上一夜好觉,且睡的十分的香甜。让阿衡这样与他同年纪的姑娘,糊了她一夜,把背后的事情都解决了,本就是他们惹下的事,现在却背负在了阿衡和她师傅身上。林半夏感觉自己已经无地自容了,哪有洞?让他直接跳下去好了。 杜衡也没把这事放在身上,这两年她跟在父亲的身旁,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师傅,我们往南方走吧?!赶紧出了乌孙的地盘。这儿都是匈奴的人。”杜衡拿起手中买来的地图,和闻起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闻起点头道,“确实,乌孙之内都是匈奴之人,且···”我们已经决定和在楼兰城的乌维王子做这笔交易了。如果再往北走,则会直接进入匈奴境内,那么情形应该会更加恶劣。 杜衡看见闻起还在思考,想着人多力量大,点子也会更多,或许他们会有更好的方案,“你们两个呢?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吧!” 阿昌看着杜衡道:“一切听从小姐的安排。”阿昌决定交出金章的时候,就已经只有一个想法,保住林半夏就好了,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了。 林半夏听了杜衡的话,想着怎么也要尽一点微薄之力,驾着马来到杜衡身旁,拿过杜衡手中的地图,摊开在马背上,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了。 林半夏看了半响,觉得完全有些弄不清楚,地图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国家,国家位于哪里,比邻之处,地形,可是其中深里的东西他都不明白,几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他是完全不清楚的,他听着杜衡说乌孙是匈奴人的地盘,往北走就到了匈奴,而往南走,是要去哪呢?哪儿才会和匈奴的关系不好?他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这些情况就敢来到这里,简直就是找死。他原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游历,只需要带够钱,却没想到,连那些往来的商旅,都是雇佣着镖局里的人护着他们走这一路,他就只有阿昌一人。阿昌的能力?他从来都不知道,没有做过功课的游历,就是在把自己献给这西域里。 林半夏愁眉苦脸的把地图还给杜衡,默默无语,有些和自己生气。 杜衡看到这样的林半夏,也有些难过,是阿夏太年轻,还是这世道太复杂,她不知道,但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学一些知识、技能来保存自己。父亲教给她的知识总是最实用的。 杜衡决定慢慢地将父亲原先教给她的东西,挑选出能教的,都教给林半夏,也许不是很多,但至少眼前不是一抹黑。也不枉她收他为徒。 “阿夏,我就给你讲一讲有关于西域三十六国的不为人知的故事,你听听···或许有用得着的时候,”杜衡半似安慰林半夏。 看着林半夏亮起来的眼睛,杜衡娓娓道来,曾经岑迭告诉她的一些事情,“这西域啊···” 阿昌总算觉得,当初他架着少爷拜杜衡为师,是没有错的。杜衡年纪虽然不大,但本事还不小,也还算是尽心尽力,当初他只不过是怕他自己死了之后,没人会护住少爷,所以才在杜衡说要收徒的时候,半推半就着架着少爷同意,当做上一份保险。 ······ 匈奴人很快集结在一起骑着马飞奔而出,分了三个方向,三队人马,去找寻杜衡等人的踪迹。 漫漫黄沙里,这也是十分不好寻找,但是不管多难必须找到。 杜衡等人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也未停留下来,只是放慢了速度,在马背上快速的吃完,再用慢速走了一会儿,再次驾起马来飞奔,似乎知道身后有人再追着他们。 匈奴人分的三个方向,分别是北上、直行与南下。 一路追踪下来,并且也询问路上往来的商旅。似乎很快,往南走的人便发现了一些线索。马上派一人把消息传回去,其他人仍旧在其后跟着,等着队长下命令,领着人来支援。 第六十九章 追上 赶路的行程总是艰难,可是他们终究是比不上匈奴人,从小以马为家,还未学会走路,便会骑马了。林半夏虽然已经适应了马背上的颠簸,可是相对于杜衡等其他三人,那还是差的远了,为了照顾林半夏,杜衡还是放慢了脚步。 在作为往南搜寻的小分队的几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后,便一直暗暗跟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待着身后的支援,抢夺金章的重要性,他们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好不容易等着稍微作休息,可以不在马背上吃饭时,坐在夕阳落日的余晖下,林半夏看着杜衡有些严肃的表情,感觉到有些不安的气息。 杜衡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干巴巴的干粮,就着一口水。艰难的吞咽完最后一口,看着落日染红了身边的云彩,变得绚丽多姿,是天边最美的画卷。 她知道匈奴人就在他们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让她觉得不安的是,他们竟然没有直接追上来,阻拦他们,而是这样的跟着,这是不是说明,金章的吸引力还有其中的重要性,远比她想的还要大。他们想要万无一失的得到金章。 杜衡又想起了她的父亲,她总是觉得,她愧对父亲,若不是她,他怎么会离世,可是却留下一个不中用的她。她想起那天和父亲走完西域诸国,坐下休息时,也是如今日一般看着夕阳,父亲捧起埙曾吹过的乐曲,她知道父亲又想母亲了。 杜衡从在南城街上买来的小包里掏出她买的埙,像是看着最珍贵的宝物,轻轻地抚摸,最后慢慢地捧起,凭着记忆吹了起来。 凄厉却又婉转,直击人心。 闻起心有戚戚,这样的杜衡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在姚明治家第一次见杜衡的模样,明明自己像是折翼的鸟儿,再也飞不上天空,心里却怀着巨大的哀思。他站起身,与杜衡一起看夕阳最后的败落。 林半夏觉得这样的杜衡遥远的让人看不见了。曲子里明明白白的是哀伤的思念,是阿衡想起了她已经身亡的父母么? 杜衡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把自己的情绪隐藏。 “阿夏,你再打一遍拳法给我看看。”转过身对着林半夏说道。 林半夏看着杜衡微红的眼眶,甚是乖巧的点点头。 看着林半夏的拳法,杜衡知道林半夏终于学会了前几招,若是再加上阿昌在身旁的不时帮助,林半夏应该可以自保了吧。 等到林半夏打完,杜衡露出笑容点点头夸奖,“阿夏,进步很大啊!” 转头像是变了一张脸似得,严肃异常,声音低沉的说道:“匈奴人要追上来了。” 闻起一直都知道。 阿昌表示自己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一路基本上都没有停歇,晚上也是多半的时候在兼程。 林半夏却是十分惊愕的问道:“阿衡,我们不是已经出城了么?” 杜衡轻笑出声,也不作答。 阿昌倒是很诚恳的告诉林半夏,“他们或许一直在身后追着我们。”阿昌猜测匈奴人一直在追着他们,却没有想到,匈奴人早已能追到他们了,却不上前来,只是跟着他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林半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一直以为,他们除了城,便是脱离了那些匈奴人的跟踪,杜衡一度的赶路,让他十分的不解,他猜想只是杜衡想要快速离开乌孙境内,没想到他们的身后还有那么匈奴人在跟着。 他突地抬头看向杜衡,想说出什么话出来,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杜衡不知道林半夏想说什么,但也没想要深挖,现在没有那么多闲功夫了。 “阿夏的拳法,应该够他自保了,你再多看顾着他一点,他们来的人不少。”杜衡对着阿昌说道,“可能我和师傅,会顾不上阿夏了。” 阿昌点点头,却不知杜衡所特意说的人不少是何意? 杜衡也没再多说,转头骑上马,率先飞奔而出。 ······ 在其身后跟着的匈奴人,终于等到了后面的支援。 “大人”,一蒙面黑衣男子恭敬说道,“是您来了。” 其人赫然是在都黎。 都黎那时正好在离乌孙城不远的地方,听到消息,便决定亲自前往。他倒是要会会这一行人,有什么本事偷了那金章。 “他们现在在哪?”都黎沉声问道。 “前方不足十里处。” “很好,”都黎抬头看了看夕阳,他最爱的还是藏在深厚黑幕下冷寂的夜晚,掩盖了许多的秘密,“夜里准备突袭。” 夜晚降临··· 杜衡耳朵微动,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声响,从后方传来。 杜衡眼里闪过厉芒,提醒道:“阿夏,有人要来了,小心。” “什么?”马飞奔的太快,林半夏全部的心神都在如何操控马身上,根本没听清杜衡说了些什么。 突听身后一群马匹奔腾之声呼啸而来。 林半夏心神不宁地看向杜衡,却见杜衡一张冷酷的侧脸,变得陌生,气势惊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逼问阿昌的人。 身后的人慢慢赶超过他们,想要将他们包围,林半夏有些害怕,不知是要停下来还是迎面冲上去之时,却被杜衡一鞭子用力的甩在他的马屁股上。马儿突然提速,吓得林半夏赶紧牢牢抱紧马脖子。他们现在呈三角形,他的前方是杜衡的师傅,右侧是杜衡,左侧是阿昌,身后则是一群人策马追着。 杜衡俯下身子,左手执鞭,往侧旁甩去,将快要赶超到闻起身边的人,给拦腰阻断。却抵不住源源不断上来的人,眼看着匈奴人骑着的马,已经慢慢将他们围住,她只能放缓速度,将鞭子放下,左手拔出剑,迎了上去。 阿昌护着林半夏,还算是游刃有余。 闻起在前方,他要走,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拦得住他。 杜衡看到林半夏没什么事,便一边抵挡着匈奴人,一边开始寻找谁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 当她转了一圈看到都黎时,咧嘴笑了笑,才知是遇上熟人了。 第七十章 认识 杜蘅奋力地改变自己的方向,朝着都黎的方向靠近过去。 阿昌看到这样的杜蘅有些傻眼,不是应该寻找一个机会,突围而出的吗?怎么杜蘅反而奔向了人最多的地方去了,虽然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但是也得看情况的啊,杜蘅不像是这么没有脑子的人。而且他看了看闻起的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那么他要不要过去阻拦杜蘅,或者帮助杜蘅呢。可是他又转回头,看见了林半夏躲得费力的样子,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得了,护住少爷就是最好的了。 杜衡不动声色地、慢慢地向都黎靠近,在离都黎还差三个人的距离时,一个翻身来到都黎面前,与都黎正面交锋。都黎因为自身较为壮硕,用的是力气,而杜衡胜在身材苗条,较为灵活多变。 杜衡和都黎的交锋不过电花火石之间,阿昌还未反应过来,他周围的匈奴人就已退去。对,杜衡成功的挟持了都黎,一把剑抵在都黎脖子前,再往深一些就该血流不止了。 都黎整个身子都紧绷了,随着他的示意,那些人才开始退下,并围在杜衡和都黎身前。 杜衡轻轻地在都黎的耳边问候:“都黎大人,好久不见啊!” 都黎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诧异非常,怎么这个小丫头会认识他?现在人在他身后,他也不能转过身去瞧个究竟。 “你是何人?”都黎沉住气低声问道。 杜衡轻快地笑了一声,“呵呵,都黎大人真是忘性大,我可是把你记在心头上啊。” 相比于都黎的惊讶,其实在不远处的林半夏和阿昌同样是特别的惊讶,林半夏突然转头看向杜衡的师傅,想从杜衡师傅的口中得到信息。 不料,闻起一个眼神也没留给林半夏。其实闻起在刚刚杜衡做出这样的举动之时,就已经在心里有过推敲,首先杜衡不是那种只为拼杀而忘记自己身后事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肯定是计谋,其次当杜衡直接叫出那人名字之时,不用想杜衡肯定是在当年在守卫边疆之时,认识的都黎,而当初的杜衡作为少将军,在他人眼里肯定是一个不大的的少年,谁能想到这少年其实是一个姑娘。那么原来认识她的人,现今就更应该认不出来了。而且外面都传言道,岑少将军已亡。任谁想,也想不到,这人是已死之人。 “都黎大人,原来一直都在西域,亏得我还在叹息,感情你这是故意躲着我呢?”杜衡表现的有些忧郁。 都黎听着杜衡所说之话,完全云里雾里,不知杜衡想要表达的意思。听着这身后人的意思是她认识我,所以她能准确的叫出我的名字,而她所说的,什么叫‘一直躲着他’,他是完全听不明白的。 杜衡也知,自己现今这个模样,基本没人会把她和已故的岑少将军联系在一起,遂也不恼。也不在认识不认识方面多做牵扯。 “都黎啊,你说你追着我干嘛呢?”杜衡把话题扯到点子上来。 都黎先是被她说的认识,所惊讶,再然后,又被她的厚脸皮,所震惊,“你···你。” “你什么你?我说你,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杜衡强势打断他的话,“一句话,放我们走否?” “你···你交出你拿的东西!”都黎高声说道。 “我拿了什么东西?把你都给震出来了?”杜衡不以为然的说道。 都黎不能说出口,金章的失落,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闻起却突然想到都黎出现在西域,而那乌维也是在西域,那么···遂高声问道:“你是跟着乌维的人?” 都黎真是听不懂了,一句一话之中似乎藏着的都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杜衡却秒懂了闻起的意思,闻起的意思是,若是都黎是乌维王子的人,他们也不必厮杀下去,她还得找乌维做交易呢?只要金章在她手中,就不怕他们分毫。 “你是跟着乌维?”杜衡再次问道。 都黎点点头。 “行了,我们也正要找他呢!跟着你们一起走吧,还能捞一群护卫。”杜衡笑嘻嘻地说道,“刚好抵过沙盗。” 又靠近都黎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都黎啊,你我都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想要得到它,先带我去见乌维!不要耍什么滑头,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它流落西域,让你们匈奴从此四分五裂。” 轻飘飘的话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都黎心上,现今的匈奴暗里早已有了裂缝,只等着老单于一死,又要开始一段腥风血雨,而且她说的是带她见乌维王子,他的私心已经同意了,乌维王子是有本事从她手上拿到金章的。 都黎无论有私心还是他的职责所在,都只能答应。 杜衡相信都黎的人品,干净利落的放下剑,顺手还拍了拍都黎宽阔的背,“你是怎么练的?教教我那个小徒弟吧?他那个身材也太单薄了。” 都黎有些尴尬的脸红,庆幸杜衡说的不是匈奴语,而他也听得懂···他可以确定,杜衡绝对是认识他的,他不由盯着杜衡的脸,看个究竟,他在杜衡的脸上找出一丝熟悉之感,却又完全对不上原来他所认识之人。 最后还是问道:“你是何人?” “你先让你的手下放下刀吧,我们暂时和平相处。”杜衡却指着他们身前逼近的人说道。 都黎忙下达命令。 杜衡信步回到了闻起身边,笑着说:“原来和都黎有过些许交情,这人还毁过约呢!?” 闻起点点头,不发表看法。 “阿衡,你吓死我了!!!”林半夏赶忙上前。 “阿夏,这可是叫作,擒贼先擒王!能省去不少事呢?不过要求可高着呢。让你去做,基本不会成功,”杜衡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懂得这想法,以后你可以指使别人这样做。” “阿夏,我可帮你又骗到一个师傅,你可以和都黎学一学,连力气的法子。” 林半夏面露难色的看着杜衡,觉得她说的话,像天书一般,他听不懂。 第七十一章 思念 都黎抚平自己的手下,让一部分人回乌孙,留下几个人直接同他前往楼兰,安排好后便走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说道:“姑娘,我们现在启程吧,回楼兰。” 杜衡瞟了都黎一眼,闷闷不乐道:“好啊,都黎,本姑娘为了你们,日夜奔波,现在竟然就要启程?现在应该去吃饭!去睡觉!” 都黎有些无奈,杜衡这样说话,明显是把他当做好友,而他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好友。这样的对话,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那姑娘,我们暂时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都黎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处处来和他作对的,不然他怎会如此憋屈。 杜衡点点头,“你别老姑娘姑娘的叫我,听的我难受,我叫杜衡。你学汉话,却学成了一幅书生模样,真是蹩脚。”边说着还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 都黎只觉得脸都火辣辣的,却又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一二。 杜衡又道,“你给我们煮点好吃的呗,这一路上只能吃着干粮,我的嗓子都冒烟了。” 都黎被杜衡指使着,干这干那,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林半夏看着有些懵懂,阿昌看着那就是眼珠子要瞪出来了,还是想那个他已经想了很多遍的问题,杜衡她到底是谁?她起先说她认识这个匈奴大人时,他只是觉得可能是杜衡听说过他的威名之类,或者只是空手套白狼一样,可是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形是十拿九稳的认识,言语中透出来的熟悉,是不好伪装的,杜衡也并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而且她是真的知道有关这个匈奴人的一些事情的,才能把握好尺度。不然人早就甩脸子了,也不会这样被指使着。 ······ 一夜之后。 正是破晓时分,杜衡难得的起的这么早,那些人都在睡梦之中,而她裹着一张毯子,就坐在这黄沙漫漫里,她想等着阳光普照大地。也许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怀念父亲,去假装父亲还在她的身边,母亲不在的日子,是她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的啊,还有六哥。 她第一次见到都黎时,都黎早已是一名匈奴少年,单薄瘦弱,风吹即倒的那种,她还十分诧异,她以为的匈奴人都是那种肩宽背厚,力气十足的。那时她还不大,因为皇上的特许,母亲带着她来到边城,父亲十分的开心。因为她表现的很乖巧,求着父亲带着她出去玩,父亲便放下手头的事,带着母亲和她去了楼兰城。繁华的楼兰城之下,也有看不见的黑暗,像很多话本杜撰的一样,她救了他,然后给了他银两,让他能够回家,最后,呵,就是没有什么为奴为婢了。 第二次见他时,却是她是少将军,他是匈奴的将领,相互对持着,她险些没认出他来,这时的他才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匈奴人。她以为他们终究是站在敌对上,没想到却能够,惺惺相惜,成为好友。 这是第三次,第三次了呢,他还是跟她有缘啊。只是这三次,他都不记得她了。不记得也好,省的以后两难。 杜衡执起身边的剑,兴致盎然的练起剑来,她用左手练了几遍日月星辰剑,又用右手勉强使出自家传下来的剑招。 杜衡也不管会不会惊扰到其他人,特别是那几个匈奴人。就是这样恣意妄为的想要排解心中的忧思。 ‘啪’‘啪’‘啪’,身后一阵掌声响起。 “杜姑娘,练的一手好剑法啊。”都黎看了好一会儿,他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输给杜衡,杜衡的剑法确实十分的好,只是··· “叫我杜衡吧,我听不惯。”杜衡有些生硬的说道。 “杜衡,你师从何人?我倒是觉得你后来的剑法有些让人熟悉。”都黎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因为他想知道杜衡后面的剑法是和谁学的。他曾经看过岑歌舞过,他至今不敢相信岑歌已经身亡。 杜衡回眸微微笑了笑,阳光在其身后,映照着整个人熠熠生辉。 杜衡想他总归还是记得她的,她终于开心了那么一点点。 杜衡避而不答,“我去叫我的小徒儿起床,趁着早上还有一些时间,你教教他。” 都黎张口就想拒绝,却神出鬼没的答应了。他都被自己说出同意的话吓到了。 杜衡看着都黎答应下来,马上跑到林半夏睡觉的地方喊林半夏起床。 “阿夏,阿夏,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虫儿都被鸟儿吃光了,快起来吧!”杜衡大声的喊道。 阿夏在懵懂之间穿好了衣服,来到了外面。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跟着都黎开始动起来了,他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杜衡很是欣慰地看着他们俩,觉得自己的主意甚是完美。 等吃食做好后,杜衡恭敬地去请了闻起出来,亲手捧上热汤,闻起难得扯了扯嘴角接过了,也不管杜衡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师傅,你看我做的可好?”杜衡指的是让都黎教林半夏一些功夫,她觉得林半夏身材消瘦,所以一直想着让他强壮体魄,唯恐他晕倒在考场上。 闻起不想回答,只是默默地喝汤。问他做的好不好?她没想过都黎的感受,也没想过林半夏的感受吗?林半夏会从了杜衡的摆布,可能是因为杜衡现在还是他的师父,而都黎也会听从杜衡的摆布,也是挺好玩的一件事。闻起有些好笑的想到。 看着气喘吁吁的林半夏,和依然稳定如山的都黎一起走过来,杜衡兴奋的问道:“阿夏感觉如何?有没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力量?都黎啊,我这个小徒儿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地吃苦耐劳?”后面的这句话是对都黎说的。却无一人理她,她撇了撇嘴。 都黎接过手下送来的吃食,默默地想,他真的做了这么蠢的事。 林半夏慢慢平息下来,仍觉得刚刚是一场梦。 阿昌捧着一碗热汤递给林半夏,林半夏大口大口地喝下之后,才觉得梦破了,他醒了。他怎么可能会跟着匈奴人学武?! 吃完了早饭,稍作整理,便前往楼兰。 第七十二章 上火 众人骑上马之后,便相对无言的慢慢骑行。 杜衡似乎兴致不太高,没有聒噪的说这说那。林半夏因为早上自己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个匈奴人学武,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怎么能够像敌对势力学习呢?!他显得十分的不开心,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为了杜衡,总觉得杜衡怎么能够和匈奴人认识,甚至是交好。而匈奴人那边更加不会和他们说些什么,就算想说些什么,也因为语言不通阻断了,都黎也在为自己早上的举动进行反省,在他看到林半夏那张清醒过来嫌弃的脸的时候,他就觉得他的脑袋像是被驴踢了一般。 当队伍里最聒噪的两人都沉默的时候,那这支队伍就是真正的安静下来了。 ······ 一行人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的赶着路,午时时分,杜衡提议要吃饭,并且稍作休息。 都黎点头同意,吩咐手下的人支起大锅,煮一些吃食来。 都黎还是保持着行军打战的态度,因为身边带的人也不少,便派了人在前方探路,这一路去往楼兰也不是十分的太平。 杜衡将都黎派人前去探情况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下却有些微动,西域这边其实看似繁华,也是内里纷争居多的吧。任何地方奉行的道理便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独占鳌头,享尽荣华富贵。哪里都不例外。都黎的做法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稳妥的,毕竟安全留给的是自己,也避过了许多麻烦。 当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早前派出先行的人也回来,在都黎身边耳语,也不知说些什么,都黎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深情的变化。 但杜衡凭借着自己敏锐的直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她多看了都黎几眼,没想出什么来。 都黎倒是觉得真心佩服这个小姑娘,对一切都能把握的住,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但他却是保持淡定,带着队伍,悄无声息的改变前进的方向。他带着的人不太多,不适宜与前方的人起冲突,也不能给主上惹祸,那就只能避开了。 走了大半天,杜衡才能确定都黎一直都在改变方向,似乎是想要避开什么人似得。好歹玉楼叔曾经较为系统的教过她,怎样才能在这辨别方向,在行军打战之中,如何才能抄近路,来一个令敌人猝不及防的偷袭。而且这样也不惧怕走失在这黄沙漫漫里,在这里面乱转,可是一件让人十分绝望的事,为了保命,她学的十分上心。 杜衡故意将马靠近闻起的马旁,大咧咧地说道:“师傅,你看这黄沙漫天的,走到哪都是一样的风景,真是让人腻味!” 闻起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又转头回望了四周道:“如果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马上就有绿洲和河流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正好都黎听得一清二楚。 都黎垂下眼脸,像是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幅沉思样。 林半夏听了直叫好,他也觉得十分的疲累,满目金灿灿的黄沙,他已经看得要吐了。他像是能感受到黄沙在消磨他的志气,他的希望一般。 可是阿昌却从闻起和杜衡两人的对话中,发现了异样,闻起的回答的是,‘如果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才会有绿洲的出现,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回望四周,就如同先前闻起那般,可是无论他怎样看也不知前方将会有绿洲,他的前方就是黄沙,一眼望不到头。再者还必须朝着这个方向而去。难不成原来的他们,不是一直朝着东方而去吗?不是说要到楼兰的吗?这话端是杜衡挑起的,杜衡是看出了什么吗?他觉得杜衡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的废话,就是含着超大的信息量,闻起更是如此,而少言的闻起,说了这样长的话···肯定是有问题。 阿昌边想着边靠近林半夏身旁,并且呈现出一种警觉的状态,随时能够动手。 杜衡看到林半夏的举动很是‘恨铁不成钢’,想要说教几句,也知不是时候,是不是要她说,前方恐怕有一场恶战,有人要来打劫了,林半夏才能上点心,进入状态,真以为,有着哪些匈奴人就能护着你吗?真是愚蠢之极,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的手中。不过阿昌倒是上道,一个刚刚兴起的小家族能培育出这样的人,还是不错的。 杜衡看着前方的都黎,有些胃疼,到现在还瞒着掖着,真以为,靠他这样不断的变道就能躲过那些人吗?顶多拖延一些时间而已。都说了和他回楼兰,那他们就真的会回楼兰。疑心病真重,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怎么还没看见绿洲,和清凉的河水,林半夏有些烦躁,“阿衡,怎么还没到啊?” “我们不去绿洲了。”这回倒是都黎回答,“绿洲早已过了,现在我们要加快进程,赶一些路了,小兄弟,你可守得住?” “什么?为什么不去绿洲?”林半夏不耐烦地说道。 “因为绿洲里有人”,都黎快速地答道。 杜衡很快的叫住林半夏,“阿夏,我们听都黎的。”并向起扔过一个水袋,“喝口水,降降火。” 林半夏接过水袋,回想杜衡的话有些脸红,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心中有邪火,压抑不住。明明那时和杜衡他们快马加鞭,连大腿都磨破皮了,也不曾有这样的想法,怎么现在会这样了呢。 林半夏不好意思地看向都黎,也不好说什么。拿起水袋,狠狠给自己灌了几口,瞬间觉得轻活许多。 阿昌倒是看见了,这水袋是闻起递给杜衡的,闻起在里头加了些东西。想起自身同样和少爷一样的烦躁,只是他能够压住,而少爷发了出来。 “少爷,给我喝些水吧!我的水袋也没水了。”阿昌问林半夏要杜衡丢给他的水袋。 林半夏抛给了他,他赶忙喝了一口,喝下肚,瞬间眼睛发亮,真是缓解了许多啊。他喝完之后又还给了林半夏,叮嘱道:“少爷,你可要多喝一些,降降火。” 都黎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 第七十三章 鬼岭 闻起从踏入此地开始,就敏锐的感觉到很大的不同之处,他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神出鬼没的‘鬼岭’之地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里头的道道恐怕只有来过的人才能知道。 而这正是都黎一步一步带着他们进来的。也许正是这样,都黎才会对林半夏怀有一丝歉意吧。其实他事先并未告诉任何人,包括他带来的自己的人,‘鬼岭’之地考验之一就是,或许就是人心中的忍耐吧,这是最开始,忍耐住了越往后前行,也不会再为其所恼,再后来你要看顾的东西就是其他的了。林半夏毕竟是年轻,而杜衡果然不出所料的忍住了。他留在身侧之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侍卫啊。 杜衡也知道他们进入了是非之地,但她并不知道他们是进入了哪里?像是林半夏的那种突然脾气变大,她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或许是师傅给她的那水袋里,加了什么东西?那水林半夏一喝,他的狂躁症就好了。师傅真是未卜先知啊,什么都能最快速的反应过来,并能有相应的解决办法。看来她还是不够老套,阅历不够,走的路太少,学的不深,真是不如回家种田啊。 随着不断的深入,似乎风刮的就越猛烈,气温也开始越辩越冷。杜衡有些许微冷,他重新拿出面巾,将脸包裹好,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还给自己又裹了了件斗篷,可谓是全副武装。 闻起好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徒儿,真真是有时令人放心,有时却极为的不靠谱。他也有样学样的照着杜衡的方式,将自己包裹好。 当然,阿昌是最为懂得观察人的人,杜衡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他也已把他和少爷需要的东西一一掏出来,递给了少爷一份,自己也穿戴好,并没有像杜衡包裹的那么严实,露出了一张脸。 林半夏那蠢样,先前还在笑杜衡,包裹起来像肉团一样,在阿昌递过来的衣服面前,只是挑了一件斗篷披上,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 远方不知何时升起来了薄雾,灰蒙蒙的一片,无欲无求,不是死寂,却也不是安详,一片冰冷的世界。 都黎看到了薄雾,这才下令队伍停下,就地休息。 这时的林半夏早已从先前的火爆变换成了冰冷,他就知道,他不应该逞能的只披上那斗篷,这儿的冷不仅是身体上的冷,更有心里上难言的冷。 杜衡下马,带着阿昌给那些都黎带来的人搭把手。把帐篷支了起来,她就在猜,这儿能生起火吗? 很显然,火是生不起来的,好不容易打出来的火星,还未成型,便熄灭,明明既无风,也无火的地方。都黎早就知道这一切似得,镇静地令人分发干粮和水。 在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半夏才问:“这儿是什么地方啊?” 都黎却转头看向杜衡和杜衡的师傅,才开口说道,“我们似乎进入了死地。” 那几个都黎呆在身边的匈奴人大惊失色尖叫出来,“死地?” “死地!!!万神遗弃之地。”有一人更是跳了起来,回抱住自己,忍住不瑟瑟发抖。 相比于匈奴人的惊讶,杜衡这边的人,则显得十分的镇静,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死地’两字所代表的意义。其实说实话,杜衡也是不甚明了的,这二字所代表的是什么?但是她倒是听明白了那人喊叫的是什么,只是她从前并未听过,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正所谓,不知者无畏。 闻起这才慢悠悠地说:“‘死地’又叫‘鬼岭’,我们脚下踩着的便是鬼岭之地。” 闻起这样一说,连阿昌都有些许反应了,他只是听过一句半句,只言片语;不用去问林半夏,简直白问。 杜衡这才反应过来,她曾在学习这西域地理图志的时候,有看到过一段这样描写’鬼岭‘之地的话。并还标明了可能出现的位置,好似还真是在这一带附近。她根本没想过她会能够踏入这里,她也就是当成传言而看。 ’鬼岭‘之地神出鬼没,常人难以进入,可若是进入,几乎九死一生矣。但若是在’鬼岭‘之地找到传说中的幽冥草,其可谓有神效,能使死人生白骨。 短短几句话,透过来的却是像来自地狱的打招呼,又似上帝的亲吻。 一面生,一面死。 杜衡惊讶却不惊恐:“不是说着鬼岭正可谓神出鬼没,有些人想进都进不了,我们的运气有这么好吗?” 闻起听闻杜衡的话,笑了笑,眼神却直看着都黎,“我想都黎大人应该知道’幽冥草‘在哪吧?” 都黎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大声叫道:“那里不能去!那是九死一生之地!” 杜衡听到闻起的话,有些疑义,这听着好像都黎对这儿很是了解似得,可是看到都黎的反应之后,好像真的如此,都黎来过此地,或是都黎对这里很了解。而且师傅的话,更是让人觉得,是他俩合谋做出来的事。 闻起不为所动,“带我去!” 都黎却有些口不择言,“我能带你们出去这里,但是那地方,不能进去,那是有死才有生的地方,那花是妖花!” 一群人不同的表情,有惊愕,有惊恐,有无措茫然,更有的是镇静自若。 “大人,您···”倒是都黎带来的人,害怕的远离都黎。 都黎没什么反应,将一圈人的表情收入眼里,坚定道:“我能带你们进来,便能安全的带你们出去,”最后把眼神定格在闻起身上,“只是那地方万万去不得!” 闻起毫不退让,势在必得:“你告诉我怎么去!我一人即可。” 杜衡听着闻起坚定的话,不由紧张的,握住闻起的手臂,失声喊道:“师傅!” 闻起抬起手覆盖在杜衡手背,干燥温暖,“阿衡,师傅必须去!” 杜衡只是知道闻起这人,倔脾气,看似淡然,其实心中自有执念。这种人根本不能劝。 杜衡眼里含泪的看向闻起,闻起动容,他知道杜衡已经打心底接受了他,但是···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杜衡看向都黎,她不知道是希望都黎告诉她师傅,还是不希望都黎说出来。 都黎却似想到了什么,傻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沉默良久。 “世间之事,哪有什么为什么?”闻起沙哑的声音响起。 第七十四章 记起 世间之事有太多,我的心只够把你容纳。 “我带你去。”都黎看着闻起难得有一丝悲意的脸,心有戚戚地说道。 “不行,师傅,我和你一起去!”杜衡不答应,先前看着都黎的脸色,对那个什么幽冥草的惧怕,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肯定有着什么让都黎害怕的东西,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去。她想既然不能拦住师傅,那就退而求其次,跟着一起去。 闻起却坚决不答应:“阿衡,你不必如此,留在这儿。” “都黎大人,向前带路吧!”闻起不看杜衡,转头向都黎道,并没有拒绝都黎要带路,因为他要势在必得,都黎想来肯定是去过这个地方,会多几分成算。 杜衡不为所动,亦步亦趋的跟在闻起身侧。 都黎朝闻起点头,转身安排留下来的人,“你们留在此地,切莫乱走,待到天明之后,若是我还没回来,”顿了顿,又道,“你们就往前方直行,穿过灰雾即可,路上遇到任何响声,勿理会,前行前行,穿过灰雾即可出去。切记行走之间莫往灰雾深里走。这是外边缘,绕过即可出去。然后带着他们去楼兰。” 都黎说完话,便起身往灰雾中走去。 闻起转身,有些不忍的看着杜衡,在杜衡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轻轻一挥袖,杜衡顿觉脑袋一重,便毫无知觉了。 闻起将要倒下的杜衡抱住,递给了林半夏,“阿夏,我把阿衡交给你了。护住她,然后明天天明照着都黎说的去做。”说完转身朝都黎追了过去,留下林半夏麻木的抱着杜衡。 浓重的灰雾下是冰冷的,越往里走,越冰冷。但却无法拦住都黎和闻起的脚步。 都黎有些自嘲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在踏足这里。真是一个冰冷至极的世界啊。” 闻起无言,他呆在这儿边城之地五、六年,就是为了探寻这个‘鬼岭’之地,想要找到幽冥草。会呆在明谷,是为了王同,更是为了这幽冥草。可是却偏偏不得其法,要不就是自己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一手消息,而靠着那古书,根本进不去。没想到今次,竟然真的能够踏入这里,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这是不是书上写的地方,直到,浓雾升起,都黎承认这就是死地,而他嗅到了一丝来自远方的香味,常人几不可闻的香味,偏偏这香味不可寻踪,他才不得已,让都黎答应自己。他要幽冥草,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不能放弃。 不知走了多久,在闻起的眼中似乎能看见,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重。 当都黎也闻到了这香味之后,突兀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闻起:“快要到了。这香味真是宁人欲罢不能。” 都黎话音刚落,闻起就见前方突然闪现悠悠微光,眨眼间又不见了。 都黎见闻起面露惊异,便知闻起已经看到了。 “你打算用什么去换它?”都黎咧嘴一笑,“当年,是我母亲背着我来的,最后她留下了,我走了。你呢?你要用什么?” 闻起看着都黎明亮的双眸,像是天边的孤星,独自亮着,就像是明明太阳要升起了,却仍不收回炽热,独与朝阳争锋。 “你在这儿,等我。”闻起慢慢地说道。 都黎看着闻起良久,很平静地说道:“之后的事,我便记不得了,我醒来之后,独留我一人,但我得的病却好了。真是死人白骨生肉啊。” 闻起点了点头,便向发出微光的地方走进去。 都黎看着闻起的背影隐没在期间,他便席地而坐,闭上眼,静静地等待,他不知道闻起还能出来么?就像当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一样。 都黎刚闭上眼,鼻头飘入若有若无的香味,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小孩在欢快的奔跑着,后面跟着一个男子护着他。青草的气息迎面扑来,都黎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想很久他都没有再如此深的闻过这味道了,他本该就属于他热爱的家乡,辽阔的天地。 很快画面一转,是突兀的火疯狂长起,热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而前下那个欢快奔跑的孩童,抱着双臂躲在支离破碎的帐篷的一角,身边还有一个消瘦美丽的女子,紧紧搂着孩童。都黎定睛看向那个女子,一头浓密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垂下,头上的发饰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花一般的脸庞映入他的眼睛,他不由张口叫出来,那是他的母亲,年轻时的母亲,那···那个孩童是他? 他像发了疯的似得,想要跑到他们的身前,成为他们的守护者,将他们都救走,却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始终都跨不过去。 都黎握起拳头死命捶下去,想要将屏幕砸碎,嘴里极力哭喊着:“阿囊,快走···别呆在那儿!!!快走,别等了,他回不来了!快走!!!求求你,快走啊!别在那!” ‘轰’地一声响,火光炸裂,那声音像是就在都黎的耳畔,都黎怔怔地看着火光下,那帐篷已经将那两人掩埋,而那些人马上就要来。 都黎傻傻地跟着人流走在大街上,却突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一脸像是烧焦一般灰黑着的女子,背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一步一步勉力前行,每一步,都好似要摔倒样,街上的人看到他们,像是避开瘟疫一般避开他们。女子呆愣愣地直往前走着,都黎在身后亦步亦趋。 都黎再往前踏出一步,来到了这里,是死地,一片灰雾弥漫,前方还是那个背着孩童的女子,他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那微微发光的地方,他想拉住他们,他们却像是影子一般,抓不住,他在他们的耳旁急切地喊着,“不要去,阿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想跟着,可是他进不去···前方的女子突然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将背上的孩童搂在胸前,像是珍宝似得,看着孩子,亲吻孩子的额头,“愿你一世长安,忘记所有。” 这句话轻轻地钻进都黎的耳朵,在他的心里炸开花,他整个人呆立在一旁,泪水糊了一脸。 第七十五章 幽冥草 都黎蓦地睁开了双眼,眼前依然是一片灰暗,他转头四处望去,希望还能看到那对母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四周根本连人影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怅然若失地抬手抹脸,湿湿的,一脸都是。 在他的心里却不断地滚动着母亲留给他的那最后一句话,愿你一世长安,忘记所有。 可惜他却从未敢忘记,忘记那不过是奢望罢了,他无时无刻都在蓄积着自己的力量,渴望着有朝一日将那些人亲手抓获碎尸万段,这样才能弥补他们放下的过错,才能祭奠他那几百惨死的族人。 都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郁气呼出,在这死地任何一样的情绪都将被放大好几倍。越是靠近这幽冥草所在之处,越是明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能不被这儿所左右。 在都黎平下心里起伏的波澜之后,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突然在眼前出现,突破浓重的灰雾而来,‘嘭’地一声,倒在地上,地面上飞起的尘埃夹杂着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 都黎心下大惊,不由向后退了好几步,等着尘埃消散,才看到了一个‘血人’。称之为‘血人’,乃是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不管是衣服被血染红,还是一头白发也被染红··· 一头白发,都黎大惊失色,赶紧跑到近前,跪在地上,将人慢慢地扶起来,用手轻柔地抹开他脸上的血迹,赫然是闻起。 再往下看去,闻起手上紧紧握着的是···幽冥草··· 都黎盯着那幽冥草,他来过这死地是不错,他也靠吃过这幽冥草,才能像现在这样活得这样的健康,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幽冥草,是长着什么样子? 幽冥草被紧握在闻起的手上,花瓣少了几瓣,只剩下小小的一半,几近枯萎的模样,但是还发着幽幽微光,白色而透明,其上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比起他前下静坐时闻到的,只是现在已经消散的厉害,香味变得非常淡了。 他的手微微一动,想要拿过闻起手上的幽冥草,幽冥草代表着就是生的希望,而活着就是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翻盘机会,谁会看着在自己眼前的机会白白流失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渴望。 当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缓缓摸上幽冥草时,他的心是一片冰冷,连带着他想要拿到幽冥草的渴望也是空前强大的,直到触摸到那幽冥草时,一片温热的手感,瞬间传递,将他的心灵包裹住,一片冰冷慢慢变得温热,心脏似乎又活过来了似得,慢慢但却有力的跳动。他又想起,母亲那句,‘愿你一世长安,忘记所有’,想起母亲最后亲吻他额头时,真挚而虔诚的背影,想起母亲那绝望的背影,却在看到他时,温柔而充满希望的目光。 他瞬间移开了他覆盖在幽冥草上的手,馒头大汗淋漓,但却坚定了他的心,他怎么能夺了闻起的命呢?! 他看向身后,似乎快要天明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都黎一把将闻起被在身上,凭着记忆向先前他们驻扎的地方走去。 却没发现,背上的闻起微微睁开了双眼,紧握着幽冥草的手也慢慢放松,整个人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闻起算是信任了都黎。 待到都黎背着闻起回到了营地,便看见林半夏像是小狮子一般守在杜衡身侧,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过来。 是的,昨晚上夜越深,灰雾便越发浓厚,几乎是十米开外便见不到人,也压的人十分的抑郁。 林半夏将闻起的话放在心上,何况杜衡还是他的师傅呢,就算闻起不说,他也有责任将杜衡的安危放在心头,不容任何一个人伤害杜衡,包括阿昌。 可是,那雾似乎像是有什么魔力似得,让人心神俱动,将什么东西都放大好几倍,无论好坏,不管是否温情或是暴戾。不论是林半夏隐藏在心中的深处,在家族中的郁郁不得志,得不到父亲的看重,还是阿昌因为一次行动的失利受伤,而被派来看顾林半夏这种半桶水少爷的憋屈,还有那些匈奴人自个心中的小九九,都被无限放大。 阿昌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感觉出其中的异常,他不断喝着杜衡递给林半夏的那袋水,也让少爷也喝着,心中感到不对,便抿上一口,也是能够缓解上不少,也逼迫着自己不敢睡着,他现在护卫的是少爷和杜姑娘两人,而另一旁的匈奴人是永远信不得的。 果然不出阿昌所料,那七八个匈奴人有异,与其说是那匈奴人有异,倒不如说是这雾实在古怪的很。 其中的两人冲过来,说着一大堆阿昌听不懂的匈奴话,阿昌只能高度集中精神,防备着两人,更是防备着稍远离的那五六人。 那两人发现阿昌听不懂,才断断续续,用撇嘴的话说道:”我···离开这儿,现在···走···“指着他们所有人。 阿昌蹙眉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他可是听了闻起交代的话,天明离开,他没说现在可以走,也没要求必须等他回来,那么天明这两个字则至关重要,不然是不必要多费口舌的。何况这浓重的雾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怪物出现呢?留在原地,天明在走,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见阿昌不同意,直冲过来,要拽着他们走,阿昌无法,将那两人击昏在地上,戒严防备着看着那五六个匈奴人。 只见其中三人直奔那厚重的浓雾而去,而剩下的三人冲了过来,阿昌奋力挡住其中两人,林半夏也用着自己的赤手空拳,与另外一人撞上,肉搏起来。 林半夏最近练的功夫帮助他挡住了那个匈奴一会儿,最终等到阿昌击昏那两人,过来帮助他,打败了那个匈奴人。 阿昌觉得事情变得太古怪,还没等他们喘平气,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在这浓雾中荡开,却又戛然而止。 阿昌看着少爷惊恐的神情,“少爷,你现在就将我打昏!” 林半夏听到阿昌说出这样的话,瞬间有些难堪,不明所以地说道:“你···这这···这是作何?” “若是我一会儿发起狂来,你该怎办?你是打不过我的!将我打昏,等天明,再叫醒我!我们再走出去。你要不断地喝杜姑娘给你的水袋里的水,保持心神清明!”阿昌快速的说道,“快!快!若是我疯起来,你是拦不住我的。” 林半夏瞪大眼睛,逼迫自己手起刀落,将手并拢成掌砍在阿昌脖颈处。 看着倒地的阿昌,林半夏闭上眼,又瞬间睁开。 来到杜衡身旁,并跪在杜衡身侧,紧紧将杜衡给的水袋抱在胸前。 第七十六章 离开鬼岭 林半夏看见一大高大的身影,似乎背着什么东西似得,逆着光,一步一步稳健地走了过来,声音有些紧绷的问道:“是都黎吗?” “我们回来了。”都黎有些诧异,怎么就林半夏一人直挺挺地守在杜衡身侧,但还是十分爽快的回答道。 都黎话一出口,林半夏紧绷的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都黎走近一看,四处散落着躺在地上的人,有阿昌,也有他带来的人。 他将闻起放在地上,他也席地而坐,才向林半夏询问起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好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似得。 林半夏有气无力地诉说着,“夜半时分,灰雾浓重,压抑的厉害,”瞟了一眼地上的匈奴人,“他们说要离开这儿,要带我们走,我们不同意,”顿了顿,“我们就和他们打起来了,阿昌将他们打晕了,另外还有几人跑了。” “他们往哪里跑了?”都黎神情凝重地问道。 林半夏勉力撑起身子,指了方向,不确定地说道:“或许他们死了吧,我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 都黎看向林半夏指的方向,灰雾厚重弥漫,看不进去。这样进去,简直就是有去无回。 林半夏这时候才看到都黎刚刚放下来的闻起,他几乎是跳起来一般,飞快地来到闻起身侧,嘴里语无伦次地问道:“师祖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是血?哪儿受伤了?” 在林半夏的心中,其实已经默认了杜衡是她师傅,杜衡的师傅就是他的师祖,而原先像是神人一般的人,竟然会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除了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表示着他是活人,其他再无别的迹象。 随即,林半夏的眼神被闻起手上紧握的花所吸引,她虽然残缺不全,但白色透明,一股子纯净自然,还有一些淡淡的香味,令人身心舒服,他指着这花问道:“这是那幽冥草?” 都黎挑眉,点点头应了一声。其实他是有些私心,想看看林半夏的反应,是否也会同他自己一样,想要夺得这花,为自己所用。 林半夏的心神被幽冥草吸引,嘴里叨叨问道:“它明明是花呀?为什么非要叫它草呢?它是那么的美丽动人,怎么取名叫幽冥呢?黄泉之地,那是鬼去的地方啊。它应该呆在天上,神仙住的地方才是它应该呆的地方。”边说着边伸出手,想要从闻起手中拿幽冥草,他轻抚上幽冥草,只觉冰冷异常,正要拿出。 却不想这时闻起一声咳嗽,吐出一口血,惊醒了好似在梦中的林半夏。 林半夏手一抖,离开了那冰冷的植株,他的脑袋恢复了正常,看着自己的手,自问道:“我刚刚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想要好好待这幽冥草?像照顾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般。我怎么会想要将它纳入怀中,占为己有,这明明是师祖历经千辛万苦,全身是血才拿到的。 突然他脑袋中闪过都黎昨天说过‘这是妖花!’的话,他那时还在想都黎怎么会这样说,妖魔鬼怪,那是小说志怪里,作者杜撰出来的东西,他还在心里暗暗嘲讽都黎,明明长了彪悍的身材,却配上了一颗女人的心。现在想来,是自己见识的太少,想的太少。 他看向都黎,眼神一错不错,坚定地说道:“这是妖花!” 都黎咧嘴一笑,倒是好像知道杜衡为甚会收这个稚气少年为徒了。 都黎并未回答林半夏,转而说道:“将他们都叫醒吧!天亮了,我们得趁着这个时候出去!” 都黎走到杜衡身侧,盯着她那如花的脸庞,总觉得她面善,却一次一次让他疏忽掉了,他也许确实是曾经认识杜衡的吧。 “阿衡,快醒醒!”都黎小心地摇着杜衡,带着一份他都没有察觉的怜惜,“阿衡,我们要上路了,我把你的师傅带回来了!” 杜衡睡的很安稳,父亲、母亲都在身侧,六哥在桌前背着学堂里学来的文章,母亲在给她扇风,父亲在手把手教她写字,屋外是一池子春水,春意盎然,一阵微风吹来,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阿衡,阿衡···’是那个楼兰城内可怜少年的声音,不,是那个长成英气勃勃的青年的声音。 突地,杜衡睁开了双眼,双眼失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见眼前摇摆着的大手,她的思虑才重新回来。 她猛地坐起来,喊道:“都黎!我师傅呢?” 都黎的手虚托在杜衡的身后,“你师傅在那儿呢!我把他带回来了。” 杜衡马上爬到闻起身旁,看见全身是血的闻起,不禁泪水滚落下来。 杜衡看着闻起半睡半醒的样子,有些心疼,都黎的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那么闻起身上这满身的血,都是他自己的。她抬起手,微微颤抖地想要擦干净都黎脸上的血迹。当她看到闻起手中握住的幽冥草时,指着这花问都黎,“这就是幽冥草?长得这么丑?除了是透明白色的,其他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真的能使死人白骨生肉?” 都黎闻言诧异,杜衡似乎一点也不受它影响,还是点了点头。 “那正好给师傅吃了!”杜衡想闻起受了重伤,既然幽冥草连死人都能救,那师傅吃了应该就好了吧。 都黎闻言笑了笑,“你师傅自己应该已经吃了。” 杜衡这才注意到,这花并不完整,已经少了好几瓣花瓣,现在也有些枯萎的模样。她有些不放心,从闻起手中抽出幽冥草,又摘了两瓣花瓣,喂到闻起嘴里。 杜衡掏了掏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袋,从里头拿出一个木盒,将只剩下两三片花瓣的残破不堪的幽冥草放进盒子里,若不是这是师傅用命换来的,她真想一把扔了它。 林半夏在一旁看的清楚,惊异地问道:“阿衡,你不觉得这妖花会蛊惑人心么?” 杜衡听了林半夏这话,摇了摇手中的木盒,“这破花还能蛊惑人心?!它怎么蛊惑你了?” 林半夏听这话,红了脸,不接话。 都黎也是十分的不解,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得趁着这天明时光赶紧离开这儿。 叫醒了倒地的人之后,众人马上离开这里。 第七十七章 回到楼兰 一群人趁着天明时刻,朝着薄雾的地方,离开了鬼岭之地。 林半夏看到灿烂的朝阳时,再转回身去看他们走过的路,就像是无数个在西域醒来的清朗干燥的清晨,黄沙漫漫,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令人压抑的灰雾了。 他不禁诧异的喊出来:“那···那雾怎么···怎么不见了?” 都黎却没转头替林半夏答疑解惑,他挺直着腰板,驾起马来,向前去。 杜衡也没多问,反正那个鬼地方,她是不想再去一遍了。师傅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没必要记住这个地方该怎么进去,何况在那黄沙漫漫里隐藏的是无数白骨。 其实都黎会选择带着一群人铤而走险的进入死地,是为了逃离身后源源不断地追来的人。他自认没有那滔天似得本事,能够一一打败他们,只有这种法子,或许能够避开他们。 虽然可能会有潜在的伤亡,但总比敌强我弱受到的损失会少一些。 果然事实证明,他失去了三个手下,不听他话的人,自作聪明的人,从他的身边去除出去也好,省得最后反手给他一刀。 从死地出来,就能离楼兰更近一些了。若是加快行程,明日清晨即可到达。 都黎将身前的闻起扶好,让他尽量舒服一些,对杜蘅说道:“杜蘅,我们若是加快些脚步,明日即可到达楼兰。” “那我们加快脚步吧,师傅他需要尽快的救治。”杜蘅纠结了片刻,因为前下她想要帮闻起包扎之时,并未找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口,只是有些皮肤的刮伤、蹭伤的血痕,可是这并不可能造成他全身都是血,而从都黎那证实闻起身上的血全是闻起自己带出来,那么闻起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还是原先身上的伤,因为吃了那几瓣幽冥草而好了? 但是闻起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便是一个问题,所以不能拖下去。 说起来好笑,她向神医闻起学了剑法,却没有学他最为精通擅长、闻名于天下的医术。 “好,那我们快马加鞭!”都黎就猜到杜蘅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他们叫醒那些人的时候,杜蘅已经将幽冥草装进了木盒,放进了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所以阿昌和都黎的手下并不知道闻起确实摘到了幽冥草,但也还是觉得闻起的本事之大。 几乎天底下是没有什么人见过这幽冥草的,终究许多人是把这当作一种神话。 也为死地这地方感到惊恐,它操控的是人心。 而天底下最不可控的就是人心了,稍一偏颇,便是走向了另一条路。 都黎手下的人,其实现在反倒对都黎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都黎一举带着他们进入这里的,他们在灰雾之下产生了自己的小九九,希望立功,想把功劳抢走,所以在那之下被蛊惑着做出了其实心里面想了很久的事,好似抓着那几个人走,就能升官发财,以后荣华富贵势不可挡,若不是最后被击昏倒地,也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葬身之地都无处可寻。 几个人心里想着不同的事,飞快地向楼兰城奔去。 一路日月兼程,如都黎所料,黎明时分到达了楼兰城。 都黎带着他们一路奔向了他在楼兰城住的地方,扶着闻起利落下马。 杜蘅看着都黎抱着闻起下了马,便飞快地找了间房间放下后,向身后的人吩咐请大夫前来。 跟在他身后的杜蘅等人都围在这儿等着。 好不容易,大夫被拽了过来,杜蘅马上迎上去,快速地说道:“大夫,我师傅从昨日起就开始昏迷,至今未醒,而身上并无致命伤口,只有一些划痕、擦伤,但并不严重。我怀疑是有严重的内伤。” 听着杜蘅快速说的话,大夫有些惊奇地看着杜蘅,从来没有会这样和他说话,把病人的情况清晰简洁地描述出来,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会让他有些基本的认识,不至于在浪费时间查询无关紧要的东西。 大夫点点头,把手搭在闻起的脉搏上,专心起来诊脉。 脉象平和,并不像是有病之人。 再看看脸色和眼睑,也并无不妥之处。 可是根据这位姑娘的描述,应该是重了内伤的。 大夫默默地再来一遍,一样的,就是诊断不出什么异常。 大夫看着杜蘅着急的神情,“姑娘,这位老爷子的身体十分的健朗,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应该算是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在马上颠簸了一天啊,什么神人能在这上面睡上一天,然后不醒的。但确实是找不到其他理由,或许真的是她多虑了?师傅只是累了,单纯的睡着了。 杜蘅点点头,眼睛一亮盯向都黎,突然想到都黎也是吃过了那个什么幽冥草的,他应该能知道其中的奥秘。 “谢谢大夫,若是还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还劳请大夫再来一趟。”杜蘅现在想的是,向都黎单独了解一些他吃过这玩意之后的具体情况。 杜蘅感谢完大夫,便拽着闻起来到了一个空房间内。 她稳妥地关上门。 “都黎,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蘅十分郑重地说道。 “我醒来之后,自己走出了死地,沿路直行,便来到了楼兰城内。”都黎好似知道杜蘅想问的是什么。 “那么那之后你的伤就痊愈了?” 都黎点点头。 “那么可能是师傅睡着了?等师傅醒来就好了。”杜蘅自言自语说道,转头问向都黎,“你昏睡了几天?” 都黎摇摇头,他不记得了。 “好吧。”杜蘅点头,想要回去照顾闻起。 都黎一把抓住杜蘅的手臂,轻轻地说着‘金章’二字。 “等我师傅醒来吧。”杜蘅潇洒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第七十八章 醒来 看着杜蘅潇洒离去的背影,都黎有些难言的情绪。 杜衡平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闻起躺在床上,看着闻起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胸腹, 林半夏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想了想,还是张口说道:“阿衡,你饿了吗?我带了点吃的来。” 杜衡的心绪飘向了远方,她只是想放空自己罢了。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她现在只是想抽出几日的时间给自己,能陪着闻起身旁。 听到林半夏小心翼翼地说话的语气,杜衡有些乐了,“好呀,你也陪我吃一些吧。” 看着林半夏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杜衡又道:“我们出去吃吧。最近也没时间管你,不知道你的拳法有没有进步,熟悉了前几式,后面还有的呢。” 又过了三两日,闻起终于醒来了。难得的是都黎还真没有为难杜衡,他这三五天的还是等得起。 杜衡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一顿顿好吃好喝的服侍闻起,闻起也一一受了,给杜衡一个安心。 闻起在这两三天里一直都是意识清醒的,其实要说起来,从采摘到幽冥草,最后奋力出来,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是昏倒的样子,但是这一路发生的什么事,他都似乎历历在目。能够感知杜衡就在他的跟前,静静地读书也好,还是···发呆···他想,可能杜衡已经将她对岑迭的一部分情感寄在了他的身上。 他采摘那幽冥草时,历经九死一生,都黎说的没错,这不过是拿一命抵一命罢了。他那时便在想,他身上有什么能够换取幽冥草,到最后真的好似要了他的命,最后他还是活了过来,不是杜衡喂他吃了那几瓣幽冥草,或许是还得归功于年轻时候的他什么都敢尝试,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玩笑的救了他一命。 幽冥草是他势在必得,寻求了很久的东西,得到了是觉得没白费这几年耗在这上面的功夫,而杜衡实实在在是一个意外收获。 “你不用守着我了,我再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已经好了,并无大碍,”闻起难得带着一丝笑容说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都黎还算是个有仁义的人,而乌维想必也是如此,我也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的。” 杜衡眼眶微湿,点点头。 她找到都黎,单刀直入,“带我去见乌维吧。” “主上,已经等你很久。”都黎带着杜衡来到上次杜衡救出林半夏和阿昌的地方。 院落中,一人赤膊打铁,韵律优雅,此人便是乌维。 都黎带着杜衡站在侧边,杜衡并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乌维优美的身姿,杜衡也很是被这时期的打铁技术所吸引。 现代的有些技艺是远远比不过古代的技艺,何况这本就是一件值得令人欣赏的事,再者杜衡是有着良好的耐心,她是来和乌维做交易的,比的就是谁更能沉得住气么,杜衡并不觉得自己是被人怠慢了。 等着乌维打完,杜衡还就着她短短观看的这一小段时间,提了几个非常白痴的问题。 听起来有点像是在为难人。 但乌维却难得多说了几句,一点也不觉杜衡很是无礼。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阵,天便黑了。 乌维派人送客。 杜衡从善如流地告辞。 走的时候,乌维将都黎留了下来。 “听说你认识这位杜衡姑娘?”乌维平平淡淡地说出来。 听在都黎耳里,却让都黎想了好久,主上到底想问的是什么,“我并无印象,曾经结识过这样的人。” 乌维点点头,“这一路上来,杜衡有和你说起过金章之事?” “并无,她只是最初之时,问我是否跟着主上。听我肯定之后,就很欣然地跟着我回来。”都黎心里也是有些疑惑。 乌维像是早已料到,从他下午专注于自己的事,而杜衡也并无不满之处,还能专心致志地跟着他一起,就令他十分的佩服,一个小姑娘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不禁陷入沉思,他有些看不清,杜衡她的意图,她丝毫未表现出她想要做什么,其实当初若不是金章落在汉人手中,他才会想要将其追回,不然要是一群匈奴人争夺,又关他何事?他好好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乌维像是没什么兴趣了一样,挥手让都黎退下。 都黎却有些踌躇而立,他不知应不应该将闻起成功采摘到幽冥草的事情告诉乌维。 “呵,想说什么就直说,不想说就快滚。”乌维有些不耐烦地道。 都黎私心决定还是瞒下此事。 相比于乌维的深思熟虑,杜衡好似没发生什么事似得,只当是去别人家串门去了。还觉得挺是满意的,学到了一些很有用的东西,而且还是她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小时候岑迭就赞赏过她十分的有耐心,那不是白说嘛,少不得她已经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只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沉的住气,乌维也不差,单从这一点出发,就能和乌维合作。 这几天她还想起了,有一段时间没有给六哥留下消息了,特意抽出空,传了消息回去。 阿昌其实整个人也挺焦虑的,杜衡当初答应他的是,保全少爷的安危来换取金章。可是闻起也苏醒了,杜衡还是老样子,并无任何表示。 两只狐狸之间的较量,总是让常人看不清楚的。 终于三天之后,杜衡让阿昌带着她把金章拿回来。 这一场你拉我扯的剧目才正式拉开帷幕。 第七十九章 交易 杜衡拿到了那金章,回来之后,特意放到那烛火之下,看了一个透彻,发现就是一个单纯的金子上面,再有了那么天命所归这几个字,便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却代表着军权,更是神明的象征。 不过杜衡只要一想到这个于她无用的东西,可以换来匈奴右贤王头曼的一条命,她就有些兴奋,这便是她想要和乌维交易的最主要的事。 用金章换取头曼的命。 那些欠着他父亲的,她都要慢慢地都叫他们还回来,包括远在京城的那一群人。 这几天的了解,她也是大概了解了七七八八乌维这个人,能够得到他师傅的推荐,说明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些品质的。 这一天,杜衡如同前些天一样,早上便来到了乌维的小院子里。 看着乌维做着与前几天相同的事,她先是自己找了一凳子坐下,顺便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差捧着一碟的点心。这样悠闲的姿态,让乌维有些发闷,让他更加大力地打着铁。 杜衡坐稳之后,抿了一口茶,照旧问起乌维话,“你今日怎么打的这么大力?是其中还有什么道道吗?” 乌维差点一个踉跄倒地,他倒也是佩服杜衡,从未锻造过得人,竟然能发现怎么细微的变化。他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气息,又开始了如同昨日无差别的动作。 杜衡看了这么多天,并没有觉得十分的无趣,反而觉得自己离怎么锻造出一把绝世好剑又近了一步。 杜衡又看了半响,突然发声:“今天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 她也不管乌维有没听见,翘起二郎腿来,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派着那些人跟着我,你也知道我手上拿到了什么,我就是想用这个东西和你换一条人命。最近几天我都来看望你,觉得你的人品还是挺不错的。所以我想和你做这笔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 乌维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杜衡的面前,拿起桌上的茶水,便一口倒进了嘴里。 “你想换谁的命?”乌维咽下茶水问道。 “右贤王头曼!”杜衡冷冷地说。 乌维挑眉,“为什么是他?” “这当然是我和他有深仇大恨咯,”杜衡玩着手指,颇有些玩世不恭地说道,“他杀了我父亲,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乌维好笑地说道,觉得杜蘅有些说笑,就和他呆在一起这么两三天,就能看出他的好坏,未免也太过于牵强附会了。何况他手上无兵无权,怎有那么大的能耐,斩杀那右贤王。 “我可不相信,当日那个英姿飒爽的左逐日王,没有留后手。”杜衡正面盯着乌维的双眼,“我也不相信他会,任他那个稚嫩的还没长大的弟弟随意地摆布他。” 当杜蘅决定把乌维当成盟友之时,就对他有了相应的了解,而她自身有情报来源,师傅那边也有给一份资料,两厢互补能知道很多东西。而且这几****也呆在他的身边,若是其中有什么夸大的消息,或者是不名副其实的东西,她大概都能分辨清楚,在剔除了这些东西的情况下,乌维也绝对算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人和合作人。 再加上还有都黎的缘故。她认识的都黎,还是有一身忠肝义胆、侠骨之情。 乌维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被杜衡抓到痛脚了,他可以放下一切,却绝对不能放下那对母子。 “好,我答应你。用头曼的人头换你手上的金章。”乌维咬牙道。 杜蘅听了乌维的话很是高兴,将怀里的金章掏出,直接丢给了乌维。 乌维惊讶的反手接过,紧紧握在手心,“你就不怕我反悔么?” 杜蘅颇为霸气十足的说道:“我能将金章送你,我就能再将金章给弄回来。再说这金章还是在你手中才能发挥巨大的效果。在我手中,它就是块金子,我还嫌它轻了,不抵事。” “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乌维对杜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是什么人?你该知道的时候,就自然知道了。”杜蘅想,她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是不要再说出来吓人的好了。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和我直接说,或许我不能给你实质性的帮助,但是还是能给你几点意见的。”杜衡半真半假的说道。 当杜衡回到都黎为她们准备的小院时,阿昌早已在门前等候多时了。 看着阿昌急迫的目光,杜衡心里倒是有些好笑,怎么现在又急起来了?当初不是想赶紧脱手的紧么?真是一点儿也不如她那个小徒儿林半夏可爱。 杜衡没理他,直直地进了房间,将自己瘫在床上。 每一天都泡在乌维那里,虽然也有学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但她还是觉得有一些身心疲累。 两人的交锋是看不见的烟火。 她其实也有想过,她跟着乌维一起做这件事,可是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单枪匹马的,人家也不稀罕。她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有权有势的岑少将军了,就算是她能利用手中的扳指调出军队,但是她还是尽量不去做这样的事比较好。她选择了这样的一条道路,她就会一往前行。 总之,这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叩叩’,门被敲响。 “阿衡,你还没吃饭呢?!”屋外是林半夏的声音。 杜衡飞快地坐起身来,缓了缓,起来开门。 “师祖,今天让人准备了丰盛的饭食,你收拾收拾,快来吃吧。” 杜衡拍了拍衣袖,“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走吧。” 只见饭厅里也只有闻起和阿昌两人。 杜衡从容坐下,惊叹道:“师傅,今天是什么好日啊?!你准备了这样丰盛的大餐。” 闻起微微一笑,“事情办的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我的助力算是推出去了,看他能否把握住了。”杜衡说的有些玄乎,反正林半夏是听不大懂。 闻起和阿昌却一听就懂。 杜衡已经把金章交出去了。 这顿饭,杜衡吃的很是舒心,难得将楼兰城内的美味都吃了个遍,唯一有一条不好的消息就是阿昌说他要带着林半夏回家了。 第八十章 辞别 杜衡看着林半夏也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就知道这是阿昌单独私底下决定下来的。 “我···我们怎么突然就说要回去了呢?”林半夏跳起脚来问阿昌。 阿昌十分恭敬地说道:“我们已经离家有几个月了,老爷早就来信,让少爷回家了。”稍微顿了一下,“老爷已经找好了书院,准备将少爷送入书院学习,想来也是为能赶上明年的秋闱。” “明年的秋闱···”林半夏不知觉的重复地说道。 “是去哪个书院?”杜衡抓住问题的重点问阿昌。 阿昌好似别有深意地看了杜衡一眼,“是黎山书院。” 杜衡挑眉,转而安慰林半夏:“阿夏,黎山书院可是位列天下四大书院之一,你去了要好好学习。”或许我们有缘还能再见呢。 林半夏心中更多的是不舍,他开始喜欢跟着杜衡,他能在杜衡这个只比他大上一两岁的姑娘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不仅是武功拳法。而她也一路上帮助、照顾他良多,像是他难以体会到的亲人般的存在,突然就要说离别,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人和人相处久了,总会是产生一种难言的情感在里头,连带着他现在也不是很讨厌阿昌了,他一直觉得阿昌就是他爹派来看着他的人,不许他做这做那,管着他。也许这其中还有更多他看不清楚的地方,或者阿昌虽说是属于他父亲的人,只是父亲也是怕他在外头遇上什么危险吧。反而这时候的林半夏忘了同父亲的争执,或许是因为最根本的问题被解决了。 “阿衡师傅,我我···”林半夏很是痛苦。 杜衡特意收起笑脸,摆出严肃的表情,对林半夏说道:“阿夏,你跟我来,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傅,我总要和你交代一些事儿。” 杜衡朝闻起点点头,带着林半夏出去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杜衡很是老气横生的对林半夏说:“阿夏,人生在世,难免有些不得意的地方,而你不能一气不过,就离家出走。外面的世界很大,有好也有坏,太祖建立了新的朝代,让百姓都有了容身之处,都有吃食,比对前几十年,是已经好太多了,但世道也不是那书上所说的什么大同世界,路不拾遗。” “而阿昌是你的随从,我本该不应多做评论,可是你是我的小徒儿啊,我都不和你说,谁还能够教你?所以我自大地在这里和你多说几句,也算是对你临行前的叮嘱吧。” “阿昌其人算是忠心护主,也懂得大义,但是他的心却不是在你的身上,他能保你性命无忧,却不能保证你毫发无损。作为护卫你的人身安全是一个好选择,我想当初若不是师傅和我横插一刀,想必阿昌也会有其法子,将你们自救出去,甚至是那时,他一直想要带着你回楼兰,而却拗不过你要跟着我们。最后他却看到后续的情况已不是他能所挡,才能够献出金章,进而跟在师傅和我的身后。” “他做出这一系列的退让的前提,第一是,这个金章并不是你们家族现在能够吞下去的时候,所以,作为家族里培养出来的人,他不能将祸事带回家族,所以他选择跟着师傅和我,我们看起来还是算有本事的那些人。能够为你们挡灾避祸。” “其次,他这次出来,是你偷跑出来,他作为你的随从又是护卫,我想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护你安全吧。他若是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还要他做甚呢?” “你这一路跟着阿昌回去,我并不当心,就如同你和阿昌怎么出来的似得,他会护你一路安全。” “只是我想让你,将阿昌掌握在手中,能够把他转为你的心腹。” 林半夏被杜衡这一长串的话给撞的糊里糊涂,一时他的脑袋并未跟上杜衡的思路。还在停留在何为大同?他一路上经过的地方,看过的事物,已经让他稍稍摆脱了那种,只听书上说的话,他有了些自己的见解。 可是杜衡最后抛出的,将阿昌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他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义。阿昌不就是父亲给自己的人么? 杜衡看着这样的林半夏,直觉得人和人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明明当初她和大哥他们一说,谁都能心照不宣。并且还能给出特别务实的建议,供她选择。 想到这她又有些气馁,大哥那些人,从小到大在伯父身边长大,而大哥更是在祖父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间,肯定是学到的权谋之术更多。 “阿夏,你若是没有本事,让阿昌在你的手上套牢,那就不要与他太过接近,你也要心中有丘壑,有自己的见识,自己的意见。就像你选择跟着我们走一样,坚持下去你的主意。” 林半夏总算是有点明白了,他原先只是想要避过阿昌、甚至是甩开阿昌,不想让他缠着自己,盯着自己。可是杜衡给他的建议,好像更好,直接从父亲那里抢人,而不是自己想方设法的千辛万苦的避过父亲的人。将精力放在另一个方向,会有更大的收获。 这就有些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反而会有一些令人惊喜的收获。 林半夏看着这样有些为他着急的杜衡,觉得十分的窝心。这样的杜衡虽然让他十分的陌生,却也让他十分的着迷。以后的林半夏回想起来,那一舞,让杜衡直入他心,而今天的一席话,却使他心中的种子生根发芽,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壮大。 “阿衡,我明了了。我也知道我该怎么样做最好。” 杜衡点点头,终于看到了开了窍的林半夏了。 第二日,林半夏和阿昌早早地起了床,赶了个大早,离开繁华的楼兰城。 闻起还特意配了些风寒伤药送给林半夏。 杜衡将他们送出城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就如同人生的路上,有很多人过客,甚至是只打了个照面。却仍不失为一个美好的旅程记忆。 第八十一章 琐事 林半夏花了一晚上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清晨的他骑上马,还是一种迷糊的状态。 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林半夏边啃着干粮,边问阿昌,“阿昌,你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一到楼兰,便接到老爷传来的讯息。”阿昌很诚实的说道。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我?”林半夏突然很生气。 “少爷,曲终人散。”阿昌有些难堪。 “少爷?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少爷吗?!”林半夏直接发难道。 阿昌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最初他跟着林半夏,真的只是听从老爷的安排。他自身因为受伤,不能再担负起重任,所以被留在内宅,保护林半夏的安全。 他心中最终的主人仍旧是老爷,可是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发现其实林半夏也并不是他当初想的样子,没有什么少爷脾气,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只是为人单纯了一些,嫉恶如仇,原本这些最让他讨厌的东西,但却一下子却变得可爱了起来。 也许他想,杜蘅会收林半夏为徒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吧,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少爷从来都不傻,只是像个姑娘似地,被养在了深闺大院里,光知道和小姐们比学识,却从来不知老爷的艰辛,大少爷在外的拼搏。这也是他原来看不起他的原因,在他的眼里,这样的林半夏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爷没什么区别,但他忘了,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阅历学识这些东西,随着人走的路多了,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之后,更是容易更改。 这次的旅途,碰上的人,都将使少爷人生发生巨大的改变吧。 没有谁会一如既往。 在他心中也早已认同了林半夏,只是··· 林半夏很是苦恼,将手中的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身,骑上马便奔腾而去。 心里想的却是,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将阿昌收为己用呢? *** 林半夏和阿昌的离开,并未带来多大的波澜。 在匈奴人眼中,最重要的还是闻起和杜衡在就行了,虽然阿昌就是那偷金章的人。 动起来的乌维令人害怕,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堕曾为匈奴左逐日王的威名。乌维闲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里,看似什么都没有干,但却又好似把能干的都干了,他一直都是在蛰伏着,等着蓄势迅猛的一击,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心生惧意的很。 都黎总算放宽了心,不用好像是他在乌维身后催着喊着他,推着他前行。 相比起乌维的在各处合纵连横,杜蘅现在却难得的清闲,仿佛回到了还在明谷的日子,不知道现在的王同是否还好? 闻起呢,每天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头,不知道干些什么。 也许是身体还没好透,也许是在研究采摘回来的幽冥草。 在闻起醒来的那一天,杜蘅便把手中装有幽冥草的木盒交还给了闻起。 闻起打开木盒,看到的是已经几近枯萎的那半株幽冥草,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幽冥草流失掉的香气,便是里头最大的精华,而他现在只能,利用最后的机会,将它鞣制成药丸。 不过当初的他留了一手,手上握着的是半株幽冥草,但他还是完整地保留了一株幽冥草,他将它放在了玉质盒子里,贴身放在身边。当杜衡看见这株完整的幽冥草,闻到了它独有的香气,才知为何林半夏会问道,她为什么没有受到蛊惑?也许是她的意志力比林半夏的好,所以当时并没有对她有多大的吸引的幽冥草,现在却让她有了得到的渴望。 杜衡一把将玉质盒关上,“师傅,我似乎懂得了?!” 闻起神秘一笑,并未问杜衡懂得了什么。 杜蘅也仍旧没有问闻起,为何一定要得到幽冥草?哪怕连性命都顾不上了。因为她怕问出来的答案,让人接受不了。 *** 待在明谷的王同早就学会了独自一人生活,只是现在还更为乐观,因为还有姚婶子和姚大哥的时不时帮助。 他从闻起留下的书籍中,继续学习着,好似从最初开始,闻起就预谋着要先离开,先是教他认字、读书、写字,照顾闻起和他自己,甚至在杜蘅还没有出现之前,也教过他武功,带他上过山,把基本上能教给他的技能,都教给他,真是以后端是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王同很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着,一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不断思考,像是想从中发掘出什么似地。来证明闻起存在的意义。他只能不断地让自己忙起来。 采摘更多的药材,做更多的事,看更多的书。 只是他仍旧怀念,和闻起呆在一起的日子。 第八十二章 故事(一) 金章好似确实是一个好东西,从前没有它的乌维,不过一个匈奴单于的十三王子,匈奴王子那么多,这些部落首领怎么会相信你,有时候靠的不仅仅是你自身所展现出来的才华,还有你身后所带来的潜在价值,更是你所代表的权势。 乌维看着手中的金章,不禁嘲讽的一笑,不知是笑自己折服于金章,还是笑大家都是在看着这个死物的意思。 金章的丢失既然能够让身在楼兰的他这个不受宠的十三子都知道,可想而知,他的父汗是多么的年老体衰,他的兄弟是多么的无能。更多的是身边有多少人,无法抑制住心中对权势的迷恋。 说实话,杜衡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杜衡,都黎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杜衡问我,是否跟着主上。听到我肯定之后,就欣然地跟着我回来。” 他听到都黎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迷惑不解。都黎是他的左膀右臂,她既然同都黎认识,那么继而觉得都黎能够护住她一二,也未尝不可,可是她又并未明说她是谁,都黎不可能只是觉得熟悉这个人,就会做出担保、袒护这样的事。更何况她问都黎是否是他的人。这个便是疑点所在。 那么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他。 当杜衡把手中的金章轻轻地抛在他的手里之时,他就更加确信了。 她的要求是右贤王头曼的命,他也想要很久了。用金章换取头曼的命,不是正正好么? 他想他要去一趟乌孙,为了他娘的血不白白流淌。 一连十几天,杜衡都没有再见到都黎人,连带着乌维的影子也没有了。 杜衡知道呆在原地等待是无济于事的,她要走是没有人能够拦的下她的,但是她却又不想走,她想带着头曼的人去父亲的坟前祭拜,这个机会不可多得,她想她真的总算是有一些古人的模样了。 闻起为了能利用上那半株幽冥草,不断的上街购买材料,也多亏得楼兰的商业经济发达,往来客商众多,想买的东西,简单的市面上便能寻到,难一些的只要稍稍费些功夫总是能够寻到的,再加上都黎也在他们身边留人,说的是看顾他们一些,内里其实谁都是心知肚明的。 当闻起成功制出三粒药丸时,杜衡也感到十分的开心,不枉费她帮着师傅跑东跑西。 杜衡拿着手上的玉瓶,里头装着两粒药丸,正是这十几天以来的辛劳成果,可是师傅却一下子从其中分了两粒给她,让她十分的惶恐的更是,师傅说其药效十分的好用,虽然不能像新鲜刚采摘下来的幽冥草那样使死人白骨生肉,但他用他所能保留了剩余的药效在里面,在人身受重伤,服用之,可保人不死。 她看着这药瓶却觉得十分的难过,若是当时便有这药在,那么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何以去赴死。 闻起却似看穿了杜衡,“阿衡,世上之事,皆缘矣。” “世人称一句为师为神医,可是神医也不能使地底白骨死而复生。为师也只能靠着寻找这神话中的幽冥草,才能度过这漫漫长日。” 杜衡十分的震惊,“师傅,你···” 杜衡眼中的闻起,就像是道家仙法中无欲无求的典范。一切凭着喜乐做事,但却不又乖张。能够放下金钱权势,隐姓埋名数年。但今日的闻起却说,他心中也有执念,为了心中的执念,他隐姓埋名于边城周边的明谷小村里。只为获得那有关于幽冥草的一些细微线索,而当知道之后义无反顾,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的要得到它。 闻起看着杜衡惊讶的表情,有些失神地笑了。 天下之人,都道他为神医,他救过无数人,却救不回自己心尖上的人。只能将这救命的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之上的幽冥草之上。 “阿衡,有没兴趣听为师说道说道?”小徒弟一直想问,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不如今日一一由他自己娓娓道出。 烛光闪烁之下,将杜衡带进了闻起的那个世界里。 也许只是黑白,也许只是那一抹红。 “我小的时候就呆在那万千大山之中,我们师兄弟姐妹五人,一起长大成人。我的师傅告诉我们,我们都是孤儿,被他从路边捡来,或者是从贫穷的农家中抱来。那时硝烟弥漫,纷争不断,多少人家破人亡,饿死道边,我们都觉得自己十分有幸被师傅收养,而不是流离失所。” “师傅从来待我们如亲子,师傅博学多才,通经略,能文能武,还懂医术,端的是旷世之才。” “有一日师傅就问我们啊,‘你们得学一样技能啊,什么武功,经史,医术,任选其一,以后也算是有一个好出路。’” “这样,我便选择了医术,自幼我的身子骨就不大好,每每病重之时,都是师傅看护着我,才能度过险关,我当时想若是我自己学会了医术,那就不用再辛苦师傅了。” “当时却也只有我一人学了那医术,虽然我们再深山之中,但师傅从未隐瞒天下之大势,乱世之下,但凡想有一番作为的,就要有才智绝群、身手了得。当然我也跟着我的师兄们学了这一身的功夫,只为了那强身健体。” “我学有小成之时,便拜别师傅,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去了。这一走便是经年,我去过苗疆,也跟着他们出过海,到过仙人之境,去过雪山之岭,只为摘那千年人参。可能是见多识广,又或者是熟能生巧,我的医术也越发的高明。” “在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之间,我也经历了许多事情。也是那时,我与你的祖父相熟,相知,甚至是引以为至交。但却因为你祖母的事情,我远走了。” “你是不是曾经怀疑过,为何我会熟知那日月星辰剑法,明明是岑公亲传,你们家族中却没有流传下来,反而是我这个外人十分的精通。因为是我和他亲创出来的啊。他倒是信守承偌的紧,却又偏偏是这样的人,辜负了远在他乡的他的妻子,你的祖母。” 杜衡却惊讶道,“我的祖母!!?” 闻起端起茶杯,默默地抿了一口,等待着杜衡消化这些。 第八十三章 故事(二) 闻起看着杜衡稍微平复下来的神情,继续说道。 “对,是你的祖母,而不是你祖父后来抛弃妻子之后续娶的女人。你的祖母是一个温柔且知书达理之人,她也是前朝落魄人家之女,却得你祖父看中,求娶为妻。我虽没有和她有过深接触,但从你父亲身上最能看的出来,她将你的父亲照顾,并且教的很好。” “我看不过你祖父的所作所为,便只身离开了他。顺带着也离开了这个新建的朝廷,这一离去,我想是天注定,更好地省去了我日后的艰难处境。我一路走去,生灵涂炭,到处都有惨死的人,我悬壶济世,却怎么也救不完。正当我心灰意冷之时,我却遇上了我今生的劫。” “人生在世,何处不是一场戏。老天像是故意在作弄你一般,越是曲折婉转,越是登台徐徐上演。” “当我辞别师傅之时,我的师兄师姐们早已下山,而今也已混出一片小天地。师姐被本朝太祖所迷,宁为太祖鞍前马后,却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留下一子独留人间。师兄也在江湖之上声名赫赫,白衣大侠风光无限。而我更是江湖人称妙手回春赛扁鹊。这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场庞大的戏,却一环套着一环。让人钻进了这个再也出不来的漩涡里。” “那个姑娘是前朝末帝的宠妃,前朝之中虽然腐败滋生,当然也有想要力挽狂澜之人,那人便是这姑娘的父亲。只是大势所趋,怎样做都无法再挽回败局。那姑娘在潜逃的路上与我相遇。因为她肚子里怀有末帝的骨肉,遂那一群人不知从哪得到了我的行踪,架着我为她保胎。” “千辛万苦之下,孩子出生了,却不是那些人所期盼的,可以匡扶大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男孩,是一个瘦弱的快要死去的小女孩,和她长得很像。而她却是很知足的样子,我想她最怕的也是生下一个被他们掌控于手心的男孩吧。” “原先那些护卫着她的人,却竞相离去,她求着我为她的孩子续命。我怎会推辞?孩子一点一点变得健康漂亮,我越是和阿黎相处越是被阿黎所迷住。一颦一笑间百媚生,洛神也不过如此。时间如此短暂,不过三四月的时光,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原以为,我可以护着她们母女俩,在乱世之中也能够得以立足,却没料到,我才是那个巨大的变数。这个变数来的太大,也太让人猝不及防。” “前朝末帝是我的哥哥,可笑的是,这消息传遍满城风雨之时,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看着杜衡瞪大的眼睛,闻起不由自嘲一笑,“我不是师傅口中那个被抛弃,无人怜惜的可怜人。我是前朝最尊贵的皇后之子,末帝亲弟,而我不过是送出去留下的最后一丝血脉罢了。” “我的母亲,前朝成帝原配发妻,自身身份尊贵无比,却选在国家飘渺无望之时,将我这个稚子送给了我的师傅,愿保我一世长安。这世道之上,哪有什么一世长安?一世长安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师傅为了让我有人相伴,便收养了几个师兄弟、师姐妹与我作伴,或许更是为我留下一条后路。” “事实传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各处人马蜂拥而至,我只能带着她们母女不断潜逃。最终阿黎为了救我丢了性命,我将她几个月大的女儿送还给了阿黎的家族,亲手交给了她的亲哥哥手中。我便带着她远离这世事纷扰。”杜衡看见闻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我回到了我从小呆着的大山深处,将她藏在了寒冰洞内。”闻起顿了顿道。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她还能再睁开眼,看我一眼。” “之后,我遍寻古本医书,只在一方之上见于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幽冥草。天地之大,我便将我所有的心绪寄在了寻找幽冥草之上。” 杜衡觉得那些人怎么会放过闻起呢?