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元后赫舍里重生》 第1章 胤礽之死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夜,紫禁城咸安宫。 冬日里花园中的树木早已枯萎,光秃秃的枝桠上结着厚厚的冰霜,天空中偶尔还有雪花飘落,衬着雪地上凌乱的足迹更增凄凉,越加衬得整座宫殿都弥漫着一股暮气沉沉的死寂之感, 殿中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些压低的抽噎声,衬着这满宫的萧条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正殿中的一间卧房中,地下站着二十几人,男女老少皆有,相同的却是他们面上都有着掩不住的惊惶与迷茫,丝毫不敢眨眼的一心关注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康熙朝两立两废的废太子允礽。 一名四十多岁老态突显的女子正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身边的另外两人细声和床上的人说话,却怎么也掩不住语意中的哭声。 “我……眼看着是熬不过去了,弘晰……你过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似乎连心肺都要咳出的咳嗽声打断,缓和了许久后,半躺着的允礽才对靠在他身边附耳过来的弘晰道:“弘晳,你以后千万要谨慎,你以前就讨皇阿玛喜欢,朝中又曾有过那样的传言……皇上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自己那个四弟的多疑,自己这个做了他几十年哥哥的又怎么会不明白,更何况皇阿玛去的突然,不用想也知道老八他们会借机生事和老四闹腾,朝中又曾一度视弘晰为‘帝孙’,凭是谁坐在皇位上,都不会对弘晰放心。 “阿玛……”弘晰张口说了两字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阿玛说的这些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只是皇上真要想动手,自己再谨慎也没用。 随着床上允礽渐弱的声气,屋中的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 “保成……保成,皇额娘在这里……保成……” 允礽床前,却有着一个屋中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二十来岁女子身影,她着一身厚重的明黄色皇后朝服朝冠,面目秀雅温婉却又不失华贵雍容,此时也是满脸悲痛,只是她却哭不出眼泪来,伸出的手更无法抚摸到眼前之人,只能徒劳的在一次次伸出手却穿过允礽的身体时更加悲伤。 她是允礽的生母,康熙皇帝的元后赫舍里芳仪,此时看着自己的儿子已到临终,可自己百般心焦却仍然无法接触他,不由心下悲痛至极。 芳仪哭泣着,心中的茫然更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死了后没有像世人说的那样重入轮回,却一直徘徊在这世间,更是一直被困在皇城之中。 也许,是因为自己死前对保成的执念过深,舍不得离开自己拼尽性命生下的儿子,上天才网开一面让她一直呆在宫里吧。 康熙十三年,她记得在坤宁宫里生保成难产后神智迷离时,就明白自己的一生恐怕就这样结束了,不管她的难产是后宫里有人刻意为之,亦或是天命,她都不能再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她纵是有再多的不舍、不愿放下也无法再知晓,本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没想到…… 等她重新醒来有意识时,就只看到皇上正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几欲流泪,身边伺侍的宫女太监都被打发了出去。 看着皇上伤心的样子,芳仪下意识的走上前想要安慰皇上,却发现她早已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她拼命呼喊也没有一个人能听她的声音。原来,自己是变成一抹游魂了吗? 自此,她伤心也罢,焦急也好,就一直飘荡在紫禁城中,看着皇上和保成的一切…… 看着小小的保成哭闹时没有额娘哄着,皇上在百忙中抽空亲自看着他,又转身处理朝政,芳仪为皇上的辛劳不忍,为也保成的哭声心焦,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周岁时,皇上册封仅有一岁的保成为太子,芳仪心里又是安慰又是担心,年仅一岁却没有生母庇护的皇太子,在皇宫里恐怕是整个后宫女人心里的靶子。 随着皇上亲自将保成接到身边教养,教他读书、细心关切他的一切,在保成出痘时时辍朝日夜照顾,芳仪心里的担忧渐渐少了。皇上对保成的关切和爱护,用心到再不能更进一步了,这样自己也该知足了。 后来,保成的名字改成了胤礽,日渐长大,他过人的才华风仪令朝中大臣赞叹不已,芳仪也由衷的感到为人母的骄傲和自豪,却也不时为着他被皇上养的有些跋扈和自傲的性格而担忧。 …… 渐渐的,保成越来越大,和皇上之间的矛盾却日渐加深,怀疑和猜忌接连而至,皇上对保成这个势力日渐强大到可能威胁他皇权的皇太子,起了芥蒂之心。而保成也变得暴躁跋扈,更在叔公索额图的亲近与支持下,很多事上和皇上对着干了起来,终至与皇上渐行渐远。 会好起来的,这只是因为孩子长大了,芳仪安慰着自己,孩子长大后和阿玛之间自然会有所疏远,所有人家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尤其这还是在皇家,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一对父子。 单薄的借口连自己也骗不过,芳仪看着保成和叔父索额图越走越近,一步步越过皇上的底线,被皇上猜忌怀疑。保成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乖戾阴暗,直到再也看不出一点原来那个才华横溢、为宗室和文武百官敬仰拜服的皇太子的本来面目。 宫中和朝中的所有人,都是最精明最会看人眼色的,皇上的态度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保成的态度也就慢慢变了,各种原先时因着皇上疼爱保成被皇上打压下去的阴私争宠陷害的手段,都一一重新浮出水面,保成的日子越发艰难。 芳仪简直无法相信皇上会在周围人的一句句挑拨,后宫女人暗地里的眼药下,对保成越来越怀疑。 不,皇上不会这样的,皇上会护着保成的,都是那些女人和她们的儿子,还有她们的家族,是他们用尽手段在皇上面前陷害了保成,才会让皇上渐渐疏远保成的,是那些人害的! 可是芳仪找再多的借口,也无法挽回皇上和保成之间的父子感情,直到最后那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保成的皇太子之位被废了。 “生而克母!生而克母!” 芳仪听着皇上狠心绝情的斥责,看着保成跪在大殿中空洞的眼神和逐渐麻木的神色,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是她让自己的孩子背上了这样的名声,也是她没有尽到额娘的责任教好保成,才令他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更没能在后宫中为他遮风挡雨,压制下那些不安好心的女人,才让她的孩子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陪着被废的保成在咸安宫里一日日度过,看着他惜日的锐气与意气渐渐消磨殆尽归于死寂,芳仪的心也慢慢死去,连后来皇上驾崩也没能令她再有太大触动。 她最亏欠,最对不起,这几十年来一直看着的,都是保成,皇上,对她来说,已经很是陌生了。 皇上驾崩,新皇登基,芳仪已无暇多去为皇上伤心,十年年少夫妻相濡以沫的情份又如何,对一个女人来说,没什么能比自己的孩子重要。 后来,她随着保成一直呆在圈禁中的咸安宫里,直到今日。 “皇阿玛……皇阿玛!儿臣从无谋逆之心,从无谋逆之心啊!”躺在床上的允礽猛得挣了起来,不断呼喊着这句话。 脸色渐渐灰败下去时,允礽眼中却猛得发出了光亮,“皇额娘,皇额娘……”喃喃的语声渐低。 “保成!”芳仪看着在自己面前而去的儿子,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却仍然像往日那般无奈的穿过了保成的身体,只能大声哭泣着。 阵阵不再压抑的哭声从周围女人们捂着嘴的手帕下传出,地上站着的那些孩子也哭了出来。允礽虽然被先帝废黜,可在这些人心里,他仍是他们的支柱,现在他去了,这些人伤心之余更多的也是对自己日后生活的惶惶不安。 麻木的看着被宫人将保成服侍入殓后抬出宫安葬,芳仪只觉一阵悲从心来,她的孩子,她当初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居然就这样去了吗? 跟随着棺木向宫门外而去,在午门时芳仪却发现自己仍然如同以前试过的那样,无法穿过那道大开的宫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送葬的人越走越远,直到连背景也看不见。 “保成……保成……” 芳仪惊恐的叫着,伸手在那隔开了她的门前不断摸索,却无力的被那道看不见的屏障遮挡住,最终垂下了手臂跌坐在午门前哭泣。不再顾及那从小时学规矩起,即使没人看见时也始终印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芳仪不顾一切的跪坐在地上大声哭号出声。 “上天,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可无论芳仪再伤心绝望,她也无法离开紫禁城半步,只能在这红墙黄瓦埋葬了无数人的宫城中缓缓度日,看着雍正坐稳皇位,再看着他去世,乾隆登基…… …… 一代代的皇位交替,令芳仪原先满是怨恨与不愤的心也麻木了,难道,自己就要这样一直飘荡在世间吗?也许,自己前生做了太多坏事,所以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吧。 在宫里看的越多,芳仪越明白所谓的帝王心术,毕竟,这宫里的所有人做的一切都瞒不过自己这个鬼魂,除了东西六宫中几年她不知道为什么去不了的地方外,乾清宫和养心殿里皇帝处理政务,她无聊时也没少去。 后宫妃嫔的争宠陷害,j□j裸的摊开在芳仪面前,令她苦笑,原来自己当初真的很蠢,这些女人的手段可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只是,明白了帝王心术,她也就渐渐懂得了保成为什么会落得被废的下场,那固然有着其他人的陷害与引诱,却也离不开皇上的纵容与宠溺,爱之适足以害之,尤其是帝王的宠爱。保成被捧得太高了,又没有个人告诉他隐藏在皇上光鲜亮丽的宠爱下的危机四伏。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难产而去,也许,保成,不会落到最后那样的境地吧。 如果…… 如果自己能重来一次…… 第2章 重生 “主子,主子,您醒醒……该起了,不然等会赶不上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了。” 绿荷轻轻的在床前唤着仍在睡梦中的主子,心里虽然着急,也不敢太大声去喊,主子现在正怀着小阿哥,满宫上下都着紧的很,若是自己一时声间太大吓到了主子,让主子动了胎气可担待不起。 只是,平时这个时辰主子早就醒了,自己这些伺侍的人进来叫时,只需要服侍主子更衣洗漱就好,可今天自己进来了这么久,主子却一直不醒,甚至叫了这么久都没一点反应。难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主子……”绿荷越来越急,额头和鼻尖上的汗都冒出来了,眼看还是没反应,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大着胆子用手轻轻推了一下。 “嗯……”缓缓醒来,芳仪睁开眼迷糊的看了眼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听着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芳仪从床上起来顺着身体平日养成的惯性,迷迷糊糊的在身边宫女的细心服侍下净面刷牙换好衣服。 收拾完一切坐在妆台前,负责给芳仪梳头的青樱开口道:“主子,您看今日用哪副头面好?太皇太后前几日还说让您收拾喜庆些呢。” “拣几件鲜亮点的就行,也不用太过刻意,不要太过奢华。”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时,芳仪虽然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了,却还是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自己不是在养心殿飘荡着看吗,怎么一转眼又回到了坤宁宫?难道那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吗,还是说现在的情况才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听着身边宫女的不断询问,芳仪却是下意识的就回答出了那些话,似乎是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等青樱为自己挽发时温热的手碰到她的耳朵时,芳仪才有了丝真实感,真的有人能碰到自己听到自己说话了。芳仪兴奋之下伸手向妆台上一支钗子抓去,紧紧握在手里,钗子上面镶嵌的宝石咯的手心生疼,可芳仪却高兴的差点大笑出声。 太好了,会疼就是真的,自己现在的身体是真的。那些明明能看见能听见却偏偏接触不到一切事物的年月,难熬的让她几近崩溃,现在能抓住什么东西,都让她心生喜悦。 “主子,仔细您的手,快放开,别伤着了。”一旁立着的绿荷看见自家主子的动作,又想起今天早上起床时主子动作间的迟钝,深觉主子可能是还未清醒,这时赶紧出声制止。 闻言反应过来的芳仪强自镇定的放下那支钗,借着面前镜子的反射打量着这屋里的一切和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脑海中的记忆也渐渐回复。 这些,都很真实,自己也能感觉到痛,那就不是在梦中了,只是那些事,比如自己的难产和保成的被废,难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成?明明自己现在还怀着身孕啊。 只是因着怀孕,才会胡思乱想梦到那些吗?可若真说是梦,那其中的一点一滴却太过真实、悲伤与绝望。 不,那绝不是梦,自己的经历,自己在后宫里学到的那些东西,见识到的层出不穷的手段与阴暗,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更令自己无法自欺的是,自己为保成的痛心更是真实到无法忘记的。 神思恍惚的任由身边人打理好一切,芳仪起身,扶着绿荷的手慢慢的向外走去,等乘舆到慈宁宫时,慈宁宫门口已经有几个宫的奴才随着各自的主子早到了。 芳仪看见这些人比自己早到倒也不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平日里她们都是先到自己那里请安再随着自己一起来慈宁宫的,也只有这两天是她们自己过来。 记忆里,前两天她身体实在不适,皇上和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那里都特意嘱咐要了她老实呆在宫中休养,不要四处乱走动,虽然她再三表示无碍,还是在太医诊脉后在宫中休养了两日,所以也就再没让其他妃子来自己宫中请安后,再随自己一同来慈宁宫请安。 进了慈宁宫,里面先到的妃嫔和奴才们又是一阵忙乱的请安,芳仪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刚刚要行礼时,就被赶紧叫起了,芳仪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就停下微弯的身体,然后起身了。 虽然太后太后和皇上在自己诊出有孕后都说怀孕时不必行礼,可她却不能、也不敢因为这份吩咐,就彻底连一点要行礼的表示都没有,否则难免会让人觉得恃宠而骄,太皇太后和皇上也绝不会乐于见到这样一个皇后。 “好了,赫舍里,我和皇上都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要行礼也不差上这几天,等你把小阿哥生下来再说也不迟。”上座的太皇太后慈爱的开口,但对于芳仪的规矩却很是满意。不恃宠而骄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 “那太皇太后就等着我把孩子生下来后,再来给您和皇太后把这些日子缺的礼都补全,只是到时候您和皇太后可别嫌我烦才是。”芳仪缓步走到皇太后下首处的椅子上坐好,笑着回道。 看着皇后一进来就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一旁因为怀孕才在慈宁宫里有个位子坐的庶妃马佳氏心里难免酸涩。 同样是怀了皇上的孩子,可这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自己和皇后怀孕的月份差不多,自己更是早一个月,身子也笨重些,可自己刚刚进来时还不是照样行礼问安,哪就像皇后这么娇贵了。 淑妃钮钴禄氏面上带着笑容不时的在太皇太后她们说话时凑趣上几句,偶尔扫过皇后和马佳氏挺着的肚子,心中的苦楚却越发深切。自己和赫舍里这半辈子,可真是事事都比着,明明自己本身是比她强的,可到现在却落得事事都比不过她。 当初皇上选皇后时,自己钮钴禄家的家世比她赫舍里家显赫的多,自己的相貌品行规矩也绝不比赫舍里差,可也因为家世反倒让自己成了个妃,赫舍里却成了明媒正娶的皇后。 等到两人前后脚的入宫后,赫舍里也是早早生下了承祜,虽说后来夭折了,可好歹也证明赫舍里是能生养的,现正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而自己跟着皇上这些年来,却连个喜迅都不曾有过,苦药汁子喝了多少也没个动静,难道自己真的没福气,比不上赫舍里不成? 越想心里越烦乱,钮钴禄氏差点连太皇太后的问话都答错,勉强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钮钴禄氏打起精神来奉承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慈宁宫这里绝对不是她可以走神的地方。 芳仪对这些女人的心思不用细想也是能猜到几分,后宫里的女人想的无非就是孩子和位份,甚至就连自己不也是如此,还是管好自己最重要,她们要想什么随她们去。 “老祖宗,我记得您前些日子不是说要从内库出银子犒赏平三藩的前线将士?若是如此,我想着这后宫里的用度是否也该减减才是,如此虽不能完全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可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芳仪想起近日太皇太后正在做的事,微笑着先开了口。 自己身为皇后,掌管后宫嫔妃所有用度,提起此事也合自己身份,不但显得懂事能为皇上分忧,也能在太皇太后这里留个好印象,免得把机会留给钮钴禄氏让她得了好处和贤名。 “哦?你们也要出一份子?那倒也可以,如此,倒也是懂得为皇上和大清分忧。”太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有这份心意就好,虽然解决不了太多,可有了这个提议,后宫里的众人平日的用度上就会注意着些,长久下来倒也会有些成效。 其他人听了皇后的提议,虽然有人心中有些不满,可也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态度,哪里又能说不同意,只是却痛恨起皇后拿了她们的用度赚自己的脸面。 钮钴禄氏自是懂得这其中的利害,笑着夸赞太皇太后英明。自己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向太皇太后提起此事的,可眼下却被赫舍里抢先说了出来,既已失了先机,现在就得补救回来才是。 本来这个主意她先前也是想到的,可因为自己只是个妃子,虽然代掌宫务,可凤印不在手里,终究算不得明正言顺,还在犹豫怎么才能让皇上既不觉得自己逾越,又显出自己有心为皇上分忧时,皇后今天却简单一句话将此盖过了。 身份,仅此一点,皇后就能稳稳压在自己头上,钮钴禄氏想着这些更是心情烦燥,幸而面上的功夫这些年来练的纯熟,这时候才没露出什么不对。 众人一起说着话,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芳仪率先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告退后,带着其他妃嫔一起出慈宁宫各自回去自己宫中。 在慈宁宫呆了这么久,也不见皇上下朝过来,让几个盼着借皇上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时引得皇上注意的常在答应,都有些失望。 毕竟近日来因为三藩之事,皇上进后宫的次数很少,她们这些不太得宠的都盼着能在慈宁宫里见见皇上,让皇上想起自己。可眼下皇后一出来,她们也没法再在慈宁宫呆了。 ****** 回到坤宁宫后,芳仪换下身上因为要在二月的天气出门而穿得有些厚重的大氅,让宫里奴才把炭火生的再热些,就坐在暖暖的炕上拿起针线一边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以后要穿的小衣服,一边整理思考自己离奇的还魂经历。早上一醒来时就赶着去了慈宁宫,她根本没时间好好想想发生的一切。 芳仪身边衣物这些,都是由大宫女红梅管着,这时候看她拿起针线,不由上前劝道:“主子,您还是别做这些了,仔细累到身子,反而得不偿失,小阿哥出生后用的物件,自然都有内务府里针线上的人专门做好,您现在还是养身子为重。” “不做这些也是无聊,横竖闲着,才动两针,倒也做不了多少。”芳仪虽然这么说着,可手中的针线也只是拿着没再动了。这么一早是下来她还真是有些累了,自承祜去时自己伤心过身体大受损伤后,精神就一直不太好。 看着主子确实也是只拿着针线发呆,并不是一定要做些东西出来,红梅也放下心不再多说了,转而拿起自己手边的东西做了起来。小阿哥有些极贴身的衣服还是要主子这里亲自准备,当然要由自己亲手做。 芳仪坐在那里,心思却是飞出老远。 还记得当时死后在宫里飘荡时,看着小小的保成独自在宫里由宫女嬷嬷们照顾,自己虽然在他身边看着也是有心无力。 皇上虽对保成重视,可在奴才踩高捧低是常态的后宫里,没有个亲生额娘时时在身边细心看着,身边的奴才还是免不了有怠慢的时候。倒也不是说那些奴才就敢虐待保成,只是总有时会心存侥幸偷懒,毕竟皇上不是一直在后宫里的。 这所有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不能照顾保成。 可自己的身体真的损伤很大,要是真的还会难产,自己恐怕会撑不过去。 在宫中飘荡到保成长大懂事,自己不需要时时跟在身边时,也曾经想过去东西六宫其他宫里,看看是否自己生产时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才会使自己难产,可奇怪的是,当时有几处宫殿不知怎么的自己进不去,那件事也就没查出来。 现在,要怎么办呢,还有三个月自己就要生了,该如何躲过这一关。 请太医尽早调养?这确实是眼下唯一一条可行之策,只是这调养的名目只能是正常情况下有孕时用的那些,现在的自己在怀孕也一直在用,作用根本不大。若是在太医开药时自己直言要针对难产,皇上那里自己又该如何解释自己早就知道日后会难产一事,这种事可是十分不吉利的。 生产时换些接生经验更为丰富的嬷嬷?可若真到难产时,接生嬷嬷也不顶用啊。想到此处,芳仪又记起自己现在就得赶紧先从内务府着手选些可靠的接生嬷嬷才行。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将自己记得的,前世为自己接生过的嬷嬷都换掉为好。 后宫女人生产时太容易被其他人动手脚,宫里人多手杂,各家下的包衣奴才又都有些有牵扯的包衣亲戚在宫里服役,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 不过曾听宫里一些人说过,普通农人家的女人生产都容易的多,因为她们平时常常劳作身子养的结实有力气,生产时自然就顺利些。 额娘那时也和自己说过怀孕时不要整日躺着不动,免得生产时气力不及,可自己当时一心怕孩子保不住,未曾听进额娘的话。毕竟这宫里几乎所有的女人有孕后都是恨不得一直躺在床上养着,生怕一不小心没了孩子,自己当时也是同样的做法。 现在想起来,还是额娘说的对,自己从今天开始每天得多走动走动好攒些力气。 只是,这些办法终究都不是万无一失,若是到时自己真的还是如以前那样…… 难道自己还要看着保成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太子生涯吗? 要是能有令人瞬间起死回生的药就好了 。 想到这里,芳仪苦笑着晃了晃自己的头,自己真是昏头了,天底下哪里真的会有这样灵丹妙药,古往今来多少神医名方也没听过有这么神奇的事,若是有,皇宫里又怎会没有。 越想心里越焦燥,芳仪索性连手中的针线都放下,转而全心思量起来。 难道上天是在戏耍自己,让自己即使明知道日后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吗? 第3章 逆天改命 用过午膳后,芳仪就宣了太医过来为自己诊脉,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尽早开始准备才是,千万不能不重视,不努力一把又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迈不过难产那道坎。如果就这么认命,她重生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回皇后娘娘,您的身体很好,胎儿的脉像也强健有力,只是您的身子略有些虚,臣这就为您开些温和的调养药来。” 孙院判诊完脉后,暗自在心里抹了把汗,先前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突然去太医院请太医,所有太医都以为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连自己也以为这一回说不定就要倒霉,没想到现在诊过后却是好好的。孙院判心里暗暗说,这些后宫的娘娘真是闲出来的毛病,平日没病也要诊上两回。 芳仪虽然不懂医,可之前在宫里飘荡得久看多了也明白,太医诊治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一点小病就要说成大病,等治好时才能显出他们的功劳和本事。要是真的没病的时候,他们多半为了怕以后担什么责任,就说是体虚需要调养,就像自己现在这种情况。 “不用了,孙院判,本宫宣你诊治,只是想问问你,让你看看本宫平日所用的滋补之物,能否去掉些。” “这……”孙院判觉得十分不解,皇后娘娘这是怎么想的,后宫里的主子哪个有了孕不是拼命的把那些珍贵补品轮换着吃,怎么皇后娘娘却要减。 “孙院判,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的脉案一向都是由你负责,平日诊平安脉也是你管,若是本宫不好,你也脱不开身。”看着孙院判额上的汗,芳仪继续道:“本宫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孩子养的太大,生产时容易难产,对不对。所以我把那些补品减一减。” 孙院判头上的汗淌得更厉害了,这道理自己这些太医确实都懂,可又有谁敢和后宫这些金贵的主子们说,到时候落不着好还惹一身腥。只是,现在皇后娘娘这么明白的说出来,看来是铁了心了,自己再一味否定倒反招埋怨。 “回皇后娘娘,确实如此,臣这就开个单子,将一些太补的东西去掉,留下些必须用的就行。” 看着孙院判出去,芳仪心里的担心还是放不下,又让身边人扶着在殿内来回走了好久,直到身上出了汗有些累了才停下。 “主子,太皇太后那里听说您宣了太医,特意让苏麻妈妈来看您了,还有皇太后那里也派人来了。” 听着白兰的禀报,芳仪也不慌,让她们将太后太后和皇太后派来的人都领进来,说了自己的情况,只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略觉有些憋闷胃口不太好,才请太医来瞧瞧,要她们不必担心。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坤宁宫请了太医的事已经传遍了后宫,各宫之人形态心情自是不一而足,有喜的也有无动于衷的,表面上却都关切的派了身边人去坤宁宫问候。 芳仪也只是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派来的人较为重视罢了,这会来的这一波人也就全让身边的宫女嬷嬷们去应付。 接着又特意吩咐了坤宁宫里得用的人去乾清宫向皇上禀报,自己身体无碍,皇上不需在国事繁忙间再为自己劳累一番,专心处理前朝事务才是,否则倒是自己这个皇后失职了。 折腾了一下午,晚间重新躺回床上时,芳仪才彻底静下心来,身体虽累,可因为心里有事,好久都无法入睡。 孩子,难产。 难产,孩子。 没有额娘护着,被废。 被废,生而克母。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芳仪越发沉闷烦燥,不知几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恍惚中,芳仪感到一阵晃荡,再看时,却看见自己正站在一间竹屋前,周围是大片大片开得正盛的桃花,似是无边无际一样,让人惊叹的同时又觉得无比寂寞。 一阵阵轻灵的琴音从竹屋内传出,带着股无法言喻的孤寂,令人一听就觉得里面的人很寂寞。 芳仪在从琴声中回神,立时就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明明在坤宁宫里的床上入睡,怎么一转眼就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来了,掐了自己一把,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疼。原来自己在做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梦里居然还有别人。 举步走上屋前的台阶,芳仪伸手敲门后,一道温雅清淡的声音响起:“请进。” 推开门后,首先印入芳仪眼帘的就是窗边那个一身白衣正坐在琴案前抚琴的男子,他整人带着一股出尘的仙气,周身似泛着淡淡的皎洁的一层光晕,令芳仪一眼扫过就后就感觉距离这人很遥远。 “这位姑娘,你……”那温雅的语调再次响起,让芳仪回过神的同时有些懊恼,自己的梦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芳仪这时才发现,这个飘逸出尘的男子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不是大清男子所穿的长袍,头发也并不是大清入关后汉人也剃发梳起的辫子,而是像前明时那般留着整个头发的。 仿佛看穿了芳仪的想法一般,对面的男子带些安抚的道:“这里是姑娘的梦境,也不是。” 那男子一挥手,一张竹椅就凭空出现落在了离他琴案的不远处,示意芳仪可以坐下。只是他一语道破了芳仪刚刚心里的想法,令芳仪更加警惕起来。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芳仪更疑惑了,却也不是不能接受,她都能在死后在紫禁城里以游魂的方式飘荡上一百多年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是修仙之人,这里是我修炼出的一方小千世界,与外面大千世界是隔开的。姑娘会到这里来,只是因为你心里有个十分强烈的愿望。而我在世间修行时,曾欠过姑娘一份因果,天道轮回,这因果我自然是得还的。” “姑娘是再世之人。”对面的男子一口说出了芳仪最大的秘密后却丝毫不在意芳仪震惊非常的反应,“不必慌张,你能再世为人,上苍必有其道理。我也只是要还了你这份因果,就能自在离开了。姑娘可以想想你要什么。” “我想要一颗能令人起死回生的丹药。”芳仪睡前一直思索着的这件事,这时候不由脱口而出。 “这倒也不难。”男子纤长的手一翻转,手心中就出现了一颗浅绿色带些光晕的药丸,向着芳仪递了过来,“给你,这是你要的。” 芳仪迟疑的接过后那颗药丸,药丸却立既消失不见了,吓了她一跳,男子看着她的动作道:“你不必担心,这颗药确实在你身边,等你想用时,它自然就会出现在你手里。” 果然,芳仪想着那药时,她手里就出现了那颗药丸,她心里想着还暂且不用时,那药就又消失了。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不管这药是真是假,芳仪都不想去验证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坤宁宫里去。 “好,你去吧。”白衣男子看着芳仪焦急的模样,淡漠的道。 “等等,我……我还想问一件事,”芳仪看着眼前人波澜不惊的样子,还是决定问出自己心里从重生后就一直有的疑惑,“人的命数是可以改变的吗?如果有一件事变了,以后果报会不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比如孩子身上。” 满人大都信萨满教或佛教,芳仪也信佛,她虽然自重生后就一直坚信着自己一定要为保成改命,让他不再成为那个两立两废的废太子,可也记着佛家的因果之说,如果自己强行改了命数,会不会反而让保成的命运更凄惨。 “你能再世为人,就已经改变了原本的命数,以后的事和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同了,你不必过份纠结于前生,今生的一切是个全新的开始,日后如何,全看你自己。”芳仪听着这些话,终于放下心,不会给保成带来不好就行。既然自己有了那些经历,今生定然要为保成逆天改命,让他不再重蹈覆辙,日后安稳登上皇位。 说完这些话,那位白衣公子又自顾的弹起了琴,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芳仪也就转头迈出了这间屋子。双脚踏出房门,又是感觉略微一晃,等芳仪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头顶仍是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帐顶,四下扫去正是自己所住的坤宁宫侧殿。 想起刚刚那个离奇的梦,芳仪苦笑一下,自己真是这些日子总想着找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助自己度过生产那关想到魔怔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可一转念间,芳仪却感觉自己手心中真的多出了一颗药丸,果然是梦里那个白衣公子给自己的那颗淡绿色药丸。 这……这居然是真的! 芳仪大吃一惊,心里想着现在不需要用那药,那药果然重新又不见了。原来自己梦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么说,自己真的可以度过生产那关了。 只是,这药到底如何效果,芳仪却不敢完全相信,她总是觉得这件事太过离奇,天上掉馅饼掉下来的难保没毒。 还是实际点,继续调养自己的身子,每日好好走动走来的实际些,把希望全放在这颗药丸上她可不放心。 还有,即使那药是真的,芳仪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用的,那可是保命的,。 第4章 谋划 “主子,皇后娘娘那里请太医了,听我们在坤宁宫里的眼线说,皇后娘娘是心情不畅而食欲不振,可奴才估摸着这可能是动了胎气,但不想被人知道,才传出这么个话头来压着。” “崔嬷嬷,这些事情我们还是先不要管了,现在不论皇后如何,我们都只管看着就是,况且孩子已经养到这个月份,只等着生产,女人生产时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说到这里顿住,钮钴禄氏不由又想到自己身上,哪怕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自己若能有个孩子就是再危险自己也愿意,可自己进宫十年来却一直毫无动静。 “主子,宫里尤其是坤宁宫那里是否需要早做准备,钮钴禄家在宫里暗地里可是有不少人手,您现在又掌管着宫务,调动些人手最是方便,若是现在先弄些人进去,等生产时能稍凑上去点……”崔嬷嬷立即就想到了此处,自家主子掌管宫务,要调动些人手是最名正言顺的。 “嬷嬷慎言,后宫里的事务正因为现在都是我在管着,所以越发不能动手,若此时皇后真有个不是,少不的得算到我头上来。至于她到时生产时能否顺利生下来,可就说不准了。”现在直接向皇后身边的人伸手,这做法未免太蠢,也太容易被人怀疑上,倒不如从内务府那里下手来的隐蔽些。 内务府的接生嬷嬷多了去了,到时候不用钮钴禄家名下的奴才,还是有许多其他人可用的,到时即使动手,也不会和钮钴禄家扯上关系,毕竟太皇太后还在宫里看着。而且,恐怕到时候想动手的人可不只自己一个,若是有其他人动手最好,钮钴禄家也不介意推上一把,正好也把自己家摘出来。 只是,即使是自己身边的嬷嬷,有些事也不必让她知道的太全,尤其事关钮钴禄家在内务府中的人脉,这可是自己在宫中生存的底牌。 钮钴禄氏的话虽没说完,崔嬷嬷却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先前还以为自家主子真的认命被处处不如自己的皇后压制住,现在看来自家主子还是有斗志的。皇后也就是运气好了点,再加上索尼当初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一个满洲下人之女居然压在自己家身份尊贵的格格头上。 “崔嬷嬷,你去亲自到坤宁宫代我问候皇后,再将上次皇上赐的一些药材带些过去。”在这后宫里,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的功夫是绝对不能少也不能被人挑礼的,这些药材哪怕皇后那里本来就不缺,自己这份心意也不能少。只要自己做了,皇上就会记得自己的好。 “是,主子,奴才遵命。” ************ 乾清宫。 “李德全,皇后那里如何了?”正在御案前看奏折的康熙突然问出一句,令一旁静立的李德全精神瞬间崩了起来,皇上这段日子因为三藩屡战皆胜,心情不好的得很,自己这些身边伺侍的人都是提着心的。 “回皇上,皇后娘娘已派人来回过话,只是心情憋闷食欲不振才会请太医,要皇上不必挂记。” “后宫里其他人都去看过了?” “回皇上,各宫主子都派人去探问过了,永寿宫的淑妃娘娘还让人送了皇上上次特地赐淑妃娘娘的药材给皇后娘娘送去。”李德全倒也不是想着要在皇上跟前为淑妃娘娘说话,只是这件事在宫里也是众人都看到的,自己不说自然会有别人说,还不如自己实话实说,这样既不会得罪皇后娘娘,也不会得罪淑妃娘娘。毕竟自己只是照实回皇上的话,并没有刻意提起谁。 “淑妃,”康熙默念了一句,“今天晚上就歇在永寿宫吧。这会传话下去,朕呆会先去坤宁宫看看皇后,接着去承乾宫。” 钮钴禄氏,她自进宫来倒一直也是个懂事大方的,可惜有个遏必隆那样墙头草的阿玛,又是鳌拜的干女儿,白白受了牵累,这些年来在宫里也是低调本分的很,算是颇得自己心意,也不防多去她那里几回。 “喳,奴才先命人去永寿宫和坤宁宫通报。”李德全一躬身,退出殿外,向着门外守着的小太监交待完,重又回到殿内值守。 “主子,皇上传话下去今夜要歇在永寿宫。”白兰向着上坐的芳仪低声说出了她刚刚出去坤宁宫外打听到的消息。 “知道了,再不需去打探了,皇上去哪里,不是我这个做皇后的该管的。”芳仪对皇上这些日子去哪里,倒也不是很在意,虽说钮钴禄氏借着自己请太医一事在皇上面前得了好,她也不介意,钮钴禄本就就是个聪明人,又怎会放过这个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即使没有这个机会,也还有其他时候。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扶着身边宫女的手迎上对面而来的皇上,芳仪带着笑容给眼前还年轻而意气风发的皇上请安,心里却是思绪万千,百般滋味翻腾,险些令她脸上淡淡的笑意都挂不住。 “起吧,身子要紧,就是暂不行礼朕也不会怪罪你。”语意中带些柔和的康熙上前扶起芳仪,又一同坐在上坐的炕桌两旁,才问起了芳仪请太医之事。 “皇上,怎得还专门跑来我这里一趟,我不是已经打发人去禀报过了,现在还累得您亲自跑一回。我身子无碍,只是最近天气慢慢热了,感觉心情有些憋闷,食欲不振,才会请太医过来瞧瞧,太医已经开过方子了。”慢慢扶着腰坐在炕上,芳仪看着身边的人仔细给皇上上茶和点心,口中把先前已经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说过的话再重复上一遍。 “太医已经瞧过了也要小心才是,这自承……自承祜去后这两年来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还得放宽心才是。”康熙顺口把话说到一半,才想起不该在此时提起承祜,徒惹得皇后又伤心一回。 “承祜……”芳仪想起自己那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心中一酸,眼泪险些下来,虽则极力忍耐可言语中却还是带上了些哽咽,如果自己能重生到承祜没死前多好,那个孩子的死生生挖走了她的心啊。 “芳儿,承祜定然也希望你这个皇额娘能好好的……”康熙看着因自己无意中提起伤心事而哽咽难言的皇后,一时也不知该怎的安慰她,只能用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来应着。那时承祜去时,自己还不在宫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芳儿独自承受,后来芳儿还病了许久,所以他一直觉得有些亏欠皇后和承祜。这时有心再多说些什么,一时又没有合适的话题。 芳仪强忍着泪意,还是主动转开了话题,“皇上不必忧心,我也只是想起承祜才心中有感而已。他早早去了也只能说是和皇上还有我没有父母缘分,我只盼着他来世能投个好人家平平安安一生才是。” 皇上这些日子本来就为着三藩的事情心烦不已,来后宫也是为了能让心情舒畅些,自己万万不能耍脾气还要皇上哄着自己,皇上觉得对承祜有愧才会容忍自己,自己却不能由着性子说话做事,一点点磨光皇上那点情义,毕竟自己肚子里还是有一个孩子的,为着这个孩子也千万不能让皇上对自己不喜,否则到时候不光是自己,还会带累到孩子。 “我自然是知道的,皇上最近为着前朝的事费心劳神,也要注意着些为好,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好好休息。”芳仪劝着皇上休养身体,也想起了自己那时所见的皇上年老无力压制朝中混乱时,各个皇子争位而焦头烂额时的情景,却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何等滋味。 皇帝,尤其是像皇上这样年少掌权慢慢从权臣手中一点点夺回权力,又杀伐绝断的性子,多少年下来皇权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人若是有想要染指甚或威胁到皇权,都会让他心生警惕而大力打压。 就像当时的胤礽,并非他不好,而是因为他年纪渐长,而皇上日渐年迈,于朝政上有些地方开始有心无力,胤礽对朝政的插手已经触及到了皇上心里那根线,皇上才会开始打压胤礽。 在那种情况下,其他皇子看出了这父子二人间已经有了间隙,才敢向着胤礽出手,而皇上虽然也有意压制那些皇子,到底还是对胤礽有着猜忌,不再全力护着胤礽。 其实,胤礽在最后时,最大的对手不是他那些日渐长成势力渐盛的兄弟们,而是他这个几十年来积威甚重又不肯放权的长寿皇阿玛。 有个这样的长寿皇帝,做太子或是继位时最名正言顺的嫡皇子,恐怕都只能认真恭谨,数十年如一日苦熬着,就如前朝的仁宗朱高炽那般,也许才是最好的应对之道。 “皇后?”芳仪听到耳边的呼唤声,等回神时又看见站在对面的绿荷正给自己打着眼色,对上皇上略显疑惑的目光,芳仪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糊涂,刚刚还想着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而令皇上不快,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心思又跑开了。 看着面前皇上还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芳仪索性大大方方的道:“我在想,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比起承祜那次,可是淘气多了,显见得以后是个好动的。” 听着芳仪如此说,康熙到是来了些兴趣,又问起些芳仪平日怀孕时孩子的事,芳仪随笑着一一回答,两个人气氛融洽,说说笑笑,令整个屋里都轻松了不少,也让康熙原先因为朝政面紧绷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送皇上出了门,芳仪才慢慢回转来在炕上躺下,想起适才自己两次失态,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自己见到的皇上中年和老年时的事太多,时间也更近,一时面对这个尚且年轻带些柔和的皇上,反倒令自己不习惯了。 哎,还是得赶紧调整自己的心态才是,千万不能再出这种状况,也就皇上现今还不如日后那般精明且疑心极重,不然若是自己这种态度,肯定会惹得皇上不快,在以后皇上身边女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这真是十分不利的。 自己可不能因着皇后的身份而掉以轻心,正好,额娘昨天递了牌子,明天自己还能和额娘说说话,也看看阿玛以及族中人平日的生活和对朝中动向的意思。 叔父索额图是现今赫舍里家族中最出众的人物,自己在宫中要想地位稳固虽然也少不得他的支持,可依自己前世所见所闻,叔父他的缺点和错误有时候也很致命,这还真是让人近不得也远不得。 哎,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从现在开始通过阿玛劝着让他多收敛些,以后自己再教好了保成,别让保成太跟着他做些触及皇上底线的结党营私之类的事,他也许才能不再落得以前那样的下场。 第5章 未雨绸缪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身石青色带银色淡纹旗袍的董鄂氏一进来殿内,随即标标准准的躬身一礼。她心里虽是高兴能见到女儿,整个人行礼时却是一丝折扣不打,毕竟这是在宫里还是不要过于随意,以免给女儿在其他人处留下什么把柄才是。 “额娘,快快起来,总让你给我行礼不是折煞我了。” 芳仪现在的身子不方便起身,身边的白兰和绿荷最是伶俐不过,还未等自家主子吩咐前就赶紧上前去扶起董鄂氏,她们两个也是赫舍里家下的包衣,董鄂氏本身就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哪里敢怠慢。 “额娘,这是在女儿自己的坤宁宫,而且又没有外人,她们几个都是我身边的人,您何必再硬要向女儿行礼,女儿身为人女不能在额娘和阿玛跟前进孝不说,还要额娘反过来给我行礼。”看着面前干练精神的额娘,芳仪心里既是酸楚又觉踏实,不论什么时候,儿女在额娘面前都会觉得安心和有依靠。 “娘娘,这毕竟是在宫里,还是不要错了规矩的好,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借机给你难看。”董鄂氏看着面前女儿红润的脸色,心里也放心也不少,芳儿看起来总算不是以前承祜阿哥刚去时那种全无精神的样子了,现在又有了孩子就要打起精神来才是。 “知道了,额娘,就您最谨慎!”带些俏皮的话和撒娇的语气,芳仪不管额娘有些不赞同的表情,说完时还皱了皱鼻子。反正这里再没什么人会看见,自己就是和额娘撒娇了又怎么样,自己再大,在额娘面前也是孩子。 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绿荷,绿荷会意的带着所有人出去,自己站在了门外的一边守着,其他几个人也是各自去了外面远些的地方值守。 看着芳仪的动作,董鄂氏带些疑惑的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大事?” “也没什么,额娘,我只是近来有孕,在宫里闲着没事可做,琢磨出些道理来,想和额娘说说,然后让额娘回去后转答给阿玛,这件事还是要阿玛去做才行。”阿玛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前世阿玛也是在自己去后没几年就去的,芳仪无比希望今生阿玛能长命百岁。 “出什么事了?”董鄂氏也不是对外面的事全然不懂的后宅妇人,听芳仪这么说,就觉得肯定是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心的避着人,还得自家爷亲自去做。 “也没什么,额娘无需太担心。只是我闲着没事,想起皇上去年要撤藩之事。”芳仪看着额娘听自己说起撤藩时疑惑的表情,遂解释道,“先前皇上的意思很是明白,是一定要立即撤藩的,当时只有明珠和米思翰他们明确支持皇上,叔父那里却是反对的,后来还主张将提出撤藩一事之人处死。而阿玛当时虽没开口,可也没明着赞同皇上的意思。” 拿起一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看看额娘有些惊疑不定的神情,芳仪笑道:“额娘,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您且放宽心,若是真有大事发生,我还能在这悠闲的和您慢慢说不成。” “那是?”董鄂氏听芳仪这么说,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种朝中大事不应该是女人来议论的,可如今芳儿却和自己说,肯定是有大事发生,想着缓解下紧张之感,也伸手拿起了自己手边的茶杯喝上一口压压惊。 “额娘,我要说的是,我和皇上这近十年的夫妻下来,对皇上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的。叔父先前反对撤蕃,违了皇上的意思,现下虽然对皇上的决定已是大力支持,可依我对皇上的了解,在皇上心里,叔父这等做法可是比不上明珠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的。” 芳仪这样也是没办法,后宫里的女人本来入宫来就是代表了自己的家族,自己会被选为后就更是因为当时皇上要亲政各方的较量博弈,最终才是定了自己。若是叔父在皇上那里不好,自己在后宫里也必是不好过的,何况自己小时叔父对自己一直是很好的,自己自然也不希望他日后再落个如自己看到的那样的下场。 看着额娘带些思考的表情,芳仪直接道:“我对叔父的性子也有些了解,他那个人有时有些固执,难免会逆着皇上的心意,一件事两件事还可,可这事情要是累积多了,恐怕在皇上那里也不太好,我想让阿玛劝劝叔父,有些事情上还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才成。” “难道这些是……皇上的意思不成?”董鄂氏心中一惊放下手中的杯子,向着面前的女儿问了出来,莫非是皇上对三弟甚或是赫舍里一族不满,才会让女儿通过自己来向三弟和爷他们透话。 “额娘,这不关皇上的事,是我自己想到的。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我想着,皇上毕竟是天子,叔父他再受宠信也只是个臣子,若是皇上哪天把这些不满累积到一定程度,叔父甚至赫舍里一族都会倒霉。” “这……应该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董鄂氏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现在三弟在朝中的地位和皇上对他的信任可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而已去世的公公也曾是辅政大臣,赫舍里一族在京中也是八旗中数的上的人家。 “额娘,你回去只管告诉阿玛就是,到时叔父若是聪明,自然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芳仪也无法说出自己看见了后世之事,只能以自己所理解的先劝解他一番,不过芳仪却不敢抱太大希望,这几年是叔父最得皇上重用,意气风发的几年,他又如何想的到此时就开始收敛自身。 董鄂氏虽是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可也知道皇上的意思违逆不得的,看着女儿说了这些后就打住话头,她也知道这些事关朝政不能再多说,遂也把话题转向了别处:“我眼看你的身子,差不多四月底,迟点到五月初就要生了,宫里可都打理顺当了?” “我这坤宁宫里,用的人已经有眉目了,过些日子要调一些出去,剩下的也就都可以安心用,只是到时内务府那里,少不得额娘和阿玛你们多操些心才是。” “你放心,赫舍里家下的包衣还是不少的,你阿玛那里定会弄些妥当的接生嬷嬷,你只管安心养着身体就是。”