杜衡这样想着便问出了口。 闻起似是感叹,似是懊悔,“是啊,他们怎么会放过我呢?!我只得让阿黎一个人呆在那漆黑冰冷的寒洞里,而我独自一人逃亡在外。我的师兄护过我一程,终究是你的祖母替我躲过了一劫,阿衡,一饮一啄自在天,没想到你我之间的羁绊会如此之深。” 杜衡此时并未理解闻起这一句话的意思,也只以为她的祖父祖母,与她师傅之间的联系。但却听着闻起现在平静的讲述这段故事故事,寥寥几语就概括完了一生。杜衡仿佛一同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山河破碎的年代里。妻离子散,忍别离。 有些时候身不由己,有些时候棋差一步,有些时候却是命运对你的玩弄。 杜衡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你是打算用这幽冥草去救师母?” 闻起脸上露出笑容,杜衡却觉得这是她看过的闻起最真心的笑容,发自内心。 “是啊,我等了这么多年,终究得试一试呀。等这厢事完结,我带着你去见你······师母。” 杜蘅开心一笑,“那我们可得为师母准备好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了。” “是啊,你师母是最爱美的,跟着我逃难时却从没再有过打扮。”闻起有些怀念的道。 “师傅你把师姐送到了哪家人啊?让我想想,前朝末帝宠妃,有一个中流砥柱的父亲,宠妃···宠妃···”杜蘅越想越震惊,张口嘴想大声叫出,却又突然屏住气,“是江南杜家?!是我的外祖的亲妹妹?!” “我的姑婆,她叫杜华黎···是我的师母。”杜蘅不敢相信。 “是的,你和她很像。”闻起似乎透过杜蘅看到了当初的阿黎。 其实闻起是有私心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杜蘅似乎也知道了为什么闻起总是对她有极大的耐心了,刚见面不几天,竟是超过了王同陪伴在他身边几年。 杜蘅有些想问却不敢问出口,若是他没有长成这幅样子,师傅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费心费力的救我,也就不会这样的纵容我,甚至是宠着我。 “阿蘅,其实在你小时候,我们就见过的。”闻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的模样只是让我确认你就是你罢了。” 第八十四章 梦境 杜蘅知道自己是钻牛角尖了,是啊,从小自己就被说成是母亲的翻版,而母亲长的像她的亲姑姑,也是可以解释的。从小她在外祖家总是最受宠爱的,也得到‘杜先生’的优待,也是因为这样吗? 突然杜蘅发现有些事情变得清晰可见,浅显易懂,但有些事情仍旧如迷雾一般拨不开。 杜蘅翻了个身,将腿跨在被子上,抱紧被子,侧躺在床上,头枕着散发着茉莉香味的枕头,想着闻起的故事,慢慢地进入了梦香。 杜蘅抬起脚,软软的,是一片青草地。 突然她的手被人握在掌心里,那人拽着她快速奔跑着,风吹过她的头发,飘起动人的弧度。 她的身后人声嘈杂,她的身前是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婴儿,带着她奋力奔跑。 天啊,她这是在哪儿呢? “阿黎,不要怕,跟着我来。”男子奔跑之中还不忘回头来安慰她。 好不容易躲过了身后人的追捕,转眼间她却躺在了那男子的怀里。 “阿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泠儿还这么小,怎么能够没有母亲在身旁呢?”男子沙哑的声音,像是一串电流传入杜衡的耳边。 她听到她在说,“将泠儿交给我哥哥···” 身边是婴儿的啼哭声,好似婴儿也感受到,她的母亲将要离他而去。 杜衡不想呆在这里,想要离开这儿,到别处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禁锢在这周围,只能跟着他们亦步亦趋,或许又好像她就是男子怀中之人。 她能感受到的,是周围一片漆黑,那男子抱着她?她的尸体漫无目的的在山间行走。她能感受到男子贴身的温暖,听到男子缓慢的呼吸声,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却像是死寂了一般。 哀伤遍布全身,似乎还能感染人。 随后她被放置于冰冷的床上,真的是冰冷,那冰冷的气息透过她身上的衣物直入她的身体。她感觉她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天啊,她根本就没有在心跳,为什么还会感受到冷? 杜衡想要奋力睁开眼眸,想要坐起身,她不想呆在这冰冷的地方,她喜欢的是阳光普照的草地。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是在楼兰城中,都黎特意给她选的那张小床,有着西域的独特风格。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温暖着她的身体。她用手慢慢捂住心脏,是的,它强劲有力的跳动着。 杜衡一口气喘上来,突然坐起身来,抱紧身上的被子,揉搓着自己的身体,似乎这样能使她温暖起来。她感觉活着真好,那个梦里她好似就是那个女子,她就是阿黎,她不能感受自身的情感,但她却能深深地感受到师傅的情感,那个男子就是师傅吧,他竟是如此的绝望与哀伤的让人害怕。 她从来没有深想过闻起为什么能够对她这么好,原来一切皆有因果。父亲很少提起祖父,也是有因果在里头。反复交织,最终像是一个线团一般杂乱。真是理不断剪还乱。 但是她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必须赶紧将这边的事做好,然后和师傅一起用幽冥草将师母救活。 那深寒之夜,真的太过冰冷,太过孤独。 她想问问乌维进度怎么样了?如果他不介意,她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她起身下床,自己穿戴好,都黎本来还送了她两个小婢女,说是贴身服侍她的,可是她觉得不舒坦,在侯府的时候,她也不喜欢有太多的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呆在她的闺房里,再后来军中的生活更是培养了她自力更生,那还用什么服侍的人。 人多则手杂。 她就把两个小婢女赶到外面去了,帮帮厨房上的人,或者她们出去玩都行。 吃完饭,杜衡和闻起说了一声,便出去去找乌维去了。 杜衡来到乌维住的小院内,便能从细微之处发现小院的不同地方,不像是她们刚刚见面的时候,这些侍卫似乎变了一般,不是之前的暮霭沉沉像是注入了生机,都活了起来。 杜衡已经和这些侍卫很熟了,上来便是一阵寒暄,“嘿,你们主上回来了么?” “是,昨日便已回来。” “杜姑娘,主上有请。”是都黎的声音。 杜衡跟着都黎来到书房。 杜衡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就端庄地坐下了。 “杜姑娘来了。”乌维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第一次主动和杜衡打招呼。 杜衡单刀直入,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现在匈奴上上下下都在找寻金章,看似表面和谐,其实内里早已崩塌,就差各派人马明面上的互相斗争了,这不是就应该是个绝好的机会,各个攻破他们吗?” 杜衡所说的,正是乌维近期所正在做的,他没有军队,只有这百来十人,这百来十人还是都黎麾下的,说白了,他就是一穷二白,空有其名的匈奴单于第十三子。他只能动他的嘴皮子,各处进行游说,并且把原为他管辖下的人马吞噬掉,才能不断的壮大,和左右贤王抗衡,才能与他们身后代表的部落抗衡。 前几天他都磨在乌孙,不过结果很好,他很满意。 杜衡斟酌一二,很是诚恳地说道:“若是你没有人,我可以借你一些。” 这句话一出杜衡的嘴,她便看到乌维和都黎瞬间防备起来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太过于急切了。 没有哪个国家,会喜欢被其他国家的军队插入一脚的。只除了那些叛国之人,才会如此大度的将国家土地、百姓,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让出。 想到这些,杜衡的脸又冷了几分,“我只想要头曼的命。” 乌维转头一想,这是一个特别快速的抢占先机的方法,借助外部的力量,但是一不小心却是引火上身,成为匈奴的罪人,就算是他多么的厌恶他们,但也不会做下不利于他们的事。 “杜姑娘,你有多少人?”但是乌维知道机会不等人,他决定兵行险招。 “你先将你的计划告诉我,我再想我需要抽调出多少人?”杜衡睁大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乌维,表达出的是真挚与热诚。 第八十五章 岑家军 都黎看着主上和杜衡三两下就制定了好了计划,转头杜衡就已出了门准备去了。他就有些目瞪口呆。 “主上,我们能相信杜衡吗?”都黎不确定的问道。 乌维斜睨了都黎一眼,“听从你的心,你不是早就相信她了吗?” 都黎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人,他还会不了解他吗?其实越是经历过苦难的人,越是把自己藏得深。但是如果你走进了他的心,他反而会真心待你。 都黎闻言低下头。 从在那里见过杜衡第一面开始,他就管不住他的心,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杜衡所言都是实话,而后续她做的事也并无什么骗他的事。他就慢慢地相信她了,回来之后,他就减少与杜衡见面的次数,只是深入骨髓的情感是不容他躲避的。 杜衡回到了住处,和闻起交待了一番,便骑上马,前往岑家军的驻地。 现在的她在黄沙里奔腾,其实是有些近乡情怯。当初她走的义无反顾,现在却又死皮赖脸的回来,可是···想到父亲,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回来一趟,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想玉楼叔也是十分渴望将头曼献祭在父亲的坟前吧。 岑家军并没有因为驻守边城的将军张勋的为难而显得太难堪,因为就算是现在的形势再难,至少齐国公岑逸还在,甚至皇上看在岑迭的面子上,已经容许岑踏远前来将岑家军稍加收复了。 且岑家军的人本就比其他人麾下的更加好用、更加勇猛。 在审时度势之上,张勋还是很有自己的眼光和看法,他只能不断地暗地里进行下绊子,但是这反而让岑家军的高层更加的团结在一起,这样长期以往,让岑家军更加的凝练,更是排除了许多潜在的卧底。 一夜之后,杜衡带着清晨的露珠来到了岑家军的驻地之前。 杜衡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眼眶微红,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将眼泪逼回去。 几个月没来,这儿仍旧是原先那个样子,只是人不在了。 人去楼空,空留憾。 杜衡下了马,牵着马儿走到门前,想如同她原先多次那样直接进入其中。 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小姑娘,军事重地莫要前行。”守卫的士兵如是说道。 杜衡一掷,有些不知所措,原来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转而道:“那你帮我去通传一声,我要见岑玉楼。” 守卫互相对视一眼,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说姑娘,你别说笑了,我们将军可不是谁说要见就能见的。” “我看姑娘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别在这妄想了。”另一名守卫更是说道。 杜衡听了他们俩的话,眉头一挑,“让你们帮我去通传一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这可是有军情上报。延误了军情,拿你们是问。” 守卫的两人就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这个小姑娘,还有军情上报? 杜衡歪头想了想,好似自己这副样子是没有什么可以信任自己,可是身上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啊,要不就直接闯进去吧?省的费事,还能考验下他们的应急反应。 杜衡一直都是一个身体力行的人,跨上马,拉住缰绳,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冲了进去。 而门口的两个守卫根本没有料到杜衡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让杜衡架着马进去了,他俩急忙跟在杜衡身后大喊大叫,“快,拦住她!!拦住她!!!” 巡逻的士兵听到这一声声呼唤,赶紧来到这边,杜衡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左手抄起剑,也为卸掉剑鞘,就这样和他们打斗了起来。 “王队长,那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吧。”大汉一脸有兴趣的问王全义。 “那不管我们的事,别多管闲事。”王全义面不改色的说道。 “好像是有一个小娘子闯了进来,门口的那些竟然没有拦住。嗤,真是没种。”一个瘦小的猴干的人嘲笑道。 “一群吃白饭的,好似还比我们多勇猛似得。我们队长一个就能对付。”大汉耻笑完那边一群人,还不忘捧一把王全义。 王全义看着这样的队伍有些心烦,“都休息够了是吧,起来,我们接着练。” “不是吧,队长,这连半刻钟还没到呢?!” 王全义这厢哀声载道,杜衡那厢已经快要打到主帐之外了。 听到声响动静的岑玉楼让身边的李显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儿,李显跑进来,指着外头说道:“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什么?!”岑玉楼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 只见杜衡独挑五六人,却仍然不落下风。下手利落,将近期军里教的东西,活灵活现的展现出来,再加上左手那把剑使的好,简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杜衡眼睛瞥见岑玉楼站在帐篷外笑看着她,突然她大力一使,将周围之人都打趴下,运起轻功便来到了岑玉楼身边。 “玉楼叔,李叔,好久不见。”杜衡甚是心情很好地向岑玉楼和李显打招呼。 李显则赶紧将要围上来的士兵拦住,挥手让他们退下,”没什么事了,退下吧。” 看着那些被打趴下来的士兵,李显摇了摇头,看来对他们的训练程度还不够。 “阿衡,我就知道你没死。”岑玉楼沉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 杜衡想要避而不谈这件事,“玉楼叔,今次我来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岑玉楼却不大高兴,“说吧,什么事能让你大驾光临。“ 杜衡知道这样会惹他们生气,会让他们怒其不争,“玉楼叔,我是一名女子。他们怎么会认同我呢?我终究是要嫁人,呆在那深闺里。” 杜衡这几句话瞬间让岑玉楼的生气土崩瓦解。自己怎么能逼着阿衡做着这样的事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吩咐李显去准备饭食,“你还没吃吧,陪我吃一餐早饭。好久都没一起吃了。” 杜衡从善如流。 第八十六章 点兵 “什么,你说要和乌维合作?!”岑玉楼瞬间拔高声音,“你知道乌维是谁吗?” 杜衡平静地点点头。 岑玉楼冷静下来,盘算着问道:“为什么?” “我拿了金章和他换头曼的命。”杜衡声音渐低沉。 岑玉楼听到头曼两个字,就知道杜衡是什么意思了,“阿衡,那乌维不过是匈奴单于舍弃的人而已,他能将头曼换给你吗?” “我知道,所以我来这儿,是想要向玉楼叔借人马,他的人马不够,还不足以打败头曼。”杜衡郑重的说道。 “难道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吗?”岑玉楼十分慎重,觉得杜蘅的想法有些脱离现实,异想天开。 “都黎跟在他身侧,我相信都黎的眼光,而且···”而且闻起也是看好乌维其人的,“玉楼叔,我相信他是不会骗我的,他和我是同一种人。”他和我同样想要血刃仇人,甚至他比我更迫切,他比我更珍惜这次机会。我没有了还可以再等,他错过了,可能真的是错过了。 “玉楼叔,我等你的回答。”杜衡说完,就让李显带她找个住处,她一夜没睡,还是有些困觉。 独留岑玉楼一人沉思。 “你说阿衡说的这件事靠谱不?”待到李显转回来,岑玉楼问道。 “少将军,从小就有自己的论断,但是只要能为报将军之仇,试试也无妨。”李显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是啊,她从小就聪明,鬼机灵。” *** 王全义刚走过来便听到,大汉与瘦弱猴干在争论,身旁围着一群嗑瓜子的人。 “听说了没有?!那一群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打过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看着漂漂亮亮,却不想功夫了得,三两下就全将他们踩在脚下了。那小姑娘左手使剑,右手挥鞭,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拿下他们完全不费吹灰之力。那些人亏得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呢,连个小丫头都不如。”大汉夸张的说道。 瘦弱猴干却嘲讽道:“这说的好像你见到过一样,你是和她打了一架呢?还漂亮,我看就是个无颜女吧!这一般啊,都是那杀猪婆才能有这样功夫,手上劲大。” 大汉听到猴干这样说,不由着急,“我说你,我每回说什么,你总是要驳回来,你这是看不上我呢,就别听我说!别老是拆我的台。” 猴干却道:“谁知道你每次从谁哪里听来的半桶水,水都洒了一半了,还跟说书的一样,把它补全了。” 大汉被猴干戳破,满脸通红的冲上去,要去揍猴干。 王全义拦住两人,“别吵了,谁再吵就滚出去。” 王全义发现在军中从来就没有温脾气可言,这群人只信服你的拳头比他的大。 “将军有令,让我们稍作准备,有任务出去。”王全义分开那两人之后,清了清嗓子道,“一刻钟后,在演练场集合。” “什么?这都大晚上了,还得出去?” “让不让人活了?真是越睡越晚,越起越早。” “天娘啊。” 众人一听唉声载道。 只是王全义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任务,而且还是好几个小队一同出发。 杜蘅好不容易补了一个好眠,睡的十分的香甜,这里的感觉让她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安稳舒适,是自己的地盘,由得自己撒野。 杜蘅就着简易床边的脸盆里,洗了一把脸,似乎内里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头的人。 帐篷外传来李显的声音,“少···小姐,餐食、衣物已经准备好了。” “李叔,进来吧,”杜蘅道。 “小姐,这是餐食,”边说着边放在桌子上,“还有衣物。” 临走前不忘提醒,“将军说,小姐醒后一刻钟,便让人马在演练场集合。” 杜蘅点点头,她就知道玉楼叔肯定会同意的,“我马上就到。” 杜蘅飞快地将餐食一股脑地倒进肚子里,再准备换衣物时,才看到李显送来的衣服和靴子。她抬起手,像是不敢触碰的样子,‘这是她的战袍!这是她曾经穿在身上和父亲一起上过战场的战袍,’没想到玉楼叔还一直为她留着。 她目光坚定地把战袍紧紧地搂在怀里,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头埋下。 帐篷外的号角声响起,惊醒了梦中人,杜蘅飞快地换上战袍,毅然地走了出来。 穿上战袍的杜蘅好似换了一个人,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士兵,完全不能把她和前些时候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虽然那个小姑娘武功了得、能力非凡,但是也没有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气场,气势压人。给人一种,她顶天立地,乃英雄好汉是也。 杜蘅一路走来,英气十足,虎虎生威。她知道如何才能镇住这一群人。 ‘踏踏踏’地登上了高台。 杜蘅手一挥,一阵鼓声‘咚咚’响起。 “今日出师,愿天佑我岑家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台下一片高声呐喊,热血沸腾。 王全义抬头看到站立在高台上的人,站在李显身边的人,虽然个子不高,却好似天地之间,唯她一人耳。 王全义突然瞪大了双眼,想要借着四周的火光将人看清,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高台上立着的人,他以为他是在睡梦中。 站在台上的人,怎么会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为了配上那个人选择来军营的杜蘅。 怎么会是杜蘅呢? 王全义一把抓住身后大汉,指着高台上的人问道,“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她?” 大汉顿时懵了,“我···我我并未见过那个小姑娘。” 王全义一把丢开那人,直想冲上台去,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看个清楚。却一把被那个大汉拽住,弱弱地叫道,“队长···” 王全义才恍然过来,压下了冲动。 只听一声“出发”,王全义跟着大家齐上马,一起冲了出去,在马背上的王全义狠狠地想,这一路上,他有的是时间,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杜蘅。 第八十七章 相约 杜蘅带着队伍连夜出发,一路潜行来到与乌维约定好的地方。 一路上军队整齐划一,在黑夜里井然有序,悄然无声的行进,杜蘅的心总算是落地了,玉楼叔做的很好,而岑家军也不会因为父亲的突然去世没落下去。每一个岑家人都为了岑家军的强盛注入了新的血液,而这些鲜血就像是流经脉络一般,一点一滴强盛着岑家军。 当天色微亮,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之时,杜蘅带着队伍已经来到了她和乌维相约的地方,李显在杜蘅身侧,挺直腰背,依然精神抖擞。身后的岑家军也是如此。 杜蘅朝身侧的李显示意,让队伍原地休整,等待命令。杜蘅自己则下马找了个地方坐下,边等待乌维的到来,边看日出东方。 杜蘅觉得这时候是最适合人回忆过去的时候,静谧时光,她总是享受现在的时光。 “李叔,张勋他还在为难我们吗?”杜蘅微微凝神问道。 “张将军他总是不放心我们岑家军的。”李显颇为委婉地说。谁会容得自己的地盘上有着比自己强大几十倍的人,这好比自己最安心的地方给别人悬了一把刀,随时会落下的刀。 杜蘅手上抓起一把沙子,伸开手掌,看着沙子从指缝间滑落。她叹了口气。 “张勋不过跳梁小丑,也就这时容他多蹦哒一会儿,”杜蘅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这样直说不妥,扯了扯衣领,又道,“皇上想明白了,缓过劲来了,自然不会让他久留在边城的,且让玉楼叔再忍忍,”我想我的大伯父总归会反手给他们一击,不堕岑家’狐狸’威名的。 李显也未深思杜蘅话里的意思,只当杜蘅是在安慰他,点头称是,他真的是可惜杜蘅不为男子,岑少将军的威名可真是一点一滴靠着杜蘅自己打出来的。 将军真是后继无人呐。 “看来,我提的那个意见还是很有效的,夜晚的奔袭,他们做的很好!”杜蘅转回头看着身姿英勇的队伍。 说到这里,李显的话就变得多了,“小姐,你的改革有奇效也。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明显有非常好的成效、进步。” “而且赏罚分明,明确制度,起初成效虽不大,但越是后来,大家却又都觉得十分好用。” 杜蘅咧嘴一笑,很是开心。自己抄袭现代军队的一些训练方法,还是很有用处的。 经过一夜的奔波,因着岑家军有过这方面的特训,所以并无太多疲累之感,接到原地待命的消息,大家也都保持着战时的状态,随时能够拔出刀剑。 这让乌维带来的人,有一些眼前一亮。杜蘅的出现让乌维好似看到了巨大的希望,原本他想要五年、十年才能做到完成的事,今次或许真的能一举拿下。更何况杜蘅拿出的是军队,他想他或许知道杜蘅是谁了。 乌维骑着马,身旁是都黎,带着一百来匈奴人,一路奔来。 岑家军十分的警惕眼前出现的匈奴军队,瞬时气势变化,森然严肃,甚至是拔出刀剑。 就在两者将要针锋相对之时,杜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扒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带着身侧的李显,走到了队伍之前。 杜蘅爽朗一笑,“乌维,你迟到了。” 都黎眼睛瞪大,杜蘅穿着战袍的这幅模样像岑歌!?他还未想明白两者之间的联系,就听乌维在一旁说道。 “失敬,失敬”,乌维微眯着眼,“若我猜的没错,你就是闻名遐迩的岑少将军了。”乌维的声音并不大,只是杜蘅,李显,都黎几人听见。 都黎只见杜蘅面不改色的认下。顺带还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带了些歉意。 都黎心里顿时冒火,他先前还为着岑歌的事难过非常,没想到岑歌转眼间变成了杜蘅在他的眼前乱窜,他只是察觉这人很是熟悉而已。他很生气,不知是为自己的眼拙,还是为杜蘅瞒的他紧。 两方并无太多交流,一切都心知肚明,杜蘅带来的队伍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在这西域中,岑家军的威慑力远比天高地远的皇帝名头来的大。乌维的心里更是对这次的突袭充满了信心,也更是对杜蘅的势在必得知根知底。 乌维在前方带路,杜蘅领着岑家军在后头跟着。一路奔袭,他们两人的计划就是将左贤王头曼打个措手不及。 王全义领着自己的小队跟在后头,有些不解杜蘅的用意,怎么岑家军什么时候跟着世代为敌的匈奴人混在了一块? 王全义是在心里纳闷,那么小队里的那大汉就是已经嘟囔出口了,“那小姑娘是在搞什么?李大人也不拦着点,我们怎么能跟着那些匈奴人搅在一块了?” 猴干却一笑,似乎从中看出了一点门道,“我瞧着我们是要干一番大事了。” 王全义听了猴干说的这话,觉得说的不对,皱了皱眉,“莫要多说。”他进岑家军学的第一课便是’需要我们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就好’。 杜蘅领着的队伍跟在乌维他们的身后,在这大沙漠、大草原之间行走最害怕的便是迷路了,一迷路那就是意味着将要断粮断水,活活地被困在这里头,像个无头的苍蝇怎么也钻不出去。 原先之中,岑家军也是有做过认路这方面的训练,但总是不如匈奴人从小到大来的熟练,而这次跟着乌维和都黎的身后,杜蘅觉得自己又学会了很多,她也早早地让李显吩咐下去,能偷师的尽量偷师,谁知道以后能碰到什么样的情况,以后这都是活命的本钱。 乌维带着他们穿过了草原,避开了放牧人,特意走了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过山川,成功地来到了左贤王头曼部落驻扎的后方,这是一个突袭的绝佳位置。 他们在不远处停留下来,乌维请杜蘅带人在山侧阻截逃窜的人群,他要想一把尖刀一样刺进去。 杜蘅点头同意,并且让岑家军之人,将所有代表身份的东西收好,她们代表的不是岑家军,只是一支乌维请来帮助他的队伍。她不会为岑家惹祸,只为报仇。 第八十八章 突袭 站在远处的岑家军,看着乌维带领着队伍像是尖刀一般直插而入。 原本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地方,瞬间刀剑四射,马匹嘶吼之声,人声嘈杂。 这是王全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经历这样真实的战争场面,残酷且血腥。他回眸寻找杜蘅的身影,他看到的是一张冷肃的脸,他眨了眨眼,他有些不敢确定那真的是他记忆中的杜蘅吗?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不一样的情感,原来的杜蘅总是带着一张笑脸,虽然小姐味浓厚,贵气十足,却是平易近人,可爱的紧,可是如今的杜蘅,虽没有什么杀气,但是全身上下散发的气势,直逼岑玉楼将军。他越发的不敢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杜蘅了。 他抛下一切想要配的上她,如果这真的是她,那么他还想追随她的脚步吗? 他楞楞地想出了神,呆着听着耳边的指令不眨眼的冲出去。 只听杜蘅一声令下,岑家军各个小队慢慢散开,按照先前的部署行事,拦阻四处散开的族人,杜蘅并未下狠手,她只是拦截着,怕其中有什么重要的人混在里头逃走,她始终是保持着一颗清明之心。 杜蘅左手举着剑,右手抓着缰绳,驾着马儿,顺着都黎的轨迹一同杀入其中。 主帐的方向,都黎正和人打的火热,马儿早已不见,身侧火光缭绕,都黎却落在了下风。 杜蘅想都没想执起剑就往都黎那杀过去,从背后给那人一击,加入了他俩的战局。 都黎见到杜蘅便是微微一笑,看的那人直胆战心惊,大声吼道,“好你个都黎,竟然勾结汉人。哼,你的主子真是跌到尘埃里了,用这样阴险的招数。” 不见都黎回应,只见都黎越舞越快的大刀,将那人狠狠地压在泥土里。 那人啃了一嘴的泥,仍不甘心地大喊:“天要亡我匈奴啊…”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来的乌维一枪插死了。 乌维朝杜蘅喊道,“杜姑娘,头曼从后面逃走了。你跟我来,你说过你要亲手拿下他的。” 杜蘅勒住马,急忙高声喊道,“李叔,你压阵,两个小队跟我来。” 杜蘅从来都不是把一篮子鸡蛋只压在一个人身上,也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但是她和乌维利益上的交错联系,这时候还是很深厚的。 杜蘅从这边抽出两个小队,跟在乌维等人的身后,去追赶头曼。 王全义默然地带着小队跟在她的身后,他一直都在分神关心着杜蘅的一举一动。杜蘅一有举动,王全义便跟上去。身后的小队里的人直叫苦,跟了个这样的队长,跟在那小姑娘身后不要命的跑。 马跑的很快,风一路咆哮,杜蘅觉得自己的气血上涌,贴伏在马背上,随着马儿在奔腾。 很快,便看见前方,潜逃的几人,在繁茂的草堆里前行。 乌维二话不说,拿起马背侧边的弓箭,拉出满弓,一箭射出。 一箭未果,却更是惊扰前方之人,向前奔跑之下,对乌维,杜蘅等人反击。 杜蘅手势一摆,跟在她身后的小队分工明确,射箭阻拦,从外包围。 小队成功拉住前面之人的速度,杜蘅以马作为踏板,借力将自己向前射出,踏住头曼的马,一脚将他狠狠踢下,乌维等人也制服住了头曼身边之人。 杜蘅一把将头曼拽起来,令他的脸贴在地面,恶狠狠地用匈奴语说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你是何人?”头曼斜着眼看到乌维站身而立,“乌维,快来救我…” “王叔,你高抬我了。”乌维淡淡地说道,“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多担着点。” 头曼一惊,“你…”,话未说完,用力翻身挣扎,手里拿着匕首,反手向杜蘅刺出一刀。 杜蘅一时不查,闪躲不及时,被刺入了小腹。 杜蘅手起剑落,将头曼钉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杜蘅愣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感,坐在地上,笑出了泪。头曼死在了她的手上,她的仇算是报了一半了。她觉得瞬间有些瘫软,她其实也是一个心软之人。 王全义看到反射的刀光,他顾不上什么,连忙跑到近前,扶着杜蘅,不确定地喊道:“阿衡…你伤到哪儿?” 杜蘅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王全义,不明白为何王全义会出现在这儿,“阿义,你怎么在这儿?” 王全义稍稍将杜蘅搂紧,准备架起杜蘅,才发现杜蘅的腹部刺入一把匕首。那匕首只剩下手柄在外头,王全义瞬时不敢再动分毫,生怕他一个闪失,给杜蘅造成更大的伤害。 “阿衡,你…”杜蘅这才回过神来,按住自己的小腹,略过王全义瞄了一眼乌维,从怀里掏出玉瓶,倒出那日闻起赠与她的保命药丸塞进嘴里,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她低声在王全义耳畔说道,“阿义,你将它拔出来。” “什么???” “快拔出来,快,快…”随着杜蘅急促的声音,王全义被逼着颤抖着手拔出了匕首。 杜蘅深吸一口气,又从怀里掏出闻起给她的伤药,直接撒在小腹上,反应过来的王全义顺势撕下自己的衬衣,将杜蘅的小腹简略包扎。 乌维缓步而来,“杜姑娘,你没事吧?!” 王全义听到身后的声音,顿时一僵。 他只听,杜蘅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扶我起来。” 他慢慢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杜蘅站起来。 “怎么?杜姑娘受伤了?”乌维状似关心的问道。 “没想到头曼还有后招,被他划了一道。”杜蘅说的云淡风轻,王全义听的胆战心惊,“我们回去劝降他们吧。带着他。”杜蘅踢了踢身前头曼的尸体。 乌维撇了一眼杜蘅包扎的小腹,挑了挑眉,示意手下的人押着头曼的随从,和头曼的尸体返回。 杜蘅想要推开身后的王全义,王全义并未放手,杜蘅回头对上王全义的双眸,王全义看了看似鹰一般的乌维,慢慢地放了手。他们站在的是乌维的地盘之下。杜蘅的表现才是他们最大的定心针。 杜蘅慢悠悠地骑上了自己的马坐直,摆了个手势示意乌维先行,她随后。 乌维点头,带着自己的人飞奔出去。 杜蘅带着队伍在其身后亦步亦趋。 第八十九章 收拢 跟在身后的王全义,看着杜蘅挺拔的身姿,并没有因为受伤减缓的骑马速度,突然意识到,什么叫做铁骨铮铮,没想到,他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不管杜蘅到底是谁?她都已经植入他心了吧,他怎么能放下她呢?他边想着边紧跟在杜蘅身侧,谨防杜蘅不对劲,摔下马。 杜蘅硬挺着腰身,不去管它是否还在流血,她只在乎她还能挺住多久。她庆幸的是她随身带着那药,好歹能使她再坚持一阵子。不然…乌维和她的关系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亲近,内里的道道多着呢,他们做的是生意,而商人最是看利,她带着岑家军他们来,就必须带着他们全须的回去。 当他们转回到头曼的部族驻扎地时,事情也差不多完结了,该抓的人基本被抓,该杀的趁乱也杀了。 头曼的人都以为都黎已经被汉人策反,叛变了。所以看到乌维这个曾经都黎的主子,带着不知生死的头曼回来之时,心中更加的七上八下,不知其意。 “乌维王子…” “主上,人都在这儿了,还差摩沙了,”都黎恭敬地向乌维禀报现在的情况。 这一刻起,在场的所有人该明了的都清楚了,是乌维引来了汉人,顿时有些喧闹。 此时的乌维很是冷静。 乌维从未想过能够抓到所有人,他跑了便跑了吧,他乌维也有崛起的那一刻,那就让他们都知道了吧。就当是为他在远方的弟弟,送上一份礼物。 杜蘅从来都不怀疑乌维的雄心壮志,所以对他总是防有一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她清楚地认识这一点。 李显来到她的侧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头曼已经被抓获,今次任务已完成,“小姐,这次突袭很成功。”眼神却在触碰到杜蘅小腹上绊住的衣料上,有些微微变色。 杜蘅看到李显的脸色,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微微点点头,也不说话,等着乌维利用完头曼最后一下。她在等着带着头曼的尸体离开。 “今日之事是头曼自己惹下的祸端,他听信小人尼亚之言,去偷袭汉人的边城,反而连累自己的族人遭汉人平平袭击。”乌维不留余力的将不好的全都推给头曼身上。 “今日我带着汉人杀进来,也不过是抓捕头曼。汉人得了头曼,就会离去。既能和汉人和好,也不会伤你们分毫。我乌维会护你们长青。” “今日事毕,我们愿以头曼之躯给你们,换取一个安宁。”乌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杜蘅所言。 杜蘅利落下马,乌维丝毫未看出杜蘅腹部受伤的地方,对她有什么影响。 “今日之事,我只取头曼。”杜蘅似乎中气十足,大声地用匈奴语说出来,“事毕,我也不久留,自离去。” 说完朝着乌维点头,接过头曼的尸体,丢给李叔,之后利落上马,下达指令收兵,将这里腾给乌维。临走前向都黎抱拳,甩一鞭子带着人马离开。 乌维看着离去的岑家军,深思了一会儿,他有想过,趁这时候将杜蘅留下来,或许能换取更大意义上的东西,他实在没想到,杜蘅竟然就是那岑少将军,只是…终究还是疑心过重,不能确定杜蘅的伤势,放过了良机。 乌维从来不在没有发生的事上,浪费头脑,如今更是还有许多事等着他解决,他将重心放在了如何快速有效的将头曼的部族纳为己有,他从未想过这次的突袭能够这样完美的收官,他想过很多结局成果,这种结果好的是他想都不敢想象的。 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功。 都黎先前已经剔除了一些人,而这会儿就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干下去,不然会让部族之人与他离心。 怀柔政策,乌维深谙其中道理,快准狠地下手,才能多活过一天。 他放柔了眼神,许下种种承诺,慢慢将头曼部族吞噬。为他以后的宏图大业开了一个好的开端。 杜蘅未放缓脚步,虽然乌维放过了他们,但是现在能离他远一点是一点,她怕的还是李显他们对付不住乌维。 王全义跟在她身后暗暗心惊肉跳,他知道匕首插的有多深,他不敢相信杜蘅竟然能坚持那么久而不倒地,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也不会觉得她是身上有伤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杜蘅有些支撑不住了,脸色发白,握着缰绳的手也慢慢松开,慢慢地马儿慢了下来,杜蘅滑落了下来,跟在身后的王全义,接个正着。 李显赶到近前,“小姐,你现在感觉如何,能支持到回营吗?” “你派几人去楼兰城接我师傅回来。”杜蘅将信物塞进李显的怀里。 “赶紧赶路,别停留,甩掉乌维。”杜蘅用尽力气交待。 李显郑重点头,选出几人立刻派去楼兰城,并让王全义带着杜蘅骑马,往营地里赶去。 王全义护着杜蘅驾马前行,完全没心思去想,为何李显会选择他护卫杜蘅。只想着快点快点,安全地送杜蘅回去,接受治疗。 其实李显也只是通过杜蘅摔下马一瞬间王全义的反应,察觉王全义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这样的人才在钢刀上最好用。 而在楼兰城中的闻起,早一步就来到了,岑家军的驻地,被岑玉楼迎为坐上宾。 岑玉楼没想到的是,这么一座大佛,却是自家小姐的师傅。 一路上不间断的骑行,只有在为杜蘅上药之时才有略微停留,这时的士兵们,反而一点都不叫苦,和匈奴人合作,只为取那头曼的命,而作为岑家军的一员,自然知道这匈奴头曼是谁?这小姑娘受伤昏迷至今,却能在当时的情况之下,不表露分毫,带着他们全身而退,也算是能人也。他们都在心里猜测,这小姑娘到底是谁。 作为王全义小队的成员们,更是自豪,他们的队长正在搂着那个小姑娘,不,贴身护卫着那个能人也。 第九十章 疗伤 李显带着几个小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营地外的守卫赶忙向岑玉楼通报,将他们迎进来。 李显亲自将匈奴左贤王头曼的尸体送上,岑玉楼几乎热泪盈眶。不过半年时间,他们便将头曼的尸体带回,三哥的仇得以为报。小姐之才,实为良将啊。 “大人,小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什么??派人去请神医。”岑玉楼向身旁之人吩咐道。 只道这神医来的好不如来的巧。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保她安全?!怎么受了伤?”三哥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只道小姐带着头曼的尸体回来,就已受伤,伤在腹部,到回程半路上,小姐就支撑不住晕倒了。”李显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和杜蘅一起跟着那乌维一同去追击头曼。 岑玉楼让李显退下休息,自己来到杜蘅住的帐篷里。 帐篷一圈围着跟杜蘅出任务的士兵,没受伤的七七八八的都在近前。 杜蘅对于他们这些士兵来说就是一个奇迹,虽受伤严重,但杜蘅始终保持着微弱的呼吸,小腹部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奇的是人一直未醒来过。特别是听了那些跟着杜蘅去追击头曼的人说,这小姑娘在那时就已经受伤了,更是被王全义看到,那匕首是直接没入腹部,没有人医治,只靠着一点伤药和简易的包扎撑到了现在。 他们当时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杜蘅就已经带着他们摆脱了危险,他们之中虽然有人受伤,但却无一人身亡。若不是后来半路杜蘅撑不住了,摔下马,再嘱咐大人,赶紧离开,不许慢下来,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时那个匈奴人已经对他们起了异心。不怪说他们有勇无谋,无智也。 他们也只能默默地守在这里。 岑玉楼派人请来的大名鼎鼎的神医闻起也到了。 岑玉楼十分热情地迎上去,将闻起请进了帐篷里。 “神医,这便是我那侄女,受了点伤,她是我三哥留下的孩子,还望神医救治…” 闻起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为杜蘅把脉。 还呆在杜蘅身旁的王全义,看到岑将军非常礼遇地请出闻起时,就已经将惊讶吞进了肚子里。他看着闻起为杜蘅诊脉的情景,仿佛回到了,他当初救起杜蘅,然后将她送到闻起家中的情景。只是地方变了,人似乎也变了。 如今的他已不是那个明谷王家村里的那个傻小子了,他原来只是觉得住在村头的闻起,虽然大家都道闻起是神医,他想也不过是比旁边其他村子里的土大夫治的更好。而现今若他还是这样想,那真是他傻了,连将军这样的人都称他为神医,想来这神医的名头真是闻起的。而且将军称杜蘅为他的侄女,莫不是杜蘅是来边城投奔将军的?可是杜蘅真是将军侄女怎么不想那些大家闺秀似得,反而像是一个野小子,武功也好,或许他都比不过… 闻起的问话打断王全义的回想,“阿义,你可知阿衡是如何受伤的么?” 王全义愣了愣,没想到闻起会直接叫出他的名字,也好似知道他就一直跟在杜蘅身边似得。 “阿蘅…她,她是,匕首直接没入腹部,是…她押着那匈奴人头曼一时不防,那人挣扎反过身将匕首刺入她的腹部之中。”王全义看看闻起,又看看站在近旁的岑将军,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这是你为她上的伤药?” “是她自己带的,她还吃了一粒药丸。”王全义把自己所见都倒出来。 闻起闻言点点头,看阿衡这脉象是趋于平稳了,他就推测阿衡她已经迅速反应做过处理,吃了药丸,幸好当时他已经将这药丸制出,给了她,不然后果他不敢想象。只是这伤到的腹部…他们为了赶路,止血,伤药用的多,而炎症都含在里头,对其身体不大好,也亏得这药丸确实好,抵过了一阵。 闻起朝岑玉楼点头,开出方子,让他叫人去抓来熬制。并让岑玉楼找来的医女将杜蘅的腹部重新包扎一遍,涂上他带来的伤药。 岑玉楼对于闻起早已认识阿衡和这个…小队长王全义有些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 岑玉楼出帐篷前朝王全义点了点头,便带着闻起离开,准备招待感谢他。 王全义实在搞不懂岑玉楼临走前对他做的举动。 王全义疑惑着想着闻起的事、将军的举动,可是之后也不见闻起来找过他,将军也不曾问过他,他便也不放在心上。 他小队上的人抓着他问,他和杜蘅是什么关系?他搂着小姑娘,搂的舒服么? 能是什么关系,人家是将军的侄女,就不是他能肖想的,他若是还…想在靠近她一点点,就更应该奋勇杀敌立军功。杜蘅其实在他们这一群人的心中更像是一名男子,当时他的心中只有赶快回营地,救治杜蘅,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而这几日跟着出任务的小队各自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奖励,着实羡煞了旁人。虽然不能进一级,但是发到手上的银两,每人足足十两,且将来的那些晋升百户、千户的机会都是先紧着他们的。 杜蘅也在这几日中醒了过来,岑玉楼一直很担心,怕闻起名声在外,却没有什么真本事,他一直信奉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好歹杜蘅总算是醒过来了。 杜蘅看到闻起在她身边的一瞬间哭红了眼,“师傅…” 闻起点点头,拍了拍杜蘅越发瘦弱的肩,“阿衡,没事了,师傅在身边。” 杜蘅擦干净眼泪,说起了一路上发生的事,突然想到她看到了王全义的脸,“我好似看到了阿义。” “他是为你而来,”闻起直接点出。 杜蘅有些不敢置信,有些不知所措,想去劝王全义回去。 “他的路,是他选的,让他自己走下去。”闻起却猜破她的心思。 “你好好养伤,不要思虑过重,”闻起继续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掌控的了。” 这天,王全义训练结束,转道来看杜蘅。 第九十一章 劝说 “阿衡,你的伤可好些了么?”王全义甚是关心的问道。 “阿义,你怎么会在这里?王伯呢?怎么会同意你来这儿?”杜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忽略王全义的问题,抓着他问清楚。 王全义看到杜蘅还是如此的不好意思,面对心仪的对象,总是抹不开脸。脸红着不说话。 “阿义,你可知你选择的是怎样的路么?你可知你来到这军队,你的命就不是你所能掌握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啊。要不我去和玉楼叔说,让你回去。”杜蘅看到这样的王全义瞬间急了起来,怕他根本没有想清楚,凭着自己的思绪随心所欲,却根本没有权衡利弊,一股脑儿就跑来了。 王全义本来一开始还听着杜蘅再关心他,挺开心的,可是怎么说着说着却是要让他回家,他一听也着急了,“阿衡,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爹他也同意了。” 杜蘅听了他这话一停顿,想起闻起说他是为了她,有些唯唯诺诺地开口,“你是为了什么进来的?” 王全义怎么可能和杜蘅说,对,我就是为了你而来,为了配得上你,甚至是娶不到你,也能站在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的地方。 他想了想,稍微斟酌了下,“阿衡,当初你和神医走了之后,有一群官兵好似是来村子里抓你们了。我阿爹,他被那一群人抓了,当时我只觉自己无能,特别的无力,”叹了口气,特别感慨的继续说,“我当时就在想,我不会读书,不能像阿治那样,当个官老爷,但是我身上还有些拳脚功夫,我能来这军队啊。我要保护我阿爹,我想我的家人不用害怕那些人,也许…就只能靠这个了。” 杜蘅听完,特别觉得脸红耳燥的,是她的事祸害到了他的家。 “阿义啊,你觉得岑家军如何?”杜蘅想她只能在这方面能够帮忙王全义了,帮他尽量的在这里立足。 王全义眨眨眼,觉得杜蘅问的这话有点奇怪,“我其实只不过才来了岑家军三个多月的时间。” 杜蘅却道:“由玉楼叔管着岑家军,我是放心的,岑家军也不会一直任由边城的将领欺负。” “岑家军是由已去世的老齐国公一手建立起来的,老齐国公是先帝时期的军师,统帅千军万马,才能十分了得。岑家军在他的手中壮大,岑家军的身后就是齐国公府,而今的齐国公府,还在圣上的隆宠之下。之后呢,老齐国公将这军队传给了他的…三儿子大将军岑迭手中,半年多前,我想你也有耳闻,监军唐晟卖国通贼,将军情卖给了匈奴左贤王头曼。”杜蘅将有关岑家军的一些信息向王全义娓娓道来。 “因军情泄露,导致少将军岑歌中了埋伏,大将军前来救援而受重伤,不治身亡。而此次我们算是报了仇,你要记得,岑家军奉行的一句话就是,犯我者,虽远必诛。”杜蘅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不带感情的叙述这一切。 “玉楼叔,是岑家本家中的子弟,如今岑家军的掌权者是京城的长安侯爷,这个长安侯爷是大将军岑迭的继子岑踏远,他原先是现任齐国公的三子。” 杜蘅定定地看着王全义,不知他听明白了没,没想到王全义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阿衡,你也是岑家人?”王全义听到岑将军对神医说杜蘅是他的侄女,便记在心上,耿耿于怀。 杜蘅迟疑了片刻,决定和王全义说半真半假的话,“我不过和他们有些血缘关系。” 王全义眼神微暗,自己如何才能配得上阿衡啊。 “阿义,我前下说的你可要记明白了,你跟着玉楼叔没什么问题,玉楼叔是一个良将,也是伯乐。而上阵杀敌,不光是要勇猛,更是要动脑子,有谋略。” “当初千军万马,先帝为何会委任于岑公,概因他为赛诸葛矣。神机妙算皆在他一手间。有时候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打败敌人的事,就不要只靠着蛮力。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为上乘。” “阿义,你曾经学过大字,现在还认得不?” 王全义有些脸红,“几年没学,有些忘了。” 杜蘅点点头,“等会儿我去打声招呼,以后你没什么事了,你就去找陈军医教你学兵书,若要作为一名良将怎能不看书?” “阿衡,你这是?”王全义不知其意,他感觉好似杜蘅把他的路子都安排好了样。 杜蘅心里很是愧疚,不管是王全义因为爱慕她才来的军营,还是正如他所言一般,是为了家人不再受到那些人的欺压,她都应该尽心尽责地帮助他。不枉他在王家村对她的多加照顾。 “而你如今还是一名小队长,掌管这十余人,这时候你就应该培养你的亲信,这好比你用着这武器,如你的臂膀一样,你指哪,他们就打哪儿!” 王全义有些若有所思,先前杜蘅和她说着这岑家军的历史,他还有些云里雾里,并不知道杜蘅想要表明的意思,可是杜蘅后面说的他就明白多了,也让他陷入了深思。 “你是他们的小队长,你就是为着他们负责,他们跟着你上阵杀敌,你就得保护他们的性命无忧。将他们当做是亲人一样看待,他们才会对你产生归属感。”杜蘅不遗余力地教着王全义。 “阿义,成为一名良将,更是要丰富自身的学识。像玉楼叔,像李叔,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在兵书里打滚?连他们都是如此,你怎敢不学?” … 杜蘅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这一席话却让王全义受用终身。 杜蘅也想不到她的这番话使王全义整个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出帐篷的王全义还是浑浑噩噩的模样。 本想着要劝着王全义回家的杜蘅,反而当天就已经交待下去,请陈军医特别照顾下王全义,教他读书认字。 杜蘅颇为气恼,却也不得不承认闻起的那句话,别人的路,自己怎么能掌握的了,总是别人自己走的。 第九十二章 辞行 一连十几天,王全义只要一有空,就会去找杜蘅,就算是没什么话说,陪着她也是挺好的。其余的时间不是在训练,就是在陈军医那里,在那里不仅能够跟着陈军医认字,现在他也会了一些简单的上手包扎,包扎的堪比陈军医的那些小徒儿,甚至是懂了一些医理。 别看这些医理简单,但是往往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保住人命。王全义都虚心接受,且越来越重视和陈军医学习的机会。 他的一些同伴、小队里的人就会笑他,老是去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本来训练就够累了,他反倒还抢了那些人的活。他也笑笑不语,也许正是如杜蘅所言,良将之才难得也,有勇无谋又有何用。 杜蘅也只当王全义是来陪她聊天的,她一个人在床上养伤也是挺难熬的,书也看了,玉楼叔和李叔公务繁忙,每日来看她一会儿也是难得,她师傅更是不会来,她就七想八想,她也琢磨着这厢事已完结,她给了乌维金章,乌维报之以头曼,他们之间的交易已了,其余的事她想乌维也不会再想她掺合进去,全身而退即好。 岑玉楼对杜蘅在军营里的事也是了如指掌,当然知道每日王全义都会去看望杜蘅,也知道杜蘅为了这个人还特意找了陈军医,让他看顾一二。 单看王全义其人,在岑玉楼眼中并无什么出彩之处,他从自己青年时期,便跟在岑迭身边,到现在为止已有十多年了,见过的人也多,有才华之人,有大蛮力之人…而像王全义这样的多了去了,阿衡小姐想要培养他,就随阿衡小姐去吧。他就任其发展,最多照顾一二罢了。 像李显所说,阿衡小姐是看上了这小子,他倒不是这样想的,阿衡是想要培养良将。岑玉楼想着想着倒是自己轻声笑了出来,他总是不自觉的把阿衡当成少爷来看待了,她总归还是长安侯府的千金,是皇上亲封的瑶华郡主,是要嫁人的。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那么一个从村子里出来的傻小子。他不由摇摇头,将自己的思虑放在这满桌的公务之上。 … 这天闻起帮杜蘅把完脉,没像往常一样开了药或者叮嘱几句就走了。 特意停留了下来,坐在帐篷里的凳子上。 杜蘅看闻起也不说什么。 杜蘅便颇通人意的询问闻起,“师傅,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么?” 闻起动了动嘴皮子,没吭声,杜蘅像是能猜出闻起想说的是什么,郑重地点点头。 “阿衡,”闻起的语气有些凝重,“当日你反应灵敏吃了那保命的药,才能支撑了一天回到营地,那药是护住了你的心脉,也慢慢地使你的伤口愈合。” 杜蘅点点头。 “只是,你伤的是腹部,恐以后子嗣艰难。” 杜蘅初听这一点,觉得一时难以接受,可是发生这事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她抬头看向闻起,从闻起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关心。 她眨巴眨巴眼睛,硬压下自己的情感,不想表露出来,其实自己很伤心。 杜蘅深吸一口气,将话题转的十分生硬,“师傅,我们走吧。我们去接师母吧。” 闻起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和杜蘅继续说下去了,子嗣这个问题,他是想和杜蘅先提个醒,也并不是生不出孩子,只是比起旁人更艰难。这件事他只和杜蘅说了。他所能做的便是在杜蘅嫁人之后再帮她好好调养,或许以后有新的法子。 闻起点点头,“你养养伤,再过个几日,我们便离开。” 杜蘅点点头同意,闻起便将空间单独留给杜蘅。 杜蘅将闻起送出了帐篷,转回身,叮嘱在帐篷前的守卫,不要让人进来,她想要休息一会儿。 杜蘅将自己放空平躺在简易床上,睁着眼看着帐篷顶,她想出去驾马奔腾,感受微风拂过脸颊,可是她越是这样师傅越是担心她,其实有没孩子这种事,她觉得她都能接受,可是架不住这里是古代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后若是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她怎么能容忍他再纳个小妾呢?若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决计是不会让他碰她的。 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有师傅在身边呢,自己不要庸人自扰。 一天过后,杜蘅便完全平复了心情,她看准机会,就向岑玉楼辞行了。 也向岑玉楼解释当初自己为神医闻起所救,且拜了其为师,也与岑踏远约定,今后三年便跟在神医身旁,直至回京。 岑玉楼本是想将杜蘅护送回京城,而今却又觉得杜蘅跟在神医身旁也不错,且自三嫂去世,阿衡一直被当作男儿来养,这次更是能将头曼带回,更是说明了她的能力,他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们就启程出发了。 身后是一群人再送他们。 王全义有些难过,前几日起杜蘅便开始推脱不见他了,他知道她要离开的消息,还是猴干告诉他的,在他去问她之时,阿衡反而笑问他,若是她再回来,他是否都是大将军了?还劝他莫要耽搁在儿女之情上。可是心难控,情难抑。 看着杜蘅渐渐变小的背影,王全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 第九十三章 山林 四周望过去,草木繁茂,山花遍地,现在已经快到秋天了,这里的花儿、草木却好似长盛不衰,依然如初夏一般。 闻起和杜蘅两人在其中高低穿梭不断。 杜蘅感慨闻起为师母选了一个好地方,夏日繁花似锦,冬日想必也是冰雪之界,一片银装。 她想起那个梦里,她感受到的透骨的寒冷,还有那似乎被冻住了的心,不由地加快脚步,无论生死与否,就看幽冥草的效用了,师傅为了这幽冥草寻求了半生,不管结果如何,也该无怨无悔了。 越是临近这地界,闻起越是默不吭声,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紧张,更或许是...兴奋... 他们在这大山深处已经转了好几天,杜蘅终于看见了闻起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她想前方不远就到了吧。 果不奇然,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功夫,闻起就慢慢停下了奔波的步伐,来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山前。 说它普通,其实也并不普通。 它看起来在这大山之中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一样的繁茂,一样的翠绿,可是越是靠近它,越是觉得它玄迷且危险。 “跟紧我。”闻起转过头对杜蘅说道。 杜蘅这才确信自己刚刚的感觉,这里确实有什么是不同的。 七折八绕之间,闻起带着杜蘅走出了另一条路。 杜蘅回望先前走过的路,却又似乎陡然变了个样,她都不敢相信她是从这杂乱无章的草堆里走出来的。 “师傅...这,”杜蘅惊奇道。 “奇门遁甲。”闻起顺着杜蘅的目光瞟了一眼,向杜蘅解释道。 “我怎么能让外人再打扰她休息呢?”闻起转回头目光深远地看向前方的密林。 杜蘅不由轻声问道,“若是有人不小心闯进来了呢?” “哼,这大山深处,除了歹人还有什么人会进来,若是哪个没眼色的进来了,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之间吧。”闻起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颇为戾气的说道。 杜蘅顿了顿,没有说话,紧紧地跟在闻起身后。 没走多时,杜蘅便能望见一排低矮的小木屋。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闻起看见那排小木屋说道,“当初师傅便是带着我们几师兄弟姐妹住在这里,那时多么安静啊。” “来吧,我们先住在这里。” 杜蘅点点头,同闻起一起走进小木屋。 桌椅上早已积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着不大不小的屋子,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好似一间堂屋,十分的透亮。 杜蘅二话没说,就上手开始清理起来,闻起却一个闪身进了另一间屋子。 待到杜蘅收拾的差不多之时,天也差不多黑了。 杜蘅也不知道闻起在那屋子里干什么,前下杜蘅想要一起打扫时,闻起却不让她进屋,她也就乐的自在,只扫出了两间睡觉的屋子,和这个堂屋,天也黑了,在这山林之中,她还不大熟悉,容易迷路,想来也不好打猎,杜蘅还是决定今晚再凑合凑合几口,身上还有些干粮,等等再烧一点水就行了。 杜蘅也没走远,就在近前拾了些柴,这水烧好了,闻起就出现了。 杜蘅忙招呼闻起先填饱肚子来。 闻起默默地坐下,手里慢慢地抚摸桌面,“你看这上面还有我刻的画。”那时他还小 杜蘅凑到近前看,是一棵树,但是杜蘅看不出那是什么树,她就咧嘴一笑,“真好看。” 待到吃完了,洗簌一番之后。杜蘅躺在这硬邦邦的床上,才仔细地想着闻起这一路上的举动。她觉得一点也不像当初淡定地告诉她,’前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明日种种譬如明日生,’的那个情感漠然,堪破生死之人。现在的闻起有一些癫狂,像是溺水之人突然呛出了那口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不敢想象,若是那师母吃了幽冥草之后并未活过来,师傅又会怎样? 伴随着屋外蝉鸣声起伏不断,杜蘅慢慢地进入了梦想。 闻起却还在他呆了大半天的书屋里,点了半盏灯,他伏案不知写写画画些什么。 杜蘅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亮醒,她伸了一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捶捶了自己的背,感觉真是还不如睡在野外,睡在这硬木板上,真是硌的慌。 杜蘅边揉着自己的肩膀,边缓步走出了屋子,却见闻起匆匆从那书屋里走出来,和杜蘅迎面四顾。 “阿衡,我出去准备下,你自己随意,”闻起急急忙忙留下几句话,背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药篓子就出去了。 杜蘅看着闻起离去的背影,发起了呆。最后还是被自己肚子的叫声给吵醒了。 杜蘅摇摇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赶紧找找吃的喂饱自己再说,再想。 早餐又是凑合着干粮和水,当杜蘅咽下最后一口时,她狠狠地想,她再也不想吃这个了。 白天的日光充足,杜蘅想着自己就在这屋子旁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既不会迷路,还能采摘一些野菜、野果什么的,若是再哪打上几只野鸡和野兔那就更好了。 守了大半天,还终于给杜蘅碰上了一只大野鸡,杜蘅勉力用自己功夫逮到了它。 杜蘅没两三下就将野鸡杀好拔了毛,炖进了锅里。 用柴火慢慢炖着,当她将早上一起采摘来的野菜放进去,就等着最后的起汤时,闻起终于回来了。 闻起背着的药篓,装了半篓子的草药。 “师傅你回来的正好,我打了一只野鸡,这会儿正好要起锅了。”杜蘅接过闻起的药篓子。 闻起点点头,情绪有些低沉。 杜蘅端着热鸡汤递给了闻起。 “师傅,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采药吧,我一人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干。”杜蘅看着正喝汤的闻起,打着商量。 “阿衡,你在这里呆着,采摘这药危险着呢,你若是无事,就上书屋看看书,那都是我师傅的珍藏。”闻起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这些药你也别碰,等着我回来再弄。”闻起想了想又道。 杜蘅张口想反驳,再看到闻起疲惫的脸时,又闭上了嘴。心里想着,她还是别帮倒忙了。 第九十四章 准备 一连好几天,闻起都是早出晚归,回来浅浅地吃一点饭,然后不是在书屋之中,便是在整理草药。 杜蘅很乖地没有去烦闻起,帮忙给闻起准备好三餐,遵从闻起的叮嘱,将草药该晾晒的晾晒,若是没有什么事,便自己在书屋中看书。 她学着那些猎人的把戏,在屋子不远处设下了陷阱和圈套,还真能抓住几只笨野鸡和野兔,也省下了杜蘅不少的气力。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的并不假,特别是师祖的藏书,有的藏书堪比杜蘅外祖家的书,是难得一见的孤本。 杜蘅从小爱读书,但读的尽是些杂书,虽然不算是精通,但勉强能够达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且对异志精怪,甚是有兴趣,还有那些野史传记,通通都契合杜蘅的胃口。而这些在这三面都是书墙的书屋里都有了,可谓是全都有,还与她小时候读过的还不一样。 这让杜蘅打发了大多空闲的时光。 呆在山中不知岁月,这日子一过转眼间就要到冬天了。 闻起也不像刚来的那样天天忙着出去,中间还带着杜蘅出去采购了一番,几件棉衣,斗篷,棉被都买了些,还有一些常用的调料等。像是要长居此地一样。 杜蘅看着这天越来越冷,也有意识的存着一些食物,从山间溪流打来的鱼儿,用盐腌了就挂在屋檐下做咸鱼,还有一些山鸡野味,也挂在屋檐下风干。 杜蘅怕这大雪封山了,断了吃食怎么办? 在那书屋之中,也有一些书是描述如何做吃食的,如何长久的保留食物,杜蘅便参照着书中所描述的慢慢地付诸于行动。 没的说,有的还真成功了,如书中所述一样鲜美可口,难得连闻起都夸了她。 山中所有皆为其所用。物尽其用也。 这天,杜蘅照旧吃好了早饭,和闻起打了个招呼准备出去,却被闻起给叫住了。 “阿衡,今天和我一起出去。” 杜蘅目露诧异,“师傅我需要带些什么么?” “背个药篓子,再带上你的剑。” 杜蘅点点头,这些日子杜蘅可没有忘记她的武功,把功夫当成每日的必修课来练,所谓勤能补拙,越是聪明之人,越是不能懈怠。 杜蘅背着药篓,提着剑跟在闻起背后出发了。 杜蘅以为这会像前几次闻起带着她一样,采摘一些草药,因为怕过了草药的成熟期,所以闻起才带着她一起去的。 这一次却截然相反。 “阿衡,这些天,我把一些草药准备好了,还差几样,我们就可以去救她了。” 她,当然指的是师母。 “在这山里闷的慌吧。”闻起好似没话找话地和杜蘅闲聊。 “我啊,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是在这山林之中,冬日白雪皑皑,夏日和风徐徐。冬暖夏凉,我的师傅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我真庆幸我是在这儿长大的,而不是在哪死寂一般的深宫之中。说来也是遗憾,我从未见过我的亲人,却单单喜欢上了我的嫂子。”闻起声音沙哑,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出来,让杜蘅猜不出他是抱怨遗憾,还是感慨万千。 杜蘅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接话,这情形好似师傅只是想说出来。 “师傅本以为我们师兄弟姐妹五人,能够互助互利,这样不管于我,还是于他们都是极好的事,可是有时候最难测的还是人心,就是师傅那样博学多才,精通算命之术的人,也料不到一切啊,可是有时候这一切就是毁在了不经意之间,我的师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的师兄也投错了阵营,唯有一个师弟,还能尽心帮助我。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闻起前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怕这时他的也是在一场梦里。 梦里梦外谁又能分辨出来呢? “阿衡,为师欠过很多人,但却在这后半生里,一点一滴的还完了,这还完了,就还差最后这一个心愿还未了,不知上天是否能如我所愿。” “师傅不要多虑,心诚则灵,金石未开。”杜蘅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阿衡,我让同哥儿跟着姚明治,姚明治其人还算是有大义者,却被身世所累,让同哥儿现在先跟着他,见见世面,若是你到了江南,记得去寻回同哥儿,助他一臂之力,算是真正全了那份情。” “当初我向你推荐乌维,便是知晓这乌维其人,看重利也,疑心也重,但为人却颇为重道义,是他的人,他是不会让人欺压的,就算是现在一时的欺压,他也会找回场子来的,以你的本事和他做那个交易是没什么问题,但我没想到你竟会受那么重的伤,千算万算,终是躲不过一劫。”闻起平静的声音传入杜蘅耳中,闻起说的话却让杜蘅心惊肉跳。闻起说的这些话像是做一个交待。 杜蘅连忙道,“师傅,你说这些做么?” 闻起不管不顾的说下去,“阿衡,你瞧这一饮一啄天注定,是你当初救了都黎,而都黎却又在明明之中助你,若不是他又怎么来的幽冥草?你当时怎么会知道,你的一次善举会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但却又是这些不经意间的举动,让你后续对乌维的看法产生了改变。或多或少因为都黎,因为我,原本你只是想等一个消息,最后却直接跟着去了...若是你没有去,我也就不会...”闻起顿了良久才继续说道。 杜蘅听闻起说起来,她却反而感到感谢闻起,“师傅,那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是我粗心大意,一时只顾着高兴,却遗漏了最大的危机,才让头曼有机可乘。还好是师傅你给了我保命药丸,不然我早就命归西途了。” 闻起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杜蘅的眼睛,“阿衡,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之时,是多么的欢喜啊。”没想到当初那个瘦弱的孩子也嫁人生子了。 杜蘅却有些迷惑,有些听不懂闻起的意思,正想问之时。 却见闻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九十五章 双蛇兰 只见闻起身前的地方十分的景色动人。前方一片花海,可叹是这快要到冬天的季节还能盛开如此美丽的花,白白的一片十分的好看。 微风拂过花海带来一阵香甜气息,杜蘅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又突然屏住呼吸看向闻起,似乎再问闻起这气味没什么问题吧? 却见闻起面上一片欣喜若狂,好似遇见了什么宝贝。 “阿衡,它们全开了,它们竟然全开了。那么其中肯定会有它的,对不对?”闻起细若声呐,却压抑不住内里透出的兴奋。 “师傅,这是什么?”杜蘅不解地压低声音问闻起。 “它是双蛇兰,我们要从中找出并蒂的花,那才是真正的双蛇兰,它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闻起顿了顿,“我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到了夜晚它们就全都枯萎了。” “它没有毒,反而它的香气还能延年益寿,多有益处,只不过...”闻起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只不过它的香味吸引着各方虫蛇蚁,你要小心,时刻保持警惕之心,不要发出大动静,长剑不要离身,只需采摘它的花,摘到之后放到这个盒子里。” 闻起递给杜蘅两个玉盒子。 杜蘅握着手中温润的玉盒,点点头。与闻起分头行动,向着这花海出发了。 杜蘅甫一进入这雪白的花海,就仿佛进入了如诗如幻的天堂,纯白至极,再这之中杜蘅感觉要沉醉在其中,不愿远离。 杜蘅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个轻颤,顿时神归。她摇了摇脑袋,缓步往内里步去,用心查看身边的花,有没有像闻起说的那种真正的双蛇兰。 不知过了多久,杜蘅直起身子,捶捶了腰,她原以为这是十分简单的事,没想到这都到下午了,还没找着一株双蛇兰,让杜蘅有些气恼。 她四目远眺,寻找闻起在哪儿? 闻起在她的右侧前方,弯着腰呢,杜蘅叹了口气,悄悄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从药篓子里拿出出门前准备好的饭团,吃了起来。 在这花海里吃饭,别说,还真是另有一番趣味,若不是他们是来寻找东西的,还真是像秋游一般,再用团扇扑几只蝴蝶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蝴蝶?为什么脑海里闪现的是蝴蝶,而不是其他的蜜蜂什么的? 杜蘅的眼珠跟着前方翩然起舞的蝴蝶移动。 蝴蝶飞舞着翅膀,那翅膀在阳光的映照下像宝石一般熠熠生辉,杜蘅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蝴蝶,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着,跟着蝴蝶慢慢前行。 走了好一小段,蝴蝶才停了下来,不断地围绕着一个地方翩然起舞,不多时又有几只蝴蝶跟了过来,那姿态、那景色让杜蘅看花了眼,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 杜蘅满目欣然地看着这群飞舞的蝴蝶,过了好一会儿,才陡然发现,自己浪费了多少时光,四处一望,她是在花海的最深处,花香弥漫,让人十分的舒心。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之时,突然好似在刚刚蝴蝶飞舞的地方,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杜蘅揉一揉自己的眼睛,睁大了眼睛才敢确认,那地方有一株像是闻起描述的真正双蛇兰,独立其中。 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看在眼里的景色是真实的。 杜蘅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花儿,它如少女般在风中摇曳,她现在才知道何为花枝招展,可是杜蘅走到近前,又是另一番精致,两朵并蒂的花相互缠绕,又像是紧紧相拥的亲密恋人。 杜蘅生怕惊动它似得,不敢走近。她摇晃着脑袋,把其他思绪排除,只想着小心翼翼地采摘那花。 她慢慢地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似乎越往前那香味就更加的迷人,她掏出玉盒,打开玉盒,看到放置于其中的玉夹子,在心中暗想,师傅想的可真周到啊。用其中的玉夹子,慢慢地轻轻地捻住花萼,依次将两朵花夹入玉盒子里,那两朵花在玉盒的衬托之下异常的雪白透亮,像雪花一样洁白无莹,杜蘅轻轻地将玉盒盖好。 转头一看,被摘完花朵的那株双蛇兰已经枯萎了。 杜蘅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看手中的玉盒,又看了看近前枯萎的植株,这是什么道理?这花怎的会如此神奇,完全不遵循四季交替,草木凋零的道理。是被剥夺了最美丽的绽放。 她又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幽冥草,那个花竟然还有那么大的作用,救人于生死之间,也会像魔鬼一般迷惑人,真是感叹世上之大,无奇不有吧。 而我们又太过于渺小。 杜蘅歪头想了想,她先前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休息一下,吃个饭团,看了几只蝴蝶飞舞,就像是撞上好运似得,找到了这难得一见,万里挑一的双蛇兰。这让她不经思考,是她休息的对,还是碰巧跟上了那蝴蝶?那蝴蝶看她劳碌,给她指了条明路?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大胆的假设,若是那美丽非凡的蝴蝶知道怎么样才能寻找到双蛇兰呢?她是不是就只要跟着她们的踪迹就行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与其在这干巴巴地寻找着,不如跟着那蝴蝶走一着,就算是无所获,但至少这玉盒里还有两朵。 杜蘅边想着边就这样做着,抬头四处寻找蝴蝶,好不容易找着了蝴蝶,就跟着蝴蝶走。真的,不出杜蘅所料,这些蝴蝶都跟神了一样,带领着杜蘅采了一朵又一朵花。 杜蘅看着天边的晚霞,就着这昏暗,在玉盒子里数了又数,一共六朵花儿。 这真是一件吃力的事情,从她跟着蝴蝶采摘下一对花开始到现在,夜晚将要降临也不过是六朵花儿,而师傅有言,这一大片的花海,都会在晚上的时候败落、枯萎。 杜蘅有些可惜,哎,这样的美景,真是难得一见了。 杜蘅这样想着,也开始趁着这夕阳西下的最后光景,慢慢地退出花海。 第九十六章 传说中的蛟龙 杜蘅手中握紧玉盒子,慢慢地向外走出去。 当最后一缕阳光被云层吞没,这片花海就像是死寂一般沉默,原本的花香四溢,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在退败,似乎都能看见那颓唐的气流席卷了正片花海,那气流过后,只剩下一片枯黄,还代表着,这里从前的繁花似锦,这种枯黄也不过维持了片刻。 在杜蘅的眼前,她亲眼所见,一片片的花海倒落,变得枯黄,然后化作无有。 倾刻间,只余杜蘅和闻起站立在其中。 两人相隔甚远,但从距离上来讲,还是杜蘅比较靠近深处。 闻起看着这花海的枯萎凋零,暗道一声,’糟了!这时间也过的太快了,’他赶忙示意杜蘅,走出来...慢慢地走出来。 杜蘅看着闻起的比的手势和动作,似乎是让她出去,她点点头,便开始往外奔跑。 这一奔跑可不了得,这周围的气流被杜蘅的脚步搅乱,似乎有什么动物被惊了出来,发出’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声,杜蘅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给惊了个正着,这才想起先前闻起叮嘱她的话,在这里边行走,做事,一定要慢慢地、轻轻地,杜蘅想到这里,不由停住了脚步,呆立在那儿,不敢想象她惊醒了什么东西。 闻起瞪大了双眼,急促地喘了口气,惊恐的看向杜蘅的后方,花海中心的位置,一个巨大的脑袋破土而出,眼睛半开半合。 杜蘅呆立住的身子,能够感受来自后方的粗壮气流,带着一股浓重的腥气味,还是热热的。 闻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从来只出现在书里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如此的庞然大物,就在他的眼前。突然他全身一个激灵,他回过神来,急切大声地对杜蘅喊道,“快跑!!!” 他自己转身也跟着运起轻功,向外飞速而去。 杜蘅被闻起的那一声喊叫惊醒,根本顾不及看在她身后跟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顾着不断地往外跑,拼命的运起轻功,将内力注入脚下,用了十分的力。 那巨物先前是被杜蘅的那声响吵醒,在半睡半醒间抬起了头,还未彻底清醒过来。闻起的那一声大喊,就好似半睡半醒间的人突然被尖利的声音惊醒的迷茫状态,它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待到他们俩奔腾起伏的气流流荡开来,它才彻底醒了,目露恼色的看向前头飞奔的两人,’这愚蠢的东西,竟然吵醒了我,’它的鼻子动了动,轻轻嗅了嗅,’还偷了我的东西。哼,可恶的东西!’ 只见那巨物像是在其中游荡似得,飞速的向闻起和杜蘅追去。 杜蘅用尽了全力想要摆脱身后之物的追赶,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它都牢牢地跟在她的身后,似乎还有一种她永远都逃不过它的感觉,它只是再跟她逗着玩儿,却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她只觉得若是她再这般继续的奔跑下去,就算不被它吃在嘴里,也会因为脱力而亡的。 而她还有一种感觉,为何这片花海是这么的大,越变越大,像是花海在变大,而她在缩小。 一直跑一直跑,她却始终不能逃出去,她被脚下凸起的石头拌了一下,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而闻起却是早已经出了花海,当他看到杜蘅在里头不断地绕圈的时候,才恍然知道,那花海似乎有什么奇特的东西,迷惑着杜蘅,让杜蘅出不来,反而在里头打圈。 他想返回花海,将杜蘅带出来,却发现根本进不去了。他只能守在外面,看着杜蘅自己走出来,或者看着她被那个...蛟龙...吞入腹中。 他不敢想象那种场景,不断地在脑袋里调出点有关这蛟龙的书本记录?看能有什么方法,能够救出杜蘅。可是这是传说中的东西啊。书本上的记录只是语焉不详,或又是直接当成了神话,作为传说来叙述。 杜蘅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把自己当作一具尸体,她知道那东西就在她的上方,她微眯着眼,露出了一条缝,看见那东西的阴影,简直有五六米宽大,再向前看,花海的边缘可望不可及,她已经看不到闻起的身影了,’师傅是去哪儿了?’ 杜蘅让自己不去想师傅,这东西跟着她,想必师傅应该已经成功的到达了安全的地方,可似乎自己要脱离它十分的困难,她根本就跑不过它。 更何况她怀疑这地方已经变了,不是其中有什么五行八卦阵,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解释的事。这种事她也不是没有遇上过。 就在杜蘅思考的过程中,她突然感受到,正上方的热气越来越重,扑打在她的身上,好像...好像那个怪物在不断地靠近她。 而闻起在花海外面看到的场景就是,那蛟龙将头不断地靠近杜蘅,在杜蘅身上不断嗅着什么。闻起身体那蛟龙直接张口血盆大口,将杜蘅吞入腹中。 杜蘅的身体还不够那蛟龙塞牙缝。 闻起纠起的心,跟着杜蘅突然站起的身子,吓得几乎跳了出来。 只见杜蘅抬手想要去触碰蛟龙的脑袋,蛟龙一个避让闪开了。 闻起被杜蘅这样的做法吓了个机灵,却让他脑海里突然闪现一种方法。他在道家书籍上看到的古老的方法,他来不及细想是否有什么用处,只管用上就好。 只见他快速的用剑,在他身前的地面上画着什么,再割破手掌,让血水顺着剑低落在他的画的地方,当他完成最后一笔之时。 地上,一道红光乍现,直直突破那好似隔绝了花海和外面世界的隔膜。 一股鲜红色的波纹直直地超蛟龙射过去。 杜蘅的反应甚是灵敏,看见蛟龙被红色波纹逼的直直倒退时,一个转身朝前跑去,这回她能清楚的看见闻起就在她的身前不过五丈的距离,她奋力地奔跑着,跑着。 第九十七章 火红 杜蘅身后的蛟龙,好似能感觉到那红光,带着丝危险的气息,它并不想与那红光交锋,便慢慢地向后退去,想要躲开红光。 却见它身前的猎物就要逃脱了,它也顾不上这有危险气息的红光,连忙上前追赶,想要把属于它的猎物抓回来。 那看似轻薄无力的红光,却像利刃一般割开了蛟龙坚硬的鳞甲,鲜红的血液透过被红光割裂的鳞甲流了出来。 蛟龙灵敏的往后退开,躲闪的避开了红光,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割裂的伤口,才感到疼痛非常,隔开的地方的血液沸腾起来,它急的跳脚起来,痛呼出声。 杜蘅听见身后震耳欲聋的痛呼之声。那声浪推着她直往前扑,杜蘅勉力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并且保持着着奔跑的速度,一头冲了出去,摔倒在闻起的身前,连同着手上拿着的玉盒子摔在了闻起跟前。 闻起没顾着摔出去的玉盒子,急忙凑上前去,扶起了杜蘅,看着杜蘅背后的花海,现在却像是变成了火海,那红光连蛟龙那坚硬的鳞甲都能割破,那鲜血流淌不止,似乎慢慢地染红了那地面。 蛟龙吟叫之声变的尖利,突然腾空而起,似乎发怒般想要朝着闻起和杜蘅的方向冲过来,映衬着整个黑暗的天空变的血红。 杜蘅只觉闻起扶着她肩膀的手一下子紧握起来,杜蘅强忍着痛意不出一声,转过头看向她逃离出来的地方,她死命忍住让自己不颤抖。 杜蘅从未想过她能够看到传说中的神物,蛇变蛟龙,蛟龙化为真龙。而他们吵醒了一头在沉睡中的蛟龙,一头活生生的蛟龙,流着热血的龙。 而此时这头龙,在那花海的上空不断的翻滚着,血不断地随着那蛟龙翻滚着滴落在泥土里。 那泥土里没过一会儿就慢慢地长出一株又一株的双蛇兰,是真正双蛇兰,这时长出的双蛇兰不像白天是那样的洁白纯净,是一种火红的妖冶,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头龙想要冲过来,撕碎那些愚蠢的人类,那个人竟然还能伤了它。 却像是怎么也冲不开那个屏障,只见那屏障被蛟龙撞的直摇晃,好似承受不住蛟龙的大力,似乎要被撞的要碎裂了。 杜蘅紧张的握紧拳头,全身僵硬,整个人高度的揪起来,生怕那屏障抵挡不住。 闻起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再画一次刚刚的那种图画,前下一画完最后一笔之时,那妖异的画,吸了他好像半身的血液,实在是妖异。 杜蘅感觉到闻起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走到跟前,举起手中的剑在地面画着什么,这次的闻起并没有任由身上的血顺着剑流着,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割破另一个手掌,将鲜血滴落其中。 杜蘅眼睁睁地看着微红的光缓慢地升起,随后又破空而出,直直的朝那头蛟龙而去。 那蛟龙却是不敢再接下,只能不断地躲避。 可是那红光好似不达目的不罢休样的直追着那头蛟龙。 那头蛟龙愤恨地看着闻起和杜蘅,随后转身直直地冲入了地底,而那道红光也一起跟着蛟龙进入了地面。 杜蘅这才放松了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地上,闻起却是直直地跪了下来。 杜蘅直起身子才发现闻起的脸色苍白,她赶忙爬起来,扶住闻起。 “阿蘅,你没事吧?”闻起微弱的声音响起,“没有受伤吧,是师傅没考虑周全。” 杜蘅直摇头,“师傅你别这样说,谁能想到我们竟能碰见神话里出现的蛟龙啊。” 闻起却在心里默默地苦笑,这一生他听信书中所述,又太不把他们当作一回事。书上写的也许是杜撰,也许是前人留下的忠告。 杜蘅慢慢地扶起闻起。 这才看到被摔在地面上的玉盒子,里面她采摘的双蛇兰全都洒落下来。 现在已经是干枯的模样了。 杜蘅看着玉盒子和地面上已经枯萎的双蛇兰,脸色有些难看,一个白天的功夫全废了。 闻起的脸上却浮起了虚弱的微笑,“阿蘅,我们回去吧,我这还有两朵。” 杜蘅默不吭声的扶着闻起来到一科树旁,让闻起靠着树坐下,自己捡起玉盒子,不管身后闻起的声音,朝着那片‘火海’走去。 闻起无力的抬起手,眼睑有些湿润,心里却道,‘你有一个好女儿,再生了一个好女儿’。 杜蘅也不是那么的大胆,但是她必须鼓足勇气进入其中。 假装镇静的杜蘅缓步进入红色的花海中,打开玉盒子,一朵一朵采摘入其内,装好放进衣袋里,然后又慢慢地退出。 直到回到闻起的身边,杜蘅扶起闻起就往住处走。 第九十八章 身世 杜蘅进去的时候是假装镇定,逼着自己上前,为了师傅多年以来的夙愿,可是在采摘那些因为蛟龙血而留下来的双蛇兰时,就真的不害怕了,是那火红的颜色映衬着她的心,充满力量与信心。 为自己所在乎的人。 回到住处,杜蘅便完全发挥出自己果敢的行动力,扶着闻起先到他的屋子里休息,将采摘回来的装双蛇兰的玉盒子放置好,挑着一些食物、药物,为闻起准备能够补血的吃食...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越是在慌乱的时候,越是应该保持着镇静。 做好一切,杜蘅搬了一把矮凳,坐在闻起的床前,守着。 她不愿去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阳光洒落在床前,床上的闻起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便是,杜蘅守在他的床前,阳光照射在她的头发之上,发出微弱的金黄色光影。 闻起微眯起眼,眼神悠长,这是她的延续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眷恋的,她最爱的是他的哥哥,就算是他哥哥是一个被天下诟病的人,也是她今生的挚爱,她早就看出了吧,也许所有的都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怀念。从一开始的特殊,都是假象,都是他自己的遐想吧,也只有他自己不愿看清,不愿认清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其实真的不必为了她,送了其他人的命。也许死对她就是一种解脱。 闻起轻咳一声,惊醒了在梦中的杜蘅。 杜蘅惺忪朦胧地睁开双眼,看见已经醒过来的闻起,十分高兴,“师傅,我煮了些东西,都煨在了锅里,我去帮你端过来。” 闻起轻应了一声。 杜蘅跳起来,摇摇脑袋,伸了个懒腰,就去给闻起端昨晚做好的汤去了。 一连几天,也没听闻起提起过什么,闻起特别安静的听从杜蘅的安排,对杜蘅所做的一切都认同。 “阿衡,我这几天好多了,”闻起微微一顿,“明日我便带你去见她吧。” 杜蘅闻言一顿,点点头。 转头给闻起送来了,前几日采摘回来的火红的双蛇兰。 闻起握着杜蘅递给他的玉盒子,还带着杜蘅手中的温度,他看着杜蘅转身离去的背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也许停止这些无谓的做法,对他自己也是一种解脱吧。 闻起这几日被杜蘅灌下去了好多汤汤水水,他流失的血液,也差不多补了回来,他背上这几个月以来,准备好的材料,带着杜蘅出发了。 一路上行,在山路上走走停停,闻起并未完全恢复,内力也只能用出三四层,到了正午时分,才来到了闻起所说的山洞处。 杜蘅看着这山洞,从外观上来讲,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像是许许多多的山洞一般。 闻起带着杜蘅步入其中,微微凉风吹出来,闻起点了火把,插在了过道上,往前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广阔的空间中,这空间四通八达。 闻起带着杜蘅步入最右边的那个,“这些山洞的后面的都有不一样的光景,有些我设了机关暗器,有些是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杜蘅点点头,她已经猜到了,像师傅这样的人,怎么会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摆放在人的眼前,留上几手,才是闻起的作风。 杜蘅跟在闻起的身后,越是往里走,她越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直到进入其内,这个山洞不是很大,顶上镶嵌这夜明珠,发出柔和的白光。 闻起上前温柔地对着寒冰床上的人说道,“我带着她来了,你应该很想见见她。” 杜蘅诧异地听着闻起的话,并不懂其中的含义,“师傅...” 闻起向杜蘅招了招手,“阿衡,你过来吧。” 杜蘅停住自己的步伐,闻起耐心地说道,“阿衡,你过来,看看她。她是你的...” 杜蘅微动脚步,走到近前,床上的景致映入眼睑。 在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初一看,杜蘅就被她摄住了心魄,洁白的面容,艳红的唇,一头青丝,像是一个沉睡的小姑娘,睁开眼,一颦一笑尽在其中。 “师傅,她好美。”杜蘅柔和的声音说道。她和母亲很像,也和我很像,但是她多了一些父亲的英气,她是她的姑母,母亲像她也不足为怪。 闻起听到杜蘅如是说道,微微一笑。 “阿黎,我带她来见你了,我想你应该很想见到她吧,她长得和你很像,她很健康...只是我们的泠儿不在了。”闻起语气温柔。 杜蘅被闻起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师傅,你在说什么?” “阿衡,你的母亲就是那个瘦弱的孩子,她护在手心里的孩子。”闻起看到杜蘅疑惑的表情,温柔地笑了笑说道,“阿黎才是你的外祖母,我是你的叔祖。” 杜蘅被闻起的一席话震的完全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做那个师母是她的亲外祖母,师傅是她的叔祖...她是谁?她的母亲出生江南杜家,她的父亲是新朝新贵。她怎么会是...前朝遗孤呢? 第九十九章 结果 闻起说完之后,也不管杜蘅是一个什么反应,反而对着躺在寒冰床上的人继续絮絮叨叨。 “你可能没想到,泠儿竟然嫁给了岑予骞的三子,哼,岑予骞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兜兜转转之间,我们的后代又聚在了一起,可叹是他的儿子比他好太多了,不然,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会把她给救出来,你的孩子是你的延续啊。” “她怎么能过得不好呢?我道是你那个哥哥只有眼前的家族利益,你当初说要把泠儿交给他,我就是不同意,可是那是你的遗愿啊,没想到那个人却放弃了利用泠儿,取得更大的利益,没想到泠儿也是真的喜欢他,岑予骞的三子果真和他不像,是嫂子养大的孩子,忠义仁厚。我想你也会很满意的。” “你看,他们的孩子叫阿衡,被他们养的很好,和你一样。阿黎,你再睁开眼看我一眼吧。不,再看看你的孩子一眼,她的眼睛像你,她的鼻子高挺却是和他如出一辙。” 杜蘅呆坐在寒冰床的一旁,目光停留在这个美丽的女人身上。她根本不像是什么尸体,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苍白了一些,没了心跳。 她不知怎样形容她现在的想法,现在的感受,但是她却想到了从小到大,父亲的宠爱,母亲的疼爱,甚至是来自’杜’先生的特别对待...父亲和母亲自然不用多说,但那样一个名士却对她任取任予,第一次就对她给予了无限关爱,说是她投了他的眼,可是事实总是难于让人启口的。 外祖对母亲也是绝对的宠爱,是愧疚?是...而外祖母...她也知道吗?母亲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杜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不知觉的蜷缩起自己的腿,紧紧抱住,却仍然抵不过身上泛起的一阵又一阵寒意,她不愿去深想深思,一切的一切,她怕最后的一切都是不属于她的。 闻起再说完话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他将原来准备好的药材一一拿出摆列整齐,玉盒子里的幽冥草,还有双蛇兰,还有近期闻起备好的药。 当杜蘅恍过神来时,就看见闻起已经在旁边准备好了一切。 只见闻起拿出在住处煮好的药汤,为了保持制作药剂最有效果的时刻,按照顺序一一将其他草药加入进去。 杜蘅看着闻起好似在神明之中的人,像是隔着一层雾,做着这些像是梦幻中的事,将那火红的双蛇兰放入进去,那药汤像是在沸腾着把闻起刚刚放入其中的草药吞没。 原本黑色的药汤,变成了一片火红,像是那化学实验,加入其他的化学药剂,发生了化学反应,那红光映衬着闻起的脸妖冶、疯狂。 杜蘅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上前帮着闻起做这些疯狂的事,还是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当闻起做到最后一步,加入这最重要的一步,诱人的香气,充斥着整个空间,杜蘅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药汤变成了透明的颜色,最后那个汤药完全收敛,似那清水一般。 闻起却相当的激动,这汤药最后的如同那古老的方子记录的是一样的。 杜蘅看见闻起轻轻地将杜华黎半搂着,另一只手拿起刚刚制作好的药汤,对上那鲜红的唇,慢慢地喂进去。 最后一滴不省的全都喂入了女子的嘴里。 洁白的面容上满满的充满了血色,一层血色流动其中,慢慢地红润了起来。 杜蘅似乎看见那女子长长的睫毛在颤动,闻起仍然紧紧的搂着女子,不愿眨眼,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看着她醒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闻起的姿势就没有发生过变化。 但似乎时间已经说明了一切,有像幽冥草这样的神物,使人白骨生肉,也有本是神话里才有的蛟龙出现,可是她却一直都醒不来。 杜蘅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满是泪水,她闭着眼睛靠睡在寒冰床旁。 当杜蘅醒过来时,分不清这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不知道闻起同她已经在这里面呆了多久,可是闻起自始至终都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变,但杜蘅能够明白地感受到闻起身上的生气,一点一点的被消磨。 她终究还是没能睁开眼。也许是她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人,也许她早就喝下了那一碗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 只盼来世有缘再见。 杜蘅想她还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 第一百章 峰回路转 “阿蘅,她还是不愿醒来么?”闻起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中回荡。 