董鄂氏对女儿将要生产之事一直就没放松过,早早就让爷在内务府那里安排人手了。 听到额娘这样说,芳仪也不再多问,内务府的接生嬷嬷多了去了,到时到底会用到哪个,还是要到时候再定的,现在只要多把赫舍里家的人放进去些,自己也就不用再费心了。 虽说现在钮钴禄氏掌管着宫务,可自己在这后宫里这些年到底还是有些积累的人手的,到时候除了自己信的过的人,其他人全不让近身,也不怕她会有机会做什么手脚。 送额娘走时,芳仪拿了些上好的药材让额娘带回去给阿玛,阿玛的身体近来一直不太好,自己担心却也无法亲自去看看,只希望自己这点孝心能有些用才是。 至于叔父那里,能不能听进自己的劝,自己也法办法,不过只要自己以后把胤礽教好,不要和叔父结交太过,进而触犯到皇上的底线,想来就不会有问题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自己的叔父,虽说自己看见的他扶持胤礽和明珠及大阿哥相斗,虽然是有着私心,想着借太子之势压下明珠,可到底还是帮了胤礽一些。而且他又是赫舍里家领头的人物,自己若是避得太过,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与家族中不合,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后宫里的女人与家族可说的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想站稳脚,除了份位和孩子外,娘家的势力也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娘家的支持,在这后宫里可是完全过不下去的。 “绿荷,过几日就是太皇太后的圣寿节,要呈给太皇太后的寿礼准备齐全没有?”芳仪在扶着青荷的手在院中来回走动时,又想起了这件事,太皇太后的圣寿可是一点马虎不得的。 虽然太皇太后说是今年的圣寿不要如往年那般大办,可以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必定是不会太简陋的,自己这里也不能不重视。 “已经准备齐全了,主子,您早两个月就在准备,东西又怎么会备不好?” “我上次抄好的经书还有没有,记得也一并放进去。”太皇太后信佛,抄经书送给她是最合适不过的。 “奴婢呆会去找找,主子别急,奴婢记得还是有的。” “那就好,若是没有,记得要提醒我再添些东西进去。” 芳仪对太皇太后不仅仅是为讨皇上欢心才如此恭敬,也是她知道,太皇太后其实心里并不太喜欢自己,因为本来太皇太后是想要她的本家,来自科尔沁的慧妃博尔济吉特氏做皇后的,虽说是后来为皇上政局着想最后自己登上了后位,可太皇太后心里还是不太舒服的。 因此,两相比较下来她反而更喜欢钮钴禄氏些,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刚刚有孕时就直接开口让自己将宫务全部交给钮钴禄氏,这非但是要平衡后宫的势力,也未尝没有她喜欢钮钴禄氏的成份在其中。 说不定这次钮钴禄氏操办圣寿节的一切后,太皇太后还会再抬举她一些。 “这是皇后娘娘说的?”噶布喇听完妻子转述今日进宫后带回的话,不由思索近日三弟是否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不快,才会让皇后娘娘特意透话出来。 “是的,爷,不过皇后娘娘说这和皇上无关,是她自己想到的。”董鄂氏不太懂这些,就把女儿说过的话全部重复一遍,几乎可说是一字不漏。 “好了,我知道了,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了,不论如何,我们全家也要谨慎些才是,千万不能在外面给皇后娘娘拖后腿。”噶布喇虽无弟弟索额图聪明强干,可却也是看的清形势的,皇上的意思确实不应该对着干才是,现在是皇上还信任,若是日后有个什么,那可就是皇上心里的一笔旧账。 “还有,爷,这内务府里也得好好再打点下,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生了,这到时候用的人一定得放心才是,尤其是钮钴禄家那里,他们在内务府根基深厚,现在宫里的宫务又是在淑妃手里,可万不能大意。”董鄂氏对这件事可是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宫里皇后娘娘生产时人多手杂,难保不会有什么不知死活的想借机混水摸鱼动手脚。 “这你不用担心,内务府那里赫舍里家阿玛留下的老人也多,一定不会出问题,不过,钮钴禄家还是不得不防。” 自康熙四年时为皇上选后起,钮钴禄家彻底撕破脸公然骂自己女儿为“满洲下人之女”后,自此赫舍里家和钮钴禄家就结了深仇,不说不死不休也差不了多少。 虽说最终立了自家女儿为后而钮钴禄家的女儿仅入宫为妃,可两家是再无半点合解的可能,现在遏必隆虽被夺了爵,可他们家领着的佐领还在,在内务府中的人手自然不少,自己家怎么也不能不小心。 噶布喇想了想,叫了身边的下人来,收拾下衣服去了弟弟索额图府上,皇后娘娘说的也没错,这万事还是小心为好,三弟虽然得皇上宠信,也不可得意忘形。 第6章 初见乌雅氏 “孙儿恭请皇祖母圣安,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康熙一撩袍子前襟跪了下去,对着上座的太皇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皇帝,你不行如此大礼,皇祖母也知道你的孝心。”太皇太后笑着对康熙道。对于这个孝顺贴心而又心性刚强的孙子,孝庄一贯是非常喜欢的,此时说的话倒也全是实在的。 康熙起身坐下后又道:“皇祖母,真是孙儿不是,您的万寿,孙儿不但不能让您安心过,还要您百般节俭拿内库的银子帮孙儿镐赏前线将士。” “不说这些了!也就今年这一年这样过,等什么时候三藩平定,你再帮我好好操办一场寿宴,那时候我更高兴。” “那就依皇祖母说的办。” 太皇太后的万寿,在她的执意坚持下,并未如往年那般大肆操办,而是只有宗室福晋及朝中命妇行过朝贺礼,并未于宫中大摆宴席,只是在慈宁宫开了小宴由后宫中的所有人为皇太后祝寿而已。 芳仪坐在一旁,对面是钮钴禄氏,两人下首分别坐着马佳氏和纳喇氏,其余妃嫔各依着她们下首坐下去,这时她们听着皇上和太皇太后说话都只是面带笑意的听着。 毕竟不论是谁听着皇上和太皇太后说话,都是没资格贸然插嘴的,而有资格说话的皇太后和皇后又不开口,她们即使有心想要凑上几句玩笑话逗太皇太后开心,这样的场合也是不合适的。 直到太皇太后忽地开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皇上,今天的这宴会可是淑妃全力操办的,着实是在上头花了些心思,我看着她从前几日就开始忙,这些日子下来可是累坏了。” 钮钴禄氏此时端庄一笑接口道:“太皇太后,您就别夸奴才了,既是宫务现在暂且交由奴才帮皇后娘娘打理,奴才就一定要尽心尽力才对。若是皇后娘娘身子方便时,定会比奴才做得更好才是,也就没有奴才班门弄斧这一出了。” 芳仪看着就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这一幕,倒也没什么感觉。太皇太后在自己和皇上大婚后,眼看着皇上和自己之间处得好,皇上平日来自己宫里也多,虽是没明着对自己有什么动作,可却没少借钮钴禄来压制自己,又抬出马佳氏和纳喇氏来分宠。现下在这种情况下特意夸奖钮钴禄氏自己也是料到的。 因此芳仪对此全不在意,自己本也没想过要让皇上专宠,倒也不想得罪太皇太后,横竖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于是也顺势接话道:“太皇太后说的极是,我现下怀着身孕,诺大的后宫里也使不上什么劲,还是得淑妃多操些心才是,不然若只是为着我怀着身子就耽误了后宫的事,我可真是担待不起。” 钮钴禄氏听着芳仪的话拧紧了手中的帕子,皇后这分明是暗指自己无子,宫务才会旁落到自己头上来,还摆出怀孕之事来压自己。 只是,你怀上又如何,到时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两说,就算生下来,不是还有夭折的承祜的例子在前。 芳仪却是全没想到钮钴禄氏只因着自己几句话就想了这么多,本来她那几句话也只是顺着太皇太后的话,使自己既不太尴尬也不在这些人前显得软弱而已,哪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钮钴禄氏却是想到了一边。 下面坐着的庶妃马佳氏和纳喇氏对于太皇太后在这么多人面前明着称赞淑妃,心里却是高兴的,虽然钮钴禄氏她们也不见得多喜欢,可若是能借此事让皇后和钮钴禄氏二人对上,她们也才好从中渔翁得利。 随着皇上给太皇太后进献完万寿节礼,接下来也就是芳仪她们依次进献节礼。 其实每次的万寿节礼大抵也都相同,最多就是其中一两样略有不同而已,又或者是有人特意想要讨太皇太后喜欢出个风头,会备上些特别花心思的别致之物。 芳仪的礼进献完后,接着就是钮钴禄氏,恰好她也和芳仪一样都进上了佛经,不过她倒是不同于芳仪是手抄的经书,而是别出心裁的将经书绣出来的,看起来十分别致和用心。 太皇太后看着连连夸赞钮钴禄氏:“淑妃真是有心,可见是费了不少功夫,苏麻,去把上次皇上拿来的那柄和田玉如意给淑妃。” “奴才谢太皇太后赏赐。”钮钴禄氏很是自然的受了赏,脸上也并无得意之情,落落大方的态度更是让太皇太后和皇上欣赏,而下面其他人看着芳仪时的神色也就更加玩味。 皇后刚刚进献的东西里面可是也有佛经的,太皇太后看到也只是说了一句“有心”,就不再多看,这时淑妃不但得了太皇太后的夸赞,还又得了赏赐,可真是生生压了皇后一头。 芳仪对这些却不太担心,以太皇太后对后宫的平衡,她在大面上是绝不会太让自己这个皇后难看的,后宫不稳可是大忌。 至于对钮钴禄氏的赏赐,芳仪也承认钮钴禄氏那绣出来的佛经确实用尽心思,太皇太后会赏她也是应有之意,自己身为皇后,若是时时和些妃子为些小事争风吃醋,岂不有*份。 哪怕就是再想要打压哪个妃嫔,那些事也不该自己这个做皇后的亲自出手,妃嫔彼此之间互相争宠才是对自己这个坐在上面的人最有利的情况。 其实说到底还是芳仪明白,主要是因为自己先前自大婚以来和皇上感情看起来非常不错,让太皇太后着急了,怕皇上对她像先帝对董鄂妃那般用情极深。芳仪身在其中对此却最明白,皇上和先帝的性子根本就不一样,自己和皇上之间固然有对两人年少夫妻的互相扶持之情,可皇上绝对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而像先帝那样。 况且自己现在想什么都为时过早,一切都还是等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不然自己即使现在在这里争个风头把钮钴禄氏压下去,也没什么用。就像自己所见的那样,自己死后,钮钴禄氏虽是如愿登上了皇后之位,可不也还是才半年就郁郁而终,她的死大半就离不开在后宫这么多年没有孩子的心结和抑郁。 慈宁宫里的宴席结束,芳仪从慈宁宫出来登上凤辇向坤宁宫而去时,无意中却看到正低头退在一边,在自己路过时却偷偷抬眼望来的宫女。芳仪此时正好转过头来和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个宫女一下子就低下了头,芳仪身边的绿荷自是看到了那个宫女偷偷抬头的动作,不由呵斥出声:“大胆奴才,主子没叫居然敢自行抬头窥视主子,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去慎刑司领罚。” “算了,绿荷,今天就不和她计较了。”眼神略扫向那个宫女,芳仪淡淡道,“只是下次要注意才是,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学好的。” 不再理会跪在那里有些发抖的那个宫女,芳仪说完后就吩咐身边的人向前而去,心里却在看到那个宫女尚且稚嫩却清雅如兰的面容时,想起了那个宫女的身份——后来皇上身边稳立后宫几十年,四妃之一的德妃乌雅氏,也是雍正登基后以皇帝生母身份册封的孝恭仁皇后。 看着从自己面前而过的皇后凤辇,乌雅氏卉如心里适才的紧张才放下,自己一时大意居然犯了忌讳,若是被送到慎刑司,即使有祖父和父亲护着,也勉不了要吃些苦头。 “快走吧,慈宁宫里还等着咱们伺候呢。”在乌雅氏身边的一个宫女用胳膊碰了碰她道。 “就是,赶紧进去吧,你刚刚可真是大胆,居然抬头直视皇后娘娘,幸而皇后娘娘仁慈,才没有治你的罪,不然可有得你受的。”另一个也是刚入宫的小宫女带些庆幸的说道。 乌雅氏却没有吭声接她们的话,只是沉默的跟着前面几人一起进了慈宁宫。 想起皇后娘娘的目光扫到自己时的那种高高在上和不屑一顾,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的眼神,乌雅氏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进宫的目标——成为皇上的女人。 只有成为皇上宠爱的女人,才有机会让皇上为自己家抬旗,也才能成为掌握后宫奴才生杀大权的主子。只有那样,自己才永远不会像被刚才那样看待,才能成为这后宫之中人人钦羡的主子。 回到坤宁宫,芳仪在身边人的服侍下慢慢的解下钗环,洗濑过后躺在床上,复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个还是宫女的乌雅氏。 自己原来生保成难产而去时,乌雅氏还并未得皇上看重,在后宫中也只是众多宫女中的一个,芳仪自然也就对这么一个宫女完全没有印象。 可现在,芳仪有着前世那些记忆,方才一眼扫去时,立刻认出了那个后来在康熙朝的后宫里以宫女子出身荣宠几十载不衰,与其他正经出身八旗又育有皇子的妃子并列的乌雅氏。 那个女人手段极厉害,宫女出身,却让皇上在十八年时单独册封她为嫔,更是在二十年时和另三个出身满八旗又资历深厚的嫔位,一起被封妃,甚至更压在另外三人之上,后来也就宜妃郭络罗氏可以在宠爱上压她一些。 这个女人,太不简单,论容貌论才华在皇上所有妃嫔中都不是顶出众的,单说容貌,她可比不上佟佳氏和郭络罗氏的明艳亮眼,更无后来的良妃那般绝色,甚至因为是宫女出身,开始时连字都不认识,可就是得皇上的宠。自己也曾在永和宫里看过她处事以及和皇上相处的情形,真真是朵温婉可人的解语花,但私下的手段却是凌厉无比。 若单只是这些,芳仪也不会特意去关注她,毕竟她虽受宠,却也只是位列四妃之一,还有其他三人牢牢的牵制着她。 只是,她后来生的那个六阿哥,居然起名为胤祚!那个阿哥的名字令后宫中所有人都在暗地里嘲笑着已是太子的胤礽。还记得自己那时看着胤礽独自一人时惶恐不安的神情,他的皇阿玛这是把对大清江山的希望放在了除他这个太子以外的皇子身上,胤礽的立场立时尴尬起来 祚——国祚,国祚绵延,这个字把胤礽这个太子置于何地!也许胤礽的很多变化,就是从那时起的吧,他真正的意识到了他的皇阿玛不光是他的阿玛,还是皇帝,能一言定人生死的帝王。 芳仪想到乌雅氏刚才所呆的地方,似乎是和慈宁宫的几个宫女一起的,这么说,她现在是在慈宁宫当差。 不过,依自己后来看见的,在佟佳氏进宫后,乌雅氏恰好之前就被分到佟佳氏的承乾宫里,后来借机背主得宠爬上了龙床,又在皇上面前摆出百般忍让委屈的样子,令佟佳氏也拿她无可奈何,反而还被皇上斥责了几回,后来一路顺利从一个小小的常在到封为妃。 不过,若是这样,是否可以认为,虽然乌雅氏不是太皇太后特意调到佟佳氏身边去的,可后来乌雅氏能升位那么快,也是太皇太后暗中默许的。 毕竟太皇太后不喜欢佟佳氏的女人,他们是皇上的母族,对皇上的影响太大,而佟佳氏入宫后的那段日子里又实在是太过得宠,这可不是太皇太后乐意看到的。 不,应该说,太皇太后实际上是不希望皇上和任何一个女人感情太好,那不仅会让她觉得皇上有可能像先帝那样宠爱董鄂妃,更重要的是,皇上也许会受到后宫女人的影响而和她及科尔沁之间的关系疏远。 自己,到底要不是先下手,想办法除掉那个乌雅氏? 第7章 马佳氏早产 在自己宫里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的芳仪,最终决定,暂时先不动这个乌雅氏。自己一个皇后专门去和一个入宫不久,彼此也没见过几面的小宫女过不去,这事情要是暴露出来,自己只怕是会被人认为脑子有毛病。 更何况,如果这次自己下手除掉个以后会得宠的乌雅氏,那下次还不一定会再来个什么自己没防备的人,毕竟这些宫女中有野心有手段的也不少,若是自己这样一一排查然后逐个除掉,这也未免异想天开。 再者,皇上身边的女人可是不会少的,自己对付那些女人根本治不了本,最主要的还是要让皇上多把自己放在心上才行,这后宫里实际上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 最重要的,自己有着前世的优势,对乌雅氏的性格和手段还算是了解,倒不如留着她,也能借机提醒震慑其他人,以皇上对后宫的平衡,既已有了一个宫女出身的乌雅氏,就断不会再有其他宫女出身的高位妃嫔。 而且乌雅氏现在是在慈宁宫里当差,自己身为皇后,却伸手去动慈宁宫里太皇太后的人,还是一个看起来普通到极点的宫女。也许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会对自己起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对太皇太后不满,才会借机动慈宁宫的宫女,只怕到时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的就是太皇太后。 不过好像那个乌雅氏的祖父是掌管着膳房的,在宫里这个差事不但油水多而且位置也十分重要,一般的包衣家可坐不上这个位子。后宫里妃位以上各自在宫里有小厨房,不需要从膳房那里拿饭食,其他人可都是从膳房里拿吃食,若是真有人想在一些低等级的妃嫔身上动点手脚,也是易如反掌的。 还是让阿玛和三叔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乌雅氏的祖父额参从膳房调出去。 无论是钮钴禄氏对皇后暗中的针对,还是乌雅氏无意中对皇后的冒犯,在芳仪安静呆在坤宁宫养胎后,这些事都如同水面上偶然荡起的波纹,不再有一丝动静,宫里各处都是一派安和,等待着皇后产子,反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过了些日子,再董鄂氏又一次进宫看望芳仪时,芳仪就向她提起了这件事,不过芳仪没说是为了防备乌雅氏,毕竟这时的乌雅氏还是个宫女完全不够看。只说是看自家能不能想办法把膳房总管换成赫舍里家下的人。 董鄂氏听完芳仪的话,有些疑惑的道:“主子娘娘,你这是想做什么?膳房管着后宫中各位小主的膳食,最是重要不过,现在管着的乌雅额参也是个谨慎人,您好好端怎的想起要换人?” “这个……额娘,我只是想起宫中事务,想着膳房重要,我掌管后宫最好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才是。”芳仪到是一时没想起额娘说的这些,只能先找个借口,她总不能说是为了防着以后可能得宠的德妃乌雅氏吧。 “皇后娘娘,照奴才的意思,膳房那里还是不要动的好,我们赫舍里家现在因着你,又有你三叔在朝中,已是有些树大招风,要是再在宫里安|插人,说不得就会有人借此机会来生事。”董鄂氏说这些话,也是从家中出来时,噶布喇交待她的,噶布喇为人保守到有些迂腐,自上次芳仪提醒过后,想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家实在是有些风头太过,因此不光是去劝了三弟索额图,还让董鄂氏进宫时也提醒芳仪要小心低调。 芳仪一时懵住,细想额娘说的这些也对,若是自己让赫舍里家的人插手进去,那时人多手杂,若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洗刷不清。 “不过娘娘,我的意思是,膳房那里赫舍里家也不能没人,不过不和赫舍里家扯上关系,只需找个能拿捏的住的人,在那里位置不如乌雅家重要,可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就行。” “那就依额娘的意思吧,我一时昏头,很多事情都想不周全,还得额娘多看着我点才是。”芳仪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真是有些急了,虽说决定不动乌雅氏,可还是想着仗着自己知道的东西,提前把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事情都扼杀在萌芽中,可却没想过在事情还完全没出来,根本就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时,自己就先动手处理,这在其他人看来根本就不合理。 放正了心态,芳仪也不在整天想着日后哪些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自己又要怎么提前防范,若是真那样,自己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光想那些事情花那些心思累都能累死。 在那之后,芳仪再去慈宁宫请安时也没再见过乌雅氏,估摸着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入宫时间还短,在慈宁宫内并无什么地位,不能在太皇太后身边服侍的原因。 “哎哟!”芳仪正在缝着手中的一件小衣服时,却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猛的被踹了一下,里面的孩子这次动作大的她肚子都有些痛,遂赶紧停下做到一半的衣服,在炕上伸直身体,半晌才缓过神来。 “主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绿荷看着芳仪猛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捂着肚子,也是吓出一头冷汗,难道是小阿哥有什么不好,那可是天大的事。 “哎,不用,就是这孩子调皮了些,过会就好。”芳仪慢慢的用手抚着肚子安抚着,感觉到里面小人儿手脚活动时的动静,又带上了些笑意,保成以前就是这样,调皮的很。 “这是怎么了?动胎气了?李德全,赶紧去太医院叫太医过来看看。”正从门外进来的康熙,甫一进来就看见皇后正抚着肚子,身边的宫女急的团团转,心里也是一急,转过身对着身后跟着的人就喊了出来。 “皇上,没事,就是刚才孩子动静大了点,不碍事的。”芳仪在康熙走近时笑着抓住了康熙的手,“不信你摸摸,真的只是孩子在动,说不定他是感觉到他皇阿玛来了,才会这般爱动,迎接他的皇阿玛呢。” 康熙前几个孩子出生时他都忙,而且除了皇后怀孕时他特意关照过,其他妃嫔怀孕也就是偶尔过去她们宫里看看,坐一会就走,还真没注意过孩子还在额娘肚子里时是怎样的,这时听芳仪这么说,也兴致勃勃的把手慢慢放上去。 “真的在动!”康熙感觉自己放在芳仪肚子上的手掌下动了一下,有些惊奇的说道,以前只听人说孩子在母亲肚子里会动,一些医书里也有记载孩子到七八月时就会动静很大,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在这宫里,只有被母亲小心保护着生出来才算是孩子,在肚子里的胎儿,以后能不能生出来还是问题,因此很多康熙根本就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去关注。 “皇上,太医来了。”李德全眼尖的看见门外面小太监领着太医进来,先上前道。 “让他赶紧进来,给皇后诊诊。”康熙放开手,坐在芳仪另一边,等着太医进来诊脉。 “回皇上,皇后娘娘腹中胎儿很好,刚才皇后娘娘感觉到略有疼痛,只是胎儿活动过大造成的。若是此后还是如此,倒可以用些补品细细调养一下,只是不能再用药,这时候用药对胎儿不好。”回话的就是上次芳仪问过的孙院判,他自然知道皇后娘娘也是懂这些的,因此诊完也再没说些推脱的话。 “既然没事就好,你先下去吧。”康熙摆手让孙太医下去,才回过头来重新和芳仪说起话,“芳儿,你的身子还是要好好注意着才是,至于针线衣裳这些,就给奴才们去做吧。” “我知道了,皇上。”芳仪柔柔的笑着答道,还是在想着肚子里的孩子。 “主子,储秀宫马佳庶妃要生了。”白兰急急的从外面进来,在给帝后二人请安后赶紧说出了自己来禀报的事。 “皇上,刚刚有人打发来报,马佳庶妃那里确实是要生了。”李德全在听过外面小太监的传话后,也进来回报道。 “那我去储秀宫看看吧。”芳仪在绿荷的搀扶下慢慢起来,准备收拾一下去储秀宫看看,毕竟她是皇后,现在宫务虽然已不是她管,但马佳氏生产她最好还是过去看看才是,免得被人说道。 “不用跑了,芳儿,你的身子刚刚也不舒服,现在就好好呆在自己宫里,朕先去看看。”康熙按着芳仪坐下,眼看芳仪的肚子也大,起身又不方便,想起此时宫务是由钮钴禄氏管,皇后去了也操不上多少心,干脆就让她呆在这里。 “这……皇上,我还是去看看吧。”芳仪虽然不太想去,可这个姿态却还是必须要做出来的,否则哪天皇上记起,再把这事记上一笔,自己可就划不来了。 “不用,芳儿,你在这里好好养着身子。你们几个,好好照顾着你们主子,若是出什么问题朕拿你们是问。”康熙转向绿荷几人时,又厉色严声嘱咐道。 看着皇上走出去一会,确实不会再回来时,芳仪才问起白兰:“马佳氏那里是怎么回事,我算着现在这个日子应该还不到生的时候?” 自己明明记得马佳氏这一胎是在四月六日生的,怎么这还不到四月她就生了,难道一切和自己知道的不一样吗?芳仪心里有些紧张,如果这个孩子的出生日期都变了,那是不是这个孩子也就不会是生下来就夭折的命了,自己的保成还会多一个比他大的庶兄不成。 “主子,”白兰支吾了半天不好开口,看芳仪执意要问,最后只能说道:“奴才听说是马佳庶妃是去慈宁宫请安出来时,被一个宫女给冲撞到了,所以才会动了胎气早产。” “冲撞到?怎么可能?”芳仪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马佳氏身子那么笨重,身边肯定有不少人跟着,又怎么会被一个宫女给撞到,还早产?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刚刚听慈宁宫的小太监说,那个宫女已经被拘起来了。”白兰一直很小心的看着芳仪,自家主子也是有孕在身的,之前还刚请了太医,现在听这些事不知道是不是会对身体不太好。 “钱嬷嬷,你和绿荷去储秀宫走一趟,一直等到马佳氏生下孩子再回来。”芳仪自己不能去那里看着,也得派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去守着才是,不然难免落个不关心皇上子嗣的名声。 直到快天黑时,钱嬷嬷和绿荷才从储秀宫回来,回报芳仪,马佳氏生下孩子没多久,那孩子就没了,马佳氏人还清醒着,知道孩子没了哭得差点喘不上气,皇上最后给那个孩子赐名“长华”,算是安慰马佳氏了。 芳仪想起这一切,心情复杂难辨,虽然马佳氏这个孩子早产,和前世时的生产日期不一样,可那个孩子还是去了,莫非真是天命不可违,可自己的命运又到底如何。 想到这里时,芳仪又握了握因为着急而出现在自己手中的药,才安下心,有这药,再加上自己的准备,自己一定能熬过去。 第8章 逃过一劫 慈宁宫正殿,院中。 在慈宁宫当差的所有奴才都静静的低头站在院子中,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被牵连其中,谋害皇上子嗣,哪怕是无意,这罪名自己也是背不起的。 “太皇太后,奴才是冤枉的,奴才是冤枉的啊!” “不是奴才冲撞到马佳庶妃的……” 乌雅卉如跪在慈宁宫门口的地面上,听着耳边传来的板子打到人身体上皮肉发出的闷钝声,以及被杖刑的宫女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感觉心惊肉跳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当时机灵躲了过去,不然也许现在被杖毙的人中也有自己。 眼角悄悄扫过自己身边跪着的其他几个宫女,全都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乌雅卉如也更加低下了头,这几个人也算是运气好,才和马佳庶妃早产一事撕扯开来,不然她们此时也难逃被杖毙的命。 “奴才……冤枉……枉……” 乌雅卉如和同在慈宁宫当差的宫女跪在那里听着离她们不远的那几个宫女渐渐不闻声气,身子不禁都颤了一下,这宫里最不值钱的恐怕就是奴才的命,尤其还和谋害皇嗣扯上关系时。 而乌雅卉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更是坚定了自己一定要成为主子,做人上人的念头,何况自己当初没让阿玛在内务府用钱疏通免除这一年一次的小选进宫来,本来就是为了能出人头地风光无限的,现在这也只是一个自己偶然经过的一道关卡而已。 想着想着,目光越发坚定下来,身子也渐渐跪的笔直,乌雅氏心中也全无最初的慌乱。在这后宫里要想爬到高处,靠得本来就是自身的手段和心计,今天自己能凭着谨慎躲过,以后也一定能,自己一定能爬到这后宫里的最高处。 上座的太皇太后无意中扫到不远处跪着的几个宫女里,乌雅氏显得格外镇定的神情,心中倒是赞叹了一声,这个宫女也算是个心性过人的,这样的情景下其他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倒还能撑得住。这样的宫女进宫来,所谋不小,说不得日后还会想方设法得玄烨看重,不过,依她宫女出身的身份,也不怕她翻出什么大浪来。 转念又想起,今年又到大选的年份了,这次佟家的那个丫头肯定是要留在宫里的,以皇上对佟家的感情以及那个丫头自小在宫中和皇上相处过的情份,皇上对她一定是会不一样的,必须有人去分宠才行,董鄂氏的事,决不能再出第二回。 孝庄看这个一进宫来被分到自己慈宁宫来的宫女,凭着自己在后宫里这些年阅人无数的经验,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人眼底藏着的野心,身份既低却又想往上爬,聪明也还有些手段,这样的女人在这后宫里说不多也多,也少也不少,横竖倒也不差她这一个,随即转开眼不再注意。 “太皇太后,那几个奴才断气了。”监督着行刑的太监来到太皇太后身前,小心的禀报道,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太皇太后近些年自皇上亲政后一直颂经念佛最是慈善不过,以至让许多人都忘了她从前的手段,一些进宫不久的奴才更是从未见过太皇太后处置人,在慈宁宫里难免有些松散。可今日太皇太后因着皇上的子嗣而出手惩治这些不长眼的奴才,果断而冷厉的手段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先前略有些松散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没气了就抬出去。”扫视了一眼周围战战兢兢的宫女和太监,孝庄一边拈转着手中的佛珠,很是平淡的开口,“这些不守规矩的奴才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这宫里,规矩是最重要的,下回要是再敢有私下胡闹冲撞到主子的,这些人就是例子。” 平淡而缓慢的声音却带着淡淡的威严,令这里所有的奴才皆是一惊,齐声应是后,心里都是又提了起来,更令一些去年才入宫,还带几分天真与活泼的小宫女意识到,宫里真的不是如她们进来表面上见到的这般只有富贵风光,这里也是随时可以要她们命的。 “剩下的这几个,各自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好好长长记性。”太皇太后的最后一句话令刚刚还觉得逃过一劫的几个宫女心又提了起来。 二十板子,若是慎刑司那里不打点一下,到时行刑的太监手狠,说不得有些人就熬不过去了。 乌雅卉如正白着脸想着怎么样让祖父知道自己的情况,为自己打点一下,在慎刑司少受些苦时,却被一个嬷嬷叫住了。 “都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你跟我进来。”在苏麻拉姑陪着太皇太后进去后,一个嬷嬷向着还站在这里的宫女和奴才们交待了一声后,又转向乌雅氏说了这句话,也转身进了内殿。 乌雅氏看出那位嬷嬷是哪个后,心里不禁一喜,这位方嬷嬷自己从进慈宁宫起没少打点巴结,因此也对自己颇多照顾,此时又叫了自己进去为太皇太后打扫佛堂,等会太皇太后心情舒畅,自己那二十板子必定会被免掉。 乌雅氏跟着那位嬷嬷忙完一切回到自己和另外三名宫女同住的屋子后,才全身发软的倒在了床上,今天自己可真是躲得快。她明白,今天撞上庶妃马佳氏的人,本来应该是自己,可自己硬是躲过了。 那时她们几人一起从御花园采些花回来,一路上因着大家相熟,又有那个最是爱挑头笑闹的玉秀惹着大家一起闹腾,到得后来时有几个不太谨慎的绷不住,都一起闹了起来,结果都有些忘形。 在快进慈宁宫拐角时,自己因为一直没和她们一起闹,眼尖的看到了转角处闪出的衣角,先往一边避开,毕竟这宫里的规矩可不是摆着好看的,还是先退到一旁再说。 哪想到真的那么巧,庶妃马佳氏居然就刚好从里面出来,后面的玉秀还在闹着,一时不小心就擦肩撞到自己身上连带着自己向前撞去,也就自己当时一直留心着,才没被她一起向前带去,可还不等她站稳身子,她却感觉到脚下有人绊了她一下,让她又复向前跌去,幸亏她机灵拉住了身边人的袖子稳住身子,才没撞上去。 自己勉强站直身后,就看见玉秀身后追着她而来的几个人没收住脚,也一起向前扑了去,越发将玉秀向前撞去,结果最终玉秀直接撞到了马佳庶妃身上。 只是,想起自己那时刚刚在一旁还未站定时,有人绊了自己一下,转回头时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绊自己了,想来应该是和自己站得最近的那个凝香,后来自己立足不稳时下意识拉的也是离自己最近的她,若是自己真因为她的陷害而撞上马佳庶妃,也一定要拉上她一起死。 从进慈宁宫时,凝香和自己是一拨进来的,可她却不如自己得上头的管事姑姑和嬷嬷喜欢,也没自己和其他人处得好,尤其是上次太皇太后还间接赏了自己些东西,就更是对自己百般找茬,没想到这次她却是借机绊了自己一脚。 也许凝香那时是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撞到马佳庶妃身上,可要是以这次来说,即使没撞上,跌倒在马佳庶妃身边,自己到时也一定说不清楚,最终也难免被杖毙的下场。既然如此,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好歹乌雅家在内务府还有点人脉,对付一个家里贫寒没什么人做官的凝香还是易如反掌。 “主子,你别再哭了,好好休息休息才是正经。您可千万得小心自己的身子,这个时候哭,以后可是会坏眼睛,落下一身病的!”古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刚刚生产完,知道孩子生下就没了后一直哭到现在,继续小心的劝解着她。 “我的孩子,都是那几个奴才,若不是她们,我怎么会早产,我的长华又怎么会就这么去了!”马佳氏已经生过几个孩子,当然知道此时哭以后身体会落下毛病,可却忍不住心里的难受和愤怒。 “主子,太皇太后一定不会放过那几个奴才的,你别伤心,那几个害您早产的奴才一定会给小阿哥赔命的。”古嬷嬷看自己劝了这么久,自家主子仍然无法从小阿哥没了的伤心中走出来,听主子说起那几个奴才时愤恨的语气,立刻就想到用那几个奴才来转移自家主子的注意。 “对,一定不能放过她们。嬷嬷,你去慈宁宫打探一下,看看太皇太后是怎么处理的。”本来还沉浸在悲痛中的马佳氏听着古嬷嬷的话立刻有了精神,让古嬷嬷去打探消息。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您还别再哭了,四格格那里还得您打起精神来照看着才是,她可不能没有额娘。”古嬷嬷走之前还是又提了句四格格,有了个孩子支持着,主子也能早点恢复。 芳仪坐在上首听着下面钱嬷嬷从慈宁宫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挑了挑眉头道:“果真如此,那几个宫女只是自己不小心?”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回主子,确实如此,太皇太后当时就亲自过问让人去审问,也没有审出什么来,剩下那几个宫女也说是她们只是有个宫女在玩闹时将其余人推了出去,正好转到转角的马佳庶妃,才会致使她早产。” 芳仪听完也只是让钱嬷嬷下去休息就不再问其他,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确实是没有人在背后动手的影子,不说那一群宫女怎么偏在那时和马佳氏撞在一起,单就马佳氏那天自己也倒霉,转弯时刚好身边护着的人也是走了神分了些心,让人直直的就撞到了她身上。 过了几日去慈宁宫请安时,芳仪看着太皇太后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反正马佳氏那里,自己派人过去问候,姿态已是摆出来的,既然太皇太后不想再多提,自己也就当做不知道,安心养自己的身体才是。 随着生产那日的时间越来越近,芳仪心里虽是早做了准备,可也忍不住有些担心,她的状态连康熙都发现了,恰好皇上那日感觉到她肚子里孩子的动静,最近很是爱来她宫里看看还没出生的孩子,甚至有几晚都是在她这里呆到宫门快下匙才走,这无疑让后宫里其他女人都有些意见,连太皇太后那里也变相的敲打了几次。 芳仪对太皇太后的敲打也只能装作不知,反正皇上晚上也不是在自己这里宿下的,倒也不碍事,自己现在可不会贤惠的把皇上推出去,让孩子还未出世起就多和皇上相处,在皇上心里多占些地位,才是自己现在的目的。 第9章 生死关〔上〕 “主子,眼看着这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天,您还是躺在床上好好歇歇吧,还这样走来走去的,恐怕不大妥当。”绿荷看着自家主子扶着身边人的手又在房中来回走动,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禀报主子让自己打听来的事,先上前劝道。 “不碍,好歹也就是在这房里自己走走,又不去外面。”芳仪走了这么一会已是感觉身上有些汗意,遂停下缓缓坐回炕上,让人拿了湿热的帕子来擦拭。 眼见着按以前生保成的时间来算,可能明后天就要生产,芳仪这段日子对自己的身体再仔细不过,不但早已不出门,连坤宁宫中的院子中都去的少了,生怕不小心摔了或是被人冲撞到。 马佳氏的例子可还在前面摆着,自己可不能只顾想着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安生下来而掉以轻心,毕竟在这掉个孩子比吃饭喝水还容易的后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绿荷,慈宁宫里原先那几个留下的宫女如何了?”芳仪最近一直没怎么放松对乌雅氏的暗中观注,是以绿荷眼下就是出门去打探消息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绿荷再去打探也不会招人怀疑。 “回主子的话,那几个宫女当日挨了二十板子养好伤后,全部都被分派往东西六宫各宫去当差,不过其中有一个姓乌雅氏的宫女倒是没挨板子,听说是后来太皇太后开恩免了,后来就被分到了东六宫去,只是具体分到哪个宫,奴才还没打探出来。” “东六宫?”芳仪呢喃着,心思已是飞速转开,那么多人中就乌雅氏能免于被罚,就可见她平日处事周到又极善于笼络人心,到那时才有人出手帮衬,否则她一个不贴身伺侍的宫女如何会有机会让太皇太后免了那二十板子。 现在皇上的后宫里,人还不算太多,除了钮钴禄氏独居永寿宫正殿,自己住在坤宁宫,其他都是位份低的,而且也还没正经册封,不够资格居一宫主位,是以都是在各宫里住偏殿而已,甚至很多宫里还没有一个后妃住。 现今这些宫女打散到各宫,将来也是那宫里的老人,等今年选秀后新人进宫来,她们就都能以老人的身份跟着各宫主子,乌雅氏应该是此时就分到承乾宫去了。 不过,到底如何,暂时也还不关自己的事,哪怕乌雅氏真的在承乾宫,日后会使手段被皇上看上而封位,那打得也不是自己的脸面,到时自会有被打脸的人来收拾她,自己根本用不着现在急。 即使她日后还能成为四妃之一,也仅只是个妃子而已,前世她若没有那个最终登上皇位的儿子胤禛,她什么也不是,光是当时的宜妃郭络罗氏就能稳压她一头。 现在自己既然重活一世,保成就绝不会再步上以前的老路,这个皇位以后绝对只能是保成的,乌雅氏她还不配站上同一地位和自己斗。 钱嬷嬷看着自家主子陷入沉思,按捺半晌还是上前道:“主子,这马佳庶妃早产,和您这个现今不管宫中事的皇后可是没半点关系的,您何必还特意劳心劳力打听这些。思虑过重,对小阿哥可是不利,您还是先放宽心才是,这宫里您要想整治,等小阿哥生下后有的是时间。” 芳仪听钱嬷嬷这些劝解的话,不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只是因为想着乌雅氏原来时后来会得到的地位和宠爱,觉得她不简单,是以才会对她特别注意些,没想到落在身边人眼里却当是自己放不开掌管宫务的权力,想着将一切抓在手中,毕竟太皇太后调度宫女时是钮钴禄氏接手办的。 可芳仪也不多做解释,反正自己一直防范的那些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还是先顾着眼前才对,自己也确实在其他事上分心太过。若不能平安生下保成,且让自己活着护好保成长大,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皇上今日还在乾清宫?可有翻牌子说要去哪个宫里?”芳仪抚摸着自己这将要生产的肚子,想起这些日子皇上基本隔上几天都会过来一趟,今天到现在还没来,不知到底是朝中有事还是去其他宫了。 “回主子,皇上今日未曾进过后宫,也没翻牌子,想是朝中事务繁忙的紧。”绿荷自是懂得自家主子的心思,因此去慈宁宫打探那些宫女的消息时,也特意听了一下皇上在哪里。 芳仪听完也不再问起,这一两年本就是三藩势力最盛之时,三藩初反皇上心神震动之下不但有退回关外的想法,被太皇太后骂过后还起过御驾亲征的念头,又都被大臣们和太皇太后拦下了。 朝中事忙自己本就是知道的,可还是因着皇上前些日子基本有时间就过来看自己一眼而有些期盼,只是这倒也不是指着皇上对自己多宠爱而常来看自己,只是盼着他多来,看看还没出世的保成。 不过想来这段日子应该是再没时间过来了,自己生产之事还是自己小心做主。 “钱嬷嬷,去准备生产时的人手,早点找人去内务府将接生嬷嬷挑好,还有,待会你就呆在产房中,哪都不去。”芳仪在五月初二的这日下午时,只是刚刚感到肚子有些疼痛时,就赶紧吩咐身边的人筹备一切,等着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才派人往各处通报。 躺在床上,芳仪暗自给自己的打气,自己一定能平安生下保成,一定能。 “主子,皇后娘娘坤宁宫那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要生了。”匆匆从外面听完小太监禀报后进来的崔嬷嬷,叫醒了已经入睡的自家主子淑妃钮钴禄氏。这种时候,后宫里事务都由自家主子掌管,皇后产子事关重大,已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了,还是快过去坤宁宫才是。 “什么时候过来禀报的?快给我穿衣服收拾,赶紧去坤宁宫。”钮钴禄氏一听赶紧让身边人给自己收拾,皇后生产可宫务由自己掌管,自己万不能比其他人去得晚,若是如此,到时被皇上知道自己可少不得被皇上怨上自己不尽心。 待得钮钴禄氏到坤宁宫时,坤宁宫中众人已是有条不紊,忙而不乱,钮钴禄氏若不是确定坤宁宫里确实无其他能做主的人早早到来,肯定还以为是太皇太后安排的,不然半夜突然生产怎么还能安排得这么周全。 召来了坤宁宫里现在管着一切人手的另一个嬷嬷,钮钴禄氏问起一切:“本宫来时已经派人去内务府叫接生嬷嬷,你们这里可都准备好没有?” “回淑妃娘娘,内务府那里早已有人去叫接生嬷嬷,想来这会也就该来了,坤宁宫里一应用器人手皆已备好。” “嗯,既然齐备,那你下去吧。”钮钴禄氏疑惑,难道赫舍里不是半夜时才感到要生产,而是天黑前就有所预料,才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不成?可这样一来,内务府那里自己还没来得及将一切详细交待下去,等会赫舍里生产时自己先前准备的手段不就用不上了。 自己先前为了稳妥,怕提前把事情交待下去,那些人里若是有口风不紧的,万一将事情透露出去扯上自己就得不偿失了。是以一直想着等赫舍里生产时接生嬷嬷的挑选是要由自己这个掌管宫务的宫妃派人去的,不如等她生产前自己再派人去交待,可眼下赫舍里这一手,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和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那里有没有派人去通报?”虽然在心里早已转过数个念头,可这时候该做的事钮钴禄氏可一点没忘,即使可能早有预料应该有人去了,可这还是自己的责任,钮钴禄氏口上只得再问一回。 “主子,皇上等处这坤宁宫里的奴才早就去通报过了,而且还是在到永寿宫前就出去的,难道是皇后娘娘早有准备?”崔嬷嬷悄悄凑到钮钴禄氏耳边道:“内务府那里,皇后娘娘似乎下手也早,那咱们安排的人……” “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慎言。”钮钴禄氏抬手打断了崔嬷嬷的话。照眼前的情况来看,赫舍里是早有准备,也对自己多有防范,才会在将生产一应之事准备好后才传出消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再说这些,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说,稍一不谨慎还会把自己扯进去,还是先不动的好,反正内务府那里的接生嬷嬷里原就把人按排好了,赫舍里怎么挑,也避不开其中一两个。 现在,就看早先派进去的人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了。放下心后,钮钴禄氏才安心坐下等着里面赫舍里生产。 乾清宫。 “李德全,赶紧给朕收拾,去坤宁宫,还有,去慈宁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嘱咐一声,让皇祖母和皇额娘这大半夜的就不要起来了,朕自己去看看就是,她们年纪大了,万一着凉朕和皇后都担待不起。”坤宁宫里来禀报皇后将要生产消息的人还未退出去,康熙已是匆匆起身紧跟而去。 进了坤宁宫的院子,看着钮钴禄氏迎上,又见坤宁宫里忙而不乱,康熙心里倒是放心不少,钮钴禄氏办事一向妥贴,有她在这里坐阵,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坐了一会,康熙只感到不太对,怎么说是生产,产房之中却不似以往,皇后呼叫的声音也不怎么听闻,记得自己以前看马佳氏和纳喇氏她们生产,还有皇后第一次生产时,可不是这般安静的。 听见皇上问的话,芳仪身边的嬷嬷镇定道:“皇上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这是有经验才如此,若是一开始就大声喊叫将力气用尽,到后头生小阿哥时没了力气反倒不好。” 听了这话,康熙暗中记下,又想起前几次自己见过的其他人生产时的情形,心里自有衡量不说。 “主子,皇上和淑妃娘娘都来了,都在外面坐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皇上传话过去要她们安心休息,等明早再过来。”绿荷贴在芳仪耳边小声道,又拿帕子擦着芳仪已是汗湿的额头。 “绿荷,等会那些内务府接生嬷嬷进来时,也不要离开我身边,就在这里看着,若是她们有什么话说,你只管照我先前吩咐你的话去做,不必理会她们。”芳仪咬着牙忍受着一*的阵痛,强自撑起精神嘱咐绿荷,绿荷和钱嬷嬷现在是她最信任的人。 绿荷前两年本就早够年纪能放出宫去,可她因着家里亲生额娘早死,阿玛又娶了继妻生了弟弟妹妹,当初她会进宫也是因为继母不想她生的那个亲生女儿进宫当奴才,才让她顶了进来。或是出宫回去家里,和继母也不和,说不准还会被随意打发发嫁给个不好的人家,因此就禀了芳仪后留在宫中自梳,日后当个嬷嬷陪在主子身边。所以这时芳仪生产,她也在里面,产房里总的其他事都由钱嬷嬷管,芳仪身边就留了绿荷。 “是,主子,奴婢记得。”绿荷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担忧,在这后宫里女人生产时太容易被人动手脚,而那些内务府的接生嬷嬷仗着背景,对自己这种宫女一向是看不上眼的。 芳仪强自支撑着将一切吩咐好后,已是再无余力关注其他,只全心想着怎么用力尽快将孩子生下来。 第10章 生死关(下) 尤是芳仪这几个月来每日不曾间断过活动,孩子仍是从半夜时分到得天明还未生出来,这一整夜下来芳仪现在已是整个人都有些神智迷糊,只在心里却硬是憋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万万不能再留下保成一个人。 钱嬷嬷在产房中紧紧盯了半夜,仍是半点不敢放松,对那几个接生嬷嬷盯得最紧,不论是要拿什么东西用,或是手上怎么动作,都看得紧紧的,她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不会让人糊弄了去。那几个人也明白钱嬷嬷盯着她们的原因,这宫里哪宫主子生产不是防范的严实,现在皇后娘娘这里虽说是有些过,可也能理解,所以心中虽略有些不满,也没说什么其他的。 只有其中一个嬷嬷仗着自己家在内务府颇有势力,且和皇上的乳姆曹家也有些七弯八拐的关系,一贯自视甚高,平日接生连些不得宠的后妃也不放在眼里。此刻看着钱嬷嬷这般如防贼似的盯着自己几个,心下大怒,又看绿荷一直只在皇后娘娘身边半点不听她们吩咐,张口就骂道:“我们几个接生也是有经验的,后宫主子生产时也伺侍过多次,难道还比不得你们不成?若是耽误了皇后娘娘生产,看到时你们要如何说!” “主子早先吩咐我们几个做奴才的在此,我们等闲也不敢离开半步,还望老姐姐见谅。”钱嬷嬷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盯着那几个嬷嬷的动作不肯离开半步。 “你个不知死活的,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嬷嬷在后宫中各主子处接生时还未遇过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人,腾的一下从产床边站起张口就骂起来,眼见要向着钱嬷嬷扑上前来,却被身边另一嬷嬷拦住。 钱嬷嬷冷笑一声,一个奴才,还真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说不得的主子不成,还说自己不知死活,自己只回她一句,语气也给她面子,她就敢分心折腾不管皇后娘娘,转而和自己对上,真是找死。 “既然你心不在此,那就出去吧,皇后娘娘的身子可是最要紧的,你若不是心有不轨,又何曾怕我在这盯着。白兰,你们几个把这位嬷嬷先请出去,咱们主子可经不起她这尊贵人伺侍。”钱嬷嬷向着主子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人吩咐一声,迅速将那个还不服气的嬷嬷叉了出去,整个过程中仍是不曾动过分毫的看着剩下几个接生嬷嬷,自己好歹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人,还要怕她们几个不成。 看着钱嬷嬷雷厉风行的动作,剩下几个接生嬷嬷也不敢再说什么,不管方才那个嬷嬷到底有无其他意思,单就她在皇后娘娘生产时被从产房中叉出去,等皇后娘娘生产完,她也就该被处置了。 钮钴禄氏家千方百计弄进来的那些嬷嬷里,倒还真有一个被挑了来,此时也在产房中,可她早就被挤到了其他人身后,这时候前面的几个都是赫舍里和董鄂氏家下的人。刚刚那个最是喜欢掐尖摆架子的嬷嬷又已被叉出去,一下震得她一时间也不敢再妄动。 “这……皇后娘娘如此,恐怕是难产之兆,若不得已就得用些催产之药,不然恐怕小阿哥也会出事。”眼下已是辰时,这半夜折腾下来,眼看着皇后娘娘到此时已经无力,那个钮钴禄家送进的嬷嬷乘机建议道。 反正在皇家,没什么能比皇上的子嗣更重要,哪怕就是皇后,难产时也只能弃大人保孩子,自己这样说也合情合理。再说即使服了药能把孩子生下来,那样药性凶猛的强行催产药,也会令产妇元气大伤,以后能养过来的几率可不大,更有许多产妇生下孩子后大人就不行了。 这样一来,皇后若是出事,可和自己这些接生的人扯不上半点关系,自己也正好完成了主子交待的事。可还没等她把这话向外面传去让皇上知道,就被钱嬷嬷喝止。 “胡说八道!皇后娘娘怎的会难产,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若再胡说,也绑了你堵上嘴一起去陪外面那个奴才。白兰,赶紧把预备好的参片拿来给主子含着,主子和小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母子平安。”钱嬷嬷看那个嬷嬷的眼神登时凌厉起来,明明主子这还好,只要用参片吊着有了力气,也不是生不下来,可这个奴才居然就紧赶着想先给主子用那要命的虎狼之药,可见居心叵测。 白兰拿了参片过来,递给绿荷后,又被钱嬷嬷指示带人将刚刚那个嬷嬷押在一边看管起来,不许她再靠近自家主子一步,那个嬷嬷一时间脸色苍白,额头和脖子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她知道,今天她是栽在这里了,谁能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准备的这样齐全,让她一点动手的余地都没有,若等会审问,自己咬死了不说,只希望淑妃娘娘那里能善待自己的家人。 这边绿荷在芳仪身边用力摇了芳仪几下,她才勉强有些清醒。 “孩子生出来没有?”芳仪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疼到恍惚的身体几乎没了知觉,才问出这么句话。 “主子,快了,您先含上参片,等缓缓力气,小阿哥定能安然出生的。”绿荷略扶起了芳仪的头,在她耳边道。 芳仪看着眼前绿荷焦急的脸,已经明白,事情仍是朝着自己最不愿意想的方向去了。难道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全都白废了不成,此时生产居然仍是如此艰难。 不,孩子一定不能有事,自己的保成不能再有自己这般懦弱的额娘。 咬着那片参片,芳仪几乎也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深切的痛楚令她更加清醒了些,努力集中全身力气使着力。 “娘娘,再用力点,能看到头了……” “娘娘,再加把劲……” “哇……哇……”随着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芳仪和产房里的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芳仪此时已是有些累到脱力,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迷糊中却听得耳边传来惊慌的声音:“皇后娘娘产后血崩了……”可她早已对这些没了什么反应,只想好好睡一觉。 一屋子刚刚还在高兴的奴才瞬间脸色青白,若是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都别想活。只有刚刚抱着小阿哥出去的那个嬷嬷还不知里面众人心情天上地下的变换。 “快去请太医,快……”虽说女人生产时太医不能及时进来诊治,可此时也只有让太医出出主意,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了。 “快把娘娘的头抬起来,快……”一个嬷嬷赶紧向着一直在芳仪身边的绿荷道。 绿荷这时也是六神无主,赶紧听话扶起了芳仪的头和上半身略微离开床,带上些哭音道:“主子,主子,您快醒醒,别睡,千万别睡过去。”眼看着自家主子仍是没什么反应,绿荷大着胆子在芳仪人中上狠掐了一把,芳仪才在激灵下痛醒。 明白了自己此时所处的境地,芳仪缓缓抬手,将手放到嘴边,把原先还未吐出的参片吐掉,借机将此时才想起来的自己梦境中时得来的那粒药丸送入口中。 那粒药咽下的一瞬,芳仪立时感到神智清醒过来,整个身上刚才那种沉重感似乎也没有了。 “奇怪,血止住了,快,快给皇后娘娘收拾一下,等会让太医进来诊治下。”钱嬷嬷的声音中透着种拨云见日后的明朗,却也不敢全部放心,女人产后血崩最是危险,能救回来的可不多,自家主子这种突然好起来的情况真是罕见。 产房外,早上起身后就直接过来的孝庄正抱着怀里的小阿哥逗弄,旁边的皇太后也满脸笑意的看着孩子,猛然听里面说皇后产后血崩,正在焦急中,哪想到一时间又传来消息说是没事。 即便如此,也令孝庄放心不下,若真是产后血崩,太医由于男子身份所限是无法进去医治的,此时既然无事,那等里面的人为皇后收拾好后倒能进去诊治。 “那就好,那就好,孙院判,你再开些方子,想想办法,一定得让皇后安然无恙无是。”孝庄听着从产房里传出的消息,心也放下了些,她虽是略有些不喜欢皇后,可也不想皇后就这么去了,不然玄烨伤心不说,在这三藩叛乱之际,一国之后去世,非但兆头不好,也会使得京中朝中不安。 钮钴禄氏在一边也只能面上摆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等着,此时可不是沉不住气的时候,哪怕自己心里再是如何盼望赫舍里直接死了,面上的功夫也是不能少的。 钮钴禄氏遂转身对自己身边的人道:“快去乾清宫禀报给皇上,皇上有嫡子了。”语气中的欣喜之意似乎像是她自己有了孩子般开心,这也令孝庄对她更高看一眼,皇上的子嗣可是最重要的,钮钴禄氏能不妒,还真心为皇上高兴,这份心性倒也不错。 “总算佛祖保佑,皇后也是个有福的,定然能够吉人天相,等会我回去再到佛堂为她向佛祖多诵几卷经才是。”芳仪对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一贯尊敬,而皇太后本身又是不怎么管康熙后宫里的事的,此时看皇后转危为安,心里也是由衷的为她高兴。 钮钴禄派去通报的人还未出坤宁宫的大门,刚刚下早朝的康熙已是匆忙向坤宁宫赶来,还未进来时就先是听说皇后生下小阿哥后血崩,一时着急进了坤宁宫就急声问起了现在的情况。 “玄烨,你别急,皇后已经没事了,孙太医刚刚进去诊治,先前也有奴才出来说是好转,已无大碍,现在你也要镇定才是。”孝庄看着康熙急切担忧的表情,心里又对芳仪有了些不喜。玄烨贵为天子,岂可为一个女人而慌张,自己当初养出了一个福临,万不能再让玄烨也那般为个女人不顾轻重。 “皇祖母,孙儿明白。把小阿哥抱来给朕看看。”康熙听孝庄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气,随即转开话题说到了孩子。 转头时看到还跪在一边的一个嬷嬷,康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个奴才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她是在皇后娘娘生产时,无端的和皇后娘娘生边的嬷嬷争吵,因此被从产房中叉出来的。”李德全一来坤宁宫,就有人向他悄悄说了此事,此时皇上问起他赶紧回道。 “该死的奴才,什么时候还在那里生事,送到慎刑司去。”康熙听完李德全详细的述说,心中怒火翻腾,皇后生产时派身边的人谨慎看着些也是应该的,她一个奴才反倒金贵有意见。 那个嬷嬷当初在和钱嬷嬷争吵时压根就没想过钱嬷嬷敢当即就把她从里面叉出来,毕竟她在宫里和内务府中也是颇有脸面的嬷嬷,而且在那几个接生嬷嬷里她又是打头的,却不想芳仪叮嘱过自己宫里的人后,根本不给她一点面子。 皇后产下嫡子的消息不久就随着皇后产生血崩的消息传遍了东西六宫,有人对此漠不关心,也有人对皇后血崩的消息心动,不过转而一想,就是皇后立时没了,也轮不到到自己登上后位,到是把心思重又放了回去。 马佳氏听到皇后产下一个小阿哥,想到自己先前生下就夭折的长华,又是一通痛哭。 芳仪有了精神后,虽然明白那药的神奇,可也忍不住吃了一惊,生怕太医诊断时诊出自己所用的药。 这种几可令人起死回生的药,若是被人知道,可不是件幸事,皇帝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怕死的人,她可不敢赌皇上对自己的夫妻之情会重过他的命。 忐忑不安的等太医诊断后,太医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说是芳仪身体底子本就好,且先前也不能算是血崩,以前也有产妇有过这种情况。芳仪才不再担忧秘密暴露。 钱嬷嬷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劝着芳仪先休息,这生孩子可是最费精力的。芳仪口上应着,却是一点不敢睡去,生怕自己如前世那般一睡不起,丢下保成,是以一直撑着,直到皇上和太皇太后他们看完孩子,保成又被抱回到她身边时,她看着保成还显得有些皱巴的小脸,心里泛起了一股浓浓的欣慰之意。 今生,她终于能伴着她的孩子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中长大,给他遮风挡雨,让他平安一生。 第11章 计中计(大修) 等坤宁宫里芳仪生产后的一切收拾完,先前跟着在产房中守了一夜的绿荷和钱嬷嬷也才敢松一口气,这一道难关主子总算是平安熬过来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有了主心骨。 “嬷嬷,那个被押起来的接生嬷嬷该怎么办?虽然现在外面忙乱时还没人注意到她,可我们总不能一直把她扣在坤宁宫吧。”绿荷想起还被白兰带人押着的那个提议给主子用催产药的接生嬷嬷,遂问起了钱嬷嬷。 “这……,哎,还真是件难事。”钱嬷嬷一想起这事也有些为难,现在这个接生嬷嬷还真有些棘手。 “嬷嬷,为什么不把她交给皇上或是太皇太后,她那时要做的事可是想谋害皇后娘娘的,皇上定不会轻易饶了她。”绿荷揪着手中的帕子恨恨的道。 “你啊,还是年轻,见识少些。”看着绿荷疑惑的神色,钱嬷嬷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和顾虑,“她提议给主子用催产药,我们固然觉得她有谋害主子之嫌,可主子当时确实已经没了气力,为了小阿哥,就是真的用她说的法子,太皇太后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皇上的子嗣可比什么都重要。”最后一句话钱嬷嬷声音压得很低,可内里的深意却令绿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本来就不笨,当然明白钱嬷嬷的意思。 “所以,谁又能说她的做法有错。既然如此,那又谈何谋害一说。”钱嬷嬷叹口气道,她对深宅后院和皇宫大内女人间的争斗看的也多,这其中,非但妻妾间争个你死我活,就是婆媳间也常常针锋相对。 太皇太后对自家主子只是面子上过的去,哪里会真为自家主子做主,更别说现在这事几乎只有自己这些主子的心腹人知道,说不定到时把事情揭出去还会有人觉得是自己这些人奉主子的命故意诬陷,想要把其他主子扯下去。 只怕那时,就是太皇太后也会对主子更加不喜。因为只要能给皇上生下小阿哥,就是自家主子吃点苦身子受损些,在重视皇上子嗣的太皇太后看来也是应该的。 “那……那难道就治不了她?明明当时主子的情况并没那么严重,其他的接生嬷嬷可都没说要用催产药。还有,她一个奴才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定是后面有人指使。”绿荷还是有些不死心,难道自家主子的身体连一个嬷嬷都比不上。 “行了,这些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说的。”钱嬷嬷果断截住了绿荷的话,“眼下也实在没办法,还是去向主子那里讨个主意吧。” 芳仪还没睡,听到钱嬷嬷和绿荷来禀报,才知道自己生产时居然还出了这事,自己那时疼迷糊了,对周遭的一切全然不知,幸亏事先早有准备才被钱嬷嬷拦住,不然即使接生嬷嬷里有赫舍里家的人,在那种关系到她们生死的档口,恐怕少不得同意那个嬷嬷的意见,毕竟皇上的子嗣更重要。 只是不知道,自己前世生产时没有这样的防备,是不是那时着了道。 沉吟半晌,芳仪的想法和钱嬷嬷一样,对太皇太后来说生下小阿哥才最重要,而为了让孩子平安出生,就是给自己用药也是理所应当,这事情在太皇太后那里自己也讨不了好。 “把这件事想办法透给在乾清宫当差的小太监里去,不过这事情要从那些接生嬷嬷口中传出才行。记得,一定要强调出我当时还是很可能平安生下小阿哥,而不是情况无可挽回才需要用药的。”芳仪定下了主意。 那几个接生嬷嬷里有几个可完全查不出和赫舍里家及董鄂家有关,甚至明面上还隐约和钮钴禄家更近些,就是传出了这些话,也不会让皇上怀疑是自己想要借机攀扯陷害他人。 到时只要乾清宫的小太监知道后,这件事早晚会传到皇上耳中,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定会有所怀疑,即使皇上不动手去查,也会在心里留下些痕迹,才会对自己再多些关心。 “现在先把那个嬷嬷放回去,就是现在处治了她,她背后的主子也不会有损半分,反倒坏了我们的名声。”能在宫里和内务府中动到手的,现阶段也就只有钮钴禄氏一人,芳仪不怀疑她都难,而且芳仪对钮钴禄氏慎密的手段也了解,她既然敢用这个嬷嬷,那就能保证即使事情败露也肯定不会让自己查到她身上,自己又何需捕风捉影的担这个恶名。 “是,主子,奴才遵命。”钱嬷嬷退出自去办这事不提,绿荷却是一直小心的陪在芳仪身边,生怕再有什么人想来害自己主子。对绿荷来说,当初进宫后因着不懂规矩又没什么财物打点其他人,险些被人折腾死时,主子救了她,而她又对外面的家人完全绝了心思,这辈子剩下的也就是好好伺侍主子以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 绿荷不知道的是,芳仪能对她这么信任,最主要的还是芳仪前世在宫中飘荡时,是一直看见绿荷在保成身边忠心伺侍几十年的。 即使最后胤礽变得性情乖戾脾气暴躁,动辄打杀身边伺侍的奴才,就连绿荷虽因着原是自己身边的人未曾被胤礽打杀,可却也骂过多次,后来更被胤礽的乳姆挤兑,可就是那样她还是一直都全心为胤礽着想,最后胤礽被圈,她也一直陪在咸安宫。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几十年下来,芳仪又怎会不知绿荷的品性,所以自重生后才对绿荷很是倚重。 半月后康熙无意中得知了芳仪那日生产时的一些细节,心中惊疑下让李德全去打听,最后得知这些事是从一个接生嬷嬷口中传出。可他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人,自然不会只信那一个接生嬷嬷的话,又暗中让人去查了其他几个嬷嬷,发现事情果然如此,而皇后的坤宁宫中自己早先安|插|进去的奴才也是同样的说法,这些都令康熙怒不可遏。 先前宫中太监作乱,就令他对这些不守规矩敢于造反或是谋害主子的奴才厌恶至极,现在堂堂后宫之主的皇后生产,居然也还敢有人暗中动手谋害,若是不查清楚,赶明儿是不是就该在自己身上动手了。 细看了那几个嬷嬷的背景后,康熙越发感到事情扑朔迷离,那个想谋害皇后的嬷嬷查来查去面上看来居然和赫舍里家的关系最近,可赫舍里家根本不可能谋害皇后,可见背后布局之人的手段之高明。 而传出皇后生产细节之事的嬷嬷,偏偏又和钮钴禄家有关,让康熙本来有些怀疑淑妃的心思又被打破。若说谋害皇后之事和钮钴禄家有关,他们又怎么会把事情露出来,最终还被自己知道,钮钴禄家的手段自己也知道,绝对不会这么不谨慎。 康熙命人再查下去时,却是半点也查不出来了。无法将宫中全部掌控在手中的感觉令他本就因为三藩之事而烦乱的心思更加暴躁,最终将当日提议用药的那个接生嬷嬷给处死,连带着她家里的人也受了牵连。 也就是在处置她家里人时,康熙才发现一个七弯八绕却最终和钮钴禄家有关的人在暗中监视照顾那家人,这令康熙本已经不再怀疑钮钴禄家的心思又重起,虽然最终还是按下了,可心里终究有了芥蒂。 对于芳仪没有处理那个嬷嬷的做法,康熙完全理解,没有明确的证据,皇后平日处事又一惯宽厚些,自然不好动她,这也令他对芳仪更加怜惜。 这一切的发展,芳仪虽然还一直在暗中猜测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成功,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康熙的想法和做法却正好按着她最希望的方向走了下去。 这也要归于芳仪对钮钴禄氏的了解,她做事谨慎是好,可谨慎太过有时也会得不偿失,就像这次她因为怕那个嬷嬷把钮钴禄家和自己供出来而派人监视着那个嬷嬷家里,正好让自己利用上,让皇上查到了那里。 到芳仪生产后的第三日,保成的洗三礼也热热闹闹的在坤宁宫里办了起来。 听着外面喧闹的人声,芳仪在里间也感到高兴,额娘今日也能进宫来陪着自己,还有三婶佟佳氏也在。 “娘娘,小阿哥长得可壮实,日后定然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因着这时周围还有其他宗室福晋在,董鄂氏本有些想说的话也无法出口,只先按平常捡着吉祥话来说。 “就是,听小阿哥响亮的哭声就知道日后定是个巴图鲁。”又有人接着董鄂氏的话讨喜道。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给的添盆礼都是数一数二的,皇上也是龙颜大悦,足可见对小阿哥的重视,娘娘放宽心才是。” 芳仪听着抱到外面的保成在收生嬷嬷用葱轻打在身上,并且念诵着“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邪魔”的祝词时发出的响亮哭声,虽是知道每个孩子洗三时都是如此,可心里还是有些焦急。 热闹结束,其余人都出宫后,董鄂氏和佟佳氏都留在芳仪这里再说些其他的。 “娘娘,眼着着今年的选秀马上开始,各家也已经开始走动往宫中托人,您可有个什么章程?”佟佳氏得到的消息多些,对此次京中的八旗秀女也知道几个拨尖的,是以先开了口。 “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人说了就算的,再说,我现在也还在月子里,这些事情上也不好插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芳仪本也没想过在这次的选秀中使些什么手段,是以也就直说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娘娘,佟国舅家的小姐今年也在其中,您……”董鄂氏忍不住开了口,自己这个女儿心眼太实,怎么就一点办法也不想。 “额娘,你说的我都懂,可选秀于八旗于宗室都是大事,万不可乱来。至于佟家那里,皇上心中既早有定论,我又何需多言。”不是自己不想管,而是这件事情不能管也不该管。 “那难道就眼看着她入宫得宠?皇上旧年时对她的情分所有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她入了宫,这后宫里哪还有您的风头?”佟佳氏虽也姓佟,可与佟国纲他们那支佟家离得也远,此时当然是向着自己这个皇后侄女。 “三婶说笑了,我本来就已是皇后,还要什么风头,这后宫里历来哪有把两份都占全的。若是真有那样的,恐怕其他人也容不下!”想着自己看到的后世后宫中帝王的平衡之术,以及以前史书上看到的各色前朝轶事,芳仪现在对自己的位置再是明白不过。 “这……还是要有宠爱才好,哪怕就是皇后,这不得宠的皇后也不是容易的!”佟佳氏还是有些转不过来,董鄂氏也看向芳仪。 “额娘,三婶,你们只管放心,该如何做,我心里自是有数,这后宫中除了我,其他妃嫔也不少,她们都不急,我一个各堂正道的皇后急什么,白白给她们当枪使。她们可没我的地位,在后宫里凭的全是宠爱,到时自然会有人顶不住先出头。”再说,佟氏即使入了后宫,就算一日两日能靠着和皇上先前的情份得宠,可时间一长,太皇太后恐怕第一个就容不下她。 “既然娘娘心中有数,奴才也就不多嘴。”董鄂氏看着芳仪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听她说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提起。 “这些,给娘娘您收着。”董鄂氏拿出从宫外带来的一些银票,悄悄的塞给芳仪,“这宫里要办什么事,都离不了这些,虽有内务府那里,可您若是想办些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事,到底不如自己手中宽松方便。” “额娘,我不需要这些,后宫本就是我在掌管,也就这段日子才交到淑妃手上,而且我的嫁妆本就多,不缺这些。”芳仪看着额娘要让绿荷去收着的银票,赶紧拦了下来。 “别和额娘说这些虚的,这宫里个个都是一双富贵眼,那些奴才胆子大的很,虽然碍着您的位份不敢对您不敬,可要想办什么事,还是得靠这些的。只要你好,额娘也就放心了。”董鄂氏使眼色给绿荷,让她赶紧下去。 “额娘!”芳仪眼中酸涩,几乎流下泪来,父母永远都为着孩子操心,尤其是自己身处宫中,额娘和阿玛更是无法放心。 “好了好了,快别哭,当心以后眼睛不好,奴才们也该走了,内务府那里你放心,给小阿哥的乳母和保母都是身家握在我们手里的,断不敢怠慢了小阿哥或是挑着小阿哥远了和娘娘的关系。若是她们有什么不妥的,您只管处置。”说到最后时,董鄂氏话中已是带上了些狠意,那些保姆们倚仗着和小主子的情份,有些到后来时比亲生额娘还要得小主子看重,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在娘娘和小阿哥身上。 “白兰,帮我送额娘她们出去。” “是,主子,奴才遵命。” 重新将保成抱回自己身边,芳仪的心才安了下来,自己前世没能给保成的,现在要全部补偿给他才是。只是想起不久保成就要独自被乳母和保姆抱去养育,自己难得见上一面,芳仪又皱起了眉头,母子之间隔得远,感情上自然会生分,皇子会和保姆乳姆亲近也就是常事。 只是这件事,大规矩是错不得的,要想让保成离自己近些,还是要从皇上那里着手,太皇太后肯定不会乐于自己和保成感情太亲近。 “主子,小阿哥今日洗三,布贵人那里奴才听说也是要生了呢!”吩咐底下的奴才收拾着坤宁宫里小阿哥洗三后的一切,钱嬷嬷将外面正在传得消息告诉了芳仪。 “嗯,知道了,等她生下孩子,你去给她的赏赐加厚一些。”芳仪想起那个只比保成晚三天出生的硕端静公主,前世时因着自己生了保成接着就去了,皇上有些迁怒于她和她的额娘布贵人兆佳氏,使得本身就不得皇上喜爱的布贵人兆佳氏就此隐迹于后宫。 现在既然自己和保成都好好的,芳仪也不防对她们宽厚些,就当是为保成积德。 第12章 宫权之争 京中,佟国维府。 “额娘,我就是去宫中一晚,连一晚都算不上,只是过了初选就回来,你哭什么,这让女儿怎么安心去参选。”一身蓝色旗装脸上脂粉未施却仍明丽照人的佟瑾萱拉着自家额娘的手撒着娇,带些无奈的道。 “额娘还为你白担心了不成,”瞪了面前一脸笑意的女儿一眼,赫舍里氏还是忍不住再叮嘱几句,“那毕竟是在宫里,比不得家中这般自在,你且把你的性子收敛着些,别到时初选就被人摞了牌子。” “知道了,额娘,我在外面不也挺懂事的,还不就是只在额娘您面前才这样。再说了,额娘你就吓唬我,以咱们家在京中的地位和皇上表哥对咱家的看重,她们还敢在初选时把我摞了牌子不成。”撅了撅嘴,佟瑾萱不甚在意的道,心里却想着自己在新年大宴时见到的皇上表哥。 近几年因为自己大了,不能常常进宫去和他一起,今年年初见他,他身姿英挺又气势威严,比起以前更加有气势,这令她每每想起时都有些双颊发红,只盼着能早些选秀完,到时她就能进宫去陪着皇上表哥了。 “你……哎,真是缺根筋,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来,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得下心,宫里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赫舍里氏看着自己面前仍是一派娇憨无忧的女儿,心中的担忧却更重,自己这个女儿笨到也不笨,说到心计也是有的,可或许是小时候曾被接到宫中和皇上一起玩耍过,对皇上并不若一般人那样敬畏小心。 也是被自己和爷宠的天真了些,这进了宫恐怕有的亏吃,宫里现在的那几个主子哪个可都不是好惹的主。 “额娘,妹妹,时间快到了,还是快些走吧,要是迟了,到神武门外时就得和别家挤在一起。”门外一道宏厚的男音响起,叶克书久等不见自家妹妹出来,只能直接喊出来催促一下。 “好了,我就来,大哥。”瑾萱回头喊道,转身对赫舍里氏道:“额娘,您别担心,我可不是会吃亏的,再说,这满京城里敢给我吃亏的可没几个。”何况皇上表哥对自己一向很好,就是进了宫,到宫里也有他护着自己。 目送着女儿坐上骡车往神武门而去,赫舍里氏中越发不安,只能回头和自家爷再商量商量,看怎么让女儿在选秀完入宫时的位份高些,位份高也不易受其他人搓磨。 这后宫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她也只能为女儿做到这些了。 “外面这会,可是初选的秀女正在进宫选阅?”芳仪夜间时起身去看保成时,忽的想起今年秀女初选似乎就在这时,遂向一边候着的绿荷问起。 “回主子,确是秀女正在初选,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别管那么多才是,免得累到。”绿荷也不敢多说,后宫的的女人在每三年一次的大选时,都是百般焦虑忧心,自家主子面上虽看起来无事,心里肯定也是不大放心的。 得到答案,芳仪也不再追问,看过保成后就回去径自睡下了,反正这时候的初选要操心也有钮钴禄氏去操心,暂且与自己无关,该来的总会来,自己只要保持住自己的本心便是。 既然已经不再担心自己突然会离保成而去,芳仪也就能安心在坤宁宫里休养着,这后宫里能活得比别其他人长,也未尝不是种手段与胜利,自己以后可是还要看着保成子孙满堂的。 保成的名字是洗三时被皇上赐名的,待快到满月时,芳仪已完全养好了身子,恢复了精神,对保成的满月宴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本来皇上说保成的满月宴想要大办,毕竟这是他现在仅有的嫡子,却被芳仪婉言劝下,只说保成还小,太过郑重未免折了福,康熙想罢也同意了此事,因此满月宴办得反不如洗三时盛大。 等到这些都忙完,芳仪也就出月子了。 五月的天气已很热,芳仪这一个月来都觉得自己身上发出一股馊味来,一等到出月子这天芳仪立刻好好洗了回澡。在月子中因怕落下病根,平时都是只用帕子蘸水擦拭一番,可还总是觉的身上黏糊,现在可算是能好好洗漱一回。 之后又让人清洗置换了住的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用具和衣物,芳仪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身体和精神似乎都比以前未有孕之前的状态还好,令她对未来的一切都多了份信心。 “主子,您现在看起来可是比以前还要好看上几分,真可说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呢。”青樱在为芳仪挽着发髻时,不由的赞叹出声,还用上了芳仪以前读书时念过,也教过她们的一句诗来赞。 “可不是,主子现在看起来,比起当年初嫁进宫来时气色还好些。”绿荷也凑趣道,又斜扫了青樱一眼取笑道,“说来,青樱你可是长进了啊,还会出口成章化用些诗词,难不成想成个才女不成!” “哎呀,我只是记得主子以前念过这句诗,还和我们解释过意思,觉得那句诗说的和主子现在相称的紧才会用上。”青樱也回了一句。 芳仪一贯在只有身边这些亲近的人时,对她们都很是宽松,只要不错了规矩,说笑几句也是可以的,毕竟这宫中日子难熬,身边人开朗些带得她也心情好。 “好了,就你们嘴甜,再夸下去我都只怕以为自己还没出嫁呢。”芳仪也是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有些欣喜,脸色白中透粉,越加变得细腻柔滑的肌肤都令她有些不敢相信,就现在这气色来看,别说是不像刚刚生完孩子,就是比当初自己尚未出嫁时还要好上几分,想来应该是那天的那颗药丸的功劳。 看来那个洛宸还真是有些神通,也许他所说的“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他就能办到一切”,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芳仪可不相信那个‘代价’是那么好付的,还是不要再想下去的好 看着镜子中自己娇嫩柔美的容颜,芳仪也高兴起来,毕竟这世上的女人没有一个会不希望自己容颜永驻,尤其是在这皇家的后宫中,一个女人再如何贤惠得皇帝敬重,没有容貌相衬也不完美。 “对了,小阿哥呢?”眼看着自己快收拾完了,芳仪赶紧问起,待会还要带着保成去慈宁宫请安,这会可得让嬷嬷把保成先照顾好才是。 “主子,嬷嬷那里她们正收拾着,等您一出门就将小阿哥抱来,绝不会耽误您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绿荷早已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对这些也早有安排,在芳仪这时问起时一一解释。 这一月中保成一直是放在芳仪屋里的,那些保姆们虽觉得不合规矩,可看芳仪毫不在意,且在她们说起此事时凌厉的样子,也只能装作不知,她们只是奴才,皇后娘娘的事轮不到她们管。更何况她们家人都在内务府当差,皇后娘娘家里当初索尼大人留下的人里本就有人管着内务府,她们也得罪不起。 