杜蘅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泪痕,听到闻起的问话,她有些呆楞的看着闻起,似乎没能理解闻起问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在怪我么,为什么不醒来?”闻起轻声低语。 杜蘅有些哀伤的看着坐在寒冰床上的两人,“师傅...” 却见闻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柔和地将杜华黎放在寒冰床上,温柔地将她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把她的双手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抬起手抚摸上她光滑的脸,一滴泪掉落下来,正好滴落在她的眼睑上。 一时之间白光乍现,突生奇观。 杜蘅不由瞪大了双眼。 有什么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什么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峰回路转之间,老天总会再给你留下惊喜。 闻起不眨眼的注视着杜华黎的双眼,只见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像是被水浸润过一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你,像是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人。 闻起欣喜若狂却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佳人。 杜华黎轻蹙眉头,红唇微张,“阿起,这是哪儿啊?” 轻柔的声音响起,杜蘅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可叹是造物之神,把天地之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予同一个人,得天独厚如是说也。 闻起声音低柔,“阿黎,你...醒啦。” “是呀,这一觉睡得好沉啊,”杜华黎似乎想要用手撑着床起来,“这是哪儿啊?那些人呢?” 杜华黎边说着边坐了起来,才惊讶道:“阿起,你是阿起吗?” 抬起颤抖的手想要触碰闻起的脸颊。 闻起仿佛才反应了过来,弹跳了起来,遮住脸,支支吾吾,“我...这不是我...” 杜华黎歪头看他,“那...你是谁?”一举一动之间,说不清的诱惑动人。 杜蘅突然站立了起来,“外...外,师母。” 杜华黎先前并未注意到寒冰床的床脚还蜷缩着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漂亮的让人不由自主心生亲近的小姑娘。 像是分别许久的血亲,她第一眼就十分欢喜。 她露出一抹笑,瞬间春暖花开。 她移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要下床来,杜蘅见状,颇有眼色的上前扶着女子下床。 入手的是如玉一般温润的手,温暖柔和,如同人一样,如沐春风。待人接物之间,让人不自觉的就心生喜爱之意。 她怎么就没有遗传到这一点呢?杜蘅不禁有些懊恼。 “你叫什么?你可是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姑娘。”杜华黎银铃般的笑声。 杜蘅羞怯地回答道,“我叫阿蘅,蘅草的蘅。” “小蘅草儿,”杜华黎念念叨叨几遍,“是个有趣的名字,小丫头。” “阿起,你还不过来,”杜华黎看着还在懊恼的闻起说道,“阿起,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长白的头发,皱纹满满,倒是有那么一丝一代名医的风范了。” 闻起遮住自己的面容走了过来,“阿黎,我...你...” “我是你的嫂子,”杜华黎轻咳一声,有些漠然地说道,“不要喊的名字。”你不能喊我的名字。 闻起听了这番话有些难过,但却很快就缓过来了,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嫂子。” 杜蘅却听的一愣一愣的,自己刚刚还喊了“师母”,却没想到,这个“师母”是她的臆想,她顺着师傅说出了心里话,这可真是师傅心中的话啊。 杜蘅觉得自己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炙热。 “阿起,小蘅草儿,是你收的小徒儿?” 闻起瞥了眼杜蘅,直直看着杜华黎,“阿蘅,阿蘅,是我收的小徒儿。”也是泠儿的孩子。 闻起的最后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谁能相信,这一躺便是几十年的人,竟然还会活过来,可这世道,却再也不是原来了。 他知道,阿黎的心中没有那所谓的想要复辟新朝。只是想要心中在乎的人过得更好,更快乐。 杜华黎果真不再问下去,虽然心中也能猜测到一二,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闻起只保留了三分,还留下了七分。说话留个几分,还是她教他的呢,现在就用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哪儿呢?!”杜华黎抬头看看发光的光源,是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用在这地方有点暴殄天物,低头看了看脚踩的地方,是一方方青石板。 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起来的地方,是一张石头床,却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发出幽蓝的颜色。 这是寒冰床? 闻起柔声道:“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小时候经常在这山洞里闭关练功,一闭关就是好几天,师傅总是放心不下我,没过几日,便打断我,生怕我饿了不吃饭,直直熬着。” “我睡了多久?”杜华黎点点头,又问道。 闻起突然噤了声,有一瞬间的失言。 杜蘅却接上了话,“姐姐,你睡了好久,我都长大了,姐姐才醒来。” 杜蘅想自己也不算是昧着良心,说着的都是真话。 可在闻起这儿,却是满满的乱七八糟的话。但解决了他的难以开口。 “小蘅草儿,你可真是讨人欢心,”杜华黎听了这一番话,却笑出了声。 杜蘅有些讨喜的笑了笑,那小模样,却让杜华黎莫名有些熟悉,不知道她的泠儿怎么样了,那么小小的她,却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在那个地方长大的她,又把自己的女儿送回去,她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么? “阿起,我想回去看看泠儿,”杜华黎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年幼的孩子,甚至以她那个哥哥的做法,那孩子根本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母亲吧。 可是她最想做的,即便是远远地看那孩子也是好的呀。 杜蘅瞬间有些难受,却是难言的感慨,都说父爱如山,可是母爱是长流其中,涓流不止。 这回的闻起倒是不沉默了,“阿...嫂子,你才刚醒没多久,还得再养上一阵子,才能完全好。” “可是,我却觉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啊。”杜华黎一点也不想拖着。 “黎姐姐,”杜蘅赶忙接上去,“你的身子还没好透,你怎么可以乱走,这样可是白费了师傅的一番心血。” “何况,我师傅他可是名医啊,你要听从医嘱。” 杜华黎闻言挑了挑眉,“阿起,你倒是收了一个机灵的小徒儿。” “是啊,阿蘅说的是,你的身体还未康复,等康复了,再去也...不迟。” 杜华黎看着这样的师徒俩,想着等两天也无妨吧。 第一百零一章 一日一年 既然杜华黎已经醒了过来,也不能三个人就呆在这山洞里。 他们三人就回到了那住处。 杜华黎从未来过这个地方,“青山远黛,绿水环绕,真是一个好地方。” “再过几天,就该下雪了,所到之处一片白雪皑皑,”闻起总是不会错过和自己喜欢的人说话的机会,顺便再道出自己的潜在含义,冬季要来了,不几天就要封山了,出不去了。 杜华黎平静的点点头,看着远处有些愣神。 杜蘅是聪明人,聪明人听话、办事都好,自然明白闻起的意思,她的眼神微黯,也许师傅的想法就是能瞒上一天是一天吧。谁能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鬼怪陆离,这种东西出现在怪志里,还能一笑而过,真是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不得哭了出来。 清醒的时候就不要去想沉睡时发生的事,沉睡的时候就让自己在梦中欢乐。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怎能接受的了? 自从闻起提到这几天就该下雪了,杜蘅这一连好几天同闻起相互交错的去上山打猎,得保证有一个人陪伴在杜华黎的身边。 上山打猎准备好过冬的所需品,够三个人食用的肉食,有些做成了肉干,有些腌制了。还有一些干果之类的,一个冬天只吃肉也是不行的啊。 杜蘅还腌上了菜,原以为杜华黎这种出身老牌世家的贵族女子,不会这些农家生活经历,没想到,书看多了的、知道方法的人,就算一次腌制的不成功,总是比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三个人之间的互相帮助,很快便将大部分所需品准备妥当。 第一场雪比闻起预料的晚。 也幸好是晚。 杜蘅醒来,不愿睁开双眼,觉得屋外一片明亮,前几天的忙碌让她早就习惯了作息,可是这会儿的潜意识告诉她,还没到时间呢。可是屋外为什么会一片大亮? 亮堂堂的直晃着人眼,她一定要给自己这间小屋拉上窗帘。 “呼~”她觉得有些冷了,裹紧被窝,决定再懒会儿床。 忽听屋外传来一声动听的声音,“下雪了,阿起,这可真美啊。” 杜蘅在心里暗道,“原来是下雪了。”又蒙上暖和的被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待到杜蘅再醒来之时,却是闻到了一阵阵香味,把饥肠辘辘的杜蘅从梦中拉了出来。 杜蘅没有费任何力气就从床上跳起来了,穿好衣服,再带上个羊毡帽,就打开了屋门。 天色一片大亮,这时已经不再下雪了,却仍有雪花的清凉味道,深吸一口气,将肺里塞满清新凉爽的空气,整个人都瞬间醒来。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杜蘅动了动鼻子,循着空气中的香味来到了厅堂,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和一大锅的...羊肉汤? 杜华黎一进屋,便看见杜蘅鬼头鬼脑的好像要偷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馋猫,快去洗簌一番,我们就可以开吃了。” 杜蘅老脸一红,急哄哄的就去洗簌了。 留下杜华黎看着杜蘅的背影发呆了,她总觉得能在杜蘅的身上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说杜蘅是闻起捡来的小徒儿,她可不信,杜蘅的身上明明是有大家风范,可是又似乎不是那么正统,而且这丫头还和她长的很像,有一种是亲人的感觉... 杜华黎摇摇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脑袋,有时候还是难得糊涂一点,时候到了,阿起就会告诉她一切,但,谁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转眼间,她好似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皇帝宠妃。 三人围绕着那羊肉锅子,吃的十分开心热烈,只余下浅浅的汤底。 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过去了,杜华黎醒来也有十五天了。 她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她在变老,她感觉每一天她都在变老,不是人日子过上一天就相应的变老,是...一天一个变化。 前几天她还能说服自己是幻觉,可是越到后来就越是明显,女人总是对自己的脸蛋十分的敏感,细微的变化都能发现,何况是一天一个样呢? 杜华黎终究还是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虽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但是还没有杜蘅经历过的人和事多。 当杜华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时,闻起才正视了这个他刻意忽略的问题,那就是阿黎,她在不断的变老,别人是发生在五年、十年间的事情,而她却在这十几日间迅速的到达。 闻起不知道是他配制的药的问题,还是药本身就存在的问题。 他现在异常的焦虑,把自己锁在了书屋里,翻遍书籍,期望能找到什么解救的方法。 他不愿再回归到那些绝望中只有一点希望的日子里。 杜蘅站在屋子前的空地上,一片茫然的看着两扇紧关着的门,心头有些微痛。 不过几天,这样的日子她就已经爱上,可是老天爷总是喜欢开玩笑,给了...外祖母生命的同时,却又在加速她生命的流逝。 她双手覆在脸上,泪水还是不断地往外流。 洁白的雪映衬着泪珠晶莹剔透。 第一百零二章 找寻方法 一夜之后,雪更加厚重,外头也更加的寒冷。 杜蘅蜷缩起来用温暖的被窝紧紧的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夜的雪下的,倒是和她的此时此刻的情感十分的契合,无论怎样裹紧被窝,却都抵挡不住她内心的寒意,再加上屋外的雪,更是雪上加霜。 躺在床上的杜蘅,还是不放心那两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人,她还是起床,煮些饭食给他们送去。 收拾妥当的杜蘅端着托盘,站在屋子前头不知所措,她想要给两人送上食物,两人皆是不理不睬,不论她站在门外把好话说尽了,把坏话买的够响了,好似那两间屋子没人似得,静悄悄的。 杜蘅独自一人坐在厅堂的饭桌边上,往嘴里塞着有些冷了的饭菜,感觉让人难受的很。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就如同那昙花一现,虽然灿烂无比,却转眼即逝。 杜华黎听到了屋外小蘅草儿的呼喊声,她却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平躺在床上,睁着眼,呆呆地。 她早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秉着人都会有秘密,秘密或多或少,或重或轻,可是她早应该引起重视的,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同寻常了吗? 杜华黎边想着,手便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多,有几大处、几小处,刚开始时,她以为是因为止住了血,所以阿起并未帮她包扎,可叹看来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阿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些伤处。而这些伤处本身就是十分的奇异,一层白膜,覆盖住伤口,摸上去就如同是自己的皮肤一样光滑,只是它是冰冷的。不,是她的全身都是冰冷的,就像是在这个被窝里,她睡上一整夜,这个被窝也都是冰冷的。 她感觉她一点都不像人,像是一个怪物。 她根本不敢出去,也不想出去,就只能瘫软在这床上。 而这头在书屋的闻起,已经翻遍了当初提供资料的一半书籍了,有些孤本,变得破旧不堪,其上的字迹也着实不好认,可是他不敢慢下来,也不敢囫囵而过,他的希望,他的一切都在这些书里面。 桌子的一角是摆放着他觉得有些相关的书,他一查到了什么相似的信息,就会在其中进去比对。 可是这样过去了一天,却仍然没有寻找到有用的东西,能解释发生在阿黎身上的变化。 *** 这三日都是杜蘅独自一人做饭吃饭,两扇紧闭的房门,怎么都是敲不开的。 杜蘅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看着这到处都是洁白一片的,她感觉她的脑袋都是空的,不敢想以后,也记不起来从前。 ’嘭’地一声,闻起终于推开了屋子的门,杜蘅此时已经不知在这屋前坐了多久,只见她跳了起来,向闻起迎了上去。 这时的闻起蓬头垢面,却不掩脸上带着的一抹潮红,看见迎面过来的杜蘅,高兴的说道:“阿蘅,我知道了,我知道阿黎是怎么回事了,我找到了。” 杜蘅脸上泛起微笑,“师傅,赶紧看看黎姐...外祖母吧。” 闻起点点头,径直走到了杜华黎的屋子前,叩响房门。 “嫂子,嫂子,是我,阿起啊,你快开门,”闻起不顾会什么君子之礼,粗鄙的拍着屋门,叫唤着,“阿黎,你别担心,我找到治你的方法了,你快开门,你别怕。一切有我呢。” 屋外的响动惊醒了不知神游在哪里的杜华黎,她撑起身子,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死命地搓了又搓,仍旧是冰冷。 她微微叹了口气,下了床,汲着鞋子,将屋门打开了。 杜华黎的眼里只有闻起涨红的脸。 而一旁的杜蘅却细心的观察到,杜华黎今天的模样和前三天的是一样的,这几天,她并没有在变老?! “阿...”闻起看着杜华黎蹙眉,想喊她名字的,不由住了口,“嫂子,我知道了是这么回事了,你伸出手来,让我给你把脉。” 杜华黎却放射一般缩回了手,把双手藏在了身后。 杜蘅见此有些莫名,闻起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杜华黎,安抚着她,把手伸出来,不要害怕,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杜华黎内心纠结万分,在接触到闻起的眼神时,内心一动,不关她是什么,她都...不会伤害阿起的。 杜华黎慢慢地将手交到了闻起的手中,闻起牵起杜华黎的手,让她坐在屋子中的桌子旁,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闻起凝神,将指尖搭在杜华黎的手腕上? 果然,如书中所言,接触冰冷,根本就没有脉搏跳动。 闻起抬起头仔细地看着杜华黎的脸,苍白,毫无血色。 杜华黎有些紧张,握起拳头,又松开,又握紧。 “阿起...” 闻起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嫂子...” 闻起停住,让杜华黎先说。 “阿起,你说吧。” 闻起点点头,从善如流,“嫂子,其实你的身体很好,只是...” 第一百零三章 坦白(一) “只是...你的身体已经停留在这个时刻了。”闻起越说,声音越小。 杜蘅站在闻起的身后,死命竖起了耳朵,才听到了闻起说了什么,什么叫做身体停留不动了? 杜蘅不甚明了。 杜华黎轻蹙眉头,“什么?我明明是越变...越老的啊。”老的太快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无法接受,她怕她还未见过她的年幼的孩子,就已经走不出这茫茫大山了。 “阿黎,”闻起吞咽了一口水,目光带着一丝哀怨,“阿黎,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听我说。” 看到这样的闻起杜华黎不忍再去纠正他的称呼,沉默地让他继续说下去。 “阿黎,你知道她,她是谁吗?”闻起想要把杜蘅当作突破口。 杜华黎不明白她的病和杜蘅是谁有什么关系? 杜蘅却表情有点不对,不是闻起的哀怨,却是另一种难言的难过。 “阿黎,你不觉得,你对杜蘅特别熟悉吗?”闻起引导着杜华黎自己去深究里面的东西,这个聪明的女人不必你说的太过明白,有些事有些话难以启口,说出来说也不相信。 杜华黎用略带迷离的眼神看着杜蘅,杜蘅,她也是姓杜?而且第一眼见她时,她的心里感觉到特别的亲切,是像亲人一般的感觉。 突然她又转头看向闻起,闻起一头白发,脸上也有颇多皱纹,这分明就是...老了...而自己就一十几日的衰老,也比不过闻起的苍老,她好似忽略了很多。 难不成...杜蘅是她的孩子? 杜华黎有些为自己脑海里的猜测疯狂,这叫什么事?她一觉醒来,睡过了十几年,她的孩子长大,已是这般亭亭玉立? 闻起眼神一刻不离地看着杜华黎,“阿黎,你猜到了么?” “阿黎,世间之事千千万万,有些事情明了简洁,有些事情如迷雾般拨弄不散。” “小蘅草儿,是...是我的...”杜华黎不敢相信地,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杜蘅。想要补回她不在她身旁的遗憾。 杜蘅刚想摇头,闻起抢先一步说道,“阿蘅就是泠儿,当初我将你藏于寒冰洞,把阿蘅送去杜家,直到去年,我集齐了书中所述能够救你的草药,就将阿蘅从杜家带了出来。” “你一直沉睡不醒,可是一朝醒来,自然是要还回你睡去的岁月。” 杜华黎听的直掉泪,杜蘅拿着帕子也不知是上前的好,还是不上前的好。 闻起一把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用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杜蘅沉默地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看着闻起在温柔的为杜华黎擦泪,她想她还是出去吧,结果真像是什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快乐吧,若是谎言能让人快乐,那么请你一辈子也不要让我知道真像。 杜华黎却在杜蘅关上门的刹那间变了脸色,“阿起,这些谎话编造的也太低俗了,你以为是那话本里写的么?大小姐能和那穷酸落魄书生过一辈子么?神仙,一睡经年,更是一派胡言。” 闻起眨了眨眼,“阿黎,阿蘅真的是...” “闻起,如果你还是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现在就走出去看看,大山的外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阿黎,你...莫要为难我...”闻起静静地坐在桌旁。 “阿起,我知道人世间难得糊涂,才会过得轻松,”杜华黎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以为你的皇兄是真心宠爱我的么?他不过是想要留住在我身上看到的影子,我不闻不问,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还...爱...爱他,我就是舍了命,也不会独自一人离开,小蘅草儿,是不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不能分辨的出来,她身上有杜家的血液,却并不是我的小蘅草儿。我想我的日子不多了,阿起,我只想在剩下的岁月里,见见我那幼小,就孤苦无依的孩儿,她还那么小就离开了我的身边,我怎能放心的下她?” 原来,原来你并不爱他啊。 “阿黎,”闻起高兴地听到了前头的话,却为后头的话踌躇不决。 杜华黎见闻起仍旧想要保留,不让她知道的态度,立马卷起袖子。 闻起不知道杜华黎想要干什么,连忙慌乱的站立起来,想要避让开来 直到杜华黎把她手臂上的伤口露出来。 闻起看着那个伤口愣住了,洁白的手臂上灰黑的伤口,被一层透明的膜包裹住,闻起甚至能够嗅到在透明的膜之下,一股腐败的气息,就如同前下他为杜华黎诊脉之时,并未摸到脉搏。 闻起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上那块伤口,入手是一片光滑,那一层膜就像是一片崭新的皮肤,却又不是真正的伤口愈合之后长出来的幼嫩肌肤,是那种强行将伤口愈合了,却让里头坏的肉给隐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闻起全身轻颤,不断地问自己。 杜华黎这时才留下真正的泪水,“阿起,你知道的,我时间不多了,我只是再想见泠儿一面,她过得好不好?她长得什么样?她...阿起...” 闻起不断地回想,自己查了那么多的书,只言片语一大堆。 闻起突然想到那书上所言,这药吃下去之后,就如同死人复活,但是不死不活的样子,勿沾活物,亦勿碰死物。 说的是不是就是如此? 第一百零四章 坦白(二) “阿黎,别哭,你会安然无恙的,你会的,”闻起忍不住上前搂住杜华黎,亲身安慰道。 难得的是杜华黎并未拒绝,也许在人脆弱的时候,有一个熟人在身边的安慰,是不会拒绝的。 “我知道了,”闻起的脑子转的飞快,“阿黎,”他扶住杜华黎的双肩,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问道,“阿黎,我听阿蘅说你这三天都没有吃饭,你现在感觉可好?” 闻起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却带着一丝不知名的苦涩,“阿黎,我摸不到你的脉搏。” 杜华黎听见闻起这样的问话,不由双手抱紧自己的双肩,“我...我不知道。” 闻起用眼神仔仔细细地描绘着杜华黎的样子,他发现这时的杜华黎和三天之前的杜华黎是一样的,并不是像阿黎自己所言,一天一个模样。 对,他承认,前些天,就是一天一个样,阿蘅向他提过几次疑问,但是他忽略的很彻底,他怎会再去想那该死的结局呢? “阿黎,我倒是觉得这三天,你没有再变老了。”闻起郑重的说道。 “阿起!”杜华黎推开闻起,背过身去,“阿起,你不要再安慰了,我要出去,我要去江南,我想见我的泠儿。” “阿黎,你相信我,”闻起拽着杜华黎来到梳妆镜前,说来这梳妆镜还是师姐当时闹着要买的,如今只空余一物。 “阿黎,你看看,你看看你?” 闻起扶正杜华黎的身子,让她的脸对着镜子。 杜华黎慢慢睁开了眼。 镜子里头的人,脸色苍白,她凑近了看自己,有些细纹,但仔细一看好似真的是和三天之前没什么差别。 她突地转过了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闻起。 “阿黎,你还记得那夜发生的事情么?” “什么...”杜华黎却不觉的回到了那一夜,喘息的声音,奔跑的脚步声,血腥的味道。 “阿黎,你身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什么...”杜华黎瞪大了眼睛,却依然不损绝世佳人的姿态。 “你在那寒冰床上,可是睡了好多年啊。你看,连阿蘅都长得这般大了。阿蘅,真的是你的亲人。” “只不过,阿蘅她是泠儿的孩子。” 杜华黎不敢置信地退后两步,直直撞在了梳妆台上,“你说什么?阿起,你在胡说什么?” “阿黎,你是活死人,”闻起轻飘飘的话直入杜华黎的耳朵,“一晃眼,也该有三十年了吧。” 寒冰床上,有锁住人灵魂的效果,果然不假,当初你在我的怀里闭上了眼,我怎么能够舍得让你离我而去呢?我将你放于寒冰床上,既可保你尸身不腐,又能锁住你的灵魂,让你不被那牛头马面带走。 杜华黎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眶里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阿黎,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你不能吃活人的东西,可是你又没有完全像死人一般,化为枯骨。” “阿黎…”闻起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静静地看着杜华黎,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被赶出屋外的杜蘅,却没了什么兴致。 杜蘅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疯狂,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从她开始就是一个异数,可是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会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不断上演着。 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杜蘅回到自己的屋子,拿了件用皮毛缝制起来的大衣,披在身上,就出门了。 她不能就这样傻傻的等在门外,去干些事,就算是去外头走一圈,看看能不能碰上猎物,也总比呆在这烦闷的地方好。 屋前的雪因为每一天都有清理,所以还是可是行走的,可是到了树林里,一脚踩下去,再拔起来,就是一个深坑。 杜蘅走了很久,回头一看,那屋子还就在近前,她有些瘫软,找了一块大石头,把上头的积雪抹掉,她坐了上去,抱着小腿,看着远方的天边,让自己的心静下来,驱赶走烦闷。 “泠儿呢?阿蘅在这儿,那我的泠儿呢?”可能作为一个母亲,最爱的还是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 “阿黎,你知道的,”阿黎,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会隐藏这些信息的意义。 “说来也是有趣,你还记得,岑予骞吗?泠儿就是嫁给了岑予骞的第三子,岑迭。” 闻起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杜华黎的人,“你哥哥还算有眼光,在那老狐狸的崽子里,挑了一个最厚道的。只是也许真的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呢,他们夫妻俩却早就不在了。” 杜华黎嗫嗫噜噜。 闻起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些事情,她能分辨的清楚他有没隐瞒她,可是当她发觉闻起知无不言之时,她却失去了听下去的勇气。 她想要静一静,消化一下,这’三十年’,她’睡’过去的’三十年’。 第一百零五章 劝离 后面的那一半,杜蘅被赶出去了没听到,等到她舒缓了心情回来时,屋子里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前几日,三个人都闭口不谈今日发生的事,假装着继续过着山中的日子。 杜华黎趁着冬日大雪封山,不能出门,无事在家。 在烧着自制木炭的屋子里,教给杜蘅一些女子该学的一些刺绣,还有一些琴棋书画,培养杜蘅的兴趣,杜蘅这些都大致会一些。 还教导杜蘅作为当家主母应该要会的东西,一些陪嫁的田地、院落的管理,还有一些御下的方法... 这些方法,杜蘅觉得都能运用在军营里。 而闻起则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研磨草药,杜华黎动听的声音,令人平缓的声调,闻起研磨时,石头触碰石头,有韵律的单调敲击声里,这就是杜蘅在这山里的整个冬日。 不过,杜蘅倒是不觉得无聊,反倒还觉得挺有趣的,这些东西很少有人会这样系统的教给她,她的母亲还来不及教她就过世了,而他的父亲,自己的公务都忙不过来,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要陪她,怎么会用在这些小事之上,况且这些还是他自己也不甚精通的内宅事务。 杜蘅学的十分认真,杜华黎教的也十分尽心尽力。 每一件事都再往好的方向发展,闻起已经找到了控制杜华黎继续变老的方法。 这样的日子可真叫做山中安宁,岁月静好。 *** 冬日过去,春日来临。 雪在消融,万物复苏。 嫩芽突破了泥土,杜蘅又来到了,她最爱的远眺的石头处,一眼望去,是一片嫩绿,溪水流淌了起来,叮咚声响,这是大自然的力量,带给了大地无限的生机。 闻起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完成了许许多多药丸,分别装在各个瓶瓶罐罐里。 这些都是要给杜蘅的。 杜华黎也在这个冬天里,把当初她生下女儿之初,设想着等女儿长大慢慢教导她的事,大体上都教给了杜蘅。 也算是全了她的心。 杜蘅看完最后一丝阳光被云朵收起,她顶着月光走了回来。 厅堂里烛光摇曳,闻起和杜华黎早已摆好了碗筷,等着杜蘅踏着月光回来。 那日杜华黎听着闻起说起杜蘅的名字,岑踏歌,现在倒觉得她应该叫岑踏月,这雪化了,天气变暖的连续几日,阿蘅说那里能看到的风景最美,不到太阳下山是不回来的。 “阿蘅,快来吃饭吧。”闻起招呼着杜蘅赶紧净手吃饭。 杜蘅倒很是奇怪,自从那次谈完以后杜华黎便再未吃过一口饭,也未和他们同桌过,怎么今日有什么事情么? “阿蘅,多吃点,这是你师傅打到的野鸡,”杜华黎优雅的从陶罐里舀出了一碗汤,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像是舀汤,到像是挥洒笔墨。 杜蘅双手接过鸡汤,刚想一口喝尽,却听闻起在一旁轻咳几声,杜蘅想了想还是拿了一柄调羹循规蹈矩的喝了起来。 不多时,她和闻起便吃饱喝足了。 也到了他们两人郑重的宣布事情的时候了。 “阿蘅,那****听闻你说要去江南。”闻起打开话匣子。 杜蘅点点头,等着下一句。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真快,”闻起开门见山,“过几日收拾收拾,你就启程吧。” “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杜蘅有些没听明白,闻起是要赶她走么? “阿蘅,你还小,怎么会喜欢的了,这山间如此幽旷的地方?” “师傅,你是要赶我走吗?你非鱼,焉知鱼之乐?”杜蘅打断闻起的话。 “怎么会呢,阿蘅,师傅本想陪着你一起走走看看...如此快意人生,可是,阿黎的情况还未稳定下来,也许再要一个月就能找到更妥当的方子了,也许还得在这呆上十年,可是你呢?你的人生不应该虚度在这里。” “外祖母,我想陪着你,”杜蘅转头看向杜华黎,带着一股濡慕之情,希望她能同意她留下来。 “阿蘅,替着你的母亲好好体会着快意人生,你走吧,去江南看看,去楚地看看,等过个一两年,外祖母身体好了,再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 杜蘅沉默,他们俩只想着让她出去。 她不明白,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还是妥协了。 第一百零六章 江南黎山 杜蘅一路走走停停,不几日就出了这万千大山,就像是从隐士生活进入了人间烟火,看着这人声鼎沸的市集闹市,她回过头来,看着那已经便远的茫茫大山,她想她是现在就有些想念山里与世无争的日子,还是怀念这许久未见的烟火呢? 也许有生之年她再也不会踏入其内了吧。 她不知道她想去哪,和六哥约定好的期限也过去快一年的时间,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是她向六哥求来的,她应该要好好珍惜才对,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一生都没能离开过家,踏出那方寸之地。 走过一些地方才能知道这大千世界,山林雄伟壮丽,人们的悲欢离合,游历其中,才会懂得更多的人情故事。 杜蘅决定沿着楚地行走,去往江南,去外祖杜家看看,不论如何,她的母亲养于杜家,她的外祖母出生杜家,杜家永远和她有着深厚的羁绊,父亲是真的疼爱母亲,而母亲也是心属父亲的,这样就足够了。 官道上,只见一人慢悠悠地骑着一匹马,伴着阳光慢慢隐没身影。 *** 明谷王家村。 一个冬天过去了,气温有些缓和,姚明治决定这时候就出发去江南,带着神医闻起留给他的推荐信,想来进入黎山书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是一个举人,今年的秋闱他怕是参加不上了,但再读三年,也未尝不是把他曾所学再进行一个系统的记忆,他应该要把握住机会。 他半个月前就告知了王同,当初神医说过,让他带着王同,王同不属于这里。 王同也已经同意跟着他走,在这个地方,他的亲人不在,想来师傅也不会再回来,还不如跟着治哥哥一同走出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样子。 姚明治带着王同,选了一个好日子,辞别了母亲,去往江南。 *** 回了家里的林半夏却早已到达了江南黎山书院,这时的他已经坐在了明亮的教室里了。 今日这堂课,讲课的是大名鼎鼎的’杜’先生,’杜’先生教的并不是参加秋闱要考的东西,而是一些杂论,这些杂论十分...有趣的很。 杜先生有言,他这一生从未参加过这般考试,既然从未参加过又有什么资格去指导我们? 天下之人皆说他名满天下,他倒觉得这是累名,名士是好当的么?当初初听这一名头,他还沾沾自喜,只是那年突然遇到一个小女孩之后,才知那些年他都在为这些所累。 如今岁月已过,他便是随意和我们这些书生,讲一讲这天下里除了参加科举还有其他的一些事。 鬼怪陆离,杂论奇谈,无所不有,当时,阿昌那些那张薄薄的选课表来时,一眼便瞄上了这堂课,现在才知道,读书里不仅有科举,还有整个世界。 当然大家不会为了杜先生的几句痴言所迷惑,当初圣上派人请了两次杜先生入朝为官,皆被推拒,甚至还有流言说圣上曾亲自来请,却能被杜先生说的欣然而回,这功底,却叫天下羡慕。 没有人会因为杜先生的几句话,而看轻他。他的几句话甚至能影响这朝堂的格局变化。 黎山书院发展至今,因为朝廷的原因,不仅有供学子学习,还有专门为女子开设的女学,女学中有琴棋书画,刺绣,还有一些马术射箭等,凡是结学于黎山书院的女子,更是多人上门求娶,没有嫁不出去的,往往还嫁的更好、更高。 一些官家会送女儿来学习,当然还有一些商户人家也是看中了,黎山书院中出了许多封疆大臣,早些送女儿进来,或许还能挑选出不错的佳婿。 只是这两年过来,越发的难进了,女学每年招收百来人,只对外招收五十余人,现在是用考的,但招收条件也相应放开,一些小家小户之女,农夫之女,也能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进入书院。 可是这又能有几人呢?小门小户刚能饱腹怎还会让那女子读书? 虽然女学的学费相对于原来减半,可是又有几户小家能供的起,所以从今年起,会多出五个名额,用于招收这些人,学费全免,这也算是黎山书院的改进。 杜先生这节课最后时分,提了一嘴,本是像宣布通知一般,可是林半夏却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唏嘘,不知是感慨上一阶层打开一道口子,让她们一窥其中,是对于她们的照顾,还是更加剧其中的差距,让人认命的越发清楚。 第一百零七章 入住 从春日走到夏日,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剑。 杜蘅路过楚地时,站在长江边上,看着涛涛波浪,奔流不止,向东流去,一时之间豪情万丈。 骑马慢行在那宽阔的官道上,一群人策马而过,井然有序,杜蘅不由多看了两眼,却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两道剑眉,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杜蘅一挑眉,脸上荡开笑容,这领头之人,若是放到现代又是型男一枚。 那领头之人却对她点点头,侧身奔驰而过。 “大人,认得那姑娘?” “不认得。” 那大人为何对她点头?不过那姑娘真是有胆,美艳动人,却敢一人行走,这肯定就是那江湖人了。 就算这世道已然有序,但普通人可护不住自己。 杜蘅却对那人向她点头并没有多想。那人一看就知道和她对胃口。 杜蘅取道往AH那边走,还去了黄山一趟,不愧为天下名山。 这大山江河,总要是自己看过之后才能产生深思,也许看了那些风景之后,才会有更为广大的胸襟与气魄。 为何那些人总说女子不如男?女子哪里来的机会,去触碰这些? 再有不几日就要到扬州了,不知道扬州还是想原先那个模样么,她记得最后一日来扬州之时,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母亲去世,她来到外祖家住了几月,之后便一直跟在父亲身侧。 也许若是没有跟在父亲身侧,养在外祖身旁,现在的她早已嫁人,随波逐流了吧,一种选择,一份际遇吧。 现在的她有本事决定自己的未来么?她也不知道。 一别经年,可真是想念的很啊。 *** 姚明治先是安顿好王同,他一人带着那封信上了黎山书院,守门人把信接过,递进去没多久,他便被小厮带着来到了一个厅堂,等候。 小丫鬟送上茶水和糕点,让他稍等片刻,院长一会儿就来。 姚明治很有耐心,喝了一口茶水,沁香动人,也就他在应山书院的老师那才能喝到这样的茶水。 他拿起一块糕点,雪白透亮,想来这便是江南有名的点心吧,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杜院长没有让他等多久。 姚明治见一人挽着手走过来,如沐春风,这是他脑子里唯一闪现过的词,这词用在这里,最为贴切不过了。 他恭敬的站立起来。 杜院长看到那封信时,就想知道,是何人能得到那个怪人的推荐,处理完事务,便过来了。 一副书生模样,一袭青衣,侧身而立,却无那穷酸样,不卑不亢,想来是一个心中有志之人,倒是一个好苗子。 “阿起,可还好?他倒是很久没联系我了,”杜院长开口的第一句问的是闻起,对,自从杜月泠嫁人之后,闻起便再未来过杜家,让闻起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妹留下的那个孩子吧。 “神医身体很好,他道我可以拿着这封信来找您。”姚明治没有拆开那封信看过,那封信上了火漆。 杜院长一笑,“嗯,他道是还有一个小子跟着你一起过来了?” 姚明治皱眉,不明白闻起是什么意思,不知道那封信写着什么,但凭直觉认为,在这等人物面前,实话实说会更好一些,“是的,同哥儿也一道来了。” 杜院长点点头蹙眉道,“你带着他一道来书院读书吧,阿起让我给你们准备住宿的地方。这个闻起倒是会指使人。” 说着便吩咐人,安排他们的住宿和在书院读书的问题。 “谢谢院长。”姚明治倒是很高兴,这样一并解决了他们住宿的问题。 从边城一路过来,花了不少的银两,手上并无过多钱财,每一次都恨不得一个铜钱掰开来当作两枚用,王同也会做一些药丸买,可是他们两个年轻的模样,又有谁会相信王同的医术已经超过了很多的坐堂大夫呢? 侍从先是跟着姚明治回到了他和王同的落脚点,等他们收拾片刻,帮着他们一同拿着行李包袱,来到学生住宿的地方,杜院长特意安排了两人一间的住宿间给他们。 “院长吩咐,等你们今天休息下,收拾妥当,明日去分班处,进行考核,再依成绩将你们分入班级。”侍从交待他们。 在这里的侍从都是经过教导的,也不会狗眼看人低,这儿的人,也许哪一天就是王侯将相了。 等到那侍从离开,王同凑到姚明治跟前,“治哥哥,我也可以在这读书吗?” “当然,这可是杜院长亲口所言,明天你要表现好一点。”姚明治点头。 “我...我这么可能,为什么?”王同还是不相信。 “你是神医的徒弟,这是神医为你求来的。神医总是看顾着你的。”说不得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师傅,师傅他...” 姚明治却不再多说话,拍了拍王同瘦弱的肩膀。 他知道王同一直再为神医突然离开而十分抑郁,神医不会干着没有意义的事,不带着王同走自有其道理。 那日那些官兵闯进来,他就觉得能猜出一二,主要还是因为杜蘅的原因的吧。神医为的是杜蘅离开,他们那一路也是危险非常吧。 王同这小童自然不能和他们一同离开了。 神医早已为王同铺好了路,让他进入黎山书院,就是一种选择啊。 同哥儿,还不知道进入黎山书院意味着什么吧。 名士、朝廷大臣大多出于此,说是天下有四大书院,可是这黎山书院才是独占鳌头。 姚明治压着王同跟着他看着几本书,为明天做准备,临时抱抱佛脚也是好的。 第一百零八章 到来 第二日姚明治和王同很早就起来了,等着侍从带着他们去考试。 到了一间屋子里,里头坐着一个老先生,老先生捧着一本书,正看得起劲。 “陈先生,就是这两人了。”侍从恭敬的唤着老先生。 老先生这才从书本里露出了一双眼睛,一道锋芒闪光。 姚明治眨了眨眼,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吗?那一道光闪的太快了。 老先生点点头,放下书本,和蔼地问道,“来了两人呢?是哪里人啊?” 姚明治恭恭敬敬的回答,“学生是Y县人。” “Y县的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老先生像是随意的问问。 “听闻黎山书院闻名天下,实乃慕名而来。” “小童儿,你呢?你连童生都不是,你怎么也到这儿来呢?” “我...我,我是想读书,”王同被人问到了点子上,来这儿的人,都是自身有功名的,为着功名而来的,而他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真说不出什么话。 “听闻你擅医,可是拜了闻起那小老儿为师?” “是,”王同一惊,没多想脱口而出,“我跟着师傅有四、五年了。” “你去三乙班,”老先生递给姚明治一块木牌,上头一面刻着姚明治,一面刻着三乙,显然这是早早就安排好的,可是不知杜院长为何昨日不直接明说,是要给他人一个交待吗? “而你这个小童儿,先跟着我吧,我虽然没有闻起那等本事儿,但还是能看住你的。”老先生看着同哥儿说道,“你明日就过来这儿吧。” 王同面露惊讶,却又有些惊喜的点点头称是。 姚明治和王同谢过老先生,便准备明日的入学了。 王同一出屋子,便对闻起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姚明治当然也是为王同高兴,有一个好老师,胜过一人好几年的奋勇。 杜蘅牵着马儿,走进了扬州城,身边人海川流,繁华似锦。 就像从前来过的那些年岁,不管何时都能嗅到这一城的烟雨。 这座古城依旧在这朦胧中,沧桑而又柔美,诗人总是把最美的词赋予它。 杜蘅在街上随意找了个人询问黎山书院是在哪儿?而杜家也就在这黎山之上。 当杜蘅来到了黎山书院门口之时,正是正午时分,恰逢一些后半天没有课的学生下学堂。 一时之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杜蘅利落的打扮还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此时的杜蘅,一头青丝被缚于脑后,一身白衣劲装比男子还要潇洒几分,女子被其英姿所吸引,男子被其利落所折服。 杜蘅却恍若未觉,递上信物,只等侍从来带路。 就在所有人都猜测这是谁家的儿郎时,却见杜院长身边的房总管匆匆而来,一向不苟言笑的房总管竟然咧嘴笑了一路,惹得众人十分诧异,这难得的笑,让人想瞧又不敢瞧。 “房爷爷,您怎么来了,”杜蘅冷淡的脸上泛起一抹温暖的笑。 “蘅姐儿,来了,傻孩子,你到哪儿去了。”不觉中,房总管竟然眼里含着泪花。 杜蘅嗓子一哽,自己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憋着嗓子道,“房爷爷,你还是一如往昔。”不知说的是人还是心。 “来,跟着我去见老爷吧。”房总管一掩眼中的泪花,接过杜蘅手中的缰绳交给身旁的小厮,自个儿在杜蘅前头领路。 杜蘅默默地跟在房总管身侧,一路上,碰到的众人都向房总管打招呼,有些人一脸探寻的看向杜蘅,有些人直接问出了口。 “不知房总管这是领了…谁?” “是道文啊,”房总管这回倒是没有直接无视来者,回头看了杜蘅一眼,客套道,“这是远方来的表小姐。” 杜蘅点头示意。 房总管也不多说,只道是,杜院长等着急了,带着杜蘅匆匆离开。 留下李道文,看着他俩的背影,蹙眉深思,按理来说这远房的表小姐是何等人,竟然让杜院长身边的房总管都亲自相迎,且那人英姿飒爽,却仍有杜家独有的柔美,这等气质是哪家教导的出来,可是那女子却又是孤身一人来到这儿。 李道文深思片刻也不得其理,却碰上迎面走来的,程慎和于庭等人。 “李兄,何来愁眉不展?”于庭挑眉问道。 “可是为了那个房总管亲自领来的小姑娘?”程慎却一语中的,都道程慎阅人无数,虽是商贾之家,却能在一群官家子弟里混的如鱼得水,这年纪、这本事都不可小觑。 “是啊,我和房总管还有那小姑娘打了个照面,那姑娘的容貌、姿态却比之传言更胜几分。”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若是门户高一些,他倒是非得到她不可。 程慎脑子转的飞快,从小跟在父亲身旁历练的他,他人随意的一句话,都在他的脑子里转个三四圈,总能抓住他人不经意间透出的话意。 他瞧着传言中,以房总管那姿态,这姑娘身份绝不是一个远房表小姐那么简单。又听李兄如此称赞其容貌一等,更是确信自己的猜测,也许那小姑娘身份高贵的很呢?想到这儿,他的眼神黯然,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那姑娘孤身一人而来。 第一百零九章 见面 杜蘅跟着房总管的脚步,来到了熟悉的小院内,看着这小院,还是一如既往。 她似乎还能透过打开的窗子看见,小时候外祖父抱着年幼的她,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写字。 她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外祖父,他明明是她真正外祖母的哥哥,可是他从她小时待她就如表姐表哥一般,甚至更是偏疼她。 她做错了什么,外祖父总能找出一分的理由不罚她,由得表哥、表姐十分的不满,也是十分的羡慕。 从师傅的话中,她能够听出师傅对他的不满与不屑。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些百年世家,有其在盛世繁荣昌盛的本事,也有在乱世明哲保身的本事,可能这正是师傅所看不惯的地方,牺牲子女的婚姻、仕途,对他们来说很是正常不过了。师傅从小长于山野,靠的最多的是他自己,其次才是自己,自然才会觉得自己本身的重要。 而大家族中子女接受的教育、供养,都是他们需要对家族奉献的理由。没有用的人自然被抛弃,阻拦家族前行的人自然被割除。 家族不断的存活下去,就是这样不断地剔除一切有损家族利益的腐肉,掰断阻挡家族前行的枝丫,这才是一大家族族长所做的事。 所以身为名满天下的杜华生杜先生,就算圣上邀请多少次都不能出师,他的才华只能寄情于山水,赋几首新词,琴声闻名天下,字画千金难得,这些是什么?是为了家族的奉献,三代不出仕为的是什么,革就迎新罢了。 杜蘅深吸一口气,什么话她都不多说,什么情绪她都不能泄露,杜家是她的外家,岑家是她的本家,这就是她。 祖辈们的事早已成为黄土,埋葬在那兵荒马乱里,流离失所里,或无声略过,或青史留名。 正如历史,一笔带过的事情多着呢?一笔写尽一个家族的繁华,一笔道尽一个家族的衰败。一笔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房总管带着杜蘅进了室内,杜华蕴一如往昔,身姿挺拔地坐在书桌前,手执着一杆笔,不知道写些什么呢? 杜蘅却轻步上前,一把抱住杜华蕴的胳膊,甜腻腻的喊道,“外祖父,阿蘅来看你了。” 杜华蕴故意板起脸来,不理杜蘅。 杜蘅见状,滴溜溜的眼珠直转,一会儿又是为杜华蕴拿来宣纸铺好,一会儿又是磨墨,一会儿又是端来热茶。 房总管看到这样的祖孙俩心里直暗声叹气,老爷前下得知阿蘅小姐就在门外的消息多么开心,现在却这样装模作样,哎地叹了口气,悄然退下。 等着杜华蕴写完了满满五大张纸,才开口道,“你来写一张,看看你的功夫有没落下。” 杜蘅满头黑线,心里准备好的说辞,全都白费了,却也恭敬的接过笔,站在书桌前,手一抖,一团黑墨直直落入正中间。 杜华蕴轻轻一哼声,“每日写上五大张。” 杜蘅顿时愁眉苦脸,反复回到了小时候,还没人帮她挡着。 “外祖父~阿蘅可是骑了一天的马儿。”还装模作样的用另一只手捏捏右手臂。 “六大张。”杜华蕴却不为所动。 杜蘅撇了撇嘴,快速进入书写模式,行云流水,不一会儿,写完满满一篇难得的好字,惹得杜华蕴直点头,眼里都是笑意。 看见杜华蕴笑了,杜蘅也开心的笑了。 “字还是练的太少了,有点轻浮,飘飘然,”杜华蕴转头又皱眉道。 杜蘅心一惊,装作撒娇道,“都说人家骑了一天的马儿,外祖父一点都不心疼阿蘅,我要向外祖母告状。” 杜华蕴凝眉将杜蘅看了个遍,似乎再看她变高了又变瘦了。 “阿蘅,你回来了就好。”杜华蕴拍了拍杜蘅的肩,声音低沉舒缓,“来,跟我去见见你的外祖母。” 杜蘅眼里闪过泪花,拿起自己的包袱,跟在杜华蕴的身后。 一路走来,就像小时候无数个日子,前头是大大的人,牵着后头小小的人儿,如今那身影一如十年前,从未变过。 进入外祖母所住的宜山居时,里头正是欢声戏语,杜蘅的几个舅母、嫂子,都在老夫人的跟前坐着,逗趣老夫人。 看见杜华蕴身影还颇觉奇怪,怎么老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个拐角出来,才看见了跟在老爷身后的杜蘅。 明艳动人却英姿飒爽。 一时之间,热闹的场面,全都静了声音。 却突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张开手,哽咽出来,“我的心肝儿,快过来,小蘅草儿,乖样儿,你是到哪里去了?” 杜蘅先是一阵呆楞,好久没听到外祖母这样的叫唤了。 却在触及外祖父的眼神时,连忙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 老夫人一把将杜蘅搂进怀里,抹泪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坏妮子。” 刚嫁进来的五少夫人岳夫人,用帕子掩着唇问身旁的三嫂,“这姑娘是谁?” 三少夫人梁夫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坐在她们身旁的二少夫人金夫人却道,“是今天中午时分来的那位表小姐?” 几个少夫人猜的正起劲,坐在她们之前的婆婆们,杜蘅的舅母们却和杜蘅正正好打了一个照面,那同小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谁还不认得?都认出了在老夫人怀里的是谁。 来者正是瑶华郡主啊,不是都说瑶华病重在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看她英姿勃勃的样子,哪像是那病的起不来的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顾不上自己的儿媳,正想转头劝劝老夫人,别哭伤了身子,见到瑶华是好事,怎么却这般哭了起来。 却听老爷让她们退下。 她们带着各自的儿媳躬身退下。 杜华蕴就坐在一旁看着老妻和孙女相依偎。 第一百一十章 反应 杜华蕴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他从闻起的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婴儿,婴儿软软的,他还从未抱过孩子,捧在手中,他都不敢动弹,好一阵子才熟悉了孩子在他坏里的感觉。 他僵硬着身体,抱着婴儿回到了院子里,亲手将孩子交给妻子。 “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孩子了。”郑重的对妻子说。 一转眼,孩子的孩子也该嫁人,阿黎也该有所慰藉。 老妻是真的将泠儿放在了心上,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现今对待阿蘅也是如此。 “阿蘅,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非要和你父亲走,我的心啊,就跟着你的人,一上一下。生怕你有个闪失,你可叫我怎么办啊?”杜蘅被搂在外祖母的怀里,从怀里透出来的体温,熨烫了她的心。 杜蘅忍不住哭了出来,伏在怀里听着外祖母因说话而震颤的胸膛。 “我的儿啊,你娘早早的去了,你怎么忍心,再让外祖母白发再送走一个你呢?” “阿蘅,让外祖母看看你,”捧起杜蘅的头,一张小脸上,一双红肿的眼睛,“乖宝,别走了好不?” 杜蘅郑重的点点头。 ... 被赶出来的众人,站在屋子外,面面相觑。 “公公这是何意?”三夫人宋慧珍有些皱眉,首先问道。 “瑶华她...”二夫人话说到一半,却被大夫人扯了袖口,二夫人转头看了看周围,还是闭上了嘴。 三夫人有些明白了。 几人心照不宣,各自领着自家儿媳回自个儿的小院子里去了。 三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媳五少夫人岳夫人沿着长廊回到了长汀院中。 “婆婆,那姑娘是?”岳前如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三夫人听了儿媳的话,皱了皱眉,“就是...老夫人家那边的远房表小姐。” 宋慧珍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下来,还不知道公公婆婆是怎么想的,怎么安排的,但是不管怎样安排,怎么说道,都绝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是瑶华郡主岑踏歌来了。 还不如现在就先掩下来,她看到自家儿媳一副懵懂的样子,在心里一阵叹息,她真不知道为小五娶对了妻子么?什么都要她教着,架不住的是小五喜欢啊,但至少还算一个听话的。 岳前如也并不是傻,只是被岳家护的太好了,有些事只看到了表面,却不懂该怎样往深里去思考问题。 她能敏感的察觉到婆婆对她的隐瞒,但她也不好再继续深问下去。 她想她回去问问觉英,或许觉英能知道这个表小姐是谁。 她决定先告退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那个...表...小姐那里,你有空就多去和她说说话,她...她现今父母双亡,你和她又是同龄人,想来也能很快的玩到一块儿去。” 宋慧珍说完这番话,便摆手让儿媳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说的那番话,对还是不对,可是不管是公公婆婆的态度,还是瑶华本身身后的岑家,都是不容她忽视的。 岳前如反复想着婆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让她交好这个表小姐么?这个表小姐年少无依,却得到老夫人的青睐,她还从未看到过老夫人如此失色。 婆婆和几位伯母的表现,也都反应出来了,这个远房小姐并不简单,可是既然是来投奔杜家的人,又有怎个不同呢? 回到院子里的岳前如,径直回到了房间,却看见正在睡觉的五少爷杜觉英。 岳前如觉得这样就吵醒觉英不大好,索性搬一把凳子,在床前坐下,拿着前头没绣完的帕子继续绣了起来。 杜觉英中午和同窗小酌了几杯,有几分醉意,这才回屋补眠。 他一睁开眼,便看见妻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在绣帕子,他心里微微一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却把岳前如吓了一跳,“你怎么就醒了?” 杜觉英一把捞住妻子,将她往床上拖,“你来,再和我睡一觉吧。” 岳前如笑着轻轻拍打丈夫,“别闹了,前下老夫人派人来请,晚上我们上她那儿,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就要拽你起来了。” “哦,怎么了?祖母她...”杜觉英一听就知道有什么事了。 “说是今日远房表小姐来,为她接风。” “远房表小姐?是哪个?”杜觉英有些纳闷。 “你也不知道呀,我正想问你呢!那表小姐明艳动人,端的是美貌非常,”岳前如故意斜睨了杜觉英一眼,“见过她的人,就忘不了她。”岳前如故意夸大其词,称赞表小姐。 “我可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这样的表妹呢。” 岳前如将前下在宜山居发生的事,还有婆婆宋慧珍嘱咐她的话,一字不漏的都形容给杜觉英听。 杜觉英听完搂着岳前如陷入深思,其实他在书院里也有听闻,说是房总管亲自领着一个姑娘进来,去了祖父的小院里。 之前他粗听还不觉有什么奇怪之处,还在纳闷为何同窗好友还在打探那个姑娘是谁?可是听完妻子的描述,他又觉得似乎又有些奇特之处。 一道光闪过划过眼前,他却抓不住,他感觉他一定是见过这个表小姐的。 他又想到妻子形容那个表小姐,明艳动人,他摇摇头,和妻子一起从床上起来,唤来丫鬟,为他更衣。 他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去见一面就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正名 这厢的杜蘅正抱着外祖母撒娇,“外祖母,何苦要这样大费周折让舅舅舅母,哥哥嫂嫂她们都来呢?” “我的乖孙儿来了,怎能让他们小觑了你?”老夫人人老了,就把偏疼表现的明显,对于杜蘅是绝对的喜爱,“你又说要住到二弟那儿去,你可要每天都来看外祖母啊。” 杜蘅前下向老夫人提议,说要住到叔祖’杜’先生那儿去,那儿比较清冷,老夫人这儿人来人往,拜访的人多,人多口杂,是非多。 虽然杜家一向以严明治家,可偏偏杜家选择了将族学扩大成了闻名天下的书院,越是这样,越是要避讳。 她是应该在京城里的人,而不是出现在扬州城内。她不该为杜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老夫人一听到杜蘅的这套言辞,就立马反对,不同意,自家的孙儿怎么能去二弟那儿,她这儿怎么就不可以了? 倒是杜华蕴听了杜蘅的话,点点头,阿蘅长大了,考虑的事情多了。 而他本身的思虑就是让阿蘅去二弟那儿,说起来阿蘅是这一辈孩子里最对二弟的胃口,让阿蘅陪陪二弟也是好的。 杜华蕴一口定音的让阿蘅住去二弟那边,正好那边还有个院子,拨给阿蘅住。 老夫人满脸的不高兴,遂杜华蕴才着人下去请几个儿子儿媳,孙儿损媳,过来吃这一顿,就像妻子所言,给阿蘅正名。让他们都知道是阿蘅回来了,阿蘅是陪在了杜华生的左右。 杜觉英夫妇到的比较早,一进宜山路居,走过回廊,就看到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菊芳在门外候着。 杜觉英上前,笑嘻嘻地道,“菊芳姐姐,今天天气可是正好啊,你可是在外头晒太阳?” 菊芳掩唇一笑却道,“五少爷可折煞奴婢了,老夫人在屋里等着你们。” 他们跟着菊芳进了内室,这才看到,不仅祖父坐在一旁,就连叔祖都在呢。 而杜蘅并未守规矩的坐在下首,却是坐在了他们的中间,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可把岳前如给下了一跳,叔祖这人可是有名的不喜形于色,捉摸不透,且还难以接触,她眨巴眨巴眼,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假象。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想向丈夫询问。叔祖怎么也正在坐在那儿笑语。 却见杜觉英由内自外散发的高兴的情绪,一张脸都笑成了花样,一开口就道,“祖父,祖母,叔祖安好,”刚道完安,就转头向祖母和杜蘅笑道,“我道是哪个表小姐呢?原来是小蘅草儿来了呀。” 杜蘅也笑眯了眼,“原来是五哥来了呢,五哥还没到门外,我就听啊,外面一片笑声,是谁来了呢,这么嘴甜,最会是哄人了,五嫂可是要小心五哥的嘴啊。” “阿蘅可不要带坏你的嫂子,她可是纯真善良。” “外祖母,你瞧瞧五哥,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可爱的妹妹了。我还没说两句,就护上了。亏得我说的是五哥,不是说道五嫂呢,”杜蘅扯着老夫人的袖口摇晃道。 “小五,总算是有点样子了。”老夫人倒是很欣慰。 杜蘅听着老夫人的维护,也不愁,反倒对着杜觉英做鬼脸,一如从前。 杜觉英心里觉得阿蘅就还像原来的小蘅草儿一般,只不过...他在心里泛起了怜惜,原来他是羡慕她的父亲是岑迭,现今又觉得若是姑父不是将军,阿蘅会不会过得更快乐一些。 岳前如直到吃完饭回到院子都没有找到好的机会询问丈夫,到底这个表小姐是何人。 老夫人只是道这姑娘是远房表小姐,父母双亡前来投奔她,她姓杜名蘅,以后都会住在叔祖的院子旁,陪伴叔祖。 岳前如看着他们好似都明白的样子,自己心里却仍然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杜觉英等人却一清二楚,祖母是不希望瑶华的身份暴露,名义上的瑶华毕竟还在京城养病,就是这样才会将瑶华安排叔祖左右,这样就可以避绝人来人往,而且阿蘅也能以是’杜’先生女弟子的名义去书院读书。 “夫君,杜...阿蘅她是?”岳前如敢问不敢问的开口说。 杜觉英失笑出声,“娘子,你以后就将阿蘅当成亲生妹妹待着,刚好我也只有她这一个妹子。” “她身体不好,若是最近心情不怎么好,你多带着她出去走走,”杜觉英一想,“我抽个时间带你们出去骑马,溜溜弯吧。”从前和阿蘅一同偷偷出去策马奔腾,夜雨赏花...也许这样阿蘅会开心一些。 岳前如听到杜觉英这样说,顿时笑开了眼,“夫君说的可是真的?可别我和阿蘅妹妹夸下了海口,夫君却爽了约。” “当然,若是母亲不同意,搬出阿蘅来准没错。” “夫君,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阿蘅妹妹到底是谁?”岳前如亲口听到杜觉英说将杜蘅当作亲生的妹妹来疼,心就放下了一半,可是还是想让自己的心真正放下,丈夫对那个阿蘅似乎感情太深厚了,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儿,”杜觉英牵着妻子的手进了内室,让丫鬟们都退下,叹了口气看着岳前如说道,“你知道瑶华么,瑶华郡主。” 岳前如皱起眉头不确定的问道,“夫君说的是...长安侯府上的瑶华郡主?”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瑶华郡主上次来,是姑姑去世的时候,那也有五六年之久了吧。而瑶华郡主据说因为长安侯岑迭去世而伤心过度病重在床。 “是的,瑶华的小名就叫阿蘅,小蘅草儿。小时候可是我带着她玩的。” “那,那杜蘅就是...”岳前如话还未说完,便被杜觉英堵住了嘴。 “如儿,若是阿蘅心情不佳,你可多担待着些,我在此先跟你赔不是了,”杜觉英一摆前面嘻笑,郑重的说道。 岳前如也跟着点点头,带着视死如归的豪言壮语,“我明日就去找阿蘅妹妹。” 杜觉英失笑,刮了刮妻子的鼻头,“如儿,阿蘅可是很好相处的。” 岳前如却暗想,谁听你的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 长谈(一) 烛光在灯笼里摇曳,映衬着周围的光景昏黄幽暗,静谧的只能听见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杜蘅跟在杜华生的身侧,一副恭敬模样,身后还跟着杜华生的侍从竹青和老夫人派来安排杜蘅身边事的大丫鬟梅落。 杜华生却对跟在他们身后的侍从熟视无睹,瞥了一眼这样的杜蘅,“阿蘅啊,塞外风光可没能留住你啊。” 杜蘅一听这话头起的,知道叔祖不是要开始讲大道理了,就是要开始数落她了,再不然就是要开始套话了。 和叔祖说话最是要小心翼翼,也最是能畅所欲言的时候。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步入了叔祖问话的陷阱,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你透露出的冰山一角,他就可以拼出一座冰山。但是正是他能拼出这一座冰山,你说东他可以回答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 杜蘅见识过叔祖的厉害,从小开始就很怕和杜华生长谈琐事,论证一下文学探究,评论一下古今,她还是十分的欣喜,这可是长大知识的时候。若是琐事,她怕她一句话,杜华生都能猜到事情的全部,若是心情好还能帮你分析一二,给你几条意见,若是心情不好了,就呵呵了。 杜蘅默了一下。 竹青和梅落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气氛骤然凝重,一度降至了冰点。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分别后退几步,瞬间觉得温度回来了,呼出一口气,还是远离前面两人。 “叔祖,”杜蘅一句话在脑袋里转了几圈,“塞外的风光着实不错,特别是落日余晖。” “阿蘅可曾试过,每天睁开眼,眼前就重复着那日发生的事情。”杜华生微微凝语。 “叔祖,说的是何事?”杜蘅一愣,疑惑的问道。 “阿蘅,你难道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难道叔祖知道了自己已经知道上一辈的纠纷了吗? 杜蘅强行压下自己的思虑,依然用疑惑的口吻反问叔祖,“阿蘅愚钝。” 杜华生沉默不语,停下来看向竹青。 在身后几步的竹青连忙跑步上前,将灯笼高举,照明前路。 之后的一路上,再无他言。 杜华生的院子在杜家宅子的深处东南方向,距离黎山书院也是颇远,但是却幽静,且树木繁茂,一片生机勃勃,越是靠近这儿,杜蘅越是觉得胸中的闷气快要排出。 像是一个人放下了沉重了包袱,能够轻轻松松的跑起来了。 因是下午时,老夫人才吩咐下人,来把杜华生住的粹院的旁边院落收拾整理,一时有些来不及,这一晚上,杜蘅就在粹院将就。 杜华生没说什么,好像就这样放过了杜蘅似得,让竹青带着杜蘅去休息,自己也回了屋子。 杜蘅梳洗完,躺在香软的床上,躺上来的瞬间,整个人随着被褥陷下去,杜蘅觉得真是从野外回到了家里,叔祖还能记起她小小的习惯,真好。 杜蘅完全忽略了,老夫人让跟着一起来的梅落,梅落之所以跟着杜蘅,正是因为她心细,且熟悉杜蘅的品性和习惯。 一个晚上的好眠,杜蘅听着窗外的鸟鸣声醒来了。 心情十分的愉悦,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来,杜蘅决定练练好久未练的剑法,以免生疏了。 杜蘅因为是在叔祖这里,自然不能正大光明的练闻起交给她的剑法,但是可以练岑家本身的剑法。她右手执剑,一招一式缓慢的舞动起来。不过两刻钟,却已是大汗淋漓。 杜蘅想先去沐浴一番,就可以去吃早饭了。 杜蘅刚吃饱饭,便被竹青请去了杜华生的书房。 杜蘅不是第一次来杜华生的书房,步入其中仍旧是原先的模样,两面书墙上放着的是杜华生长读的书,大大的窗子后面是小池塘,清晨的微风拂来,吹起纱帘,带着轻柔的水汽。 杜华生盘腿坐在矮几之后,矮几之上放着一架古琴,一卷书,不远处还有檀香燃起,端是一个自在怡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谈(二) 杜蘅闲适的跪坐在杜华生的对面。 “叔祖这么早就唤我来,是要弹琴与我听?”杜蘅低头看着古琴说道。 杜华生轻笑一声,右手拨弄起了琴弦。音质清脆,十分好听。 “这是我制出来的古琴,怎样?还过意的去吧。”杜华生清朗略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叔祖,这琴的品相、音质都可以卖个好价钱了,就比凤舞九天差那么一点点,”杜蘅刻意顿了顿,“就是叔祖涉猎制琴时间太短了。不然呀,不仅叔祖的琴声闻名天下,连叔祖制的古琴也是一把难得。” 杜华生听着杜蘅的夸奖,却没什么反应,“想听什么?” 没等杜蘅回答,就弹起了《阳关三叠》。 杜蘅听着这琴音响起,心里却在想,若是能每日都听上一曲,这生活好似太美妙了? 琴声悠悠,古韵荡然。 屋外的竹青,却十分惊奇,先生已经好久没有再弹古琴了,果然还是阿蘅小姐对先生的胃口。 一曲弹毕,绕梁余音,室内静默良久。 杜华生招来屋外的竹青,让竹青为他们煮茶。 杜华生挑开话端,“阿蘅,昨晚睡的可好?” “好久没睡得这样好了,早上兴致不错,还起来练剑了”,杜蘅顺着杜华生的话说下去。 “你的右手受伤了?” 听到这句话的杜蘅就反应过来了,叔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她的手受伤了?叔祖有看她练剑? 竹青低眉伏肩,却不惊讶,因为就是他早上看到阿蘅小姐练剑,发觉不对,猜测阿蘅小姐受伤了。这才告诉了先生,先生是最为重视阿蘅小姐的。 “噢,是啊,叔祖也知道我跟着我爹上过战场,难免被刀剑所伤。”杜蘅说的平淡、漫不经心。 “伤在哪儿?” 杜蘅指了指自己的右肩。 “还能再执长剑,看来恢复的很不错。”杜华生慢悠悠地道,“是闻起治的。” “啊,”杜蘅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只有阿起的医术了得,不然你的手早废。” “不,不是,”杜蘅立马想要反驳。 刚说完这话,杜蘅立马想捂住自己的嘴,她防这防那,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杜华生轻轻一笑,“阿蘅,不要急着否认,想清楚来,你要说的是什么。” 杜蘅心想自己已经露出了破绽,再掩瞒也无济于事,但是可以说一半留一半啊,剩下的让叔祖去猜吧,猜对了算他的,猜错了也就是那样了。 “叔祖,我并不知道为我治疗手臂的是谁?不过我的右手确实基本恢复如初,只是我的手废了,剑招也使不出本该有的威力。”杜蘅又恢复原来的淡定模样。 “他总是放心不下你的。”杜华生一句话两个意义。 杜蘅假装露出疑惑的深情。 “你懂的就懂的,你不懂,我怎么说对你都是故事。”杜华生深深的看了杜蘅一眼,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毕竟你这么像阿姐。” “叔祖,故事也很好听啊。” “竹青给郡主倒茶,”杜华生吩咐竹青,后面的话确是和阿蘅说,“小蘅草儿,竹青的煮茶功夫可是越来越好了,你可是要好好品尝一二。” 杜蘅从善如流,双手从竹青的手中接过茶杯,因为知道杜华生若是想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听,都偏的一个不落的告诉你,若是不想说,无论是谁,都不能从他的嘴里敲出一个字。 杜蘅捧着茶,闻着这悠悠茶香,一道热流进入胃里,杜蘅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今日起,你就同我一起去上课吧,帮我捧着书,按理来说跟在我的身侧,也能学个一二,也不坠了你是我弟子的名头。” 听到杜华生这说辞的杜蘅猝不及防,被嘴里的茶水一呛,咳了出来。 杜蘅接过竹青递来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叔祖,我可是威名在外啊。” 杜华生斜睨了杜蘅一眼,笑而不语,好似风华在起,杜蘅才发现世人绝不吝啬对一个人的夸奖,正如绝不手软对一个人的抹黑。 竹青低头笑了笑。 上午,杜华蕴吩咐人送来了笔墨纸砚,他把杜蘅托付给了杜华生,让他监督杜蘅每日至少写六张大字。 这让杜蘅顿时黑了脸,这简直像是在抹黑,等到杜蘅写出了一大张之后,杜华生好生的瞧了瞧,一眼看出了杜蘅的字写的不好的原因。 “你试着用左手吧。”杜华生提议道。 杜蘅抿唇一笑。 中午时分,杜华生和杜蘅一起吃饭,圆桌上都是杜蘅爱吃的菜,清蒸鲈鱼鲜香味美,酥烂的东坡肉,蒸凤爪...这些菜一道道上来杜蘅才发现可能每个人的疼爱方式都不同吧,有的浅显易懂,有的却埋在细节里。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几乎想把每道菜都吃干净。 午睡过后,她便跟在杜华生的身后一起去黎山书院上课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课 杜蘅由着梅落帮她打扮好,一袭青衣,外头再罩上一件薄纱,梳了一个双髻头,一副清丽可人模样,大改前日杜蘅来的样子,从英姿勃勃转换成了清透佳人。 杜华生看见这样的杜蘅,笑语道,“这才有一点女儿的样子。” 杜蘅听到杜华生的说辞,还特意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两圈,一颦一笑,风姿绰约。 杜华生微眯着眼,有些失神,他似乎又看见了阿姐在他面前的笑语。 “走吧,”杜华生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转身带步离去。 杜蘅带着梅落,和竹青一般跟在杜华生的身后,沿着石板路,慢悠悠往前头的黎山书院走去。 杜蘅很喜欢这种感觉,漫步于这漫山的绿色之中,石板路两旁花儿众生,凭白让人生出几分欢喜。 长长的石板路七转八弯之间没入一间院楼之中,一行人步入其间。 杜蘅颇为奇怪,她记得原来来是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的呀,这黎山书院也总是再不断的变化,哪有什么一尘不变的东西。 “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小姐,”这句话却是竹青对着杜蘅说的。 “不用,走吧。”杜蘅想行军作战时,几十li路都能走下来,这么短短的一程,对于她真不是什么,竹青又不自觉的将她当成普通闺阁里的小姐了。 杜华生似乎别有他意的看了竹青一眼,嫌弃竹青自作多情。 杜华生让竹青和梅落在隔壁的厅堂里等候,带着杜蘅步入屋子里,给杜蘅安排了一个侧边的位置,便闲适的等着学生们来。 杜蘅却突然觉得这样像是在前世上大学的日子,一堂课上完,接着去另一个屋子上另一堂课。 不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学生们初进来,还在感叹今日先生来的特别早,下次自己一定早再提早一些,怎么能让先生等自己呢? 一转头却看见在侧边坐的闲适正在翻书的杜蘅。 甫一吃惊,差点没退出屋子,可是再看看,前头的位置,明明就是先生坐在其上,自己并没有走错屋子啊,在看到先生对自己点点头,才毅然决然进了屋子。 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还没到上课时间,相熟的人就互相询问,坐在侧边的那个姑娘是谁。 就有人认出了杜蘅是昨日午时出现在书院门口的姑娘,昨日便有传闻说那姑娘是杜家的远房表小姐,十分的美貌。 今次这姑娘出现在这课堂上,真是如传闻所叙,貌美如花,却又不像江南女子一般带有柔弱的气质,自有一股英气在内,两种感觉想结合,真是独具一番特色。 杜华生上课前,用一句话简单的介绍了杜蘅,“这是我新收的女弟子。” 众人都讶然,什么时候听过杜先生还有收女弟子?早知道杜先生还收女弟子,赶紧让自家的姐姐妹妹来拜师啊,杜先生的名头一拿出去,还愁嫁不出去吗? 都说女为高嫁,男为低娶,是为杜先生的女弟子,怕是都能嫁进宫里去吧。这样的女子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大家都对杜蘅有了想法,人长得好看,颜色艳丽,还受到杜先生的青睐收为弟子,且为杜家的远亲,虽然可能出身不怎么好,但对于课堂上的有些学生,甚至是官家子也是有不一般的意义,特别的是如若是能得到杜先生的鼎力相助,那就更好了。 杜华生照常接着往下讲,一节课的时间过去的很快。 下课了,杜蘅就跟在叔祖左右一起回去了。 众人都觉得没有机会上前去认识这姑娘,都期待着下节课,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认识这姑娘。 “阿蘅,你道我这课如何?”杜华生问道。 “我觉得呀,叔祖讲的十分的好,引人入胜,”杜蘅不遗余力的捧着杜华生,再触及到杜华生那瞥过来的眼神,又改嘴道,“主要是他们接触的还只是科举所要求的,读书有了目的,就不会取得相应的快乐了。” 杜蘅想要表达的意思呢,就是叔祖是以读书为读书,所以才能读出乐趣,这样才能从同样的书中讲出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而学生都是以读书当作考取科举的媒介,怎么能用相同的心思去读书呢? 杜华生好似听懂了,点点头,“那你呢?我看你在一旁写写画画着什么?” 杜蘅神情一顿,想要打哈哈过去。 不想杜华生长手一伸,从身后拿过梅落捧着的杜蘅的东西,抽出一张纸,上面是杜蘅画的一群鸭子,跟着一只老母鸭? 杜华生有些嫌弃的拈起纸张,“你画的真丑!” 杜蘅遭到嫌弃却没什么感觉,自知自己的随笔涂鸦怎能入了叔祖的法眼,“怎能和叔祖相比呢?” 杜华生把东西递给梅落,一甩袖子走了。 杜蘅却拿着自己画的画问竹青和梅落,真的有那么丑嘛?也有小学生的水平了。 梅落和竹青倒是不好说些什么,只道杜先生看过的名家的画作多,自己也擅长,才会如此嫌弃。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陪同 晚间,杜蘅答应了老夫人要陪她一起吃饭的,杜蘅没在粹院停留多久,就去了宜山居。 杜蘅由着梅落带着,白天时候这段路和夜晚烛光从灯笼中的路又是不一样的,曲折之间,绕过假山,穿过湖水,走在长廊上,似乎杜蘅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跟着五表哥在这里嬉闹,一转眼五表哥也娶妻,生子想来也就是这一两年内的事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只是要面对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减少过。 步入宜山居,就看见大丫鬟菊芳在屋前等着。 菊芳一看到杜蘅和梅落的身影就笑开了,“阿蘅小姐可算来了,老夫人都念叨好多遍了。”边说着边把帘子打起来,迎着杜蘅进入屋子。 菊芳高声喊道,“表小姐到了。” 杜蘅提着裙摆,也不管屋内还有什么其他人,跑跳着来到了老夫人的身侧,杜蘅控制着力道,几乎是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阿蘅来迟了,外祖母可是想阿蘅了。” 老夫人一把抱住杜蘅,“我的乖孙儿,慢点儿,慢点儿,你还是住到我这儿来吧。” 身旁人笑道,“祖母,可是见了阿蘅,就忘了我们了。” 杜蘅听到那声音就知道是五表哥杜承颐来了,也不脸红,从外祖母的怀里笑嘻嘻抬起头。 “倒是让五哥五嫂笑话了。” “觉英刚刚还道,让他媳妇儿陪着你呢,我道是觉得很好,如儿比觉英有条理多了,让她带你多走走,多陪陪你,多出去玩玩,别整天学着你叔祖就尽是关在屋子里,”老夫人把刚刚杜承颐的建议说给杜蘅听。 杜蘅笑着应声,“好,多谢五哥,有劳五嫂了。”五哥还是一如从前,总是用心对她好。 杜承颐对着杜蘅眨眨眼,表示他这提议不错吧。 吃完饭之后,杜蘅同杜承颐夫妇一起从宜山居出来。 “五哥,谢谢你了。”杜蘅颇为感激的说道。 “阿蘅,你是我妹子呀,我不对着我的妹妹好,对谁好呢?”杜承颐却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说道。 “阿蘅妹妹,我明日去找你吧,”岳前如接着说道。 “扫塌欢迎啊。” 杜承颐夫妇的院子和杜蘅院子的方向不相同,就在路口互相别过。 *** “阿夏,你今天可真是可惜了,没有去上杜先生的课,杜先生今天带着他新收的女弟子一同去上课了。” “你说啊,真是没听过有哪个先生还有收女弟子的,听说这个女弟子就是昨天那个由着房总管亲自来相迎的杜家远房表小姐。” “长得可真是貌美如花啊,大家可是争相打探消息呢,我看你啊,倒是可以去试一试,”和林半夏住在一间房的黄生,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屋顶对着林半夏说道。 回答他的是林半夏的一阵咳嗽声。 林半夏觉得自己的咳嗽声几乎就没有停过,明天应该上书院的陈大夫那去看看,听说他善治咳嗽。 杜蘅给的药他大部分都给了他的兄长,那小部分的药也被他用完,不然何苦他这几日都错过了夫子的课程。 本来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咳嗽,一咳就停不下来了。他怎能去课堂上影响其他人听夫子,先生讲课呢? 黄生所说的什么杜家表小姐,他不感兴趣,可是他感兴趣的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杜先生收为弟子。 只能盼着这病赶紧好起来。 阿昌也十分的苦恼,少爷这病也好久了,可是这咳嗽总好不了,今天还特意炖了冰糖雪梨汤,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 第二日一早,杜蘅如同昨日一样,早起来练剑,练了小半个时辰,舒展了全身,吃了早饭,便去了杜华生的书房。 问了杜华生几个有关于昨晚她看书有疑惑的小问题。 竹青就在门外禀报说,岳前如来了。 杜华生朝着竹青点点头,竹青便把岳前如给迎了进来。 “叔祖安好,阿蘅妹妹好,”岳前如进来了先是问安,随后颇为拘谨的说道,“叔祖,我是来找阿蘅的。” 杜蘅笑道,“五嫂来的好早,可不是刚吃完饭,就被五哥赶出来了吧。” 岳前如也没想到,这一大早上杜蘅就呆在了叔祖的书屋里头,可是她已经让自家的丫鬟问询了,总不能自己就回头一走了之吧,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五嫂来的正好,叔祖兴致来了,正要弹琴了,这可是难得啊。”杜蘅拉着岳前如坐下,一起听杜华生弹琴。 岳前如红了脸,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因为可以听到杜先生弹琴兴奋的。 “不,不,我...”怎能打搅你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杜华生打断了,“如儿,想听什么曲子?”... 岳前如整个早上就跟着杜蘅待在了杜华生的书屋里,先是听琴,再是品茗,后是写了张大字,由着杜先生指点。 岳前如只觉这半天她过得飘飘然,深思不觉,而且还约好了,明日杜先生带着杜蘅和她还有杜承颐一起去踏青。 浑浑噩噩的她回到了自家院子里,告诉了自家夫君,今天她度过的这半天,自家夫君还笑话她,却颇为自豪道,“这是跟着阿蘅才能有的待遇,明天呢,就打扮精神点,去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安若寺 一个晚上岳前如都没怎么睡,翻来覆去,搅的睡在一旁的杜承颐也没怎么睡好,一夜醒来好几次。 大清早的两人起来,都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双眼浮肿的站在杜华生和杜蘅面前。 惹得杜蘅笑道,“叔祖,您应该要多和表哥们一起出去踏青游玩,您瞧,您这说明日一起出门,五哥五嫂可是一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了吧。” 杜华生瞥了杜承颐一眼,没说话,却吓得杜承颐一个机灵,立即人就清醒了。 这给杜蘅看的’哈哈’直笑。 他们四人去的也不是什么远的地方,就是扬州城内的安若寺,坐上马车,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安若寺因是在扬州城内,人声鼎沸,烟火旺盛,更有名声远扬的元澄大师坐镇其内,可谓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元澄大师以算出名,世人皆道,见元澄大师一面,一面就是一生。只可惜如今的元澄久不见客,唯一还有联系的也就是名闻天下的’杜’先生杜华生了。 而杜华生本来是不愿去这样人多的地方的,可是奈何杜华生和元澄大师相交甚笃,几乎每隔一月,杜华生便会去一趟安若寺。 所谓你不就我,我来就你。 正好杜蘅幼时也与元澄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杜华生作何想法,昨日兴致一起来,就说带着他们一同去安若寺见见老友元澄。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安若寺门前,此时临近中午时分,可安若寺院门前仍旧人声鼎沸,也不要寺里的小和尚,竹青轻车熟路的在前头带路。 行至小石子铺就的路上,七拐八弯,渐渐远离了喧嚣,众人来到了一间破落的小院前。 在杜蘅的印象里,元澄大师不过就是那个和叔祖抢酒喝的老头子,不过十年过去,不知现在还是那副模样么? 杜承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模样,完全没有世人听说要见元澄大师的模样,相反岳前如就是一副拘谨模样,有点想让元澄大师给她算命,又有点怕元澄大师算出不好的来。 竹青扣响院门,难得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和尚,见着一行人,也不诧异,好似提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似得,安静的请了几人进来,自己就退了出去。 杜华生推开屋门,进门开口就颇为嫌弃的说道,“你这破屋子还不修修,这漏风又漏雨的,你也住的有趣。” 回答杜华生的当然是敲打木鱼的声音,这一眼看过去,就是元澄不愿搭理杜华生。 没让大家等多久,元澄就停了下来,淡漠的神情变得笑眯眯的说道,“你带着阿蘅来了?嗯,还有你的侄儿侄媳,怎么,来让我算一卦?我可是和你说,不能因为我和你有私交,就少算,你也说了,我这地方破,你怎么也得给我挪一个位置。” 岳前如差点儿眼睛都掉下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得道高僧么?怎么像个...老顽童一样。 这变脸都快赶上了那变戏法的一样。 可是看杜蘅好似早就知道一样,但奇怪的是觉英也是同杜蘅一般淡定,她突然觉得十分看不懂了,却又懂了什么似得。 元澄略过岳前如,“糊涂糊涂,糊涂点比清醒的好过多了,何必想明白呢?” 徒留一句话让岳前如百思不得其解。 “小蘅草儿也长这么大了,颐哥儿也娶妻了,就剩下我们俩老头子了。”元澄好似对杜蘅和杜承颐都很相熟的样子,可是明明只见过一次面。 “元澄大师安好。”杜蘅和杜承颐向元澄大师问候。 元澄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一个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三串自己开了光佛珠,一一递给眼前的三人,“拿去吧。去外头逛逛,那池子里的鱼儿还是很不错的。” 杜蘅在心里想,不知元澄大师是感慨池子里的鱼儿漂亮,还是炖起来好吃。 呸呸,说什么吃不吃的! 可是元澄却像是看到杜蘅心里想的画面,对着杜蘅直眨眼,好似说,你猜呢?弄得杜蘅满头的黑线跟着杜承颐和岳前如出了门。 “觉英,我...” “如儿,那边的池子我到过,里边的锦鲤确实漂亮,我们去看看?”杜承颐却不想多说,打断了岳前如想要问的话,而后一句话问向杜蘅。 杜蘅点点头,元澄大师说的对,糊涂一点,就多一些快乐,有时候她宁愿不知道那么多,自然她也不会帮岳前如答疑解惑了,若是她能发现五哥的秘密,就让她自己揭开这一切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锦鲤 “怎么又来找我了?”元澄颇为不耐烦的问道。 “现在的阿蘅呢?你看得透么?”杜华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今次来的原由。 元澄挑眉,反问道,“看得懂又如何?看不懂又如何?” 杜华生脸色变得暗淡,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元澄听的模糊,但也能知道老友内心的结,当初老友的姐姐,杜华黎就是被他的师傅批命,’一生富贵起,坎坷复曲折。三十年间眠,命里掌中留。’他姐姐的命影响着杜家的途。而杜蘅也是位于同样的位置。 元澄想了想还是再加了一句话,“有时候啊,想的太多是徒增烦恼。”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可不好受。 “不过,还是你们家的小五藏的深。”元澄也不管杜华生是在听他说话,还是在想自己的事,就这样自话自说,“你们家老是这样做,虽说这大体上承的运还是好的,可惜啊,你家小五可是拜相封侯的命,舍了你姐姐不止,还得压住了你,再等个三十年,何苦呢?...” 这厢的两人在牛头不对马嘴的絮絮叨叨,而杜蘅这头则由杜承颐领着,去元澄大师所说的池子里看锦鲤。 那方池子不大不小,池子壁上青苔起,里头却清澈见底,十几头锦鲤在里头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也是十分的野趣,可是对于是出身名门的他们来说,这不过只是寻常的景致而已。 杜蘅坐在池子边上,伸出手就自然的垂落到了水里,锦鲤却慢悠悠的都游到了杜蘅的身边,像是通了人性似得,杜蘅的手往哪儿动,那锦鲤就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也往这个方向一起变。 杜蘅顿时来了兴致,用手在水里画着圈子,一圈又一圈,那锦鲤一头一头排成队伍跟在杜蘅的手之后,在池水面上正好能看到,一圈一圈的锦鲤像涟漪一般荡开。 附近来往的人都被这奇特的景观吸引了过来,杜承颐有意识的站在杜蘅和岳前如的身后,护住两人,而梅落和岳前如身边的丫鬟也围了过来。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灵鱼可是都被她吸引了一样。” “菩萨显灵啊。” ... 话语不断飘入杜蘅的耳朵,杜蘅就觉得有些好笑,这锦鲤肯定是曾经有人这样喂过它们,或者是这样和它们嬉戏过,只是她不经意间触及到了。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她的原因了呢? 杜蘅这样想着,就向身旁的岳前如说,“五嫂,你也试试,可好玩了。” 岳前如也觉得往来之人说的太神乎了,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像杜蘅一般,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将手掌伸入其中,就如同杜蘅的手对锦鲤有着吸引一样,锦鲤也随着她的手动。 梅落等人纷纷都觉得奇特,也将手伸入池子里去逗弄锦鲤,可是这回的锦鲤却不买帐了。 杜蘅瞧瞧岳前如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 想不出哪里相同了,转过头却看见杜承颐在揉搓元澄大师送给他们各人一串的佛珠。 杜蘅眼前一亮,想明白了。 不是人或者手对锦鲤有吸引,而且她们手上戴着的佛珠对锦鲤有吸引。 元澄大师留她们下来吃素斋午饭,香糯的米饭配上可口的菜食,杜蘅吃的很饱。 而杜华生就有些食不下咽了,一筷子只夹起了两粒米。 吃完午饭,就告辞离去,元澄大师却又送了几头锦鲤。 道是杜蘅她们与这锦鲤有缘。 杜华生的异样在吃午饭的时候就表现的十分明显,不知是元澄大师和叔祖说了什么造成的,但杜蘅完全没想过要去劝慰,有些东西,像如杜华生一般通透的人都想不明白,那还有什么人能够劝的了他? 这种事情得自己钻进去了,自己再走出来。旁人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杜蘅按捺住自己的关心,只能说些许好话来。 一个晚上的时间,杜华生有恢复了世人所见的杜先生样子。 谁又能懂他的心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讶 林半夏带着阿昌一起去陈夫子那。 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童,正在整理书籍,林半夏听人提起过,前几日陈夫子刚收了一个小徒弟,应该就是眼前这人了。 阿昌上前询问,“小兄弟,请问,陈夫子在吗?我家少爷这风寒是下去了,可是却一连几天都在咳嗽。” 王同跟在闻起身旁之时就知道咳嗽这病症,不是什么大病,可是却能拖成大病,那什么肺痨啊,都是这样,可是吧,说好治,却挺难治的。 “陈夫子,昨天外出了,大概还需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王同回答着,而此时站在一旁的林半夏却像是憋红了脸。 林半夏想要拼命的忍住来,可是无论怎样用手捂住嘴,咳嗽的声音还是不断的溢出来,根本止不住。 王同看着林半夏连着泪水都要咳出来了,这样也不是办法,突然想起自己在王家村时,有学着师傅留下的药方子,做过几瓶止咳的药丸,只是不知和师傅做出来的药比较,药效是不是如师傅做的一样好。 这样一想,王同有些踌躇,转头对林半夏说道,“这位哥哥,若是你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我这有一瓶止咳的药丸,你可以试着用用。” 王同看着林半夏疑惑的眼眸,想他肯定是不相信自己这么年轻就能制作药丸,赶紧摆摆手,“那药丸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药效不如师傅制作的,你这样咳嗽着会伤及肺腑的。先用着药丸压制着,待到陈夫子回来了,你再来。”这里的师傅也指的是闻起。 王同转回身到柜子里翻出自己制的药丸,跑回来递给林半夏,“这药丸是能够缓解你的咳嗽,你再多喝些润喉的梨汁水。” 林半夏伸出手舒展开手掌,看着王同有些脏的手把洁白的瓶子郑重放到他的手心,他的手紧紧的握紧瓶子。 王同看着林半夏白皙的手,再看看自己乌黑的手,觉得自己的手十分的脏,赶紧藏在身后,蹭着衣服,想要把手上的沾染的脏东西抹去。 这书院里的公子哥、少爷,都是一副白衣干净模样,身前的哥哥更是如此,生病也不能掩盖他的气质。 “谢谢,咳...咳,”林半夏说一句话就得咳几声,声音沙哑的很,“谢谢这位小兄弟。” 林半夏由着阿昌扶着他走出屋子。 “少爷,这药我看还是给我放起来吧...”阿昌边说着边想从林半夏的手中拿过药瓶,那个小童儿制出来的药丸,别是毒药啊。 林半夏却按住阿昌的手,打开了药瓶木塞,拿到鼻子前闻。 闻着着药丸的味道,林半夏好似很熟悉的样子。 “...咳...你闻这味道。”林半夏把药瓶递给阿昌。 阿昌皱着眉凑到药瓶跟前闻,“这味道...好熟悉...” “像是阿蘅给的药丸,”林半夏一语点破,阿昌一时没想明白的地方。 “我...咳,我初听那小童说要给我药丸,我就觉得有些疑惑,这会儿又看到这药瓶和...咳....和这药丸,似曾相识,是阿蘅给的那些药啊。” 世人少用药丸,皆用汤剂矣。 像杜蘅与她师傅这样的独特制药方式,太少见了,所以才会引起林半夏的注意。大多数的大夫都喜欢用那一堆的草药熬成一碗黑乎乎的汤。 “阿蘅小姐和她师傅的药确实好用。” 林半夏从瓶子中倒出药丸,也不就水,直接塞入嘴里。 “大哥来了么?”林半夏问阿昌。 阿昌眉一跳,“是的,少爷,大少爷昨日刚刚到扬州。” “等今天下课后,回去吧。” “是。” “这药丸倒是不错,这会儿就不咳了。” …… 回到住宿地方的林半夏,正好遇上了抱着书准备去上课的黄生。 “阿夏,今日去上杜先生的课么?”黄生叫住林半夏。 “你先行,我随后就到。”林半夏本来没有准备去上课的,可是那小童儿给的药丸却顶顶好,他还有几本书在屋子里,他准备拿了书就去上杜先生的课。 “阿夏,今天杜先生让我们去曲水院,你别走错了,赶紧来,我给你留个好位子,去晚了,留的位子可保不住了。”黄生叮嘱了林半夏之后,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待到林半夏到了曲水院之后,才看到满满一院子的人,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林半夏才听见黄生喊他的声音,看见黄生高举摇摆的手臂。 林半夏努力的朝着黄生的方向挤过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林半夏惊讶的问道。 “听说杜先生他要弹琴!”黄生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欣喜。 “什么!?杜先生在弹琴??”黄生听着林半夏惊讶的声音,忍不住笑开了牙。 “是杜先生身边的竹青前下来说的,还好我来的早,不然能占到这么前排的位置么?我就道杜先生怎么会好好的把课堂安排在曲水院中,曲水院这地方啊,就是那些文绉绉的...诶诶...你在看什么呢?” 本身林半夏正听黄生讲的好好的,却突然好似失了神,变了脸色,黄生顺着林半夏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红衣的杜蘅。 黄生有些贱贱的笑出来,“那姑娘是不是美貌非常,我上次和你说,你还没有兴趣,怎么样,现在见着了吧,我可是从来不夸人的人,但是这姑娘可真是美人啊。你可是可以抓住机会啊,看到没有我们这中间可是有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啊。这姑娘配着这红衣,可真是顶顶的艳丽...” 那...那不是阿蘅吗? 同样和林半夏惊讶异常的是几乎要被挤着站到了院外的姚明治。 姚明治是得知杜先生竟然要在课堂上弹琴,他特意放下了书本跑了过来,就为了听上这一曲仙音。 早前他也听说过杜先生收了一个女弟子,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弟子是他认识的人,是杜蘅。 他又想到闻起和杜蘅独特的关系,他猜闻起既然能够把他和王同推荐给院长,怎么不能把杜蘅推荐给杜先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红衣和剑舞 杜先生如约而至,白衣飘飘,一甩长袍,两袖清风,一副道骨仙风的样?32??。 身侧立着的是一袭红衣的杜蘅,杜蘅可谓是能浓妆艳抹也能淡水出芙蓉,大概’浓妆淡抹总相宜’最能贴切的形容她的颜色。 曲水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不知众人心中所思所想,长琴与美人,白袍共长剑。 杜华生示意竹青将琴摆好,备一壶青茶,燃上檀香。 一切准备妥当。 杜华生将手按压在琴弦上。 曲水院中的人秉住呼吸,不敢再有动作响声,生怕惊扰了弹琴之人。 一拨,一勾,再一抹,一曲琴音天下无。 随之而起的是在一旁的杜蘅,双手握剑起发,杜蘅的双剑舞是岑迭所授,原先她老是舞的磕磕绊绊,而今左手舞剑不在话下的她,对于这双剑舞也越发的得心顺手。 一时软若无骨,一时刚强凌厉;一边如清风徐来,一边如惊涛骇浪;直至最后琴音绝,剑舞停,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不知是被杜先生天下难求一曲的琴音所沉醉,还是被杜蘅这一支剑舞所折服。 曲罢之后是长时间的静默。 直到一人拍起了掌声,众人才回过神来。 但是乃至几年十几年之后,在场的人们仍旧不能忘怀,那一抹灵动缥缈的红,和直入人心的震撼琴音。 “真真是这样的女子天下难得啊!难怪乎,能入的了杜先生的眼啊。” “此生听了杜先生的琴音是遗憾,听不到更是遗憾,如今倒是可以再加上一句,配上这天下无双的剑舞,让人如何面对今后的苍白。” “琴音天下难寻,剑舞天下无双...” “这这这...真是...”黄生激动的都结巴了,“阿夏,这还是...普通女子吧,这简直是仙女啊。” 此时林半夏的脑海里,还在回放着杜蘅的这一舞,像是同那时在沙漠里杜蘅即兴的舞蹈重合在一起,他好似还在梦境里,没能醒过来。 他根本就听不进黄生在他耳旁的感慨。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她好像是什么都会一样,好像是什么都如此出彩,而她还算是他的师傅么? 姚明治就是那个第一个鼓掌的人,杜蘅总是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而她的身世背景可能比他推测的还要复杂,前下他还在想要不要告诉王同,杜蘅就在书院里的事,可是如今就是一定要告诉王同了,说不得连着神医都在,想来王同听到了这个消息也能高兴起来。 杜华生怎么会想起自己弹琴,让杜蘅舞剑,主要还是从今早杜蘅手痒开始,她用了她的左手舞剑,虽然不是闻起教给她的日月星辰剑,但是也是岑家的双流剑法,这正好被杜华生撞见了。 而这个双流剑法的最高、最完美境界就是同时舞剑。 别小看了这同时舞剑,要求的是一动一静,一快一慢,两者之间不在一个频率之上,这样两只手就是完全被分开了。 想来杜华生也是知晓其中的道道。 杜华生就问她,“能双手同时舞剑么?” 她当然是十分傲娇的’会’。 这一回答,杜华生就略微停顿,深思片刻说,“今日你舞剑来,我弹琴。我收的徒弟能是不知名的货色,没有才气的傻蛋?” 反正杜蘅听到叔祖最后一句话时,是有些呆楞的,直到梅落过来,请她更衣,她才回过神来,猜测叔祖的意思,难不成叔祖是被人嘲笑了?还是因为自己长得太美了,大家都以为她是’花瓶’,没有真材实料,可是谁能让叔祖这样的人有如此的反应? 她这样想着就觉得必需要响应叔祖,就吩咐梅落给她准备一件艳丽的衣裙,这红衣就这样穿在了她的身上。 一舞作罢,她还是十分的尽兴。 *** “瞧你弟弟干的好事,阿蘅怎么能在一群人面前舞剑呢?”杜蘅依偎在老夫人的怀里,听着老夫人像祖父抱怨。 “阿生他是性情中人,有时候做事十分的随性。” “那也不能拿着我们家的阿蘅去和那群人做筏子用,”老夫人摸了摸杜蘅的头发,“蘅儿乖,外祖母给你做主。” 杜蘅前头已经和外祖母说了,她是自愿的,叔祖并没有逼迫她,而且她也不觉得这样很难堪。 可是老夫人总是想的多,舞女才会在众人面前表演,贵女只会在心爱的人面前起舞,这样杜蘅一舞,别人会怎样看待杜蘅? 杜蘅说不通老夫人,只能乖乖的坐在老夫人的怀里。 “还是让阿蘅搬到我这边来住,正好留在我的身边,绣绣喜服,学习管家之理,你父亲...总该是快要嫁人了。我记得你那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年前就出嫁了。” 杜蘅直接忽略老夫人的前半句话,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姐姐嫁人了?想来应该是岑踏月吧。 月姐姐也嫁人了,不知现在六哥如何了? 第一百二十章 接回 杜蘅所想知道的长安侯府,现今又是另一番景致。 老长安侯靖远34大将军岑迭也已去世一年,因为岑迭之死,引发的一长串问题,皇后一系算是受到了重创,从那时起就开始蛰伏起来。 可能至今皇上都不愿承认是他一手造成的如今的局面,亲手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给卸了,干净利落,没有一丝防备,只是终究是觉得亏欠岑迭良多,所以他会认真的派人想要去找到杜蘅,杜蘅作为岑迭唯一留下的子女,对她皇上总会有一丝恻隐之心,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加之对岑家军的放任,对继承了岑迭侯府的岑踏远更是恩宠有加,就算是对岑迭作为他多年...’挚友’的补偿。 所以岑踏远甚至是岑家过得甚至会比原先还要好。 这样的情况下,岑踏月金锦县主与勇武侯世子罗镇海在年前成了婚,这时的付明玉总算是从庄子里被接了回来。 接她的人是她的大儿子齐国公世子岑踏行。 “夫人,大爷来接您了。”黄嬷嬷高兴的进来通禀。 此时付明玉已在庄子里待了小半年,却无一个人来见过她,从刚开始到院子里的歇斯底里,到后面的妥协、猜测,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她厌恶岑踏远,但她还有金锦和还儿两个知心孩儿,而且以她之力现在也再难动摇岑踏远的长安侯之位。 她从来都不是糊涂,只不过是太过于厌恶岑踏远了。 “母亲,”岑踏行对自己母亲不甚了解,不了解她为何如此厌恶六弟,就像不了解她怎么会做出这样傻的事?都是如此年纪的人了,还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行事之间不周全,就是等于给别人空子装,给自己留下绝大的隐患,何时就会因为这个小小的隐患翻了船,但是作为儿子,作为齐国公世子,作为大哥的他是绝对不会插手这样的事,这是一件对自己、对家族绝无好处的事。 何况什么叫得圣上的心,圣上的心偏向的是三伯父,那么他们就绝对不能动岑踏远分毫。 “伯磐来了,”杜明玉看到岑踏行的时候,就知道岑逸终于要接她回去了。 “母亲,进来身子可好?田大夫道,母亲的病几近痊愈,父亲才敢派我接母亲回家,再者金锦下月就要出嫁了,也是想念母亲的紧。”岑踏行恭敬道,“母亲也应该多把心思放在父亲的身上。” 这一番说出来不仅是提醒她,她是因病才来的庄子里,而且还是因为金锦大婚了才让她回去。 付明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端是多情之人最无情。没想到最无情的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儿子英俊的脸庞,她从中只能感觉到生冷,她感觉到一丝害怕。 她的大子和二子从小就不在她的身边,这个儿子更是三岁就跟在了老齐国公身旁,总是和她生远许多。 付明玉压住心中的怒火,“我也好久未见你们,甚是想念,娘亲这一病倒是耽误了金锦。” 两人一副慈母孝子的模样,回到了齐国公府。 回来的当天晚上,齐国公岑逸就来了。 “阿玉,回来了,身体可好?”岑逸也是想要粉饰一通。 “国公爷,妾身想明白了,无论阿远怎样,都是从妾身肚子里出来的···” 付明玉的决心还未表完,就被岑逸打断,“仲权深得皇上喜爱,下月金锦就要出嫁了,你多陪陪她,她的嫁妆单我也让茉儿理好了,你再斟酌一二,今晚我就不在你这儿。” 茉儿,王茉儿就是岑逸现今身旁最受宠的小妾,唯一为岑迭生下了孩子的人。 付明玉看着岑逸离去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怒火。瞬时就明白了伯磐来接她时的那句话的意思。 没想到岑逸连一丝面子都不愿再给她。 岑逸从小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付明玉,对待付明玉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所以才会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如此疼宠她,他这个人总是冷血多过热烈,被消磨的东西太多了,而人老了,就希望身边有一个聪明人,他想吃什么就能递上什么,而不是闹腾着整个岑家不得安宁的主母。 他本想去茉儿那的,最后还是改变了方向回到了凌波小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嫁妆 付明玉回来的第二日一大早,王茉儿便一如付明玉在齐国公府的日子一样,早早的就来给齐国公夫人请安,并且恭敬的服侍作为齐国公府主母的付明玉用膳。 所以说王茉儿是一个难得聪明的人,聪明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 并且能够很好的利用自己的位置,做着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够做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能以她本是奴婢的身份,为齐国公生下儿女,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能留在齐国公岑逸的身边十年之久。 王茉儿知道的是现今主母回来了,她就必须摆出姿势去侍奉主母,就算是半年前国公爷将府内的杂事交给她处理一样,她从来不会把这些当作是自己的,得寸进尺的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的人是愚蠢的。 她的儿子阿晋还未长大,靠的自然还是他的父亲,他的兄长,只是女儿阿星的婚事,还是得求着国公爷一些,这夫人是一个‘傻’人,她的蠢可不能发作在她的闺女身上。 其实说实话,付明玉大早上醒来就看见王茉儿是十分不舒爽的,甚至就像直接朝她踹过去,将她踢到一旁去才好,这个女人惯会装腔作势。 可是她却不能,她知道如果她就这样干了,就会永远失了国公爷的心。 付明玉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不大搭理人的样子,由着王茉儿的服侍用完膳。 不一会儿,岑踏月就来了。 说起来这小半年来,岑踏月过的也不是很好,先是被父亲禁足,后是兄长给她送来的书,再后来是父亲的小妾帮她理起嫁妆,她发了不少的脾气,却陡然发觉只有母亲才会心疼她,她就妥协了,妥协的很彻底,转变的很厉害。 好似这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专门为岑家人而生的,每个岑家人总是能够找到什么才是最为利于自己的事情。也许只有岑迭是一个特例,又或者还有那个消失已久的人。 岑踏月端庄漫步走了进来,像是半年的时间,给了她强有力的一击,无忧的少女总会变为懂得深思的女人。 岑踏月动作优雅的给坐在主位的付明玉请安,顺带还向王茉儿问好。 付明玉一个没忍住,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金锦啊。” 岑踏月却在付明玉的怀里挣扎,坐正起来。 岑踏月看向低头站立在一旁的王茉儿一眼。 “王姨娘下去吧,这儿也用不着你服侍了。”付明玉斜睨了王茉儿一眼,挥手让她下去。 王茉儿没有因为付明玉的轻视,表露出任何的不满,恭敬的退下去。 退出去的王茉儿和跟在付明玉身边的黄嬷嬷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我的儿啊,你父亲可有为难你?”付明玉挥手让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下。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父亲怎么会为难我?” 付明玉一噎,从小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岑踏月。 岑踏月不解的看向母亲,慢慢接过纸,展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嫁妆清单。 东珠一对,赤金累丝项圈,清白玉嵌珠翠碧玺···最后还有十几幅前朝名家的字画,写满了整整三页纸。 “这是你父亲让王姨娘拟的,亏她没想着藏私。”付明玉又从小抽屉里拿出另外一张纸递给岑踏月,“这是娘为你加的。” 岑踏月结果母亲递过来的单子,只见上面都是房产、田产、地契、黄金白银··· “这是母亲的陪嫁,分出一半来给你,剩下的留给你十三弟。” “娘,”岑踏月吓了一跳,母亲这是何意?把她的陪嫁就分给了她和十三弟,那那···大哥三哥呢?“那大哥和三哥呢?” “伯磐和叔明怎能和你这小辈争抢?”付明玉漠然道。 您您···这是教我们兄妹几人离心啊,就算是哥哥们都不在意,可是心里怎么会好受,何况还有嫂子在那儿。岑踏月这句话在嘴里转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其实那张嫁妆清单,大哥上个月前就特意拿给她看过了,还对她说,“王姨娘是个难得聪明的人,我看她这张单子拟的很好,这也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你总是父亲的女儿,儿女相杀总是父亲不愿看到的。金锦,你从来不傻,你只是被母亲宠的太过了,父亲一直希望你能嫁给武官,没想到却在武官里挑了个勇武侯这个四不像出来,这是母亲拜托舅家帮忙的。哥哥总是想要疼惜妹妹的。” 岑踏月不知道大哥为何要这样评价勇武侯,但是当初却是母亲亲自带着她去见了这勇武侯世子一面,她却是一眼就相中了他,她在他身上看到的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气质,彬彬有礼,弱质书生。 她的心一下子就被他掳获了。 可是母亲现在的做法,让她不知所措。 岑踏月直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都是在心慌乱。 母亲至少从小到大都在疼宠着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嫁 岑踏远照例早起练了一遍拳。 晶莹剔透的汗水顺着岑踏歌光洁、英俊的面容流淌下来。 让身旁手持汗巾的侍女羞红了脸,侯爷的身材健硕,又年轻,其实很多人都希望做侯爷的通房,奈何侯爷仍旧像是个没有开窍的少年,而府上也没有一个主事的女主人,大家就更是急得很,但却也没有人敢大胆的表现出来。 这都得归功于这一年来,在管家岑适安的协助下,岑踏远对府里的完全掌控。 能够做到的是想让人知道的消息,都让府里被他人安插的人传出去,甚至是有些故意的消息,而不想让别人清楚的消息,那是绝对不能出长安侯府的。 今天是他那个好妹妹金锦县主岑踏月出嫁的日子。 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汗巾,随手往脸上一抹,踱步去了屋里。 “安叔,今日需要我干些什么吗?”岑踏远随口问道,其实在心里上他根本就不愿去。 “少爷,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就好。”总管岑适安侧身站立回道。 老长安候岑迭过世大半年,岑踏远作为岑逸嗣子,自然还在孝中。 岑踏远沐浴、吃完早食之后,还在书房呆了会儿,看了几页书,写了几张大字,这才不慌不忙的驾马去了齐国公府上。 这时的国公府上已经来了不少的人了。 他看着齐国公府支起的红绸,却想到了阿蘅,阿蘅比得金锦也就小了一两个年岁,阿蘅三年后回来,也该成婚了,他作为阿蘅的兄长,得从现在开始就帮她好好物色夫婿。 他撇了撇嘴,想到金锦要嫁的勇武侯世子罗镇海,简直一无是处,真不知道,那个眼高于顶的’大伯母’怎么会瞎了眼,给金锦选了个这样的夫婿? 勇武侯罗家同齐国公岑家一般起于微末,如同现今的许多勋贵一般,随着先帝打下这江山,只是岑家仍旧简在帝心,在朝堂之上有一个岑逸,且身后还有大名鼎鼎的岑家军。 而老勇武侯死于二十年前的长坡之战,现任的勇武侯罗孟却被妇人教养成了如今模样,连带着世子罗镇海更是如此,偏偏是勇猛威武之家,却在整个家族里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支应门庭之人,明明是勋贵,偏偏要像那些文人一般,却又做的四不像,最后做的两头不是人。 在勋贵之中抬不起头来,这在勋贵这边已成为一个笑柄。 却不知为何’大伯父’会放任金锦嫁于他。 一家人不管两家事,既然长安侯府脱身于齐国公府,自己就不该多嘴问这些事,岑踏远今日就不说话只吃饭了。 岑踏远跟着几个哥哥弟弟一起在外头拦着新女婿罗镇海。 只见罗镇海一副文绉绉的模样,惯是装腔作势,勋贵之家不像勋贵,身上也无正统文人之气,做出来的诗,还不如阿蘅小时戏作的打油诗。 岑踏远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看着身旁无人注意他,遂抽身离去。 金锦由着母亲将红盖头为自己盖上,在盖头底下的她拼命忍住泪水。 “娘,孩儿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金锦抓着付明玉的手。 “金锦,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母亲只盼你事事遂顺。”付明玉抹了一把泪。 付明玉刚要扶着金锦出门。 就听门外通报长乐公主阿漪带着贵妃赐下的添妆来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金锦才由人扶着上了轿子。 坐在轿子里的金锦手里紧紧的抓着帕子不敢放手。 ...这件事对岑踏远并无太多的影响,他无非是被继祖母念叨了几句,因着是金锦出嫁的日子,付明玉的心事也都在这繁琐的礼仪之上,也没有那闲功夫去找他的麻烦。 他晚间就回到了长安侯府,一回来就交待安叔开始慢慢找寻京城里的好人家,为阿蘅寻一个好夫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 当然,岑踏远在京城里吩咐岑适安所做的事情,杜蘅一无所知,就像是她觉得外祖母所说的要给她寻一个好夫婿的,她也是一笑而过。 杜华蕴却交待杜蘅,让她不要只跟着杜华生,可以也去上上其他老师所教授的课,算是响应了他夫人所言,杜蘅也不小了,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是要开始物色夫婿了。 杜蘅还是回到了粹院,只不过她和杜华生一起合作的这一曲琴音剑舞,在扬州城内流传开来了。 第二日杜蘅晨练完,换上梅落为她准备好的白色长袍,挎上叔祖特意差竹青送来的布包,装上杜蘅要去上课的要用的两本书,一副乖乖学生模样就去上课了。 杜蘅来的很晚,快要开课了。 一进屋,就感觉屋里一片静默,杜蘅一愣,退到门口侧身问身后的梅落,“梅落姐姐,这是慕容老头的课堂?” “是的,小姐,是慕容先生的地理通识。”梅落跟在杜蘅的身后点头回道。 杜蘅点点头,扯了扯挎包的背带,挺直腰板就进去了,挑了个后头没人的位置,坐好。 梅落跟在杜蘅的身后,帮杜蘅摆好笔墨纸砚,便退出去了。 杜蘅观察着自己的周围,一片静默,似乎没有几个姑娘,都是些文弱书生,也不知道这群文弱的人,怎么会喜欢来上慕容老头这糙汉子的课。 而这群文弱书生也在观察杜蘅,自然有人认出杜蘅就是昨日和杜华生一起惊鸿一舞的他新收的女弟子,惊讶异常,没想到杜先生的徒弟也会来上慕容先生的课。 他们总是觉得以杜先生的名头,能作为他的弟子,就足够毕生所学了,还有什么要求取去他人。 可能世人不是十分清楚,只能听到传闻天下,名头第一的杜先生的威名,其实在扬州城内甚至是江南一带,黎山书院有四先生,名头第一是为杜先生杜华生,其二是为青茅先生刘郢,其三为上绝下通慕容锦江,其四为杜院长杜华蕴。 但这四人却从不涉及科举应试,但却都是风流名士,杜先生以琴绝,青茅先生以闻工巧淫技绝,慕容先生以闻名地理绘图绝,杜院长则以书绝。 那么也不难解释,杜蘅出现在这慕容先生的课堂上。 慕容先生是在杜华生上一个年代的人,经历过末朝战乱与沧桑,新朝建立的动荡与纷乱,所以有些事情看的开,安身立命之处,只要一个’稳’字即好,受够了离别的人,总是盼望或者沉溺于安逸。 上课的钟声响起,慕容先生由着一位英俊青年扶了进来。 杜蘅定睛一看,那不是...那日出了楚地之时,骑行迎面而来的那个英俊男人。 慕容先生也没介绍这人是谁,只是自己安然坐下。 那青年施施然的步行到后头,在杜蘅的身后一张桌子坐下。 杜蘅察觉到后面的人坐下,不知觉的把自己原来松软的腰身又挺直了,聚精会神的听着慕容先生的讲课。 慕容先生这节课讲的正是有关于边城地理这块的知识,加上西域三十六国一些地域特色方面。 因着杜蘅已经游历过,她撑起一只胳膊,听着慕容老头的夸夸其谈,对着自己游历所见所闻,似乎又对之前去到过的地方,有了新的见解。 她想也许不仅需要自己的亲身经历,也是需要与人互相交流,懂得越多的时候,才能在看待同种事情的时候,有了更多更新更深的理解。 第一百二十四章 提问 “先生,我有一点不太明白,还请先生解惑。”一青年长身而立,发问道。 大家听完慕容先生的讲课之后,有的人能了解其意,自然有的人还有不甚明了的地方,或者是自己还有什么新奇想法的时候,这时便是提出自己疑问的时候。 这个时候也是大家最为活跃,最为欢喜的时候,有时候理解了是很容易,但是要想融汇贯通,那么就还差一点火候了。 “易奇,你说,”慕容先生知道这黄易奇多奇想,大方的让他问出来。 “先生所言之边城以一关抵万力,是谓绝佳防守之地,却西域诸国于外,”青年顿了顿,“可在前朝其实是舍弃边城,另在离边城不远的小地方筑起城墙。” 杜蘅一听黄易奇说这小城,脑海就浮现出了残破的城墙,巍峨的城门,却仍旧能看出它孤身独立的恢弘气势,但如果只是书上所述的话,这就仅仅只是一座破落的小城,想到的可是它前世的壮观,和现今的苟延残喘。 她有幸和父亲一起特意去过这座城,这座城有一个被人遗忘了的名字,’西疆’,前一百年的西疆是何等的繁华,如今的边城是过犹不及啊。 “你所说的小城是前百年的西疆,现在的楼兰也比之不过的西疆,”慕容先生甚是感慨,“难得你还能知道这座小城,书上的印记消磨的太快,而它也早早的埋藏于黄沙漫天里。” 慕容先生一晃神,“言语怎么能够说的清,一座城的败落,就有一座城的替代,而它的泯灭,更多的还是...若是你真的想知道,或许不用听我道明,用你的眼睛看看现今的它就明了了。” 慕容先生似乎不愿意多说。 空余下黄易奇眉头紧皱,还想要再问,却被其他学生的问题给抢了白。 一旁的学生却被挑起了兴致,“先生,您去过边城吗?” 慕容先生一笑,“年轻的时候倒是走过一遭,景色美,食物美,人也甚美。” 杜蘅却能明白慕容老头没说出来的话的意思。 在西疆她听到过一个故事,或者说是一个传闻。 ’西疆’之名来源于前朝的一位王爷,西疆王,这个西疆就是在这位王爷的封地之中。 这王爷是那时有名的战神,杜蘅觉得可能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无往不胜,战无不克,这些英雄事迹其中,都少不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是这姑娘却是西疆王的亲妹妹。 西疆,西疆,以封号为城名,你也就能够清楚,这位王的名声有多么的显赫,却仍旧是对自己爱的人求而不得。 这西疆之城就是王筑起的献给心爱之人的堡垒,所以它壮丽,却又...杜蘅对这座小城的第一眼印象是巍峨恢弘,再看过去却只剩下孤独的’恳求’。 这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两者是完全的相悖。 之所以后来之人不再在这座城上继续加固,也主要是因为前朝城池被攻破,整座城几乎被焚烧殆尽,再者商旅之路的变化,边城原本作为西疆的小村跃然于纸上,代替着西疆之后的使命。 而慕容先生不好说的,不想说的,杜蘅想可能就是这些政治的角逐。 之后,慕容先生对其他学生提出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独最先黄易奇的那个问题,慕容先生给他留下了一种方法,自己去走一遭,就会觉得嘴上说的怎能比得过眼前所见的呢? 杜蘅还观察到,跟着慕容先生一起进来的那个英俊青年男子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他对于每个人提出的问题都有深思过,杜蘅猜测,那个男子,可能和她一样什么都懂吧。 因着有些人还有下节课,课堂散的很快,杜蘅也跟着人流一起走了出去,看着英俊青年男子陪在慕容老头身侧,杜蘅也就不上前打扰了,她是有的时间去拜访慕容老头。 杜蘅带着梅落回了粹院,粹院旁边的院子其实早就收拾妥当了,只是杜华生和杜蘅都当作忽略了这件事的存在。 作为主子的故意忽视,下人怎么好意思心心念念着。 杜蘅吃完午饭,吩咐梅落到了时候叫她起床,她还得跟着叔祖去上课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众人见 今天下午有杜先生的课,姚明治特意拽着王同一起来上课。 黎山书院有一点颇为得姚明治心意的是,就算是姚明治被分到了三乙班,他还是能够上其他夫子、先生的课,只要你不冲突了你本来时候的课,大家都觉得应该多学一些,且大都是慕名而来,慕名慕着谁的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有限的时间里,运用好短暂的时间,那么你会得到不一样的收获。 而今日的林半夏不用黄生叫着,早早的就出了门,还说要为黄生占坐,惹得黄生一片白目。 黄生心里暗道,莫不是林半夏被自己说通了吧,打算以求娶的姿态去接近杜先生的徒弟吧。 哎,现在才想着去接近,别人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若不是自己...家世单薄,他绝对会去挣一挣那美人的,美人早已入手,还能留着这一群人瞎嘚瑟。 杜蘅睡得懵懂之间被梅落唤醒,梅落看着杜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要不再睡会儿吧?” 杜蘅甩甩脑袋,“不用,早知道昨晚就不看那话本了,早上倒是还行,可是一到下午就想睡。”如果她因为看了那话本导致睡眠不足不去的话,就该惹得叔祖嗤笑了。 杜蘅的床头边上还放着她昨晚看的话本’春语传’,杜蘅一面吐槽写的烂俗,一面还是不知觉的一直看下去。 前两天她从叔祖的书屋里看到这本书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颤抖着手翻开了封面,第一页就是缠绵悱恻,结果被叔祖撞见个正着。 杜蘅赶忙藏在了身后,却仍然被杜华生看了个正着,让杜蘅没想到的事是杜华生面露尴尬了,手背在身后,默默地又走开了,不理会杜蘅的一脸诧异。 杜蘅偷拿着话本,出了书屋,正好遇见了进来给叔祖回话的竹青。 竹青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杜蘅拿在手里的书,一笑,“小姐好眼光啊。” 杜蘅一脸疑惑。 竹青解释道,“这是先生早些年的玩笑之作。” 杜蘅这回不仅眼珠子要掉下来了,连着下巴也一起脱落下来,“什?么?这是叔祖写的书?” 竹青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杜蘅,就进了屋子。 杜蘅看着竹青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觉得手里的书十分的滚烫...但是转念一想,叔祖年轻时,也是随心所欲,只是越是老了,越是想着端着自己,还好是自己解放了他。 “叔祖是怎么想的?”行至石板路上,杜蘅突然发声问杜华生。 “什么怎么想的?世人不都是喜欢这样的桥段。”杜华生当然知道杜蘅问的是什么。 “可是明明就完全不是这样的啊?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书里的一段话,’在下从来没有刻意鉴赏过,只不过同家里的有些不一样罢了!’够霸气十足。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实话啊。”杜蘅挑出语句,想要和杜华生讨论一二。 “阿蘅,”杜华生也跟着笑出了声,“难道不是这样吗?” 杜蘅却得寸进尺道,“阿蘅可是见识短浅,还请叔祖能邀约,让我进库房一睹为快。” “再者,阿蘅的生辰也快到了,阿蘅能否从中挑选一二呢?”杜蘅眯着杏眼扒着杜华生问道。 杜华生却忍住笑意故作镇定,“我的收藏可多着呢,就怕你挑花了眼。”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子。 杜蘅一抬眼却见三个大熟人,一是明谷王家村姚明治,二是师傅的小徒弟王同,三是一起游历西域的林半夏。 姚明治那日杜蘅着红衣舞剑是见过,现在自是淡定的很,而他身旁的王同却被他按在了桌子上。 林半夏对着杜蘅露齿一笑,让杜蘅好似回到了初见林半夏之时。 杜蘅脑袋大极了,她知道她会在黎山书院同他们见面,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的快,而且还是三头聚会。 杜蘅不由扶额哀叹。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交谈(一) 杜蘅越想时间过得慢一点时,时间越是过得飞快。 很快杜华生的一堂课上完了,杜蘅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跟着杜华生离开,而且磨磨唧唧的收拾着,还没收拾完就跑到杜华生的跟前,说自己有些事,让叔祖先走。 杜华生自然不会细问,前下上课的时候,他就发现杜蘅心不在焉,走神走的厉害,心里有什么事情自然去解决了就好。 杜蘅目送着杜华生离开,然后回到座位上继续磨蹭,梅落很是诧异,但又最是不会多嘴多舌。 姚明治拽着王同先一步杜蘅离开,林半夏拒绝了黄生邀他共进晚膳,依旧呆在座位上。 杜蘅也在等着,等着屋子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起身。 林半夏看着杜蘅起身要离开,自己也腾地站了起来,忍不住喊道,“阿蘅!” 杜蘅转过身一笑,“阿夏,好久不见。” 梅落却像一个石人一般跟在身旁毫无声息。 “阿蘅,你怎么会是杜先生新收的徒弟呢?那****见到你舞剑。师...闻师傅呢?他也同你一块来了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也要来黎山书院,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来了。”林半夏急叨叨的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杜蘅听着林半夏碎碎念的话语,有些头疼,又有些怀念。 “停停停,你问了这么多个问题,你叫我回答那个是好呢?”杜蘅有些无奈。 林半夏瞪大了眼睛看着杜蘅,好似杜蘅再欺负他似得。 “阿夏,那日阿昌突然就说你们要离开了,我更是措手不及,而我并没有那么快就能离开,且那时事无定论,我也不能告诉你准确的答复,那么这样,还不如我按下不说,我不是告诉你吗,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可叹我还怕,我到了这黎山书院,而你早已进京去了呢。”杜蘅避过闻起不谈,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半夏却觉得杜蘅有些敷衍于他,急忙忙想要再次发问。 杜蘅却摆摆手,“哎,我说你拿下阿昌了没有?我给你提的意见,你有没好好的深思过呀?阿昌可是一个能人,用好了可是一本万利的事啊,你别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做徒儿的要听师傅的话。” 林半夏瞬时被杜蘅的话语吸引过去,有些为难的不知怎么开口。 杜蘅作势要走,“杜先生可是还要等我呢,你说不说啊。” “哎哎,我也不知道阿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阿昌到底是不是我的人了,只不过阿昌跟着我一起来到书院了,对我也更加恭敬了。” 杜蘅摸摸光滑的下巴,心里暗自想到,看来阿昌是打算一直跟着林半夏了,这样也好,怕就怕奴大欺主,不过,这回儿她还是能够管一管的。 “你别怕,有师傅在呢,我现在都跟在杜先生左右,你有什么事啊,就来寻我。” “阿蘅,你是怎么...”林半夏听到杜蘅说起杜华生,就觉得杜蘅很不一般,杜蘅自己所言,她是一个孤女,就算她还是杜家的远房亲戚,怎么会这么惹得杜先生垂怜,这其中不是有猫腻,就是杜蘅在骗他。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但现在呢,长话不短说,等哪天寻了空,我们再好生说道说道,现在,我要走了,杜先生该发脾气了,梅落,我们走吧,”杜蘅还没有编好故事,只能先避开林半夏来,“阿夏,我过几日再来寻你。” 说着不等林半夏反应,就带着梅落快步走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留下林半夏一人在屋子里思绪凌乱。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谈(二) 杜蘅带着梅落快步离开,是因为她知道姚明治不会轻易的放过她的,总是要找她问个究竟与否。 而且她还看到了姚明治身旁的王同,同哥儿的表情反应她也看在眼里,恨不得冲上来,不管怎么说,是师傅觉得自己的时间到了是时候离开王家村了,还是因为她之故,师傅权衡一二决定带她走留下同哥儿,她都是是其中的一个诱因,在她的心中,对王同总是有几分愧疚之意。 直到杜蘅和梅落走到了和内院隔开的小院落之时,她才看到姚明治和王同的身影。 杜蘅的脚步一顿,还是迎了上去。 姚明治温和有礼,“杜姑娘,那时一别还道此生再难相见,没想到今次就遇上。” 杜蘅微微点头,和同哥儿打招呼,“同哥儿,好久不见。” “蘅姐姐,为什么...”王同还未说完便被姚明治扯住了,姚明治的手飞快的握住王同的手,紧紧的抓牢。 王同不解的看向姚明治,疑惑的眼神,好似再问为什么不让我问?只是从启程到现在,王同对姚明治都是言听计从的。 杜蘅扯出苦涩的笑,“同哥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我和师傅不告而别,想来你都已经明了,不带着你,不是因为你是累赘,只是因为漂流的人总是羡慕安定的人,我几个月前也别过师傅,至此以后,师傅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也许不多时就能再次相见。” 王同皱着眉,听不是很懂杜蘅的话。只知道,蘅姐姐也不知道师傅的踪迹。 杜蘅话峰一转,“同哥儿,师傅总是希望你光大他的医术,你如今跟着陈夫子,更是杏林高手,跟着他可是好处多多。而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若是你同意你跟着我吧。” 王同一听到杜蘅这样说,直摆手后退。 杜蘅也不紧逼,她示意梅落给王同一块玉牌,“那这样,你若有事随时可到粹院寻我。” 杜蘅交待完王同,就得面对最让她头疼的姚明治。 “阿治...”杜蘅刚开口,便被姚明治打断。 “杜姑娘,想必今日所成之事,都该跟杜姑娘有很大的联系吧,既然杜姑娘许诺,那我也就放心的将同哥儿交到你的手上,他跟着你,总比跟着我强。”姚明治一向能够分辨的清楚自己的立场,选择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 “阿治...” “杜姑娘不必多言,在下告辞。”姚明治没有给杜蘅太多的机会说出来她想要说的话。 说完这番话放开王同的手就转身离去。 一旁的王同看了看姚明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前的杜蘅,还是决定跟着姚明治。 一个急步直追着姚明治跑。 留下了杜蘅和梅落。 杜蘅望着他俩人的背影,自言自语说道,“姚明治从来都是一个有趣的人。” “治哥哥...”王同追着姚明治喊道,“治哥哥,治哥哥,等等我。” “你也要不要我了吗?”王同追急,略带哭腔的问道。 姚明治这才停下了脚步,“怎么会呢?你不离开我身边,我怎么抛下你?” “同哥儿,你的师傅是神医,他的名声在外,就是你现在跟着的陈夫子,也万万比不过他。你的蘅姐姐,更是拜在天下有名的杜先生门下,你若是跟着他俩,之后只是前途无量,我不过是一介穷书生罢了。”姚明治拽着王同的手和他一一掰扯出来,人都希望自己有个好前程,自然会偏向于资源背景深得人,而王同他不适合呆在自己身边,他给不了王同以后的路。 王同却假装听不懂,“治哥哥,那些是什么?我是你带着出了明谷的,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罢了,罢了,你就暂时还跟着我吧。”想来就是在我身边杜蘅也不会亏待于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约 “小姐,老夫人还等着您一起用膳呢,”梅洛看着发呆的杜蘅提醒道。 杜蘅却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为什么说姚明治是一个有趣的人呢?是因为姚明治总是能够做出一些在她意料之外的举动,她先前觉得姚明治不会轻易的放过她,会向她问个究竟,可是姚明治一改常态,只是想把王同托付给她,他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么? 她对于王同是真心有拳拳爱护之意,师傅也亲口拜托过她,她就更是不能不做到。但她对姚明治则是一面欣赏,却一面觉得他的心思太深,跟他说话就总要想着他的意图,这种模式是最让杜蘅厌恶的,究其根本,这也是当初为何杜蘅想要借着少将军之死消失的原因,因为她的身边太多是这样的人了。 “我们走吧,”杜蘅别有意味的看了梅落一眼,“梅落姐姐,外祖母年纪大了,外祖父护着外祖母这么多年,我可不希望外祖母再为我操心。” 梅落低下头,恭敬的回道,“是,小姐,梅落明白。” 杜蘅点点头,梅落似乎猛然间看到靖远大将军的影子,她的眼神一黯。 杜蘅如同往常一般来到外祖母居住的宜山居,像一只小蝴蝶一样带着美好与快乐。 出门的时候,杜承颐叫住杜蘅,“阿蘅,三天后可有空?五哥带你出去走一遭。” 杜蘅笑的灿烂,眉毛一挑,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岳前如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醋意丛生,理性上告诉她,若是他们俩真的有什么,也就不会有她什么事情了,他们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阿蘅更是会给觉英带来更多的利益,不像她,总是拖后腿的那个。 而感性上,她就是想要生气。 岳前如有些低沉的声音问,“我们是要去哪儿?” “娘子,”杜承颐上前牵住岳前如的手,“我们带着阿蘅一起去看看扬州城的夜色,阿蘅来了这么久了,还没晚上逛过扬州城呢,正好过几天有一大盛事,我们带着她出去见见’世面’。” 一句’我们’把岳前如的低气压打破。 岳前如的面容一点点被点亮,“觉英我们要去运河边上吗?” “阿如,你想去看运河啊,可惜了,我们去西湖呢?下回吧,西湖那可是有好戏...”杜承颐也不管周围跟着的仆人,牵着岳前如的手越走越远,消失在月色了。 夜深人静之时,还未入睡的杜承颐用一只手撑起脑袋,侧着身子看着熟睡的岳前如。 就着微弱的烛火光,杜承颐轻轻地用手抚摸岳前如洁白光滑的脸颊,喃喃低语,“阿如啊,我和阿蘅是同样的人,既是同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天天相见呢?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卸下心房,你说你总是不懂我,为何一定要了解我呢?你只要知道我的妻子是你,与我携手白头的是你就好。阿蘅与我终究是不可能的。” 杜承颐看着岳前如如花般的面容,鲜红的嘴唇,动情的轻吻下去,也许他想要的只是一颗纯洁的心,他回到自己安心的地方想要面对的也只是单纯的快乐。 阿蘅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总是选择对自己最舒适的事,阿蘅从来只把他当哥哥,他也从来只把阿蘅当妹妹。 第二日。 杜蘅一睁眼,侧头看向窗外,一片透亮,她有些懵懂,“梅落,梅落姐姐。” “小姐,您醒啦。”在外间守着的梅落进到内间。 杜蘅揉了揉眼睛,“现在何时了?” “辰时一刻。” 杜蘅伸展胳膊肩胛,坐起身来,心里想,怎么又睡过了?一晚上都感觉在奔跑,梦里很累,连带着这时醒来也是非常的累。 梅落却觉得杜蘅的脸色有些发白,遂关心道,“小姐,可是身体有恙?我去请陈大夫来。” “不用了,就是有些累了,”杜蘅说着’嘭’地一声又躺回了床上,“我想再躺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再来喊我。” 梅落欲言又止,觉得还是应该请大夫来看看,杜蘅就已经扯过锦被,挥手让梅落退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病 半个时辰之后,梅落隔着帘子喊杜蘅起床,帘子里头却无甚动静,梅落想着前下苍白的脸,顿时有些心惊,不能是阿蘅小姐出了什么时吧,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赶忙掀开了帘子。 只见杜蘅缩在被窝里,早先苍白的脸色也变的潮红,梅落伸手盖在杜蘅的额头之上,只感觉一片滚烫,烫的她一下子缩回了手,杜蘅却像是热的不行了,循着梅落冰冷的手直靠近过来。 梅落心一跳,慌乱的朝门外跑去,一把拉住门外的小丫头,“快去请陈大夫来,小姐生病了。” 看着小丫鬟奔出去,梅落转回了身,吩咐另一个小丫鬟去告诉杜先生一声,自己便进了屋子,守在杜蘅的身边。 这时的王同正在听陈夫子讲解一张药方。 门外一阵响动,一个梳着双髻头的小姑娘跑了进来,急忙忙地道,“陈大夫,我家小姐生病了,请您走一趟。” 说完之后便从腰间拽下一块玉牌,递给陈夫子。 王同站在陈夫子的身边看的一清二楚,上头写着‘粹院’二字。 陈夫子接过玉牌,看到上头的字,微微眯了眯眼,便知道这个小丫鬟口中的小姐是哪位了,是杜院长的宝贝外孙。 陈科陈夫子,不仅是黎山书院的教一些简单医术的夫子,还是作为整个杜家的大夫,杜家之事也大概都清楚,当然整个杜家之中能够请到陈大夫去诊治的没有几个,宜山居里的老夫人、老爷,粹院里的杜华生,还有几个爷和少爷。 陈科示意王同背着药箱,跟着他走一趟。 由着小丫鬟领着沿着石板路走向粹院,背着大大的药箱的王同还是第一次往黎山书院的深处走,他的眼里一片绿油油,似乎秋天的风绕过了这里,留下了绿色。 没过多久,王同便能看见一处院落,上头还挂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着两个大字,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由远及近,愣是没认出来。 和王同呆了这么一段时间的陈科,自然知道王同的一些小举动,遂出声说道,“这就是粹院了。” 陈科一脚踏进屋子里,就看见杜华生坐在床头,似乎是在守着那姑娘,见是他来了,才向他点点头。 小丫鬟搬来了凳子,陈科坐稳便开始诊脉。 跟在身后的王同却诧异的叫出了声,“蘅姐姐~”,众人转头看向他,特别是那个坐在蘅姐姐的床头的男子,目光如炬,吓的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他惊魂未定之时,陈夫子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小姐染上了风寒,此病来势冲冲,才会让小姐高烧不退,我开一张药方,抓了药煎服即可。” 就在众人舒了一口气之时,陈大夫又转言道,“小姐似乎身体里有痼疾,”停顿片刻不敢确定道,“好在这痼疾被‘打开’了,等小姐风寒好了之后,还需好好调理身体。” 杜华生点点头,直起身来,亲自送陈大夫出门。 “阿科,阿蘅的身体怎么一回事?”杜华生和陈科也算是相识多年,自然能听出陈科意犹未尽之意。 “小姐似乎受过重伤?虽然伤口痊愈,但未经彻底调理,有些虚化了。”陈科尽量往轻里说,还一些他也并不是十分的肯定。 在一旁的王同则想到了,杜蘅曾经受伤的右肩,一时不知道该开口,还是保持沉默,一副纠结模样。 王同这样的神情被杜华生看在了眼里。 陈科知道杜华生起疑了,忙催促道,“阿同,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蘅姐姐···蘅姐姐她,”王同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把他知道的事告诉陈大夫,“她曾经右肩受过重伤,差点就挺不过来了,夫子所言重伤,我想就是这个了。” “难怪难怪···”陈夫子先前就有猜测,之所以还有隐伤在是因为这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而小姐所受之伤却是十分之重,让他有些困惑什么样的人能够起死回生,而王同曾经拜在神医闻起门下,他这样一说,其中迷糊不清之处便能很好的解释了。 “我道谁有这本事能够使人起死回生,世上也就唯有神医闻起了。能碰上闻起小老儿,也是小姐一大幸事啊。” 可是听了这话的杜华生却慌了神,无意陈科和王同,让竹青送他们出去。 王同跟在陈科的身后一步三回头,渐渐离了粹院。 “你认识阿蘅小姐?” “是的,陈夫子。” “你小子倒是很有机缘。”陈科缓缓吐出这句话。 ‘???’王同一脸懵懂无知。 第一百三十章 延续 杜华生已经猜出了杜蘅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这辈人的纷乱故事了。 可是那又怎样?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壶酒,他宁愿醉在酒香里,也不愿醒来独自面对这浊浊一世。 痴傻是一生,揪心是一生,那是早已经作古的事了,没有什么好再去推敲深思的。 醒来又是世人崇拜艳羡的杜先生。 下午,老夫人便使人抬着软轿来看她的乖乖外孙女。 她看着杜蘅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着小脸,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阿泠,阿泠从小身子就不好,若不是那闻起老头儿每一段时间都送药来,她都害怕阿泠会早夭。 阿泠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是她却对阿泠比她的任何一个亲子都要好。 看着现在的杜蘅她就忍不住的心痛,“阿生呢?” “回老夫人的话,三老爷在书房。” “阿蘅在他这儿遭了那么大的罪,他倒好,自己一人又躲到书房里逍遥去了?”老夫人一听杜华生一个人在书房,便十分的不开心,自己的乖外孙儿在这儿受罪,他一个人呆在了书房里,她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当她气势汹汹的走到书房前时,却听到隐隐约约的痛哭声,她默默地收回了想要去推门的手。 她握着拐杖重重的敲了两下,最后还是转身回了杜蘅的屋子,守着外孙儿。 杜蘅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被人丢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好不容易浮了起来,一个浪卷过来,又把她推进深渊里,又冷又黑,她害怕一个人呆在这里,她逼着自己睁开眼醒过来。 却见自己的床前坐着杜华生,梅落趴在床尾,杜蘅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醒过来了。 外面天早已一片漆黑,只剩下照明的灯笼。 杜蘅觉得自己有些口渴,吞咽口水间,不知觉的咳出声来,惊醒了两人。 梅落飞快的从床尾爬起来,到桌子上拿水来,而杜华生则凑近观察杜蘅的脸色,其实下午的时候杜蘅就已经退烧了,老夫人陪了她一阵,见她已经安稳下来了,就回宜山居了,杜华生则接在其后陪在杜蘅身边,希望看着杜蘅清醒过来,睁开眼。 杜蘅就着梅落端来的水杯喝下了整整一杯的水。 润了喉的杜蘅才能说出话来,“叔祖,您可是吓到我了。” 杜华生却沉下脸,“你身上受了重伤,为什么不说?” 杜蘅面色一紧,“我只是受了点小伤啊,哪能一直挂在嘴边,我可不是’小童’了。”杜蘅说的小童一词,还是她小时候闹出来的笑话,那时她非要和叔祖学篆刻,第一回就被刻刀割破了手,血流的她手掌上都是,吓得她直哭了出来,等到丫鬟帮她擦拭干净准备敷药,才看到了伤口的模样,一个小口子就叫杜蘅哭成那样,更可笑的是杜蘅还非得拿着这受伤的手指到处给杜月泠看,给岑迭看,给杜华蕴...给能看的人看了个遍,就差没说我受伤我光荣了。 杜华生却不愿领情,一锤定音的说道,“阿蘅,你的身体如何,你还会不懂吗?待你风寒好了以后,我会将你拘在屋里好好调养身体。” “叔祖,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体,你怎能如此...”杜蘅听了顿时不干,觉得十分的荒唐,什么叫拘在屋子里? “阿蘅,听话。”杜华生有些疲累,“阿起救了你的命,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把她...好好的延续下去。” “叔祖,你说什么...”杜蘅听叔祖说’阿起’,心里不由自主的揪紧起来,无意识的问出来。 “有些事就让它作古,但你要把她延续下去...你是她的命啊,”杜华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直起身来浑浑噩噩的往外走,打开屋门,一阵风吹来,吹的他的袖子宽大浮起。 竹青站在杜华生的身后,明明先生就在他的眼前,他却觉得先生早已乘风归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游 杜蘅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了两天,眼看明天就是和杜承颐相约好的日子,但是前天杜华生的话还犹在耳旁,杜蘅决定听话,而这个决定让杜蘅很是没有精神,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第二天一早杜承颐和岳前如一起来看望杜蘅。 杜蘅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靠坐在软塌上,“五哥,你带着五嫂去吧,晚上恐怕我是去不了了。” “阿蘅,你生病了,那我们就下回去呗,”杜承颐当然是拿好话劝慰杜蘅,“是吧,阿如,我们怎能抛下阿蘅,自己出去玩乐呢?让阿蘅一人独留在这儿,多难过啊。” “五哥,别,你带着五嫂去吧,不然五嫂该难过了,”杜蘅反而劝着杜承颐,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而失约于岳前如,“再者说,我这次不能和你们同行,下次你们可不能再抛下我了啊。” 杜承颐和岳前如陪着杜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其间杜承颐像哄着亲妹子似地,好不容易在他们告辞之前让杜蘅露出了一点笑容。 难得梅落扶着杜蘅在小院子里看了会花草。 其实她的病早就好了,若是放在原来,她肯定是不管不顾的就跟着五哥去玩了,但是她一想不管不顾的出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总是回放着杜华生的那晚的身影、神情,她觉得她应该为自己负责,担起他们对她的一点点的期望,继续活下去,带着前人的希冀,健康长寿。 下午,杜蘅睡了一个午觉之后,竹青来了。 “小姐,先生说让小姐准备准备,晚上先生带小姐出去散心。” 杜蘅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什么??叔祖他说他晚上要带我出去?真的吗?” 竹青笑着点点头。 竹青看着杜蘅灿烂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前头顶着先生的低气压去禀告上午时杜承颐和岳前如来的事情,并不白费。 想着先生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他想先生有些时候做事十分的随性、狂妄,但对于感情方面的事,却又太过的内敛,把自己的情感收起来,不给任何人知道,明明是心疼的要死,却仍旧风淡云轻。 他有时候又觉得若是他能早一些跟在先生身边,早一些知道先生喝的那些酒都是为什么,该···多好? 杜蘅由着梅落帮她选外出要穿的衣裳。 粉红色的绸缎上衣配上浅绿色的裙子。 “不行不行,这也太娇俏了。”这这差点就成了红配绿了。 那日虽然老夫人将杜蘅当众舞剑给骂了一顿,但却觉得杜蘅太适合那身红衣,专门使针线房的人为杜蘅做了几件不同样式的红衣,这回梅落也一一摆出来。 “哎呀呀,梅落姐姐,这红衣太耀眼了,不要不要,”杜蘅心里暗想,这红衣还是少穿的好,在黎山书院里她都听到还有人唤她‘红美人’呢,这都是哪跟哪啊。 梅落几乎搬空了柜子,杜蘅才勉勉强强的觉得只有那件鹅黄色的小衫还过意的去。 杜蘅喜滋滋地由着梅落服侍着穿上衣服和裙子,一起穿着妥当之后,她对着黄铜镜转了好几个圈,梅落在旁边捂着嘴笑,好久都没看到阿蘅小姐如此模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蘅小姐是准备密会情郎呢。 杜华生在院子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看到杜蘅出门。 “准备好了?”杜华生上下打量着杜蘅,似乎也没有觉得今天杜蘅的打扮与往日哪里不同了,可是明明杜蘅屋子里的小丫鬟还说‘阿蘅小姐自从竹青总管走了之后就一直和梅落姐姐在屋里试衣服’。 “走吧,这时候出发,再去西湖之前我们还能去聚英楼吃一顿蟹宴呢。” 杜蘅欢快的上前跟在杜华生的身后。 身后跟着竹青和梅落两人,轻衣简行地坐着马车出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见 扬州城内主干道上十分的热闹,行走之人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 坐在马车上的杜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甚是心动,那声音就像是小猫的爪子挠着她的心痒痒,她偷偷地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偷窥这马车外的扬州城。 只见马车行进的一条路上灯火辉煌,照亮了整个长街,两旁的行人也是喜笑颜开。 杜蘅转回头问杜华生,“叔祖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似乎人们都到街上来了?” 杜华生听着杜蘅的问话,却不搭理杜蘅,最后还是坐在马车前头的竹青搭了话,“这几日扬州城瘦西湖那的···一起举办了赏花会,今日便是第一日,遂如此热闹。” “哼,什么赏花会?白天赏花,临了晚上了也还能赏‘花’。”杜华生确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赏花,前几天他便收到了扬州城曹知府的邀请,请他务必赏脸,他本想直接推了,却被他大哥杜院长拦了下来,‘你就随意去凑个热闹,露个面也行,他们不过是想借你的名罢了’。 他随手一扔邀请函,想着要不最后一天去露一面算是全了曹知府在扬州城对杜家的礼让,可是当他听闻竹青说,‘阿蘅小姐这几天乖巧的很,刚刚还拒绝了五少爷的邀请,心情甚是低落’,他就让竹青把这邀请函翻了出来。 一行人很快的就到了聚英楼,好在竹青早前就已经使人预定好了,直接进入聚英楼吃上蟹宴就行了。 因为一桌之上只有杜华生和杜蘅两人,竹青和梅落分别在其身后服侍。 杜华生和杜蘅两人索性就自己动手剥开螃蟹,这倒是比起旁人帮其剥好的更有乐趣,两人吃的十分开心。 吃完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杜蘅站在楼上往下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杜蘅凭栏远眺,却看见瘦西湖上好似一片歌舞升平,不禁指着那边问道,“叔祖,你看那,好似热闹非凡。”就差没说她要去那边看看了。 杜华生顺着杜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那瘦西湖之处,一副鄙视模样,嫌弃地说道,“走吧,正好我们也要去那里坐上一会儿。” 杜蘅听了,高兴的跳了起来。 杜华生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姿态从杜蘅身边走过。 瘦西湖边上比之前头的路上更加的人头攒动,还有若隐若无的歌声从湖上飘过来,好不容易驾着马车来到了湖边上的停船处。 这边的人似乎是在等着杜华生一样,一见到杜华生就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还道今日杜先生被事情绊住了呢,没想到杜先生大驾光临了,我家老爷可是盼着杜先生来的紧啊,”一抬头看见了跟在杜华生身后的杜蘅,“这位便是先生近来新收的徒弟啊,果然容貌无双,才华一等···” 这人啊,领着他们走了一路,坐了小船,就吹捧了一路,一句夸赞的词东欧不带重复着,还能让人不心生厌恶之情,要知道杜先生最是容易随着自己性子走的人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飘忽不定,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的那句话就惹了杜先生的厌倦,一般的人都不愿在杜华生面前多说话。 这仆人领着他们上了湖上最大的那艘船,踏上船舱就见几名女子抱着琵琶在轻弹,中间还有几名貌美的女子在起舞,杜蘅的视线却被坐在侧坐的青年男子所吸引,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见到他了。 第一次是在她出楚地的官道上,第二次是在慕容老头的课上,第三次么,他却是扬州知府的座上宾。 她倒是十分想要知道他是何人? 林半缘一眼也认出了跟在杜华生身后进来的女子,她是杜先生近来新收的徒弟。 他似乎跟这个女子十分有缘,在不小的扬州城里碰上过几回,连在百里之外的楚地也曾见过她。 真是有趣的紧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俗 杜华生被扬州知府引为上宾,连带着杜蘅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徒弟也沾了光,杜蘅大大咧咧的跟在杜华生的身后,一起坐了上去。 杜蘅是长安侯靖远大将军的独女,皇上亲封的瑶华郡主,自然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人能够与其共争风华。 “杜先生,我还道今日你有事耽搁了,没想到你还是赏脸大驾光临。” “实在惭愧,家中有事耽搁一二。” “今日能得见杜先生一面,实乃幸事,也是沾了曹大人的光。” ··· 觥筹交错间,众人交锋,你来我往。 不一会儿杜蘅觉得很没有意思,说来说去不是吹捧就是巴结,她听着听着,完全失了刚刚在聚英楼上凭栏眺望迫不及待想要来这儿的心情,现今的杜蘅只想早早的离场。 杜华生一眼就瞧出了杜蘅的所思所想,他让杜蘅先出去散心,等他一会儿告辞完,随后就带她先行离开。 杜蘅趁着无人注意她,悄悄的从后头绕了出来,站在船边吹着凉风,此时也不知竹青和梅落被那些人带到哪里去了。 月色被湖水映照,凉风一吹,波光粼粼,吹皱了一湖水。 “怎么,姑娘也出来醒酒?”杜蘅身旁响起醉哄哄的话语。 杜蘅皱着眉头看向发声的地方。 却是一个不甚相熟的锦衣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船沿边。 杜蘅漂亮的眉毛一挑,施施然的就想要避开,却见那男子紧追不舍。 “姑娘是怎生入了杜先生的眼,这不声不响间可是让整个扬州城都喧哗了。” 杜蘅却觉得这些人啊,真是酒壮怂人胆,她在黎山书院中行走,从来不乏背后议论她的人,可是这样穷追着她问话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敢问姑娘芳名?” “我可是第一眼见姑娘红衣剑舞,就倾心不已。” 杜蘅不想搭理此人,想要避过,偏偏这人喋喋不休,见自己三番两次想要讨好杜蘅,偏偏还得不到杜蘅的回应,还口出狂言,“真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乡巴佬,以为得了杜先生的几分赏识,就是大家小姐了,不过是杜家的穷亲戚罢了,还敢在小爷面前装做高人一等,”边说着还边去用手拽杜蘅的衣袖。 杜蘅真是觉得此人聒噪不已,她已经忍的够艰难了,这回此人还得寸进尺,想要拽她,气的她一拂袖,把那男子甩在了船栏上。 被杜蘅甩在船栏上的男子,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也顾不得什么一下子朝杜蘅扑了过来。 杜蘅刚想上前一步将男子踹进湖里,却不想在船桅阴影处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先她一步把那男子踹到了湖里。 “真是聒噪的很。”男子轻声低哼。 “是你。”杜蘅惊呼出声。 男子却又转身回来阴影的地方。 有人从知府的船上掉进湖里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能上知府的船的人可是扬州城内非富即贵的人啊。 一时之间,本来护在知府的船身侧的护卫的小船纷纷靠近了过来。 众人搭把手想要把在湖里折腾的人救起来,护卫们也都入了水。 还未等这边把人就上来,另一边却传来了打斗声。 杜蘅一惊那个方向是宴会的地方,她赶忙跑进船舱内,想要寻找杜华生。 人都在往外跑,而杜蘅想要往里挤,自然是十分的艰难,等到她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船舱早已是一片狼藉,几个穿着黑衣、蒙着黑巾的人正在和问讯赶来的护卫打的正起劲。 而知府等人被另一波护卫护在身后,杜蘅却没有在其中看到杜华生的影子。 她正想转回身,去别处寻找叔祖。 那黑衣人却见她身穿华服。想来也是知府宴请来的贵客,想也不想就要抓住杜蘅,以此要挟。 杜蘅脚步一闪,堪堪躲过黑衣人的魔爪。 而当杜蘅灵巧的躲过了黑衣人所有的招式,黑衣人才知道自己是小看了这个貌美女子。 杜蘅身无长物,只能暂且凭着自己的身法躲过黑衣人,却突见那黑衣人不管不顾起来,不再是以抓住杜蘅为目的,而是执起利剑想要刺伤她之时,那个前下把人踹下湖里的男子,又出现了。 只见他握住杜蘅的手将其一把拽到他身后,自己握着长剑和那个黑衣人打斗了起来,为杜蘅挡住了前头的风暴。 杜蘅却心中暗自懊恼,她被英雄救美了。 她的手上还余有男子手掌传来的干燥温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衣人 杜蘅的身前,男子为他阻挡住了黑衣人,给她留下了一片小空间,独留杜蘅发愣般看着自己前下被握住的手。 男子和黑衣人的打斗异常激烈,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也能完美利用自身的优势挡下敌人的攻势。 很快周边船上的护卫赶来,呈一种包围攻势。 几个黑衣人看向最侧边的领头人,领头的黑衣人恶狠狠地看了林半缘一眼,转头示意撤退。 瞬间黑衣人四处散开,往船窗一跳,消失在湖中。 林半缘一眼就看穿了黑衣人的想法举动,但却并没有进行拦阻,他的出现只是不想让船舱里的人出现伤亡,而不是说要抓住那些黑衣人,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要把事情做得太好。 “人都跑了,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何用?还不赶紧给我去追!”曹知府看到护卫姗姗来迟,气就不打一处来。 护卫四散开来。 曹茛朝林半缘作揖,“今次十分感谢林小弟了,若不是小弟关键时候站出来,以一抵十,我可真不知道如何交代了。” 林半缘却客气道,“曹知府客气了,在下不过是出出小力罢了。” 杜华生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外找寻进来,四处看遍,才在小角落里看到了杜蘅呆愣愣地站立。 他心下一跳,慌忙走过去,一把扯过杜蘅,扶住她的双肩,焦急地问,“阿蘅,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他上下打量着杜蘅,看向杜蘅捧着的双手,“怎么了?伤到手了吗?” 杜蘅才恍然回过神来,一下子把双手藏到背后。 “我···我没事,叔祖,你去哪里了?”杜蘅反问道。 杜华生先前让杜蘅先出去透透气,随后很快地摆脱了曹知府的盛情邀请,也不待杜蘅回来,自己便出去找寻杜蘅去了,正巧避开了黑衣人,而杜蘅因为担心杜华生而跑了回来,正好两人错开了。 曹知府这边却又过来了,“杜先生今次十分的对不住了,这一盛事差点变成了坏事。” 杜华生本身就是不大情愿来这儿的,何况最后还出了这等事。好歹杜蘅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他只是担心杜蘅本身伤病未好,又雪上加霜。 他也不愿意多作停留,阴沉着脸带着杜蘅就告辞了。 杜蘅跟着杜华生的脚步,临出门前,似乎心有所感,回眸一望正对上林半缘灿若明星的双眸。 杜蘅涨红脸连忙避开。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待杜蘅刚踏上陆地上。梅落连忙跑到杜蘅的面前轻声的问出来。 当时她和竹青在专门为侍从准备的船上,一看到主船这边混乱起来,瞬间心也跟着起来,但却又急不得。 现如今看着小姐好生生的模样,瞬间喜极而泣。 一群群惊魂未定的人,相伴离开。 西湖侧畔,黑衣人从湖水中爬起来。 与湖中的红光沸腾不同,这儿安静的有些死寂。 “还有几人?” “五人。” “拿到了吗?” “已取到。” “撤。” 声音随风飘散,只余下草地上一滩水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墨派 “大哥,你没事吧?”林半夏焦急在厅堂里转着圈,好不容易看着林半缘带着身边的侍卫石禾从门外带着寒风大步走来,像小孩子一般赶忙冲到林半缘身前。 林半缘看着庶弟还是一如从前一般,顿时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林半夏有些郁郁,“大哥,我听说···西湖那边出事了,我···我怕。” “我没事,”林半缘听林半夏等在这儿这么晚了,是为了他是否有安危,冷淡了的说了一句。 “既然大哥安然无恙,那么我也安心了。”林半夏一直都知道大哥对他颇为冷淡,已经确定了大哥无恙,他也就能安心了,“大哥好好休息一番,阿夏告退了。” 林半缘点点头。 等林半夏除了院门,林半缘这才低沉地问身边的石禾,“查出来是哪些人了吗?” “大爷,似乎是墨派的人。”石禾恭敬地回道。 “是墨派么?”林半缘好像对石禾给出的答案有疑问,“怎么曹茛身上有什么好处么?” “属下不知,”石禾抬起头不确定道,“曹大人已经抓住其中两人,我们手上也有一人,他们手上拿到的似乎是前朝的旧事物。” “前朝之物?墨派本来就是···”林半缘的声音越渐隐没。 石禾却知道大爷想要说的是什么,前朝之物大多散落天下,有些东西对着一些人更是有着强大的吸引力,而且···墨派么?一直是属于前朝末帝之弟所创立。 可是墨派行事颇为道义,且神医闻起坐镇,没有几人是敢惹他们的,他们从来隐没,神医之名也是让人敬畏的。 “你跟着此事,我要知道墨派究竟拿走了些什么?” “是,大爷。” *** “小姐,还需要加些热水么?”梅落站在屏风外询问里头正在沐浴的杜蘅。 “加些吧。” 杜蘅沐浴之时,从来不喜侍女在旁服侍,更是之后她受了伤之后。杜蘅慢慢地抚摸着肩胛骨处的疤痕,闻起特意制了药膏专门消除疤痕的,现在已经很浅很浅了,摸上去也甚是平滑,但是杜蘅在梅落进来之时,还是将自己全部埋在了水里,只留下一个脑袋出来。 杜蘅在这浴桶里已经想了好一会儿,黑衣人是谁?为何要在这时发难?最后的退走,是已经拿到了所需之物,还是被逼无奈退走了。 她先前和这些黑衣人打斗过程中,觉得这些人的功夫有些熟悉,之后回来的路上,竹青说那些人是墨派的人。 墨派的人?她摊开手掌,手中正是一块闻起给她的牌子。 这牌子在热水中氤氲着越发的清质透明,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而上面也显现出一个字‘墨’,杜蘅不知道这个‘墨’和墨派的‘墨’有什么差别?也不知道这个‘墨’字是否是那个战国时期的墨家的‘墨’。 师傅曾说,这块牌子,可以调动他原来和他师弟一起创立的帮派,师傅也没说是什么帮派?她也不以为然,自己要得到消息,已经有了父亲给她的戒指了,只是那是齐国公府的···或许?师傅的意思是把这个帮派交予她的手中? 想来明日她应该要去会一会墨派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丢失之物 隔天,衙门便粘贴出了告示,并且对扬州城实行严进严出,力求能够捕获昨晚上打闹西湖的黑衣人。 杜蘅昨日是因为杜华生的同意才能出门的,现在又回归到了调养身子的时候。 杜蘅也不打算这时候撞到知府搭起的墙上去,她也不相信,若是那黑衣人就是闻起创立的墨派成员,会这么容易就被府衙捕快端了窝,那么她想她也没有必要去花时间去找寻这些人了。 一连两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告示仍旧高高挂起,扬州城内还是一片紧张气氛,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事件没有完。 林半缘靠坐在老爷椅上,“知道那些人偷窃的是什么东西了吗?” 石禾侧身站立其旁,“听说那东西与···前朝有关。” “找到墨派的立脚点了?” “还未,墨派在扬州城内蛰伏多年,藏的深且好,短时间内根本发现不了线索。”石禾有些为难道。 “想必,那日他们只是拿到了一部分,否则不会在船舱内停留那么久,”林半缘那日就在疑惑,墨派的人想要拿下黎山书院杜先生新收的女徒弟作为威胁,可是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还会拳脚功夫,而在这般境地之下,又和他盘桓了许久,直到主船周边的护卫姗姗来迟,这一切似乎一环接着一环,其中必定还有他没有想明白的地方。墨派的人在拖延时间,虽然最后曹茛拿下两人,还有一人在他这儿,但这三人都有同样的结果,已经自杀身亡。 从这些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现,留给他们的,就是一具光溜溜的尸体。样 “阿夏,”林半缘说起他这个庶弟来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他十二岁时就已经镇守南夷之地,跟府上的弟弟妹妹相处时间甚少,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对待林半夏,而林半夏作为他唯一的庶弟,和他年龄相差甚远,连带着两个人的走向也是截然不同,他知道这是父亲在为他铺路,这样一来,他就更不知道该怎样对林半夏了。 去年回来,庶弟还专门赠与了他从塞外带回来的灵药,不过那药确实好用的很,林半缘从来就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是对于他来说林半夏还不如跟在他身边的军士。 “阿夏下了学,请他过来吧。” “是,大爷,”石禾低声应道。 “阿夏,你今日要回去?”黄生看着正在快速收拾书本的林半夏,诧异的问道,阿夏可是十天半个月的都是呆在书院里的啊,今次怎么还不过两日有回去了。 “是啊,我大哥来了,”林半夏有些高兴的说。 “黄生,我先走了啊。”黄生看着林半夏的背影,摇了摇头,阿夏总是这样。 难得今日大哥有空,抽出空来与他一同吃饭。 圆桌上安安静静,只有一片筷子触碰碗碟发出的声音,这让已经习惯了与黄生一起吃饭是吵闹的林半夏,顿时有些最痒痒。 林半缘倒是习惯了这样安静的进餐,看到林半夏坐立不安的样子,也还是安静快速的进食。 林半夏实在是没忍住,“大哥···” 林半缘放下筷子,接过侍女递给他的巾帕,擦了擦嘴,定定地看向林半夏,示意林半夏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大哥,那日在知府的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林半夏这两天听黄生提起了好多次,包括后续的进展,可是他们都没有在知府的船上,只能猜测上面曾经发生过什么,而林半缘那日却是去了的啊。 林半缘眼睛都没有眨,“你想知道什么?” 林半夏一时语塞,看着大哥,一时间把他和黄生的猜测一股脑的全吐露出来了,扬州知府曹茛在扬州呆了有五年了,可扬州城富甲一方,且因着黎山书院,人才辈出,而曹茛其人是京城人氏,其祖上随太祖征南闯北,打下赫赫战功,被封为昌盛候,至今仍在勋贵之家占据很重的位置,但曹茛本人却贪得无厌。 在扬州五年间,不知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一些商户、商行,为了自己,到处寻找曹茛能看得上眼的东西,送给曹茛,想来这其中有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被宵小惦记着,可不在西湖盛事上,行了偷盗之事。 林半缘听着林半夏的话,却无半点惊讶,“那你觉得曹茛丢了什么东西呢?” 林半夏没觉得自家大哥随口说出来知府的名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脱口而出,“听说那日在船上,知府大人曾邀请过大家赏过名画名诗十余幅。” “怎么你觉得丢的是那些画?”林半缘引导这林半夏的思路,“曹茛可是拿出来了不少珍宝。” “大哥知道是什么么?” *** “曹茛那个老匹夫,竟然把上卷下卷分开存放。”一名艳丽女子插着腰气呼呼地说道。 “夜娘不必如此,这上下卷合起来了,才叫一个古怪。”一名男子安抚道。 “主上他,他发怒了,”艳丽女子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惧怕。 这时门外一声高喊打破了两人的交流,“主上请二位到议会厅。”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下卷 听着外头的声音,夜娘的心就高高的悬着,这几年下来,墨派众人越来越害怕主上了。 男子和夜娘举目相视,好似希望从对方那里寻求到什么,最终男子率先出了门,夜娘低着头跟在其后。 议会厅不大,只够容纳二十余人。 一般来说,一年难得能够用上这个议会厅,但是这个月已经是夜娘和男子第三次来到这里了。 夜娘踏入这个议会厅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前几天在这里死的人的惨样,还历历在目,那日老大便是跪在这里受的罚,现今老大还在惩戒院里呆着呢,那里···怎么能是人待着的地方?! 议会厅的正位上坐着一个消瘦的男子,男子脸上带着半张银色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自从神医闻起一年前行踪全无之后,墨派之中的事都由他掌管,但他几乎也全不管事,可这一有事出来,墨派之中可谓人人自危。 主位坐的人一见到两人,就下达了命令。 “我要拿到下卷。”冷漠的声音似乎冻结了夜娘全身的血液。 夜娘心里明白,主上要求的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在所不惜的必须完成,但是有一点很好,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主上会满足你,这是他们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琢磨出来的。 夜娘弓着身子,压低这声音道,“主上,曹茛想来此时定会严加看守,若要得到下卷,必定十分艰难···” 叶年话还未说完,和她一起进来的男子,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夜娘的衣袖,想要提醒夜娘不要再说下去了。 夜娘正在诧异男子的举动,却不想主上已经一脚如风般向她踹了过来。 男子还未有所觉,却听‘嘭’地一声夜娘已经倒在了青砖之上。 男子勉强压下自己不去扶起夜娘。 “怎么?你是想说你办不到么?”冷漠到完全没有起伏的声音飘入两人的耳朵。 夜娘撑起胳膊,也不管自己是否已经受了伤,也不抹掉嘴角的血,继续说道,“主上,夜娘只是想问,若是···曹茛可杀么?” 夜娘这句轻飘飘的话撞进男子的耳朵里,男子完全吃惊于也娘所说。 “我只要看到下卷,”主位上的人说完这句话,一甩袖子走了。 夜娘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青砖上。 “你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扶我起来。”夜娘嗓音沙哑,却又为自己能够多活些时日感到高兴。 男子立马扶起夜娘,夜娘整个人瘫软在男子身上。 “主上,他是何意?”男子不确定的问道。 “傻子,主上只是想要那下卷罢了。”夜娘有些虚弱,突然觉得老大是何等的威武,硬生生的受了主上三脚,还能踏实的跪在那一动不动。 “那曹茛的命不重要,我们只需费尽手段拿到那下卷就可以了。”夜娘又进一步的解释给男子听。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男子听到夜娘的话颇觉得不可肆意,冲口说道。 “慎言!” *** “大爷,密报传来。” 石禾拿着从暗探传来的消息,递给林半缘。 林半缘慢慢地展开字条,三头只有五个字,‘画中仙下卷’。 林半缘看到这几个字,却展眉一笑,吩咐石禾,“递一张帖子给杜先生。” 第二日林半缘骑着马来到黎山书院,由人引着来到了粹院。 竹青一见到林半缘,就颇为相熟的道,“林少爷来了,老爷在里头等着呢。” “先生,近来可安好?” “尚且不错,”杜先生心情颇好。 “听闻先生喜爱音律,弟子这听闻,曹大人府上可是有千金难得的‘画中仙’啊。” 杜华生听到‘画中仙’三字顿时像是卸下了脸上厚厚的一层面具,喜行于色,心中所想全都昭然若揭。 “是画中仙么?难怪难怪···”杜华生喃喃说出口。 “正是画中仙,想来黑衣人可是不依不饶,非要得到手不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画中仙 杜蘅这两天正憋的慌,好不容易叔祖看她可怜,看她表现的好,带着她去了知府曹茛一手抄办的西湖盛会,没想到反而遇到了黑衣盗贼,这不还让她正面接触到了,叔祖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说她受到了惊吓,限制她的出行,连着她想要证明黑衣人到底是不是她师傅闻起留下的墨派之人,也是艰难的很。 而今日,她想了一个法子,一直跟在叔祖的身侧,让叔祖厌烦了她,不想再看到她了,这样她是不是就能不被限制在粹院里头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个重大的消息。 “画中仙是什么?”杜蘅忍不住从书架里头的小次间里走了出来。 今日的杜蘅穿了一身白衣,又在外头罩了一层白纱,一副仙仙然模样,在加上她原本就并无多少的血色,让人觉得她苍白无比,整个人仿佛飘然而去。 这样的杜蘅映衬在林半缘漆黑的眼里,一黑一白甚是融合。 “画中仙是什么?”杜华生当然知道杜蘅就在书架里头的次间,他重复着杜蘅的问话,又像是自问自答般回答,“画中仙?可真是画中仙。” 杜蘅走到两人近前,才看到杜华生的对面坐着的人,正是那日拉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的人。 那日她走的急,并未向林半缘道谢。 “是你啊,那日谢谢你了。”杜蘅向林半缘道谢。 “姑娘不必客气,我想以姑娘的功夫,很好摆脱那黑衣人,我不过是多此一举了。”林半缘其实在看杜蘅有条不紊的躲闪着黑衣人的时候,就知道杜蘅的功夫很好,完全是在那黑衣人之中游刃有余,只是当他拉着杜蘅的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了蠢事,但也是迅速顺势而为,让曹茛认为是他的出手,拖延了时间,让护卫有足够的时间能够赶上来。 杜蘅却仍旧想要知道‘画中仙’是什么? 林半缘看着早已失神的杜华生,难得有兴致的想要和杜蘅说道一二。 “‘画中仙’么?它是前朝记载的一首名曲,分为上下两卷,但‘画中仙’的意义却又不仅仅是一首曲子那么简单。” “听说当年前朝名师伯师,一经拨弦弹奏此曲,必定百鸟齐聚,百花齐放,而这样的谱子自然是被人收藏供奉,最后这‘画中仙’到了前朝皇室之中,被宣帝分为上下两卷,流传下来。” 林半缘故事说到一半,有些干咳的咳嗽几声,杜蘅连忙斟茶倒水递给林半缘。 林半缘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据传前朝末帝把皇室宝藏的秘密藏于其中。” “什么?”杜蘅心里在发笑,怎么老是碰见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 “曹茛最是喜爱这东西,”杜华生突然插了进来,“若是那些人偷盗的是‘画中仙’,我想曹茛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林半缘也在心里默默地加上了一句,墨派之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者说是他们会更加的不择手段。 “这不过是个传闻罢了,怎会有那么多人信以为真。”杜蘅有些不解,聪明人怎么会相信这些水里梦里的事情呢? “阿蘅,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就为真,有些事也不是像是假的就变的是假的了。”杜华生却是有些潇然的说道。 “这么说,那时真的?” “修与,今次不管如何,多谢你相告。”杜华生向林半缘道谢,“曹茛想要些什么我也能推敲出一二了,只是他受得起么?” 林半缘赶忙道,“先生,修与不敢当。” “既然先生已明了,修与便告退了。” 杜华生点点头,“竹青送客。” 连带着将杜蘅也一起赶了出去,顾名思义,杜华生需要一个人好好的想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半缘 站在门外的杜蘅呆愣愣地看着杜华生紧关着的书屋,有些哭笑不得,世人所言,杜先生脾气独特、乖张果然不假。 林半缘却被这样的杜蘅给逗乐了,轻扯嘴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浅笑,石禾却被这笑给晃了眼睛,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大爷了。 杜蘅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加无奈的冲着林半缘笑了笑,觉得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你叫什么啊?” “林半缘,字修与。”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杜蘅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出现的就是这句诗,“咦,你也姓林?”那阿夏是你的谁?杜蘅倒是没有多嘴的把话给问出口。 “怎么阿蘅姑娘觉得‘姓林的’很少见?”林半缘不知为何想要知道杜蘅口中的‘姓林的’人是谁。 杜蘅‘呵呵’一笑,一笔带过的说道,“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加上刚才你为我答疑解惑,我们也就算是相熟的人了吧,你就别这么生疏的唤我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阿蘅吧,而我呢?就叫你修与好了。怎么样?” “阿蘅姑娘,在下先行告辞。”林半缘脸色一沉便向杜蘅辞别离开。 倒是杜蘅在原地猜了半响,不确定的问身边的梅落,“这人是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了他吗?” 偏偏梅落还颇为认真的想想答道,“想来小姐是太···热情了?” 什么是太热情了?把梅落的话反着来说的话,就是太不矜持了?杜蘅甩脸子一想,自己总是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四面威风的少将军,可是到头来不过一个寄居在杜家的一根小草。 哼,就算是小草,也是一株名贵的兰草。 石禾其实也不甚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是笑面如花的大爷,转头就拉下了脸面,硬生生地就告辞走了,他看着那个姑娘一脸呆愣的表情,他都有相同的呆愣感觉。 “石禾,你那时候说阿夏找我们的人打听过杜先生女徒弟的消息?”一路上不说一句话的林半缘,回了自家府上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石禾有一些听不懂,下意识的回答道,“是,是啊,前几日阿夏少爷确实有找过我们打探过消息。” “打探出什么了么?” “杜家对外说的是杜先生的女徒弟是杜家远房的表亲,因颇有天赋,被杜先生看中,收为弟子,带在身侧。” “杜先生的女徒弟,姓杜,名···蘅···容貌艳丽,善舞,曾于曲水院与杜先生相合舞曲,以剑舞闻名于扬州。且颇得杜先生的喜爱,不,不仅得杜先生的喜爱,连杜院长也十分待见她,曾多次指点她书写,杜老夫人也颇为疼宠她,跟在她身侧的丫鬟,就是杜老夫人身侧的大丫鬟梅落···” “这位杜家表小姐,最早在一个月前出现在黎山书院院门前,由杜家总管亲自迎进门,据说那日这姑娘骑着一匹马,身旁也无侍从丫鬟,独身出现在黎山书院···” “若是平常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独自一人···”石禾的话音越来越低,他自己也有点迷惑了,这杜家表小姐身上颇多疑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骑着马儿就独自一人、毫发无伤的出现了。 林半缘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杜蘅时,是他从南夷匆匆赶回来之际,在漫漫官道上的一瞥,利落的身影,那股子的英气掩盖了这个小姑娘的艳丽,那小姑娘胆子也够大,对着他就是一笑,也不怕他是什么坏人。 “大爷,她是是,杜家的什么人?竟然得到这么多杜家人的偏爱。”石禾不禁发问。 林半缘却沉默不语,阿夏也曾查过她,那么杜蘅口中的姓林的,说的可便是阿夏呢?什么狗屁表小姐,杜家这样的大家族虽然姻亲甚多,且盘根错扎,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更不要说一人是杜先生,一人是杜院长了。 阿蘅,阿蘅,他非要弄清楚来不可。 第一百四十章 聚集曹府 一连好几天的搜寻,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可是曹茛却不愿就此作罢,丢了‘画中仙’的上卷,可谓是像丢了他半条命一样,当初因为因缘巧合得到了下卷,却是费尽了心思才找到了上卷,结果不过一次炫耀却反而丢了大大的珍宝。 曹茛心情不佳的呆在书房里。 杜蘅有些等不及了,这几天的全无消息,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天夜里,她推说自己累了,早早的就进了屋子休息,实则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她悄悄地从柜子里掏出,这几日她偷藏起来的夜行衣,快速的换好之后,运起向闻起学来的轻功,轻便的跳上屋顶就去了扬州知府曹茛的府邸。 于大山是个斥候,端的是眼神好、隐藏能力佳,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他靠在侧墙里,一动不动,阴影盖住了他的身影,他好似融进了黑暗里。 风吹树叶,一片树叶轻缓地飘落在于大山的脚跟前,他身形一动,对着一个方向比了一个手势,消息不消一会儿就传进了林半缘的耳朵里了,‘杜蘅去了曹府。’ 夜娘休养了几天,决定就在今晚一探扬州知府曹府府上,自从她得到了主上的明确提示,知道自己能够不择手段的拿到下卷之后,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她最讨厌的就是,不伤人性命而得到什么,这样意味着是大大的麻烦。 夜娘挑上六个人,潜入了黑夜之中。 杜蘅有些迷路了,再这漫漫的黑夜里,她记得她白天看的地图,大抵上方向是没错的,她也知道她已经踩到了曹府府上,可是她找不到去曹茛书房甚至是作为休息的院落之处。 林半缘有些无奈,当他知道杜蘅出来之后朝着曹府的方向行进,而潜伏在曹府的人也通报传来曹府这边也有了异常的情况,他有是喜有是惊,他知道他手下的人会远远的跟着她,可是他没有料想到的是杜蘅迷路在了半途中。 林半缘觉得他还是领着杜蘅前去那个是非之地吧,看看杜蘅是···谁的人? 一颗石子落在杜蘅的跟前,杜蘅望向石子丢来的方向,却见一人身影飞快疾驰而过。 ‘噢,是谁在这里迎着我去?不管是狼窝虎穴,那我也要闯上一番,’杜蘅这样想着,脚下也不停的,往黑衣人疾驰的方向跟进。 此时的曹茛跌落在地上,冷冰冰的青砖贴着他肥胖的脸,一阵一阵寒气传入他的心里,他的心几乎要跳不动了,他侧着脸看着那几个人到处翻着他的书柜、暗格,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却做不了任何事。 他的位子上坐着一个艳丽的女子,虽然她遮着半张脸,但那好看的眼睛,如兰芝般的气息,无一不说明着她是一个怎样的尤物,从那尤物的嘴里却吐出让人心寒的话,“曹大人,怎么?还想不起来那‘画中仙’的下卷在哪里么?” 世人都说他贪财,这是没错,谁让他就是喜欢那种坐在金钱里,坐在宝物堆里的感觉,可是从未有人说过一声他傻,坐在扬州知府这个位置上五年,昌盛侯在后面的震慑、支持是一方面,可是还有他的行事方法,让人问他‘下卷在哪里?’呵,他一说出来,他就再也睁不开双眼了。 唯有坚持闭口不谈,或许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夜娘蹲在曹茛的身前,两只手指头厌恶的捏起曹茛因为被打掉落下来的头发,“曹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面子的时候不要,就休怪奴家翻脸不认人。” 杜蘅现在就趴在屋顶上,偷摸移动了一块瓦片,看着下方的情景。 林半缘看着杜蘅就这样大咧咧的趴在屋顶上,心里不知作何感想,有时候他觉得杜蘅聪明的厉害,藏的很深,做什么事情都像是为着以后的事情铺底,可是有时候又觉得杜蘅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随着自己的性子,如今这样的情形,她倒是有着一颗虎胆,就这样趴在上头。 而这时的林半缘却没有发现他想的有点多了,对杜蘅的关心也多了。 杜蘅会选择趴在屋顶上,完全是电视看多了,电视上的那些侠客、黑衣人往往都是以这样的法子听得消息,杜蘅先入为主的进入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 曹茛的书房里一片狼藉,而远处却还能传来打更声,可是曹茛想要等来的人,却一个都没到。 “曹大人,你还想要谁来救你呢?”夜娘嗤笑一声,在她的眼里曹茛就像一只蚊子还在蜘蛛网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寻找 “头,无所获。” “头,这边也没发现。” 她带来的人翻箱倒柜,都没能发现他们所想要找的东西。 ··· 夜娘觉得明明这件事容易的很,怎么就会变得这么难办呢?既然曹茛在为难她,那么她也要为难为难曹茛了。 夜娘一脚发狠的向曹茛的手踩去,趴在屋顶上的杜蘅只听一声惨叫。 夜娘踩住曹茛的手不放,“曹大人,我这人呢,最喜欢的是听话的人,因为听话的人才能活的长久。而不听话的人总是短命的很。你们过来,给我狠狠地教训他,留下半条命即可。” “屋顶上的朋友可曾觉得这一出戏入了眼?”夜娘几乎是在杜蘅上了屋顶趴下移开瓦片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有人来了,可是她等了许久,做了许多事,都不见屋顶上的人下来阻拦,她的心却没跟着放下来,她今次的目的是得到那‘画中仙’的下卷,交了差了就好了。 杜蘅听到那女子的声音,还自觉的朝身旁看了几眼,却发现这四周好像确实是只有她这么一人,而先前为她引路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杜蘅爬起来,先是稍微拍打了下衣服上的灰尘,下了屋顶,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杜蘅对眼前那个被挨打的人完全不在意,反而皱着眉,憋着嗓子问,“你们是···墨···的人?” 夜娘一挑眉,“怎么?姑娘也想和我们分羹?”侧面的回答,算是不认同也不否认。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寻到那物?” “奴家倒是不懂姑娘所言之物了。”夜娘在同杜蘅饶舌,明晃晃的告诉杜蘅她不明白,就算明白了也不想说。 杜蘅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掏出闻起送他的牌子。 夜娘看见牌子的瞬间,眯起了眼,像是发现猎物的豹子,全身进入了紧急状态,却又突然放轻松下来,轻声说道,“主上之命不可违。” 杜蘅点点头,也不再强迫她,把目光放在了曹茛的身上,曹茛确实只剩下了半条命,呼吸声几不可闻,“你们要怎么处理他?” 夜娘却低头道,“我们不择手段也要拿到。” “曹茛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做愚蠢的事,也许曹茛早就把那下卷藏了起来,这要是寻找起来,可得费一番脑子了。 “求小姐救夜娘一命。”夜娘听着杜蘅像是忠告又不似忠告的话,突然跪了下来。 杜蘅被夜娘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步弹开,“你在干什么?” “我想小姐是神医的人吧?”夜娘猜测到,神医的消失代表这墨派陷入一种无主的状态,主上像是在疯狂的带着他们前往万劫不复之地。 “还望小姐能够劝慰主上。”夜娘就差没有说出,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杜蘅有些疑惑夜娘的意思,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夜娘的意思是希望她能终结这一切? “你···你先把他解决了再说。” 外头的林半缘,在看着杜蘅什么也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大咧咧地进了屋子,他的心就像是被掉了起来,生怕杜蘅那边出现什么意外,可是过了半响,里头却是一点异动都没发出,又让他不自觉的往坏处想,杜蘅遭到了杀害,可是凭他上次看到的杜蘅的武艺,就算里头的人再厉害,也应该是有什么打斗的声音响起来啊,他想了想在这儿等着也是干着急还是一探究竟,来的爽快。 