待到慈宁宫,太皇太后让人抱过保成一看,当即就笑开了眼,难得的对芳仪也是慈和许多,虽说平日面子上也十分看重芳仪,可这其中真心和假意的区别,芳仪体会的最深。 看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抱着七阿哥不住逗弄,下坐的其他几人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尤其是纳喇氏,她生了保清后,因为那时宫中太监作乱,京中也时有乱象,且皇上先前的几个孩子都没站住,皇上怕保清早夭,也是自己位份不够,就将保清送到了噶礼家中抚养。是以纳喇氏到现在为止还再未见过保清几回,只能每次派人出宫时,多带些东西给保清,此时看着七阿哥就在宫中,心里又起了些渴盼,想着能否求皇上早些将保清接回宫中。 有了念想,纳喇氏也不再关注眼前的事,只想着等皇上到自己那里时要怎么开口才好。 马佳氏也是几乎扯坏了自己手中的帕子,她明明先于皇后生了几个阿哥,可到这时却反而一个没有,只有一个格格在身边,再想起被宫女撞到死的冤枉的长华,一时间忍不住心酸,泪水就滚滚而下。想起此时她所在的场合,急忙低头抽出帕子擦拭泪水,生怕被人注意到说她对太皇太后不满,毕竟自己在太皇太后宫里哭。 “太皇太后,奴才看着,既是皇后娘娘已经出了月子,奴才也该把宫务全交还给皇后娘娘才是,奴才能力有限办事也不如皇后娘娘周全,这次选秀还是要皇后娘娘多操心才是。”钮钴禄虽有些不舍手中的宫权,可她也是再聪明不过的一个人,现今皇后已出月子,掌管宫务是再名正方顺不过。 倘或自己再装作不知道而不动作,恐怕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会觉得自己贪恋权柄,还不如趁早说出以退为进,还能得个好名声,反正宫里自己的人手也已安|插了不少。 芳仪对钮钴禄氏的想法也能摸着几分,暗叹钮钴禄氏这招确实高明,明面上大方的要把宫权还给自己,可若是自己毫不客气的就收到手中,太皇太后定然认为自己贪权且容不下人。可要是自己推辞不受,说不得钮钴禄氏反而还能明正言顺的再继续管着宫务,还可真是进可攻退可守,自己似乎无论怎样都讨不到好。 可芳仪后来在后宫里看着学到的那些手段也不是白学的,这后宫里女人之间的事有时就是比谁更会做戏,谁的话说的更漂亮,至于你背后做了什么,那得要查出来才算,面子上可都得一派和气才成。、 论起做戏,她也不会让钮钴禄氏专美于前,因些芳仪这时面上带笑的道:“我不能管理后宫这些日子,可是多劳淑妃操办,我看着还比我自己管着时好些,你又何需自谦。选秀乃是八旗和朝庭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疏漏。再说我还有保成得细心照顾,到时难免会有顾不到的地方,还是淑妃你先管着吧。”保成才是自己现在的重点,此次的选秀,要进宫的左右也不过那几个,自己不想拦,也拦不住,还不如全给钮钴禄氏去办的好,即使要得罪人,也不用自己去得罪。 “皇后娘娘办事总是比奴才稳妥,奴才万不敢居功。”钮钴禄氏看芳仪一派贤惠大度体贴自己的表情,只觉得心中呕的要死,面上还是一派温和。 “好了,你们两个这是要互相吹捧到什么时候?当着这么些人也不害臊,依我看,皇后你现在也刚出月子,身体还是得休养一段日子,至于选秀之事,就和淑妃两人一起管着吧。”孝庄看着芳仪和钮钴禄氏二人的表现,心中颇为满意,虽说她更喜欢钮钴禄氏些,可后宫本就该由皇后掌管才算名正言顺,这既是规矩也是保证后宫安定的前提,可她却也不希望这二人过分贪恋权柄。 “是,太皇太后,媳妇/奴才遵命。”芳仪和钮钴禄氏一起应下,也不再就此事争论,因为太皇太后已经出声定下了结果,这令其他很想在选秀中插上一手的人也只能暗中羡慕,谁让她们位份不够,还不若现在趁着新人还未入后宫,先想办法多得些皇上的宠,免得新人入宫后就将自己完全压下去。 第13章 动之以情 正在听着钱嬷嬷说着后宫宫务时,芳仪就听乾清宫有人来报,说是皇上晚上时要过来坤宁宫,因此芳仪先吩咐了宫里的人去准备些皇上喜欢的点心,自己也放下宫务抱着一直在一旁的保成逗弄了起来。 “啊……啊……”看着保成抓不到自己手中拿着上下晃动的布老虎而叫出声时,芳仪开心的笑了起来。 待看到保成快被逗哭了才将手中的玩具给了保成,而保成也是一拿到玩具就忘了刚刚被逗弄到快哭的事,勿自咧着嘴笑了起来。 “有你这样做额娘的?还拿自己儿子来玩,看起来你倒是比保成还小,也就保成这会还不懂事,不然他铁定会笑话你这个做额娘的。”康熙一进来,好笑的看着芳仪在自己出声后略带些被抓包的懊恼神情,不期然又想起两人大婚时那还带些活泼的芳仪,那时两人都还有些孩子心性,也经常逗着对方玩。 带些娇嗔的瞪了一眼身边不让人禀报就直接进来吓了自己一跳的康熙,芳仪带些嗔怪的道:“皇上,您怎的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好早早出去迎接。” 到最后时又小小的嘟囔了一句:“免得被你看见这么丢脸的事。” 那句嘟囔声自然被康熙听见了,令他更是笑出了声,坐在芳仪身边看着保成玩耍,也觉十分有趣。看着保成正用两只小手抱着那只几乎能遮住他脸的布老虎,张大嘴用着光突突的牙床吮咬,一副拼尽全力的样子,康熙不由玩心陡起,趁着保成一时没拿稳,猛得将那只布老虎从保成手里拽了出来。 小保成感觉着自己一直抓着的东西没有了,现在他又且不会翻身,只能用两只肉肉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扑腾,一双小脚也蹬了起来,嘴里也“啊……啊”的叫出声,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转,找了半天看还没有找回自己的玩具,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看着保成四肢在空中乱挥,却翻不了身也不能动,活像一只被翻过身的小乌龟的样子,芳仪也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康熙看着保成委屈到快哭的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赶紧把手里的布老虎重新放回保成手中,看着保成一把抱住破涕为笑,他也大大舒了口气,他先前也见过孩子哭起来时的样子,那可是哄都哄不住直哭到声嘶力竭,令他头痛。 “皇上,您还说我呢,信赏必罚这不也在故意逗保成?看来您也不比保成大多少!”芳仪到是未曾见过康熙还有过这样幼稚的一面,此时捂着帕子倚着炕桌笑得直打跌。 “咳,朕这是……朕这是在教育保成从小就要经得起磨难和挫折。”康熙看着芳仪笑的花枝乱颤,又扫向四周发现那几个奴才都一直低着头,不自在的举起右拳挡在嘴边咳了一声,力图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状,却在芳仪戏谑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视线。 听见“磨难和挫折”几个字,芳仪又想起若是自己没有那颗药救命,现在的保成又是生而丧母的命,可是真真有“磨难”。 只可惜前世时,后来在皇上教导后以后,保成的的结果也不是皇上希望的那样,那个‘磨难’实在是保成的不幸。 放下这些念头,芳仪还是笑着抱起保成,看他在自己怀里也勿自抓着布老虎不松手,似乎怕再被人抢走似的,也不去动他手中的东西,只转身吩咐钱嬷嬷去让人上些点心来。 用完点心,又看着保成困倦后被保姆和乳母带下去后,芳仪缓缓起身替康熙递帕子擦洗,然后又亲手为他宽衣换上寝衣后两人方躺到床上。 芳仪出月子时间还短,康熙在她这里留宿本也只是来看她,且也是向后宫表明自己的态度,因此二人只是在一起说些话。 芳仪头靠在身边的人肩旁,带些回忆的口吻缓缓道:“一看到保成那伶俐聪明的模样,我就想起了承祜,那时承祜比保成还要聪明些。” “芳儿,你别担心,上次朕有事不在宫中,承祜的事全由你一人承担,那些奴才也不尽心,才会让承祜……”顿了顿,康熙才道:“保成朕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你那时难产后来不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可见是保成带来的福气,他定会平平安安长大,我们到时还要给他娶个贤惠的媳妇抱上孙子才是。” “嗯,我知道的,皇上。”蹭了蹭身边人的肩,又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芳仪才带些黯然的开口:“我只是想起那时承祜病前,碍着宫里母子间不得多接触的规矩,我都没能时时去照顾他,后来一直觉得愧对于他,想来承祜定是怨着我这个狠心的额娘。” “你是他的额娘,他又怎会怨你。朕小时候也是没见过皇额娘几回的,每次都是许久请安时才能见一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可皇额娘一直都会让身边的奴才给朕带些亲手做的荷包衣裳之类,好不容易等后来朕能自己做主经常去看皇额娘时,她又去了。”想起幼时不得皇阿玛喜欢,想亲近额娘却又碍于规矩不得亲近的事,康熙也难得感伤起来。 “皇额娘那时一定是一直想着你的,想着你吃饱没有,天气冷时加衣、热时换单衣没有,身边的奴才服侍的可尽心,你有没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慢怠了去。就像我当初也是那样想着承祜的。”听着芳仪的这些话,康熙抬手缓缓的抚着芳仪的头,静静听她说话。 “虽然平日有那些奴才们呆在承祜身边照顾,还不时来向我回报承祜的情况,我还是不放心。承祜病时,我恨不得替了他去,直到等承祜病得病了,我才能时时守在他身边,可那时却也已经晚了。”说到这里,芳仪又想起了承祜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不得起身时,还笑着安慰自己不要伤心的情形,眼中也充满了泪水。 眨了眨湿湿的双眼,芳仪才带些哽咽的继续道:“我每每看着保成,就生怕他什么时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生病了,哭了,奴才们再是尽心,也比不得亲额娘全副的心思扑在他身上,万一他也如承祜那般,我恐怕是再无法撑起来了。” 康熙听着芳仪哽咽难言的话语,握住了她的手,轻轻道:“不会的,保成一定能平安长大,你担心他,就让他离你近些,多去看看。” “想起承祜,只怕他去时对他身边乳姆和保姆的印象还要比我深些,我真是愧为额娘,也许以后到了地府时,承祜也许都不认得我了。”芳仪带些自嘲的道,心中却也有着悲凉之意,这些可不是她装出来的,而是一直埋在她心里的话。 “也难怪前朝好多皇子会奉乳母为母,还有些甚至娶了乳母的女儿侄女,实是他们才是彼此间最亲近的,因为那些皇子们把一腔濡慕之思全寄在了乳母身上。”芳仪提着心,慢慢的说出了这些话,身子几乎僵硬得不敢动弹,自己这样说,皇上会不会立刻认为自己在影射什么而大怒。不过,皇上这时还不像是晚年时那般多疑猜忌,应该不会猜疑上自己才是。 拍抚着芳仪的手缓缓停下了动作,康熙也是想起了前朝那些皇子甚至皇帝乳母的种种精彩‘事迹’。 比如,北齐后主高纬那位做主使计连废两后扶自己义女登上后位,搅得朝堂一团乱,被奉为“太姬”几可算是使得北齐亡国的妖妇陆令萱。以及,离得近的,前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客氏毒害后妃与皇子,在朝中却可算是权倾朝野,直至后来方才被崇祯诛灭。 康熙一时联想了许多,待得回神时发现怀中的芳仪已经睡去,脸上却尤有些泪痕,眉头在睡梦中也皱得很紧,似乎很是不安与彷徨。他倒是没有对芳仪说起那几话而感到什么不悦或是想到他处,只因他知道当初承祜去时芳仪大受打击几乎一病不起的情形,所以刚才认为芳仪会说起这些也只是太过忧心保成而已。 亲生额娘对自己的孩子,大抵都是如此吧,可惜自己却未能很近的享受过皇额娘的疼爱和照顾,后来身边只剩了乳姆和保姆。不过,她们两个也算是十分懂事的,家中的子孙也成气,倒也不枉自己对她们家人的照顾。 第二日起后,芳仪服侍康熙穿衣上朝时,就听康熙道:“芳儿,保成就先一直留在你这里,由你亲自照看着,他的身体,你这个做皇额娘的才会是最尽心的人。” “皇上!”芳仪猛的抬头,看着康熙一如往常般的神情,眼泪又不由的流了下来,自己的愿望居然成真了吗?本来昨晚自己说那话时,也没指望着能一次就成功,可哪想到今日皇上就允了自己的要求。 “保成是朕的嫡子,最是重要不过,朕可还等着他平平安安长大,日后好好办差为朕分忧。” 此事,康熙也是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虽说老祖宗定了生母和皇子不得过分亲近的规矩,以免皇子和生母关系太过密切以至联合在一起产生谋权之心。可想起自己和皇额娘自从自己出生就没见过几面,幼时不懂事时还被奴才们慢怠,而乳母和保姆们又恶习甚多,致使自己也跟着行止粗俗,后来自行诸多强制,才改正过来。 最重要的是,奴才们再尽心,也比不上亲生额娘对孩子的关照,当初承祜的夭折,未尝不是那些奴才们不尽心之故,自己将那些奴才全部处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皇上出门上朝,芳仪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在钱嬷嬷连声的呼喊下,才回过神来。回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嘱咐钱嬷嬷去收拾自己屋子隔壁的房间出来,给保成住。 芳仪达到了目的心情大好,而今年大选的复选也已开始,宫中和京中各处有心思和盘算的人家,以及想要一举伴驾君王之侧登上高位的女子心思也动了起来。 第14章 纳喇氏的怨恨 “所以,玄烨你的意思是,保成暂时在未入上书房前就放在皇后宫中?”孝庄有些诧异的道,站在她身边的苏麻也有些不解,皇上可不是个会罔顾祖宗规矩的性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皇祖母,孙儿已经考虑清楚。不说前朝时那些皇子乳姆凭借与皇子的关系把持后宫甚至乱政,单就保成现在是朕唯一的嫡子,也绝不能出半点差错,尤其是在此时,嫡子本就是大清国祚绵延之意,保成平安也可震慑朝中那些有二心的大臣与三藩。”康熙既已同意了让芳仪与保成亲近,就不会不来太皇太后这里说清楚,他对孝庄一贯尊敬,平时有什么事都会先行来告知孝庄知道,以示尊重之意。 只是表面上康熙说起此事用的理由是嫡子代表大清国祚不能有半点闪失,可实际上真正的理由,也有一半是因着他自身当初时未能在亲额娘身边,对亲生额娘的濡慕和追思,是以他不想让保成像自己那般不能和额娘亲近,可这时说话时却半点没有透漏出来。 孝庄历经三朝,在后宫中又呆了这么些年是何等精明,又怎会想不到康熙之所以会痛快同意皇后和保成亲近,里面也带着他对自己生母佟氏的濡慕之情,怕是他由保成身上联想到他自己身上去了。 只是,想起自己当年所做的那件事,孝庄本来想要直接反对的话也不好出口。她其实一直很怀疑玄烨长大后到底知不知道当年他的生母去世的原因,或许他暗中还调查过,毕竟这后宫里有些事情自己处理的再干净,也终究不能一点声息也无。 “皇上是已经同意了?”孝庄看着康熙淡淡地道,“既然皇上已有主意,就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何需再来向我这个老婆子询问。”这几句话孝庄说的疏朗大气,似是完全不插手康熙的决定,让康熙对自己事先没有和皇祖母商量就定下此事觉得有些愧疚。 “孙儿年青经过的事少,许多事当然要皇祖母看着些才行,不然说不定会出什么纰漏,皇祖母可一定要为孙儿把关才行。”康熙很是高兴皇祖母能支持自己的决定,这几话说得真心实意。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管得多,皇祖母就为你看着。”孝庄朗声笑道,对于自己和玄烨之间亲厚的关系也很满意,看来自己这些年的做法都是对的。 想起福临那时自己和他几乎事事对立,致使福临最终与她越来越不和,最终变成那么个结果。是以在当年佟氏去后,自己吸取与福临之间的教训,不光为了玄烨的帝位稳固和大清的江山,也是不想他和自己起间隙而影响到他日后对科尔沁的观感,是以在玄烨处理许多朝中之事时自己要么不开口,要么多是支持于他,就怕他再如当年福临那般和自己疏远。 罢了,罢了,既然皇上这样想,自己也不想为着这么一件小事驳他的面子,反正横竖保成入上书房前也是要开蒙的,到那时和赫舍里自然会疏远些,等六岁时也就单独搬去阿哥所,与赫舍里越加疏远,这两三年朝中局势不稳,还是让她用心照顾着保成才是。 “既如此,那就让皇后好好照顾着,保成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这可关系到大清的江山社稷。”孝庄拈着手中的佛珠,思考半晌后才道。 看着皇上出去,一直在帝边不曾出声的苏麻拉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太皇太后,皇上刚刚提的事似乎有些不合规矩,您怎的轻易就同意了?” “不同意又如何,皇上这是想起了他自己儿时和佟氏的事情,才会有此一想,不过怕也是赫舍里说过些什么。为着这么件小事驳皇上面子,也划不着。再说,这皇子与生母的规矩,原本也是皇子在六岁前由宫妃抚养,六岁后才进阿哥所独居,只不过是彼此间互相换养孩子而已。保成是嫡皇子,不比一般皇子,他身份高贵,这满后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够资格养育,除非抱来我这里或是慈仁宫处。慈仁宫那里皇上必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她连汉语都说不太清,而我这里,若再多插手皇上之事,只怕玄烨心中也会生芥蒂。”孝庄倒也不是知变通之人,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这其中的空子,皇上本可不必和自己说的,可既然他能亲自来说,也是尊重自己的意思。 “太皇太后,孝康章皇后之事,还是不要再提起的好。”苏麻每每想到当初那个明艳照人性格却又有些懦弱的佟氏,心中也有些叹惜,佟氏也不容易,可惜再如何也比上自己主子以及科尔沁重要。 毕竟若皇上生母还在,皇上定然与生母更加亲近,祖母比起亲生额娘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在皇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地位可是完全不同的,若论到对皇上的影响和各自母家的荫蔽,皇太后可是有着天然的优势,这些也就决定了当初佟氏非死不可。这些年皇上对太皇太后的亲近和尊重,也证明了当初太皇太后下手除掉孝康皇后是多么正确。 “算了,我刚也就是想起时才这么一说,陪我去佛堂念念经吧。”起身扶着苏麻的手,孝庄向着慈宁宫里供着的佛像而去,有些事虽然做了自己也不曾后悔,可心里却未心不是觉得全无所谓的,还是多去念念经赎罪吧。 不出一日,皇七子由皇后亲自养育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众人心中清楚的除有些羡慕倒也没什么其他心思,毕竟皇后的位份摆在那里,其他人谁有资格和皇后换子抚育嫡皇子,哪有嫡子让妾室养育的道理。 因着这,纳喇氏心里想要皇上早些将保清接回宫中的心思越发浓厚,可惜皇上最近后宫来的少,她这里还没来过,她也只能先等着。 芳仪每每看着纳喇氏来自己宫里请安时看着自己抱着保成时的热切眼神,心里虽是叹息,却也不会同情,宫里本就是这个规矩,自己身为皇后都差点连保成也无法养着,又如何去同情他人。 眼看着秀女初选已过,再过月余复选就开始,后宫里原先呆着的女人们也越加着急,连先前因长华夭折而伤心到卧床不起的马佳氏也打起精神争宠,盼着能再得些宠幸,别到时皇上把自己忘在脑后才好。 因为先前芳仪生产后对钮钴禄氏算计她一事的反击,康熙因着对钮钴禄氏有些心结,也不常去她宫里,而钮钴禄氏在通过家里传来的消息知道那个嬷嬷被处死后,虽然觉得自己做的很谨慎不会让皇上查到,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这段日子也不敢再多出头,很是平静了下来。 因此这时后宫中就剩平日得宠的马佳氏和纳喇氏争锋不已,两人互别苗头,令其他一些位份低又不得宠的常在答应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次选秀的秀女,后宫各人听各自在京中娘家打探来的消息,当中家世背景雄厚,本身又容貌出众的也不在少数,皇上年轻,宫里头女人少,子嗣更少,这些家世好容貌又好的秀女必是要进后宫的。 若是不能在那些秀女复选入宫前先在皇上面前挂个号,等那些新人一入宫,除了像皇后淑妃这样位份高的,或是纳喇氏和马佳氏这般育有子嗣的,其他人也许立时就会被淹没在新入宫的这些年轻娇嫩的新人之中。 是以这几日四处打听消息的不在少数,而去太皇太皇那里奉承,或是想要投靠皇后或是淑妃以求日后能有个庇护的都不在少数,光芳仪这里就来了好几人。 芳仪对这些人到自己处表明想要投靠的,既不多做应承,也不断然拒绝,虽说这些人在她看来根本威胁不到自己,可到底也别一次得罪太狠才是,人被逼急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在一些小事处不上心反更容易坏大事。 这日康熙前朝事务略处理得快些,思索半晌最终是翻了纳喇氏的牌子宣她伴驾。对纳喇氏,康熙也很是欣赏,纳喇氏本身容貌精致,对汉学中的诗书之类也颇有造诣,浑身有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平日除皇后外和康熙也很是能说得上话,是以康熙今日想起,便翻了她的牌子。 吩咐身边的人打赏了乾清宫来传旨的太监后,纳喇氏喜上眉梢,身边的嬷嬷和贴身宫女们也暗暗高兴,自家主子得宠是最好不过的,不然自己这些身边的人在宫里也会跟着被人瞧不起。 纳喇氏本身也是十分聪明的,在一天的伴驾中,并未直接提起想接回保清之事,难得皇上放松一天,她也不能不长眼的惹皇上不开心,不然想求什么事都是闲的。 直等得用罢晚膳时,她才试探的说了起来:“皇上,妾身想着,保清也三岁了,妾身还未见过他几次,着实担心他。” “保清那里,照顾他的人不敢不用心,噶礼也是个细心的,你尽管放心就是。”康熙以前也时常听纳喇氏念叨保清,是以这时她提起倒也不觉奇怪。 “皇上,妾身是想,保清现在身子也好,能不能,把他接回宫中来。”纳喇氏的话还没说完,康熙已经冷冷看向他,令她接下来的话也出不出口,令她正端着茶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朕把保清放在外面,自然有朕的考量,你不需多问。”说到这里,康熙就起身向外走去,独留了忐忑不安的纳喇氏一人,接着就有人进来宣旨命她回住处。 回到自己宫里,纳喇氏伏在床上就痛哭了起来。她想早些把保清接回宫来,不光是为了能时时看见保清,也是怕保清和皇上隔得远,日后彼此不亲近,皇上又会不断再有孩子,保清若不在皇上眼前就会完全被皇上遗忘到一边去,更别说现在皇后还生了嫡子,皇上哪里还会想到保清。 先前承庆在时,就一直有承祜压着承庆不能多得皇上关爱,后来自己有了保清,更是直接被送出宫外连面都没见着几回,难道自己的儿子就这般不如赫舍里的孩子不成!保清也是皇上的儿子,可就因着出身,就非得低赫舍里的孩子一头吗? 哭完,纳喇氏起身擦洗时,听得身边人说起皇上也并无再招人侍寝,只是独自一个宿在乾清宫,这让她在担心的同时又有些轻松,毕竟皇上这时要是再招其他人侍寝,最可能的就是马佳氏,难保马佳氏不会借机给自己上眼药。 到第二天众人又来请安时,芳仪就觉得纳喇氏偶然间看向自己的目光非常奇怪,似是有些怨恨在里面,芳仪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似乎最近并没得罪过纳喇氏,保成和保清也还都是小孩子,又不是日后在朝上针锋相对,她怎么就恨上自己了? 想了下想不通,芳仪也就不再管纳喇氏了,反正这后宫里的女人之间结怨是再正常不过的,若是真的和睦如一家,那才是出大问题了,好歹自己也不怕纳喇氏会怎样,若是这样一个庶妃就令自己担忧不已,这宫里其他女人自己还怎么应付。 而芳仪不知道的是,原本在纳喇氏入宫后,就和明珠家关系密切起来的纳喇氏阿玛郎中索尔和更加和明珠一脉亲密了起来,这不仅是两家各自有主意想要朕合,也有纳喇氏自己对芳仪的嫉恨之心在其中,想要凭借明珠的势在后宫给芳仪难看。 此时,秀女复选也已经开始,芳仪和淑妃钮钴禄氏共同开始主持今年的选秀之事。 第15章 选秀风波(上) “这次秀女的人数虽不比上次大挑时人多,可这次的秀女里面有些身份贵重的,可万得更加谨慎才是,咸福宫那里可曾收拾妥当了?”芳仪既和钮钴禄氏一起主持此次选秀,自然不会凡事独自做主,以免令太皇太后觉得自己爱揽权,是以这时就问起了钮钴禄氏。 储秀宫那里住着马佳氏和一个答应,是以此次秀女留住宫中就用了无妃嫔居住的咸福宫为秀女暂居之所。 “那里奴才已经命内务府的嬷嬷和太监提前打理过,已是极干净舒适。秀女大挑乃是八旗和朝庭事务中的重中之重,他们自然不敢不尽心。因怕她们偷懒,奴才还派了身边人去盯着,皇后娘娘这里派谁过去?”钮钴禄氏坐在芳仪下首面上一派镇定平和,听着芳仪问完话,面带着笑意回答,全然看不出她最近焦急的心情。 从康熙四年皇上大婚以来,皇上身边的女人几乎都有过孩子,虽然有的夭折了,可也证明那些女人是能生养的。 一个女人,若是纯粹不生孩子,甚至连个音信都没有,这无疑任何时候都会令她抬不起头挺不起腰杆,即使她身份再高贵再得宠。 钮钴禄氏现在就处于这种境地之中,她从康熙四年进宫后可是半点音信都没传出过,太医诊断时也只说她身体没问题。 钮钴禄氏想起先前额娘说是待三年后妹妹选秀,到时让妹妹也留在宫中,姐妹二人间互相帮衬着些对钮钴禄家也好,若到时妹妹能生个孩子,她们两人和钮钴禄家也有个盼头。 原来先时自己还是想着再等三年,可眼看着今年又一*新人宫,且家世又好,钮钴禄氏再也按捺不住,哪里还能再等上三年,这次的选秀中她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先挑个家世低的满八旗秀女放到自己宫中的偏殿,到是不但能拢住皇上,自己说不定也能有个孩子。 “妥当了就好,我们二人合力主持选秀,若是两个人还管不好,真得的向皇上请罪去了。至于我这边,就让绿荷过去看看就行,内务府的嬷嬷们,办事还是尽心的,倒也不必插手太多。”芳仪应着钮钴禄氏的话面上笑意盈盈,钮钴禄氏既想显示她无私心,自己也不必揭穿,就派绿荷过去便是,正好也让绿荷再多看看那些人是否还如自己前世见过的一般无二。 芳仪也算是了解钮钴禄氏,她心计极深又能忍耐,在皇上后宫所有女人里,要论到“忍”这一字,恐怕就连当初从宫女之身爬到四妃之首的德妃乌雅氏都略逊一筹。 能被皇上赞一声“贤妻”,还能在在太皇太后跟前搏个好名声,钮钴禄氏的手段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君不见史书上历来能被皇帝赞为贤妻的皇后,哪个不是忍功一流。 芳仪自认就连自己在这一点上都远不如钮钴禄氏。 若不是钮钴禄氏无法生育子嗣,恐怕当初皇上后宫里和朝堂中的局势都会大不相同。 可即使现在重来一次,芳仪也不怕钮钴禄氏。因为芳仪前世于宫中飘荡时,曾无意中听太皇太后和苏麻拉姑说过,当初钮钴禄氏刚刚入宫后,太医诊脉时本是诊出她略有宫寒之症,好好调理也未必不会生不出孩子。 只是,后来这消息传到太皇太后和皇上耳中时,鉴于当时朝上皇上与鳌拜之间紧张的局势,而遏必隆又摇摆不定还和鳌拜亲密,他们都担心若是钮钴禄氏生下孩子,会改变朝中局势,毕竟当初他们为了拉拢索尼和赫舍里家可花了不少功夫,万不能功亏一篑。 最后太皇太后悄悄命太医开了药性相反的药,结果本来能调理好的宫寒之症到最后完全使得钮钴禄氏再没了怀孕的可能。这些都是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才知道的,就连皇太后也不清楚。 在今生整理完宫中人手后,芳仪早就秘密关注了此事,最终发现钮钴禄氏服的药还是如以前那般,也就不再全力防着钮钴禄氏,横竖在这后宫里没有孩子的女人,终归是少些底气与盼头。 夏日的御花园中姹紫嫣红,很是美丽,正拿着些花缓缓而过的乌雅卉如看向咸福宫的方向,眼中忍不住露出些羡慕之色,那些秀女只要进了复选就是小主,自己千方百计盼着的东西和地位,她们却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握了握拳,乌雅氏暗自给自己鼓励,自己绝不会认命,凭自己的容貌与手段,只要有机会定能获得皇上青睐,只是不知这次自己所在的承乾宫会住进个怎么样的主子,最好是个没什么主意的,那样自己也好出头,有些所谓的八旗秀女,可实在是不怎么聪明,正好做自己登上高位的踏脚石。 进宫留宿一月的秀女在咸福宫中安顿好时,芳仪也派了绿荷去那里看过几次,虽说总还是那些人,可芳仪做事一直力求稳妥,不会掉以轻心,是以这时派人去打探消息时也是再谨慎不过,谁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再出个什么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人,还是要提前准备着才是,免得到时被弄个措手不及。 “各位小主,从今天起的一个月内,你们都得在这里好好学习规矩,等待一月后面圣,至于到时是留在宫中侍奉皇上,又或嫁入宗室或是出宫自行娉嫁,全靠你们的造化。自然,那些也少不得和这一个月你们规矩学得如何有关。既然来了这宫里,就得守这宫里的规矩,虽然你们中一些人在之后可能成为这宫里的主子,可现在还是秀女的身份,若是不守规矩或是不服管教,也休怪奴婢不给各位小主面子,届时被打发出宫,难看的可是你们和家里。” 教规矩的赵魏嬷嬷说完这些,就吩咐了其他人领这些小主到各自分好的房间安置,只等着明日开始学习规矩。 等转身时,赵嬷嬷向着身后一直等着的绿荷道:“绿荷姑娘,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皇后娘娘派了你过来,本就是为了将选秀之事办得更加稳妥,奴婢也没什么可拿大的。” “嬷嬷客气了。那些倒也不用,我也只是个奴才,好歹主子派我过来,也就是替主子掌掌眼,免得出了什么事,让主子面上不好看,至于这具体的规矩等等,还是要劳烦嬷嬷您看着才是,毕竟您一直教小主们规矩经脸老到,这些小主们还是要您多调|教才是。”绿荷跟着芳仪的时间也久,对自家主子平素的做派也再是了解不过,对于这些有些脸面的嬷嬷,她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主子常说小人难惹,自己犯不着在这么件事上头争个风头给主子添麻烦。 看着魏嬷嬷自去忙碌,绿荷也重新回去坤宁宫向芳仪回报。 随着小太监的带领,佟瑾萱来到了咸福宫里阳面一间光线不错的屋子中,放下自己的东西打赏了这个小太监,才开始慢慢动手收拾,一面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表哥。 “小主,您这边请,奴才听师傅们说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小主们前程都好,您也一定能得尝所愿。”一溜说吉祥话的声音传入了佟瑾萱的耳中,令她不禁一笑,这话刚刚带自己过来的小太监也说过,看来这宫里的奴才还真是机灵的紧,见谁都说得好听。 只听一道爽朗中带些骄傲的声音道:“行了,别油嘴滑舌了。这是赏你的,算你会说话。”同时还伴着一阵清亮的笑声,显见说话的人心情不错。 佟瑾萱转身时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一身与自己颜色相同的蓝色旗袍,但肌肤白皙,双眉斜飞,眉下一双凤眼飞扬,容貌十分亮丽的女子,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股飞扬的洒脱之意,高傲却不会惹人厌恶。 “奴才告退,小主还请早些安歇,明日还得早起学习规矩。”还在门外的小太监见房里还有人,到门口时也不再多话,机灵的施了一礼后赶紧退出。 “我是满军旗镶黄旗下郭络罗氏家的,这位妹妹是?”郭络罗氏看着面前容貌明丽通身气派的女子,心中也有些嘀咕,刚刚还没来得及问起那个小太监和自己同住一屋的是谁他就跑了。不过光是现在看眼前人的气派,似乎也不是个简单的。 “我是汉军旗镶黄旗佟家的,郭络罗姐姐好,这一月中姐妹间还要多多关照。”说完这句,不再多说些什么,佟瑾萱已经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在这次进宫前,额娘特意让人打听过本届秀女中出众的几个,其中除自己外最招人眼的就是眼前这位来自盛京的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的阿玛虽只是个佐领,可他们家一直在盛京护卫龙兴之地,家族中出众的子弟也多,很是得皇上表哥看重,此次选秀必是要入后宫的。佟瑾萱虽知道此次选秀还会有其他人一起入后宫成为表哥的妃子,可直直的面对这个家世容貌都不弱于自己的郭络罗氏,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最后时客套了一句,可说完后也就不想多说话。 对佟瑾萱来说,刚刚能和郭络罗拉氏客套一句已是极给她面子了,可郭络罗氏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因此郭络罗氏看着对面佟瑾萱说完话后的动作,只在心中冷笑,恨不能立时斥责出声。 可她心中虽是不愤,可到底还是知道眼前人是当今皇上母家的表妹,虽说自己的家世未必比她低,可皇上对佟家的感情和偏袒摆在那里,有眼色的都不会去惹她使得皇上不快。遂也在微笑点头后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不再想着要和对面的人答话。 这一个月身边不许带丫头伺侍,凡事都得自己动手,还是早点适应的好。 安排这两人同住的嬷嬷也是煞费苦心,这两人都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人,虽说一个满军旗一个汉军旗,似是无可比性,可那位汉军旗的小主谁不知道是皇上母家孝康章皇后家的,哪有人敢轻慢她。 而那位来自盛京的小主也傲气无比,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将这两人放在一间屋里,二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到也不会被对方欺凌了去。 听着绿荷说的那些与自己所知差不多的事,芳仪还是半点不漏的细心听下去,听完后得出结论,这一切到是暂时还没什么大的变化。 “主子,奴才在那里还看到淑主子宫里的人,似是对几个家世一般的秀女很是关注。”绿荷想了想,还是将这也说了出来。 “家世一般?”芳仪默念着这四个字,钮钴禄做事绝不无的放矢,这些地位低些的秀女怕是钮钴禄氏到时想放在自己宫里固宠,若是以后能有个孩子,她居主位,自然是交给她抚养,也算是圆了她无子的缺憾。 只是,现在后宫中有自己在,皇上也不必像前世那般为护着保成,不给钮钴禄氏半点奢望的念头来绝她的心思,那钮钴禄氏要让新人替自己固宠的法子就是行得通的,自己现在少不的得多注意这些才是。 第16章 选秀风波(下) “主子……”钱嬷嬷进门请安后,扫了一眼站在屋内四处伺侍的小阿哥的保姆和乳母,只向着正坐在炕上逗着着保成的芳仪唤了一声后,随即住口不语。 “你们把小阿哥带下去吧,小心伺侍着,小阿哥身边绝对不许离了人,最少也要有四个人一起伺侍。”芳仪看钱嬷嬷好像有话要说,就吩咐了保成的保姆先将保成带到隔壁去,这些人虽说是赫舍里家暗中都查过的,可到底还是不如自己身边这些用老的人可靠,很多事得妨着她们些才是。 看着那些保姆和乳母低头后退,芳仪的目光平淡的扫过其中一个,看来自己的脾性还是太好了点,就在自己身边还有人敢不知死活,她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什么时候出手,顺着看看背后是谁在搞鬼。 几个保姆和乳母应了后慢慢带着保成退出了屋子去,芳仪才问起钱嬷嬷刚刚要说什么,看来应该是钮钴禄氏那里有动静了,毕竟后天就是秀女复选的时候了,她挑拣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个决断了。 “永寿宫淑主子那里今日只见了两个秀女,还赐了些东西下去。” “哦,是哪两个?”芳仪抚着自己的手指,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自从怀上保成起,她的指甲一直都修剪得很圆润,连甲套也一直没带,就怕小孩子皮肤娇嫩,一不小心刮伤了保成。 “一个是汉军镶红旗的白佳氏,一个是满军旗正蓝旗的巴理氏。白佳氏的父亲倒还有个七品小官的官职,巴理氏家里就只是普通旗人,只是她本人相貌不错。”钱嬷嬷近日将复选秀女中那些家世一般的都详细查了一遍,对这两个近日宫中传闻得了淑妃亲眼的秀女更是格外重视。 “好了,我知道了,嬷嬷也下去休息休息吧,这天气还是有点冷。”芳仪静静思索了一会,回过神来看见钱嬷嬷还等着回话,柔和地说道。 “主子,那淑主子那里……”钱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淑主子近日的动作满宫里精明点的都猜出了是什么意思,都等着看自家主子如何应对呢,怎的自家主子现在竟是毫无反应。 “除了那几个身份高她不敢挑拣的,剩下的秀女钮钴禄氏她那里都见过了,可今天却只单赏了这两个,谁知是不是障眼法呢。好歹复选时还是要皇上说了算的,钮钴禄氏打算的再好,皇上不同意她也只能落空。就算她办成了,也要真生出个小阿哥才算。”钮钴禄氏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看出手段的人,今天赏赐这事依自己的猜测和对钮钴禄氏的了解,倒更像是专门做给自己看的,这两个秀女的身份简直太符合钮钴禄氏想借腹生子的条件了,符合得有点反常。 只是钮钴禄氏却料错了一件事,自己担心的从来不是后宫里的女人和她们的儿子,皇上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思量了一会,芳仪索性也就丢开了,好歹这宫里每三年一次秀女大挑都是要进人的,自己这个皇后只要立得稳就行,其他就随她们去好了,该急的可是那些靠宠爱赚名份的妃嫔贵人常在答应。 即使钮钴禄氏想借腹生子,也要看钮钴禄家同不同意了,他们家可还有一个三年后即将入选的女儿,又怎么会现在就去扶持一个和钮钴禄没有血缘的皇子,更何况那皇子还连个影都没有呢。再则照自己的猜测,这次借腹生子的计划很可能是钮钴禄氏自己的主意,钮钴禄家不见得会同意。 ****** 两日时间转眼即过,秀女的复选正式开始,这日一大早,住在咸福宫里的秀女们就早早想床收拾打扮起来,希望选阅时能在皇上面前拔得头筹留下牌子,入宫时也好有个高一点的位份,毕竟现在后宫里可没几个位份高的,自己有的是机会。 复选时不用再像前两次那样所有人都穿蓝色旗袍,所以今天众人都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出来时带好的精致衣服和首饰,在身边宫女的伺侍下梳妆打扮起来。 “这是谁干的,谁把我的衣服都剪坏了!”佟瑾萱和郭络罗明秀都正在收拾,两人一个在让宫女梳头,一个已经梳好头正在换衣服,听到外面那声大喊后都皱了皱眉,两人视线撞上后又极自然的闪开,谁也没有要出去看一看的意思。 倒是有几间屋子里的秀女听到喊声后好奇的出去看,接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了起来,更多打扮好的秀女跑去围观。 佟瑾萱淡定的审视了自己的衣服,又细细对着铜镜查看自己的妆容,确认无一丝疏漏后,才打赏了身边的宫女,慢慢向外走去,至于还在收拾的郭络罗氏她也不多加理会。她们两人住在这里一月以来,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彼此谁也不碍着谁罢了,毕竟到了她们这样的家世,透秀时的前程基本就是定了的,现在要求的就是一个稳字,犯不着在这里争风头招人嫉恨,毕竟小人难防。 这一个月来倒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撞上两人来找茬,或者被其他人挑拨来生事的,可佟瑾萱自一入宫后康熙就派了人照顾她,佟家以前孝康章皇后在宫里留下的人脉也在,她是一点亏也没吃,反倒是有一个找茬正白旗的秀女被赶出了宫去。 郭络罗氏在宫里虽没有这么多人照看,可她本身就是个极为精明干练的,虽然表面看起来爽朗大气,可心思极细出手打赏又大方,口舌也伶俐不让人,谁能在她身上占到便宜。 “怎么回事,马上就要面圣了,两位小主的前程是不要了吗?”闻声赶来的赵嬷嬷厉声喝道,喊着小太监把撕扯在一起的两人拉开,心里止不住的叫着晦气,这眼看着就是最后一天了,过了这关自己的差事也办完了,怎么在这当口又闹腾起来。 佟瑾萱和郭络罗氏慢条丝理的打扮好出来,一看这说话的原来是这段时间一直和她们俩人都不对盘的博尔济济特氏,对上她们看去的目光还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 “她剪坏了我的衣服,让我呆会穿什么去面圣,看我不抓烂她那张脸!”一个个子中等身材微丰的秀女叫骂着,身边的小太监几乎抓不住她也不太敢抓她,对面一脸惊恐之色脸色惨白的秀女正抚着脸颊哭泣。 赵嬷嬷看向说话的人心里暗叫糟糕,这不是蒙八旗里来自科尔沁的那位吗,她科尔沁亲王弼尔塔哈尔的堂侄女博尔济济特氏乌力罕,和太皇太后也是有关系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早就宣她过去慈宁宫好几次了,这里可没人敢得罪她。 “不是我,我没剪她的衣服,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面看起来有些单弱的秀女赶紧向看过来的赵嬷嬷辩解着,脸上还有几道指甲划出的血印子。 “除了她还有谁,我的衣服一直在屋子里,昨天我看时还是好的,就只有她和我住在一起!” 眼看着这位科尔沁来的小祖宗又要冲上去撕扯,赵嬷嬷不由有些头痛,她就是知道这位跋扈的性子,才在分配房间时专门挑了个性子软绵的和她住在一起,想着好歹能忍着她,可现在还是避不开。 “好了,其他人去准备自己的,两黄旗的秀女快些,否则误的可是自己的前程,到时候别怪奴才没提醒。”向周围围着的秀女说完,赵嬷嬷看绿荷来了,松下一口气,赶紧把这两个秀女交给她,自己去盯着其他秀女面圣的事。 绿荷刚来这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塞了件事,等问清楚事情经过后,不由怪自己太过松懈,接了这么件不好办的事。若这事情是其他秀女闹出来的,她立马就能让管事姑姑按不守规矩的秀女来办把她们赶出宫去,可偏偏是这位,她要是敢这么做,真是嫌命长顺带把让主子把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上都得罪了。 细心衡量过后,绿荷向那位还满脸气愤的博尔济济特氏道:“小主先等等,奴才去给小主找件合适的衣服来,以小主的容貌气度,不论什么样的衣服,都只有您衬衣服的份。” 看着博尔济济特氏还想再说什么,绿荷话锋一转:“当然,若是小主不想去选阅了,想立刻就查清楚这件事,奴才立刻就去回禀太皇太皇,让她来给小主做主。” 博尔济济特氏猛得反应过来,心里有些懊恼,她只顾着气愤,却把最重要的事给摞到一边了,秀女复选是大事,太皇太后再疼自己,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不可能在那专门等着她一个人。 好不容易搞定了那位祖宗,看着眼前脸上有血印还在哭的秀女,绿荷叹了口气道:“你也去准备吧,今天你的运气实在说不上好还是坏,呆会就只能全看你的造化了。” 若她得罪的不是博尔济济特氏,那这么闹腾的两个秀女肯定现在都没资格去复选了,可现在博尔济济特氏去了,她也就能跟着去,只是脸上弄成这样,肯定是没希望了。看着眼前的人也离开后,绿荷叫来这里的管事太监,让他们把各人房门都锁好,等她们面圣回来后再挨着屋子查。博尔济济特氏的衣服碎得那么厉害,显见是用剪刀剪的,手可撕不了那么大劲。 坐在正殿中皇太后下首的芳仪正听着身边绿荷派来的人回报,吩咐人去找衣服时,仔细想想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秀女带的东西在入宫时都是经过反复检查的,什么能带进来什么不能带都有规矩,剪刀绝对不在允许的范围之内。何况那剪刀那么大又尖利的东西,根本不像其他小东西容易隐藏带进来,这很可能是宫内有人弄过去的。只进宫一个月的秀女有本事在宫内传递东西的,绝对不是和博尔济济特氏同住的那个正蓝旗家里只是普通旗人的秀女能做到的。 “赫舍里,可是有什么事?”孝庄余光看见赫舍里身边站着的小宫女,又见赫舍里半天没打发人走,有些奇怪的问道,康熙和皇太后两人闻言也看了过来。 “倒不是什么大事,秀女间的一点小摩擦而已,等秀女选阅完再处理不迟。”芳仪说着隐晦的向对面的钮钴禄扫了一下,看着钮钴禄氏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有种其名的预感,这事情可能和钮钴禄氏有关,只是到时候被查出来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可她为什么要陷害一个蒙八旗的秀女?蒙八旗的秀女皇上并不太喜欢,虽然看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面子上皇上也会给她们点脸面,可这次这个博尔济济特氏自己偶尔听皇上说起过,皇上必然是不会把她留在宫里的。 两旁站着的太监按各旗秀女父亲的姓名的唱诺,两黄旗的秀女们五个一排的进了殿内,打头的一排里佟瑾萱和郭络罗明秀正在其中,两人一明艳一亮丽的容貌及一身精致的衣裳瞬间吸引走了众人的目光。 芳仪也不在想其他事,只是专心和太皇太后皇上一起注意站在下面的秀女了。 第17章 躺枪的芳仪 “佟家的小丫头这半年来可是少来宫里啊,慈宁宫里少了你叽叽喳喳的,我都觉得冷清了不少。”孝庄看着下面两手交握身前,站得端正笔直,头微微下垂一派端庄风范的佟瑾萱,语声柔和的道,寒暄自然的语气明显是对一个熟悉的小辈,这番在众人面前的表态显然是给足了佟家和皇上面子。 “回太皇太后,奴才一直在家里认真学规矩呢,额娘不放人,奴才也没法来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解闷。”佟瑾萱自小也算常见太皇太后,此时回话丝毫不惧,一派大气,但也有着足够的恭敬。 “哟,看来这还要怪上你额娘了,皇帝你看看,这还告上状了。”孝庄看着底下人的相貌,感觉自己似乎又看见了她的亲姑姑孝康章皇后,嘴上说着话,心里有些复杂,脸上表情却是一丝不漏。 “也是她和皇玛嬷您亲近。”康熙笑着回了一句,又扫了一眼微微抬起头的佟瑾萱。 这一幕落在孝庄眼里就不是那么让她高兴了,佟家的女人可以再入宫,可却不能太得宠,否则不论是对朝堂上的影响,还是对后宫、对自己和皇上之间的关系都不是件好事。 芳仪历经后世,自然明白太皇太后对皇上的母家佟家的心结和态度,此时对太皇太后脸色的细微变化明白是为什么,因此笑着用别的话头岔开了话头,果然她感觉到了太皇太后话语间对自己微微的赞赏之意。 芳仪说笑间,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同样站在下面待阅的郭络罗氏脸色不大好了,一起进殿这么多人,佟氏第一个也就罢了,还有太皇太后给做面子,其他秀女心里可不大好受。 “汉军旗镶黄旗内大臣佟国维女,留牌子。”随着太监的唱诺,刚刚上前一步回话的瑾萱脸上略微带上点笑意,福身行了一礼后就退回了原位。 接着上前的就是郭络罗氏,这次太皇太皇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是问了下关外现今旗人的生活,郭络罗家大部份人都在关外,郭络罗氏的父亲更是直接领着下属旗人的佐领,她对于关外的生活也是随口拈来,回话时逗趣可乐,倒也得了太皇太后几句称赞,连带皇上也赞了一句然后留了牌子。 剩下的秀女就不如她们两个出众了,康熙也只是偶尔问上一句,多数倒是芳仪和钮钴禄氏问话,看着上三旗的秀女选完,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先离开了,只留了皇太后和芳仪还有钮钴禄氏一起选阅下五旗的秀女。 不出意外的,钮钴禄氏赏赐过的白佳氏和巴理氏都留了牌子,芳仪虽然知道这可能是钮钴禄氏要的人,却也没想过要故意使绊子把这两人摞了牌子,这样家世低些的秀女入宫更好。 快到中午时,已经有一半秀女选阅完毕了,芳仪和皇太后都要用过了午膳后再进行接下来秀女的选阅。 芳仪回到自己宫里感觉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一下了,不由松了口气,慢慢的收拾着。膳已传上,只等着她用热帕子擦过手后,换掉身上带着冷意的外衣,芳仪才接过由保姆照看着的保成,看着保成在自己怀里精神头旺盛的手舞足蹈,眉目温柔的逗弄了他一会才去用膳。 用罢膳后,芳仪哄着保成睡着,才悄悄出来到外间,绿荷正在那里等着。 “如何,事情查出来没有?”芳仪坐下,略微舒展了下身体,才开口问道。 太皇太后早上离开得早,博尔济济特氏临面圣选阅前却被人陷害的事,太皇太后肯定会问起,自己当时又还在忙着下五旗秀女选阅没时间查这事,太皇太后肯定会把事情接手过去自己查。只是她倒有些好奇,不知道这次除了那个和博尔济济特氏同住一屋,直接背了黑锅的倒霉秀女外,谁才是幕后的人,虽然猜测是钮钴禄氏,可这宫里的其他人未必没有嫌疑。 “回主子,去搜秀女屋子的嬷嬷是太皇太后宫里派去的,好像是从一个汉军旗镶黄旗秀女的房里搜出来的。剩下事情的奴才离得远也没听清楚。” “汉军镶黄旗?”芳仪念着这几个字,一下子就想起了佟瑾萱。佟家的根基就在汉军镶黄旗,他们在里面领着好几个佐领,那可是实打实的势力,看来这是有人不想让佟佳氏进宫。 设计这件事的这个人可真是哪疼踩哪,无论是借着陷害博尔济济特氏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娘家科尔沁的脸面,还是在宫中私相授受偷偷给秀女送去剪刀,都是太皇太后不能忍的。去年三藩起兵时,宫中的太监和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的杨起隆里应外合使宫中大乱,自那之后,宫中对这些事就管得很严,这次太皇太皇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芳仪听罢绿荷报来的消息后,也不再多去打探,太皇太后接了手,自己再去询问完全不讨好,还不如就等着看太皇太后的处理好了,横竖钮钴禄氏和马佳氏她们暗藏的人手此时变动还不太大,自己凭着后世的见闻也知道个大概,暂时倒不怕她们把事情栽到自己身上,只要她们敢往自己身上扯,她就要她们好看。 收拾好后,芳仪重新回咸福宫正殿选阅剩下的秀女,这次皇太后也没过来,只有她和钮钴禄氏二人一起主持,留了一部分家世好些又或相貌不错的只等皇上指婚给宗室,其他一般些的就摞了牌子,反正宫中留的秀女早上时皇上和太皇太皇那里都已经有了决定。至于留了牌子的要给什么位份,还要太皇太后和皇上定,没自己什么事。 复选完毕,秀女们再次从神午门出去后,就被各家早在外面等候的父亲兄弟接回了家,留了牌子的都在家中焦急的等着明天的旨意,看自家的女儿能得个什么位份。 佟瑾萱回到家中时,脸色却不如去时的神彩飞扬,被搜出剪刀的那个秀女虽然喊着冤枉,可她家恰好就是自己家所领的一个佐领下的人,她前些日子对自己也是巴结奉承的紧。现在东西一搜出来,在其他人看来事情明晃晃的就和自己有了关系,毕竟以佟家的势力要在宫中传递个东西完全做得到。 “啪”的一声把刚喝了一口茶的茶杯放在桌上,佟瑾萱越想越生气,这事情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和那个秀女合谋的,当时查出来后郭络罗氏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嘲讽,只是,不知道皇上表哥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认为是自己做的。 不,这么明显的栽赃手段皇上和太皇太后一定不会信的。 佟国维夫妇看着女儿进门后就不大对的脸色,都感觉出事了,等她缓了口气后赶紧问起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佟瑾萱慢慢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事情倒不多复杂,佟国维夫妇两人连带越听越皱眉,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陷害自己的女儿和佟家,秀女间的小动作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在被陷害的是太皇太后娘家的人,又是在去年宫中刚刚大乱过的这个时候,对方的时机挑得简直太好了,直接挑起了佟家和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 “难道是皇后和赫舍里家不想妹妹进宫和皇后争宠,所以动了手脚?”接了妹妹回来后也一起在这的叶克书猜测着。 “如果皇后有可能,那钮钴禄家更有可能。”佟国维到底看得更深,赫舍里本来就是皇后,又有儿子,自己家的女儿进去后对她的威胁远不如对钮钴禄氏大。更可能这两人都不想瑾萱进宫,都动了手脚也不一定。 “查!让宫里的人物仔细查,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佟家动手。”猜测了一会,佟国维直接叫来了人去和宫里佟家的人物联系,又叫了管家吩咐下去让盯着赫舍里家和钮钴禄家。 “再把那个养出个不中用女儿的索尔济家也给我叫过来。自己在宫里不谨慎还连累到我们家身上来。也许,他们家是不是被谁收买得了什么好处?”眯了眯眼,佟国维的脑子飞快的转着,这京城中是不是有哪家想要对付佟家。 此时,被佟家首先怀疑上的芳仪正在慈宁宫里,她带着保成一起来慈宁宫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一起逗弄着保成玩,不多时康熙就从乾清宫来了。 