夜娘使人将曹茛捆绑起来,决定先绑回去,有一个交待再说。 杜蘅却在心里摇了摇头,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手起刀落,来一个痛快。 这生生的绑走一个人,就是再给自己平添烦恼,不说能够问出那‘画中仙’的方法,就是后续的那些人追上门了,也是令人烦恼的很。 毕竟曹茛还是扬州知府,墨派一个江湖派别,还是不要参与朝官之事,现在也不是什么乱世。 杜蘅很快的把这个抛在脑后,她也想看看那‘画中仙’。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暗室 杜蘅看着屋内一片狼藉,似乎所有能找的地方,都被他们给翻了个遍。 杜蘅皱眉想着曹茛是一个怎样的人,推测着他最有可能把下卷藏起来的位置,夜娘站立在杜蘅的身旁就像是一个小丫鬟似得,等着小姐的命令。 曹茛其人贪财但不好色,他除了公务方面的事,好像几乎是把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求宝贝的路上,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古籍字画,就拿他曾经送给杜华生的珍宝、字画来说,其品味十分的不错,不是那些满眼的铜钱味,有些他的收藏品可是连一向挑剔的杜华生都动了心的。 这样的一个人的书房里会不会因为保密的考虑,还有为了自己时不时就能看到这些他收藏的东西,在这书房有一个夹层内室?或者是在书房里打通了一个地下室呢?这富贵人家做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杜蘅下意识的开始比对起来这边房屋的空间大小,想要找寻其中的奇怪之处。 门外有动静,夜娘比划着手势,让手下们都警觉起来。 门被推开,林半缘修长的身体在烛火光的映衬下异常鲜明。 杜蘅看见这又来了一群黑衣人,心里不惊不跳,反而觉得带头的那个人甚是眼熟。 “阁下是何人?”夜娘警惕的问道。 林半缘一进来就看见了杜蘅被那群人包围在圈子里,似乎是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而半死不活的曹茛被捆绑着丢在一旁。 “怎么你还想留着他吃明日的饭?”林半缘看着曹茛讥讽道。 杜蘅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搞笑,笑对面的人是否是管的太多了,虽然她也是有这一种想法的,但交情不深还是不要乱提意见的好。 夜娘一阵面红耳赤,她自然不傻,知道留着这个人,只会留下麻烦,可是现在还是一无所获,她就得拉一个人作为垫背的,垫背选谁,自然就是下卷的所属人曹茛最好了。 杜蘅觉得这群又来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就自若的在书房里走动起来,这里敲一敲,那里摸一摸。 看着做出这样举动的杜蘅,夜娘也是颇为诧异,然后突然恍然大悟,也许这房间里还有什么其他地方。 林半缘颇为赞赏的看着杜蘅,可能有些人不懂富贵人中的道道,就拿这扬州知府这府上,谁能想到这地下还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城外荒山野岭之处。 既然这地下都有密道这种东西了,自然让人怀疑这里是否还有什么暗室之类的东西。 夜娘回想起他们刚刚闯入这里时,曹茛在做些什么,那时候周围几乎没有仆从在,而碰上的一两个都被他们击昏放倒,她那时候还在想,这不会是曹茛为他们布下的局吧,可是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进入曹茛的书房,曹茛还是一副痴迷的神情坐在书桌的后面,像是在回味什么似得。 直到发现他们怎么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好一会儿才惊慌失措起来。 这边的杜蘅好似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对着放着书架的一面墙上敲敲碰碰,杜蘅有些摸不清门道,回头一看那个领头人。 “喂,你过来这儿看看。”杜蘅对着林半缘招招手。 林半缘眼里藏笑的走过来,学着杜蘅的样子这里敲一敲那里摸一摸,很快就发现了什么,转头看向杜蘅。 “这要怎么打开?”杜蘅知道林半缘懂了她的意思。 林半缘慢慢摸索这块不同寻常的地方,想要用手指触摸感受其中的差异。 林半缘发现了一块小地方,突然发力按下去,他拉着杜蘅的手腕往后退。 只见书架向两边移开,一扇黑漆漆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逃走 杜蘅看着黑漆漆的门洞,不由惊讶出声,“哟,还真的有暗室啊。”杜蘅当然不是真的知道曹茛这书房里有秘密的,只是下意识凭自觉认为这其中有什么道道,等到暗室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也是十分惊讶的。 石禾点燃火把递给林半缘,林半缘率先进入其内。 夜娘看了杜蘅一眼,像是询问杜蘅一般,是否让林半缘的人进去? 杜蘅一挑眉,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便跟在林半缘的身后进去了。 夜娘吩咐手下的人,带着昏迷倒地的曹茛一起进入其中了。 进去之后,并不是杜蘅所想象的一间内室,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只有前头林半缘举着的火把发出萤弱的微光,指引着脚下的路。 长长的甬道像山路一般曲曲折折、凹凸不平,忽宽忽窄、忽高忽低,杜蘅心里想,这不就是一条土路嘛?一条蜿蜒曲折的土路修建在了扬州知府府邸之下,是扬州知府刻意而为,还是前人留下的不可言说的秘密? 事先查探出一些消息的林半缘,却在心里默想,想来这一条就是消息中所称的在扬州知府下的密道,这密道像是人临时挖开的一样,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在一处稍显宽敞的地方,杜蘅让大家停下脚步,让拖着曹茛的人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去。 夜娘不理解杜蘅这样的做法,但还是示意手下的人听从杜蘅的安排,可能在夜娘的心中杜蘅就是她的一种救赎,杜蘅发现了这密道,给他们又带来了一种生的希望。 杜蘅想了又想对那个拖着曹茛的人说道,“放心往前走吧,让你走在前头,是因为你手上有曹茛,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你就拿着曹茛做那盾牌,也是挺好的。”杜蘅心里想着曹茛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而墨派好歹也是闻起的人,她作为闻起的徒弟,自然要担负起责任,对他们的人负责到底。 杜蘅这样一解释,林半缘‘呵’的一声笑了出来,惹得杜蘅一片白目,在火光的映衬下,艳若桃花,林半缘赶忙低下头掩去眼里的幽黑,不去看杜蘅。 而夜娘却有些僵直,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曹茛半睁半闭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走了没多久,不远的地方,没有杜蘅所防备出现的偷袭,反而出现了一间较为宽大的地方,被人挖成了像一间房间大小的地方。 石禾带着人点燃起火把插在石壁之上,一下子,众人看见了这间小室的全貌。 一堆箱子堆放在西北角处,石壁上还挂满了画卷,中间的地方则放置了不少的金条,在火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这些的出现似乎才反应出,世人所说的曹茛贪财之像。 夜娘连忙吩咐大家赶紧寻找‘画中仙’的下卷。 而杜蘅则被墙上的画所吸引。 杜蘅慢慢走了一圈,在东南角处停顿下来。 东南角处的石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画中美人在桃花雨中翩翩起舞,微风带着花瓣拂过衣袖,吹起绝美的姿态,仿佛像是身临其境,眼前就是一个女子在翩然起舞,果真是人比桃花艳啊。 “你很像她。”突然杜蘅耳边传来林半缘略微低沉的声音。 杜蘅一震,像是思绪从画中回到自己的脑中,“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寻啊,我这么一个野丫头怎么会像她呢?” 画上却写着‘永安三年,齐延年’,这永安三年分明是,是前朝末帝的年号,而画中女子,后面的黑衣人觉得像自己,是因为这女子就是末帝宠妃杜华黎啊,人说女儿肖女,大概如此吧。 “这美人,我就收下了,若是天天都能见到她,也算是赏心悦目的很。”杜蘅动手将墙上的画卷收起来,她外祖母的画卷怎么能够留在外人手中呢? “姑娘,倒是好眼光,这可是齐延年的画作啊。”林半缘仔细揣摩着画卷。 “这里的珍宝如此多,你也去物色一二,”杜蘅心里却在想别跟在我的身后,这里有的是绝品,偏偏你是想拿我手中的画卷? 林半缘听着杜蘅如此说,却是心里好笑,这小姑娘是认为我要和她抢东西呢? 两人的你来我往还没结束,另一头西北角摆放箱子的地方,却传来叫声,“下卷找到了!” 林半缘和杜蘅闻言转头看去,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一同喊道,“别动,小心···” 回答他们的却是扑面而来的尘土,林半缘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回身护住了杜蘅,两人一起被冲击滚落出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寻路 待到尘土落尽,安稳片刻,杜蘅慢慢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而手里进抓的却是柔软的衣服,几乎是清醒的一瞬间杜蘅赶忙放开了手,想要起身站起来,却发现身上压了一个人,一想到伏在身上的是何人,顿时杜蘅有些涨红了脸,却又为身处在幽黑的环境中感到庆幸。 杜蘅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你快起来啊。” 林半缘其实并没有压在杜蘅身上,只是半虚搂着杜蘅,他费力的为杜蘅撑起了一片天地,他的腿被压在了石块之下。 “我的腿被压住了,”林半缘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却没有一丝的慌乱,“我想我们被曹茛算计了。” 杜蘅忽略了他们被曹茛摆了一道的事实,而是关心起这个黑衣人,“你···你没事吧?” “我只是动不了了。”林半缘尝试着动了下,发现根本无法动弹。 杜蘅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其实她和黑衣人还是隔着一些空间的,只是,好似和陌生人这样面对着面,有些令人难堪。 “别担心,我的人马上就来了。”林半缘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有什么响声。 杜蘅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家还是护着她了。 “你是何人?你也是为了那‘画中仙’的下卷而来的。”杜蘅觉得两个人这样也不是办法,她没办法,他也没办法,只能这样等着别人来,遂有话没话找话说。 ‘呵’,林半缘轻笑出声,“杜姑娘,我是谁,你还认不出来么?” 杜蘅听到黑衣人说这样的话,有些莫名,为什么她一定会认识他呢? “你认识我?”可是听着黑衣人的口气,似乎是他们互相认识的。 “杜姑娘不是对‘画中仙’十分的好奇么?怎么又护住了墨派的人?” “你是···”杜蘅听着他说‘画中仙’,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似这个人对于她什么都清楚知道一样,一道光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一张英俊的脸飞快的掠过,“你是那日去见···叔···先生的,林半缘。”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的人引着我来的?你是有意为之?” “我倒是没有想到,杜先生收了一个好徒弟,不仅人大胆,武艺高强,还···浮想连篇。” 杜蘅听到林半缘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由有些想要流汗的迹象,“你想要得到那宝藏?” “世人谁会舍弃这绝好的机会?” “我说你们这么不觉得那传闻是空穴来风呢?”林半缘倒是诚实的很,世人怎么会放下这样的机会呢?可是这种事向来只会发生在话本里啊。 “我道你怎么能提出拿那曹茛作肉盾,原来你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世人的杜撰啊。”林半缘这时才明白为何杜蘅能够说出那一番话了,是根本就不相信,“杜先生不是说,有些是假的,但有些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嘛?不相信我所言,也总该相信先生所言。” 杜蘅却在心里暗道,那还不如直接相信你呢,叔祖藏的太深了。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越是传的有板有眼,越是应该是假的···”杜蘅的话慢慢变轻,她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由远及近。 “大爷···” “是不是有人找来了?”杜蘅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的人来了。”林半缘也听到了,“是石禾的声音。” “大爷···” “我在这儿。”林半缘沉声应道。 石禾带着人举着火把闻声寻来,眼前是一堆大石块,而大爷的声音是从里头传出来。 外头的火光透过石缝射进来,杜蘅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着杜蘅再睁开眼,林半缘就离她不到三寸的地方。 “我的腿被压住了。”林半缘对着外面的人说道。 林半缘脸上的黑口罩早已脱落了下来,杜蘅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歪过了脑袋。 石禾听到林半缘说自己被压了腿,赶忙插好火把,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搬石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很快,等到杜蘅完全看到火光之时,林半缘一个翻身重重的躺在了杜蘅的身边。 石禾看到林半缘身下还有一个毫发无伤的杜蘅,顿时心里就明白了,他就说大爷这么会被压在了石块底下动弹不得。 也是因为杜蘅和林半缘当时在东南角,而引发坍塌的地方是西北角,不知是曹茛先前设下的圈套的缘故,两个地方正好呈现在一条对角线上,连带着东南角的林半缘和杜蘅两人互相抱团滚落在了石块之下,本来这正好呈现出一个小空间,却没想到,大石块破碎直接重重压在了林半缘的腿上,反倒是站在东北角的石禾等人只是滚落了下来之后一片尘土飞扬而已。 杜蘅撑起身坐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林半缘躺在地上,只是前下为了和杜蘅保持一段距离,而用手支撑太久了,一时有些脱力。 石禾扶着林半缘坐起来。 杜蘅跪在林半缘的身旁,自发的检查起林半缘被压住的腿。 “有些血液不流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杜蘅看了好一会儿得出的结论,好在石禾他们来的很快。 林半缘轻笑一声,示意石禾将自己扶起来,“我们赶紧寻出路吧。” 曹茛既是聪明人,就应该还会再留有后招。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招 杜蘅虽然觉得林半缘至少需要稍作休息片刻较好,可是在这里呆久了,却是越发的令人不安起来。 杜蘅捡起地上的画卷,表示认同的点点头。 两人好似都不在意,又似刻意的忽略,就在刚刚两个人那么近距离的呆了那么久。 林半缘扶着石禾慢慢地往前走。 “还有的人呢?” “沈三那几人原先是跟着墨派的人一起,现在不知所踪。”石禾自然先是循着林半缘的方向来寻找的。 几个人慢慢的向那西北角靠近。 “曹茛呢?”杜蘅突然想起曹茛,先前他们发现这间小室之时,那个拖着曹茛的人就直接把曹茛扔在了地上,大家都以为曹茛早已昏迷不醒了,遂也都没有太过于在意曹茛。 “曹茛好似被放在了我们进来的地方。” 杜蘅向最开始进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了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他们好似在一个坑里。 石禾低声说道,“大爷,我们掉落下来了。” 杜蘅想了想对着林半缘说道,“我们往回走。” 杜蘅觉得比起未知的前路,不如选择曾经走过的路。 “若是曹茛有意为之,怎么会给我们留下退路呢?”林半缘却觉得往回走不是一个好办法。 杜蘅皱着眉,不吭声,算是同意了林半缘的话。 往前走或许会比退后更好吧。 整个暗室像是直接掉落了下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大家往前走着,希望能够找到路爬上去,可是前方这路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样,就像是上下两层都有着一条道。 当他们走到上层小室的石壁处时,杜蘅抬头看了看,似乎有两米高的距离,又看了看前方的笔直通道,“我们走上面的路,还是这里的路?” “我们继续往前走,”林半缘总是觉得上面的路比起下面的路危险更大。 大家越往前走越是觉得这下面的路比起的上面的路更像是经人修整过得密道,上头的路就像是这几天赶工出来的一样。 杜蘅又回想起来,那堆在西北角的箱子似乎有刚刚移动过得崭新痕迹,而一幅幅画像是刻意挂在那儿似得。 可是又偏偏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珍品真迹。 “想来曹茛也是清楚画中仙的秘密,你就不怕他已经取得了先机?”杜蘅觉得若是曹茛真是那么聪明的人早就已经勘破其中秘密了。 “画中仙不过是一首曲谱,也不过是一把钥匙,想要得到真正的宝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杜蘅有点想吐槽,“他留下那么多东西来作甚?前朝末帝并未留下子嗣啊。” “听闻末帝宠妃留下一子养于墨派,我想这就是墨派来的原因吧。” 杜蘅就说这江湖传言不可信,偏偏真假难辨。 “若是真有一子,朝廷还会放任墨派的人?”杜蘅反问道,“不过江湖传言罢了。” “等等...”林半缘似乎发现了什么,“似乎有流水声?” “我们该不会是在草湖之下吧,”杜蘅认真的听着,真的有细小的水流声音,她想起了白天时,她看到的扬州知府的地图,有流水的地方,好似只有这一处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湖底 沿着用石块砌成整齐漂亮的密道,林半缘等人一路往前走。 越往前走越是冰冷,越往前走越是有一种孤寂之感侵袭而来。 像是一种能够感染人的力量,直叫人在冷凝与孤望中丧了命。 突然前方凭白出现了一道幽光,不似烛火,也不似日光,像是···对,就像是月光穿过水面映射出来的样子。 大家不由停止了脚步,像是不想打破如此宁静有不可思议的神奇景象。 朝上望去是一片水层,就像是他们来到了海底世界的感觉,可是这却是透明的石块?承载着上头整个草湖的重量。 杜蘅觉得这一切都难以想象,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不经皱眉轻声问道,“这是何人建造的?”它好似打破了杜蘅的世界观,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这是谁建造的?”一道声音突然而至,“这扬州知府府邸本是前朝明王的私院,明王功高震主,得了平帝的猜疑,你知道他是怎么从文帝手中逃脱的么?靠的就是这一条通天道。” 大家的眼光瞬间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却完全找不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杜蘅却突然高声说道,“曹茛你倒是下了一盘大棋啊,不仅能够深入虎穴、请君入瓮,还能声东击西、玩起玄招来。曹家之人若是各个都能像你一般,何苦落成如今这境地,怪不得你会留在扬州十年,不肯挪动挪动位置了。” “曹家之事你从何得知?你是···”曹茛突然满是惊慌,其实曹家的落败是早晚的事,皇上正值富强,怎会如此早的选定太子,偏偏自家的哥哥被那于家哄的,只是事情发生还得再过上个十来年才能见分晓,但是他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虽然少的可怜,却每每得知应验。 “呵,”曹茛的声音好似十分的虚弱,“我道杜华生怎么会好心收一个远房孤女为徒弟,就是再有才华,再是美貌,也是入不得杜华生那双眼睛,没想到还是他的痴念啊。” “那画卷,杜华生想的紧,偏偏又放不下面子,开不了口向我讨要,那妖妃倾城倾国,你很像她。” 杜蘅当然一下子就明了曹茛所言,也十分恼火,经他的口中一转化,好似叔祖对自己的亲姐姐有什么念头,连带着才能看的起她。 当杜蘅却压下自己心中的不舒服,朝林半缘使眼色,她自所以这样开口套着曹茛说话,是想凭借着声音,找寻曹茛藏身的位置。 林半缘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明白,让杜蘅再说几句话,引的曹茛再发声。 “妖妃?先生思念他的姐姐又如何遭到你这等小人龌龊的想法。”杜蘅把心中的恼怒装成了十二分像。 “稚儿,稚儿,莫教人骗了,还在那儿低头帮人数钱呢?那妖妃不仅入了末帝的心,还迷了神医闻起的眼,可天下谁能知道闻起却是末帝亲弟,也不愧是亲兄弟,喜欢同样的美人,也痴情的很,你这乡间野丫头怎能明了妖妃的倾国才貌呢?”曹茛似乎很是愿意和杜蘅搭话。 “哼,说的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末帝不过昏庸至极,你们却总想把所有的罪过推在一个小小的女子之上。都道曹家七郎最是丰神俊朗、博览群书、聪明至极,我看也不过尔尔。” 曹茛没有料到,杜蘅竟然还知道曹家七郎。 曹茛却突然静默不语,‘曹家七郎’之前的种种随着姨娘的去世,早已在他的记忆里消退,他宁愿每日每夜坐在冷冰冰的黄金白银堆里,也不愿面对那柔和的灯光于松软的被窝。 因为时间从来不会后退,他的世界早已关闭。 林半缘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示意杜蘅再说些什么。 “十五年前,曹家七郎被世人与王家三郎、莫家九郎称为京城三公子,这曹家七郎偏偏凭借着起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当为三公子之首,却让人忽略他是庶子身份,却又在短短三年间泯然众人,是为何故?” “说起来,我也是十分的惊讶,为何?偶然间听起···提起,我问,这七郎不就如那仲永一般,世人太捧着他了,反而让他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她却道,世人皆以为曹家七郎不过是偷了别人的才华,他却是一直在守着自己的初心,不敢忘记。”杜蘅说着说着似乎有感而发了,“那时我却不能理解,急急和她分辨,她却说,‘想守着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在要这累世虚名来干什么?’现在我猜想,那虚名不过是有用而来,没有用处了,还要它有何用呢?” “你说呢?曹家七郎!” 其实石禾他们都觉得杜蘅是在瞎编一个故事,万万没有想到,杜蘅所述之人就是曹茛其人,就是林半缘也是颇为惊讶,他有所了解曹茛曾经的一些过往,听杜蘅这样一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隐情。 “你们也莫找了,今日有林家大郎,还有杜华生求而不得的徒弟在这儿陪我守着这万世财宝,我也道是心中无憾了。”曹茛突然大口喘着气说道。 众人才发现曹茛就在那从水面射下来的月光的旁边,被石块阴影褶皱起来的地方,前下众人也有寻找过的地方,却从未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人。 曹茛的身前堆着的是···火药···,他的手上还把玩着火石。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哪个人如此欣赏你么?”杜蘅却仍然镇静自若。 “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何人?”曹茛似乎有些难受的,挪动着自己胖胖的身子,“对我的事如此了解,而你却又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这样看来你必定是京城人氏,而你的家族也必定位高权重,而杜家又说你是他们的远房亲戚,我原先一直认为因为你有了一张这样的脸才得到杜华生的看重,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想来还有更深的意义吧。” “那时听闻杜院长将自己的小女卖到了京中···咳,换取皇上的信任,想来你或许就是那个岑家与杜家的纽带吧,我想若是你真的如京中传言不久于人世,杜家和岑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杜蘅的眼里就剩下两块火石相撞发出的火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坍塌 杜蘅眼中还是那两块火石相撞的情形,火光吞过曹茛身前的火药,杜蘅似乎能听见曹茛的大笑,“我自高歌向天去,人本有情水无情,哈哈哈···尽是金石入我眠···生亦何欢,死亦何···” 草湖的水瞬间倾泻下来,巨大的水流冲击力,狠狠地将杜蘅冲倒在石壁上。 杜蘅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压迫感传来,一瞬间湖水铺头盖面下来,人就到了水里,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只能奋力憋住一口气,随着水波晃动,任凭这股水流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这时间却比杜蘅想的还要长久。 她突地睁开眼睛,尘土和水混合,一片混沌,杜蘅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不断的伸出手向上滑动。 可是这水就像是和她作对一般,杜蘅越是奋力的向上游动,那湖水越是卷着她往下而去,杜蘅觉得好似那湖面上是游不到的尽头,她要被这湖水淹没了。 她渐渐地没了力气,湖水像是寻着了缝隙的苍蝇不断的钻进杜蘅的口鼻之中,将杜蘅掩盖在层层水流之下。 水流带着杜蘅沉浮在湖水里,杜蘅感觉自己的五官感觉都被湖水封住了,脑海里的画面正在一幅幅的流失,她有些想不起来她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了,却仍能看见火光灿烂的颜色,与飞舞的火舌,那阴冷的花瓣,一片片的枯萎··· 林半缘从曹茛点燃火药,湖底的水倾泻下来之时就作好了准备,因着前下杜蘅引诱着曹茛说话,而他和其他几人找寻曹茛的藏身之地,而离的杜蘅比较远,湖水倾倒下来之时,更是将他和杜蘅推离的远远的,当林半缘看着杜蘅闭着眼好似沉沉浮浮地在那湖水之中时,由着心带着他一把抓住了杜蘅,带着她冲出了湖面。 石禾几人早已浮在了水面上了,石禾刚刚还在着急,大爷的水性比他们这几个人都好,怎么大爷没有上来,反而他们这几个水性一般的没什么事冲了上来,就看见大爷带着杜姑娘上来。 林半缘半搂着杜蘅游到了岸边,慌乱地拍着杜蘅的脸,“阿蘅···醒醒。” 石禾在旁边说,“大爷,你可以试试那···南疆的法子。” 惊慌失措的林半缘这才想起来,他在南疆之时,曾看过有人失足落水,向南疆的大夫学过救治的方法,那方法还特别的好使,只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半缘半跪在杜蘅的身侧,用手按压着胸腹。 没几下,杜蘅就吐出了几口水,大声咳了起来。 林半缘瘫软在一旁,喘着气。 杜蘅侧着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那人周围好似被光亮笼罩,就像是从天上而来的她的救赎。 杜蘅慢慢地露出了微弱的笑容,好似清晨滴落的朝露,纯真自然。 *** “忙活了大半夜,没想到什么都没得到,还变成了落汤鸡,”身旁的人小声抱怨道。 杜蘅用双手抓着林半缘给的衣服紧紧的环住自己的身子,“谢谢你,修与,如若不是你···” “杜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若是杜姑娘要感谢我的举手之劳,便若是能得到‘画中仙’的消息也别忘了在下,在下就此告别。”林半缘表现出十足的客气,说完也不等杜蘅回话就带着石禾走进那微弱晨光之中,完全淡化了先前他的紧张慌乱,也许这时的他才反应过来,他对杜蘅已经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杜蘅立在街头看着他们消失不见,才转回身,脚尖轻点,向杜府粹院飞快的略去。 杜华生负手而立,看着太阳慢慢的露出一丝微光,他的心却很是揪在一起,阿蘅很是调皮,又一次的自己单身匹马出去了。 不知是阿蘅失了母亲之后就跟着父亲,还是从小她就是这一副性子,喜欢自己一人独自行动,想那时他便是遇见了独自一人的杜蘅。 杜蘅踏着晨光而归,正正撞见就在院子里的杜华生,杜蘅本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绕着躲过去,杜华生就开口了。 杜华生看着杜蘅有些落魄的样子,不禁沉下脸来,冷冷的吩咐,“阿蘅,你先去洗漱一番,再来书房见我。” 杜蘅低着脑袋推开了房门,却见梅落跳着起来,“小姐,你去哪儿呢?” 梅落见到杜蘅进屋连忙迎了上去,“小姐的衣服怎么是湿的?柳枝,你快去让灶上的人烧水来。” 梅落将杜蘅身上裹着的衣服脱下来,一拿到手上,梅落几乎是同时就知道了这是一名男子的衣服,梅落作为老夫人的身边的大丫鬟,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 杜蘅瞥见那衣服,吩咐梅落,“你帮我洗干净了就好。” 泡在浴桶里的杜蘅,想的都是怎样和杜华生交待比较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限制 杜蘅踏入杜华生的书房的时候,室内一片静默,只有那香升起蜿蜒的烟,化作在空气中,留下一种让人静心的气息。 在杜华生的注视下,杜蘅掀起衣摆,端正的归坐在杜华生的对面,一副恭敬的模样。 “阿蘅,你可知你做错了?”杜华生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十年间也从小童变成了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再过个一两年也该嫁人了,却还是一片散漫天真。 杜蘅静默低头不语。 “你觉得你很聪明吗?”杜华生有些疲累,“今晨听闻,曹府上的草湖下降了数米,仆人之后却在草湖之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而扬州知府曹茛本人,却不知所踪。” “阿蘅,我知你胆大,我现在也不知当初支持着你跟着你的父亲去那边疆苦寒之地,是对是错?让你养成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若你是个男儿,也许···可你是个姑娘家家的。” 杜蘅觉得杜华生不该是这样的人,也是认为女儿家就应该呆在家中相夫教子,被关在这小小的天地当中,猛地抬起头来,“叔祖,在我的心里一直认为,你的思想从不被这世俗所束缚,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杜蘅目光灼灼地看着杜华生,似乎双眼都要着了起来,“我走过边疆广袤的天地,看过小溪流川流于名山之间,却从不曾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的地方。” 杜华生摇了摇头,“阿蘅,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从未有过想法。我一直认为我在乎的只是自己罢了,可是却忽略了身边了人。” “阿蘅,我并不希望你重新走我的老路。” “竹青,送表小姐回屋吧,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杜华生转过头对杜蘅说,“这些日子,你回去好好深思一番。” 杜蘅深深地看了杜华生一眼,也不辩解跟着竹青的身后除了书房。 待到竹青送完杜蘅回转回来,仍旧看到杜华生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桌旁。 竹青不由道,“先生,阿蘅小姐伤心了。” 杜华生却像是未听到竹青的话,沉浸在另一片世界里。 那年他也有万千想法思虑,想帮助大哥,想帮姐姐,也想为家族尽一份微薄之力,可叹是想的越多,做得再多却仍然比不过历史的洪流,也保不住在乎的人,那时他的情爱就已经远离他了。他想着他今生就守着着小小的粹院,给这黎山书院讲讲课了。他却仍然回忆那年少轻狂的日子,在他心里的从未走远,却再也回不到那样的日子了。 阿蘅就像是他的另一条路,他能护着就尽力护着。 杜蘅像他却也不像他。 不过几日时光,曹茛的尸体在护城河里被人发现。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朝廷震惊,派人巡查,却无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而杜蘅安安静静的呆在小院里修身养性,而林半缘也离开了扬州城回到了楚地。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杜蘅都听不见了。 *** 夜娘将‘画中仙’的下卷呈上。 夜娘却发现主上接过下卷时双手是颤抖的,夜娘不知是主上太过高兴了,还是太过惊喜了。 但夜娘却知道,‘画中仙’上的宝藏讯息,全都跟着草湖的沉落而消失殆尽,而现在的‘画中仙’真的不过是一幅流传千古的简单的曲谱罢了。 墨派也随着得到这‘画中仙’而沉寂下来,消失隐匿在扬州城中,再无踪迹。 有些人迫切的希望得到某些东西,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本身的价值的吸引,只不过是作为一种深切的念想罢了。 真像随之隐藏在滚滚历史尘土之中,翻开也不过是那泛黄的旧历罢了,再没有什么人会刻意的寻求。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时光流逝 上一年的秋试,林半夏自然是没能中第。 而姚明治也没有赶上去岁的秋试,大家都等着三年之后沉淀一番之后再一展宏图。 杜蘅整整深居简出了小半年,这几个月,陈大夫每隔十日便来为她诊脉一次,可是杜蘅的身体状态却着实让陈大夫惊讶的同时带着难以置信。 他知道杜蘅每日都早起进行剑舞,每日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便是用早膳,看书练字··· 杜蘅过的日子是比荣养而归的人还要是规律,可是杜蘅的身体并未见好,光是这年的冬天,杜蘅就发烧了三次,却没两三天就好了。 杜蘅却对自己的身体好似没什么看法,陈大夫让喝药就喝药,让呆在屋子里就呆在屋子里,异常的听话。杜蘅心里自然明白陈大夫每遇诊治出来的病因,为什么这种规律健康的生活,她的身体还是抵挡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寒流侵袭,也许她的命就是从老天爷的手里一次一次的抢夺过来的,既是如此,老天爷又怎会让她好过?苟延残喘也是一种活法,她这时才突然明白师傅的语义不详。 陈大夫来为杜蘅诊脉,身后自然跟着王同。 王同这几个月好像又重新认识到了另一个杜蘅,不是在王家村里的蘅姐姐,亲切、活泼、动人,而是自带有一身贵气,他曾经问过治哥哥,“杜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治哥哥却抬头看到那桌子上的烛火,“她么?她从来就与王家村格格不入,就像是遗落凡间的瑰宝,同哥儿,你见过杜先生多次,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她么?她和他真像的很啊。” 王同疑惑的看向姚明治,他根本就不能理解这话的意义,可是回应他的是姚明治棱角分明的侧颜,在烛火光的映衬下,令人着迷。 杜蘅曾和陈大夫长谈,希望他能视王同真正的嫡传弟子,因为也许有缘无缘,她或者他都再也见不到神医闻起了。 杜蘅和杜华生之间像是隔着一条鸿沟,杜华生等着杜蘅自己想明白跨越过来,而杜蘅却不愿意在伸出触角,去触碰这封建礼制下的重重帷幕。 这天杜蘅收到两封信,一封是自她来到江南杜家之后每个月都能收到的来自京城的信,是岑踏远寄给她的。 岑踏远在信里提到,再过几个月后便是杜蘅的生辰,他会从京城来到扬州城,参加她的及笄礼。 另一封信虽然并无留名,可是杜蘅看着这封陌生的信,却凭直觉认定这封信是林半缘寄来的,里头只不过浅浅的夹了一张纸和一片不知名的叶子。 但杜蘅却整整看了它们一天,然后十分郑而重之的亲自收起来,放置在檀木盒子里。 *** “启禀皇上,暗探发现瑶华郡主的行踪。”暗探低着头轻声说道,“年前时,传闻杜先生新收了一个女徒弟,是为杜家远房表亲,此女便是为瑶华郡主岑踏歌。只不过瑶华郡主似乎身体有恙,深居于杜府之中,除却名扬扬州的剑舞和出现在前扬州知府曹茛的西湖盛事上,便再无露出头脚。” 暗探几乎等了有一刻钟之久,皇上才出声挥挥手让他退下去。 自己却起身站立在窗子边看着春天的气息侵染着满园的枯木,点点的繁花盛开,又是过了一季冬,春天带着温暖渐渐来临。 “寻到阿蘅了?”岑逸负手而立。 “她在江南杜家,深居简出,似乎身子十分的不好···老爷是要接回郡主···” “我知道了,这事由阿远做决定,难得蘅儿呆在杜府,随她去吧。”岑逸却在心里想,皇上似乎对三弟的感情移到了蘅儿身上,甚至对着岑踏远也是莫大的奖赏,圣眷甚浓,连带着岑家,也好过许多。 也许蘅儿身在哪里并没有关系,活着便好,长长久久的出现、晃悠悠地在皇上的眼前,皇上总是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三弟的身影。 这时的岑踏远却已经着手安排起几个月去扬州杜家的事,杜家也算是他的外祖家,他自然需要准备妥当。 番外二 黎山书院 黎山书院,为天下四大书院之首。其中有最为出名的‘杜先生’杜华生在此教书,系为天下名士之首,使得天下许多有志之士慕名而来,在读书人眼中他就是圣人一般的存在,颇有魏晋之流,若是在前朝,杜先生恐怕早就入仕,也不会像此一般,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矣。 “杜院长,恕在下唐突,冒昧前来拜访”,岑迭特意来到黎山书院拜访书院院长杜华蕴。 岑迭佩服的人当中,这位杜院长算是其中之一吧。 杜华蕴身为江南杜家的现任家族族长,在审时度势方面,可算是算的十分好。现在的折服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腾飞。 二十来岁时从杜文公手中接过家族,凭借一己之力把自家私人的私塾转化成面向天下学子的书院,到现今已是三十多年,桃李满天下,将杜家从前朝的泥沼里拉了出来。家族仍旧能欣欣向荣,真是亏得有这么一间书院。而不是像外头人说的那样,守着一间破书院,汲汲营营。 杜华蕴看着身前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衫,挺拔俊俏,举手投足间书生意气,一丝也看不出来他是个武将。而且他还是前齐国公岑予骞的第三子,为当今太子的儿时伴读,并深受当今圣上看重。只是不知他今日来于此地,有何目的? 岑迭来了这黎山书院半日,顿觉思虑清明,他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里的物,清清爽爽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他承认他真的是累了。 说服杜院长,自己只身游荡于这黎山上。 郎朗青天白日之下,也有个好去处。 黎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逛个两三日,总是能够逛个遍的。 岑迭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走走停停,看上好玩的地方,多停留一些时候,看到没有兴趣的,也就一览而过。 不知不觉间,岑迭来到了正在上课的教室外,听着里头传来的郎朗读书的声音,岑迭不由被吸引,驻足听课。 他想他是有点怀念,从前老爹还未发迹之前,他还跟在母亲的身侧,在乡间求学的日子了。 夫子拳拳之心教导学生,天下之大,乱象渐生,到处都是战争连连,唯此间还有丝宁静,远离那些喧嚣。可是既然朝廷崩塌,何以再学礼仪诗书,扛起锄头跟上义军,奋勇杀敌,还能建出不世之功。 乱世出英雄,说的不正是如此。 母亲却依旧压着自己每日每日地来这书堂,跟着先生舞文弄墨。而他最想的却是像不世英雄一般建功立业,直到那时,看着母亲在灯下留下那两行清泪,他想也许母亲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夫人之称,只是朝朝暮暮长相伴。 父亲寄来的一封信,彻底地打破了母亲的希望。父亲在另一处得到封赏,并停妻另娶高官之女时,老爹再也不是老爹,而是军师岑予骞,只不过是芸芸众生矣。 父亲出身乡绅之家,上能骑马射箭,下能狂笔草书。求娶母亲这落魄读书人家之女,实属是爱慕之情,没想到这爱慕之情是如此的短暂。 当他踏上马车之时,多恨没有挣扎着陪在母亲身侧,如果那时的他,有现在这样的本事,或许,母亲也还在。 “嘿,是你啊?!”一声银铃般的声音打破岑迭的回忆。 岑迭思绪回笼,身前站着的是前些日子在太清楼中碰到的女子,她似乎是叫杜凌。 今日的杜凌身穿着鹅黄色比甲,说不出的灵动自然,让人看着不知觉的心生喜爱之意。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也是来求学的吗?”杜凌轻歪着脑袋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 不等他回答,杜凌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地,拍了拍脑袋,从自己身上的挎包里掏东西。 岑迭疑惑着看向女子,直到杜凌从挎包中千辛万苦的掏出了一把扇子,递到他的跟前。 岑迭一眼就能认出这把扇子是他用了多年的,在前几日转送给杜凌的严卿飞鸟图的扇子。 “这已经送给你了,我怎能再收回呢?”岑迭轻笑出声,却不接过扇子。 “哎呀,你不是来求学的吗?”杜凌眨了眨眼,“我和你说,杜院长是十分喜爱收集这些名家大作了,听我的,你拿着这个去求学准能进黎山书院。”况且到了杜院长手中的东西,我还能再要回来,这样既能帮了你进黎山书院,扇子一个转回,还是在我的手中。 岑迭嘴角的浅笑更加浓重,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把扇子推回杜凌怀里。 “我说这一把扇子就能收买了杜院长?”岑迭边说着边注意杜凌的神情变化,见杜凌皱起了她好看的眉毛,又话锋一转说道,“若我要进黎山书院,得到杜院长的看重,一定是凭借自己的真实本事。” “好吧,”岑迭都这样说了,杜凌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再劝下去他准能觉得她是不相信他的才华。 “咳咳~”岑迭觉得这样直面拒绝一个姑娘并不是君子所为,“不知姑娘可否推荐几处黎山书院里的好去处?” 杜凌一下子笑出来,露出两旁的小虎牙,显得十分可爱,岑迭不知觉的撇过头去,看向远方。 “黎山书院有名的景致可有好几处呢,像是杜先生最爱的曲水园,可是文人骚客必去之地,还有那水波堂后头的湖水,真如波浪一般直冲而来,连续不断、生生不息,还有那长亭可是登高远望的好去处,不过那时在后山,有些远了???”杜凌说了那么多,看岑迭也听的认真,想了想道,“要不我带你去吧,算是谢你送我的大礼。”顺带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这是再好不过了。”岑迭听着杜凌这样说,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第一百五十章 到来 岑踏远轻衣简行的带着几个侍卫便驾马出了京城奔向扬州城。 扬州城内告别了寒冷的冬季,迎来了阳春三月,一片新绿破芽而出,百花齐发,杜华生和杜蘅两人互相把自己的心绪隐瞒,覆上假面之后仍然可以烧一壶清茶,品味书中的原意。 杜华生自从过年之后,就再也没有限制杜蘅的行动。 杜蘅也利用起一天的时间,去听自己感兴趣的夫子的讲课,一段时间下来,倒也认识一两个好友。 李长薇是新任扬州知府李显怀的大女儿,自幼跟在李显怀夫妇身侧。 李显怀出身农家,承运三年进士,承运四年被派往长汀县任县令,十多年来,乃至今日为江南富庶之地扬州之知府,妻子吴氏乃同村人。 陆欢是扬州首富之女,从小善算,八岁便在自家店铺之中,花费不到十日时光将一年账务理清,从而得到陆家老太爷看中,成为现今陆家女子第一人,掌管陆家大部分庶物,其兄陆寻为仓县县令。 这是杜华生交待竹青递给她的纸条上写的东西。 这两人便是近来和杜蘅相交甚好的两人,杜蘅接过字条,眼神不由黯淡,她知道叔祖的意思,只是不想用最坏的想法去想着别人。 相见,相识,相交不过随缘罢了。 “阿蘅,快来,”陆欢性格活泼,对于朋友她一向看重的很,作为商人之女能够来黎山书院便是她之幸,若是还能寻到志同道合之友,更是令她高兴的很。 “阿蘅,我今日来的早,给你和长微分别留了位置,今日可是张夫子的算术,最是妙不可言了。” 杜蘅一点也没有受到字条的影响,该干嘛干嘛,“谢了,阿欢。” 向陆欢道谢之后一屁股坐在了陆欢给她留的位置上,自己将笔墨纸砚铺好,并把昨日张夫子留下的作业交到陆欢手中。 陆欢是张夫子的得意门生,张夫子很是偏爱陆欢,也把自己的一些小事交给陆欢打理。 李长薇稍早于杜蘅来到屋子里,她对着杜蘅撇了撇嘴,“阿欢,正是快活的很。” 李长薇其实在心里有些看不起商人出身的陆欢,但却在另一面被陆欢吸引着。李长薇从小被教导女子理应遵从三从四德,按理来说,她本不会进入黎山书院读书,可是江南杜家几代人都在扬州,百年之间,扬州之内杜家算是底蕴最为丰厚,而与扬州各大豪族之间有着盘根错杂的关系,正是因为这样,聪明的李显怀选择从杜家入手,拿他的女儿示好于杜家。 陆欢就像是一朵奇葩,植根于李长薇身边。 同样杜蘅的冷与静,是李长薇根本不愿意接触的,奈何她进入黎山书院的第一天,她的父亲,便是表示黎山书院之中,她要结交接近的人,杜蘅便是第一人。 三人的关系之前就有点奇怪,杜蘅没作她想,知道之后,就更不敢往坏里想了。 张夫子的课过得很快,杜蘅快速的整理收拾好出了屋子。 一眼望见站在庭院之中的岑踏远,杜蘅几乎不敢相信的跳了起来,向岑踏远冲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面 几乎是杜蘅跳到岑踏远跟前的同时,岑踏远就非常自然的接过杜蘅手提着的挎包,就像是多年之前,杜蘅在院子里迫不及待的等着他下堂,赶在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之前接过他的包。 “少爷,把包给我吧,”梅落在一旁赶紧开口。 “不用,走吧,阿蘅,哥哥接你下学堂。” 杜蘅一听这话就感觉是回到了小时候,一下子就眉开眼笑。 “阿蘅,这是谁啊?”李长薇扯着陆欢的衣袖来到杜蘅的跟前问道,明明是问着杜蘅的话,可是李长薇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岑踏远。 杜蘅略微眉头一皱却又舒展开来笑道,“这是我的兄长啊。” 杜蘅的细微神情变化都映入陆欢的眼中,陆欢心里暗叹,长薇太过心急了,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表现的太过于热切,总是会让人觉得你图谋不轨。 现在的长薇已经引起了阿蘅的反感,阿蘅从来都说的不多,但是长薇总是觉得那是阿蘅觉得她自己身份不够,阿蘅是杜家远房表小姐,位卑人轻,只不过是因为杜华生才引起了大家的追捧。 可是她和阿蘅一段时间的相处,却觉得阿蘅自有其魅力所在,阿蘅不仅知道的多,而且眼界开阔,至少不会觉得她帮着家里管着些许庶物是女子不务正业的表现,反而还能给她一些好的建议,这让她的刻意变成了是诚心的想要结交杜蘅。 李长薇惊讶于杜蘅竟然还有兄长,不过杜蘅的兄长倒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她见了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能再放下他。 她也顾不得她自己的颜面,拽着陆欢就上前了。 陆欢看着李长薇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公子有礼了,我们是阿蘅的同窗。” 岑踏远微微一笑,“舍妹求学于此,还望两位多多照应一二。” 李长薇还在懊恼被陆欢抢了话头,这回听了岑踏远的回话,连忙抢过话语,“阿蘅可是我们的好姐妹呢…” 李长薇话还未说完,就被岑踏远打断,“我和阿蘅还需有其他事物,今日有些晚了,来日再来感谢两位姑娘,今日便先告辞了。” 说完岑踏远就带着杜蘅离开了。 留下李长薇还站在原地眺望他们的身影。 陆欢却是越发的能够确信她先前的推断,阿蘅有这样一位兄长而且看的出来,阿蘅的兄长很是疼爱阿蘅,而阿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也不是骗人的。 当阿蘅听着长薇的絮絮叨叨慢慢皱起眉头时,阿蘅的兄长也注意到了阿蘅的深情之后,马上的打断了长薇的话,直接就说要走,这是不是也透露出他们身份的不一般? 就拿他们商家来说,往来都是客,自然每天笑脸相迎,他们很少有拒绝别人的机会,也等闲不会拒绝别人,而只有有着底气之人才能这样的干脆,所以说他们根本看不上长薇。 陆欢把这一切理清之后,只想着赶紧回家在派人深入的挖掘调查杜蘅,杜蘅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长薇,今日我就先走了。” 李长薇的内心被挠着痒痒,谁能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她觉得此时她的心都已经跟着杜蘅他们一起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查探 陆欢一回到府上就让身边的小丫鬟去问祖父在家么,得知祖父正在与店铺上的几个管事商议事情。 陆欢转头就去了祖父那,等着祖父商议好事情,再将她所发现、推测的事情告诉祖父一遍,祖父总会比她想的更多更长远,也会提出更好的意见。 陆欢来到祖父的议事厅旁边的西侧厅,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 听见门帘翻动的声音,一下子都转过了头看了过来,见是陆欢,连忙站起来问陆欢好,像是把陆欢当作是少东家一样的对待。 众人在盘桓之中分别分成主次坐下。 “马叔你们这是一起来交这个月的月结么?”陆欢首先开口询问。 “阿欢小姐,”那个被陆欢称为马叔的人,一脸愁色,听到陆欢问起来,向着陆欢就倒起了苦水,“你可是不知道啊,那如意坊从去年在扬州开设之后,已经抢了我们三家店的生意了,偏偏他也不是用正经手段,我们输技,我们也是甘然接受,可是他们却给我们暗地里使棒子,他们身后有人,我们只能含着血泪往肚子里吞啊。” 陆欢还是第一次听闻家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从去年她进了黎山书院,祖父就把大多数的庶务收回了,只是在她的手上留下几个小铺子,只是交待她去结交知府大小姐李长薇和杜先生新收的女徒弟杜蘅,而她也不经常回家,自然也无从听得这些消息。 “如意坊?”陆欢从马叔口中听到‘如意坊’三个字只觉得十分的耳熟,好似···好似,“那‘如意坊’可是知府家的产业?” “小姐说的对,更准确的是,那‘如意坊’是知府夫人的哥哥吴晋开的。”旁边的人加了一句。 但是这句话更让是陆欢像是吃了难言的东西,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难受。 李长薇曾经带着她去那如意坊,还碰上了李长薇的表兄吴宇扬,那次的经历,如若不是看在李长薇的面子上还有祖父那在耳边的叮咛,她只想甩袖就走。 陆欢的脸色有些难看,身旁的管事都认为陆欢是听了店铺上的事,觉得较为棘手,才脸色不好,连忙安慰道,“阿欢小姐也不用太过发愁,只是老爷还不想和他撕破皮,这扬州城好歹是我们的地盘,只不过···”只不过他们做得越来越过分了,他们才会联众一起来回禀老爷。 陆欢也没回话,众人就沉默了下来。 没一会儿,陆德光便请了这些管事进去,留下陆欢一人在侧厅里。 陆欢却在心里沉思,难不成那日所发生的事情是李长薇设计的?李长薇虽然自私了一些,可是人也不坏,不可能会故意做出这等毁坏姑娘名誉的事。 何况就算是他们想,那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一无功名在身,二来只会浪荡的公子哥。 不久陆德光身边的黄管家就请了陆欢进了书房。 “阿欢,怎么今日想着回来了?”陆德光坐在书桌之后,满目慈祥地看着陆欢,可叹陆欢不是男子,若是陆欢为男子家族庶务交给陆欢的手上,又有陆寻有了功名当了官,可谓又有主内的人,还有主外的人。 “祖父,我听闻马叔说了‘如意坊’的事。” “阿欢,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你在黎山···” “祖父,”陆欢有些焦急,“里长薇带我去过那如意坊了,而且···而且还见了他的表兄。” 陆德光听了陆欢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你说她带着了去见了她的表兄?” “我···我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陆欢低下头不敢确认李长薇的心。 不料,陆德光却重重的放下手中握着的杯子,“哼,就他们吴家,也想···”吴晋三个月前曾在一次聚会饭桌上趁着醉酒和陆金铭提过两家结为儿女亲家,陆金铭虽然没有什么商人天赋,也不甚会读书,但是从小跟在父亲陆德光左右也知道一些事的轻重,这家里之中他的几个孩子,就属陆寻和陆欢最为被父亲看重,而这两个人的姻缘也需要父亲的点头,他做不了主,吴家所提的儿女亲家肯定是为着陆欢而来,陆寻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娶了他恩师的女儿,这件事就被他含糊而过,回到家也和着父亲提过一嘴。 接下来之后发生的事就是吴家暗里对陆家的打压。 陆欢却从祖父的反应之中大概猜出来了,顿时脸色煞白,“祖父,我与那···我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陆德光却表示,“阿欢,祖父是看着你长大的,最是心疼你,那等人家怎么是良配?” 陆欢听得祖父所言,新也就放了下来,只要祖父应承下来的事,必然会做到。 陆欢这时才想起来,今天她回来所为何事,她连忙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向祖父道明。 “你是说那杜蘅还有位···兄长?” “我觉得杜蘅的出身不简单,并不像是世人所传的那样,只不过是杜家的远亲,因着父母双亡才来投奔杜家,又或许真的是远亲,也是一门显赫的远亲。祖父,阿欢想求你再派人查查那杜蘅。” 陆德光点点头,“你和杜蘅还有李长薇继续相处下去,李长薇此人不可再深交了。”也许杜家杜蘅可以作为陆家这些事情的转机,并不是他们李家来了这扬州当了知府就能作威作福的,只不过是大家因着扬州知府李显怀的关系,不好撕破了皮,利益可以多给你一些,但是···有些人想要异想天开,就该被狠狠的打脸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拜见 杜蘅带着岑踏远去拜见老夫人。 “你见过外祖父了?也见过叔祖了?”杜蘅带着岑踏远往内院里走去,有些诧异,岑踏远的速度如此之快。 岑踏远是清晨到的扬州城,刚来黎山书院就已经拜见过杜华蕴和杜华生,然后由着竹青让小厮带着他找来了杜蘅上课的地方,现在理应再去拜见老夫人,也算是他的外祖母。 “六哥,你怎么来了?”杜蘅嘴角咧的大大的,眉头上都是笑意,“我可是真想六哥了,没想到六哥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杜蘅边说着还边拍打着岑踏远的肩头,“六哥你可是壮硕不少啊,看来是勤练功。” 岑踏远看着杜蘅像是原来岑迭归来一样,拍着他的肩头夸他的模样,突然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让他心头一软。 他看到杜蘅的瘦弱的肩头,故意皱起眉头,“阿蘅,你倒是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啊,”转头问起跟在身边的梅落,“阿蘅最近是不是任性的很?碰上她不爱吃的东西,总是能找到许多借口。” 梅落正要应道,却见对面的杜蘅再向她使眼色,忙低下了头不作回答。 岑踏远也没有作深思。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来到了,老夫人居住的宜山居。 杜蘅像是一只花蝴蝶一般,跑到老夫人跟前,叽叽喳喳地道,“外祖母,我哥哥来了···” 老夫人慈祥地笑看着杜蘅。 倒是岑踏远一进了屋子,见了老夫人,就一步做成几步到老夫人的跟前,掀起衣袍,跪在老夫人跟前行大礼。 老夫人亲自扶起岑踏远,“我的乖孙···快快起来。” “是阿远无能,没能照顾好阿蘅,让外祖母担心受怕。”岑踏远顺着老夫人一起起身。 “是阿蘅任性,让外祖母和哥哥担心了。”杜蘅这时倒也是心有戚戚,这世上不仅有父母把她放在心上,还有身边一群人都疼她入骨。 其实老夫人的心中是有些埋怨岑踏远的,当初阿泠说要过继她大伯家的孩子,她就是有些反对的,最后又选了一个最不受宠爱的孩子过来,她就是害怕起了什么争端,可是难得这孩子忠孝,只是却让杜蘅跟着岑迭上了战场,留着这个孩子在京城。 但是见到了这个孩子一如往昔,跟着阿蘅的感情也好,让她的心也稍稍放下一些。不管怎么说,阿蘅以后出嫁了,可是得有娘家的人撑腰,她的兄长越是强盛,她越是能够挺直腰杆子,在夫家也能过得越好。不像是阿泠,杜家最是式微之时嫁给了勋贵之家,还好嫁的是岑迭,不然叫她百年之后如何向她的母亲交待。 “外祖母,我今次是来参加阿蘅的及笄礼,之后便接阿蘅回京城的,”岑踏远却抛出了一颗‘炸弹’。 “六哥,不是说好···” 老夫人打断了杜蘅的话,“阿蘅,你在外头呆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老夫人听了岑踏远的话,没有多说什么,阿远接阿蘅回京很是正常,京里的传闻她也略有所闻,阿蘅若是再呆在杜家,对她对杜家都不好,更何况···阿蘅总是要嫁人的,可是扬州城内哪有什么人家能配得上杜蘅,可是她也不放心让杜蘅回到了京城任杜家的人随意婚配。 “阿蘅,外祖母也会和你一块进京,几十年没见的老友,也该见见了,再不见,怕是此生再无缘分。” “外祖母,怎么能劳累你···”杜蘅和岑踏远一起惊讶出声。 “不劳累,不劳累,”老夫人抓着杜蘅的手,“正好觉英要进京准备会试,我也不大放心他们。” “外祖母是说,五表哥要入仕了?那外祖父和叔祖呢?” 杜蘅想不明白,母亲曾说过,杜家压着自家有才华的人守着这黎山书院五十年,所以外祖父一生才华只能全都投注于黎山书院,而叔祖杜华生更是将自己的一腔才华寄情于山水间,琴曲间,而如今怎么五表哥要要···打破了这一切了么?外祖母都知道了还要跟着去,那么肯定是经过了外祖父和叔祖的同意。 “他们自然是守着这黎山···” 这朝廷之争又该有新的变化了。 十年、二十年又是一番新景象。 用午膳的时候,杜华蕴带着杜华生一起来,几人也不避讳,就上了一桌吃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目的 岑踏远也被安排在杜华生的粹院里,因着岑踏远来的颇为低调,且是为了杜蘅的及笄礼而来,等到杜蘅的及笄礼之后就会回京,杜家也没有大肆的宣扬。 杜蘅和岑踏远回到了粹院里,和岑踏远促膝长谈了一番。 “六哥,为什么?”在杜蘅的脑子里自然是还记得,当初和岑踏远相约好的回去的日期是三年之后,而今也不过是两年罢了。 “阿蘅,原先我只是决定来参加你的及笄礼,只是在半路上得来了消息,皇上希望你回去,虽然皇上并没有下旨意,但···”但那日那人拿着令牌出现在驿站来见他,委婉的希望他这次去江南杜家可以一并带回瑶华郡主。 “为什么?”杜蘅眉头紧皱,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回去? “皇上近两年来颇为宠幸杜家。” “六哥,你···他让你掌握了岑家军?” 岑踏远低头默认。 “也许父亲在他的心里总是不同的,他这样做算是···一种补偿吧,他早就知道你在杜家了。” “我知道了。”杜蘅眼神有些黯淡,声音低哑,她还是喜欢平淡安稳的日子。 “阿蘅,六哥会尽一切所能护着你的,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就留着我们俩相依为命。” *** 李长薇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杜家有什么重大的消息传出来,只不过有微末消息说来了一个表少爷也住进了杜先生的粹院,李长薇想当然这表少爷是杜蘅的哥哥,杜先生自然会给他几分薄面,住进粹院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青年明明是玉树临风,如若是像杜蘅那等身份的人,怎么配的上她?就算是···就算是母亲架不住她的喜欢同意她与那人成婚,父亲也是会阻拦的。 李长薇对自己的猜想十分的伤心难过,那人已经钻入了她的心。 她写了邀请函分别给了杜蘅和陆欢,邀请他们明日一起前往‘如意坊’赏花。这样既能从杜蘅哪里打探出一些关于那人的消息,还能助她表哥一臂之力。那日她带着陆欢来‘如意坊’,没想到表哥竟然会看上陆欢这个商家姑娘,陆欢也能配上表哥了,那她何乐而不为助表哥一力。 这厢的李长薇还对着岑踏远有‘非分之想’,那厢的岑踏远却和杜蘅说起了她的两个好友的事。 “阿蘅,你交友的眼光甚是拙劣。” “六哥,何以见得?” “那瘦高的姑娘看起来就不值得深交,旁边的那姑娘倒是比起她来更加的心诚。” “六哥倒是学得看人了,”杜蘅叹息道,六哥都能看出来的事,她怎能不知道呢?可是姑娘家家的,她也和她们相处不了多久,“这样父亲也能放心了。” “那瘦高姑娘是扬州知府李显怀的大女儿,而另一个则是扬州首富陆家的千金,你说这两人出现在我的身边肯定是有所求,只是陆家阿欢往来行动之间更是付出了真诚善意,李家大小姐总是觉得我们三人之中她的身份地位最高,也最是在我们之间端着架子。”杜蘅在后头一一解释道。 “我看李家大小姐对六哥你可是一见钟情啊,”末了,还不忘调侃岑踏远一两句。 “我倒是知道李显怀这扬州知府是怎么得来的?”岑踏远像是想起了什么,“李家不过是走了淑妃的路子,只不过李家觉得自己做得隐晦,却不知这皇城里的勋贵哪有不知道的,他们早已把曹家得罪了,曹茛一死,扬州知府的位置一空出来,就有人上窜下跳的,曹家虽然低落,但也不见得会甘心这样被人打脸。” 岑踏远十分看不起李家这样的人家,靠着读书考上来的人,勤勤恳恳也就罢了,偏偏喜欢这么早的站了对。 也许岑踏远骨子里还是属于勋贵的一员。 杜蘅也不在意,“在书院里有一两个同伴罢了,叔祖和你总是喜欢把这些事情明明白白的摊开在我的眼前,我只不过想透过雾气去看,这样能遮住许多东西。” “阿蘅···”我们不过是害怕你被伤害。 “六哥,这李家大小姐可是请了我明日去‘如意坊’啊,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日你就送我一程吧。”杜蘅带着玩味的口吻说道。 岑踏远笑着摇了摇头,杜蘅又起了什么心思,他遂着她便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意坊 第二天杜蘅如约而至。 岑踏远骑着马,一路护送着杜蘅来到扬州城内最繁华街道上的‘如意坊’。 杜蘅由着岑踏远扶着,刚下马车,陆府的马车也到了。 陆欢一手扯着裙子,一手扶着丫鬟下了马车,一抬头正好对上杜蘅笑吟吟的脸,和杜蘅身后挺拔而立的岑踏远,陆欢有些害羞的微微一笑。 “阿蘅···和杜···公子,”陆欢上前问安,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岑踏远是好。 “阿欢,你也跟着我一起叫哥哥好了,叫···叫阿远哥哥,”杜蘅倒是很亲热的上前搂住陆欢的手臂说道。 陆欢却羞红了脸。 李长薇一眼就看到杜蘅和陆欢站在门口,还有杜蘅的兄长。 顿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竟然拽着自己的裙摆一路小跑着来到他们跟前,十分殷情的说道,“杜公子,阿蘅,阿欢都来了呀,别站在门口啊,快请进。今次我可是寻来了不少珍贵的花···”李长薇边说着,不乏热情的在前头领着他们进入‘如意坊’。 杜蘅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岑踏远一眼,好似再说,多亏了你在,不然我们还享受不到李长薇这样的热情。 陆欢也随着杜蘅回头看岑踏远,却见岑踏远对着杜蘅的回头一看露出笑脸,那是一种十分无奈又包含宠溺的笑意,再看到她也看向他时,反而露出了一排大白牙。 陆欢赶忙回过头来,心里却在想,杜蘅和她的兄长到底是什么人?虽然祖父答应了她,会派人探查清楚,可是直觉告诉她,这种探查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而今次她有看见了杜蘅的兄长对她的宠爱,让她好似看见了她大哥的影子,大哥从小也是宠着她。 陆欢迫使自己不作深思,踏起脚来跟上前面的人进入了所谓的‘如意坊’。 因着李长薇在‘如意坊’邀请扬州城内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也有黎山书院里的好友赏花,吴家特意把‘如意坊’内的一个不小的院子收拾出来,摆满了从市集收集来的各种花卉,也有李长薇自己亲手养的一些名贵花,一个院子里在早春时节,姹紫嫣红的很是漂亮。 但看在杜蘅眼里这就不算什么了,所以杜蘅并没有什么兴致跟着她们到处乱逛,有些懒洋洋的靠坐在亭阁里喝着茶,晒晒太阳。 这个院子里都是女子,自然岑踏远被请到了另一个院子里,由着李长薇的表兄吴宇扬和一些黎山书院的书生还有扬州城中的官宦人家弟子相伴。 岑踏远并不喜欢此类的聚会,特别是他原本的身份有些尴尬,是齐国公府里最不受宠的嫡子,自然比不得几个兄长,在一般京城勋贵人家聚会上,他都只是沉默不语,而等着他被过继到长安侯府上之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身份,可是聚会上却又发生过了转变,一群漠视他的人开始追捧着他,他虽然也嬉笑着面对着他们,但他们让他心里十分的···恶心,他宁愿是一个人在书房里或者练舞场里呆上一天也不愿去费脑筋应酬这些人。 只是作为长安侯的他,也总是在长大,行事之间也越发的老练,现在的他也能将自己的情绪所掩盖,也许正是人身上的担子加重之后,不自觉就会长大成人。 看着这桌面上的人,你来我往之间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在扯着虎皮装象,听着这些话,他就觉得污耳朵。 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就出了厅堂,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靠坐着,‘如意坊’内倒是有林园风光,长廊回转,五步一亭台、十步一楼阁。 “你想干什么?”一声熟悉的轻柔女声传入岑踏远的耳朵。 “阿欢,我爹说了,要委屈哦上你家提亲了。”是一道花腔般的男声。 “你疯了吗?我们家怎么会答应,”陆欢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不论是有多么大的经商天赋,但缺少的还是历练,这样突然听起陌生男子说是要上家里提亲,看着这个令她讨厌的人,她的心里更多的惧怕,连带着说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岑踏远刚听两人头两句的对话时,还以为是私会的男女,正准备躲开来,懒得又被污了耳朵。 可是下一句女声又让他意识到他这是遇上了登徒子调戏大家闺秀? 岑踏远决定看看这出戏,因为他也听出了这道女声就是扬州首富陆家阿欢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陆欢惊慌的声音传入岑踏远的耳里。 接着便是拉扯着衣服的声音,还有身上一副被扯破的裂帛声。 陆欢都已经哭了出来,她已经小心万分了,没想到还是上了套子,那个带着她的小丫头转头就不见了,一转眼就碰上了吴宇扬,若是再说这不是刻意为之,谁会相信,没想到这吴宇扬却想着对她动手动脚,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扯着她的衣服,她只能推搡着,眼泪糊湿了脸上姣好的妆容。 她想她若是真的···她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岑踏远偷偷露出脑袋看着发生的事,露眼的画面,让他心里冒出了火,陆欢的头抵着吴宇扬的胸膛,腿还不断地乱踢着,而吴宇扬却一个劲的想要搂抱住陆欢,撕扯陆欢身上的衣服。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侍女仆从的说话声,岑踏远一个手刀手起刀落,吴宇扬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陆欢红肿着眼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跟我来,”岑踏远觉得侍女仆从越来越靠近,连忙抓住陆欢的手向前跑去,找地方藏起来。 岑踏远的声音就像是神明的声音传入陆欢的耳里,像是在她要掉入万丈深渊之时,一根绳子缠绕住她的腰身,把她拖出深渊,迎向阳光。 岑踏远带着陆欢一个纵身一跳躲在了廊檐梁上的黑暗处,迫于窄小的空间位置,岑踏远只能半虚护住陆欢,以免陆欢掉落下去。 陆欢听着岑踏远在她耳边的呼吸声,突然觉得这个怀抱十分的温暖,帮她驱逐刚刚彻骨的寒冷,不由自主的靠近岑踏远。 “不要怕,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我也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岑踏远瞧着陆欢的举动,误认为是陆欢害怕非常。 “表哥···你怎么了?”陆欢昏昏沉沉的脑袋却被这一句清丽的女声震醒。 李长薇做了第一次,却还做了第二次,她是要把自己推入深渊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掩饰 陆欢气的颤抖着身子,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李长薇是一个如此恶毒的人。 “来人,快来人,”李长薇嘴里唤到,头却在四处的观望,照理说,按她的安排,那么陆欢也是应该出现在这附近的?如今表哥一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可是陆欢却是不见了踪影,当然她根本不会去猜想是陆欢击昏了吴宇扬。 可是四周也再无人影,她只能皱着眉头让人抬着表哥离开这儿。 只道是表哥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表哥,只能在心里埋怨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却也抓不住。她能让陆欢来一次两次,但是三次四次,是傻子都知道其中有诈,何况陆欢也是一个聪明人。 待声音渐渐远去,陆欢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却惊觉自己怎么和杜蘅的兄长呆在了梁上? 陆欢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眨眼间就到了地面上,陆欢差点软了腿跪在了地上,岑踏远不得已搂上了陆欢的腰,扶着她站立。 待的陆欢能够自己站立,岑踏远才慢慢放开了手。 “陆姑娘,人已经走了,没事了。”岑踏远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陆欢,任哪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担心害怕的,他想来陆欢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 岑踏远低头看见陆欢身上的衣服破损,连忙抬起头,将自己身上的外罩衣脱下来披在陆欢身上,想了想又道,“你跟我来···” 他走了几步,却发现陆欢并没有赶上来,而是呆愣在原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解释起来,“阿蘅那有备用的衣服,她娇贵的很,总是多备着很多东西,包括衣物,以防有意外之事,我想你可以先用她的衣服将就一下。” 陆欢听着岑踏远的解释才明白过来,低头看着岑踏远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不敢掀开衣服看里头被扯破的衣服,只能用双手紧紧的环抱住自己跟上岑踏远,她只能先借着杜蘅的衣服过了这一劫。 陆欢跨着浮夸的步伐跟在岑踏远的身后。 等到她坐在杜家的马车上,手里捧着岑踏远为她翻出来的衣服,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但这场梦里有一道温暖的阳光。 她快速的换好衣服,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就见岑踏远站在不远处。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向岑踏远走去。 “杜···公子,”陆欢轻轻唤道。 “嗯,阿蘅就喜欢这样娇艳的颜色,看起来还是很适合你的,我带你进去吧,你之后就呆在阿蘅身边就好了,我已经交代了梅落告诉阿蘅,她会护着你的。”岑踏远只能想出这样的笨办法,他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很尴尬的,但他想无论怎样都不能以一个姑娘的名誉作为筹码,所以他出现了,他知道不该管这等事的,在皇家之中,在公侯之间,这种龌龊的还少么,可是她也不过跟阿蘅一样大啊。 陆欢有些不知道如何动作,阿蘅的这件衣服是粉红的,绣着大朵大朵的娇花···可是因为她从小跟在祖父身侧行走于商铺之间,穿着一切从简,她向来都是穿着沉稳的颜色的衣服。 岑踏远大步的在前头走着,陆欢像是一个小丫鬟似地跟在他身后,他们走在小道上,快到了那个院子就看到杜蘅带着梅落站在石板上赏花。 岑踏远迎上去对杜蘅说,“阿蘅,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走。” 说完就离开了,临走前回头看了陆欢一眼,似鼓励的朝陆欢笑了笑。 “阿蘅,”陆欢站在杜蘅面前,不知如何开口。 “阿欢,这件衣服更适合你呢,”杜蘅执起陆欢的手,转头对梅落说道,“梅落,你看阿欢这样可好看,都说她原来穿的像个老头似地,而你又总是说要我穿,可叹我总算为这件衣服找到了一个好主人。” 杜蘅初一听到这件事之时,十分的生气,就是因为你想得到什么或者为着自己的利益,就能推着小姑娘入了那火坑,亏得大家还是朝夕相处的同窗。 若是光明正大的来,她还能敬他是一条汉子,虽然也会在身后当个笑料听。 杜蘅站在这石板上思前想后还是选择避过这件事,她觉得遇到这种事的小姑娘,肯定连自己的心都过不去,恨不得赶紧忘了这些,怎么会想听到旁人不断的提起来呢? 陆欢觉得这下更好了,她站在杜蘅面前,看着杜蘅英气的模样,有些难以开口,说自己怕得罪李长薇被她骗了两次,才会被吴宇扬···调戏,若不是杜蘅的兄长,她都不知道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咦,阿蘅阿欢,你们怎么在这儿?”李长薇施施然地走过来,看着陆欢明显不同于前头时候穿的衣服惊讶出声,“阿欢,怎么换衣服了。” 李长薇的手握着巾帕紧紧的,压下心中的不安,不会是杜蘅遇上了表哥和阿欢吧?杜蘅可是略通武功的,在箭术课上,杜蘅可是能够次次拔得头筹。 “阿欢刚刚被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溅了茶水,正巧我多备了一件衣服在马车上,就带着阿欢去换了一件衣服。”杜蘅不紧不慢的接过话。 “是哪个小丫鬟动作不知道轻慢,我可是要严惩不贷。” “阿薇,”陆欢淡淡的开口,“刚刚人多手杂,小丫鬟也是不小心,幸好阿蘅有备无患,”陆欢说着还转了一圈,“倒是让我从阿蘅那得来了一件这么好看的衣服。” 李长薇只觉得眼前的陆欢笑的晃眼,这衣服穿在陆欢身上显得陆欢一片天真烂漫,更是碍眼的很。 奈何她也只能附和。 杜蘅和陆欢随着李长薇回到院子,没过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陆欢只能对着杜蘅道谢。 杜蘅却笑道,“阿欢,你就该多穿穿这样颜色的衣服,你真的不随我们一起上丰谷街逛逛?” 陆欢摇摇头,看着杜蘅乘坐的马车离去,和岑踏远骑在马上挺拔的身躯。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丰谷街 杜蘅左胳膊撑在马车的窗沿上,右胳膊随意搭在旁边的垫子上,眼睛透过纱窗看着外头的街道,感受着热闹的气息。 “梅落姐姐,你说这世间怎么老是有这么多纷争烦恼、尔虞我诈呢?阿欢虽然是商家之女,但也比的那李长薇这等官家之女强的多了。”可道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杜蘅的话,梅落没有办法接上,也不该接上,不论是商家之女还是官家之女都不是她可以说道的,人也不过是在这世上卑微的求活命。 杜蘅也不是想要梅落回答她,只是她自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罢了,“李家起于末微,更应该谨慎小心才对,这扬州城也不是他们一家独大的。”不管是江南杜家还是扬州城内的世家,更或者是阿欢这样的商家,在扬州城在江南盘根多年,里头的道道怎能一个扬州知府就能压制的住的。越是这样就越是应该慢慢融入其中,要不就是以雷霆手段打击他们,可是李家早已错过了最佳时候了。 ··· 杜蘅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往来的嘈杂之声,世间多是红尘事,身在其中怎能避开?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岑踏远掀开帘子,“阿蘅,我们到了。” 梅落扶着杜蘅慢慢的下了马车。 “六哥,你可还记得爹爹带着娘还有我们一起来这丰谷街,一转眼,我们都这么大了,”杜蘅甚是感慨。 杜蘅一说,勾起了岑踏远的回忆,那时是母亲带着他们先到这扬州来探望外祖父外祖母,远在边疆的父亲在其后告假也来了,那日他们兴致颇高,说要逛一逛这扬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方,便来到了这丰谷街,却物是人非。 “你还缠着父亲非要买那糖人,”岑踏远大略还记得当时杜蘅要买糖人的摊子,那摊子倒是五彩缤纷,吸引着一群孩童围绕,“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摊子还在么?” 杜蘅却嘻嘻一笑,“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还在不在了,我要让他再做一个你。” 岑踏远和杜蘅两人穿梭在人群之中,梅落和小厮这隔着几人的距离在其后跟着。 一路走过去,杜蘅好像都能从中找出一些与记忆之中相似的地方。 依旧人满为患的烧饼铺子,做糖人的人也还在,却已不认得她了。 一条街走了下来,岑踏远的手上全都是东西,偏偏两人还不准让梅落和小厮帮忙提着,走到尽头之时,两人却相视一笑,那天父亲和他也是满手的小吃和小玩意儿,而母亲和她手上则拿着糖人、小吃,小吃上的白汽都还未散去。 两人这才遂了心,把东西交到梅落和小厮的手中。 “这街上还有什么特色?” “爷,这街上还有一家闻名江南的银楼‘聚宝居’,江南流行的样式都是从这里流传开来的。” “阿蘅走吧,哥哥带你淘宝去。” 杜蘅一进聚宝居就被放置在多宝阁上的金钗晃了眼,那多宝阁上的金牡丹被雕刻的似真的一般,每一片花瓣都不近相同,开出不一样的媚态。 但杜蘅看了一圈下来,就大致了解了,这聚宝居凭的是其巧夺天工,比上不上皇城里的珍贵,但却把厚重的金块做成轻薄的头饰,一个比一个小巧精致,让人根本移不开眼,也算是独树一帜。 杜蘅随意挑选了几支,准备送给几个嫂子,再给自己挑了两支金钗,一支富贵牡丹花样式的金钗,另一支却是这别出心裁的一簇小花样式的金钗。 最后聚宝居的管事帮她打包之时,还送了她一支吉祥如意的金镯,道是,她是她家小姐的同窗好友。 杜蘅欣然接受,这才知道这聚宝居是陆家的产业。 回黎山书院的路上,岑踏远也没有骑马,而是坐进了马车。 “六哥,这吴家的人是不是看上了陆家的钱财了,才做出这样不是忍气吞声就是撕破脸皮的事出来,”杜蘅把玩着手上刚买来的金钗。 “为了钱财,惹了陆家?我想李显怀的道行也不至于如此。”这样的李显怀怎样取得淑妃的侧目。 “六哥,你是怎么碰见了阿欢的?”杜蘅斜靠在马车上的软枕懒懒的问道。 “我不过是从那不伦不类的宴会上避着出来,随便寻了一处地方稍作休息,就碰上了这等事情,”岑踏远有些尴尬,“陆姑娘可还好?我瞧着她是被吓坏了。” “阿欢还算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愧被陆老太爷从小带在身边。” 岑踏远将他看见的事娓娓道来。 杜蘅正色分析道,“照这样看来,应该是李长薇和他表哥谋划的,吴家的人想要求娶陆欢,可是不知为何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而李长薇为了帮助她的表哥成事,也插上了一腿。”杜蘅不知道李长薇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招下下招。 “若是陆家还忍让下去,我想这扬州首富也迟早换人。” 岑踏远轻笑一声,摸了摸杜蘅的脑袋,“怎么?倒像是惹怒了你一样。” “李长薇能这样算计陆欢,说不得明日魔爪就伸到了我的跟前。”杜蘅皱着眉头推测。 “她敢!?”岑踏远顿时沉声道,“哼,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反击 陆欢几乎是黑着脸回的家。 陆德光昨日是让陆欢不要管这些事的,好好的在黎山书院里学习,结交一些好友,在往后的日子,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能给予一些帮助,不管是雪中送炭好,还是锦上添花也好,像他们这样的商人,就是要懂得培养潜力股。可是陆欢今日又回来,仍旧像昨日一般来到西侧厅里等着他,他想陆欢从来不会忤逆他,不听他的劝告,这时却又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他提前遣散了管事,唤了陆欢进屋。 陆欢一路沉默着、憋着,直到这会儿看见了从小就疼自己的祖父,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祖父,要为阿欢作主,”陆欢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说道,“那那吴家竟然想让吴宇扬和我···” 陆欢羞耻的根本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却强忍着心头的耻辱,慢慢地把前头发生的事说出来。 陆德光看着陆欢身上粉红色的衣服,越是觉的恼怒,猛地一拍桌子,气急道,“那李家真真是欺人太甚!!”在陆德光的眼里吴家不过是附庸在李家的身侧,没有李家在其身后,他的‘如意坊’还能在扬州城立足,而就是这样的吴家竟然敢要肖想陆欢,娶亲不成被陆家拒绝反而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阿欢,祖父为你作主,”陆德光安慰着陆欢,转头又道,“还好是遇上了杜家表亲,那人倒是可造之才。” “来人准备两份厚礼答谢杜家兄妹俩。”陆德光查探出来的消息也不过是杜蘅和他的兄长是杜家的远房表亲,在杜家却颇得重视,既然有恩于阿欢,当然要报,而且绝不能手软的报。 陆欢听见陆德光的话,不由低下了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了岑踏远走在她的跟前为她带路的样子,也许她也和李长薇一般生出了异样的情愫。 陆德光让陆欢回去自己的小院子里,他自己则一人坐在书房的桌子前。 桌子上是一张平铺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信纸。 陆德光执起桌上的狼毫慢慢地将信纸填满,他看了又看信上的内容,才将信纸装好,叫来小厮将信送走。 陆欢手捧着换下来的杜蘅的衣服,这衣服用料极其的讲究,是杭州一带最有名的锦绸,每年才出产五十匹,匹匹难求,而其上的牡丹花纹更是难得精品,这这这应该是上贡的贡品啊!有钱难得,有权也是难得,阿蘅却把它当作一般的衣服放在马车上当作备用的不时之需。 杜家每年都会受到皇上打赏,且杜院长的小女儿嫁的可是靖远大将军,受到的封赏肯定不少,自然会有不少御贡品,这衣服出现在阿蘅手中,可是说明杜蘅在杜家的地位,可是比他们这些外人预估的高的多? 陆欢在脑子里快速的计算着,可是脑袋里老是和她作对,跳出的总是杜蘅的兄长,也许她已不能单纯的计算出杜蘅在她心中的位置了。 陆欢在家呆了一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又回到了黎山书院。 黎山书院里的生活还是一如从前,李长薇还是像之前,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可是吴家的商铺却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之前和‘如意坊’签定约定的商贩却个个爽约,宁可赔上钱财,也不愿和‘如意坊’合作,而另外吴家物色好的其他店面也不翼而飞,不是店主不想卖了,就是别人抢先了一步···这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十分突然,几天之后吴家才惊觉是有人暗地里使了棒子,可是看到聚会宴请上每个人都对他们笑脸相迎、暖语相邀,且吴晋也求了姐姐,李家在暗地里扶持着,可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如意坊’短短几天就变的萧条下来。 吴宇扬却好似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却诺诺的不敢开口。那件事不过是他和表妹暗中谋划,是他们俩的主意,却造成了这么大的后果,他根本提都不敢提,他只能想到的是去黎山书院找表妹商量。 “什么?!!你说陆家的人在暗地里使棒子,想要拖垮了‘如意坊’?”李长薇乍一听吴宇扬的话十分的诧异,转瞬又明白过来,目光如炬的盯着吴宇扬,“你怎么知道是陆家?你瞒着我什么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和陆欢···” 吴宇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他就要得逞了,可是不知道为何他醒来时就躺在了床上,他都不敢确认是他做梦了,还是酒醉了,自然也不会告诉表妹。可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每日看着父亲回来的严肃样子,他都胆颤惊心。 “那日···那日,我截住了阿欢,可是不知为何···我后面的事都不记得了,”吴宇扬断断续续的说出来,“表妹可要是帮我想想法子啊,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是我坏了他的事,他可是要打断了我的腿。” 李长薇看着吴宇扬担心后怕的样子,只怒其不争,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明明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养着、夫子教导着,却仍旧是一个胸中无志、碌碌无为的混子。 “想法子?想怎么让你不被舅舅知道是你干的好事?还是想法子让陆家不在暗地里做小动作?”李长薇这几天总觉得陆欢十分的奇怪,她还自己安慰自己她帮助表哥的这件事没成也没有人会知道,现在想来明明就是陆欢怀恨在心,可是击昏表哥的人又是谁? 第一百五十九章 踏青(一) “阿欢,你明日可有空?”杜蘅看着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陆欢突然出声道。 陆欢迷茫的抬起头来,呆楞了片刻,似乎在想刚刚杜蘅说的是什么,才摇摇头也不知是想表达没听见呢,还是有空。 杜蘅最是喜欢这样的陆欢,将自己完全沉浸于自己喜爱的事情当中,看着桌面铺着满满的纸上的计算方法,不愧是张夫子最得意的弟子。 “明日我们去踏青吧,都说阳春三月下扬州,现今也有四月的光景了,更是适合出去游玩一番,”杜蘅美滋滋地说道,“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杜先生跟着我们一块去,你可不要错过机会哦。” 陆欢这回儿清醒了,觉得今次的机会难得,赶紧用力的点点头。 “我请了一些好友一块去,我的表哥们和嫂子们会去,”杜蘅看到这样的阿欢,就是想要逗逗她,“我的兄长也会去。” 陆欢本来还在诧异,杜蘅这是想要告诉她谁会去吗?等到杜蘅抛出最后一句之时,陆欢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她想祖父已经对杜蘅的兄长起了栽培之意,若是杜蘅和她的兄长在杜家有一席之地,那么她是否就能够嫁与他了呢? “不过,李长薇也会来,”杜蘅略带歉意。 说来她想的踏青本是就一两个至交好友,一起出去游玩赏乐、长歌纵马,可是她和外祖母说起来的时候,外祖母却觉得可以让她的几个表哥和嫂子一起去,而嫂子们见有岑踏远随行,便又说起想要邀请几个玩的好的同伴和娘家的妹妹一起去,杜蘅一看最后的踏青变成了这个样子,索性把水搅得更浑浊些,邀请了陆欢、林半夏还有姚明治和王同等人,省得有些人总是想要浑水摸鱼,这摸不摸得到就看个人的道行了,只是苦了六哥了。 陆欢有些脸色发白,却又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 第二日,陆欢直接上了杜蘅坐的马车从杜家出发了。 “阿欢,来尝尝这是梅落姐姐做得马蹄糕,还有我炸得三角糕”杜蘅的马车上有一个小圆桌子,桌子上摆着四色果盘,还温着一壶清茶。 陆欢那时候在马车上换衣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关注点放在这上面,这会儿倒是觉得杜蘅十分的奢华享受。 陆欢笑笑,轻轻地用一支手粘起一块三角糕,另一支手拿着手帕接着,慢慢地嚼进肚子里。 “嗯,阿蘅炸的美味极了。” ··· 一路上杜蘅和陆欢相谈甚欢,从吃食入手说到江南附近的好风光··· 相谈的时候总是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今次的目的地甘泉山。 甘泉山上早已花开遍野,一片姹紫嫣红,与翠绿的树木交相辉映,让人不由心情舒畅。 杜华生也不多说话,下了马车就在凉亭之中小憩,赶走了一同来的众人。 杜蘅则提议想要去到处走走、爬爬山,因为有岑踏远的相陪,几个年轻姑娘都蜂拥而至,而几个嫂子却都找了借口不去。 一同去爬山的也不过十余人。 李长薇自然也在其中,现在的李长薇已经完全能够确定是杜蘅帮助了陆欢,这样的猜测却让她又惊又怕,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算计陆欢有什么问题,但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最后被人戳破,还是被杜蘅,她害怕的是杜蘅影响了岑踏远,因为杜蘅最近在疏远她。 其实嫂子们带来的几个小姑娘,本来还是不情不愿的,不过是一个破落远房表亲,只不过妹妹得到了杜先生的重视,哥哥名声不显,却被家里人押着要来,可是在见过杜蘅的兄长之后,又觉得此人有世家子弟之风,器宇轩昂,遂又觉得不虚此行,再者还有几个黎山书院中有潜力之人,更是难得。 在杜蘅的眼里,这简直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第一百六十章 踏青(二) 没过一会儿,杜蘅就觉得索然无味。 杜承颐一眼就看穿了杜蘅的意思,提议道,“那边有一个凉亭,我们去那边稍作休息,吃些糕点。” 众人当然欣然同意。 “说到这甘泉山,不得不说这附近还有个有名的跑马场,”杜承颐觉得这样一群人言不由衷的漫步下去,阿蘅已经有些萎靡,阿蘅从来就是最讨厌做这些应酬的事,“阿蘅,我们可以去’策马奔腾’一番。” 杜蘅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表哥这个提议甚好,走了这么久的路,真是有些乏累。”就差没说骑下马,也不算一天时间浪费在这了。 金莲觉得很恼火,这一个个的全都围绕着杜蘅转,杜蘅说要去干嘛就干嘛,好好的姑娘家却老是喜欢像这种野小子。难怪只听得杜蘅在马术和箭术之上崭露头角,而杜先生却是在其琴艺方面为大家,也不知道这样的杜蘅怎么会被杜先生所看重,就连杜蘅的哥哥,也不过是长得挺拔俊秀,也不知道是否是靠着杜蘅这个妹妹‘吃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吧!亏得是这样,姐姐还极力推崇,带着她参加这次的踏青,原本她想着有杜先生一起来,总不至于难看,可是如今杜先生却是避而不见了,这让她再难以待下去了。 金莲这样想着,也把自己不愿去的想法表达了出来,“你们去吧,我有些乏了,实在是走不动路了,我还是在这里小憩片刻。” 大伙中有一人提出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就会有人附和, 名声稍弱于江南杜家的梁家三小家梁秀枝也表示,“不去那跑马场了,就在这里吃一些吃食。” 杜蘅一算,跟着去跑马场的也不过几人,林承颐夫妇、岑踏远、林半夏、陆欢、李长薇等。 杜蘅骑上马的一瞬间就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回来了,她不由自主的挥舞着马鞭,夹紧马腹,身子微微向前倾,‘唰’地一下冲了出去,感受这轻风拂面而来。 其实李长薇和陆欢仅仅只是会骑马,李长薇跟来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能够多看岑踏远一会儿,而陆欢是觉得自己是为度横贯的好友,杜蘅决定下来的事情,她自然需要支持。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骑在马背上慢悠悠的荡着。 一转眼,大家策马而过就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李长薇基本上确认那次在‘如意坊’自己的表哥已经碰上了陆欢。 “阿欢,那日在‘如意坊’···”李长薇觉得她要把自己从这件事当中摘出去,重新得到陆欢的认可,毕竟父亲最近并没有大动作,是希望和这些掌握扬州城里的经济的人相处好的。 李长薇看着陆欢有些诧异的表情,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阿欢,我并不知道表哥···表哥他是如此爱慕你的。正因为是表哥如此爱慕于你才会背着我去找寻你,阿欢,那日你是被吓住了吧?!都怪我表哥孟浪,他从小跟着我的舅母在乡下,只是觉得喜欢便是要告诉你,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李长薇说出了第一句话,剩下的也就脱口而出了。 陆欢拽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开,又握紧,听着李长薇的话,直在心中冷笑,说什么吴宇扬生长在乡里,不懂礼法,只懂得遵从着心里的想法走,对爱慕之人的表达方式不对,吴宇扬是要直接羞辱自己的呀。李长薇想就这么三两句话就把自己给摘了出去,这未免是把她当傻子看吧。 “阿薇,你在说什么呢?那日···我根本没有遇上吴公子啊?!”陆欢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适时的低下了头,好似她第一次听说吴宇扬对她有情,羞红了脸一样。 李长薇却心中一冷,陆欢说的是没有遇见,而表哥却说他是碰上了陆欢···只是之后本人击昏,她当然是相信表哥所言,那么陆欢是打算将这件事掩盖过去,当作没发生过,可是吴家生意上遭受的一连串打击都暗示着这件事的的确确发生过,陆家是不打算善了了? 李长薇也只能打个哈哈说,“阿欢你就当我口不择言乱说话了。” 陆欢此时只觉得和李长薇呆在一起,十分的恶心,挥手一甩鞭子,马儿飞快的向前冲了出去,陆欢却忘记了,她不过是会骑马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马 李长薇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陆欢骑着马消失在远方。 她却自己沉下心来想,现在不能从陆欢身上解决问题,那么就应该早一些告知父亲,让父亲能够早一些做准备,有富余的时间去重新规划下一步棋子。 而陆欢,哼,总是会变成他们的禳中之物,陆家也会成为李家的一部分。 陆欢此时紧紧的抱着身下马的脖子,夹紧马腹,犹是这般马儿好似吃痛一样跑的更快。 陆欢闭着眼睛只听到耳旁呼呼的风声。 “陆姑娘···” “陆姑娘···你放松一点···” “陆姑娘,放松。” 陆欢好似听见由远及近的声音,声音入了脑海里,可是一下子却又飘了出去,她根本不知道那道声音在说什么,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使劲抱紧马,不让自己被甩下来。 岑踏远远远的就看见一人抱着马儿飞快而来,待到看到的是陆欢之时,岑踏远没做它想,立马策马追着陆欢,并大声的喊道。 可是陆欢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是紧紧的抱住马儿不松手。 岑踏远一看也不是办法,这样的情况之下,马儿也不会立即停下来,而等到马儿力竭之前,他又害怕陆欢先是力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岑踏远飞快的在脑海里想出几个方案,敲定出最可行的方法。 他挥舞着鞭子,用手中的匕首向马前腿射过去。 陆欢只觉马儿突地嘶吼一声,随即马身一矮,瞬间跪了下去,而她自己也跟随着马儿向下冲过去。 这时的岑踏远立马跳下马背,一把拽住陆欢,搂着她向侧边滚去。 几个滚圈之后,两人慢慢地停了下来。 岑踏远看到陆欢紧闭的眼睛上睫毛颤抖不停,而陆欢的手也是紧紧的抓住他的前襟,现在的姿势则是陆欢伏在他的上番。 “嘿,陆姑娘,没事了。”因为陆欢紧紧地抓着他的前襟,身子微微颤抖伏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显然并没有从刚刚的境况之下反应过来。 陆欢只觉得耳边的风声没有了,转而是一道男声,而自己的身下又是温热一片,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岑踏远放大的俊颜。 顿觉脸红心跳,不管不顾的想要爬起来,却不想自己的腿脚已是发软发酸,一下子却又跌在了岑踏远的身上。 她只听岑踏远的一声闷哼,她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脚并用的滚到一旁去。 岑踏远苦笑着揉了揉被陆欢撞击到的腿,慢慢坐了起来,看向一旁的陆欢,“陆姑娘,你没事吧?” 陆欢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好似闭着眼睛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心里在嘀咕,为何每次她最狼狈的时候,总是发生在杜公子的面前。 岑踏远看着躺在地上起不来的陆欢,以为她是受了什么伤,连忙道,“陆姑娘,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陆欢继续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岑踏远想大概陆欢是害怕周围有人看见此事,产生误会,“陆姑娘放心,这附近并无他人。” 陆欢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她睁开眼,慢慢地坐起来,“小女子谢谢杜公子,今次如若不是···” 陆欢还未说完就被岑踏远打断,“你没什么事就好,等会儿,你先骑着我的马回去吧。”又突然想起陆欢刚刚才从马上摔下来,“你···我牵着马,你不用害怕。这里偏远,想来离那中心已有了一段距离。” 陆欢点点头,并未把剩下的话说完。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 “这儿马儿最是通人性了,它发觉着你的情绪再波动,它也会一同跟着你动。”岑踏远牵着马儿往前走,陆欢挺直着腰背坐在马上。 “我我,只是害怕。” “不用害怕,没什么可怕的,把它当作是你的好友,”岑踏远想到杜蘅每次骑马前总是絮絮叨叨的和马儿说一会儿话,再掏出身上存着的方糖,那马儿总是十分的听话,“和它说说话,再给它一块糖,它准会喜欢上你。” 陆欢根本就没听进岑踏远再说一些什么,在她的眼里是阳光洒在眼前的男子身上,像是赋予了他金光灿灿的光芒,温暖着她。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陆姑娘,你别怕,让马儿带着你慢慢地走过去。”岑踏远看越来越靠近他们来的地方了,他们孤男寡女的一起走着,最容易被人说闲话,而他是男儿自然不在意这些,可是陆欢是姑娘,声誉为重,“你别怕,那里会有人接着你的。” 陆欢瓮声瓮气地说,“杜公子的恩德,陆欢铭记于心。若是以后有什么陆欢能帮的上忙的地方,请公子直说,陆欢定会竭力而为。” 说完,陆欢就秉着气驾着马离开了,留下岑踏远一人抱臂而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兄长是 “阿蘅···阿蘅···师傅,”林半夏脱口而出,“你等等我。” 杜蘅慢慢地拉着缰绳,使得身后的林半夏可以追赶上她,待到林半夏同她并肩而行之时,“小徒儿,唤为师所谓何事?” “阿蘅,你可以继续教我拳法吗?”林半夏殷殷切切地看着杜蘅。 “咳···”杜蘅转过头来,盯着林半夏的双眸,“阿夏,我们师徒之缘已尽。黎山书院中也有拳法夫子,你可以向他学习一二。”杜蘅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当初的情况迫切,教阿夏学习自家的拳法,不过权宜之策,再者阿夏并无武学天赋,光光是她教的这套拳法,他都学不清楚,若是再教下去,岂不是气煞了她这个二流师傅。 林半夏却不依,“阿蘅那日瞒得我好幸苦,我一直认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在阿蘅那却是一个幌子。”对于杜蘅并没有告诉他,她也会回到的扬州的事,耿耿于怀,决计不是杜蘅一句两句话,能够安抚的下来的。 杜蘅心下暗想,果然如此,阿夏忍不住提了出来。 “当日一别,我也只道有缘再能相见,”杜蘅停顿了片刻,继续半真半假的说,“江南如此大,扬州城也不小,我也不过是一个孤苦宁丁的小姑娘,怎么能够算到长远之事。不过幸得叔祖赏识,得作为他的弟子。” “阿夏,能再次遇见你,是我之幸也。”最后一句,杜蘅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深切的看着林半夏。 林半夏反而是被杜蘅的言辞所感动,“阿蘅,阿蘅,我听着你的话,一路带着阿昌,一路努力的将阿昌培养成心腹,幸不辱命。阿蘅,你当真为我的良师矣。” 阿夏从来都是这么好骗,也许正因为是他这样的赤子之心,才能会感染阿昌这种经历了无数黑暗的人。 林半夏得到杜蘅这样的回答,也不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向杜蘅学习拳法的事上,想起来一件事,“阿蘅,你手上还有师祖的药么?” 杜蘅颇为诧异,这药可不是什么必需品,三天两头就要用到的东西,当初闻起给林半夏的药可是不少,且那药基本上都为师傅亲自制成,更是药效其好,应该是很耐用的。 “怎么?最近身体不适?”杜蘅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又自言自语的低下头来,林半夏只听到杜蘅的只言片语,“难道是药效失效了?怎么可能呢?” 林半夏有些脸红,“阿蘅,我没事,我···我就是觉得师祖给的药十分的好用,简直是神药,而阿昌也说了这药啊瓶瓶皆上等,而···而我的兄长常年驻守于南疆,南疆当中多瘴气,且刀剑无眼,我想为他讨一点来。” 杜蘅这才释然,她就说师傅为一代神医,神医的药怎么能不好用呢? “原来你是为了这般啊?你的兄长···驻守于南疆。” 林半夏脸红,第一次这样开口,让他难为情的很,可是自从从阿昌的口中知道了兄长的一些事后,他便觉得有这样的兄长是他的骄傲。 杜蘅为难道,“阿夏,我并未跟在师傅身侧,你所求之药,我怕是无法拿到了。” 杜蘅看着林半夏失落的眼神,又加上几句话,“不过师傅也并不是只有我这个不中用的徒弟。今次和我们一起来的人中,有一名唤王同的少年,便是我师傅的真传弟子,而今他正是跟在了陈夫子的身侧。” “哦!?是他!”听着杜蘅说起来,林半夏才想起来,其实他和这位王同是有过接触的,“前几个月,我偶感风寒,咳嗽不止,多亏了王小哥的药丸,才得以治愈。” “这感情好,你们先前都还相识,你可以向他讨要一二,我想他是求之不得的。”杜蘅知道王同一直都在练手,她想虽然药效不能同师傅制得药相比,但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林半夏知道杜蘅又在为他指明了路,他连声道谢。 “你的兄长常年驻守于南疆,是···” “说不得阿蘅你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你也有参加曹知府的西湖盛事,那几日正好我的兄长也在,他也被邀请为座上宾。” 杜蘅顿时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温热的手掌,低沉却又好听的声音··· “你的兄长是···” “我的兄长正是‘常胜’将军林半缘!” 他是林半夏的兄长,他真的是林半夏的兄长,他果真是林半夏的兄长。 杜蘅被这个事实所震惊。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告知 “你们再说些什么有趣的事呢?”杜承颐清朗的声音传来,他远远的就看见了杜蘅和林半夏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因为杜蘅的关注,林半夏其人他做过深切的调查,林半夏为楚地人,楚地林家庶子,除却文采稍好一些并无什么长处。 “表哥。” “杜公子。” 两人听见声音回头打招呼。 “林小兄弟不必见外,你唤我觉英即可,”杜承颐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表哥,表嫂呢?”杜蘅记得表嫂是跟在表哥身侧的,如今只见杜承颐一人,自然奇怪的问出来。 “她累了,就先回去马舍那了,我是来寻你们一起回去用午膳。” 杜蘅抬头一看,日头高照,嘻嘻一笑,作出抚摸肚子的动作,“我肚子早就饿了。” 三人边说边笑的驾着马儿回去。 今日的踏青就好像是一朵浪花,很快就消失在水里。 *** 在踏青上打探到消息的李长薇一出甘泉山便回了家中,在母亲的长春院子里,和父亲提及了这件事。 “父亲,据我所知表哥爱慕陆家大小姐已久,”李长薇将自己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可是那陆家却直接了当的回绝了舅舅,一点都没有将父亲你看在眼里,我心下不满,便给表哥支了一招,只是···好似陆家误会了我们。” 李显怀双眉蹙起,不怒自威,“阿薇,你可知你这可是坏了大事!?” 李长薇从小就聪明,偏偏越是聪明就越是不把人放在眼里,事事以自己为先,今次也不觉得自己放了什么错,突然听到父亲严厉的话语,不由的眼泪盈眶。 吴氏心疼女儿被骂,反驳道,“坏了什么事?那陆家简直是不识好歹,扬儿一表人材,弟弟不过将婚事随口一提,却被他一下子挡了回来,真是给脸子还不要,那陆家能和我们吴家结为姻亲是多大的荣耀。阿薇不过是为了扬儿着想,出了个法子,没成便没成,那陆家却为了这件事得寸进尺了,我早先就让你不要心慈手软,你偏偏说要怀柔,现今弟弟却焦头烂额的为了这事烦心。” 李显怀听了这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你问问你的好女儿使了什么法子,倒是让那陆家联合了整个扬州城的商户,来打压舅兄。” 吴氏转头看向李长薇,“阿薇···” “我我···我,不过是让表哥直接和陆欢表达心意,表哥俊朗,陆欢也会爱慕表哥的,这样···这样他们两情相悦,陆家怎么还会拦着陆欢嫁给表哥。” 李显怀听了此话,就知道阿薇言不由衷,里头肯定还有隐藏,别看陆家是商户人家,可是几代人经营下来,比起他们这还有半只腿在泥土里的人家,背后更是有几分势力,这些天他也不是不知道舅兄的事,他也没有少怀疑是有陆家在身后的影子,只是愣是没有抓住陆家的一点把柄,这些扬州城的商人全都听着陆家的话。 他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容叹了口气,拂袖而去,留下两母女。 李长薇回过神来看着母亲,“母亲,我···我···” 吴氏一把搂过李长薇,“别管你父亲,薇儿,娘亲好久没见你了,你在那破书院呆的可好?没人敢欺负你吧?···” “娘~你说爹爹为何让我去那黎山书院,我看那梁家的小姐、金家的小姐,也并未进那书院。”李长薇一下子就把她闯出的祸抛到脑后,她提出来,也不过是给父亲留个底。 “怎么?你也不想去?”吴氏问道。 “也不是···”就是自己老是跟不上夫子,可是那些考上黎山书院的小户之女什么都会,自己就更是丢不起这个脸去请教夫子那些问题,“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便是了,黎山书院总是招些乱七八糟的人。” 吴氏自然也知道,可是为什么要让李长薇去上那黎山书院,李显怀也曾和她私下里提过,黎山书院天下闻名,多是士子向往之地,且名师名满天下,若是能得到其教诲,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而且由近几年来看,从黎山书院出来的女子总是嫁的不错。 “你不用去理会那些人,只光结交一些有用处的人,你是知府千金···”吴氏摸着李长薇的长发的轻柔地和她说。 离开长春院的李显怀,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因为阿薇的横插一脚,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为什么是他能够得到扬州知府这份肥差,全是多亏了二皇子的照顾。而他来扬州的一个目的便是吸取扬州城商人,都说江南富庶,但是江南的富庶往往都是几代人财富的积累,这样的情况就是其中家家牵扯,盘根复杂。 他本想从商家入手,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打入进去,可是今次的事情让他不得不重新谋划一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事态恶劣 李显怀还没有想好对策,如意坊却又出了岔子。 吴晋的到处奔波,并没有使自己的‘如意坊’有所好转,好像还越变越差,明明知道是6家做了手脚,偏偏只能将血泪往肚子里吞。 事态只会越显恶劣。 这天在如意坊门前,一下子聚集了好多人。 “我的儿啊!!”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的前面放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姑娘紧闭着双眼,面色铁青,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老妇人扑在小姑娘的身上,哭的伤心异常,“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却让你被奸猾小人糟蹋,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我的孩儿。青天大老爷在哪里啊?快快来惩戒他们吧!” 周遭围着的人议论纷纷,有几个好事的就开口询问。 “哎,大嫂子,你这是怎么啦?” “可别把孩子放在地上···” “哟,这不是三桥胡同里的黄大婶么?这于梨怎么了?” ··· 老妇人却不理不睬周遭的人,只是一个劲的扑在小姑娘的身上絮絮叨叨。 围着的人们倒是听出了一些事情的始末,于梨这小姑娘,从如意坊开业起就到这儿来帮工,也不是所谓的卖身到了如意坊内,只是作为传菜的小丫头,可是小姑娘长得年轻漂亮,就被这如意坊的少东家看上了,硬是要霸占为妾,本想着做了这少东家的妾侍,小姑娘也能算是苦尽甘来,有福享了,却不想简直这就是一个狼窝。 没有到两个月的时间,却被少东家半死不活的给丢了出来,这这···丢了出来,作为母亲的黄大婶自然也要守着女儿,到处为女儿寻医治病,这于梨得的却是不治之症梅毒,女儿一日日拖着归了西天。老妇人拖着女儿的尸体来如意坊讨公道来了。 周遭的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不是你自己贪图富贵,怎么还会卖女求荣? 最后被人丢出了府。 可是又有知道隐情的人说了,这于梨啊,从小就有个青梅竹马,还是小时候就订了约定,前两个月还能看到黄大婶再招呼着准备一应嫁妆呢,可是没几天黄大婶也闭门不出了,那青梅竹马的对象一家也消失不见。 似乎啊,是被这如意坊的东家给打走了,就算不走,也在这呆不下去了。 大家伙看着于梨在地上的尸身,又看向如意坊如今紧闭的大门,顿时觉得说得不就是这个事吗? “有本事就出来说个清楚明白啊,大白天的关着大门做什么?” “出来对质啊,有脸做,没脸承认。” “吵吵什么?人家可是知府的姻亲,谁都不怕呢?” “可真是上头有人罩着,下头的人好乘凉。” ··· “老爷老爷,不好了”,吴府的管家跑得飞快来到吴晋所在的内院子,气喘吁吁的说道,“那那些人在‘如意坊’聚众闹事!” “什么?”吴晋的妻子安氏大惊失色。 “出了何事?你细细道来。”吴晋强自镇定下来询问管家。 管家像是倒豆子一般,全都说出来:“那···是关于那个于梨的事···”边说着还边抬起头来看向安氏。 安氏却在心里狠狠的想,都是这个小贱蹄子惹出来的事,偏偏自家的二儿子还是对那贱蹄子念念不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时候还在跟自己犟着。 也不知道那小贱蹄给二儿子灌了什么**汤,亏得她早就把她打了出去。 可是管家越往下说,安氏的脸色越是难看,那个小贱蹄子,竟然惹出这样的事情。 吴晋站起身来,有意看了安氏一眼,好似再抱怨她,非要把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弄出去,不仅二儿子跟他们失了心,还给他们留下了攻坚自己的破绽。 “去如意坊。” 安氏却不以为然,不赶走那个小妖精,她的儿子只会被那个小妖精拖累,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她是这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小姑娘是一副妖精样! ··· 吴晋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从他这里望过去,如意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连着他在的位置也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他突然生出一股惧意,不敢过去。 他直直的望到如意坊,还能看到如意坊的门上被砸着的鸡蛋和青菜烂叶。 “回头,我们去知府府上。” “是,老爷。” ··· “姐夫,你可是要救救我啊!”吴晋进了知府府上,就对着李显怀哭诉。 李显怀显然也是事先知道了此事,“这件事是真是假?” 吴晋有些难言,但是又不能否认的点点头。 “确实是有个于梨的小姑娘,被博儿看上,纳入了府上,可是你也知道安氏···安氏她十分看不惯她,而博儿还为了她顶撞安氏,一个月前那小姑娘就被安氏赶了出去。”吴晋在这里抱怨着安氏,总是喜欢凭借着自己的喜好办事。 李显怀绕着书房转着圈子,这事最是难办,说它不对,它确确实实的生了,可是又和外面传出来的消息有略微区别,可是正是这种八成真里两成假的,最是不好让人先入为主转变不过来,也不会有人去在乎那假的部分。而他也不能现在就派府衙将那些人都驱散开来,这不就正好坐实了这件事。 “梅毒又是个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梅毒?” 吴晋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让李显怀恨铁不成钢。有了他这个扬州知府在后面撑腰,还能让事情展成这个样子。 他们现在完完全全的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不得不说若是连这个于梨都是早前6家就安排好的,那么6家藏的也就太深了。 “我们现在就去6家。”李显怀作出决定,要向6家服软,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他希望能够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你带着扬儿一起去6家赔罪,不,还是别带着扬儿了。” 这倒是让吴晋傻眼了,他自然也是知道自家的蠢儿子和外甥女李长薇所干之事,可是现在却是连这个当上扬州知府的姐夫都得让着6家,也太过是忍让了。 李显怀自然能够猜出吴晋心中大略的想法,他怎么被二皇子看中的他自己清楚明了,是因为他有一颗像儿皇子一样的能够蛰伏的心。 到了6府的门口,两人却被告知,6家老太爷前两天就出门了,连带着6家老爷也跟着去了,只余下几个夫人在府上,而他们两个人自然是见不得6家的夫人。 李显怀心里觉得十分的不安,6家的避而不见,说明他们根本不想和他握手言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接二连三 不出几天的时间,‘如意坊’门前的事件像是被发酵了一般,愈演愈烈,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如意坊’的结局非是关门大吉不可。 一时之间吴家的声誉和家风,连带着知府都成了人们的诟病。 在黎山书院的李长薇,当然忍受不了其他同窗的指指点点,和私下里对她的谈论,她在黎山书院实在呆不下去了,遂向夫子告了假,回到了知府府上。 她一到母亲居住的长春园,就碰上了出来的吴宇扬。 “你怎么来了?”李长薇根本不想再见到吴宇扬,只觉得吴宇扬最会坏事,明明好端端的计谋,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让她在黎山书院毫无脸面、无法立足。 “阿薇表妹,”吴宇扬知道自己和李长薇合谋的计策给自己家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我们···” 李长薇嫌弃的撇过头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就不理会吴宇扬走进了室内。 她并没有看到身后的吴宇扬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若不是她的蛊惑,她出的烂招,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直到现在被父亲压倒姑父府上,限制了自由,父亲根本就不想多看自己一眼。 吴宇扬低着头回到了姑母给自己安排的住的地方。 “娘,表哥怎么来了?”李长薇的人未到,娇俏的声音先至。 吴氏下意识的想要避过这个问题,“你表哥不过来府上小住几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呆在书院里嘛?”吴氏反过来质问李长薇。 “娘,你叫我怎么在书院里呆的下去,我一背过身去,都是议论纷纷的人,说我们家风不正,任人唯亲,横行霸道…”李长薇抱怨出口,“大家都避着我,像是我是瘟疫一般,生怕被我传染。” “我就向夫子告了假回来了。” 这回儿吴氏有点不相信李长薇如此夸张的话,但是也很是心疼李长薇一个人在外面对这些疯言疯语,黎山书院规定无特殊情况,只有休沐之时才能回家,“阿薇,过几日也就好了,既然你像夫子告了假,这几日就在家好好休息,也别出门了。” 李长薇听到母亲的话,沉默了片刻问道,“爹爹那?很是棘手?” 吴氏摇摇头,“一切由你爹在呢。” 李长薇陪着母亲吃了晚饭,就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李显怀刚处理好有关于梨后续的事情,又冒出来了人倒在了如意坊门前。 “不是我爹干的啊!”来人跪倒在如意坊门前很是卑微,“求求你们放了我爹吧。” 来人张泉是如意坊内的一个负责招待客人的小二,他的父亲张综是如意坊内的大厨。 张综几日前被关进了大牢里,说是泄露了东家的私密,偷了如意坊的菜谱卖给了邻家的菜馆。 而其实张综被下狱,是因为他撞破了吴家三少爷的好事,吴家三少爷比起吴家大少爷的狐假虎威、二少爷的’痴情’,他更是不长脑子。 张综正是撞破了他威逼利诱那些小丫头,放高利贷一众蠢事。 之后被这如意坊陷害。 ... “吴晋,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蠢事?”李显怀真的是觉得有了这样自家猪一般的队友,很是头大。 “扬州城还不是你的天下!!” 吴晋默然,过了一会儿开口道,“这这…绝对是有人要陷害我们,这些个高门大户哪个不会处理几个不听话的人,怎么就专揪着我们家不放?那张综明明就是他自己自投罗网,怎么还能怪到我们头上来。” “呵,你现今才知你被陷害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隐藏的有多深?于梨的事发生了有多久了?从你那破如意坊开业起她就在里头了!这个张综也是!一开始这两个人就在如意坊,你那个如意坊怕是都是扬州城内他们安插的人吧,”李显怀语气吓人。 他看到吴晋萎缩的样子,“哼,现在害怕了?他们一直都留着后招。从最开始就安插了人进来,现在要用到他们了,一个个都浮出来了,我真的不希望明天再听到又什么事情发生。” “不是不出而是时候未到。一有机会就给你致命的打击,我看你还是把如意坊关了吧,用那点钱买几亩田地,做你的地主去吧。” 吴晋回到家中仍然想着李显怀对自己说的话,好似如意坊的崛起太快了,就像现今的倒塌,也不过是轰然一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警告 李显怀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一只手杵着脑袋,想要细细谋划一二,虽然他们的情形非常的被动,但事情远远没到不可解的情况之下。 不知不觉夜深人静,更夫敲打着铜锣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因为疲惫而伏在桌上睡着的李显怀。 李显怀睁开朦胧的双眼,正想喊服侍的人进来,却只见他整个人陡然一震,面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用飞镖钉在门框上的白纸。 白纸上寥寥数字黑字,写的不过八个字,‘前车之鉴,好自为之’。 看到这八个字的李显怀,猛然眯起眼睛来,‘唰’的一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门窗都是紧锁的,整个室内安静的似乎还能听到站在门外打瞌睡的侍从发出的鼾声,他慢慢地移步来到门前,细细地瞧那白纸上的字,那墨水还未干透,说明这是不久之前写下来的,飞镖也是普通货色,随处可见,可是就是这样普通的飞镖,让李显怀的心里生出一丝寒意,明明天气不冷,却是让他有了一种回到了冬天的感觉。 他皱起眉头想这八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前车之鉴’说的可是上任知府曹茛的事,曹茛被判为失踪,至今都未寻到他的···尸身,而这张纸上却明明白白的透出来,曹茛的失踪似乎也是···和他们有关系,‘好自为之’显然说的是他自己,让他掂掂自己的能耐。 突然他的西处一片沸腾声传来,李显怀心中一震猛然打开房门。 站在房门外的侍从也从梦中惊醒,双眼朦胧的看向西方,只见那里火光通明,而这时是三更半夜。 “老爷,”侍从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李显怀的眼睛是朝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老爷,那是西园。” 李显怀听了侍从的话,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快速的朝那里大步走去,侍从只能小跑着跟在身后,才不至于被拉开距离。 西园里。 李长薇微微颤抖着身子,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她站在自己的闺房前,却不敢踏入其间,屋内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伤心欲绝,却除了断断续续的哭泣的声音就只有让人心寒的寂静。 李长薇却深陷在恐惧之中,心里不断的想着,若是自己呆在屋子里,那么这时的她会不会就像是里面的二妹一样,无能为力,只能认命。 认命···认命··· “薇儿,阿薇,”吴氏其实早已睡了,却被丫鬟给喊醒了,说是西园出了事,她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就匆匆的出来了,她一路担心受怕,西园是阿薇住的地方,若是阿薇出了事情,她可···可怎么办?阿薇可是入了二皇子的眼,要嫁入二皇子府上当皇子妃的。 李长薇听到了吴氏的呼唤,瞬间转头过去寻找发出声音的人,在看到吴氏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扑进了吴氏的怀里,紧紧的拽着吴氏的衣服。 吴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李长薇颤抖的身子,她深深的抱住自己的孩子,像无数个小时候的日日夜夜,亲亲柔柔的拍着李长薇的肩头。 在安慰李长薇的时候,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余嬷嬷去房内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阿薇如此害怕。 余嬷嬷得到吴氏眼神的指使,轻声快步进入的李长薇的闺房,只见二小姐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而大小姐的闺房离的床稍远的另一处,是表少爷吴宇扬裹着被子呆坐在那里。 她不由大惊失色,怎么···表少爷和二小姐怎么会出现在大小姐的闺房里? 二小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余嬷嬷只看到二小姐巴掌大的脸蛋上沾满了泪水,眼睛猩红,却仍能看的出二小姐裹着的被子下面,空无一物。 余嬷嬷看到这种情形,瞬间明了了,只怕···只怕是二小姐要委身于表少爷了。 “余嬷嬷···娘呢?”二小姐李长蓓沙哑的声音响起。 “二小姐,夫人在门外···” “姐姐也在外面?”李长蓓垂下脑袋,几不可闻的说道,“她不进来么?” 余嬷嬷知道二小姐问的意思,夫人一直对这个二女儿不闻不问,身外之物是不缺的,只是从来不假辞色,她的眼神黯了黯,都是主子的事,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李显怀一进入西园就见,吴氏和李长薇抱头相拥。 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阿薇可是被吓到了!”吴氏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大的异常,闺房里的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李长蓓,只觉得这个夜晚为何格外的长,为何格外的冷,她只能紧紧的环抱住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 李显怀看到自己的女儿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什么事,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张纸上的字还历历在目,他深怕又出了什么事,可是他却注意到李长薇的闺房里似乎还有什么人,“阿薇在这儿,那里面又是谁?” 余嬷嬷叹了口气,走了出来,“是二小姐和表少爷。” “什么?”李显怀明显被这个回答震惊到,连连后退了几步。 又快步上前进了房间里,“阿蓓···” 呆在床尾的李长蓓恍若未觉,把头深深的埋在被子里。 吴宇扬倒是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姑父,姑父却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显怀只觉心里一阵疼痛,铁青着脸吩咐道,“还不把表少爷带回去,为二小姐整理一番。” 余嬷嬷低声应道。 李显怀吩咐完走了出来,把剩下的事交给侍从,而吴氏抬起头连看都没有看闺房说,“既然老爷来了,这儿也就没有我什么事了,阿薇受到了惊吓,我带着她回长春园。”好似屋子里根本不是与她有相关联的两个人。 李显怀没想到吴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李长薇只是受到了惊吓,而长蓓才是真正受伤的那一个,吴氏竟会这样的冷清冷血。 ‘前车之鉴,好自为之,’真真是给了他一棒,他以后是不是就要这样萎缩下去,任着他们在外面作威作福,他好好的过完这三年任期便是最好的相安无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始末 这件事是从这天晚上开始的,李长蓓见姐姐李长薇从黎山书院回来了,想着姐姐有了空余的时间,她可得把握机会多亲近亲近姐姐,虽然她在家中就像一个沉默者一样,不吭不声,无人注意,但是姐姐李长薇却对她很友好,她也是喜欢跟在姐姐的身后。 她还十分的高兴,姐姐同意了,天知道她有多么的开心的,今晚能睡到姐姐的旁边。 其实李长薇对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对她多笑了笑,有时又顺带照顾她一二,反倒让这个妹妹处处粘着她,今晚又得寸进尺的说要和她同床,因为不想打破这个妹妹对她的感官,她就同意了,只想着等妹妹睡了,她就起身去旁边的厢房里睡,她可不愿意和陌生的人睡在一张床上。 会让她产生这种想法是有原因的,她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而二妹妹却被留在了乡间跟着祖父祖母。两者之间两三年才能见上一面,直到年前父亲被委任为扬州知府,而她们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这才想到把远在乡间的二女儿接了回来。 李显怀是农家出生,连着现在的这个名字都是恩师赐予,他原来是叫做李宝蛋。他也是很早就娶了吴氏为妻,难得让恩师看的上眼的就是他的诚实、不忘本与不做抛妻弃子之事,恩师本想将远房的表亲侄女嫁予有前途的他,他顶住一步登天的诱惑拒绝了,这一拒绝,才让恩师真正的将他放在了心上,着力培养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还带着泥腿子的人。这也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 李显怀显然是一个很懂得揣测人人心的人,才为自己赢得了真正的机会。 李长薇作为李显怀和吴氏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一个女孩,但是非常得到他们的重视,这样相对而言,作为二女儿的李长蓓则被夹在了中间,她的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李长兴,李长蓓往往是被忽略了的那一个。 李长蓓躺在床上拉着姐姐絮絮叨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安安稳稳的入了睡,可是在其身旁的李长薇却马上起了床,来到了她让贴身丫鬟为她提前整理好的厢房睡觉。她连理由都想好了,说是长蓓睡觉不安稳,她就悄悄的起了床睡在了旁边的厢房里。 等她被吵醒睁开眼,发现声音侍从二妹睡的她的闺房里发出了响动。她心里还暗自恼怒觉得李长蓓真是一个不长心的人,她都已经退让至此了,她还在这样得寸进尺。 可是等到她的丫鬟莲香急匆匆的敲响她的房门时,想要唤醒她时,她才觉得有一丝异样。 莲香把隔壁发生的事告诉她时,她只觉得彻骨的寒冷,直到躲到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她才慢慢的清醒了不少,吴···宇扬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闺房里,她的床上。 这件事到最后,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李长蓓嫁给吴宇扬,李显怀只是觉得委屈了李长蓓。 现在的李显怀没有任何的办法,他只能确定的是陆家之后还有黑手,黑手的动作步步紧逼,从他的亲家吴家入手,一件接着一件事发生,打得他措手不及,他甚至无力反击。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他不再有任何动作,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他安安心心的在扬州待满三年,与这些人相安无事。 *** “什么?”杜蘅惊讶于岑踏远口中所述之事,“那这···这怎么办?” 岑踏远沉声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能怎么办?李长蓓除了嫁给吴宇扬,还有就是出家或者···死。” 岑踏远听闻这件事之时,不过是感慨李家是被人算计了,也觉得李家的人冷清冷血,不管是哪一个,对那最无辜的受害者,不过一些遗憾。 “那个李长薇,你最好是离的远一些,对于自家的人尚且如此冷漠,可想而知她的为人处事之道。” 杜蘅点点头。 杜蘅自打从岑踏远那听来了昨晚发生的事,就十分的难过,她一直庆幸她生活在的朝代至少比宋之后的朝代号上许多倍,甚至是像那最为开放的唐朝,其实它们殊途同归,都不过是一样的罢了。 就像是现代说的一句话,你总想改变世界,其实只是不想让世界改变你罢了。 但杜蘅还是想做些什么,去改变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想帮你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被关了禁闭,全家上上下下,也只有父亲来告知她,他已经将她许配给了表···哥。 她早就猜到父亲会做这个决断,可是表哥从来都不是她心中的良人,认命吧。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一道女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 李长蓓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响起,惊的想要想要放声尖叫,却有一只冰冷的手捂住她的嘴。 “别害怕,我只是...只是,”李长蓓觉得那人屏住了呼吸,却又感觉捂住自己的嘴一松,随即那人又出声道,“我放手了,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帮你,不会伤害你的。” 李长蓓坐了起来拽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往后退直至靠到床上,害怕的问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吴...我能够帮你。”杜蘅在桌边坐下,还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听到这句话的李长蓓僵硬了身子,轻轻地说道,“你怎么帮我?怎么帮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还能怎么办?” “不用管其他人,关键是你想怎么做?你想怎么做,我就能让你的想法成真。”杜蘅很是坚定的说道。 “我想出家,”李长蓓像是被杜蘅的语气里的坚定所感染脱口而出,她一直在心里想这件不可能成真的事。 杜蘅喝进嘴里的茶变得苦涩,好似最好的办法也不过如此。 “好。” 过了好久,屋内再没有任何动静,李长蓓壮起胆子,慢慢的爬到床边,抬头四处张望,可是前面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哪里都是黑漆漆的。 一切都是一场梦,是梦就可以回到那些还在祖父祖母身旁的日子,闻着乡间的土地气息,看着大片的田野,她算什么官家小姐,不过一生被困在这样那样的四方格子里的人。 杜蘅颤颤巍巍的站在屋巅,感受着万籁俱寂的黑空下,一丝丝微风,她今晚决定去找李长蓓,是她想了很久的想法,自从听了岑踏远说的话,她觉得她要做一些什么,可是要做什么,直到现在她才付出行动。 可是她很难过,为她也为她。 第二天早上,岑踏远和杜蘅一起晨练,又陪着杜蘅共进了早饭。 在饭桌上,杜蘅将昨天接受来的愿望拜托给了岑踏远。 “六哥,李长蓓想要出家,你...帮帮她吧。” 岑踏远咽下口中的白粥,手上不停的夹着桌上的小菜,“你怎么知道?说不得她更喜欢嫁给那个...吴?” “我问过了她了,”杜蘅平静的说道。 “你问过她了,”岑踏远夹着小菜的手停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你见过她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六哥,你别管我什么时候见过她了,她告诉我她想要出家,我不想明明是李长薇和吴宇扬做错了事,报应在了别人的身上,既然她想出家,我能帮助她就帮助她一程。” “六哥,你帮我么?” “阿蘅,你,”岑踏远轻叹一声,“好,我答应你。” “有劳你了,六哥。” “阿蘅,你总是太过心善。” “心善总好过心黑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墨\’ “同哥儿,”杜蘅特意来找王同,看到在屋子里忙碌的王同,忙招呼着王同过来,“同哥儿,你今天有空么?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王同心里还是对杜蘅有些反感和排斥,但也知道杜蘅帮助了他良多,给了他更多的机会,如同治哥哥所言,既然能走捷径的地方,为什么还要绕路? “表小姐有什么事吗?”王同说的客气,和陈夫子一般称呼杜蘅为表小姐。 杜蘅也是听习惯了,并无多大反应,对于王同,她自知理亏。 “诺,带着师傅给你的玉佩,这是你身份的象征,”杜蘅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王同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王同的手捂在胸前。 “师傅给你留了好东西呢,但是就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将他们化为己用了,”杜蘅不想在这儿多说,“快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杜蘅拽着王同走了出去。 一路上,杜蘅慢慢地和王同说道。 “把你的玉佩拿出来给我看看。”杜蘅把手伸到王同的面前。 王同默默地把师傅给的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放在了杜蘅的手上。 杜蘅提起绑在玉佩上的绳子,“此玉为上等白玉,人们贴身佩戴有利于身体啊,你瞧,这上面的字。” 王同看着眼前杜蘅提着玉佩在他的眼前摇晃,阳光从玉佩中穿透而来像是一种不真实的色彩。 王同低声回答,“阿蘅姐姐,你想要说什么?”这玉佩上面的字,他描绘过无数遍,这个‘墨’字早已印刻在他的心上。 “咳,你可知这个‘墨’的意义?”杜蘅好不容易再从王同的嘴里听到他唤她‘阿蘅姐姐’,也不好再吊着王同的胃口。 王同摇摇头,他和治哥哥曾经讨论过很多次,却都不了了之,因为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墨’派,而想到闻起为神医,可是也没有什么医术派别有包含‘墨’字,可是一块上等玉上只有一个字,且这是师傅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中的之一,更应该有其隐含意义。 他们始终不得其法。 “这‘墨’呀,要从春秋战国时代说起,你知道墨家么?” 杜蘅看着王同严肃认真的笑脸,一讪笑,收起玩心,开始认认真真的说,“当然这个墨和师傅留下的‘墨’有相似的地方,也有很大的差别。” “同哥儿你也知道,直至现今,本朝建立百年不到,师傅生于前朝,长于动乱,自然需要安身立命的本事,这‘墨’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师傅和他的师弟所一起创立的。师傅被人称作神医,能与天夺命,而师叔则是以冷酷无情著称,人称黑面杀神。” 王同听着杜蘅所说的这一切都是陌生无比。他不知道杜蘅从哪里打探出来的这一切,可是这一切却好似和他扯上了数不清的关系。 “千年前,墨者以‘兼相爱,交相利’立命,而师傅不过是想在那乱世之中求得朝夕。” “其实也不算是这样,师傅最想要的还是靠着‘墨’完成他心中的执念,”杜蘅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的师傅和外祖母还好么? “现在师傅的执念已了,也不再管理约束‘墨’,可是我们不能让‘墨’在黑面杀神的手上就这样随波逐流,消亡了。” 王同听着杜蘅说完,停下脚步,“我们要从黑面杀神那夺回‘墨’?” 杜蘅伸手一拍王同的脑袋,“哟呵,少年你可真敢想,从黑面杀神那夺回‘墨’?你是疯了吗?” “黑面杀神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现在就敢这么大胆的想。” 王同觉得他就这样跟着杜蘅出来就是鬼迷了心窍,还在这听着杜蘅的胡言乱语,他转头就想回去。 不料杜蘅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口。 “出来吧,”只听杜蘅高声一喝,“要欢迎我们的到来,也得用一些心思吧。” 只见一群黑衣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领头的女子声音带着笑意,“我们可算是等到了小姐。” “你果然没死!走吧,既然等我来,就在前头带路吧。” 王同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从身边围绕着他们的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生冷之气。 走过长长的巷道,来到一处民宅。最后其余的人都留下了,只有那女子领着他们不断的往宅子里深处走去。 直到来到了一间厅堂之中。 厅堂之中正坐着一名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黑衣人在完全看清楚夜娘带进来的两人的模样,瞳孔瞬间的紧缩,原本就猜出几分的他,现在就完全能猜出来,为什么师兄会收徒弟了。 “主上。”夜娘恭敬的说道。 黑衣男子挥手让夜娘退下。 厅堂里只有黑衣男子、杜蘅和王同三人。 杜蘅很是镇静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反倒是王同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 “这就是我那师兄收的小徒弟?” 第一百七十章 继承 当初师兄找到他说要创立一个门派之时,他的内心其实是无所谓的,自从走出了那万千大山,他就是独来独往一人矣,天大地大,他就只认师傅一人,师傅在他临走时却给他留了一句话,’千儿若是遇到起儿在危难之中,切记师门之谊。’ 江湖之上谁能相信黑面杀神和神医闻起乃至白衣大侠是为同出一门?噢,’黑面杀神’是江湖道上送给他的浑名,说他是杀神,他也不过是随心随性行事罢了。 随心随性的人最为重视的就是最初的信义,给了他生命,抚养了他十年的人是师傅,既然是师傅所愿,他便铭记于心。师兄也算对他不错,混着混着日子,一生也就随风而逝。 他想过很多次,若是他仍旧是独自一人不知是多么的潇洒快乐,不用被拘束在这小小的一城之中。 有人想要来接手这个烂摊子,他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我那师兄收的小徒弟?” “没有功夫,医术也不显,何以号令‘墨’?”黑面杀神难得说了几句话。 杜蘅听了他的话,拿不准他心里是何意,她自从经历了曹茛死去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开始不断的寻找扬州城内有关于‘墨’的痕迹,直到前几日才查探出了这里,可是从今日‘墨’中之人‘夹道欢迎’他们的情形,这一切都代表着,他们是想让他们来到这里的,才会给她留下痕迹。 杜蘅抿唇,憋着气说了话出来,“难不成还等着你败坏了这‘墨’?” 杜蘅接着继续说道,“你是看着这扬州知府要合你的胃口,你才罢休?曹茛就算了,你是想要从他的手中得到那‘画中仙’,可是李显怀来了半年不到,你也要了结了他,朝廷之中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曹茛死的不同寻常,你再这样下去,‘墨’就要毁了。你可记得当初师傅赋予‘墨’的行事准则。” 杜蘅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像是一声响雷在王同的耳边炸开,扬州的两任知府身后都有‘墨’的推波助澜,推向深渊、推向死亡。 黑面杀神听着杜蘅的话,情绪没有半分起伏,说出来的话冷清冷血,“‘墨’有自己的行事章法,而我就是‘墨’的行事章法。” “你···你最好克制一些,”杜蘅很清楚黑面杀神所说的话的意思,黑面杀神行事最是神鬼莫测,一切只凭喜好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最是不好掌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杜蘅觉得这句话没错,可是从他黑面杀神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可笑的意味,“李家二小姐又有什么错呢?” “哼。” “为何她一个小姑娘要承受本就不是属于她的责罚?” “你想要得到‘墨’?”黑面杀神干脆就不理会杜蘅转而看向王同,杜蘅所说的这一切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从来就只看结果,做出了这些事之后,李显怀果然沉寂了下来,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杜蘅很是难过,她的苦苦争取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谁会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可怜女子。但这就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王同感受到那黑面杀神冷漠的眼神,瞬间紧绷了身子,颤抖着开了口,“是···是。” “你是王先惠之子?”王同长得很像其父,他的父亲曾经救过闻起,黑面杀神也与王先惠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颇为清秀的男子,他却是在这样一个清秀的男子身上,看到了生的气息,坦然面对死的勇气,他也是极少数让他认可的人。 王同很是茫然的看向黑面杀神,好似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这样的王同倒是惹得黑面杀神一阵轻笑,一阵感慨。 “‘墨’者默也,”你要坚守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本心。 黑面杀神取下自己身侧的一块黑玉抛给杜蘅,留下一句话,“你照看着他吧。” 便转身飘然而去。 王同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厅堂之上就只剩下他和杜蘅了。 杜蘅握着黑玉只觉得一片冰冷,就如同黑面杀神一般,冰冷彻骨。 杜蘅转头就把黑玉递给了王同,深深的看向王同,“同哥儿,以后你就是‘墨’的主,他说的没错,‘墨’便是默。” 和厅堂连着的小院子里依次排开站着八人,恭敬的喊道,“恭迎‘墨’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及笈 杜蘅拍了拍王同的肩膀,将王同推了出去,以后的路就要看你怎么走了,师傅留给你的东西全都在这儿了。 王同硬着头皮站在墨派众人面前,断断续续、颤颤巍巍的说道,“我名唤王同。” 王同转头看向杜蘅,向杜蘅寻求帮助,他根本不敢在这儿说话。 可当他触碰到杜蘅鼓励的眼神之时,突然有没有那么害怕了,阿蘅姐姐说了,这既然是师傅留给他的,那么他就应该就有信心接纳这一切,才不辜负师傅对他的期盼。 “从今以后,我便是‘墨’之主。”他大声的说出来。 小院里站着的八人低下头,像是对王同这个‘墨’主的认同。 剩下的时光便是王同和这些人的磨合,她相信想王同这样宅心仁厚的人,定不会让‘墨’脱离了最初创立它的意义,除了是为了杜华黎,也是为了有一个让众人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其实在夜娘的心里更认同的是杜蘅能够成为墨主,杜蘅无论是在智能上还是谋划之上,都是十分的好。那次曹茛点燃炸药把草湖底炸开,她一直在岸边看着杜蘅被救起才离开的,而之后也在调查杜蘅的身份,调查出来的杜蘅的身份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这个消息前墨主自然也是知晓的,她还记得前墨主看到这个信息时,眼睛泛着的冷光,和说的话,“他和我总是逃不出杜家的掌心。” 得到这个消息后的三个月,前墨主才让他们对杜蘅放出有关他们的消息。直至今次他们的到来,都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也包括早前他们就已猜到前墨主要离开了。 离开了,离开了也好。 “同哥儿,‘墨’的事,我希望你能藏在心里,墨者默也,当你还没有绝对的能力控制墨之时,就当作你不曾知道这件事,她就像是利刃有好坏两面···”王同心里不断的琢磨着阿蘅姐姐送他回来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 “蘅儿,”杜蘅陪着外祖母用过晚膳后,就靠在外祖母的身旁,陪着外祖母聊聊家常。 “阿蘅,你从那么一个小团子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再过一个月就是六月初十,过了阿蘅的及笄礼,阿蘅也该嫁人了,”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的及笄礼我想就请了于黔的夫人王氏做正宾,赞者就由岳家的大媳妇来。岳家的大媳妇是梁家的人,也是有着顶顶的贤名。” “什么?”杜蘅听到外祖母提到于黔的名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外祖母,师娘来了?师傅也来了吗?”在她小的时候于黔教过她几年书,也亏得父亲眼神好,会看人,那几年的于黔窝在了他们家里,几年之后,却腾飞而起成为了最为年轻的大学士。 老夫人拉着杜蘅的手,轻轻地拍了几下,“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是啊,缤娘过几日就到了,她年前回了老家,我就写信让她转道来,为你做正宾,正好也能一同回京。” 杜蘅听着老夫人的话,泪水就控制不住的要往外流,她的母亲、父亲相继离去,可是她的身边还是有一群疼宠着她的人,为她着想的人。 老夫人看着满眶泪水的杜蘅,忙搂住杜蘅,“哟哟,我的乖孙,这是怎么啦?刚刚还欢快的很呢?这会儿就焉了。” 倒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这是表小姐高兴的。” “外祖母,为了我煞费苦心,我却还是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 “阿蘅啊,你的母亲去的早,你的父亲也撇下了你,自然只有祖父祖母多疼着你一些。” 等到了杜蘅及笄礼的时候,请的人并不多。 除去自己人、正宾和赞者,也就寥寥数人,但都是通家之好。 屋内,杜蘅穿上早已准备多时的礼服,等着佳时性及笄礼时,屋外却是一片嘈杂之声。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 “表小姐,皇上的圣谕和赏赐的东西到了,老爷请表小姐出来谢恩。”小丫鬟恭敬的说道。 杜蘅不及想明白怎么皇上还赐下了东西,便已被梅落搀扶着出了门。 来宣圣谕的是圣上身边的黄公公。 岑踏远站在杜华蕴的身边与黄公公谈笑风声。 黄公公看到杜蘅走到近前来,“郡主在黎山休养的可还好。圣上甚是惦念郡主,听闻郡主的及笄礼在今日,特意派奴才送了东西来。” “多谢圣上惦念,瑶华甚是不错。” “诏曰:···瑶华郡主恭敏德行···赐下白玉簪一根、镶金玉如意一对、珍珠石斛···” 在杜家之中,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杜蘅的身份,不知道的人才恍然大悟,为何老夫人老爷如此亲密举动,何以杜蘅能够拜在杜先生门下。 杜蘅跪在席子之上,身后是梁有芬为她梳头,插上由皇上赏赐的白玉簪。 正宾王缤娘才开口,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杜蘅郑重的向师娘揖礼。 王缤娘双手扶起杜蘅,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她也算是看着杜蘅从小长到大,小丫头却要与兄长一起支立起门户。 这儿发生的事飞快的传遍整个黎山书院,再是整个扬州城。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人反应 “你说什么?”林半夏有些呆愣的看着黄生。 回想着黄生前下告诉他,昨日杜先生的女徒弟举行了及笄礼,连皇上都赐下了及笄礼,而最让人惊叹的是杜蘅竟然是瑶华郡主岑踏歌。瑶华郡主岑踏歌是谁?大家可能都不清楚,但大家肯定都知道的是大将军岑迭之名,岑迭镇守边疆十余年,就是一道墙抵住了外敌,保的百姓数十年的安宁。 杜蘅也不叫杜蘅,叫岑踏歌,是靖远大将军的独女,被圣上封为瑶华郡主,出生齐国公岑家,母家为江南杜家,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天之娇女。 林半夏回想起杜蘅告诉他,她的身世,她父母双亡,跟着师傅浪迹天涯。 父母双亡是没错,浪迹天涯也是没错,句句都没错,却句句都带着人跑偏。 林半夏自嘲自讽,“瑶华郡主,哪是我等可结交的?” 黄生不明所以,以为林半夏是一下子觉得自己配不上是瑶华郡主的杜蘅了,有些难以接受。自从几个月前见了瑶华郡主在曲水院的红衣剑舞,不知林半夏怎么做到的,就和瑶华郡主成了较好的朋友,就连那次和杜先生一起去踏青,瑶华郡主也邀请了阿夏前去,着实让他艳羡不已。 现今看着这样的阿夏,他也颇为同情,可能阿夏觉得瑶华郡主早已是他的怀中之物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任谁都会如此的气愤。 黄生叹了口气,拍拍林半夏的肩头,“阿夏,别气恼,你还是有机会的,虽然你如今是配不上郡主的,但若是来年你考取了状元、榜眼的,你就能和郡主传出佳话了。” 林半夏听了这黄生的言论,顿时哭笑不得,敢情这黄生觉得他肖想了杜...蘅已久,还流传出佳话,他看啊,这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都是黄生写的吧。 *** 姚明治手里握着一本书,眼神却飘向了窗外,窗外的枝头上有只相互依偎着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 房门突然被推开,王同飞快的跑了进来,脸色通红,嘴里喘着大气,却没有停顿,张口就道,“治哥哥,治哥哥,我今日听了一个传闻。” 姚明治像是被惊醒,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王同,笑看着王同道,“什么?你先喝口水慢慢道来。” 王同接过水杯,倒入口中,平复了下气息,才开口,“治哥哥,昨日是阿蘅姐姐的及笈礼,你知道在及笈礼上发生了何事吗?” 王同故意停顿下来,想让姚明治猜测。 姚明治重新捞起书来,并不重视的摇了摇头。 王同一只手压住姚明治手里的书,盯着姚明治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阿蘅姐姐她竟然是瑶华郡主!” 姚明治拂开王同的手,“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不惊讶呢?你怎么不告诉我呢?”王同瞪大了眼睛看向姚明治。 姚明治轻’呵’一声,“我也是早先上课之时,听同窗好友说了。” 他早该猜测到了,杜蘅的言行举止,杜蘅的所作所为,都在彰显着她的独特不凡。她的想法新奇,她的博学多才,她的...任性妄为,哪个不是说明她的出身高贵。 但是她却受了重伤跌落在明谷,而几月之后更是有士兵前来搜寻... “阿蘅姐姐是瑶华郡主,听说昨日连皇上都有赏赐下来。他们都说这才能解释的通,为何杜先生突兀的就收了阿蘅姐姐为徒弟。瑶华郡主的母家便是江南杜家,那杜院长是阿蘅姐姐的外祖父,杜先生是阿蘅姐姐的叔祖。” 姚明治听着王同如此亲密的叫着杜蘅姐姐,皱了眉头,“同哥儿,你该慎言,既然已经知道杜蘅...为郡主,怎能再如此叫她。”从前几日开始,王同和杜蘅之间的冰层似乎融化开来,王同在不自觉的走近杜蘅。这让他是喜也是忧。 王同闻言,低下了头。阿蘅姐姐,将墨派全权交给了他,她不过是在旁协助一二,但是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治哥哥说的没错,他不能这样得寸进尺。 *** 陆欢也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杜蘅为长安侯之妹,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瑶华郡主。 这样似乎一下子让她把线条串了起来,杜蘅突兀的成为了杜先生的女徒弟,得到杜院长的亲身传授,自身的才华,接人待遇之间从未有过一丝窘迫,马车上准备的衣物,杜蘅...兄长,不,瑶华郡主的兄长,那他是长安侯?! 陆欢脑子中的算计一下子被打散开来,那日祖父还说起,杜蘅的兄长颇有能耐,使上了几招,竟然让李显怀打消了要将二女儿嫁给吴家的打算,同意让自家的二女儿在家做居士。她能听的出来,祖父在言语之中,很是赏识杜蘅的兄长,她便添油加醋的为着杜蘅和其兄长说好话,希望祖父能够重视他们,只是没想到,现在需要的是反过来做这些事。 她一个小小的商家之女,怎么配得上他?她的心中所思所想就如同流水一般,付之东去。 *** “什么?你说杜蘅是瑶华郡主?”李长薇不敢置信的重复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长薇的思绪混乱,根本不敢相信,杜蘅向来低调,为人谦逊,那几日在京城,母亲带着她曾参拜过几户人家,里头的大小姐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而郡主不该更是如此吗? 她突然想到,那郡主的兄长会是什么?“那那杜蘅的那个兄长是谁?他也是从京城来的?莫不是...莫不是,”李长薇的脑海中飘过岑踏远的身影,她抓住身边的人脱口问道。 “这我怎么会晓得?那杜...瑶华郡主向来独来独往,与她最为亲密的也就是你和陆欢了,哎,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杜...她的身份了。” 李长薇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跑了出来,想找到杜蘅问清楚,她的兄长是谁?他也是岑家的人么?若是岑家之人,那他和她之间再无无法横跨的障碍,父亲也就会同意他们之间的婚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收拾 杜蘅,哦不,瑶华郡主岑踏歌盘着腿坐在窗前的躺椅之上,手里还拿着糕点,边往嘴里塞着,边说着话,“梅落姐姐,那件衣衫不用带了。粉嫩嫩的,我现在已经是老姑娘了。” 梅落手里不停地将粉色的小衫给整齐叠放在了箱笼里。 作为吃瓜群众的杜蘅颤巍巍地说道,“我说梅落美人,侯府上有针绣院,哥哥把压箱底的都留在那等着我回去做出来穿呢。你把这都收拾出来了,五大箱子也不够装呀?压在船上,船都得承不了重。到头来那些盗贼说不得就看这船载满了货物,还以为是什么珠宝都来寻探呢。” 梅落就当作是没听着郡主的疯言疯语,那时她独自一人骑着一匹马,背着的包袱里不过两套衣物,可把老夫人心疼坏了,明明是侯府小姐,偏偏学着那江湖卖艺的随处漂泊。今次要回京城,说不得要在船上呆上十天半个月的,她要把衣物准备齐全妥当,尽量把郡主用习惯了的东西物品都打包起来。 岑踏歌的及笈礼后,老夫人就会带着杜承颐夫妇,随着岑踏歌、岑踏远兄妹一起进京,这些日子作为岑踏歌身边的大丫鬟梅落,自然天天都忙于整理收拾要带上京之物,偏偏作为主子的岑踏歌满不在乎。照着岑踏歌的意思来,就是怎么简便怎么来。 “这圣上传来的口喻,我都不能去黎山书院了,”岑踏歌手里抛着五表哥送来的青枣,惆怅道。 梅落低头,自从那日及笄礼之后,杜蘅为瑶华郡主的事就传遍了府里,隔天整个黎山书院就全都知晓了,这几天下来,整个扬州城都在流传,杜家要在黎山书院里为瑶华郡主寻得佳婿。 从这儿以后,郡主甚是惆怅,也不再出门了。 岑踏歌‘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我去一趟书院。” 看着梅落有些担忧的目光的岑踏歌安慰道,“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总该和我的知交道别一番,别让人跟着我了,我去去就回。” 岑踏歌慢悠悠的走到小道上,这是林半夏每天必经的一条路,她觉得她最应该安抚的人就是林半夏。 “阿夏···” 林半夏刚刚下了学堂,和黄生一起回住处。听见这颇为熟悉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了片刻,当作没听见又向前走去。 不料在他身旁的黄生扯住了他的袖口,拖拽着他来到了岑踏歌面前。 “郡主安好。”黄生甚是有礼。 岑踏歌微微一笑点点头,看到对她不理不睬的林半夏,顿时觉得脑袋大。 黄生最会看人脸色了,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道别离去,留下林半夏和岑踏歌。 岑踏歌看着走远了黄生,脑子里想了又想,才开口说道,“喂,阿夏,你不会一直都不理我了嘛?” “郡主若是无事,学生便先告退了。”林半夏无动于衷,他觉得上一次岑踏歌明明知道他要去的是黎山书院求学,而她自己也会来黎山书院,却仍旧不肯告诉自己,害得自己整整情绪低落了大半个月,却被她三言两语就忽悠了过去,这次他应该要坚持自己的立场。 “阿夏,你说我若是打一照面就告诉你我是郡主,你还同我一起游遍西域诸国,一起喝酒吃肉吗?” “阿夏,我并没有骗你,那时我父亲刚去世,我的母亲更是早些日子就仙逝了。我生了一场大病,是师傅救下了我,痊愈之后,又带着我四处游历。才能让我走出悲伤。” 林半夏顿住脚步。 岑踏歌再接再厉,“你也知道外头流传着瑶华郡主因父战死,而伤心欲绝,在床上一病不起,哥哥便同意让神医带着我出门走走。” 岑踏歌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并不是有意将我的身世隐瞒于你,只不过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 “阿夏,今次我来寻你,是想告诉你,不日我就将回京城了,真是以后有缘再会相见。” 林半夏僵硬这身子转过头来,看见的便是岑踏歌落寞的背影,有些话一下子就脱口而出,“阿蘅,一路顺风,我会考取进士,我们京城再见。” 听到声音的岑踏歌抿嘴一笑,林半夏总是这么的单纯,她又瞬间收起笑容,也许这正是她不愿失去他这个好朋友的原由。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叮嘱 再安抚完林半夏之后,岑踏歌转道来到了王同所呆的地方。 岑踏歌一出现在门口,王同就已经瞥到了,可是岑踏歌不说话,而他呢,也没有想要说的。 两者之间就缄默着。 岑踏歌靠在门框边上看着王同忙忙碌碌的捣着药材。 期间陈夫子见岑踏歌来了,还招着她来,替她把脉,岑踏歌一向乖巧听话,这会就安静的坐在陈夫子的面前,让陈夫子替她诊脉。 “郡主最近有无身体不适?”陈夫子沉吟片刻问道。 岑踏歌摇摇头,表示最近身体不错,并无小病。 其实就陈夫子来看,岑踏歌的脉象经过他的这段时间的调养并没有好转,但令人奇怪的是,也并未变坏,只是一直维持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上。可是他猜想这种平衡的状态一被打破,可能后果非常严重。 可是他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他知道岑踏歌曾经受到过重伤,也是闻起替她医治的,也许这正是神医闻起独特的起死回生的方法。 “郡主多保重身体才好啊。”陈夫子感叹一句。 岑踏歌嘻嘻一笑,不做回答。 而在他背后的王同却是竖着耳朵一字一句不落的听完陈夫子的话。 他在陈夫子的这几个月,陈夫子给予了他诸多帮助,在很多方面都为他答疑解惑甚至是把他看作了徒弟,自然知道陈夫子那句‘保重身体’所要表达的意思,这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凭着天意,凭着自己了。阿蘅姐姐的病如此严重吗? 陈夫子提醒完岑踏歌之后,就离开了。他也知道岑踏歌到这儿来,自然是为了王同的,他聪明的把时间留给他们。 岑踏歌对陈夫子的话并不在意,侧头看着王同捣药。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同哥儿,等你有了能够压制他们的本事之后,再去指使他们,他们就像是一把好刀,用的好了就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在你没有能力掌控他们之前,会伤了自己的手。当然你也不用着急,你还小,有着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只是最重要的是找准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我瞧着那夜娘还算是颇为识趣,你倒是可以重用她,那个老大,在他们之中也是颇为威严,不管怎么说,他们跟在黑面杀神身边数十年,也跟在师傅身边数十年,虽然他们对你不会多么的上心认可,但也不会加害于你,你现在差的就是时间和经验了,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像师傅一样的神医,说不得我的命也得靠着你续着。” “今日我来是想要和你道别,不几日,我就要动身离开这去京城了,你就跟在姚明治的身侧,他总归是会多加照顾你的。” “你···你又要走了吗?”王同在心里面认真记下岑踏歌说的每一句话,直到他听到了最后,才开口发声问出来。 “是啊,”岑踏歌感叹到,“我本想还能多教你几日呢,没想到时间这么短,圣上他···同哥儿,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阿蘅姐姐,你的身体···你要保重身体,等我长大。” 岑踏歌点点头,乐呵呵一笑。 *** 岑踏歌并没有去找陆欢,只是派人送了份礼物给陆欢,权当是感谢这些日子陆欢的相陪作伴。 陆欢收到岑踏歌送的礼物时,颇为感慨,打开木盒子,里头是一支御制的金钗,比起江南现今流行轻薄灵巧的款式,它更加的厚重华丽,上面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陆德光看着陆欢手上捧着的贵重的礼物,也是颇为感慨,那日听说是杜蘅兄妹救了陆欢,他便接触过杜蘅的兄长,那少年虽然处事还不够老练,但却比得上周围的一众人,他是十分的赏识,如今想来,杜蘅是瑶华郡主,而她的兄长往轻里说也应该是岑家之人,岑家什么人家,勋贵中也是一等一,这样的人家培养出来的人,哪会差?他怎么会看不出阿欢内里的小心思,先前他还能替她把把关,对那少年提拔一二,若是可造之才,既然阿欢心里欢喜,也能将阿欢许配于他,现如今是,扬州城内的哪家小姐能配得上,除了那杜家、梁家···再无其他。 陆欢想要登门拜谢之时,才知道昨日瑶华郡主已经动身前往京城去了。 她派人送自己到码头上,一人独自站在码头上看着绿水荡漾,青山远黛,她想能与郡主结交相识,也算是她的一段不菲经历,只是再也看不见那样的少年了。 老天总是喜欢阴差阳错,个人的因缘际会,岂会如此简单。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病 沿着河道,岑踏歌他们已经走了七八日了。 头一两天还能对着这水波荡漾颇为感兴趣,可是再看再看之下,大家都厌烦了。 岑踏歌现在正恹恹地听着梅落念着话本,这是六哥帮着他淘来的,里面讲的是最通俗的故事,一个小姐和家里请来的帮工生出了感情,小姐为了和帮工在一起,亲自教帮工读书认字,最后在小姐的帮助下,帮工考上了秀才、进士,最后赢取美人而归,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是就是这样的故事,连梅落这个念着书的人,都觉得这本书的出现简直是浪费纸。 岑踏歌倒是十分认真地听着故事,似乎这是一个很好的打消时间的事情,还不时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梅落被外祖母赏赐给了她,现在真真切切的是她的人了。 六哥和五表哥在另一条船上,这条船上是外祖母和五表嫂还有她,可是外祖母在听着身旁的丫鬟念着心经,赶着她出来,而五表嫂是在绣着五表哥的衣物,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只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这不伦不类的故事,打发这时间。 *** 岑踏月今日回娘家岑家看望生病的母亲。 付明玉躺在床上,脸色微微苍白,身边的小丫鬟正在给她喂药,岑踏月进来便接过了小丫鬟手上的调羹,亲自服侍母亲用药。 付明玉看到了岑踏月,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金锦,你来了啊。” “娘,你这是怎么了?您已经生了三次病了,前几日见您不是还好好的吗?”岑踏月有些担心。 付明玉一听到岑踏月问起来,就想起了那不开心的事,“王茉儿那个贱婢,不知道在国公爷面前怎么编排我,自从我回来,你爹就在挑我的刺。叔明媳妇嫁进来都有两年了,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我就把我身边的青青赏给了叔明,叔明不声不响的就把人给我送回来了。国公爷晚上就来我这儿,把我骂了一顿。我是为了你们岑家好,他们倒好,说我见不得叔明好,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不对他好对谁好?那个贱婢就是心地善良,我就是蛇蝎心肠。” 岑踏月听着母亲的话十分的头疼,蹙着眉头问道,“三哥和三嫂不过成婚两年,娘亲为何如此着急?” “都成亲两年了,叔明也老大不小了,你看伯磐的阿巍都已经两岁了,叔明还是膝下无子。我怎么能不着急?”付明玉说的理所当然。 听到这番话的岑踏月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娘,我和文迩也成婚一年···” “你怕什么?你不过嫁进去一年不到,他们罗家就敢给文迩纳妾?” 岑踏月默不作声。 付明玉根本就没发现女儿的沉默继续说道,“国公爷说,他···他去接了瑶华回来。不几日就到了,没想到还是找到了瑶华。你舅母想要把琦姐许配给···他,他怎么配得上琦姐?可是耐不住他成了长安侯···你舅母那人啊,就是目光短浅,唯利是图···” 岑踏月当然知道母亲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有些微微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娘亲,六哥的婚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付明玉脸上的神情还没褪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好,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都来嫌弃我管七管八,我这是为了谁啊。” 岑踏月脸色有些不好,母亲总是拎不清轻重,她是因为什么被父亲丢在别院数月的,她现在看起来全都忘了。 “娘亲,六哥是长安侯,您是他的伯母,他的婚事怎么能由你作主呢?” 付明玉听着岑踏月的话,瞪大了双眼,想要反驳。 岑踏月却不给付明玉机会,“娘亲,你听我一句话,别再管六哥的事了,你不记得父亲全然不顾及着你,就把你送去别院吗?你要抓住父亲的心,别再让王姨娘有机可乘。” 付明玉听着岑踏月的脸,红了又白又变的铁青。 “您这样三天两头的就不管府上的事,这不是把这权都交到了王姨娘的手中去了吗?娘,阿还才十三岁呢。你要多为他着想。” 付明玉坐起身来,一把扯掉头上盖着的白帕子,“金锦,你说的对,阿还还小呢,我要为阿还多做着想。” 岑踏月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这几个月以来,三天两头就往齐国公府跑,罗家早就有了意见,文迩他也早就有了侍妾。在面对这样的母亲的时候,她觉得身心疲惫。 第一百七十六章 勇武侯府 岑踏月陪着母亲付明玉吃了一顿饭就急匆匆的回了勇武侯府。 勇武侯府位于京城的集芳胡同西侧,皇城的东边,离齐国公府有一段距离,位置是不能与齐国公府比,就是长安侯府的位置也在其上。 勇武侯府面积并不大,但侯府中的景致却很秀丽灵巧,是现任的勇武侯爷一手勾勒打造出来。庭院深深,颇有江南苏州万园之貌。在这勋贵之中也是独一份的,当然也不能否认,勋贵之中根本不尚此风。 就拿齐国公府来说,原先的齐国公府是前朝王爷的府邸,端的是一个大气象,亭台楼阁,假山成群···无一不彰显其华贵的气质。再者两任的齐国公都不乐衷于此道,加之齐国公是武人出身,到现在也是走武人路线,有岑家军傍身,自然不惜那文文绉绉的气息。 倒是长安侯府会显得更加柔和一些,没有那盛气凌人的华贵感觉。 可是岑踏月根本无心欣赏这柔和的江南景致,一路急色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碧柔院。 在临近碧柔院时,岑踏月慢慢地放缓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步子变小,一摇一摆的走进了院子。 碧柔院中灯火通明,勇武侯世子罗镇海正端坐在正院的厅堂之中。 一见到罗镇海的岑踏月,露出了喜人的笑容,“世子来了。” 罗镇海看见这样的岑踏月,微微地点了点头。 “世子爷稍等片刻,我先去更衣洗簌。”岑踏月慢慢地走进了侧房的息厅,让小丫鬟服侍着洗簌一二。再出来之时,已经换上了家常的衣物,卸下了首饰,只余一支簪子挽着发髻。 “岳母大人的身子可还好?”罗镇海看见出来的岑踏月就问道。 “娘亲的身体自从那次重病休养之后,一直十分的虚弱,小病不断,我回去的时候,娘亲就只喝了药,饭都咽不下去。”岑踏月皱着眉头,颇为担心自责的说道,“我还想在齐国公府住上一晚呢,这不是心念着世子爷你。” “月儿,既然岳母身体不爽,你就应该常陪在那,就算是母亲也不会说什么的。”罗镇海义正言辞的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今日要去常姨娘那。” 说完便带着随从,背着手走了出去。 岑踏月强压下要爆发出来的脾气,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还得装出一副夫命如天的恭敬模样,‘常姨娘···常姨娘···’常姨娘就像是岑踏月心中的一根刺。 常姨娘是从小服侍罗镇海的大丫鬟常眉,生的不算漂亮,只不过是一副清秀模样,就像是那勾栏里的清高女子样子,岑踏月坏着心思想到,他们成婚不过是一个月,突然有一天她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这个人的出现让她从那温暖甜蜜的日子里一下子被抛了出来,夫君总是对那个常眉念念不忘,最后由勇武侯的老夫人作主,让罗镇海纳了常眉。她那时简直气的不该说些什么,倒是老夫人亲自将她唤道身旁,和她细语,道那寻常不过是纳了一个小妾,还把常姨娘的卖身契给了她,若是常姨娘有任何犯上的举动,任由她处置。许诺于她,绝对不会让常姨娘生下庶长子。留着这么一个常姨娘,犯不着为了一个卑贱的女子,让夫妻离心。在老夫人暖阁里听着的话,一到寒风里,却让她突然觉得老夫人就是拿着一个套子等着她装进去。 被丢进寒风里的日子,她突然就想到了,大哥那日拿着嫁妆单子来说的话,‘···父亲一直希望你能嫁给武官,没想到却在武官里挑了个勇武侯这个四不像出来···哥哥总是想要疼惜妹妹的。’ 这句话这些时日一直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放,她的亲生大哥三哥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他们是怎么对待嫂子的,她看在眼里,可是···罗镇海那个弱质书生模样,就真的像话本里的书生一般,多情···寄予相思愁。 “常姨娘那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跟在岑踏月身边的大丫鬟正是从小就在岑踏月侧旁的,自是懂得揣测岑踏月的一行一言。 “常姨娘今日又请了陆大夫。”鸢儿低声回答。 “哼,”岑踏月摸着自己的指甲,嘴里吐出戾气满满的话,“这次又怀上了?她怀上了她敢生下来吗?” 鸢儿低头不敢回应。 “今日,听娘说阿蘅不日就要到京城了。她倒是命大的很。” 鸢儿自然也略知道关于瑶华郡主的一些事,瑶华郡主也不像是在外传言一般,躺在床上休养,而是失踪在那遥远的边疆苦寒之地。如今听到主子说瑶华郡主不日就要返京,她不由睁大了眼睛,有些结巴的接上下一句,“郡主回来了?” 岑踏月并不回答鸢儿,“去准备下,我要泡澡,我赶着回来见世子爷···” “是。”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遇袭 船在水面上一连漂泊了十几日,岑踏歌感觉身子要酥软了,只想要赶紧脚踏陆地,蹦蹦哒哒。 好在昨日六哥派人告诉她们明日一早就能到达直沽转为陆路。 今晚岑踏歌陪在老夫人的身边用膳,岳前如也在侧旁做伴。 “外祖母,我在这船上都呆腻了,”岑踏歌嫌弃的夹起桌上的红烧鲤鱼块,“天天都少不得要见到它。” 老夫人乐呵呵地一笑,“难为我们家乖孙了,明日我们就上岸了,让你六哥、你五表哥带着阿如和你啊,去尝尝这直沽的小食,正好我们也要在直沽休整一日。” 岑踏歌开心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外祖母,我知道直沽有一个好地方,那里的吃食最是地道正宗。明日让六哥派人去买几份头面回来。让您尝尝鲜,也犒劳犒劳大家,这十几日大家都辛苦了。” 老夫人手指点着岑踏歌的额头,“你倒是会收买人心。” “这是叫做讨好外祖母,谁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呢。” ··· 天色渐晚,岑踏歌携着岳前如一起告退出来,岑踏歌看着这月朗星疏,便邀着岳前如一起在甲板栏杆旁赏月。 “表嫂可不知表哥小时候是多么的奸诈!外祖母赏我的饴糖、糕点,多半是他从我手上骗走的,可叹当时,我还傻乎乎的偏偏还硬是偷偷都要全塞给他。可是他拿了那饴糖却不办事,总是撇下我,自己一人去玩,我呢?当然不能这样轻易的饶过他,我老是在外祖父面前告状,让外祖父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他以后就长记性了,收了我的贿赂就得办事,我想他小时候最头疼的就是我怎么又来黎山了。”岑踏歌揭着杜承颐的短,惹得岳前如一阵偷笑。 别看杜承颐人前一副谦逊模样,可是肚子里装满了坏水。 “我也总是缠着五表哥,其他表哥里,就属五表哥待人最真诚,也最会哄人开心,表嫂可别上了五表哥的当。五表哥最是喜欢护犊子,表嫂你知道护犊子是什么意思吗?护犊子啊,就是老母牛护着自己的小牛儿。” 岑踏歌的解释让岳前如开怀大笑,这母牛指的不正是觉英么。 “所以啊,不管怎样,表嫂都应该站在表哥的这一边,相信表哥所做出的决定。也许表哥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但是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就成了。”岑踏歌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岳前如听的云里雾里,这已经是第二次岑踏歌提起觉英有着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 “阿蘅妹妹,你所言···”岳前如正想问出口来,岑踏歌所说的意思。 突然岑踏歌拽着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接着把她推到了船舱边后,转回身一把拉住跟在两人身后的丫鬟扯了过来。 一支利箭破空飞来,直直地射在了离她俩不远的船舱上。 接着一阵‘兵荒马乱’之声传来。 “河匪来了···” “快跑啊···” 岳前如脸色瞬间煞白,不知所措的看向岑踏歌。 只见岑踏歌皱着眉头,侧身倾听。随后又四处观望,在不远处看到了六哥和五表哥所在的船,那艘船上早已经火光冲天。而他们现在所待的船上却是一片黑灯瞎火。 岳前如顺着岑踏歌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惊呼出声,“觉英···觉英还在上面呢。阿蘅···觉英,觉英他···” 岑踏歌一把拽住岳前如说道,“表嫂,别担心,表哥那还有护卫呢,我们当务之急是去找外祖母。” 岳前如似乎被岑踏歌镇定自若的神情所感染,她迫使自己不去看觉英所在的那艘船正在发生着什么,阿蘅说的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祖母是否有安危,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梅落跟上,你们在我的后面,跟着我来。” 岑踏歌带着几人在黑暗里一路潜行,摸索着来到了刚刚出来的老夫人所待的船舱。 岑踏歌轻轻地叩响船舱,低声说道,“外祖母,是阿蘅来了。” 门被‘唰’的一声打开,开门的是跟在老夫人身侧的黄嬷嬷。 岑踏歌让开位置推着岳前如等人进去,最后她也跟着进去,锁上船舱门。 船舱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t投射进来的几丝光线。 就着几丝光线,岳前如看到老夫人早已穿戴整齐地靠坐在床沿,没有显现出一丝慌乱,好似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事。 “外祖母,我们遭遇河匪了。” 岳前如发现岑踏歌就像是陈述故事一般平静。 “觉英那儿怎么样了?”老夫人的声音如同从前,平和安静。 “似乎他们挑错了船,”岑踏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在主攻那艘船。” 听着岑踏歌的回答,岳前如这才想起来,前两日他们有短暂的靠岸停留,等再次上船时,却上错了船,因着船已经离开了港口,所以并没有特意的再换回来。现在看来,他们是故意上错了船? “哦,那我们稍等片刻吧。” “我们···”岳前如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嘘,表嫂稍后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旧事旧人 岳前如呆在老夫人所住的船舱,这里面安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而外面落水声,惊叫呼喊声,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之间,让岳前如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反差之感,偏偏老夫人和阿蘅都没有受到外头的影响,就像是再看一出戏,这会儿不过是高潮,都在等着最后的结局罢了。这一老一小有着相同的反应,镇定自若。 她出嫁之前,母亲就曾为她打探过,杜府这些年来的情况,并对杜家的一些人作出了分析评价。杜家嫡传一脉的人并不多,杜阁老所生三个孩子中,杜华蕴同沈鸣光共育有三子一女,三子皆有才名,一女为靖远大将军之妻,而杜先生则在其丧妻之后,再未续娶,还有一人为末帝宠妃杜华黎,在早年逃亡之中已丧命。 江南杜家,拥有百年世家的传承,从前朝一直延续至今,虽然现今有所没落,但黎山书院就是其翻身的底牌,且这一张牌打的十分的好,这是岳前如的祖父对杜家的评价。 当然也正是因为杜家的没落,她才有机会嫁入杜家。 杜家在前朝末帝时期,权倾朝野,宫内有受末帝宠爱的小女儿杜华黎,外有把持朝政的杜阁老,半个朝廷官员几乎都和杜家有所牵扯,可谓是盛极一时,所谓盛极必衰,说的也就是之后发生的事。也正是如此境地,使得杜家在新朝建立初期走的十分艰难。既要摆脱前朝对他们的影响,又要在新朝有立身之地,甚至杜家为了摆脱前朝在他们身上的影子,硬是压着杜家杜院长这一代乃至下一代的子辈不得入朝为官,这使得杜家的权势跌落到了谷底。但相反在杏林中的反响却日益渐高,天下之人无人不知黎山杜先生之名。 但就算是如此,杜家的底蕴仍然还在。就拿杜家的老夫人沈鸣光来说,沈鸣光出生于前朝末年,沈鸣光所在的沈家和杜家、王家在前朝并称为江南三大世家,遗憾的是杜家翻身了,可是沈家和王家已没落,但这并不影响那时沈鸣光所受到的沈家教导,其才华并不比杜院长差。老夫人沈鸣光和末帝宠妃杜华黎、王家阿宝、苏韵儿并称为前朝江南四大才女。四大才女之名响彻江南,没有经历过这样年代的人,怎么能够体会的到四人的风华。岳前如依稀记得祖父谈起这些时,那迷蒙的眼神,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岳前如原先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种吹捧,老夫人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疼宠晚辈,一副笑眯眯的菩萨样,明明就是如同那许许多多大家族中的老夫人被供着一般,可今日却让岳前如见识到了不一样的老夫人,遇事镇静自若,思维敏捷,当有雄风、惊世之才,而经常被觉英夸赞的岑踏歌更是小小年纪表现出非凡气质,不像是那养在深闺高阁之女,像是那···那坐镇沙场点兵的大将军。也许这也跟阿蘅的出身有关,岑家之人本就是行伍出身,阿蘅才能有如此气度。 而觉英是杜家三爷之子,从小就天资聪颖,为人谦逊有礼,父亲母亲一致认为她和觉英颇为相配,遂为她定下这一门姻缘。成婚后也果真如此,上头有祖母宠爱,母亲也从不刁难于她,觉英也疼宠着她,让她觉得在这杜家比在自家还更是愉快。 ··· 外头的喧闹声持续的不是很久,但岳前如却觉得度日如年,当外头安静下来之时,她迫不及待的来到窗前,岑踏歌判断外头的情形应该被控制住,也没有去阻拦。 ‘咚咚咚’,外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本来站在窗边张望的岳前如,立马回过身问道,“是觉英他们来了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来人 岑踏歌并不回答岳前如的问话,反倒是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置于身前,立身挡在众人之前,摆出一副防卫的姿势,像一尊巨人为大家挡去一切。 随后入耳的是旁边几间船舱门木板被急促的敲响,那人好似十分的混乱模样,一间一间的敲着船舱的门。伴随着敲门声传来的是,船舱门被重击撞开。 岳前如这时也察觉出了不对,若是觉英他们绝对不会这样乱敲门,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她们会呆在什么地方呢?她害怕的看了看老夫人,只见老夫人还是像先前一样,一动不动的靠坐在床沿上,显然是对站在她前头的阿蘅是十分的信任,完全相信凭借这杜蘅的能力能保他们安然无恙。 ‘砰砰砰’···岳前如的心就跟着这敲击房门的声响一起震动起来,身体紧绷着。 房间里悄然无声,似乎过了好一会儿,外头的人才慢慢离开,岳前如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可是转瞬间,却只听见巨大的撞击声音,船舱门被撞开了,电光火石之间,岑踏歌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一脚把人给踢飞了出去。 岳前如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 等到灰尘散尽,岳前如才看到一名蒙面黑衣男子捂住胸,靠在船舱过道上,瞪大了双眼看着阿蘅,似乎不能相信前下将他一脚踢飞的竟然是一名漂亮的小姑娘。 岑踏歌很是冷静的看着黑衣男子,讽刺道,“是谁派你来的?难道他没有告知你,这是岑家的船?” 黑衣男子重复着岑踏歌的话,“岑家的船?是岑家的船又如何?” “呵,他就这样派着你来送命么?河匪行事向来乖张,怎么会受人摆布?别是···做了别人的棋子,反而害了自己。” 黑衣人听着岑踏歌的话,瞳孔瞬间紧缩,这漂亮小姑娘说的没错,这情报是有人特意传给他们的,说是有江南的富商带着十数箱金银珠宝北上,正好经过他们的地盘,这怎能不叫他们动心呢?可这小姑娘所言,他们是岑家之人,岑家?岑家?是那个岑家?这船上的护卫明显精良,可以推测出他们受到过严苛的训练,并不是一般的富商所能够有的。这是官家之人。 不远处传来声响,岑踏歌放下心来,因为她从脚步声判断,这是六哥和五表哥带着人赶来了。 黑衣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脚步声,他不能在浪费时间想下去,他挣扎着站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岑踏歌觉得既然六哥他们已经来了,她也就无后顾之忧了,反倒是上前缠住那黑衣人,不让黑衣人离开。 黑衣人先前是不察这船舱里头的人还有会功夫之人,才会在大意之下遭了岑踏歌那一脚,这一会儿岑踏歌上来,他也丝毫不惧怕,只是明显的他也不想多停留在这里。但岑踏歌的功夫明显在他之上,只是碍于岑踏歌用的是匕首,他用的是长剑,长剑暂且能帮助他克制使用匕首的岑踏歌。 两人一来一往痴缠之间,岑踏远和杜承颐带着护卫赶到了。 岑踏歌这时已经扯住了黑衣人的一只手,眼看着就能就势压住黑衣人,黑衣人见势不妙,不能在这样和岑踏歌缠斗下去,果断的朝自己被岑踏歌抓住的手砍下去,迫使岑踏歌放手。 岑踏歌当然不会为了这样的一个黑衣人而让自己受伤,立马放开了手。 黑衣人随即一个翻滚跳跃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阿蘅,你没事吧?”岑踏远飞快的走到岑踏歌的身前,在看到岑踏歌衣袖上的血迹时,担心的问道。 而身后的杜承颐已吩咐跟在他们身后的护卫上前追踪黑衣人。 岑踏歌看着岑踏远担心的眼神,不知觉轻笑了出来,“六哥不用担心,阿蘅可是刀枪不入,这是那人的血。” 杜承颐进了老夫人住的船舱,先是向老夫人行礼,随后一把搂住岳前如,完全不顾及老夫人还在,低声安慰岳前如,“阿如,别怕,我来了。” 被杜承颐搂住的岳前如不自在的动了动,莫名的羞红了脸。 第一百八十章 怪盗 岑踏歌轻轻地用双手拍打着沾染在衣服上的灰尘,和岑踏远一起进入了老夫人所待的船舱,入眼的就是杜承颐和岳前如你侬我侬的模样。 岑踏歌轻笑出声,调侃道,“五表哥倒是好令人伤心,妹妹在前奋勇,祖母在后坐镇,哥哥却眼里只有表嫂一人。” 杜承颐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被岑踏歌说的难得脸红,缓缓地放开了岳前如,不自在的说道,“阿如,怎么比得上祖母和你经历的事情多。” 岳前如更是低垂着脑袋,从她露出的耳朵处,都能看到一片血红。 他初次见到岳前如之时,岳前如就像是一个干净纯真的小丫头,莫名地吸引着人,他想他既然不能和阿蘅在一起,那么选一个让自己舒服的人也好度过这漫长一生。对,在他的心里,他曾经肖想过岑踏歌,被眼尖的祖父看了个透彻,祖父在某一天把他留在了书房和他促膝长谈,从头到尾也没有说道他的婚姻嫁娶之事,但他却能感受到祖父的意志,他的一生早就被规划殆尽,路要怎么走,该怎么走,都已被限定,阿蘅就像是远方的星宿,明亮洁白,但可望不可即。而今次他们遇到的事情,却让他的心砰砰直跳,他不担心祖母,祖母一向胆色过人,阿蘅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唯一的例外就是阿如。天知道当他知道河匪真正的上了这艘船的时候,他的心七上八下,生怕出现了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乃至于他失了自己心,看到完好无缺的阿如,高兴极了。 老夫人却难得一笑,觉英终于自己走了出来。杜华蕴的心思她自然清楚,那时让泠儿嫁给岑迭就已经是失了本心了,而如今阿蘅确实很好,他们也都十分疼爱阿蘅,但阿蘅却不适合嫁入杜家,杜家走的路艰难,但却又步步坚挺,纯臣么?他们一向看的清楚。 “觉英担心她媳妇儿有什么不对的,”老夫人向岑踏歌招手,让她走到她身前来,眼尖地发现了岑踏歌袖口上的血迹,惊呼道,“阿蘅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阿蘅受伤了?”杜承颐听到老夫人的惊呼声,也不由心里着急。 岑踏歌摇摇手,“没事儿,这可不是我的血,那人倒是对自己狠心,对自己下手也绝不手软。” 老夫人不放心,抓住岑踏歌的手,掀开岑踏歌的衣袖,直到看到岑踏歌洁白如玉的手臂才放下心来。才想起来询问这次事情最后的结果。 “是谁的人?” 杜承颐摆正脸色,缓缓说道,“都是些河匪。” “想来那些人也是正好利用这班河匪。”岑踏远在身后沉吟道,“河匪只不过是听了传言说有富商携珠宝经过这地界,他们才想着在这儿打劫,赚上一大票。” 老夫人点点头,好似先前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如此,现在听来也不觉得奇怪。 “那群河匪是一年前江湖怪盗何浪所集结,在江湖道上颇有声望,端的是劫富济贫,现如今被我们打散,想来一时间再难有气候。只是这会儿做了别人手上的棋子。”岑踏远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出来,言语之中还颇为感慨。 “怪盗何浪?难怪我与他交手,他的功夫却在我之下,但我却难以真正的在短时间内把他拿下,怪盗怪盗,倒是有一些本事。”岑踏歌笑嘻嘻地说道。 老夫人瞪了岑踏歌一眼,只觉当初泠儿怎会由着阿蘅跟着岑迭习武。 “觉英带着阿如去休息吧,阿远和阿蘅也回去吧。”老夫人觉得经过这河匪这么一闹,有些疲乏,毕竟人老了。 岑踏歌嘻嘻一笑也不在意老夫人的责怪,就和他们一起告退出去了。 岳前如在老夫人的船舱里不好问出口,听着他们的答话,和前头的安排,好似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一样。 这会儿出来船舱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质问他们。 “觉英,你们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岳前如严肃的问道,“那日你们故意上错了船,就是为了今天,他们首先攻打的就是那艘船!” “阿如,我们怎么会预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杜承颐一口否决,这种事情阿如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天塌了下来,还有他为阿如顶着。 岳前如半信半疑。 “表嫂,我们怎能事先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岑踏歌自然毫不犹豫的帮着杜承颐隐瞒。 “是啊,嫂子,”岑踏远也在一旁帮腔,“那日不过是那船家停错了位置,我们又走的急,来不及在更换回来。” “阿如,我们先回去,让阿蘅休息休息。我今晚守着你,你被吓到了吧。” 岑踏远和岑踏歌两兄妹看着杜承颐他们走远。 “六哥,你能猜出是谁的人吗?” “是谁的人?总是些不想让杜家的人进京,不想让你进京的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何浪 “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拦着我进京做甚?”岑踏歌自嘲道。 岑踏远用有些伤感的眼神看着岑踏歌,阿蘅向来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缘由,皇上把对父亲的愧疚化作了对阿蘅的怜惜,连带着对他也是十分的宽容。从侧面也能看出父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太子到现在也是被皇上故意架空着,商议朝政大事根本就没有太子的位置。 而谁知道此时再由着江南杜家领着岑踏歌进京,朝政之争又会变成怎么样的格局。 岑踏歌有些难受,人活着的时候被忽略,死后却被心心念念的挂着,这是何苦呢?这简直就是作贱。 “官府已经派人来了。” “哦?怎么他们有能耐抓出河匪?” “瑶华郡主在直沽管辖的地方遇袭、遭劫,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出来,若是连搜寻的面子功夫都不做,那不是他胆大了吗?” “呵...” *** 在春堂院,花魁吴三娘的房中。 “三娘,在你眼中,永远都没有我吧?”怪盗何浪坐在椅子上轻声问出,声音柔和,此时他正在用棉布一层一层地缠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这手臂上的伤就是他为了能摆脱那小姑娘使出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几乎深入骨头,又在水里呆了一夜,现在完全发白腐烂,他先是将自己腐烂的肉割掉,再为自己包扎。 吴三娘脸色苍白地看着何浪置于桌上的那把剑,那剑并没有剑鞘,就这样被光溜溜的放在桌面上,剑上的反光,刺着她眼睛疼。 “何大哥,”吴三娘柔弱的声音响起,“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 何浪抬起头眼睛直直望着吴三娘。 他认识吴三娘有几年了,时间似乎在三娘身上停驻,她的容颜一如往昔,雪白的肌肤,媚眼如丝,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勾着他的心弦。可这个女人的心从来都不在他的心上,一匪一妓,怎么有可能拥有好的结局? 吴三娘此时的心’砰砰’直跳,她强迫着自己不低下脑袋,与何浪对视。 何浪细细地看着吴三娘,不错过吴三娘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可是他只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层厚厚的面具。 “三娘,”何浪轻叹一口气,“你愿意跟我走么?” 吴三娘霎那间白了脸,有些无措的看着何浪,她在二八年华之时与何浪相见,之后的相识,相交,又到现在的心相离,面相交,这一晃五六年,何浪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想若是在五年前,不,三年前,她也会跟着他的。 “不愿意么?”何浪自言自语,他的心若明镜,他明白三娘是不愿跟着自己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三娘心知肚明。 “那就这样吧。”何浪觉得他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唰’地一声,站起身来,拿过桌上的剑,也不等吴三娘的回话,从窗子旁跳下。 吴三娘怔怔地望着先前何浪坐的椅子,突然回过神来,快速来到窗子旁,只看到何浪在屋檐弹跳间,身影消失不见。她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挖走了一部分。 ’咚咚咚…’ “三娘,三娘,你睡了吗?”外头是鸨母的声音。 吴三娘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儿窗边站了两刻钟了,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嗯脸颊,娇声道,“还没呢,妈妈。” 吴三娘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打开了房门。 却见门外不仅有鸨母,还有鸨母身后的官兵。 那官兵她也熟悉,是常来的付大人。 吴三娘扯出一抹笑,“是付大人啊,付大人今日可是得了空闲来看三娘。” 付弥面无表情,直直的推开吴三娘,闯入吴三娘的闺房,四处的翻看。 吴三娘站在房门口对鸨母使眼色,似乎在问,这是这么一回事儿。 鸨母却不回吴三娘,急急地走进房中,“我说了吧,三娘一个人在房里呢,怎么会藏了一个人呢?何况那人还是盗贼。” 吴三娘却从鸨母的短短几句中知道了付弥今晚来的原因。 “哼,”付弥却没有回应鸨母,盯着吴三娘,“何浪刚走?” 吴三娘心惊肉跳,压下自己情绪,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双眼迷惑地看着付弥,“付大人再说什么,三娘怎么好似听不明白,何公子已经好久没来了。” “最好是这样!”付弥摔着袖子离开了吴三娘的房中。 鸨母在离开前也低声警告她,“你最好少跟那个盗贼来往。” ’三娘,你愿意跟我走吗?’ 何浪···他究竟犯了何事? 吴三娘瘫坐在步摇床上深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背后的人 别看何浪走的潇洒自若,内心却宛如在滴血。脚踏在屋檐之上,在寂寥的黑夜里,无数的黑潮向他压迫过来,他的步履蹒跚,费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回到了据点。 据点却静悄悄地空无一人,他的眼前似乎滑过,当初几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举杯言谈的时候,一杯黄汤下肚,是何等的畅快淋漓。现今却只有他看着这样的满目萧条,是谁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那小姑娘曾问过他一个问题,“是谁派你来的?难道他没有告知你,这是岑家的船?” 岑家的船?岑家的船是何物?岑家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显赫家族?那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你们河匪打劫的时候都不看点子么?谁都敢惹。 他原先从来不管不去深思这些繁琐之事,只管凭借着自己的武功去打劫那些吸血的商人,只管将劫来的银子丢入他认为贫穷的人家,他是江湖上的侠义怪盗,可是把自己推入这般境地的也是自己。 他又想到了,那日四弟兴匆匆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得到了一个颇为可靠的消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富商携着大量的金银珠宝路经直沽,我们正好能够干上一票···我都查探清楚了,是从扬州来的,端的是富贵,瞧那船吃水的模样,绝对是有好货的,大哥,我们可不能错过今次的机会啊。干完这一票兄弟们能吃上一年!’ 他并未做深思,四弟从来都是负责探查这方面的信息,他是他的手足,他对他给来的消息没有任何的质疑,那日晚上他就着手为这次的行动进行安排。 待到昨日夜晚的奇袭,却好似被人算尽,突袭的很快,但他带着人一上了船就好像是被人瓮中捉鳖了一样,那船上的护卫也不像是一般富商家中能够有的规格,是那精良的军队才具备的素质,个个武功精良、配合默契、进退有度,完全是训练很久才能有的效果,他心中飞快的掠过一个念头,他们钻进了别人的圈套里了。 他记起那日所得来的富商的消息,这行人总共有三艘船,前两艘上的是主人家和女眷,后一艘上是运送的货物,他们早作好打算,先攻下那载有女眷的船,最后再由劫持女眷换取更大的利益。可是他登上的明明是那有多名护卫等着的主人家的船。 随后他率先争破那圈套前往那艘载有女眷的船上,没想到遇上了那个小姑娘,那姑娘小小年纪,武功却在他之上,反而逼得他自己挥刀斩向自己,逼得那姑娘放了自己。若不是他从小学的就是偷盗之法,轻功高明,善于与人纠缠,今次就回不来了。 窗外影影灼灼,有什么人回来了。 何浪透过纱窗,判断出是五妹莫千雪扶着四弟苑天回来了。 “四哥,”莫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婉,“大哥不知所踪,二哥死了,三哥被抓,就余下我们两人了。你还深受重伤,城里到处都是要抓我们的官兵。” 苑天‘呸’出口中含的血水,“二哥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台阶上的人惊住。 莫千雪用手里持着长剑的手背一抹双眼,高兴地唤道,“大哥!” 何浪赫然站立在那台阶上,月色打在他的脸上,一片苍白萧条。 何浪冷淡开口,“四弟你也活着啊。”这句似是感慨的话,确如炸雷一般在苑天的耳边炸开。 可是莫千雪却一点都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她带着一丝哭腔,“大哥,四哥和我好不容易杀了出来,只是二哥···二哥为了救我们死在了那人的枪下,三哥被抓,我们这一群人,离散了。” “四弟,你有何话所言?” 苑天一瞬间直起背脊,反手扯过莫千雪,手掌直接按在莫千雪的脖颈之上。 “大哥想要小弟说些什么?”苑天反问道,他手下的莫千雪惊讶的忘了挣扎。 “小弟从来都是想要盼着大家过好,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偏偏大哥热衷于那江湖上的侠义之称,小弟只好为着自己多想想了。” 何浪真的不愿意相信苑天真的是这幕后推波助澜的杀手,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知名的颤抖,“那岑家是何等人家?你知道我们惹上的是何人么?” “呵,大哥,你不知道么?岑家,就是那个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岑家啊。”苑天从一开始就知道当初他口里所言的要打劫的是谁,是,他是想要推着大家进入那万丈深渊。再近前一步,他就能摆脱了这让人厌恶的日子。 “岑家之人近的来说就是那战死沙场的大将军,远的来说就是那第一军师啊。”从苑天嘴里吐出来的话,那人心生寒意,“你知道,这艘船上除了岑家的人还有何人么?那江南杜家的老夫人···” 莫千雪呆愣愣地问出口,“四哥,那些人不是从那江南来的富商么?” “背后的人,你背后的人是谁?”何浪深吸一口气。 苑天‘哈哈’一笑,“背后的人,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你就这么恨我么?要断了这些跟在你身旁兄弟姐妹的命么?” “我早就想摆脱了你们,这送上了的机会,白白浪费了多可惜。” 苑天狂妄地说着,却没有发现怀里挟持的莫千雪听到他说出来的这句话时僵直了身子,垂在身侧的手中紧紧握着那长剑。 “当年我们对酒畅饮···” “别提当年,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被江湖上的人捧着些,就真的以为自己侠义顶天了。” 莫千雪听着四哥,不,苑天在其耳旁的话语,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瞎了,二哥的惨死历历在目,大哥苍白着脸站在近前,三哥落入那些人的手中生死不明,她眼里含着恨意和决绝,举起手里的长剑,伴随着何浪惊恐的吼声,一把刺向自己。 长剑深深地被刺入莫千雪柔软的腹部,只剩下剑柄还在外面。 苑天狠狠地推开莫千雪,捂住自己的腹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何浪一把接住莫千雪,用手里的剑指着苑天道,“那人是谁?” 苑天瘫在地面上,他本来就身受着重伤,这下又被那莫千雪反手一击,他喘了口气,轻笑出声不作回答,眼前却掠过几兄妹畅饮的画面,想要改变的一直都只是他。背后的人,背后的人,远远不是我们惹得起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拜见 张超被水泼醒,慢慢地睁开双眼,入目的就是木质的房顶,躺在地上的他随着地板摆动,让他反应过来他在船舱里,而不是在陆地上。 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是谁派你来的?” 张超有些反应不过来,谁派我来的?是大哥吗?是谁?他们这些人不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办事么?谁能作他们的主。 “哼,你们倒是胆大的很,连岑家的船都敢上?让我想想是谁给了你们这份胆?” “咳···岑家,什么岑家?”张超虚弱的声音响起来。 “呵,你们上了岑家的船,还不懂你们脚踏的是谁的地盘。”那人讽刺道。 是否劫掠一艘船,这前期的探查都是四弟苑天做的事,由苑天进行观察探查,这船是何人所有,船上贵重之物多少,有没有护卫,护卫如何?再对比自身的能力,是否能够拿下,全身而退,这些都是交给四弟来判断,而这三四年过来,四弟的探查无一例外让他们攻下了多艘船只,他们的声名也在江湖上建立。他们也是有选择性的,官船不上,有镖师跟随的不上,良民不劫。 他也不过是听从大哥的话行事。 其实这次上了这船之后,他们便被围攻,他们自然是发现了不同,他们踩到了硬点子。可是只能硬着头皮冲出去。 杜承颐知道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早前阿蘅就已和他说过似乎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打劫的是哪家人,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从江南来的富商,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事罢了。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只余张超一人躺在地上。 *** 路遇河匪袭击,岑踏歌一行人自然是要停下来进行休整一二。 第二日直沽的知府刘海便前来拜见。 岑踏远和杜承颐自然见了他一面,所聊之事就是这次行程所过之处,在直沽的管辖之内发生这等劫了长安侯和郡主还有江南杜家的老夫人的事。 刘海庆幸长安侯和郡主等人并未受伤,不然他的官途就走到了头。 “侯爷和杜公子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抓到匪徒,给你们一个交待。” “交待?可别是随意上街抓了两人,就当作匪徒搪塞了过来。”岑踏远不紧不慢的顶回去。 长安侯的话让刘海一窒,杜承颐接上的一句却像是对他的’安抚’,“刘知府也知道舍妹因父亲靖远大将军突逝伤心欲绝,这才客居母家调养身体,好不容易身体有所好转,圣上欣喜召了她入京,现在却被歹人所吓,如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前者是长安侯的威压,后者杜承颐却透露出来的消息更加的’吓人’,两年多以前边疆京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刘海自然有所闻,也知晓原本在京城就颇有势力的岑家现如今更加的在京城之中勋贵之家中无人出其左右。一门一公一侯,荣华至极。 瑶华郡主被河匪吓的昏迷不醒,这不管是真是假都够他喝上一壶,谁人不知瑶华郡主是靖远大将军留下的唯一子嗣,皇上疼宠有佳。 刘海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沁出汗水来,在直沽发生这些事情由他负责。 “让付弥过来,”下了船的刘海第一时间派人将付弥找来了。 “大人。”付弥三两下便赶了过来,恭敬地站在上司面前。 “查的如何了?可有何进展?” “让何浪逃了?我已派人大力搜索,谅他逃不出直沽···” 刘海打断付弥的话,“你怎么知道是何浪所为?长安侯手上抓住了几名河匪。他会接受你随意在大街上抓的人吗?” “大人,”付弥恭敬道,“这除了何浪那厮谁还会做出这种胆大妄为之事。” “付弥付弥啊,你的心太大了,我这儿已经容不下你了,”刘海一阵叹息。 付弥一阵心惊肉跳,立马跪下,“大人,属下从未这样想过。” 付弥是刘海一手提拔,从那小吏到现今他身边的左右手,他怎么会不知道付弥的心,当初也正是看到了付弥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才会从中将他挑出带到身边培养,终究是他的格局太小了。 刘海一甩袖转身离去,留下付弥独自跪在这码头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 直沽的街道上肃静冷清,只有一群一群的府兵在街上行色匆匆。 街道两旁的楼房上,何浪直身而立,窗子透出一条缝,让街上的肃静的气息流淌进来。他的心和街面上的气氛一般严肃。 那日他就把不知死活的苑天丢在了据点,带着莫千雪离开了。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却听到了一群人沿着街道跑过来,一阵兵器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下意识的带着莫千雪就闪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在听到他们的低声交谈之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他们闯出了多大的事。 “哎,这黑天瞎火的大晚上,也不放过我们。” “你就少说两句吧,我还得再巡逻三圈,你倒是可以回家休息了。” “你说那船上是哪家的人啊?逼得付大人天天作践我们,从昨夜开始我就没睡好觉了。” “你不知道?那可是京里的大官啊,连···都管不了,这自然得作践我们了。” “京里的大官?我到听说是···把人给得罪了,硬要找我们拿人抵罪。” “嘿,你这消息从哪里买的?这么不可靠,我说啊,你知道岑家军么?” “岑家军?当年我还去征召呢,就是想去那,饷银发的多,军功还容易得到。” “啊呸,就你这样的还想进岑家军,你知道么?那船上的人就是岑家的人。” “什么?!岑家的?那京里的岑家的人?那统领岑家军的岑家人?” “是啊,你当那些匪徒怎么攻不上去,那些人都是岑家军啊!他们在这儿被劫了,不得雷霆震怒,就苦了我们这些人了。听说啊,最主要是···”之后的声音何浪就没听清了,但他结合与他纠缠的小姑娘的高超武功,以及那小姑娘的问话,还有苑天听到他质问他的话的反应,无一不表明,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摆在他的眼前,他们摊上了大事。 “大哥...”莫千雪从梦中醒来,就看到何浪静静地矗立在窗旁。 何浪被莫千雪发出的声响惊醒,转过身,看着想要起身的莫千雪,连忙快步走过去,“五妹小心。你的伤口刚刚包扎好,你别动弹了。” “大哥,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莫千雪看着这陌生的地方,惊讶的问道。 “这是我前年买下来的小院子?”何浪看着莫千雪惊讶万分的神情,自嘲一笑,“这是我为三娘买的小院子。” 莫千雪知道大哥仰慕吴三娘已久,倒不知大哥偷偷买了这小院子准备送给吴三娘,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哥和那吴三娘之间的距离该越来越远了吧。 她不知该怎样接话,默然片刻,才想起来,“四哥...苑天他?” “他想要干些什么我管不了了,我带着你离开了那,他是生是死,全看天命。你也太过鲁莽了。” 莫千雪闭上眼睛,掩盖情绪,“他害了那么多人,大哥怎么能放过他?我就算是拼尽了全力,就是搭上了我的命也不会放过他。” 何浪摇了摇头,“五妹,我怎么能对几个兄妹下手?” 何浪回想起,最后他对苑天说的话,“四弟,这是我最后一次认你做四弟,我们几人说好的一起闯荡江湖,做那英雄好汉,你却一举把大家推进了深渊,我们死的死,散的散,你如愿了吗?” 躺在地上的苑天毫无动静,听到何浪的话根本激不起他身上的愧疚。 “六妹死的时候,想着都是你。” 苑天蓦地睁开了眼,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何浪深吸一口气,“你若是还有心,还是个人,你告诉我,你听命于谁?” 何浪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声音,他叹了口气,准备抱起莫千雪离开,耳边终于响起了苑天几不可闻的声音。 “我们...我们惹不起的人。你快走吧。”边说着话的苑天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什么塞进何浪的手里。 那是一块小铜牌。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飞来之箭 何浪紧握在手里的小铜牌上头只有一个‘内’字,先前莫千雪熟睡的时候,他把这铜牌翻来覆去看了不下百遍,根本不解其意。 他只是一个在江湖上漂泊的人,怎么能够知道这小小的铜牌所代表的意义,更加不会知道这个‘内’字是皇城之中权利上的象征,代表的是一群人的利益。 但何浪知道他早晚都要查出这块铜牌所代表的意思,这个让他们兄妹死的死、伤的伤的人是谁?是谁让他们以卵击石?惹了最不该、最不能惹的人。 何浪的眼神飘向远方,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那个小姑娘,他想或许他应该把这块铜牌扔给她,终究他们才是一类人,让他们鹬蚌相争去。何况她不是早就猜出来了他只不过是替罪羔羊么。 夜深人静时分,码头沿岸却矗立着府兵,守卫着停靠在码头上的三艘船,这三艘船已经在这里停靠了三天,因为这三艘船在他们的管辖地方出了事,理当由他们负责,他们不说走,能赶了他们走?还得配合着他们清理出空间来,后面的船都被禁止停靠在这码头上了。不是被劝离,就是停在离着三里开外的临时停靠点,一时间运货而来的船只唉声载道,可是这并没有办法,民不与官斗。只能听从官府的向导。 一个黑色人影隐藏在稍远离码头边上的繁茂树上,只见他整个人贴着树干,隐没起来,就算是走近了这树下,也发现不了这树上还藏着一个人。 守在这码头上的府兵其实个个已经很疲倦了,但是比起那些站在船上的岑家军,他们就不敢有一丝移动,人家是三天下来,不移不动,他们还能能够轮换着休息,从这儿也能看出一二岑家军的纪律严明。 隐在树上的何浪把背上背着的弓箭拿到手中,又将铜牌一圈一圈的用布条缠绕在箭上缚紧,然后把箭架到弓箭之上。 世人都知怪盗何浪擅长轻功,逃脱功夫也是一流,很少人知道弓箭之术才是何浪最为拿手的。 一箭射出,带着破风的速度,呼啸的箭射向了何浪遇见岑踏歌的那艘船上。何浪也不管箭是否到达了船上,似乎很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箭一射出转头就隐没在黑暗的夜色里。 箭稳稳地被射在了船舱上,岑家军如临大敌。 而岸上的府兵更是被吓破了胆子,这还是在他们的护卫之下,就有人大着胆子射箭过来,这是不要命了嘛?自己不要命了,也不要拖着他们一起下水。 他们一方面只能依稀朝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探寻过去,另一方面给知府通信。 当他们到达那片区域之时,只有那挺立的树,其他什么也没有。 听闻消息的岑踏歌跟在岑踏远身后一起出现在了甲板上。 岑踏远示意手下护卫拔下箭,被岑踏歌拦下,岑踏歌准备亲自上前拔下羽毛箭。 护卫看向岑踏远,岑踏远蹙着眉点点头,阿蘅自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箭被深深地射入船舱,整个箭矢都没入进去,可见射箭之人力道之大,岑踏歌循着箭射来的方向眺望过去,只见哪里似乎已经灯火通明,府兵已经在那里搜寻了。 她转回头,用手抓住羽毛箭,用足了力气才把箭拔了下来,才发现上面还缚着什么东西。 岑踏歌一圈一圈的把布条解开,最后东西掉落在甲板上。 铜牌上反射的光线映入岑踏歌的眼里。 岑踏远蹲下身捡起那铜牌。 “怪盗给我们送来了礼物。”岑踏歌笑语,“不亏我们耽误了行程,等了他几日。” 岑踏远摩擦着铜牌上的字,“皇上正值壮年,他们也太等不及了吧。” 站在周围的岑家军听闻此语都低下了头,向后退去几步,有些话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听的。 “六哥,这是他们天家的事,天家的事能用常理推测么?”岑踏歌不以为然,那满满的史书之上,朝代的更替,哪怕是皇位的继承,里头都是满满的‘故事’。 “这次的事里总是有他们几个人的影子,”岑踏歌轻叹一声,“也许近来岑家的势头太盛,且随着六皇子的崭露头角,是让人忽视不得的。谁知道姑母的心有没往那···上面想过。” 岑踏远默然,这会儿说六皇子太小了,登不上那个位子的话,都太早了。 “六哥,我们在这直沽停留的时间也太久,有些人该等不及了,我们也该赶紧回去会会他们了。” “明日启程。”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戏 那一箭突破了府兵的护卫,直直射向了主船,此时的刘海正在府上的书房里处理一些公务,听闻这个消息的他差点没一下子昏厥过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这样的明目张胆,还要不要人活了。 刘海铁青的脸派人吩咐付弥再加派一倍的人手巡逻,非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人来,且准备着明日还得上船请罪。一次是意外之事,两次就是打脸了。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他出门,门外的随从来禀告,今晨岑家的三艘船已经离开码头,长安侯岑踏远留下了一句话,说是‘河匪已被拿下,劳烦知府大人上心了,因着行程紧张就先行离开’。 刘海却因着长安侯留下的这句话蹙眉沉思。 片刻之后,刘海招来昨晚守在码头上的小领队。 “你把昨晚发生的事,细细同我道来。” “大人,小的昨日晚间分了三队人马轮换着守在码头边上,那是三更时分,安静异常,突然之间众人被箭啸声所惊醒,等到大家反应过来之时,箭已经被射入了那船上,”小领队说到一半就被刘海打断。 “那船上可有无人受伤?” “小的们站的远看的不清,”小领队颇为为难,就算今日那几艘船驶离了码头,也不敢夸下口说无人受伤这一说,“只能隐约模糊看到那船上之人将那围了起来。小的只能循着那箭射入的方向,派人过去探查一二。” 刘海点点头,觉得这个小领队,反应还算灵敏。 “可是那附近宽阔,除了几棵树之外再无他人。” 刘海听了小领队的描述沉默了下来,朝着箭射来的方向去寻找,肯定是没有错的,他也去过码头几回,自然大略能知道码头上的情况,码头为了卸载货物会做得稍微宽大一些,就连沿岸的树木都会特意的减少。 刘海似乎发现了疑点,语气一凝,急声问道,“树上呢?那几棵树,你们都上去探查了吗?” 小领队直接被问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什么···什么树?” 刘海心里却在想,有什么线索,现在也早没了,但他想不通的是前日长安侯和杜家五少爷说的话,那话绝不是随口说说,若是都能这样重拿轻放,这事情过的也太简单了。 *** “他现在哪里?你们从哪里寻到了他?” “付大人,请随小人来,”一个小童手里拿着一个灯笼在前头带路,“大人小心脚下,我们是在他们惯常的据点发现了他。” 付弥跟在小童的身后,步入一个普通的小院子,就像是那寻常人家的二、三进小院,这样的小院在北街多的很,密密麻麻。 付弥的心里却在分析着小童的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惯常的据点,这个词让付弥的心里一窒,他们早就把一切都掌握的一清二楚了。 “二皇子···” “大人慎言,大人还是称呼一声林公子吧。”小童想都不想的打断了付弥之后想要说的话。 被打断的付弥压下心中的怒火,也只能继续低声问道,“林···林公子他,他也在直沽?” 小童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斜睨了付弥一眼,“付大人倒是会说笑,林公子可没有这等的闲功夫来管这小事。” “付大人还是自个儿好好想想如何处置苑天吧。毕竟齐国公和长安侯一笔画不出两个岑,特别是那船上千真万确还有瑶华郡主。如今他们做得事情败露,早晚会想到我们的头上,我就说了这班匪徒最是不可靠,真不知道江湖儿女情怀是能当饭吃么?还是能当银子使?” 这番话说的付弥头上的青筋暴跳,他从末微而起,跟在知府刘海身边也有三年时间,这三年里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 那小童却能很好的把握付弥的情绪,“付大人也别嫌小人嘴碎,小的这番说,也不过是给大人提一个醒,毕竟公子事多,可不能再为了这等小事费神。” 付弥却听的心惊肉跳,林公子重来都只看重最后的结果,这件事···想到这里付弥也顾不上刚刚小童对他的嘲讽直言,反而屁颠屁颠的凑上去。 “言哥儿也是知道,利用怪盗是最好的障眼法,他们最是不容易把视线转回我们的身上,况且,我们还特意留了一手,将那人的铜牌子假意给了苑天,就是苑天自己都深信不疑在他后面的人是另一个人啊。” 被唤作言哥儿的小童,摇了摇头,“你知道岑家是什么出身么?他们是勋贵中的第一人,武夫之中无人匹敌,可是别忘了岑家的太爷可是和太祖一般的人物,作为统领大军的军师,你认为就算岑家的人再傻,会只认那小铜牌就完事了吗?” 付弥闻言一窒,他感觉言哥儿好似处处再和他作对,随后的路上他也忍住脾气不再多言。 “付大人到了,请吧。” 付弥一把推开房门,就见苑天像一条死狗一般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言哥儿上前就用脚踹了几脚。 付弥只听从从苑天的嘴里透出几声嘤咛。 “何浪去了哪儿?”言哥儿淡漠的声音响起。 苑天慢慢地睁开了被打的已经肿起来的双眼,沙哑着嗓子,“他···他被抓住了。” 言哥儿听了这句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身上的令牌呢?” “身上的令牌?···咳咳···自然是给了该给的人。” 言哥儿二话不说,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一只手覆上苑天的脖颈,慢慢地缩紧缩紧,最后付弥只听到喀嚓一声,那苑天气绝身亡。 偏偏言哥儿慢慢地站起身子,用那帕巾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还笑语道,“付大人,可是要捂紧身上的令牌啊。给了不该给的人,可是大人遭殃了。” 这是一出戏,一出特意演给他看的戏,付弥心里想到,这件事明明不必他出面,偏偏落日时分,他接到口信,说是寻到了苑天,让他移步前往。 付弥发怒道,“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是为我演的一出戏?!” “付大人别动怒,我不过也是奉公子的命,敲打敲打你们,别是拿了公子的好处,却不做事。” “听说西北的战事又要再起,公子可是不吝啬送给手下的人一个好前程啊。” 付弥一听闻这消息,却是忘了先前的敲打,转而道,“还望言哥儿在公子面前多美言几句。”他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最是知道富贵险中求。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京 “不多时,我们就要抵达京城了。”杜承颐握住岳前如的手,淡淡地说道。对于京城杜承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从未踏足过京城,却莫名的觉得自己特别的适应京城。 “觉英,我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岳前如不知道说些什么,干巴巴的吐出这一句话,但却本能的感觉到杜承颐的心情,并且知道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路,也是一条艰难的路。 道阻且难。 杜承颐会心一笑,如儿真是一个单纯的好姑娘。 一行人下了船,就遇上了长安侯府在码头上一连等了好几天的管家岑适安。 “郡主,老奴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郡主真是大幸。”岑适安两年没见岑踏歌,看着岑踏歌如今的俊俏模样,比较着是像将军多一些,还是像夫人多一些,这样的对比,让岑适安的眼里差点流出了泪水。 “安伯,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岑踏歌连忙扶起要跪下磕头的岑适安,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她也没有想过当初的一别就是三年,当初的一别就是再难相见。 或许她也想到了,感觉到了岑适安的那颗老迈的心,岑适安是岑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岑迭身侧,对着岑迭的感情十分的看重。如今父亲逝去,他的心也就跟在了她和六哥的身上了。 随后岑适安也看见了岑踏歌身旁的杜家老夫人,连忙问安。 杜家老夫人很是欣慰岑家还有个这样想着念着阿蘅的管家。 岑踏歌抱着老夫人的手臂,央求着老夫人到长安侯府上住上几天,管家早已得到了岑踏远传回来的消息,将几个院子都整理收拾妥当,一如往昔。 老夫人不忍拒绝,遂女眷坐上长安侯府岑家准备好的马车,而岑踏远和杜承颐骑着马,慢悠悠地朝着京城里长安侯府去。 抵达城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二皇子的行驾仪卫,官兵护卫肃清了两旁的人,都等着二皇子过去了才放行。 岑踏歌在马车里嘀嘀咕咕,“真是出门不看老黄历了,早知道啊,应该在河上多漂浮个两日。也不会碰上他。” 老夫人和岑踏歌同乘一辆马车,而岳前如在其之后的马车上。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岑踏歌的额头,“就你想的事多,念念叨叨的也多。” 岑踏歌一阵嬉笑。 长安侯府的马车上有着长安侯府的标识,而外头还有少爷护卫骑着马随行,一下子就被跟在二皇子身侧的随从认了出来。 随从禀明了二皇子。 “殿下,奴才在侧旁看见了避让的人群里长安侯侯府上的人,听闻这几日长安侯府上的人都在等着长安侯和瑶华郡主归来,想必今日长安侯与瑶华郡主是已经回来了。” 二皇子点点头,让行驾仪卫停下来,自己下了步辇,特意来到长安侯府的马车停靠处。 马车外传来一阵敲打声,随后是岑适安的话,“老夫人,郡主,二皇子殿下邀请您和郡主同他一起进城。侯爷让我来问问老夫人的意见。” 岑踏歌一听这话儿就瘫软了身子似地靠坐在马车旁,嘟嘟喃喃地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非得请来请去的,好烦人啊。” 老夫人没搭理岑踏歌的嘟喃,点头称好,还下了马车准备要先向二皇子请安。 岑踏歌无法,打起了精神,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杜老夫人不必多礼,溥今日能偶遇老夫人,实乃大幸。阿蘅妹妹的身子可养的如何了?我看倒是还是十分的苍白,赶紧上了马车去。”二皇子很是礼遇老夫人,也十分的关心岑踏歌。 老夫人也不拿乔,客气道,“多谢二皇子殿下,能在此碰上二皇子是老身之幸。瑶华这身子骨好的断断续续,毕竟也养了好些时日了,勉强的由着老身带着她回京。” 岑踏歌听着二皇子说到她的身子不好,顿时就有了想法,配合着老夫人的说辞,装作虚弱的样子,小声地说道,“多谢二皇子的关心。” 二皇子溥看着瑶华郡主如此模样也不多说什么,只请了她和老夫人上了马车,同他一起进城。最后在三阳路口分道,一个往内城去,一个朝长安侯方向。 “瑶华郡主这两年都呆在扬州杜家,”二皇子溥突兀地问道身边的随从。 “据探查瑶华郡主近两年间都呆在扬州杜家,且身体十分的不好,一直由着黎山书院的陈大夫诊治。” 二皇子点点头,头朝着长安侯府的方向看着出神,心里却想着,瑶华郡主到底在父皇的心中有多重要。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请安 终于摆脱了二皇子,加之马上就要到长安侯府上,岑踏歌莫名的兴奋起来,她想到了每次父亲从边疆归来回京述职时,母亲总会带着小小的她,在寒风里、在酷暑里,一步不移地等着父亲,再后来就是母亲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六哥等着父亲的归来,最后···想到这里,岑踏歌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他们两个人都离开她了,这府上在也没有人会这样等着人了吧。 岑踏远适时的骑马到近前来,隔着马车的车窗,嘴角含着笑说道,“阿蘅,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安伯让丫鬟采摘了鲜花瓣,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都有,你可以做你的精油了,还有你的院子里的海棠特别的茂盛,那只狸花猫最最是喜爱呆在那儿,整个夏天它都在那儿···” 这些话入了岑踏歌的耳里,岑踏歌觉得眼睛都湿润了,六哥比她还近乡情怯吧,那么诺大的府上,六哥一个人呆了两年,还因着为父亲守孝,更是一切从简,这样的生活,本该他和她相守相依的,现在她终于要回来了。 老夫人不说话,将岑踏歌搂进怀里。 众人进了府上,就回了早就已经安排妥当的院落休息。 岑踏歌走进还是一如往昔的春居院时,真的是热泪盈眶了,丫鬟还是四年前她走的时候的那一群,一个个貌美如花、叽叽喳喳。 “郡主吉祥。” “郡主回来了,奴婢们守着这春居院就等着郡主回来了才有生机呢。” “郡主可是不记得我们了。” 岑踏歌含着笑看着原先跟着她的丫鬟们,有好些都嫁人了,梳起了发髻,也有好些一如从前,这的一切,六哥都为她留住了。 岑踏歌踏入正屋,此时正好还有阳光照射进来,一切都是晴朗无比。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又什么都在变。 岑踏歌回来的第二日,正准备去齐国公府拜见继祖母和伯父等人,就收到了姑母皇贵妃身边的太监王公公带来的口喻。让老夫人和岑踏歌、岳前如三日后进宫,还多了一个岳前如。 这让岑踏歌有一丝诧异,她抬头看了看老夫人的反应,可是老夫人并不把这放在心上,交代着杜承颐收拾整顿好杜家在京城里的院子。 杜家在京里还有府院,只是久不住人,有些破旧,虽然上京城之前,已经先行派人来整修过,只是一来时间较为的紧凑,大略休整了一二,几个主院还算能住人,但是几个附院,还有花园都还是杂乱无章,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会同意到长安侯府住几日的原因之一,二来那院落是新旧朝交替,杜家保留下来的产业,按照老夫人原先的意思是想要再去买一处,可是京城这种地方的产业院落总是供不应求的,而且地处好的院落更是可遇不可求,可能有一段时间老夫人都会住在了长安侯府。 岑踏远和岑踏歌回了齐国公。 岑踏歌沉默地走在岑踏远的身后,她想起了师傅闻起说的那个故事。 祖父和祖母的故事,如同很多抛妻弃子的故事一样,祖父是主人公,这让原本就对继祖母没有什么好感的岑踏歌,更是不想去面对她,她太过偏心了。 “侯爷和郡主总算来了,老夫人可是从昨天就开始念叨着你们,”第一个碰上的人是继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品茗。 岑踏远听了这话笑笑,“本该昨日就来请安的。” 而岑踏歌反而没了声音。 岑踏歌一脚刚刚踏入屋子里,就听见继祖母冷淡的声音,“侯爷和郡主回来了。”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 端坐在上方的韩氏看着两人蹙着眉头,问着平淡的问题。 “郡主的身体养的怎么样了?仲权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多注意一些。” 继祖母说着不冷不热的话,让岑踏歌顿时觉得难熬的很,呆在这里多一秒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 “国公爷昨日还道,要把你们这些小辈聚一起,我是老了就不凑热闹了。皇贵妃想必会让郡主进宫,郡主好好打扮一二,别胡乱敷衍了。”韩氏交待了最后几句话就让他们退下了,一副不愿多看他们一眼的意思。 两人如同大赦一般,逃出了韩氏居住的院落。 岑踏远忍不住说道,“阿蘅,你别管祖母,大伯父还是天天念叨着你的。” 岑踏歌展颜一笑,“祖母还是老样子,我早就看惯了,难得今日还能见到几个哥哥。” “我们去寻大哥吧。” “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花 岑踏歌和岑踏远出了院子就拐道去了齐国公世子岑踏行的院子。 他们两人也不管岑踏行现在是否就在小院里。 岑踏歌是一离开了继祖母的影响范围就觉得神清气爽,她知道那些是非事之后,她怎能毫无反应的就此揭过。 在背后非议长辈,岑踏歌是不肖做的。 “六哥,你还记得小花园吗?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绿香球,我想要抱一盆回家。”岑踏歌觉得还是说一些话,来打破原先从继祖母哪里出来的压抑。 岑踏远轻笑出声,“那大哥可是心疼的很,老是有像你这样不懂花的人拿走的他的心头之物。他该偷偷在人后抹泪了。” “这当然得挑最名贵的拿走咯。也不知道大哥培养出了复色牡丹没有,若是有的话,正好一起带回家,就放在阶前,每日早起看上一眼,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要不我们现在先上那小花园溜达一圈,省得大哥心疼,听说你又要要他的心头之物,先让人将好看的移走了。”岑踏远提着不靠谱的意见。 他的意见直引的岑踏歌叫好。 转头他们让带路的小丫鬟带着他们先行去小花园里。 小丫鬟是新来的,只知道眼前人是长安侯和郡主,却一点都不了解其脾性,顿时不知所措立在那。 岑踏歌调笑着说道,“小姑娘,往前带我们上小花园吧,可别为你的主子藏私,他的可是都是我的啊。” 正当小丫鬟举足无措之时,迎面而来了四人。 是问讯而来的岑踏行、岑踏旭等人,在离继祖母的院门不远处碰上了。 “我们的小阿蘅回来了。”岑踏旭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大哥、三哥,”岑踏远先发声喊道。 “阿蘅向大哥、三哥请安,许久未见,阿蘅甚是挂念兄长。”岑踏歌从小跟着几个兄长的身后,自小到大的情谊自然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岑踏行看着长高,长开,越来越貌美的岑踏歌,点点头,虽然一别两三年再见,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距离感。 “走吧,阿蘅不是说要去小花园么?我那里倒是有几盆好花,若是能入得了阿蘅的眼,做哥哥的怎么会小气,定会割爱送给阿蘅,作为归来之礼。”岑踏行在前头带路前往小花园。 “小阿蘅,身体好些了吗?你可知哥哥多么的担心你,你啊,在外面呆的久了就不回来了。”岑踏旭曾亲自去找寻过岑踏歌,自然知道发生的事,只是所有的事情是隐藏在了暗里,就算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要在明面里当作一无所知。 “三哥说什么呢?阿蘅在病中最是怀念三哥了...”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可是也只有在家才能舒服。”岑踏行淡淡的突然吐出一句话。 惹得岑踏歌一阵黑头。 大哥又开始闹别扭了,每每遇到这个时候,岑踏歌的心就开始不争气的跳动,大哥真是得了祖父的真传,一张脸都能吓死人。 “大哥,又说笑了,”岑踏歌一阵讪笑。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小花园,岑踏行负手而立。 “阿蘅你去挑几盆吧,这三年里我倒是养出了很多好花。” 岑踏歌受宠若惊的模样逗笑了岑踏行。 岑踏行看着阿蘅的背影,心里有些好笑,跟在他们的后面走进去。 岑踏歌拉着六哥的手就往小花园里走去,边走还边评头论足,“这盆有些小了。” “这盆颜色不纯,有些奇怪模样。” “这盆倒是很漂亮,可是要是放在我手上,肯定就长不开了,”岑踏歌故意对岑踏远说的很大声,就是想让岑踏行听见。 “呀,大哥,我要这盆,你将这一盆送我吧。” 岑踏远看向岑踏歌指的那盆花,是绿色的花已经盛开了一半,这样一半含苞一半盛放就像是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十分的有趣。 岑踏旭倒是笑嘻嘻地道,“阿蘅的眼光还是一如从前,总能选出大哥最为欢心的那一个,大哥这回儿可是要割爱的。” “你若是喜欢,送你也无妨。”岑踏行的声音波澜不惊。 岑踏歌当然打杆上棍,“来人,把这盆搬出来,放到我的马车上去。” 小花园里的奴仆都知道这盆花可是世子爷的心头爱,每次世子爷来,都会让他们好好照料,他们上了十二分心才养到了这种程度,这这...这郡主说要搬走。 奴仆看向世子,岑踏行开口了说任由岑踏歌选择,自然会说话算话。 岑踏行点点头,指着小花园的一个奴仆道,“你跟着郡主一起去长安侯,好好的照料这盆花。” 岑踏旭吃惊的看着岑踏行,要知道岑踏行可是爱花如命啊,竟然把最爱给了阿蘅。 岑踏歌倒是不开玩笑了,郑重的道,“它完全盛开之时,大哥可要来一睹它的绝世芳华啊。” 岑踏行点点头,摸了摸岑踏歌的脑袋,“我们去父亲那吧。” 也许这就是两个人的一种交锋,一种确认。 第一百九十章 战事 几人往凌波小筑走去,一路无言。 最后还是岑踏歌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打破。 “大哥,我听祖母说大伯母身体不大好,最近一直卧病在床,大夫怎么说?”岑踏歌出声问道,那时候祖母说到大伯母卧病在床时,六哥特别的冷漠,连问都不问一声,好似都比不上这样全着面子之情关心继祖母。 岑踏行眉毛一挑,回头看了岑踏远一眼,可是岑踏远像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和走在他身旁的岑踏旭聊着边疆的战事,岑踏旭就更是神经大条并没有注意前面两人在说些什么。 “母亲她生了重病,前些日子在别院休养了一阵,阿远也是知道的,在金锦出嫁前一个月,母亲才回来,可是之后的日子母亲的身子大不如前。大夫说母亲她总是思虑太过了,我也曾劝慰过母亲,奈何母亲像是入了魔障似得。” “皇贵妃还特意遣了刘太医来为母亲诊治,只不过老是好了一阵,又变坏了。” “你可要劝慰着大伯母啊,人啊,还是身体最重要,”岑踏歌转而又道,“一晃眼我们都长大了,月姐姐都嫁人了。” 岑踏行听到岑踏歌这样的言论笑起来,眼里都闪着光,“阿蘅,你也该嫁人了。放心,大哥会为了寻一户好人家,阿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俊朗的还是魁梧的?” 岑踏歌顿时黑脸,“大哥!你在说什么?”装作害羞的模样往前快步走去。 岑踏行跟在岑踏歌的身后,追着她的脚步。 等岑踏旭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早已走远,他们赶紧跟上去。 岑踏行在脑子里想刚刚三哥所说的话,三月边疆又起战事,那时他还在京城,自然是一清二楚,之后他前往扬州去接阿蘅回来。 路途之上有道听途说一些边疆的战况,岑家暗卫也传来一部分消息,毕竟扬州远离边疆,就算是有消息传来也是至少十天以前的战况了,陆陆续续之间都是捷报。 边疆是张勋做主,而玉楼叔是岑家军主将仅次于张勋之下。 这几个月以来,边疆吃下了大大小小的战事十几场,胜利的大多是岑家军防卫的地方,而张勋相对而言,弱上许多。这就是一件十分打脸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张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手中的兵不好不说,因为太子一系被皇上故意压下去,连带着朝廷内没有什么人替他说话。这样岑家军就凸显出来了。 而还有一点事一个月前发生之事,边疆还未平定下去,西南又乱起,这使得朝廷之上颇为焦头烂额。 只是情况还算好的是两边都能守得住,本朝建立不久,武将能人颇多。 “三哥,大伯父他没有让你去边疆帮衬玉楼叔一二吗?”岑踏旭从小便对武学展现出极大的天赋,岑踏行是被作为齐国公府的继承人来培养,而岑踏旭也是岑踏行的左右手,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相合也。 岑踏旭闻言,摇了摇头道,“父亲说,玉楼叔能够担下来,还不是我去的时候。”其实他是明白父亲的意思,岑家军最终是要听令于六弟的,现在的战事完全在岑家的掌控之内,他没有去的必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嘱托 凌波小筑为齐国公岑逸的外书房,一般来说是做为与幕僚商议朝堂之事的地方,也是岑逸自己较为私人的地方,内院之中的女子基本上很少会有机会到这里来,就算是齐国公夫人付明玉也不过是来过这里三次,也是因为有紧急的要事才直接找来这里。 但是今天这几人一同前往凌波小筑,却没有人觉得岑踏歌跟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着瑶华郡主绝对不是如外界想的那样虚弱小姑娘,她跟着大将军岑迭上过战场厮杀,统领过军队,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将她看作男子对待,她所言所行都会得到齐国公岑逸的重视。 当岑踏歌踏进凌波小筑之时,感慨笑言,“大伯父院子里的景色还是一如从前啊。” 齐国公府还是齐国公府,变得往往都是人啊,看着那丫鬟奴仆,不过三两年不曾踏足于此,现在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可是在岑踏远心里却想到,他原先一直以为大伯父是疼宠、纵容着大伯母的,无论大伯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都是包容着,能够帮大伯母一绝后患,就算是对于他,对于他这个嫡亲儿子,说过继给...父亲...就当下断言,也许他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吧,将自己隔离出去,给自己一片锦绣前程。 可笑的是现在内院暗里管着事的却是王姨娘。 这可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话吗? “父亲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的。”岑踏行转回头看了一圈,是啊,从前他跟在祖父身边,这凌波小筑就是这幅光景,现在父亲呆在这里十来年,也是一如从前。 “这哪有什么景色啊,连院子里的那两棵青松都没变过。”岑踏旭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只有在岑踏歌问起之时看了一眼他小时候还想偷爬上去的院子里高挺的青松。 “世子爷、三少爷、侯爷、郡主来了,老爷可是久等了。”是一直跟在齐国公岑逸身边的随从岑适长迎了上来,声音里满满的喜意。 岑适长是长安侯府管家岑适安的兄长,两人从小就被分配在齐国公和长安侯两人身侧服侍。 “特别是郡主啊,老爷念叨了好久,不知郡主身体好些了没?”岑适长也是近两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瑶华郡主。 “长伯,我的身体大略是好了吧,”岑踏歌对待岑适长很是礼遇,不仅是因为他是岑逸身边的人,还有他的弟弟是安伯。 “郡主,请。” 岑踏歌只觉坐在书桌后面位置上的岑逸似乎有了衰老的痕迹,却更加的威严。 岑踏歌郑重其事地向齐国公问安。 “阿蘅回来了就好。”至于其他责问的话,岑逸一句都不舍得说。 对于阿蘅,岑逸甚至是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疼宠的。 阿蘅从小就长得漂亮,也特别活泼,还十分的聪明,如若不是她是一个姑娘,那么长安侯的家业,岑家军的统领都会交到她的手中,而且她会比男儿做的还要好。 三弟在外镇守边疆,妻女留在京城,他对她也会更加的上心。现在就更是如此了,三弟的血脉就只有这么一点留在世上,他是尽其所能保阿蘅一世长安。 几人从张勋说到西南战事,又从西南战事重新回到朝政之争。 “阿蘅,你可知晓杜家入京是何意?”岑逸能够猜出杜家是何意,但是总要亲耳所闻。 “大伯父,外祖母只是陪着五表哥进京,五表哥决定入仕了。”不管怎样,杜家所向大家透露出来的信号就是,’我们杜家要重新回归了’。 岑逸点点头,他要得就是阿蘅的一句准话,论谁看,都会不知觉的将杜家划成为他们这一派的。 “若是杜老夫人有什么需要岑家帮忙的,尽管开口。”岑逸代表整个岑家许诺杜家。 岑踏歌自然一清二楚大伯父承诺了什么,毕竟杜家已经脱离了朝堂已久,虽然杜家底蕴不差,只有给予时间,总能够走出一条路,可是若是有人在前头扫清障碍,那就更好不过了,但岑踏歌还是保守的替外祖母表示感谢,而不是整个杜家,“我替外祖母谢过大伯父了。” 岑逸点点头,转而道,“想必皇贵妃已经宣了你入宫了吧。杜老夫人呢?” “是,皇贵妃也宣了外祖母入宫,”岑踏歌微凝眉,“大伯父,不会是皇贵妃那出了什么事吗?”按理来说,她回来,皇贵妃作为姑母宣她入宫一见,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哼,她能出什么事?就算是出了什么事,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岑逸对这个做皇贵妃的庶妹特别的不满,从一开始她要执意进宫开始,以齐国公的威名,就算她是庶出的,她也能嫁进大富大贵的人家做当家主母,她却一意孤行进了宫。 “你见了她就告诉她,沉下心来,现在远远还没到那个时候,不要妄想,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该在那个位置上应该干的事。”大伯父这话说的就有点重了,好似皇贵妃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惹得岑逸十分的生气。 岑踏歌和岑踏行听了这话相视一望。 岑踏行恭敬的说道,“大伯父,我和阿蘅在回来的路上遇袭了。” “你们遇袭了?阿蘅可有受伤?”岑踏旭惊讶道。 岑踏歌露齿一笑,“三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嘛?” 岑逸怒目一视,“将此事一一道来与我。” 岑踏行缓缓地将事情一一说出来,末了,还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怪盗何浪特意送来的小铜牌。 小铜牌被岑踏行拿在手上仔细的观察。 “这是内造的。”岑踏行笃定的说道。 小铜牌是宫中之物,而且是太子所属之物,可是正是因为它是太子手中之物,他们才越发的觉得这是栽赃嫁祸。 岑逸的手指敲击这书桌,“阿蘅,这个小铜牌就交给伯磐去处理,而你务必要同皇贵妃通一口气,告诉她只有这时候能沉下心来的人,以后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岑逸从来都将自己这个妹妹心中所思所想看的一清二楚,她一直以为她与世无争的样子能够瞒下所有人,可是从小看到老,她从小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她,而不安分的人却处处表现出我最是听话乖巧,就很遭人嫌弃,所以他对她很不屑,但是他们终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想让船覆灭,也就只能多看管这她一些了。 岑踏歌把大伯父的话记在心头。 这天岑踏行和岑踏歌用完晚膳之后,就向岑逸辞过先行回了长安侯府。 准备着过两天去宫里的事宜。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进宫 岳前如经过两天的宫廷礼节培训,基本将礼节全都学会儿,明天去宫中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而小问题则是需要扣出来的,可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一两天的’集训’算是把岳前如累的够呛,也把杜承颐心疼了,他晚上搂着岳前如睡觉时,都觉得岳前如瘦了,不仅脸蛋小了一圈,就是腰身也更瘦了,可是在这京城里就是该学会这些,并且随着他的入仕,他的夫人就会更频繁的进宫。 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第二天一早岑踏歌照例练完一套剑法,梅落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待得岑踏歌沐浴完收拾妥当,穿好衣物带好头饰,也已经辰时了,就上了老夫人住的院子,准备在老夫人那用完早膳就一同进宫。 岳前如这时已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了。 岳前如看着盛装走进来的岑踏歌,只觉眼前一亮,她多是看到岑踏歌不修边幅的模样,却是很少见这么端庄的她。 涂上了胭脂,带着名贵的东珠钗环,就好似人身上的气场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连带着走路的姿势也变得优雅华贵。 岑踏歌笑着和老夫人请安,向表哥表嫂问好,便坐在了岳前如的对面位置。 老夫人吩咐着丫鬟给岑踏歌盛一碗山药粥,再加上几碟小食,岑踏歌的动作优雅自然。 岳前如又抬头看了看座上的老夫人,执起调羹的模样就像是画中的仕女,岑踏歌也如出一辙,她想到了祖父和母亲的话,杜家的底蕴一直都在,谁也不能小瞧了杜家,她是有幸才能嫁入杜家。 想到这里岳前如的动作越发的轻巧,姿势越发的优雅。 用完早膳,已经过了辰时,几人上了马车,长安侯岑踏行跟在马车旁一路护送着到了宫门口。 “阿蘅,今日长乐公主也会进宫去,若是皇贵妃顾及不到你们,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公主,”岑踏行有些担忧阿蘅,嘱咐道,“我在外头等你们出来。” 岑踏歌点点头,拍拍岑踏行的肩膀,抿嘴一笑,“放心六哥,我知道怎么做的。” 在宫门口,内侍早已等在宫所里,一见到一行人就迎了上去,颇有眼力的向几人请安。 “杜老夫人,郡主,夫人,请跟我往这边走。”小太监边走边说道。 “皇贵妃娘娘从几天前知道郡主回了京城,就天天惦念着郡主,今日一早还特意去了小厨房做了枣糕,说呀,郡主最爱吃娘娘做的枣糕,小时候郡主总是缠着娘娘做枣糕吃。娘娘从小就疼爱郡主,知道郡主卧病在床,恨不得能陪在郡主身侧。” “公公说笑了,”岑踏歌微微一笑,也不害羞,“我从小娘娘就喜爱我,我这一病倒是叫娘娘难过了,都是我不好,身子差。” 岑踏歌说到后面还特别的难过,这一下子就从笑脸变成了哭脸。 “是奴才不好,偏偏要提起那旧事惹得郡主落泪,郡主可别哭了,娘娘最心疼郡主,可是饶不过奴才。”宫里头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何况还是崭露头角之人,论演戏谁不会? 把小半步落后的岳前如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看着老夫人搂着阿蘅,拿着帕子给阿蘅细细地擦泪,她反应过来,赶忙上前,也牵起阿蘅的手,轻轻地摩擦,阿蘅倒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还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挠痒。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岳前如又听着阿蘅和内侍说起了长乐公主的事,这一收一敛做得漂亮又自然。 若不是现在身在戏中,岳前如都该为杜蘅鼓掌了,因为若不是阿蘅挠着她手心痒痒,她根本就分不清杜蘅是假戏真做还是本该就是如此。 皇贵妃娘娘住在景和宫,是后宫中仅次于太后和于皇后的宫殿。 相较于皇后的端仁宫的肃静庄重,景和宫更多的是一片柔和,让人不知觉的想要呆在这里面。 让岳前如从两旁都是红色的高高宫墙之中走了出来,不再是长长的肃正,就像是花骨朵遇到了春风,吹起了一片温暖气息。 景和宫主殿之上,皇贵妃娘娘端庄的坐在其上,脸上却是满面春风,笑意荡了出来。 这样的皇贵妃让岳前如看到了岑家女子的风华,这样看起来,阿蘅倒是更像杜家人,美艳之中带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小蘅儿,快过来,”岑遥向岑踏歌招手。 岑踏歌小跑着到近前,扑在岑遥的怀里。 岑踏歌心里明白无论大伯父是怎样评价姑母的,但是她能够亲身体会到姑母对于她绝不是敷衍或是有所企图,她对她是发自内心的拳拳喜爱之情。 “我的小蘅儿,可是又瘦了,不过身量倒是长高了不少,是个小大人了,”岑遥摸着岑踏歌的头发,对着坐在身旁的长乐公主说道,“看来我要为小蘅儿寻觅佳婿了,阿漪你可多花些心思。” “姑母可别取笑阿蘅了,阿蘅可还小呢。”岑踏歌不依。 长乐公主笑着点头,在一旁提醒道,“母妃可别忘了杜老夫人和杜家少夫人啊。” “瞧我,”岑遥放下搂住岑踏歌的手臂,郑重地道,“杜老夫人,阿蘅这孩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怎么会?阿蘅是泠儿留下的孩子,有阿蘅在我身边,我的心也快活些...” 岳前如像是感觉到了老夫人的没说完话的伤心,连忙上前安慰。 “都怪我,”岑遥看着岳前如转言道,“这是你们家小五的媳妇吧,可真是漂亮。” “来人,将我那双飞燕的金簪拿来,这簪子啊就是要给小姑娘带的,皇上却赏了一双,我这老脸薄,带不出去,送给你家小五媳妇。” 岳前如看了杜老夫人一眼,在老夫人点头之后,忙上前恭敬谢过皇贵妃的赏赐。 “听那个内侍说,姑母还特意做了枣糕给阿蘅吃,姑母别藏着掖着了,阿蘅早膳可只用了一碗粥就赶着来看姑母了。” 皇贵妃笑了笑,让人把糕点端进来,看着岑踏歌吃的欢快。 第一百九十三章 答应 “姑母做的枣糕还是和原来的一个味,甜而不腻,香气扑鼻,让人馋着想要流口水,”岑踏歌笑眯了眼吃着自己最爱的枣糕。 皇贵妃岑遥看着这样的岑踏歌,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乖巧懂事让人疼爱,现在失了父母,也只有她这个做姑母的在她身后替她撑腰,而她必须做得那人上人才能护得住自己珍惜的人,岑遥越发的坚定心里想要做的事,想要争取的事。 岑遥拿着手中的巾帕细细地为岑踏歌拂去沾在她唇上的糕点的碎屑。 “慢点儿吃,别噎着了,我今天多做了一些,等会儿让红姑装好了,你带回去。”岑遥的声音温柔可亲。 岳前如觉得皇贵妃娘娘对阿蘅实在是太好了,她有一瞬间都认为阿蘅是皇贵妃的亲子,她不由偷偷地看向坐在侧旁的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没有一丝的不爽,反而还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着皇贵妃和阿蘅两人的互动,却在下一瞬好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瞥了她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连忙低下了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老夫人,老夫人的侧脸带着笑意看着两人,好似很是欣慰的模样。 她耳旁听着皇贵妃轻柔的声音像是融化的冰雪带着春意,“小蘅儿,吃饱了吗?” 岑遥见岑踏歌点头就吩咐自己的女儿,“阿漪你带着你妹妹和杜家少夫人去外头走一走,消消食,别走远了啊,过一会儿该用午膳了。” 长乐公主点头称是,率先走出了正殿。 岑踏歌和岳前如自然心知肚明皇贵妃是想要让她们避出来,要和杜家老夫人私下商谈,她们从善如流的跟在长乐公主身后。 站在景和宫正殿台阶上的长乐公主背对着两人,声音冷淡地说道,“阿蘅,你倒是玩够了就回来了?” “公主说的是什么?阿蘅听不懂。”岑踏歌听到长乐公主的问话,波澜不惊的反问回去。 “那日我看着惊慌失措的阿远,大早上就跌跌撞撞的来了公主府,通红着眼睛,连早膳都没顾得上吃,只为了得到你的消息,而你却想着不再回来,”长乐公主的声音冷淡的没有一丝感情,“他从小就待你好,你怎么能如此的任性?你失去了父亲,可是他却是有一个父亲像是没有父亲一样,只剩下你和他相依为命,连你都要弃他而去。” 岳前如把她们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长乐公主一点都不像是殿里的皇贵妃娘娘,说出来的话可以冻住人的心。更何况她说的还是长安侯的事,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她不应该听到这些话,她有一丝尴尬的往侧旁走了几步,装着对摆在那的花儿十分感兴趣。 长乐公主看到岳前如的动作,不由在心里感叹,杜家不愧是杜家,也许母妃做的是对的。 岑踏歌却没有注意到岳前如已经悄悄地走开了,她听了长乐公主的话,低下了头,声音微微暗哑,“我知道,六哥···是我不该如此让他担心受怕、让他为我受累。” “阿蘅,有些事能够任性,有些事却由不得我们放肆。”长乐公主自然听出来了岑踏歌声音里带有的情绪,声音放软了说道。 “漪姐姐是否也想过隐姓埋名,我却爱上了这样的日子,我曾看见那广阔的沙漠,爬过高耸的山峦,淌过潺潺的流水···”岑踏歌带着向往的语气说着让她惊叹开心的事。 岑踏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乐公主急急的话打断,“阿蘅,我一点都不想。” 长乐公主深深地看向岑踏歌,她的眼里带着岑踏歌看不懂的意义,岑踏歌一哽,止住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转而想起大伯父嘱咐的话,“漪姐姐,在进宫前,我去拜见了大伯父,他让我传一句话给姑母,说是让姑母不要着急,这时候就下定论,一切都还太早了,恐有变数。” 长乐公主扯着嘴角轻笑道,“你不用说的如此委婉,大舅舅他一向视母妃不见,怎么会说出如此客气的话,你直叫他放心好了,母妃不会去淌这浑水的,他们谁搅的水,让他们谁去抚平吧,是谁做的事,谁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是傻子。” “阿蘅你很久没来宫中了吧,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前几日倒是听闻各地有贡上了些名花。”长乐公主结束了两人间的谈话,视线转向正在聚精会神的向宫女讨教养花的方法的岳前如,“你那表嫂倒是个识趣的人。” 岑踏歌的视线顺着长乐公主延伸过去,表嫂是故意走的离她们两人那么远的吧,她露出一抹笑,“表嫂从来就善解人意、心如纯水,这样多好啊。” “五表嫂觉得这儿的花可还好看?漪姐姐说那御花园内还有更好看的,表嫂快过来,我们一同去看看,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岳前如抬起头,笑的温和。 三人往御花园中走去,而在正殿里,只剩下了皇贵妃和杜家老夫人两人。 “娘娘是抬举杜家、抬举老身了。” “老夫人莫要谦虚,能让皇上三顾茅庐的可是闻名天下的杜先生,杜家之人可是人才辈出,本宫这有一个不情之请,让寅儿拜杜院长为师,这也是本宫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皇贵妃慢慢地说道,“寅儿从小就乖巧听话,却甚少有自己的决断,而本宫听闻杜院长不久之后也会来京城,本宫就想啊,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皇贵妃先是抛下一块砖再又说出原本的打算,“当然本宫也听闻杜院长收弟子较为严苛,可若是能让寅儿不时跟在杜院长身侧,学学杜院长的处事也能让本宫放心许多。” “娘娘是说笑了,老爷可是有幸带着六皇子在身侧。” 皇贵妃轻轻一笑,“那本宫在这儿可是先谢过老夫人了。” 有些时候偏偏是要顾左言他,步履维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午膳 御花园里的花千奇百艳、婀娜多姿,让岳前如看的十分着迷。想来也只有在皇宫这样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才能够将各地最美的景色看一个够。 “天下名花果真都能在这御花园里寻一个遍。”岳前如不由感慨道。 “前面就是玉清池了,我们过去稍作歇息。”长乐公主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当然不会向岳前如这样感悟深刻,看着这些可有可无的花花草草提议道。 却碰见迎面而来的一群华装貌美女子。 领头的是淑妃林芳和贤妃高晴晴,她们的侧旁跟着姚昭仪、邱美人等人。 她们三人上前请安。 淑妃神情冷冷淡淡,而一旁的贤妃显得充满善意。 贤妃的声音温柔,话里略带回忆,“这是瑶华郡主吧,几年前见你还只是一个小童呢,一转眼,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岑家可是尽出美人胚子,皇贵妃姐姐柔美,郡主明艳,哎,芳姐姐我们可是比不上她们,成了那昨日黄花。” 淑妃听到贤妃这样的形容不知觉的皱了眉,任是哪个爱美的女子都不愿意听见别人说自己年老色衰。 站在淑妃侧旁的姚昭仪看到淑妃变了脸色,忙打圆场笑语道,“娘娘们可是比的过我们呢,怎么会是昨日黄花?要是黄花也是那‘若占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的姚黄啊,千里寻一。” 淑妃淡淡地斜睨了姚昭仪一眼,轻蔑地说道,“姚妹妹倒是会说话。” 姚昭仪本是想讨好淑妃而说的这话,反而被淑妃嫌弃,顿时涨红了脸,讪笑着闭上了嘴。 “这就是瑶华郡主啊,今日一见郡主果然是天生美人。”邱美人接着话。 贤妃却不用在意淑妃的脸色脾气,“邱妹妹可是不知道,瑶华的母亲可不就是江南杜家的,你和姚妹妹不也是出身江南,江南啊尽是出美人儿,而瑶华的母亲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倒是那岑大将军有福了。” “贤妃娘娘说笑了,娘娘的姿容才是天下绝有。”岑踏歌适时的开口,她不知道为何贤妃这样的‘偏爱’于她,毫不吝啬赞美,但是既然说到了父亲母亲的事,她就不能熟视无睹。 “你们这是要上哪去?”淑妃有些不耐烦的转移话题,她不知到今日贤妃犯了哪门子的神经,偏偏要扯着她一起捧着那岑家女人的侄女。 “林母妃,我们上那玉清池旁坐一坐,您和我们一起走走,”长乐公主假意邀请道,她其实也是故意为之,淑妃平日间就和母妃争锋相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牢牢的被母妃压上一头,自然是不待见她,不待见有关母妃的一切,这样的邀请她是绝不会答应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淑妃根本不愿意去,随意就找了个借口。 “你们去吧,”淑妃抢在贤妃之前开口,拒绝再被贤妃扯上,捧着她们,“我在皇后娘娘那里有些疲累了,你带着郡主好好逛逛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贤妃的话,转身带着侍女走了,而本来跟在她身侧的姚昭仪,下意识的看了淑妃一眼,可是淑妃什么眼神也没有留给她,她一撇嘴,向贤妃行了个礼,带着侍女快步追赶上淑妃。 “芳姐姐真是无趣,”贤妃嘀嘀咕咕的,转而对着长乐公主三人说道,“长乐啊,本宫陪你们走一走吧,在殿里呆的久了,闷的慌。” 邱美人觉得这几人也不过是皇贵妃的亲族而已,也不想费着自己的心思跟在她们的身后,遂也先离去。 四人走在汉白玉路上,只听见贤妃一人的声音,和其他三人零零星星的回答。 “这个小姑娘是哪家的?真是亭亭玉立。” “贤妃娘娘,这是我外祖家五表哥的妻子。” “杜家果真是人才辈出,听说你那五表哥要出仕了···” ··· 几人断断续续地聊了好一会儿,可是长乐公主和岑踏歌都没能猜到贤妃跟着她们的意义,好似贤妃只是偶遇上了她们,跟着她们走一段路。 临近午时之时,有一个小内侍寻来,先是向贤妃娘娘请安,再带来皇贵妃的话。 “公主、郡主,皇贵妃娘娘请你们回去,皇上听闻公主和郡主进宫了,很是高兴,吩咐了身边的李公公来景和宫说,今日在景和宫用午膳。” 听了这话的贤妃才觉得自己跟在她们不白费力气,她摸着自己画着漂亮颜色的小指甲,在心里冷笑,想必是皇上对于岑迭,对那瑶华郡主十分愧疚的吧,这不就急不可耐的要见瑶华了。 长乐公主点点头,转头邀请贤妃,“高母妃,同我们一起到景和宫用午膳···” 贤妃心里冷笑,面上却越发的柔和,“本宫呀,本宫就不跟在你们身后遭嫌了,想必啊,是皇上念着你进宫了,你可是嫁了人也不想着多进宫了,好了你们快去吧,别让皇上等着了,本宫走了这一段也累了。柔儿扶着本宫回宫。” 三人目送着贤妃离开,跟着那小内侍的身后转道回那景和宫。 三人回到景和宫没一会儿,圣驾就来了。 皇上看着站在他面前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岑踏歌,那张和岑迭五六分相似的面容,双眉间同样的英气,不知觉的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岑迭的模样,只知道这人是岑军师的三子,刚刚从老家接出来的三子,眉宇间带着年少的桀骜,他明明有更多的选择,却仍旧偏执的指了岑迭和他一起。 明明岑踏歌是更像杜家的人一些,而岑迭的那些子侄哪个不与他像,他却在看到岑踏歌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想跟在他身边三十余年的岑迭,临终前最想的还是自己的女儿能够荣华富贵吧,偏偏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帮他完成的事了。 一顿午膳下来,待到出宫之时,岑踏歌的身后带着满满三车的赏赐,连着岳前如也沾着光得到了小半车,更别说是杜老夫人了。 也是一顿午膳下来,让宫中的那群女人知道了皇上的态度,皇上十分的宠爱瑶华郡主! 姚昭仪和邱美人却有些懊恼没有抓住机会,和瑶华郡主套近乎,也恍然大悟,难怪贤妃这样捧着她们。 第一百九十五章 传来 宫里发生的事,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知道了瑶华郡主身体休养好了,这两三年间竟是去了江南杜家,一回来就被皇贵妃宣召进宫,而皇上也特别给面子的见了瑶华郡主,至于是给谁的面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越是这样,大家就知道皇上对于岑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大家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 而太子一系的人马则苦不堪言,连续三年之间皇上始终是对他们不待见的,有什么重任大多交给了二皇子,这使得二皇子的声望隐隐之中是和太子齐头并进,这是大忌。 三年前因为监军唐晟卖国而引发的事情比他们想的都要深远,可奈何的是,太子一系的人马用了一年的时光才知道他们也是做了替罪羔羊,唐晟是别人的棋子,他就是一步坏棋,坏正大光明,坏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收拾。 可是苦水只有往肚子里咽,这是再说出来我也是受害者谁也不会信,反正有一个皇贵妃,有一个六皇子,岑家也不会再站在他们这一边,现今也只能看做是早早的撕开面纱。 当然谁心里苦谁知道。 年前就算是刚满十六岁的五皇子也开始稍有涉足,在按照如今的态势,太子殿下必须想办法翻身。 在端仁宫中,皇后娘娘坐在主座之上,她的下首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太子殿下沅,侧旁则是永安长公主霖。 皇后于苇明静静地看着下首的太子,面上严肃,内心更是一片冷淡。 因为长子不足满月便早夭,加之淑妃在她生下长公主后不久就得了二皇子,而她为了巩固地位,在没有调养好身子的情况下,就怀了三皇子,导致三皇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因着三皇子的身体,曾经一度被群臣反对立为太子,可是明明是皇上亲自力排重压,将三皇子推上了太子之位。 “母后,父皇究竟是何意?”永安长公主疑惑的问道。 ’呵’,皇后轻笑出声,转而反问道,“你父皇究竟是何意你会猜不到?他不管就是看见了那岑迭的女儿,心里愧疚,他一时气不爽,自然是要为难为难我们的。” 永安长公主大略也能猜测出来,瑶华郡主出现了,活跃起来了,连带着岑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至少现在他们需要避其锋芒,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但是对于二皇子却不能让他膨胀起来,“太子,你有何法子压一压溥,再放任他下去,他都以为这天下该是他的了。” 太子蹙眉细想,刚张开口,就是一阵咳嗽。 听见咳嗽的皇后眼神里透露着的是满满的厌恶,太子很是敏感,他飞快地抬起头看了母后一眼,在触碰到那厌恶眼神之时,他俯下了头,从怀里拿出巾帕捂住自己的嘴,放肆的咳个痛快。 坐在侧旁的永安长公主早已习以为常,帮太子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边。 太子扯出一抹笑,接过了水杯慢慢地含在嘴里,最后咽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继续刚刚他被咳嗽打断的话,声音微微暗哑,“瑶华郡主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里,父皇他有了想要愧疚的人,那么溥就已经式微了。” 他看着长姐疑惑的深情,解释道,“阿姐,你可记得,暗卫得到的消息瑶华她是失踪了,而不是重病在床。” 永安长公主当然记得,当时她还觉得颇为可笑,暗卫的再三探查竟然得来的是这个消息。 “想来这个消息是真的,瑶华确实失踪了一段时间。”太子郑重的点点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后。 皇后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所以皇上十分的恼火,岑迭的死亡可以推说到皇上自己本身的认人不清,可是若是连岑迭唯一的女儿都保不住,那就是无能。 “所以,父皇就算再为难我们,也不过是这几个月了。” “张勋虽然比不得靖远大将军,但在边疆守卫上也算是兢兢业业,且父皇已经把岑家军交给了长安侯,这时也要看看长安侯有没这个本事掌控下来了,正好前几个月边疆又起战事,这几个月来大大小小战事不断,想必父皇会让长安侯平定边疆。” “张勋想必在其中讨不了什么好,但也不会太差,我想我们现如今应该要把眼界放宽到西南战事之上,别让溥再有机可乘,听说楚地林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少年将军,就算我们得不到,也别将他推给了溥。” “我们用不着与溥争锋相对,”父皇还是年轻力壮,溥的力量越大,父皇该是越放心不下溥才对,就算是他自己,他的身体都不知支撑的到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所以父皇在放任他。 太子并没有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巾帕,巾帕里头包裹的是刚刚咳出来的一口血。 太子的一番话下来,给皇后和永安长公主开辟了一条新路,也许她们可以再换一个想法。 不几日,边疆消息传来,张勋作为主将领兵出战,吃了一个大大的败战,皇上很是震怒,派遣还在三年孝期之内的长安侯领兵出征。 这一切都慢慢地被太子的话所印证。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准备 当岑踏歌知道岑踏远被皇上派去边疆之后,她觉得比她自己要上战场还要紧张、不安,但这一步是必须要经历的,岑家军必须有一个能够统领千军万马,带着他们奋勇杀敌之人,岑踏远是唯一的选择,并且要借助这个机会将岑家军牢牢的掌控其中。 而岑踏远接旨的时候整个人先是懵了,再之后就是一副兴奋模样。他想他终是不会坠了父亲的威名,也为自己打出一片天地。 岑踏歌从听闻消息开始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花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了好几页纸,上面零零总总写了好几十条她的心得体会。 并且还把她了解、知道的、经过的地方标注在边疆地图里,标注的里面甚至还有哪几家是哪国的落脚点,这等十分私密的消息。 心得体会的第一条却是士无偷生意,将有必死心。想当初,岑迭在她提出要跟在父亲的身后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时,岑迭便语重心长的和岑踏歌说了这句话,那时岑迭的悲壮,这下便在岑踏歌的脑海里滚动。 但是岑踏歌却在后面又做了批注,古语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岑踏歌的私心。 岑踏远看着一大清早就到他这边来的岑踏歌,看着岑踏歌给他的这几页纸,再看着岑踏歌的黑眼圈还有疲惫的双眼,觉得心疼异常,郑重的接下岑踏歌的心意,并且每一条都潜下心研读一二,其实这几页里有十几条都说的很对,有十几条让人深省,有十几条是技巧,岑踏歌把她了解到的边疆的情况,都一一列举出来,在沙漠里找水源的方法,找路的方法,甚至还告诉他万不得已可以找乌维!? 他把每一条都默默的记在心上。 杜承颐也和他把酒言欢,只道是等着他凯旋归来,真正的扛起父亲留给他的长安侯的名头。 杜老夫人早已把当作了亲外孙疼爱,上上下下交待了他一遍,最后却忍不住抹泪,“阿蘅就剩下你这么个可以无条件的爱护她,成为她靠山的兄长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只盼着你能得胜归来。” 在岑踏远要前往边疆的几个日夜,岑踏歌没事都会叫上他一起来到长安侯府的练武场,和他进行热身,打斗,还有比试骑射。 这样的日子好似他最为珍惜的时光。 临走前的一日,岑踏远特意去了一趟齐国公府向齐国公拜别。 齐国公岑逸没什么好说的,只道,“万万不要堕了岑家的威名,若是有不懂得,不要装懂,虚心向岑玉楼请教。” “不需要去管张勋,谅他张勋也不敢逆着圣威给你下棒子,但也要胆大心细,莫要因着年少贪功。” 齐国公的话,就像是长者的千言万语,岑踏远想要从中寻找到一切他想听到的话,却一句没有,他默默的应下所有。 等他出了凌波小筑之后,在岔路口,站了半响,终究还是没有去看一眼付明玉。 也许他这一辈子,终是亲缘单薄。 不日,岑踏远便带着一队人马,押送着粮草从京城里出发。 那日岑踏歌登上了京城外的送风亭,极目远眺,看着岑踏远的人马长长慢慢的向西边而去。 站在她身边的杜承颐,安慰道,“阿蘅,这是仲全的机会,也是对仲全的考验。我们等着迎接他凯旋归来吧。” 岑踏歌扯出一抹笑,“但愿如此。”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凯旋 岑踏远离开京城大约两个月了,而杜家老夫人在半个月前也带着杜承颐夫妇离开长安侯府去了新买的府邸。 杜家新买的府邸是上一任郎中黄光的居所,因黄郎中致仕,家族之中又无可以继承家事的人,遂决定卖去了在京城居住已久的宅子,带着妻儿还乡,正巧听闻江南杜家正在京中寻找房源,也是借花献佛,交好与人,为以后的子嗣铺路。杜家也算是承了他的情,以略低于市面的价格买下了宅子。 而黄郎中的府邸虽然比不得京城之中的老牌勋贵之家,但胜在离皇城近,每日的早朝能剩下一些时间来,且府邸小巧之中透着几分灵动,很是适合杜承颐夫妇在京城,杜家老夫人在京城是呆不长久的,待得杜承颐稳定下来,岑踏歌找到好的归宿,她也能安心回江南杜家了。 偌大的府邸之中只剩下岑踏歌一人,岑踏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寂寞又似欢愉,她曾经想过若是她有一天能够当家做主了,她每日想要几时起就几时起,每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是如今真的到了这么一个时候,她仍旧保留着原有的习惯,每日早起练剑,只不过和原来不同的是,原来是和父亲一起练剑,用右手练剑,而今是独自一人,再也没有人因为她的一点进步就欣喜若狂,她的右手也不过能舞起剑舞。 一切寂寥的感觉都向她压迫过来,当然她十分懂得自我调节。 她会在午后,在母亲常坐的烟波亭弹琴,或是在父亲常呆的书房阅览群书,更是偷偷地扮成贵公子模样在城外策马而行。 日子过得很快,她的心却在远方。 这一日,岑踏歌打扮齐整撇下梅落只身一人随意在城中乱逛。 今日外城十分的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岑踏歌一打听,原来是一个月前西南战事大获全胜,且还擒拿了西南夷族的首领布日,皇上十分高兴特意让将领兵士押解布日进京,打算进行午门献俘,以彰显天命所向,天佑我朝。 而今日是西南将领押解布日进京的日子,献俘则被安排在五日之后。 岑踏歌月前就已经知道到了这个消息,也知道午门献俘是谁的提议,是在怎样的境况下被提出来,可是她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边疆战事之上,对西南战事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甚关心,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今天这个大日子。 相较于西南战事,边疆战事却没有西南战事如此简单。 边疆之外西域三十六国,各国之间有相互结盟,有相互敌对,权衡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难题,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形容的就是如此,岑踏歌虽然曾经经历过,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就算是靖远大将军也不能给出确定的战争结束时间。 西南战事不至于像西域诸国那样错综复杂,却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半年之前突兀的开始了,一月之前又很是突兀的结束,其首领布日被驻守西南的大将军常南旗下的一支小队突袭擒拿,这可是一个大耻。 街上由着京兆伊派出的府兵拦着街上的百姓,开辟出中间的大道,让押解布日的西南将领官兵骑行而过。 岑踏歌夹杂在人群中,看着那些将领骑着高大的马匹,押着关着布日的囚车缓缓行进。 道路两旁的百姓各个伸长了脖颈脑袋,想要看看那夷族之人和自己有什么差别,只见那夷族首领布日满脸的胡络,闭着眼盘腿坐在囚车之中,好似他屁股下坐的不是囚车坚硬的木板,而是他那柔软的榻上。 这样的布日让岑踏歌多看了几眼。 布日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浅棕色的像鹰一般的双目直直的射向了岑踏歌所站立的方向,在人群之中很容易的就看见了不同一般的岑踏歌,咧开了嘴角。 岑踏歌却毫不退让的与他直视,心里却在暗叹,这夷族首领布日看起来就像一个响当当的汉子,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擒拿?若是她知道了是谁这样的猛,她一定拜他为师,好好学上一手。 岑踏歌在接下来整齐的队伍之中,发现了熟人,是跟在那林半缘身边的护卫。 她四处望了半天却没有看见他的主子,遂摇了摇脑袋,从大街上的人群之中挤出去,打算买一些小食回长安侯府。 却不料她寻找的那人站在了两旁的房屋的房间之上。 林半缘是顺着布日的视线,看到了在人群之中的岑踏歌,却在岑踏歌四处寻找些什么的时候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嘴角露出了笑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布日其人 关押布日的地方是京兆尹特意安排出来的一个小院子,院子在京兆府内的西南方向的偏僻小角落,小院子远离正院,十分的安静且少有人走动,这里简直就是府内的荒芜之处,这个小院子里面只有一间屋子,较为简陋,屋子里头简简单单的摆放着床和桌子,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 石禾先是推开院门,绕着院子走了一番,在进入屋子里,十分的满意,对于他来说,越是简单明了,越是能够看的住布日。 石禾示意手下领着布日进来。 布日的手上捆绑着绳索,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从容踱步进入其内,见到这样简陋的房屋设施,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安静的靠坐在床头沿处。 石禾上前解开布日手上的绳索,一句话没说就出了屋子。 院子的外围是由西南士兵组成的十人一支的小队,总共两支,轮番巡逻,再外面一圈则是京兆尹派来的府兵,拦住闲杂人等进入,一圈又一圈严防死守,等待着五日之后的献俘大典。 京兆尹是十分配合着西南的将领,毕竟若是在他的地盘上,布日有了什么闪失,他也无法交待。 在押解夷族首领进京的途中,总共遭遇了大三次小两次的突袭,那些夷族之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要救出布日,都被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甚至是在最后一次之时,夷族之人竟然想要直接射杀布日,以求不让布日折辱,丢了夷族人的脸面,战死也不屈服。 观其布日几次的反应,却都是十分的淡定,对于要来解救他的人并无太大的欣喜,对于要来射杀他的人也并无惊讶。给什么吃什么,十分的配合,除了从来不说一句话,其他一切都十分的好。 这让林半缘产生重重疑惑,派着自己身边的石禾去看守布日。 “守着布日,莫要出了岔,”石禾得了主上的命令,自然是上了十二分的心去完成这件事。 “你们两人就守在门前,盯着布日,莫要让他出事。”石禾指了两人守卫在布日的房门之外,以防布日自裁,“其余的人按照先前的安排巡逻。” 侍卫们点头称是,两人手握着别在腰上的剑,直立在门前,另外的人开始在院子周围巡逻起来。 而石禾自己则宿在了旁边的小院子里,以求能够应变突发事件。 坐在酒楼雅间的林半缘看着手下探子呈上来的情报,上面林林总总的将夷族首领布日查了个遍,有用的却没有多少。 布日并不是去年去世的夷族老首领拉伊的嫡亲子嗣,而是拉伊二十年前收养的孤儿,从小长在拉伊身边,得到拉伊的亲传。拉伊颇为宠爱他,更甚是拉伊的亲子。拉伊有三个孩子,一男两女,而最小的那个女儿,正是布日的妻子。不过据说布日与妻子之间似乎有嫌隙。 去年岁末,夷族老首领拉伊突然去世,当时在其身边的只有布日一人,布日之后便当上了夷族首领,拉伊的一子元涛十分不服气,一直认为是布日害死了拉伊,想要谋求这首领之位,却被布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送到了夷族的十二分领处,这次的战乱就是由元涛挑起来的,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 布日是个孤儿,在没有被夷族老首领收养之前,一直流浪在山野,谁也不知道,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是怎样避过了山野的野兽,怎样寻找分辨山里的吃食,但这样一个孤儿、野孩子,却颇为幸运的得到了拉伊的青睐。拉伊是在打猎的时候遇上了布日,拉伊十分欣赏布日的野性,遂把其带了回来,一年之后收为养子,亲自教养。 对于布日的身世,探子就只能挖掘到这些,不,应该就算是拉伊的亲子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再多的只有布日本身和在土里的拉伊知道了。 林半缘看到这些并没有感到什么失望,布日是一个孤儿,他早就知道了,想要知道孤儿的身份那就得有通天的本领了。 林半缘挥了挥手,让探子退下,自己半躺在靠椅上放松,布日是他亲自擒拿下的,这一路是他押解着布日进京,他不管夷族和布日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瓜葛,他只想过完这五日完成了那午门献俘就好,之后的布日是死是活都不关他的事。 林半缘半眯着眼小憩,不知不觉间就想到了今日在大街上看到的岑踏歌,她还是一如从前都没有变过。 他‘唰’的一声睁开了双眼,他想见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聊趣 在长长的甬道头上,林半缘面露微笑和王监正王达说话,“多谢王公公指点。” 边说着话边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荷包送入王达的手里,王达假意推辞一番,最后顺势收入怀中,在推辞之中他掂量了荷包,看似不少,这使得他心情不错。 有的人啊,一点拨就通,眨眨眼就知道你想要什么,和这样的人交往才省事省心。 “林大人不必如此,”王达乐呵呵地说道,“果真是少年出英雄,待到五日后的午门献俘之后,想来林大人可是前途无量了。” 王达的话里透露出了两件事,一是无门献俘,二是前途无限。 林半缘谦虚笑着和王达盘桓一二,便出宫去了。 王达在宫中出了名的好人缘,但有一点,他贪财,只要是你给了他足够的钱财,他便会给你几句是非话。若说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能够在御书房里当上监正,只能说有的人命好,时运到了,他一进宫便被分配在了当今皇上的身边,对于他的事,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犯下大错,就不管这些小事了。当然其中也只能说王达他聪明,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从来就没有踩过雷区。 在宫外等候的是陆汨。 陆汨见林半缘走出宫门连忙迎上去。 林半缘点点头问道,“石禾那边怎么样了?” “十分的安静,”陆汨皱着眉头说道,“两方都十分的安静。”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石禾这两晚好好休息,过两日就不太平了。”林半缘语气平淡,但话到了陆汨的耳边就像是圣言一般,因为大人口中的话,从来都会被慢慢的印证。 林半缘和陆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这话往外走,和迎面而来的杜承颐擦身而过。 林半缘的眼角瞥见了杜承颐,他停下脚步,回望。 “想来杜家也该入仕了,这好戏啊,才刚刚上演。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陆汨不知道为何大人就冒出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 此时的岑踏歌正在烟波亭上抚琴,这抚琴也不是为了取悦于人,弹得十分的混乱、随意,而身边还有梅落温柔的声音,“郡主以后可不能再偷跑出去了,若是要出门也要带着奴婢的,郡主有了什么闪失,奴婢可是···” 岑踏歌小小的声音反驳道,“带着你出去干嘛?若是真的遇到了贼人,也得靠着我上前拼杀。” 琴声幽幽响起,盖住声音,梅落听得模糊,“郡主在说什么?”递给岑踏歌斟好的茶水。 岑踏歌一咧嘴,摇摇头,双手放在琴弦之上。 “我说,梅落姐姐,你再这样唠叨下去,隔壁厨房的大娘都要甘拜下风了,”岑踏歌站起身,懒懒的伸了个腰,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头的茶水一口饮尽,施施然地走了。 留下梅落一人在原处呆愣。 岑踏歌按着原先的作息时间独自用完晚膳,晚膳有岑踏歌提议做得奶香馒头,被厨房里的大厨做得香软甜美,岑踏歌很是高兴,还赏了一两银子给大厨。 晚膳之后,岑踏歌沐浴一番之后,照例找了一本兵书翻翻看看。 梅落眼见着到了岑踏歌平常落灯时分,岑踏歌仍然很是入迷的样子,便出声提醒。 “郡主,已经亥时一刻,该入寝了。” 岑踏歌闻言,一挑眉吩咐道,“今夜你不用守夜了,你去好好睡一觉吧。” “郡主,郡主晚上起夜、喝水···” “梅落姐姐还不知道我吗?我一睡下去,可是到天亮才醒。” 梅落自然知道岑踏歌的习惯,但是总是怕有什么万一之事,可是看郡主面色,也不坚持,遂在桌上留了一壶清水,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岑踏歌和衣笔直的躺在床上假寐,双手端正的安放在肚子上,一看就像是皇亲贵胄家的小姐,从小就培养了良好的习惯。 其实从她沐浴完之后,回到房间,就觉得房间之中多出了一股气息,不知是不是最近勤加练习,一天不落,她的功夫有很大的进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道气息毫无恶意,这也是她当作不知道的缘故,她也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咚’地一声,隐没在房梁之上跳下一个人。 岑踏歌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下来了,但她仍旧保持着平稳自然的呼吸之声。 那人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郡主可有兴趣和在下聊趣?”那人清了请嗓子邀请道。 第二百章 我想见你 聊趣?岑踏歌差点没有从床塌上跳起来骂人,一个人,一个男人潜伏在她的闺房里,就为了邀请她大晚上的聊趣,连一粒花生米都没有,聊几毛? 岑踏歌压下自己心中的不爽,仍然像是熟睡了的样乖巧的躺在床上,只是呼吸声发生了一些变化。 只见那男子的耳朵动了动。 “听闻郡主前几个月举行了及笈礼,在下不才,这儿有一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郡主,”那男子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想要掀开那帷帐,送到岑踏歌的眼前。 岑踏歌’唰’的一声坐了起来,一只手抓住帷帐的缝隙,不让那人掀开。 那人察觉到了帷帐里头人的动作,轻笑一声,再无其余动作,重新返回桌子旁,坐了下来。 “郡主可算是醒了,我在这儿说干了嘴,喝够了茶,总算有些回应了。”那人颇为抱怨的说道。 “林修与,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呆在那布日的身边守着他吗?真是闲情逸致。”岑踏歌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来者何人,是因为这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却难掩其中的清朗,岑踏歌这时才反应过来是谁。 “我守着他做甚???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林半缘说的满不在乎。 “和你无关?在你手上出了问题,让皇上丢了里子面子,自然拿你过问。”岑踏歌提醒道,毕竟这是皇上下的命令,以彰显天威。 “呵,你这是在关心我么?”林半缘没有顺着岑踏歌的话说下去,而是用一种颇为欢快的语气问道。 岑踏歌顿时气短,一下子想到了,那日他将她救上岸之后,又是给她衣服,又是给她取暖用的水袋,还颇为的关心于她,那时候她的心在动?可是悸动的心,却被他那突然冷淡下来的话语和转身离去的背影所打败。 岑踏歌平躺了下来,扯住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直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脑袋,并不回话。 林半缘没有明白来为什么岑踏歌突然间又沉默了下来,但是他向来都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昨日我见到了你,哪里人多你偏要往哪儿凑热闹。” 岑踏歌听到这话就在心里嘀咕,’你是我什么人啊?管七管八的!真是叫人厌烦。’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那布日也能万里挑一的看中了你。” 岑踏歌忍不住出言,“什么叫做布日也看中了我?” 林半缘一咧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岑踏歌却能感受到林半缘高涨的心情。 “好了,天也晚了,郡主早些休息吧,在下先行告辞。” 岑踏歌闻言又是一窒。 “喂,你走了吗?”岑踏歌呆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听到还有别人的气息。 回答她的是一室清冷。 岑踏歌颇为恼怒的快速掀开被子,拉开帷帐,跻着践踏上的鞋起身离开床。 她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突然她的眼睛被桌子上的纸包所吸引,她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走了过去,坐在凳子上。 一个不大不小的纸包被留在了桌子上,纸包的旁边还有一杯喝完的水的杯子。 岑踏歌随手将杯子盖在茶盘里,拿起纸包,举起来对着月光,好似想要让月光把那层纸给照没了,她好看个明白里头是什么。 可是岑踏歌又十分的气恼林半缘的所作所为,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一气之下把纸包一把丢进了化妆盒里,自己又爬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眠,可是脑子里怎么也放不下那个纸包,想要知道那个纸包里装的是什么,他说这是她的及笈礼。 她辗转反侧半宿,还是生气的坐了起来,跻着鞋子来到化妆台,拿出纸包,紧紧的握在手中,来到窗前有月光的地方,慢慢地拆开纸包。 纸张是普通的油纸,里头是一把木梳,和一支发簪。 岑踏歌举起木梳,上面雕刻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富贵艳丽,还有一行小字,就着月色微弱的光,岑踏歌根本看不清,只能用手摩擦着梳子。 而那支发簪也是白玉制成,入手温润,上头是花蕾两朵,含苞待放。 岑踏歌将发簪和梳子放在枕头边上了,才慢慢地入了眠。 第二百零一章 密谋 石禾还是不放心,又一次来到了关押着布日的院子,绕着院子溜达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那东南角的树上,他已经让人重新修剪了一番,上面藏不了什么东西。 那西边的假山里,他让人在池子水流处,铺上了一层钢针,总会给那些人一些礼物。 他一路上行来碰见了两支巡逻的队伍,他心里算计了一会两支巡逻队伍交叉的时间,他想就算有人想要攻进来,也是有去无回,他要把那些人都留下来。 随后他又进了院子里。 房门前的两名守卫心里有些诧异,石大人已经第三次来这儿了,前头就问过他们,屋里那布日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那夷族首领仍旧想前几日一般,安静的吃饱喝足,在安静的睡下,若不是每日他们还能收回那已经光了的饭食盘子,他们都以为屋子里没有人。 但他们仍旧恭敬上前行礼。 石禾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回到位置上去,不用看他。 他的双眼像是能够穿透那堵墙,他知道布日正在安稳的呆在里头,或是闭目,或是躺在床上休息,可是明天就要举行献俘大典了,这几天风平浪静的让人有些害怕,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能够好端端的过了今晚,才是他真真正正的完成了主子交于他的任务。 *** “阿妹,你还有什么想法?”问话之人很是急迫,“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想要反悔?呵,那布日原先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是谁哭着求到了我这儿?到这份上了你心软了,下不了手了?我告诉你世上没有这样的事...” “阿哥!你莫要逼急了我,这地上还有句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哼,是谁先前拦着我不把他射杀了,这会儿倒是把屎盆往我头上倒!”回话的人是编着满头辫子的年轻姑娘,此时这姑娘姣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怒气,和问话男子怒目相对。 从她和男子的穿着来看,他们就是西南夷族之人。 “阿妹,你这话就说的难听了,谁不知道布日得了阿爸所有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我们的!!谁知道阿爸是怎么死的,你可要记得当时只有他跟在阿爸的身边。而你跟了他那么多年,什么毛都没有得到,那山花给他生的娃都会跑了,再过个十年,什么都是别人的了,你还以为你是公主?你就是...”男子嘴里的话越说越难听。 “哼,他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不是就念着阿爸留下的东西么?你杀了他,那些东西都给你就是了,”女子蹙着眉打断男子的话,“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贱人,。” 女子上下打量着男子,冷笑出声,“你还在想着那个贱女人,你总是这样的优柔寡断,那贱人怎么会看得上你?” 女子轻蔑的眼神,冷淡的话语刺激到了男子的内心深处。 男子’唰’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别给我提那个攀龙附凤的贱人...” “呵呵呵...”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打断男子,“阿哥,别生气,你杀了那布日,什么不是你的,族长之位是你的,山花也是你的,所有的都是你的。只要你杀了布日,布日他早就应该死了。”女子的声音里带着蛊惑,迷惑了男子的脑子。 那男子就是拉伊的儿子元涛,而女子则是拉伊的小女儿,布日的妻子。两人带着人马跟着队伍一路进了京城,一路之上,两人谋划过多次偷袭,先是简单的想要救下布日,可是后来越是接近京城,而布日越是稳稳当当,他们两人都慌了,想要射杀了布日,不然布日丢了他们夷族人的脸,这只是他们对他们带来的人马的说辞,自然他们心中真实所想,只有他们内心清楚了。 两人谋划多日,决定在献俘大典的前一日动手,结束这一切。 第二百零二章 纷乱 是夜,斜躺在椅子上假寐的石禾突然睁开了双眼,眼里好似一道精光掠过,只见他行动之间已经出了房门,直直奔着关押布日的院落。 关押着布日的院落此时风平浪静,毫无动作变化,能听到不远处巡逻的小队伍整齐的步伐,更甚者能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一切都很平静,就如同以往安静的夜晚。 今晚是他守着布日的最后一个夜晚,过了今晚,他的任务也就圆满结束了。 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可是潜意识里,石禾愣是感觉到了不平常,这感觉很是微妙,但是正是这种感觉救了石禾许多次。 石禾想了想仍旧觉得眼见为实才是硬道理,他想要去看看布日再干什么,他推开院门正准备走进去,就听见两声惨叫,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冲了过去。 布日门前的两名守卫早已经不知死活的倒在了血泊里,石禾定睛一看,守卫的身上插满了六角飞镖。 可是布日居住的房间的房门关的紧紧的。 石禾的身姿挺立,背膀笔直,他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布日居住的房间,似乎想要破开房门看看里头的情况。 突兀地,他的身影闪开一下子退到了院门外,而在他身后是听到声音之后赶过来的巡逻小队。 “石大人...”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李兄弟两人是怎么了,我们快进去看看。” 对于旁人的问话,石禾充耳不闻,聚精会神的看向布日住着的房间。 突然又是一声惨叫,只见是走进去的人跪坐在青石板上,双腿同样是被六角飞镖给射伤了。 其他人见又一个同伴遭了害,连忙想要上前帮忙。 只听石禾一声吼道,“别动!都别动!” 这些巡逻的小队都是和石禾、和林半缘出生入死过的人,很是听从命令。 他们把这儿当作是战场,战场之上听从上级的指令,不去做那逞英雄的傻子,就能安稳的升官发财。 石禾嘴角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们两人从左侧边上去那院墙,擒拿下那的人,你们三个从右侧边上去院墙,抓住那的人,小心谨慎行事,莫要打草惊蛇,剩下来的人原地不动,伺机而行。’ 可是去往左边、右边的几个人还未到达目的地,院子里关押着布日的房门打开了。 房门里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 ’咻’地一声。 一支箭头包着油纸布头燃烧着的箭从右侧边射入房屋中。 巡逻小队里的人一看,这不是坏了事吗?这是直接想要取人命啊,赶紧跑到积了满满的水的大缸边,拿起侧边放置的木桶就朝里头舀水出来,准备去救火。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那火箭像是射入了万丈深渊,连一缕烟火都没有留下,消失的干净,那黑乎乎的房门就像野兽的大嘴,有进无回。 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是两旁的火箭飞快的射出,一箭接着一箭,飞快地,连续不断地,直直地往布日居住的房间里射去。 直到巡逻小队里的人来到了两侧旁,和潜伏在周围的人发生了打斗,火箭才慢慢减弱了下来。 石禾朝旁边的守卫点点头,示意剩下的人紧跟上他的步伐前往布日的房间。 此时布日的房间,已经有火光飞掠而出,且气势越来越旺盛。 巡逻小队的手里提着木桶,将水直接倾倒在火牙之上。 而石禾则是带着几个人去找布日的踪迹。 前头被石禾派去偷袭的几人和潜伏者打斗之后,越发的确定来者就是这一路上一直跟着他们的人。 西南夷族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个中高手。 一时之下很难分出胜负,他们只能推着,等着支援的人前来。 若说为何这些夷族之人还和守卫缠斗不休,是因为他们也想知道布日是死是活。只要布日还有一口气在,能够出现在明天的献俘大典上,就说明他们输了。 第二百零三章 是生是死 布日住的屋子里是一片火光,床塌上的被褥、帷幔都被火牙吞噬,木质的桌椅也被点燃,整个房间里充斥着火光,大火熊熊燃烧。 可是这么个屁点大的地方,就是不见布日的身影,跟着石禾一起进来的人分散开来到处搜索,就连那燃烧的被褥也被挑开。 可里头除了一团一团正在燃烧的棉絮,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面色铁青的石禾在这大火里,手心却是发冷。 四周都是他们的人,按理来说,布日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除非是那群人已经劫走了布日?石禾只能这样猜想。 “把偷袭的人全给我抓住!一个也别放过!”石禾压着嗓子恶狠狠的说道。 巡逻小队里的人也都知道事情紧急,若真是让布日这个大活人消失了,耽误了明天的献俘大典,他们也一样跟着死翘翘。 遂不用石禾多说什么,多威胁什么,立马散开了,朝着那群人马的方向飞奔而去,想要拦下留住那群人。 此时的京兆伊正在书房处理当天的公务,并且和手下的官员最后确认明天的献俘大典的相关事宜。 “大人,我们只是负责拦着靠近的百姓,其他的应该由那西南将领和...” 那官员正说着话,却被外面传来喧哗之声打断。 京兆伊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人,大人,不好了,是东南角那边着火了。”外面小厮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什么?”京兆伊惊诧地站起身来,“快带我过去。” 京兆伊的心是七上八下,越是临近大典,越是出了这等大事,他都不敢想象若是布日那边真是出了什么岔子,明天可怎么办?别说他的位子还保不保得住,就是他的人都不知道保得住么? 等到他们人来到了关押布日的院子外之时,那院门前跪着一群人,而石禾立在这群人的身前。 京兆伊连忙上前问询,“石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石禾瞥了一眼赶来的京兆伊,不说话。 京兆伊看到石禾充满煞气的眼神,顿时一惊,愣是被吓得退后了几步。 “你们来了多少人?”石禾不理京兆伊,而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人身上。 跪在地上的人根本不回话。 石禾冷笑一声,抽出随身带着的精刀,一把将人不说话的人杀了。 那喷出来的血正好落在了京兆伊身前的地面上,京兆伊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面上,还好跟在他身后的官员小吏扶了他一把,没让他丢了面子。 “怎么?都不想说吗?”石禾冷冷的开口。 “呵,你们这群人跟到了京城还不死心,是因为你们的族长的命,还是你们族长身后的财宝?” 石禾一下子将他身前的男子和女子一起踹了出去,“今日有幸抓住了夷族老族长的儿子和女儿,是否可以抵得上那布日了呢?” 被踹出去的元涛瘫软在地面上,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移了位,像要烧起来了似得,他忍不住咳嗽出来。 元涛心里却在暗叹气,他们所有人都被布日算计了,他们都以为布日是笼中之鸟,任人宰割,谁曾想到,真正的黄雀却是布日,他们不过是为人作嫁衣,更是顶替了这个鸟笼的位置。 她的布日终究是设计了她,终究是离开了她。 “把他们关押起来,待到明天一过,男的直接全部杀了,女的,呵呵,大家来尝尝布日女人的滋味也是不错的。”被踹在地上的两人像是死了一般。 石禾说完这番话,就回过头来对着早已吓坏了的京兆伊道,“大人,这事情发生的太巧了,幸好还有这些人顶着。也算是了了明日的献俘大典。” 京兆伊听着石禾的话里的意思,好似要将今晚抓住的人当作明日献俘的人,行的是桃戴李僵之法。可是这事真的可行? “只要大人管好身边之人,没有人会知道此事,我们也能全了面子,之后寻到布日,也是手起刀落的事。”石禾说的满不在乎,京兆伊却听的胆战心惊,却不得不同意。 *** “主上,属下无能,让布日逃脱了,只抓住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石禾跪在林半缘身前。 “阿禾,别担心,布日明晨就会回来的,只要他心爱的女子还在。”林半缘不以为然。 石禾不明所以。 第二百零四章 交易 布日是从地下离开的,他居住的地方是林半缘亲自圈出来的,要求京兆伊给出这一片地方,这院子不仅偏僻而且里头自有乾坤,这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床底的青砖之下是一条连接着外头的通道,当房门被打开,第一支箭被射入进来,这就是布日得到的信号,他从容不迫的顺着通道离开,这条通道就连已经在京兆伊府住了三年的京兆伊都不知道他的府上还有一条这样的通道。 所以最后石禾带着巡逻小队来到房间时,布日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谁能想到秘密早已被掩盖在熊熊烈火燃烧之下。 事情回到最开始。 林半缘领兵成功拦截了夷族族长布日,在经过一番激烈打斗之后,抓住了已经受了重伤的布日。 活抓布日和带回了布日的头颅是两个概念,对于林半缘来说自然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法。 况且据传布日得到了老夷族族长的所有东西,包括这族长之位,还有那夷族留下来的百年积蓄。 虽然他也能猜测到,将布日安全带到京城的一路上的艰辛。 但是林半缘仍然选择了治疗重伤在身的布日,在救治布日的过程中,布日三番五次的想要寻死,对于一个想要去死的人,任何方法都是拦不住的,而林半缘则是寻求了最根源的办法劝阻了布日,不,应该算是和布日达成了交易。 还记得那日,布日不知道第几次反抗治疗,这让林半缘很是恼怒。 “没想到让人闻风丧胆的夷族也会出了像你这样的人?”林半缘惯会冷嘲热讽。 布日充耳不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些微弱的气息,林半缘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也对,谁能想到老族长会选了个和夷族完全没有联系的人作为族长。舍弃了自己的亲儿,还把自己的亲女嫁给了你,却又能够让你自娶妾室...说实话,我怎么觉得,那老族长是看着你的脸色行事的?是为了让你有后代,能够延续你的血脉?” “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我可以很明确的告知你,你的身份、身世就藏在那京城之中,你有无胆量和我走上一遭,在下不才,还是能保你性命无忧。” 林半缘叨叨地讲完了一长串,他很是有自信,布日绝对会同意,他也不等布日回话,施施然地离开了。 显然从布日后续接受了治疗,就等于是接受了交易,接受了作为俘虏,接受了一切。 布日作为一族之长,他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有血性的男子自然不会甘作为俘虏,等着他人前来救援,但是林半缘却抓住了他心中的弱点。 布日从来放不下的是他的身世,他的身世只有过世的老族长知道,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简单,他依稀记住的是有人带着他从北方一路南下,来到了西南地界,把他交给了夷族族长。 外界里流传的说辞是他在老族长打猎之时碰到,最后入了老族长的眼,从一个小乞丐孤儿成为了夷族最高的掌控者。 事实从来都是掩盖在谎言之下,唯有布日自己依稀的记忆留存,叫嚣着他要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他当上族长一两年的时间里,他所查到的所有讯息线索都是指向京城,所以他和那个抓住他的人做了一个交换。 *** 布日飞快地沿着地下通道离开,出口就是在这府里的假山群之中,让他心中不经感慨佩服设计此通道的人的大胆心细,他回望东南角方向,一片火光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真是一个不动声色离开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布日的眼神一暗,她终究还是来了,她还是恨不得想要杀了他,可是他的心中从来不曾舍弃她。 那个人下的一手好棋,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仍人摆布。 不过,他输得甘愿。 布日照着林半缘给他留下的信息离开,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寻求他想要的答案。 “主上,布日已经离开,”跟在林半缘身边的随从欲言又止。 “有什么你就问吧,”林半缘此时的心情不错,所有的事情正在朝着他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主上,就不怕布日一去不回?”随从问出了和石禾同样担忧的问题。 “明日午时,他自然会出现。”林半缘说的斩钉截铁。 第二百零五章 献俘 布日跌跌撞撞地踏着朝阳来到了京兆伊府上关押他的院子,他看着被大火烧的满目疮痍的院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如同他此时虚弱的心。 一个晚上的奔波,他找寻到了自己所要的答案,人这一辈子走一遭走两遭都是那么一回事。 他只道何苦要为难自己。 有时候,真相就应该埋进历史的长河里,待到变得苍白无味,再由后人评判对与错。 昨晚他见着了小时候领着他,把他送给老族长的人,一别二十来年,那人已是白发苍苍,胸背佝偻。 那人守着一处旧院,做着最后的执着。像是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最后的辉煌,那灿烂的阳光与明媚的笑容,什么都像是历历在目,不曾远去,他孤独地一个人好久,他不知道他一直苟活于人世的意义,只为了守住最后的一处记忆?或是等着那孩子的长大,最后的回归? “你终究还是来了。”老者的眼眸平淡无奇,“把你送走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你一次,老夫甚是欣慰。” “你一直在等我?”布日确定道。 “说不得是在等你,你来了也好,也不好。这儿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应该像那苍鹰飞翔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之下,而不是留在这牢笼之中。这不过是你父辈的一点心愿,为了这点心愿已经牺牲了一辈又一辈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走吧,孩子。” 老者从橱子里拿出来一张黄帕子递给了布日,示意他这是最后的能够给他东西。 京兆伊府上东南角。 留守在这儿的几名府兵,突然看见在那废墟之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连忙握着大刀慢慢地上前进行查探,却见这人竟然是夷族族长布日,一人连忙奔走向京兆伊大人禀告,另外几人拿着大刀架起了毫无反抗之心的布日。 京兆伊听了府兵的禀告,自然是把整颗心都放了下来,李代桃僵之法终是可以弃而不用,献俘大典也能痛痛快快的进行。 午时刚至,日头正上。 皇上立于城楼之上,贺天佑我朝,四方来犯者皆诛。 后夷族族长布日表示臣服于天朝,每年进贡,甘为属臣。 献俘大典之上,皇上还大肆封赏了一众西南将领,以振西域颓败的战事。 献俘大典的前一天,传来了西域的消息,边疆吃了一场大大的败战,张勋被逼退守边城,而领着岑家军的岑踏远消失在漫漫的沙漠里,不知所踪。 听到这个消息的岑踏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立马飞去边疆西域地界,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让人鞭长莫及。 与外头热闹的街道相比较,长安侯府里一片寂静。 岑踏歌在书房里安静的看着书,奴仆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多余的动静。 “梅落,你说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的是何意?” 梅落低头轻声回道,“郡主,您吃点饭吧,您的身子还虚着很呢。” “这吉人自有天相呢?” ... 第二百零六章 迷路 眼前是黄沙漫天,他们已经在这黄沙里行进了三天三夜,那日连夜奔袭出来带的水和干粮几乎已经殆尽,若是再找不到出路,他们终究会被黄沙掩盖,做这枯骨英雄。 满目苍凉的岑踏远站在那沙堆之上,眺望远方,天空蔚蓝,脚下黄沙,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四周有什么的差别,阿蘅给他准备的’注意事项’,他拿出来已经看了不下几百遍,愣是找不到上头形容的找水源、找路的一丝蛛丝马迹。 他看了看日头正足的天空,觉得喉咙有些疼痛,嗓子有些干哑,他摸出身上的水袋,打开水袋,直直的往嘴里倒,他等了好久,不过一两滴水珠落了下来,他’吧唧吧唧’嘴,颓然地放下了水袋。 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带着自己的部将走出这荒凉一片。 这时一只黝黑的手拿着水袋出现在他的面前。 “将军,喝一口水吧。”王全义沙哑的声音响起,早在两天之前王全义就开始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饮水,遂在别人都已经饮完了水,他还剩下小半袋。 岑踏远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一名百户,他认得这个人,他笑一笑接过了水袋,接受了那人的好意。 “将军不必多虑,再往北走二十里,我们就能出去了。”王全义一脸宽慰的笑容。 岑踏远听着眼前之人的话,只觉得这一两天来他面前说这话的人多了去了,当他言是安慰,扯出苦笑来。 王全义倒是觉得这少年将军端的是无甚脾气,很容易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况且他们都说他是京城岑家里来的人,就是岑玉楼将军也是对他很是礼让、看重,那他会不会和杜蘅有什么联系,杜蘅也是京城里的人,也是岑家的人。 “王百户是哪的人?”岑踏远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前路再怎么样的艰难,他都得发狠了走下去。 “俺家就是这边城的,是那明谷王家村的。”王全义一脸憨厚,他的骨子里始终印刻着出身带来的标识。 “噢,那王百户可是知晓这寻路出去的法子。”岑踏远听这百户的回话,是边城一带的人,或许能知道出路,也是随意一问,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俺原先跟过打猎师傅,在山中认识了方向,前些时日,还跟着那...”王全义不知道该称呼杜蘅为什么,但是他本能的想将上次杜蘅带着他们穿过黄沙,和那乌维做交易的事情说给岑踏远听,“那...将军带着我们直入草原深处,到了那右贤王头曼的部落,打了个头曼措手不及,那时候我们跟着那些匈奴人学了几招,我看这风向,地源,觉得离那水源不远了,再往北走个二十里准能有。” “头曼?头曼是...她带着你们抓住的?”岑踏远知道两年多以前阿蘅带着岑家军和匈奴王子乌维做了交易,用他们匈奴的金章换取了头曼的命。 王全义被问的不知所措。 岑踏远看着王全义老实的面孔,从怀里掏出了字条,那字条被折叠的整整齐齐,他轻轻地打开字条,抚平折叠处。 “你看,用这上头的方法可是能寻到出路?”岑踏远把字条递到王全义跟前。 王全义很是庆幸年少时和村上的夫子学过几个大字,而近一年的时间又跟在军中军医身侧,总算是能认得出字,写倒是有些勉强。 王全义微眯了眼,这是...这真是杜蘅的字迹,他曾见过杜蘅未村里的孩童上课时写过的字,他认不得笔迹,但他能将那形印入脑海之中,他硬是压下心中想要询问这是谁写的冲动。 他把双手往衣服上一抹,恭敬的接过字条,认认真真的将上面的内容反复阅读。 “是的,将军,属下用的正是这种方法,”王全义略微惊讶的回答道。 岑踏远听到王全义的回答,简直是要高兴的跳了起来,他心里是百分百相信阿蘅,他是空有其法,却无相对应的招,他没有经历过的事,就是没有没经验,这回儿,有人就是用了这种法子,说前面有了路。他相信眼前人,更是相信阿蘅。 “将他们全部唤起,我们向北走!”岑踏远吩咐王全义道。 第二百零七章 提议 桓明帝坐在空旷寂寥的御书房里看着来自边疆的消息,一声叹息出口,惹得呆在御书房里伺候的人受了惊,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低下了脑袋。 桓明帝自然不会在意底下人的反应,坐在座椅上,提着御笔,任由墨水顺着笔尖滑落下来,滴在桌面上铺平的宣纸之上,慢慢晕开。 人呢,做出某种决定之时,从来不知道事情会真真切切的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结局只有一个,不管是好是坏,和你预计的总是有偏差。 *** “阿霖,你道那边疆到底是何情形?”皇后正坐在端仁宫主座之上,有些急切切地问道。 到底边疆现如今的主事人张勋是他们太子一系的人马,而依着他们现在的状况是不希望,也不能再有人马折损了。 永安长公主霖嗔怪的看了正襟危坐的母亲一眼,“母后,真不知道你和舅舅为何提议要用那张勋,胆小怕事不说,还守不住那一亩三分地,要是那靖远大将军在的话...”永安长公主在接触到皇后有些狠厉的目光之后,声音不自觉的慢慢弱了下来。 太子沅看了永安长公主一眼,将视线转回皇后那里,却把话头接过来,“皇姐此言差矣,张勋其人虽没有什么才干,但最是好掌控,其人好色贪财,不管这是他表面上做出来的样子,还是实际之中就是这样的为人,光是这一点,就能好好的用他...” 太子看着皇后的面上露出些许不以为然的神色,顿时还有的话哽住在了嘴边,用短短几句话结了尾,“这边疆的事上,只要张勋能够守住边城,就能算的上赢了,至于那...长安侯...只能是听天由命,凭着自己的本事活命了。就算是父皇也只能说是认人不清,白白让长安侯到边疆送命去了。” 皇后于苇明把太子的话听在耳里却不以为意,对太子所言不放在心上,什么叫做是皇上的认人不清,到最后还有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转头倒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前一阵子,瑶华郡主来了宫中,被贤妃她们碰了个正着,今早,贤妃还在我的耳边说着她的好,我瞧着她倒是能配得上我们于家良秀。” 永安长公主前头还没有听明白,母后和皇贵妃岑氏、淑妃高氏斗了大半辈子,从来都不会拿正眼去瞧她们,连带着她们的家人,也是能够压着就压着,今日倒是提着点着别人家的好来了。 原来是为了后面铺垫。 良秀表弟是舅舅于伟鸿家中的长子,十岁那年驾马出游,摔下了马背,折断了腿,伤情一时没有养好,最后就成了那长短坡腿,再之后遍请名医无数,任无法治好。 良秀表弟从此收了心,好好地在家中治学,是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在朝为官。 可是拿瑶华郡主去配良秀表弟,怕是父皇绝对是不会同意的,就算是于家最为出众的良渚表弟,父皇恐怕也不会点头答应。 而于家和岑家本身也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何苦为着这个做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母后,瑶华郡主怎么能够配得上良秀表弟?”但是有些话得要反的来说。 而坐在永安长公主旁的太子却低下了头,上头母后所言要瑶华郡主与于良秀结为夫妻,实为为良秀着想,如今的瑶华就像是一个大香饽饽,任是谁闻到了香气,怎么地也想咬上一口尝尝,但是这个提议又和让贤妃扯上了关系。 唐晟的事他就怀疑其中贤妃在里头动了手脚,今次她又想搅混这摊水? “良秀这孩子,我最是放心不下了,我倒是觉得正好那瑶华能够配得上他,我已经让勇武侯夫人去给我探口气了。”在皇后的眼中,于良秀是他兄长的长子自然要配得好的,就算是公主也不住为过,现在不过是一个郡主,能让她去探口气,也算是她放下身段了。 永安长公主垂下了眼眸,不再搭话。 第二百零八章 做媒 皇后将撮合自家侄儿和岑家瑶华郡主结为夫妻的任务交给了勇武侯杨夫人,也是看在了勇武侯世子罗镇海娶了齐国公长女金锦县主岑踏月的份上。 可是最后这事能不能做成,还得看勇武侯府的能耐和岑家岑逸对勇武侯府的看法与认可程度。 “阿月啊,你可知母亲承了皇后娘娘的意是为何?皇后娘娘这是看重我们勇武侯府的,这件好事我就全权的交付于你,想来你也会在你爹面前多美言几句,这也可是关系到世子爷的前程,他们于家可是文官之首啊,想来也会主世子爷一臂之力···” “虽说皇后娘娘家的那个侄儿是个坡腿的,可是才华横溢,据说很多主意都是出自他口,他又是长子,想来也是要负起于家的一族之长,你那个妹妹嫁过去正好能和他相配···” “阿月,不是母亲说你,你这肚子里若是还没怀上这小孙儿,母亲可是拖不住文迩祖母的手,但你若是说下了这门好亲事,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府上哪有人敢说三道四,就是我啊,也能为你在文迩祖母面前说上话,承住压力···” 岑踏月坐在自个儿的房间里回想着刚刚母亲让她过去和她说的话,于家想要和岑家结为儿女亲家,拿了她无子嗣作为筏子说话,可叹她嫁进来也不过两年。 她下手死命攥着巾帕,心里觉得有些难过,不知是为了那急需她守护的岌岌可危的与丈夫的情义,还是被人胁迫后的恼怒。 第二日,岑踏月便回了齐国公府岑家。 “夫人,少夫人果真回了娘家。”常侍奉在杨夫人左右的吴嬷嬷说道。 “她都嫁进来两年了,连个蛋都没下下来过,不激激她怎么能行?况且这亲事儿啊,说成了,对文迩有意,就算是说散了,我们府上也不必为了她,隔着几年都没有孩童的嬉戏声,”杨夫人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颇为漫不经心地说道,“况且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吴嬷嬷却觉得心下发寒,可是手下却更是轻巧地帮着杨夫人按摩。 齐国公府。 岑踏月先是拜见了齐国公老夫人韩氏,继而去了她母亲付夫人的院子里。 她眼前所见的付夫人仍然是躺在床上装病的模样,岑踏月的心中重重的一声叹息,现在的母亲总是将她的话当成是耳边风,风一吹随即散去。 她在母亲的床前坐定,缓了缓,开口道,“母亲,阿月来了。” 付明玉嘴里哼哼唧唧,抬起手臂搭在脑门上,蹙着眉头说道,“知道来了?” 岑踏月却一吸鼻子,扑在了付明玉的胸前,带着略微的哭腔,“母亲,阿月···”张口没说几句,就把话哽在了喉头。 付明玉却心里发慌,连忙将搭在脑门上的手抬起来,一把搂住了岑踏月,坐起身来,一如孩童时候,安慰着岑踏月。 “怎么了?”付明玉叠声问道,“娘的乖儿呀,是给你了气受,娘的心肝宝贝儿啊···” 付明玉想要托起岑踏月的脸来,岑踏月将自己的脑袋直往自己母亲的怀里钻去,若是说先前,岑踏月她是故意扑进了付明玉的胸上,可是付明玉下意识的轻轻拍打动作,却真正的激起了岑踏月心中的郁郁之处,那种在勇武侯罗家被压制住的委屈感觉,堂堂的世子夫人却远不如一个侍妾,一股脑的随着这泪水发泄了出来。 可是岑踏月就是一个劲的哭,不愿说话,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岑踏月才慢慢地脱离了付明玉的怀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付明玉一如小时候的模样,拿着自己的巾帕为岑踏月慢慢地拭去岑踏月脸上的泪水。 “阿月,你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娘,娘还是这齐国公夫人。” “娘~”岑踏月带着微微有些涨红的脸,轻声启口道,“娘,我想问你个事。” “阿蘅她可有说下亲事?” “你怎么问起了她来,你小时候不是最是厌烦她的?”付明玉没有想到女儿收拾好情绪第一件想要知道的事却是关于岑踏歌的,但是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听到有关于长安侯府的一切事情,她也能猜到一二,就是因为长安侯府上的事,才导致她沦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岑踏月扯出一抹微笑,“娘啊,我这儿有一门好亲事,正好适合阿蘅。” “什么好亲事?”付明玉皱着眉头打断女儿的话,“她也配?” “娘,你听我说完,”岑踏月握住付明玉的手,“我的婆母想要为阿蘅做媒,说的是那于家的大少爷。” “于家?是哪个于家?” “自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于家,于家大少爷于良秀。” 付明玉一时没有想到这个于良秀是何人,可是听着是皇后于家太子的舅家就直摇头,她倒是还是记得自家的二叔就是因着太子一系的人马所亡,“你胡乱说些什么话?那于家可是我们的对头···” 岑踏月飞快的抢过话头,“娘,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和我婆母说的话,想来皇后娘娘此意也是想要让我们互相有个台阶下,况且六皇子还是太小,而皇贵妃总是要皇后娘娘的几分照拂,且···且于家是为朝廷之上文官之首,女儿也有一些私心,为着文迩着想,文迩也需要这样的助力。” 付明玉将岑踏月的话听进了心里,她慢慢地沉下心来,想着岑踏月所言。 第二百零九章 试探 在岑踏月身旁近身服侍的丫鬟鸢儿端着热茶进了院子。 今日县主回了齐国公府,并未带上她,而是将她留了下来,让她留意勇武侯杨夫人和世子爷的动态。 “世子夫人,茶来了。”自从岑踏月嫁进了勇武侯府,便让她从齐国公府上带进来的人改了口,之后勇武侯府再无县主,岑踏月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但是回报却是比的那姿态更低。 岑踏月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将温热的茶水咽入喉中,肩头放松下来,像是放下了重担。 “你说说吧,侯夫人和世子爷那儿有什么动静?”岑踏月淡淡地问出口。 鸢儿低垂下头,不敢用眼睛直视自己的主子,这样的主子让她不知觉的害怕。在她的心中,一直都知道县主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子,但是她从小呆在县主的身边,业已有十来年的光景,但是这一次她突兀的感受到县主的恶劣情绪,比任何一次都强烈,都怨恨。 “侯夫人一早便派了身边服侍的吴嬷嬷过来在我们院子旁徘徊,而世子夫人前下回来之时,吴嬷嬷还在呢,不过这会儿已经离去,而世子爷一天都呆在···”都呆在了常姨娘那。 岑踏月听了鸢儿的话,自然能够猜出鸢儿之后没有说完的话,顿时觉得胸口闷得慌,她为了他奔走四处,而她能够猜想的是那个男人躺在小妾的胸口醉生梦死。 她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里的水飞溅出来。 鸢儿连忙拿着巾帕为着主子擦拭手。 “夫人小心烫着了。” 岑踏月一把甩开鸢儿,别看岑踏月瘦弱,却突然爆发出一把大力,把鸢儿拂到了地上。 鸢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痛,却大气不敢喘一声,趴伏在地上。 岑踏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犯不着为了那个常姨娘生气。 她扶起趴伏在地面上的鸢儿,“鸢儿,我是急火攻心···” 鸢儿连声说道,“奴婢从小跟在夫人身侧自然清楚,只是夫人该注意着身子。” 岑踏月苦笑一声,转身从榻上拿过罗镇海用的药酒递给了鸢儿,“拿去,退下吧。” 鸢儿心里明白她的一切都是岑踏月所赐予的,还想再劝说岑踏月,可是岑踏月已经转身来到了扶椅旁坐下。 鸢儿只能低头退下。 *** 听了岑踏月话的付明玉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决定照着阿月的话,先是在齐国公跟前试探一二,再做打算。 在齐国公岑逸照例来到院子的时候,付明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出了口。 “年前的时候阿琉、阿璃也已婚配,想来过不了多时就该出嫁了吧?” 此时的岑逸正靠坐在床边,举着一本书看的起劲,乍一听妻子说起这事儿,就顺着回答,“是啊,阿琉是明年年初嫁去直沽,阿璃也不晚,在三四月出阁,你是做伯母的人,给她俩一人准备一份大礼。” 付明玉直直地就顶了过去,“想来王姨娘早已准备妥当了吧。” 岑逸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了付明玉一眼不说话。 付明玉瞬时就软了下来,“国公爷,妾身的身子一直不好,有王姨娘在身边帮衬我一二,也是极好的事。” 岑逸点点头,将视线重新转回书中。 “国公爷,我看阿蘅也到了年纪,老爷有什么好的人选?”付明玉重新捡起话头。 岑逸放下手中的书,眼睛直直地看向付明玉,“怎么了/阿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想来你也不是那吞吞吐吐的人?” 付明玉讪笑出声,“我不过是瞧着阿蘅也到了年龄,所说为着二叔守孝,是个孝顺孩子,可是也不能因此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可是岑逸不接话,示意付明玉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 付明玉假意叹了口气,装作很是忧心的模样,转过视线,“妾身就是想问老爷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没有妾身这儿倒是有一个人选。” 岑逸适时的开口,“你说说是谁求到你这儿来了?” “我这人选啊,是于家的大少爷。”付明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坚定开口道。 “于家?大少爷?是哪个于家?”岑逸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个? “是于巽芳之长孙,皇后娘娘的侄儿。” 岑逸闻言顿时沉下脸,“付明玉,我瞧着你是失心疯了吧···” “老爷听我说,这可是皇后娘娘亲口说下的,若是皇后娘娘下了懿旨,我们也只能接受啊···” 岑逸站起身一甩袖子,沉声打断她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哼,她还得看看我同不同意,我瞧着你应该还得在那别院呆上一段时间,好好的想清楚来。” 岑逸转身就要离开了房间,在最后要踏出房门之时,“守好你自己,别多管闲事。” “老爷···老爷···” 第二百一十章 众口 前几日付明玉才刚刚从岑逸那探过口气,如同她的第一反应,岑逸是不会同意岑家与于家结亲的。 可这几天却在京城各大权贵家族中传出了齐国公岑家欲和皇后娘娘所在于家结为亲家。 连带着已经搬离出长安侯府的杜家老夫人都有所耳闻,竟然还有几个姐妹淘派来身边亲近的人向她问询一二。 杜家老夫人大惊之下,昨日便让人请了岑踏歌来。 “阿蘅,这满城风雨闹的都是岑家要与那于家结亲的消息,你要当心一二,免的被人算计了。”杜老夫人压根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岑踏歌自己对那于家大少爷有意思,但无论如何自然绝对不会同意,不管是岑踏歌与那于家之人两情相悦,或是岑家拿着岑踏歌当作筹码,再去和于家交换些什么。 岑迭和杜月泠就留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得捧在手心上,呵护着,怜惜着。 岑踏歌露出一抹笑,“外祖母,阿蘅心里自是明白,且我昨日已向宫中皇贵妃那递了话,姑母已经让人传话来,明日就去宫中,想来就算姑母知道了此事,也会借口将它给推了。” 她转而又道,“只是让人疑惑的是,按理来说,大伯父绝对不会答应的...想来是有人想借天下众人之口,堵我所行之路,让我不得不按着他的意志前行。” “聪明之人也难免糊涂,”杜家老夫人打从心里是不信任岑家之人,但她也不可否认,岑家出了靖远大将军长安侯岑迭这样的人,“你递了话说是要进宫,这步走的好,从源头上,掐住话题,这些空穴来风的话,自然风吹云散。” 杜家老夫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怕就怕,有人故意为难,自是嫁娶不成,也要抹黑阿蘅,耽误了阿蘅以后的婚嫁之事。 可是岑踏歌却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她从来不为自己的婚姻所烦恼,就算是一生孤独,只要有钱有势,在哪儿都能过得好。 待到第二日岑踏歌要进宫之时,这流传着的话,早已从京城之中的权贵之家蔓延到了小吏之家,甚至还传出了童谣。 彼时的勇武侯世子夫人岑踏月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当作毫不知情。 这外界传闻的消息还是勇武侯世子罗镇海带回来的。 岑踏月面上一片吃惊。 可是谁能想到,岑踏月去了岑家的第二日就和自家的婆婆杨夫人道明了,她母亲已是答应了做媒,只是她父亲那有些难过关,且岑家毕竟已经分了家,按理说是管不到别人房头的事,但是恰好岑踏歌父母皆已仙逝,家中也唯有一个哥哥,这等婚假的大事若是没有个长辈把持,怎么可好,而能行这样的事,也只有齐国公岑迭最是妥当。 可若是想要齐国公点头,最好的做法就是要抓住齐国公最在意的地方做文章。 齐国公最在意的不就正是这累积起来的声名。 这样的话被传进了皇后的耳朵里,随后便开始有了各式各样的流言。 第二日。 宫中。 岑踏歌去往姑母的景和宫之时,被皇上派来的人截了胡。 “瑶华郡主留步,皇上请了瑶华郡主过去说话。”说话之人是在皇上身前也十分有脸的王公公。 岑踏歌先是一楞,转而笑眯眯道,“有劳公公前头带路了。” 又向着在宫门口等着她,并领着她进来的姑母身边的人道,“烦请公公回去和姑母说一声,我一会儿再去拜见姑母。” 那王公公一路带着岑踏歌来到了皇上惯常喜欢呆的极光偏殿。 此时殿中因为正在泡茶,热气氤氲,岑踏歌逆着光从那屋外走进来。 桓明帝透过那雾气仿佛又看到了故人,让他的心头一颤,假意端起了茶杯递到了嘴边,轻轻一抿。 “臣女拜见皇上,”虽说岑踏歌在外呆了两三年光景,但从小就刻入骨髓的东西,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动作之间仪态万千,行云流水,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起身吧,阿蘅,来尝尝这新茶,你爹最是喜欢。”桓明帝很是和蔼。 岑踏歌起身谢过,完全没有扭捏退缩,皇上说什么,她就怎样干,一屁股坐到了皇上的对面,接过服侍的宫女递过来的茶,先是轻轻一嗅,谓叹一声,能到皇上面前的东西不愧都是些极好的事物,之后一饮而尽。 “甘甜爽滑,入口醇厚,正是父亲喜爱的,多谢皇上心中还念叨着父亲,父亲若是天上有知,想来也会感慨,此生不虚。”这些话一听就是捧着的话,桓明帝怎么会少听这些话,可是从岑踏歌的嘴里说出来又是不一样。 桓明帝露出一抹笑,“他倒是最会挑嘴,今年这茶还有一些,你带去尝尝。” “阿蘅谢过皇上。” 两人茶汤下肚几杯,桓明帝才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你们家也想与那于家结亲?” 岑踏歌心中暗叹,总算说到了正题。 “皇上怎会如此说?岑家断没有这个念头,吾父尸骨未寒,却传来这样的流言蜚语...”岑踏歌说着说着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岑踏歌扯出巾帕按住自己的眼下,拂去泪水。 “皇上,臣女想在您这儿求个恩典,”岑踏歌抹完泪水,一下子跪了下来。 桓明帝颔首点头。 “臣女想求...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岑踏歌说出这些话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桓明帝听到岑踏歌提出这样的’恩典’,一时之间很是诧异,这并不是一个女子该提出的。 可是看到跪在地上的岑踏歌,本是英气十足的脸上却带上了些许倔强与红眼眶,“好,朕允你。” 岑踏歌露出一抹笑,“谢过皇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吐露 桓明帝并没有留岑踏歌很长久的时间,只是喝了几杯茶就让她退下了。 景和宫中。 皇贵妃岑遥斜靠在软塌上,伸手抚摸着靠在她怀里的岑踏歌的秀发,听着岑踏歌细细说来在极光偏殿发生的对话。 “这么说来,皇上可是答应了你的情求?”皇贵妃停下手中的动作,颇为惊讶的问道。 “是的,姑母,皇上已经允诺于我,我的婚事由我自己作主,旁人不得插手,若不是我亲自向他求得,其余的皆不作数。”岑踏歌将自己争取来的‘福利’一一道明。 岑遥把岑踏歌口中所言细细的品读了一遍,想要找寻其中蕴含的意义。 可是再怎么口嚼品味,都只能读出那么零星的一些许皇上对岑踏歌的宠爱,当然还有皇上并不希望岑家与于家结为亲家,不知是忌惮,还是单纯的不喜。 “你可知这流言的源头?” “我倒是听安叔说过,前几日大伯父本应在大伯母处休息的,却是怒气冲冲地甩脸子走了。”似乎两人就是在争吵关于她的婚事。 长安侯府的管家与齐国公府的管家是同一辈的兄弟。 “哼,又是那个女人在做妖,自己府上的事还未弄明白,却又要参合进别人的事。”岑遥的话里带有讽刺意味。 “姑母莫要生气,现如今我已向皇上求得恩典,就不怕有人再拿着这事威胁、下套、说三道四了。”岑踏歌一直都很是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在不留余力的去追寻着。 “只是让阿蘅感到奇怪的是,我那位大伯母,不说曾经被送去了别院养病,直到金锦姐姐出嫁了才得以回来,而自从回来之后,府上的事也是由着王姨娘在身旁协作一二,时不时的就卧病在床,怎么会参合到这里头去?”这才是让岑踏歌疑惑不解的地方。 岑遥直起身子来,皱眉思虑,前几日她安插在皇后娘娘的端仁宫里的小宫女有留下几句讯息。 但岑遥不敢确定,也无意让岑踏歌跟着她一起思虑太过,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道,“阿蘅,这事儿等姑母弄明白了,再派人告知你,你行事之间留心一二即可。” “好在前几日传来了阿远的消息,你就安稳的在京城等着阿远凯旋归来,近些日子姑母给你多物色几个好人家,省的人家瞧你像是那香饽饽一样...” 进了趟宫,岑踏歌也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谁也不怕了,开开心心的回了长安侯府。 可是那回长安侯府的马车却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请问车上坐的可是长安侯府上的瑶华郡主?”隔着窗帘子,外面的人问道。 “来者是何人?寻我家郡主何事?”跟在岑踏歌身边的梅落高声问道。 “我家将军邀请郡主品茗。” “呵,你家将军是何人?竟还想着当街截人?” 岑踏歌坐在马车上,手里举着茶杯,里头泡的就是皇上赏赐的茶,闻着熟悉的茶香,恍若并未听到两人的对话。 林半缘示意随从退下,自己下了马来到了马车边。 “阿蘅,可否借一步说话。”马车外头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道声音传入岑踏歌的脑海之中,让岑踏歌有些茫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梅落听外面男子这话,好似他是和郡主相识之人。 “郡主,可否一见?”梅落看岑踏歌似乎在发呆不由问出,“外头之人似乎...与郡主相熟...” 岑踏歌回过神来,一把掀开了车帘子,提着裙摆跳下了马车。 她看着林半缘丰神俊朗的样子,加之自身心情也不错,不由调侃道,“林公子,倒是好兴致。” 林半缘眼神一暗,指了指街道侧旁的一家茶馆,“同我上去坐坐?” 岑踏歌不知林半缘此番来是何意,但现如今她心情甚好,还让梅落拿了些皇上刚刚赏赐的茶,跟在他身后进了茶馆。 林半缘在前头带路,带着岑踏歌进了茶馆,上了三楼的包厢。 这茶馆的一楼不过是普通茶寮模样,只不过中间有个戏台子,此时上头并无人,来来往往之间也不多人,岑踏歌就私下猜测,这不该有个说书先生之类的。 而二楼则是围绕着一楼戏台搭建的,有数十个小隔间,直到走到了三楼,才完全的与一二两楼隔开,是一个更隐秘的地方。 林半缘推开门侧身请岑踏歌进入,岑踏歌想都没想就直接进去了。 落梅紧随其后想要跟着进去时,却被林半缘身边的人给拦住了。 梅落却心里一慌,这郡主和这人孤男寡女呆在一室,岂不是...不由发声急道,“郡主...” 岑踏歌却不当一回事,反而指了指梅落手上的捧着的东西,“梅落,你去将手上的茶泡出来,想来你也该熟悉。” 梅落不肯退下,却在接触到岑踏歌的眼神时,低了头。 包厢之中只剩下林半缘与岑踏歌两人。 “你身边之人倒是忠心的很。” “难道你的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 转而林半缘却扯出一抹苦笑,决定开门见山说出他拦下她的目的,“你...你近日可好?” 岑踏歌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半缘,不知其意。 “外界传闻岑家和于家要结为亲家,而其中之人说的正是你和那于家大少爷。”林半缘细细地揣摩着岑踏歌脸上的神情,可是在岑踏歌的脸上却没有发现一丝情绪的波动,心里一沉,眼睛灼灼,不管不顾的说道,“你嫁予我可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声 “你嫁予我可好?”这话就像是晴空里的一道雷,劈的岑踏歌外焦里嫩,分外''美味’。 岑踏歌一时之间只觉得林半缘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满目呆滞。 这样的岑踏歌落在林半缘眼里像是惊慌失措,被他所提出的言论吓住了,林半缘有些手足无措,却暗自逼迫自己不能胆怯,声音里带着少有的轻颤说道,“怎么你想要嫁给那于家大少爷?” 岑踏歌只觉自己还在梦中,“你说什么?” “你不会真是打算嫁予那个瘸子吧?”林半缘顿时脸色发黑,声音暗哑。 “什么瘸子?嫁给哪个瘸子?”岑踏歌一脸朦胧。 “阿蘅,”林半缘一步跨到岑踏歌的身前,拽住岑踏歌的手臂,“莫要气我。” 岑踏歌只觉得手臂上一沉,抬头便是对上了林半缘深邃的眸子,像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深蓝大海,那眸子像是有某一种魔力一般,不断地吸引着岑踏歌的心神。 ‘叩叩叩’,房间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郡主,茶来了。” 岑踏歌挣脱了林半缘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身子。 林半缘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门被推开,梅落稳稳地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分别为林半缘和岑踏歌斟了一杯茶。 林半缘却是把眼神直直地射向守在门外的随从,随从感觉到林半缘的眼神,本就低着的脑袋,更是恨不得埋进地下,是他没能拦住瑶华郡主身边的侍女。 岑踏歌随手端起茶杯,送入嘴边,深吸了一口气,轻抿一口,入口熨烫,直入心间,现在算是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前一下,那林半缘真真实实的说,他要娶她,想到这里她有些难为情,可是··· 岑踏歌抬起手,摆了摆,是梅落熟悉的姿势,郡主这是让她出去。 梅落没有办法,别看郡主看似什么都是随意,可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够骑着一匹马从西北荒漠来到江南水乡,就可想而知,她的决断和她的大毅力,她的决定是不容易被别人所改变的。 梅落应下一声,缓缓退出房间。 “你要不要喝一杯茶,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味道可是妙不可言。”岑踏歌将茶杯递到林半缘面前。 林半缘很是受用岑踏歌没有留下梅落在一旁伺候,接过茶杯,轻轻一抿,举止之间世家之弟的风流流露出来,完全不像那些个粗鲁将军。 林半缘把茶水吞入喉中,旧话重提,一点都不给岑踏歌逃离回避的机会,“阿蘅,我爱慕于你,你嫁予我可好?” 这样真挚的感情摆在岑踏歌的眼前,岑踏歌怎么会去拒绝,更何况岑踏歌也是心悦于他的,可是岑踏歌却不认为自己一定会嫁予他,他也不会非她不娶。 “好!”但岑踏歌回答的郑重其事。 得到岑踏歌准确回答的林半缘,连脸上的棱角都软化了下来,嘴角带着笑意。 他今次上京,是因为西南战事的大获全胜,押解西南首领而进京,在京城中他见着了瑶华郡主,心中对她甚是牵挂,早已起了求娶之意,可是奈何瑶华还未出丧期,便强硬压下心中所思所想,想要待到来年再说。 却在呆的这一段日子,听闻了瑶华郡主要嫁给那于家大少爷,最终按捺不住内心所想,当街拦下了瑶华郡主的车架,有了如今这一幕。 林半缘想到大街小巷上的流言蜚语,一道狠厉之色在眼里滑过,“阿蘅,若是你家并无将你嫁给那于家大少爷之意,怎会令传言似火,愈演愈烈。你可知国公爷是何意?” 就算是蠢笨之人也知道这愈演愈烈的流言是一件坏事,若是到了最后瑶华与那于家大少也成亲了,也还能说的过去,若是没有,以后还有何人敢上门提亲。 不过现如今,他已经向岑踏歌表明了心意,就会照着自己的心意一往直前的走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一场流言蜚语的闹剧。 岑踏歌略微一迟疑,开口前还是决定隐瞒今日她在宫中发生之事,低下头道,“我也不甚明了。” 林半缘知道岑踏歌是刚刚从宫里出来,而岑踏歌的姑母是为宫中的皇贵妃,既然岑踏歌不知齐国公是何意,而是直接入宫向皇贵妃求助,这其中反而有深意,但是一个小姑娘怎能面对这如潮似水般的流言蜚语,他不由安慰道,“阿蘅,你莫要担心,你回家之后大可向国公爷问清是何意?” 岑踏歌能感受到林半缘的满心真挚,“那于家与我有杀父之仇,算是他们没有真的痛下毒手,可是后面也有他们推波助澜的痕迹,更何况我的婚事大伯也不敢妄下定论。”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从来没想过 林半缘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岑踏歌乘坐的长安侯府马车之后,直到看见长安侯府的大门重新关上,站在远处拐角的林半缘才领着随从骑上马掉头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另一侧有一个看似形色匆匆的人一晃而过。 “大公子,今日瑶华郡主出宫之后私下与那林少将军密会···” 阿汤跪在地上,耳畔是大公子闲敲棋子的声音,前几日宫里的皇后娘娘派了端仁宫里的大太监来,说是问问大公子看看那长安侯府的瑶华郡主如何,可否当得上这于府的宗妇。 老爷一听那公公说的话,十分的诧异,虽然那岑大将军的死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可是他们在身后也推波助澜一二,如今让于家和岑家结亲? “娘娘有法子,让岑家与我们家结亲?” “国舅爷放心,皇后娘娘既然派了杂家来,就是有了九分的把握。娘娘疼惜大公子,自然会为大公子千挑万选个可人儿。” 当时的大公子面上毫无表情,既不反对也不同意,可是待到第二日却让他守着长安侯府门前,并交待他,若是郡主出来了,直管跟着上前便是。每日让他把瑶华郡主的行程都告诉他。 于良秀听了这话也无甚反应,好似只是想要知道瑶华郡主的行踪罢了,其他的概不过问。只是嘱咐他继续盯着长安侯府,盯着瑶华郡主的行踪。 这头的岑踏歌在宫中得了皇帝的准信,也不在乎外头的流言蜚语,不管外头的流言怎么样,她总是能够随着自己的心走。她的心不大,够装下她所期待的便是最好。 而岑逸则一下子就察觉出了这漫天的流言蜚语中有谁的手,但是他却保持了不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去阻止谣言流传,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岑逸的不动,却让付明玉不明所以的焦躁起来,她心里可是十分的清楚,是谁传出了这流言,是谁让这流言弥漫整个京城。 “爹,你不会真是想将阿蘅嫁予那瘸子吧?”岑踏旭从外头回来便来到了岑逸面前嚷嚷问道。 岑踏旭回想起衙门里的人问他的话,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岑家怎么可能和那于家结亲,他的三叔尸骨未寒,这些人就这样编排着他们。好似他们为了和于家结为亲家,不管不顾以前的是与非。 “岑三少,听说你们家要和国舅爷于家结亲了?虽然那于家大少是个瘸子,可是才华不在顾程之下啊,也是···”说话的是岑踏旭衙门里的同袍,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岑踏旭恶狠狠的打断。 “于家大少就是才华堪比顾程,我们岑家也不会将十一妹嫁给他,更何况于家还是那害了我三叔,这种流言蜚语不过是无知小儿的揣测罢了,没想到竟能从你的口中听闻,真是不知沈兄还有一颗妇人之心。”岑踏旭说完也不等那人回话,一甩袖子急冲冲的回了家。 可是被岑踏旭一口顶回去的人,脸色悻悻,心里却暗自嘀咕,你们岑家早就外强中干了,放下身段找个于家做靠山也不是不可能,哼,我等着你那好妹妹去侍奉那个瘸子。 刚到家的岑踏旭,脚步未停的闯进了岑逸的书房。 岑踏旭气冲冲的进来,可是岑逸握着的笔丝毫没被打断,慢悠悠的、稳稳的将一篇字写完。 “叔明,既然你都了然于胸,为何还要再向为父确认?”岑逸直直地看向岑踏旭。 岑踏旭一滞,“···”,别看他能够恶狠狠的在其他人面前放下狠话,可是说真的,他看不懂父亲的心,就是大哥的心他也不懂,从前祖父就老是说他是莽夫,他所为之事都是莽夫所为,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的轻松自在。 但他还是灰溜溜地去了他大哥的院子。 岑踏行一看自己弟弟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冲动了,责备的话破口而出。 “阿旭,你太过冲动了!” “大哥,为何,为何父亲不制止那流言蜚语,阿蘅是个姑娘,将来还得寻个如意郎君,怎能又因为那于家断了姻缘。”岑踏旭被岑踏行责备惯了,也不觉得难受,把自己想问的问出来了。 岑踏行皱着眉头,他想他是知道了为什么父亲没有在第一时间之内压下流言蜚语。 岑踏行的目光掠过自家的蠢弟弟,直直地射向皇宫的方向,岑家自从两年多以前失去了在外的悍将岑迭之后,虽然有皇上的怜惜照顾,可是他们这一辈后继无人,难有人再能够比肩三叔父,其实岑家是式微了。父亲在等的是此时皇上释放出的态度,看皇上是想要把阿蘅嫁予于家大少,还是皇上反对朝廷上两大世家的结亲。皇上的态度改变着朝廷的风向,也关乎着岑家的未来。 他心里明白这一切,可是他的嘴里却只能吐出单薄的话语,“流言止于智者,越是压着,越是让人觉得事情本身就是如此。” 听到这话的岑踏旭不由睁大了眼睛,难以自信他的大哥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敷衍他的话! “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阿蘅的姻缘,若是在让流言这样越传越壮大,那阿蘅不如直接出家去那庙上当···” “阿行,慎言!”岑踏行的目光森冷,迫着岑踏旭说不下去。 岑踏旭脸颊通红,他‘唰’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算是明白了,他们家不可能和那于家结亲,可是,可是也会放任这流言蜚语漫天飞。 岑踏旭飞快地跑了出去,他要去长安侯府,把这件事告诉阿蘅。 岑踏行望着三弟的背影,眼神微暗,他们家如履薄冰。 *** “阿蘅,阿蘅,”岑踏旭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安叔,”岑踏旭拽着岑适安的手臂,“安叔,阿蘅呢?”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郡主此时在凉心亭···” 岑踏旭脚步都没停留,一溜烟的跑没了。好在他至少知道凉心亭是在哪儿。 岑踏歌叫人搬了一把贵妃椅放在了凉心亭之中,把所有服侍的人都赶走,自己侧躺在贵妃椅上看闲书,看累了就极目远眺,好在凉心亭这么高,可是长安侯府也是大的很。 岑踏旭来到凉心亭跟前,却不愿踏前一步扰了这风景,他看到阿蘅负手而立,极目远眺,风鼓动她的衣袖,好似那仙神飘飘然而去。 岑踏歌好似感觉到有人来了,转头看向了岑踏旭。一见是岑踏旭,还颇有兴致的朝岑踏旭挥了挥手。 岑踏旭一时之间回过神来,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大步上前。 岑踏旭扯出一抹微笑,弱弱地叫了一声,“阿蘅。” “三哥怎么来了?今日可不是休日,三哥可是又偷工减料,迟到早退了,我说啊,三哥你这样做,大伯可是···”岑踏歌不知道岑踏旭遭遇了什么事,调笑着本想说教一段,可是越说岑踏旭的脸越黑,不由尴尬‘嘿嘿’一笑,硬生生转了话锋,“三哥今日可是知道了我府上有皇上刚赐下的海味,来蹭喝蹭吃的吧,三哥的狗···鼻子还是一贯的厉害。” “阿蘅,西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岑踏旭说出嘴边的话,岑踏歌一脸懵比,完全不懂岑踏旭急冲冲跑来的目的。 就是问她西域怎么样?他不是去过吗? 但岑踏歌还是如实的参照自己的内心说话,“那里很美啊!有大漠有雪山,有在长空里飞翔的鹰,也有在沙漠里顽强活着的小草。”她虚虚地看着远房,好似眼前就是她前几年呆着的地方。 “可是三哥,我还是想家啊。”岑踏歌转回头,眼睛好似发着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岑踏旭。 岑踏旭一度之间想要说出口,“阿蘅,我们一起回西域吧,你喜爱的地方正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可是阿蘅最后那句话,最后那副神情,叫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岑踏旭有些落寞的问出口,“阿蘅,我在衙门里听到了一些传闻,我说出来,怕你难过。” 岑踏歌闻言一笑,像是春风一现,融化了冰雪。 “三哥,听到了些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他们说,说岑家要和于家结亲了。”岑踏旭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道。 “哦,那个岑家?那个于家?” 岑踏旭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看着岑踏歌,“阿蘅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想要让你嫁给那瘸子,嫁给那于家的瘸子!嫁给于家还不够,他们还想迫你嫁给瘸子。” 岑踏旭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可是父亲和大哥却不管不顾,任由这流言蜚语漫天飞。”他抬头看了岑踏歌一眼,他知道他这样说话是会坏了家族之间的亲情,可是让他任由阿蘅嫁予于家大少,也是不可能的,“阿蘅,阿蘅,你不要害怕,我们家是不可能与那于家结亲,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委屈你了,经历这事,京城之中还会有什么人敢娶你为妻。” 岑踏歌心里一松,原来三哥是担心这事啊,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若是不嫁予那于家之人,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发生,可是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况且还有林修与。 岑踏歌的双目清明,声音坚定,“三哥,我从来没想过留在京城。”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赐婚 岑踏旭听着阿蘅的那句,‘我从未想过留在京城’,心里唏嘘不已,对于阿蘅来说她的父母双亡,这京城已然没有她所眷恋的地方,而她起先所言的她想家,想来那个‘家’也不是指的京城,她从来都看的一清二楚,她从来都是最通透的那个。祖父说的对,他不过是一个莽夫矣。 岑踏旭留在长安侯府吃了一顿饭就告辞了。 岑踏歌刚刚在梅落的服侍下沐浴完,现在正坐在窗边的小塌上,由着梅落和几个小丫鬟将她的头发搅干。 岑踏歌觉得有些闷人,伸手推开了窗子。她住的是两层的小楼,从这里望出去还能看见凉心亭上悬挂的大红灯笼,还有满天的繁星。 岑踏歌撑着手腕,斜斜的靠在软枕上,一阵出神。 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在此时都选择了沉默。这没什么,她一开始就猜测到的,而且还为此讨来了皇上的恩典,应该是开心才是,可是她的心里仍旧很不是滋味,六哥至今下落不明,她的亲人却是沉默着观望。 梅落在岑踏歌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岑踏歌的头发包起来,“郡主怎么把窗子打开呢?小心受了邪风,染了头疾。” “梅落我心烦的很。” 梅落手中的动作一停,想开口劝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踏歌心里却在想,那日林修与说的让她嫁予他,他会在这当口提亲吗?她不知道。她害怕知道,她明白这时候向她提亲是最蠢的事,不仅会得罪皇后,还会下了林家的面子。可是越是知道最好的选择便是待风波平静,流言散去,等着六哥凯旋归来的时候,她越是忍不住在心里留有一丝期盼。这丝期盼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是有人以她为先。 岑踏歌这一晚上睡的很不安稳。 同样睡的不好的还有林修与。 那日得到了岑踏歌也是倾心于他,会嫁予他的准信,他高兴不已,当日晚间便派人送信回家将此事和父亲商量。 可是今日收到的信,却让他很是气恼。父亲在信上颇为同意他求娶瑶华郡主为妻,认为瑶华郡主身后的岑家是一大助力,但是却很是反对他在此时向瑶华郡主提亲。 林修与自然知道此时提亲时候不对,可是瑶华郡主是他爱慕已久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能让她受到一丝的委屈,更何况他的心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要趁早去做,畏畏缩缩止步不前,只会让那大好的时机从手中溜走。 第二天一大早,林修与便出了门,去了礼部尚书江清大人府上。 “你说什么?”岑踏歌丢了手中的葡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岑踏旭没有再重复一遍,因为他发现岑踏歌身上的情绪瞬间高涨,连眉眼都是带着开心喜悦。 昨日江夫人去了齐国公府上拜见了老夫人,江夫人是礼部尚书江清江大人的夫人,江夫人上门拜见就是为林修与求娶瑶华郡主,林修与就是前一段时间在西南立下大功,生擒了西南头领的那个少年将军。这样的人才是太子和诸位皇子都想拉拢的人,可是家族不显,是林家的旁支,放在前一年他是配不上阿蘅的。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时候林修与还敢求娶阿蘅,让他十分的佩服,这是明晃晃的和于家抢亲啊。 “阿蘅,瞧你这模样,你认识他?你知道他要来提亲?”岑踏旭也不是傻子,看到岑踏歌的反应,也能猜到一二,阿蘅是乐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或者说是乐意嫁予林修与的。 岑踏歌扯出一抹笑,直入眼底,顾左言他,“三哥可见过他?” 岑踏旭是站在岑踏歌这边的,遂提醒道,“阿蘅,我看父亲的意思似乎是不愿意,毕竟林家末微,若是那人是林家本家,或许父亲还能考虑一二,不过昨日老夫人并未回绝江夫人。” 岑踏歌听了话,眉头一皱,“我的婚事自然由我自己做主,”她说出口又觉得这话着实让人尴尬,又道,“阿蘅只是愿求得一人如父亲一般,多谢三哥好意。” 岑踏歌送走了岑踏旭,便让安叔递了信进宫,呈于皇贵妃娘娘。 第二日皇上便为林半缘和岑踏歌赐了婚。 *** “皇上怎么会赐婚?”皇后娘娘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前几日便听闻林少将军请了礼部尚书江夫人求娶瑶华郡主,只不过齐国公并未正面答应。”永安长公主蹙着眉把这几日的事情说出来。 太子殿下体弱多病,皇后的手上就掌握了更多的资源,皇后更是把其中的一些交予爱女手中,永安长公主自然略知一二,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这个新晋的小将军,他们正想办法拉拢他,他却是巍然不动,但也没有转投他人,可是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和他们对着干。 “母后不知,在那江南黎山书院,似乎那林少将军就与瑶华郡主有一面之缘,想来那时他俩便已暗度陈仓。”永安长公主猜测道。 皇后于苇明顿时面露讥笑,“哼,那人的女儿果真是不知羞耻,如若不是看在岑逸的面上,我怎么会想到她,罢了罢了,左右不过一个郡主,配不上我们家良秀。” 而一同坐在底下的太子却低头沉思。 *** 接到了圣旨的林半缘乐开了怀,示意随从给了宣读圣旨的公公一个大红包。 那公公捏了捏手里的荷包,不由笑开了牙,心里嘀咕:少有的武夫如此的通透,本以为得来了是一个烂差事,没想到还有收获。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家反应 “赐婚?”岑逸面色如水,赐婚?皇上怎么可能会把阿蘅许配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就算那小子是年少有为的少将军,这其中肯定是···岑遥在其中推了一把手。 岑踏旭看着上首的父亲,不由心虚一般低下了头,可是心却突兀地跳起来,那日是他去给阿蘅通风报信的。父亲曾有交待,江夫人为林半缘上门来提亲的事不要外传,更不要让阿蘅知道。虽说他不明白父亲这样做究竟是何意? “父亲息怒,”岑踏行欲言又止,“父亲是怀疑姑姑从中作梗?” “哼,”岑逸有些不屑,“不是她从中推手,皇上怎么会记得一个少年将军,阿蘅可是侯府上的郡主,配个皇子也不为过。她真是痴心妄想的很。” 岑踏旭眼里露出精光,抬起头,装作不解的问,“为何姑姑要这么做?” 岑逸一脸嘲讽的笑,却并不解释。 岑踏行面露苦色,他不知道为何父亲对姑姑偏见如此之深,他想姑姑会为阿蘅求得赐婚,一是最近疯传岑家与于家愿意放下恩怨重修于好结为亲家,二是看重了林半缘的领兵作将的才能。那于家弄出个瘸子就想求娶阿蘅也真是恶心人。 岑踏旭歪着脑袋好似并不理解。 *** “外祖母让我过府一趟?”岑踏歌将手中的葡萄往空中一抛,待其掉落,不差分毫的吞入口中,含糊的问道。 梅落将葡萄递给岑踏歌,并点头称“是”,想来老夫人是想知道关于昨日那道赐婚圣旨的事。其实她听着那个太监读出来时,很是震惊,她是怎样都无法猜到皇上会为郡主赐婚,可是听到皇上给郡主赐婚的对象,又不觉十分惊讶。何况郡主好似早就猜到了会如此。 梅落看岑踏歌撑着脑袋凝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故问道,“郡主是在忧愁?” “是啊,想想明日该怎么哄着外祖母开心,”岑踏歌叹了口气,“烦恼的事一大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杜老夫人坐在榻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罗嬷嬷连忙塞了一个靠枕在老夫人的腰后。 杜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自己右手中指上的碧绿玉玺戒子,和从小跟在她身边的罗嬷嬷闲话起来。 “那儿郎是阿蘅自己选的吧。”在杜老夫人身侧的罗嬷嬷的敏锐的察觉到她年迈的主子话里的一丝落寞,主子一直耿耿于怀的便是当初小姐同岑家的婚事,让小姐为了家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武将鳏夫,还在小姐过得幸福美满,可惜奈何命薄留下了这么一个娇娇儿,这个娇娇儿却是心中有沟壑之人,不过也太过决断了。 “去岁,那孩子倒是特意拜见过我,我那时觉得这儿郎丰神俊朗,腹有经纶,和阿蘅倒是貌和,可是出身略低,且为从武,我怎么能让阿蘅再步她娘亲的后尘,遂当作一般儿郎待之···” “想来那日阿蘅的剑舞入了无数人的眼,那儿郎是不是那段时间来的···” “阿蘅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婚姻大事自己就作主了?我让她小心一些,别着了于家的道,她倒是一手釜底抽薪玩的好,到底是跟在她那将军父亲身边已久···” “郡主也···也可能是身不由已,那···那里住的可是郡主的亲姑母,谁都是紧着自己来的,自己过的好了,才会想到别人···”罗嬷嬷很是艰难的说出来。 “哼,”杜老夫人轻声出气,“那人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能左右的了阿蘅的心思。”她想到了那时阿蘅跪在她跟前求着她同意让她跟在岑迭身侧,一同到那边城去,那一脸坚定,少年无畏的话语。 罗嬷嬷拿着的小锤的手一顿,又慢慢地锤着,“郡主心有沟壑。” “她的主意大的很。” *** 岑踏歌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了杜府上。 “郡主来了,”门外的小丫鬟为岑踏歌掀起帘子。 “外祖母,阿蘅一大早就起来了,早膳还未用就来了,”岑踏歌一溜烟跑了进去,“外祖母,阿蘅可想你了,外祖母可想阿蘅?” 杜老夫人瞥了一眼抱着自己手臂的岑踏歌,声音有些冷冷的吩咐道,“给郡主准备早膳。” 岑踏歌偷偷地看杜老夫人,眼珠骨碌道,“怎么没见五哥五嫂?” 杜老夫人懒得回岑踏歌话,罗嬷嬷便接口道,“老夫人怜惜五少爷,让五少爷五少夫人自行在小院里用膳,午膳了在来。” 小丫鬟端着早膳过来。 岑踏歌嘻嘻一笑,也不过老夫人的态度,用起早膳来。 杜老夫人看着岑踏歌将粥食,点心,小菜一扫而空。 “吃饱了?” 岑踏歌优雅的接过梅落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在唇上按了按,“还是外祖母这儿的饭食香。” “等会儿让这厨子跟着郡主回去侯府,”杜老夫人听着岑踏歌的话,转头就吩咐道。 岑踏歌看着外祖母别扭的样子,觉得心里涩涩,娘亲去世的早,就只有不几个人为着她着想,她怎么敢辜负了他们的沉沉爱意。 “外祖母,是阿蘅冒失了,”岑踏歌马上承认自己的错误。 杜老夫人挥退众人。 “阿蘅啊,外祖母从来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喜乐,衣食无忧,可是你却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如此难行的路,你叫外祖母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你娘亲,”杜老夫人说着说着便双目含泪,一身戚戚。 岑踏歌赶忙抽出藏在袖中的巾帕,为外祖母拭泪,心中知道外祖母为何这样,嘴上慢慢劝道,“外祖母,阿蘅从来都是跟着心走,那···人,我早就相熟,阿蘅心慕于他,且他不惧于家威势,上门提亲,被伯父压下,可阿蘅向来不喜自己的命途抓在他人的手里,只能略施手段···实乃心之所向···” “阿蘅想的很是清楚,也知晓自己做出的决断,虽是鲁莽,但从不言悔。” 杜老夫人一时有些发愣,心里却是一阵唏嘘,不知是在感叹阿蘅身上的傲骨,还是反骨。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戍守 赐婚的事说起来影响大也不大,一些鼻子灵敏的老臣总是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什么。 相较于在京城里闹的大发的事,边疆战事也有了好进展。 岑踏远和岑踏歌有相同的第六感,都很是相信、器重王全义,而王全义呢?也是不负众望,不仅带着岑踏远找着了路,而且还带来了一场造化。 也是这场战事真真正正的洗去了岑踏远身上的稚气,他飞快的成长起来,带着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岑家人向来觉得如若不是岑踏歌是一个女子,那么是最合适的继承岑家的人选,可是岑踏远的崛起,让人们突然将目光转换到这个少年之上,让人们感慨的是岑家人血脉里埋藏的将才,给予他们一个适合的机会,那就等着他一飞冲天吧。 当岑踏远胜利归来,回到边城之后,听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皇上给瑶华郡主赐婚了,赐婚的对象是西南战事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个算不上有名的小人物,他只不过听过一两次的名字。 岑踏远心上突然一痛,他不知道阿蘅是被逼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了这桩婚事,但他知道,如果是父亲还在世,阿蘅绝不会被这样的订下一门婚事。 对,岑家已经不需要在找一门显赫的亲家,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显赫,只要他们不行差走偏,他们家族会世世代代地传递下去,根本不用别人锦上添花。 可是又是阿蘅的这一门亲事,打消了岑踏远迫不及待想要回京的心,他好似被一盆凉水泼个透彻,他们岑家需要一个人立在这萧瑟的边疆,为京城家族的繁华废了这一生,谁最合适?自然是他,他要变强,不是在京城里那样动一动口舌,和那些文官多搓摩片刻,讨来那一点点好处,而是要面对这茫茫的沙漠,凶悍的敌人。 原先他就一直把阿蘅当作是他年幼心灵的救赎,现在他要作为兄长,他要给阿蘅一片天空。 他在将军府上的书房里,秉烛写奏折写给京城的信。 ‘阿蘅吾妹, ···为兄愿戍守边疆,保一方安宁··· 黄沙漫天想来也是一番壮景··· 京城之事,兄长耳闻,心急气闷,奈何鞭长莫及,吾妹心之所动,兄长莫不是犬马相向,三五年不等,再叫他人再难为难··· 父亲大人所言之事,兄长怅愧,心中戚戚,吾一男子顶天立地,能力短长··· 只盼阿蘅莫怪,十年之内平定边疆,奉上一片清明天地···’ 岑踏歌手上捧着王全义快马加鞭送来的这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去,泪流不断,她甚至能够想到兄长写这封信时的模样、心情,她能感受到兄长对自己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是对自己现在能力有限的不满,对她婚事的无能为力。 信和奏折是同时到的,皇上看到岑踏远奏折上请求戍守边疆,面上无任何表情,但这封奏折却传遍了整个朝野,太子一党本就是因为长安侯府上的瑶华郡主婚事被打脸,若是连边疆这地块和岑家撕破脸好不容易得来的,都要拱手相让,怎会同意? 太子府上,太子和幕僚商议地方的草堂连续两夜未熄灯。 第三日,皇上批了岑踏远呈上来的奏折,大笔一挥准奏,张勋也不调回从旁协作岑踏远,岑踏远作为边疆之中最年轻的统领。 朝堂上一片哗然,但却更改不了皇上的意思。 这件事风波下去,却好似还有更大的事正在发酵。 王全义在长安侯府上留了下来,以岑踏远的聪慧早知此人对阿蘅心有爱慕,而岑踏远也不信任皇上赐婚的人,遂趁着这次送奏折的机会,和王全义促膝长谈,得到王全义的认同之后,便让王全义回京后留守长安侯府,护住阿蘅。 王全义自然欣喜若狂。 岑踏歌却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 林半缘来辞行了,她还在孝期,他也需要返回西南。 岑踏歌站在那京城郊区上的送君亭上,看着林半缘渐走渐远的背影,心中猛然一颤,问天地间何处是我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惊变(一) 三个月前,浙闽一带出现匪乱,官府断断续续间组织进行剿匪,却收效甚微。 一个月前,桓明帝派遣二皇子溥到浙闽沿海一带私下访查有关近期频繁活动的悍匪一事,悍匪打着光复前朝的旗号,出没于浙闽一带城镇渔村,烧伤打劫、掳掠女人小孩,给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带来灾难性的破坏,而隶属于浙闽的水兵却是对这些悍匪无能为力,放任悍匪烧伤抢夺之后,消失无踪。 也怪不得水兵无能,水兵对上悍匪毫无招架之力是意料之中的事,悍匪背靠大海,比水兵更是熟悉大海,曾有追踪出海的几队水兵,至今下落不明;悍匪个个都是从腥风血雨中闯过来的人,而水兵不过是一群吃软蛋的窝囊废,连剑都拔不出来。 相比之下,强弱一目了然。 二皇子带着几个随从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浙闽地界,他在朝堂上抢来这件事不过就是恶心恶心太子,没想这还真是有点棘手,恶心到了自己。 *** “老六,有人来了,”一着黑衣、蒙面大汉趴伏在山边地上,推醒身旁好似正在养神的人。 名唤老六的人,‘唰’地睁开了眼,还带着一丝迷茫,他吐出含在嘴里的草根,嘟嘟喃喃,“这一群人一路可是走的真慢···我看骑的不是那马,是驴吧,害得老子吃了几天的狗食,还错过翠花的奶···” “说什么浑话,打起精神来,这是老大要的人。” “我说哥,放心上吧,哼,还有什么人能逃过我老六的手。” 二皇子溥赶了十几天的路已很是疲累,他本能受到一众官员的热情接待,住在上好的地方,有香衣美人的陪伴,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带着一小队人马灰溜溜的进城,他很是恼火。 而现在还有两个蠢人站在他的面前说要打劫?! 黑衣蒙面大汉无语的看着老六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那树那路,叫嚣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过此路留下钱财来!” 二皇子‘哈哈哈’大笑出来,他还没见过哪个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这树这路都是他的。 老六眯着眼盯着笑他的人,拔出别在腰上的大刀,指向领头人,“你笑什么?老子说错了?老子还没见过人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不想给钱?想白吃白走!?不想给钱就给老子留下命来。” 二皇子身后的随从随着老六的动作,拔出剑来。 “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治你犯上作乱,你还要向我钱,我今天算是见过如此蠢的人,来人,给我拿下!” 二皇子身后的一众人冲了过去。 黑衣蒙面大汉见状,一把扯过老六,耍起双刀直接杀了过去,和那几个随从打在一起。 老六也不是个傻的,他前头说出来的话,也不过是给他俩蒙上一层纱,大哥说了,不许暴露身份,做到那什么···神也不知道,鬼也不知道。让那些个人以为他们不过是山贼。 老六双手握住大刀,一个起跳间,越过正在打斗的黑衣蒙面大汉和几个随从,来到二皇子身前,双手提刀直往二皇子门面刺了过去。 因着太子的体弱多病,淑妃在二皇子小时便有请武师傅教导二皇子学武,虽说二皇子没练成武林高手,但是一些武学基本闪躲功夫还是有的。 二皇子往外侧边一滚,勉强的躲过了来自老六的大刀。 和黑衣蒙面大汉打斗的随从见状想要返回保护主子,却几人都被黑衣蒙面大汉缠住。 二皇子一脸茶色,他的眼光不高,但是也能分辨的出来,他的随从一时摆脱不了那个黑衣大汉,而他本身也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 二皇子一把扯下身上的钱袋、玉佩扔给老六,“给···给你···放我离开···” “呵,”老六咧开嘴笑的阴恻恻,“小白脸这时候才想着拿出来给大爷,太晚了。” 老六举着大刀冲向了二皇子,二皇子拿过长剑勉力挡住老六一击,却挡不住老六双击。 老六的大刀砍下去,直直深入二皇子的肩胛处。 二皇子惨叫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而黑衣蒙面大汉这边能和那几个随从胶着。 老六见状想要回转过来帮忙。 黑衣蒙面大汉一个眼神丢过去,让他带着目标先走,他来断后。 老六心知这是原先就约定好的事,一把抓住二皇子,踏起轻功飞向远方,黑衣蒙面大汉则费尽全身力气拖住了随从,待到相约的一炷香时间过去,蒙面大汉且打且退,最后全身而退,隐入山林,消失无踪。 留下随从面面相觑。 “大人···怎可如何是好?” “你们三人进城去找浙闽巡抚,其他人同我一起去追。”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二皇子安危,断没有舍下主子的道理。 主子在他们在,主子身死他们亡。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惊变(二) 随从三人毫不迟疑奔向城中,直直地拿着身上的令牌找到了浙闽巡抚康加,将事情说与康加听。 浙闽巡抚康加面色大变。 康加自然有门路打探到是二皇子领了皇命来浙闽一带,但康加不以为然,只想着二皇子来了这浙闽地界,人生地不熟的,想要解决匪徒的问题根本不可能,而他只需糊弄着,好好哄着过去正好,谁也不会把这次所谓的私访当真。 众人心里都清楚明白,若是皇上真是想要解决这浙闽沿海一带的匪徒之事,就不会派了一个‘草包’来。 何况这还是一个得罪不起的’草包’。 可是就算人家是‘草包’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开开心心的迎接来,安安稳稳的送走了。 断不能像是如今这个局面,二皇子在浙闽地界被人劫持了。 若是寻不回二皇子,他不仅是仕途完蛋,也该准备身后事了。 “康大人,可是要派出人手,助我们寻回殿下。”随从甚是倨傲,也不怕康加会拒绝。 “这是自然。”康加面色难看。 康加吩咐身边之人,马上召集了府衙士兵,带着府衙士兵跟着二皇子的随从策马奔腾赶往最初发生打斗的地方。 只见此地留下了些断刃,和几滩渗进泥土里干涸的血痕。 一路前行而来,康加也有问询过当时发生的事,比如,何时碰上的匪徒?匪徒的寡众?二皇子受伤与否?··· 随从回想,那打劫之人不过两人,可是却武功高强,一人能抵得上他们一行八人,一人直接掳走二皇子,几个翻越之间消失不见,待到他们想要追之时,却被另一人缠斗的无法脱身。 随从说起这话来也自觉面红耳赤。 那盗贼且打且退,最后隐没山林,不见了踪迹。 康加顿时觉得头大,起先他只是把其判定为是一般的盗匪,因着二皇子一群人穿着富贵打劫,之后又觉得若是普通的匪徒怎能比得过二皇子身边带来的护卫,而匪徒不仅是劫走了二皇子,还让这些护卫束手无策。 护卫之间有相互联系的方式,三名随从带着康加等人朝着先前几人留下的标记而去。 且不说这康加等人。 这老六提着二皇子窜入了山林之间,在和黑衣蒙面大汉约定好的地点等其甩了身后追来的人。 此时的二皇子因着先前已被老六在肩胛骨处砍了一刀,还没包扎止血,又被老六提着一路狂奔,早已晕了过去,现在已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若不是鼻尖处还有若有若无的气息,都让人以为他已经一命呜呼了。 老六不管死狗一般的二皇子,而是走向芦苇荡中,拨开芦苇,牵出了一艘小小的船坞,随即将二皇子搬到船上。 日头倾斜。 老六目光有些焦急的看着远方,时间被慢慢的拖长,他们不能在这儿久留。 终于在月上枝头时,黑衣蒙面大汉蹒跚而来。 “哥,你没事吧?”老六上前扶住大汉。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只见芦苇被拨开,河面上荡出一道道水波纹。 不一会儿小船坞便消失在黑夜里。 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追踪而来的护卫也到了。 众人面上一片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