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康熙一路过来也出了不少汗,苏麻指使着宫女们赶紧给康熙换下衣服,又拿帕子擦脸洗手后,他才上前到太皇太后身边一起看着已经养得白白胖胖得保成,不时也伸手和小手已经能胡乱挥舞的小人儿玩,倒是淡化了些朝上不好的消息导致的烦躁。 “赫舍里,这次秀女的位份,我和皇上商量着,打算给佟家的那个丫头一个妃位,你觉得如何?”孝庄冷不丁的开口,口气很是随意的道。 “太皇太后和皇上决定的自然是对的,孙媳自然赞同。”芳仪很是大方的道,除了上座的人突然问话时一瞬间的讶然反应后,她接下来的回话自然无比。她早就料到料到太皇太后会拿这个试探她,因此初时表现得略微惊讶,惊讶后方才从善如流的回答,既不太过平淡引人怀疑,也不表现得对这个决定不满。 康熙笑着抬眼看了一下芳仪,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问了些她和保成平日的相处后,膳已传上摆好,才起身去用膳。 芳仪抱着保成离开后,康熙和孝庄祖孙二人才说起了选秀时发生的那个事。 “皇玛嬷,朕觉得不可能是表妹,陷害乌力罕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这手段也太过拙劣,很明显就指向了她。” “我也不相信是那丫头。”看着康熙松了下来的表情,孝庄又道:“去查和那个秀女有接触的人,结果却是各宫都有嫌疑啊。”孝庄也不得不感叹这人的精明,若是她查时只单独只向某个人,比如指向赫舍里,也许还会露了马脚,可现在几乎宫里原来的人,像赫舍里、钮钴禄氏、马佳氏、纳喇氏这些都有嫌疑,反而不好查了起来。 “看来这人在宫里势力还不小。”康熙冷笑道。 “玄烨,我想着佟家的丫头进宫,先给个嫔位吧。”看康熙似乎要说话,孝庄打断了他要开口的话,“我倒不是信了乌力罕那件事是她做的,只是,眼下三藩正乱,安抚蒙古要紧。你若是看她位份低,等过个两年再给她升一升不就好了。” 康熙一想倒也是如此,科尔沁一向与大清关系亲密,这个关键时期还是不要出什么乱子的好,先委屈表妹一下吧。只是,这宫里又该好好清理一下了,看来上次太监造反时处理得还不够干净,居然让有些人把手伸到宫里来了。 二人议定后,秀女指婚的旨意就挨个下去了,佟瑾萱给了嫔位,郭络罗氏给了贵人的位份,剩下还有五个秀女都只是最低的答应。 芳仪知道后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原来佟瑾萱可是一入宫就得了妃位的,这次却因为有心人的搅和被压到了嫔位。 第18章 佟氏入宫 且不论圣旨下了后,京城中一直观望的各家纷纷去佟国维府上和郭罗络家道贺,后宫里也因为佟氏一入宫就封嫔而有些不平静,毕竟嫔位虽说不特别高,可也足以让很多人咬牙切齿。 宫中现在除了芳仪是实打实的皇后外,妃位上就只有淑妃钮钴禄氏,嫔位上还没人,其他人像是育有皇子皇女,本人也十分得宠的马佳氏、纳喇氏都仅只被称庶妃,庶妃也只是口头上叫着好听,实际还是贵人。 可这次佟氏一入宫就封嫔,在后宫中仅在皇后和淑妃之下,怎能不让这些入宫近十年最高也只是贵人位份的女人嫉妒佟氏,有了佟氏在前面挡着风头,郭络罗氏反而不引人注意了。 芳仪对于这些女人来自己宫中请安时的各种打探和挑拨,只是淡淡的几句话绕过,偶尔有人说话过火了,她就直接将话头截断,丝毫不给面子,总归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还轮不到这些人来她面前张扬。再说佟氏等人三日后即将入宫,这些女人的闹腾太皇太后和皇上也看在眼里,她若不直接把话头打回去,估计太皇太后和皇上该以为自己心中不满,所以才不制止这些女人了。 带着保成从慈宁宫里请安回来,芳仪叫来了钱嬷嬷问起透秀时的那件事查得如何了,她一直不信真的是佟氏所为,可太皇太后和皇上似乎把事情就此压下了,这也是后宫这些女人们不满的另一点。 “主子,照你事先让注意着的那几人处查起,确实查到了永寿宫淑主子那里,而且事后淑主子还把这件事的线索指向了您不说,连其他几宫也一并陷害了,好大的手笔。”钱嬷嬷说着不禁暗自咂舌,钮钴禄氏在宫中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这次若不是自家主子不知从何处早就得到了消息,怕也查不出来。 “难怪太皇太后和皇上不再追究此事了,原来如此。”芳仪眉头一挑,不得不赞一声钮钴禄氏好心计,牵扯的人太多时,事情反而不好查了。 本以为钮钴禄氏会把矛头指向坤宁宫,借机太皇太后查这事来搬倒自己,没想到她居然忍下了没向自己动手。不过也亏她没向自己动手,不然按自己早就知道她暗藏的一些人手,而且布局好只等她往里跳,只要钮钴禄氏敢借机陷害自己,自己定然让她跳进来就再也无法翻身。 “主子,我们要不要把事情向太皇太后捅破?”钱嬷嬷看着芳仪悠闲的表情,有些想不通,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揣度。 “不必,我们主动捅破这件事,一定会留下痕迹反而让太皇太后查到我们身上来,到时不但钮钴禄氏遭殃,我们也得不了好,毕竟太皇太后绝不希望后宫里有各家的人手。”芳仪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把钮钴禄氏打压下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她的作风。不过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不是会被威胁的人,越是感觉事情背后有人,暗是里肯定会越查得彻底,自己这段日子也要把有些人手收一收,免得恰好撞上皇上和太皇太后。 “皇上驾到——”正思索间,外面长长的通报声打断了芳仪的思索。起身迅速整理了下自己后,芳仪一边往外走一吩咐保成的保姆把保成抱上来。 康熙今日没翻牌子,只是心血来潮想起几日不见的保成,于是在早上朝中事务处理完一部份,想要歇会时就直接来了坤宁宫,也没提前让人来传话。 芳仪道个万福请了安后才道:“我还以为皇上您今日不来了呢,眼见得保成一段日子没见您,都快不认识您这个皇阿玛了。”虽说所有人都知道几个月大的孩子根本记不住人,可皇上图的就是这份父子间的亲昵,身为母亲,必须得为自己的儿子在皇上面前多搏些好感才是,累积的越多越好。 “哦,是吗,保成,你还记得皇阿玛吗?”康熙坐下后,看着保姆抱来放在芳仪和他之间的保成,将头伸到他面前,好似要让保成辨认一下是否还认得他。 “啊——啊——”保成舞动着小手向上伸去,想要抓住那个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口中还不断啊啊的配合着,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认识人的感觉,让康熙心情大好,越发爱逗他。天气热,襁褓本来就绑得松,这时候更是几乎完全松开了,穿着精致小衣的小人四肢挥动,翻过身后四肢并用的想向前爬,看起来十分精神。 “父子间亲近是天性,保成又怎会不记得您。”芳仪笑着嗔了康熙一眼,眉目间流转的风韵加上这几个月保养的更加剔透粉嫩的肌肤,直令康熙一阵心动,本来今天晚上不准备踏足后宫宣人侍寝的心思也消散了,打算今晚就歇在芳儿这里。 康熙神色间熟悉的变化又怎么逃得过和他十年夫妻,更看了他一世各种表情的芳仪的眼,看他眼中闪过的欲、望,芳仪不由有些羞红了脸扭过头去,喊着白兰将小厨房里做的点心端上来,借此掩饰下自己的羞意。 用过点心又在芳仪这里歇了会午觉后,康熙才起身精神饱满的去了乾清宫处理政务,芳仪也开始打理宫务,尤其三日后新人入宫,其他人倒好安排,随便放到其他宫里的偏殿就是,佟氏却是要入主承乾宫居主位的,里面的各种份例和按着品级的摆投等等,都需要芳仪这个皇后通过。 承乾宫在先帝时就曾大修过,其中繁华富丽精致远非其他几宫可比,宫中早就有人眼红,这下落到了佟氏头上更是让其他人又又妒,可只有芳仪知道其实太皇太后把承乾宫给佟氏却是有警告的意思在里面。因为当初先帝的董鄂妃就住在这里,康熙对承乾宫不说有心结,可也是不太喜欢的。 想着这些芳仪不由暗叹,看来顺治爷爱美人不爱江山,为端敬皇后董鄂氏的一出闹腾,可真是让太皇太后有些杯弓蛇影,时刻牢记了。现在看着皇上对后宫哪个女人多用点心思,太皇太后都会有些紧张。 晚间康熙再次来到坤宁宫,芳仪得益于那粒神奇的药丸迅速调养回来的身体,以及更加出众的容貌和体态自是让康熙赞叹不已。 第二日各宫妃嫔来请安时,看着上座的芳仪脸上慵懒的神色后扯帕子、暗中诅咒的不少,却都不敢拿话来刺,毕竟皇后可不是和她们同样份位的那些贵人常在之类的。 钮钴禄氏想着分到自己宫里的那几个完全不是她要的新人后,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起来,那三个答应有两个容貌不如何出挑,人也不灵活讨喜,这样的怎么讨得皇上欢心让皇上多来永寿宫。那一个容貌出众的偏生又是个不会看眼色又高傲跋扈的,在自己这个一宫主位面前也敢摆脸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抬举她。 芳仪全不管这些人如何想,后宫里皇上的宠爱可能办不少事,不光自己的孩子会让皇上更放在心上,下面的宫人也会争相巴结。即使是皇后,有宠的皇后和无宠的皇后地位也是截然不同的,既然如此,皇上要来她为何要往外推,只要不过火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让太皇太后不喜就行。 宫外,佟国维府上和郭络罗家都在给自家女儿收拾着进宫的东西。 虽说入后宫为妃没有正式的婚礼,也不像嫁到外面旗人家里当正室那般可以光明正大的晒嫁妆带几房陪嫁奴仆,可依着入宫位份的高低,还是能按规矩带不少东西进去,只是身边伺侍的人数有定额,得好好挑选些好用谨慎的人手跟着去,免得白占了进宫的名额到时还帮不上自家姑娘。 佟瑾萱兴致却不如何高,又有些焦急的盼着赶紧进宫。以前阿玛和额娘都给她分析过,她入宫以自家的家世和孝康章皇后的原因,只要不出大问题一入宫就应该是妃位,可这次她却生生被压到了嫔位,显见之前博尔济济特氏的那件事还是算到她头上了,难道皇上真的认为是自己陷害的她吗?明明就不是自己做的,皇上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心里有事,佟瑾萱对额娘赫舍里氏的一些叮嘱就难免有些左耳进右耳出,赫舍里氏无法,只得多调、教要跟她入宫的两个嬷嬷和另外四个丫头,只希望她哪天在宫里别因为对皇上的天真心思吃了亏才是。 两日后,这次选秀的秀女依次进了后宫,当晚后宫所有人的目光就聚焦在了皇上会翻谁的牌子上。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的,这些新人进宫后的前几日,康熙却并没有去她们任何人的宫里,反正往芳仪宫里去了两次,令几个新人都有些暗自咬牙。直到五日后康熙才翻了佟氏的牌子,让满心想着以自己的容貌能迅速得宠的郭络罗氏有些不平。 第19章 请安争锋 新人入宫的前几日皇上非但没有先临幸新人中的任何一个,反而一直在皇后的坤宁宫歇着,这一举动可以理解为皇后故意在新人入宫的前几日拉着皇上歇在坤宁宫,借此给新人一个下马威,让后宫众人知道她还是受宠的,以此震慑后宫众人。 但从另一方面来考虑,如果是皇上主动留宿在坤宁宫,那就是皇上自己想要为皇后做足脸面,也是给新入宫的新人和后宫其他人一个明白的表示——皇后地位稳固不容挑衅。 芳仪看皇上前些日子就在自己宫里,新人入宫后也还继续歇在这,只是略微惊讶后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这段日子心思都放在保成身边那个保姆身上,一心要抓出幕后之人,倒是没起过想把皇上留在自己宫里以示自己还受宠的意思。可皇上既然如此做了,芳仪也乐得接受,不说后宫中已有的那些人,许多新人刚入宫总是有些傲气的,难免会出些麻烦,现在皇上既然给自己做脸,也正好让那些心思不安分的不敢在自己面前生事,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每日来她宫里请安的人里有些人的眼神就带着含酸试探,可芳仪身为皇后,帝后和谐本是应该,其他人也不敢明着如何。 “皇上怎的今天还来我这里?这满宫的醋味都快把我淹了。”晚上伺侍着康熙歇下,芳仪从自己枕上抬起头半支着身子看向旁边已经闭上眼睛的康熙,语气促狭的笑着问道。 “难道朕来你这里芳儿不高兴,”康熙睁眼对上旁边人带笑的面容,一把把她拉跌到自己身上,“还是说朕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嗯?” “想待见皇上的人多了去了,皇上还差我这一个不成,这两日宫里其他人盯着我的目光都快把我身上射.出个窟窿来了。”芳仪顺势靠在康熙身上,抓着他另一只放在胸前的手把玩着,语气酸酸的道。 “还说这满宫醋味大呢,朕看芳儿你这里可是醋的最厉害的地方,偏还摆出一副大方的的样子,当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康熙缓缓低头向身边人靠近,呼出的热烈气息吹在芳仪耳垂上,让她不禁打了个颤。 “我才没有醋,我是皇后,要大度贤惠为后宫表率,皇上您金口玉言可不能污蔑我。”芳仪前面的话理直气壮的紧,到最后时就变成了小声嘟囔。 “好,是朕看错了,芳儿才没有吃醋。”康熙看着怀中的人儿低垂的眼睫好笑的道,笑声停下后,语气悠长的道:“朕自是知道芳儿你自从入宫后,一直都是个称职的皇后,也是朕的贤妻,这些年来朝中和后宫一直不太平,都是你一路陪着朕走过来的。朕知道……” 后面的话渐渐低声到没了,芳仪也不会去多问,反而慢慢闭眼睡了过去,也没再管身边的康熙还在想什么。后宫里飘荡的岁月久了,什么都见得多,男人就是这样,喜欢女人依赖撒娇,即使皇上贵为天子也不以免俗。身为皇后,在外面固然要端庄大气,但若是一直端得太高,肯定也是不会得皇上喜欢的,适时的表现出一些小心思和小性子皇上才会更把她放在心上。 第二日早上送走了皇上后,果然后来听说皇上翻了佟嫔的牌子,芳仪面对来请安的众人时也是自然无比。 想在皇上身边得皇上心意,知情识趣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很重要,她昨天天该说的话也说了,该表明的态度也表明了,皇上自然也会对她更满意。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所有对皇上的希冀和情思,早在前生飘荡在后宫中时,看着皇上和不同的后宫嫔妃间大同小异的亲密举动和低语,早就慢慢磨尽了,更何况帝后间本来就不只是光靠着宠爱维系的。 女人总是傻的,明知道后宫里有这么多女人,皇上选后妃也是出于对朝中大臣的拉拢和势力的平衡,可长年累月的在后宫里面对着他一个人,难免还是会放些心思在他身上,生出一丝淡淡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皇上对她们也是有些不同的。芳仪见的皇上和妃嫔间相处的多了,也越发知道皇上是个冷情理智的帝王,时间长了早就把两人十年年少夫妻的情份磨没了,只剩一份淡淡的回忆。后来长达百年没有人能看到她听到她和她说话的岁月,更是把她身为人的感情磨灭的几近于无。 甩了下手中的帕子,芳仪转身去看保成,把刚刚的一些心思全沉了下去,对于皇上翻了佟嫔牌子的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毫不意外。 新人中第一个侍寝的是佟嫔,众人倒也不意外,她是这次入宫的人里位份最高的,又是皇上母家孝康章皇后家的人,本身也生的极其美貌动人,无论哪一方面,她都是头一份,是以许多人虽是心中含酸,碍着她的家世也不敢明着跑去找她宫里找她麻烦,只能在请安时酸上几句。 略有些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居然一连几天都翻了佟嫔的牌子,这份荣宠在后宫中不说独一无二,但照近一年多来三藩起兵后皇上每月来后宫的日子分摊,也算是风头无两了。 于是连着几日每日来芳仪这里请安时,后宫众人的怨气和各种讽刺越来越厉害,但都被佟嫔不留情面的打了回去。偶尔有太过份的时候,芳仪这个执掌后宫的皇后少不得也得出面制止一下,毕竟名义上来说后宫众人都归她管,若是在她面前闹得太厉害,被针对的还是皇上另眼相看的佟嫔,皇上心里说不定会对她有些什么想法。 今天来请安时,皇上已经连着翻了佟嫔五天的牌子,眼看着还没去其他人宫里的意思,很多人已经沉不住气了,只是有人聪明些又能忍耐不自己出头,有人心气高些脾气又不好,难免就成了出头的椽子。 “佟嫔娘娘好大的架子,果然是侍寝了就不一样了,真是娇贵的很,这个时辰还睡着。”一片表面详和的交谈中,一道明显恶意的软糯女声响起,虽是挑衅的话,可说话人本身那种又软又糯的声音把话语里的跋扈之意抹去不少,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芳仪放下遮挡在唇边的帕子,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向说话人看去,殿中其他人也停住了各自的动作,满脸兴味的寻声望向出声的人。 芳仪目光扫去时,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庞印入眼中,圆圆的黑亮眼睛好似猫儿一般灵动,小巧挺立的琼鼻,粉嫩的唇角微翘,配上一身淡粉撒花滚边的旗装更是令她整个人显出一种娇憨天真之感,连那股跋扈之气都淡化了不少。 原来是钮钴禄氏宫里新进的那个容貌最出色的答应,芳仪记得她似乎是姓额尔图氏,在本届秀女中论容貌是拔尖的,还是皇上亲自留了牌子的,虽然听说她脾气不好,但也没想到性子居然这般跋扈。 额尔图氏和另两个答应都是站在钮钴禄氏身后的,众人寻声看去时也都看到了端坐在前方椅子上的钮钴禄氏,思索着这个新入宫答应的话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说身为主位的淑妃在背后的暗示。 对上芳仪沉静淡定的目光时,额尔图氏虽然先是畏惧了一下,但转瞬间又挺直了身体,她为什么要怕,皇后想要整治她也得有理由才行,再说她可是皇上特意留了牌子的,皇上肯定记得她,若是想整治自己皇上肯定会为自己出头。 不只芳仪看出了额尔图氏理直气壮神色下的意思,就是其他人,在这宫里呆了近十年能好好坐在这,就绝对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脸上都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真是不知死活,以为自己容貌出众又是皇上亲口留的牌子就一定能得宠不成,不过看来也是个没脑子的,刚进宫见识浅的不少,可没一个像她这般大胆的。 众人扫过额尔图氏后,似有若无的目光就落到了身为永寿宫主位的钮钴禄氏上,难道是淑妃想给佟嫔难看,所以让自己宫里这个没脑子的额尔图氏来打头阵? “这是哪宫主位,本宫怎么看着面生的很,这些奴才也是不长眼,既是主位妃嫔,怎么不给设座?”芳仪秀目微转,口气很轻又略带疑惑,似乎是真想不起来了一样,身边站着伺侍的白兰还很有眼色的上前细声说了额尔图氏的位份,一派为主子分忧的心腹大宫女的架势。 倒不是芳仪要为佟嫔出头,先不说额尔图氏话中针对是谁,单就她在在坤宁宫里未经过她这个皇后允许就自顾开口,就是在打芳仪的脸面,虽然犯不着和个还没侍寝的无宠答应计较,可也不能毫无反应让众人看笑话。 额尔图氏看着白兰的举动脸色涨得通红,几乎忍不住开口骂出声,她父亲虽只是个五品官,可她在家里也是千娇在宠的,几个庶姐庶妹谁不让着她,谁敢给她脸色看。可到底刚刚芳仪的话还是让她记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恨恨的掐着手中的帕子咬着下唇微垂着头瞪着眼睛生气。 “皇后娘娘,承乾宫的佟主子来了。”门外的小太监进来通报,红梅听后又向芳仪报了,芳仪才转开目光开口宣了佟嫔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佟瑾萱今日也是收拾得稍有些晚,再加上各宫里明显想找她的茬,所以特意比平时来坤宁宫请安的时间早了不少,才显得她来得太晚。此时一看殿中各人的神色,就知道恐怕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或许还是针对她的,有几人脸上的表情可是掩都掩不住的兴灾乐祸。 芳仪并不想为难佟嫔给自己找事,也就在她行完礼后就叫了她起来。 佟瑾萱又向一边的淑妃钮钴禄氏行了半礼,才坐到了一边留给她的位子上等着其他人给她行礼,一直默不做声的郭罗络氏就有心里不平,明明二人同时入宫,可自己却得向对方请安。 伦到刚刚出言不逊额尔图氏时,她却有些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相当敷衍的礼,佟瑾萱眉头一挑,看来她进来前找事的就是这个自己在选秀时略有些印象的答应了,她容貌实在出众,没印象才奇怪了。 佟嫔虽没说话,可她身边的嬷嬷可不是摆着好看的,看着额尔图氏不规范的问安礼,立时就喝斥出声,接着就被佟瑾萱打断了:“好了,嬷嬷,皇后娘娘还在这呢,哪轮得到你说话。”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位嬷嬷赶紧请罪,芳仪和众人虽都知道这是老把戏,可也挑不出毛病来,尤其芳仪也没有要和佟嫔对上的意思,也就开口免了她的不敬。 “这是哪宫的答应,规矩上可有些稀松平常的紧啊。”佟瑾萱从来就不是个会站着让人打脸,忍受吞声的性子,既看出了这个答应有意向她挑衅,就不会平白受着这份气,更别说对方还只是一个答应而已。 “皇后娘娘恕罪,她是奴才宫里的答应,都怪奴才管教不严才让她冲撞了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看在她进宫还不久,规矩没学好,就饶了她这次罢。奴才回去定会好生让嬷嬷教她规矩。”钮钴禄氏在佟嫔话音刚落,就开了口,只是却不是对着佟嫔,而是向上座的芳仪请罪。她自来骄傲,当初无奈之下屈居于赫舍里下已是极限,哪里会再让另一个佟氏占她的上风,是以这时开口直接就是向芳仪开口,反而刻意忽略了佟嫔。 自那个不懂事的额尔图氏开口,到刚刚明目张胆的举动,眼看着众人似笑非讽的目光向自己身上投来,上座的赫舍里最初说话时又直接点了“主位”二字,不但是讽刺额尔图氏,也是借机说她这个一宫不主位无能管不住下面的人,这时钮钴禄氏也只能硬着头皮为她说情。 额尔图氏再有多少毛病,也是她宫里的人,要发作要管教也是她的事,如果才入宫这几日就在众人面前被皇后当面发作了,以后她的永寿宫在这东西六宫里可就什么脸面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没码完,今天半夜才能发,抱歉 第20章 事起 “她进宫统共也不过才几日,规矩不好,又如何能怪到你头上来。”芳仪看着钮钴禄氏努力压也压不住的阴沉脸色,扫向一边已经被钮钴禄氏身边的几个嬷嬷压住堵了嘴的额尔图氏,心下叹息,以钮钴禄氏的手段,这个跋扈高傲又在这么多人面前给钮钴禄氏难堪的额尔图氏怕是要有的苦头吃了。 看不清身份又心高气傲不长脑子的人,在这后宫里一向是死得最快的,额尔图氏长得再美也无用,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奴才回去后一定派嬷嬷好好教她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让她出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钮钴禄氏面上带笑眼中却满是怒意,扫过被压着的额尔图氏时神色更是冷了几分,直衬得那笑容有些可怖起来。 芳仪和钮钴禄氏两人几句话间就把这件事情定下了,被晾在一边的佟嫔可不想就此善罢甘休。皇上这五天来连着召她侍寝,这些人每日请安时已是唇枪舌剑,今天居然连一个小小的答应也敢当面给她难堪了,若不能处理好这件事,那些进宫比她早又有生养的贵人常在答应的,她还能压服住哪个。 “皇后娘娘且慢,”佟嫔缓慢的声音响起,微带笑意使得眉目间逼人的明丽,“奴才想着,家里再少教养,这进宫前好歹都在宫里呆过一个月,嬷嬷们也教过规矩,这个额尔图氏却是一点没学进去,显见是不大用心的。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入宫已久,规矩自是没得说,身边的人肯定也学会了一二,不如就在这里好好教教额尔图氏吧,正好奴才们这些人也能学习一二,免得再有日后规矩不好的冲撞了皇后娘妨去。” 入宫前,佟国维派出的人手已经将选秀时发生的那件事查得差不多了,佟家的人手虽不比太皇太后布得广,可下面的人有下面人的查法,佟家领着的佐领和家下的包衣里自然有一些特殊的消息来源,还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源头却是和钮钴禄家有关的。佟嫔和佟家都明白在选秀时她遭的黑手必是钮钴禄家出手,宫里的人手肯定是淑妃钮钴禄氏的,因此对于钮钴禄氏,佟嫔此刻是不留一分情面。 佟嫔的话一出,整个室内就是一阵寂静,虽然众人猜到佟嫔不会轻易放过额尔图氏,却没料到她居然想在众人面前让额尔图氏学规矩,这要是成了,不说额尔图氏以后在后宫就不用再想着出头了,顺带还连淑妃的面子也一起落完了。 马佳氏和纳剌氏二人在后宫里近十年,其他一些早入宫的妃嫔也会看形势,最是明白如何趋吉避凶,因此这时看着佟嫔半点不让人的架势也丝毫不插嘴,反正不管是淑妃被落面子还是佟嫔会倒霉,她们都乐见其成。 郭络罗氏位份只是个贵人,又还没侍过寝,所以在坤宁宫这里她还是没有座的,有什么事也还轮不到她说话,因此这时候只是站在后面静静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对佟嫔却不是没有嫉妒和鄙视的。 她入宫前家在关外,关外民风彪悍对女人的约束不那么严,外面的事她也听阿玛和哥哥说过一些,三藩闹的厉害蒙古又蠢蠢欲动的情况下,皇上必然忧心朝政无心多进后宫,在这种情况下能连召佟氏侍寝五天,简直就已到了极点,自己估摸着太皇太后应该是有所不满了,可佟氏现在居然还如此张扬,真是白长了张聪明人的脸。 直到芳仪拿起桌上放着的茶抿了一口,茶杯重新放到桌上轻磕出的响声才打破了这阵寂静。只是芳仪却仍是没说话,她料定此时钮钴禄氏绝不会看着佟嫔这样做。 果然,钮钴禄氏开口了,一开口就让众人都无法反驳。 “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钮钴禄氏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一阵刺痛,她从来不承认赫舍里是皇后,她并不比赫舍里差任何一处,只是阴差阳错命不好罢了,“这宫里有什么事还是要皇后娘娘做主才是。其他人总不好越俎代庖。”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重心绕回了芳仪身上,佟嫔的一拳如同打进了软棉花里,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后宫里的一切本就是皇后该管的,钮钴禄氏这话分明是在暗指自己窥伺后位,若是太皇太后或是表哥认定了自己有这个想法,那…… 芳仪看着下面二人的对峙,再听二人说来说去都把自己扯入其中,知道自己再不能视若无睹了,也不想再主这两人拿她当幌子。遂缓缓开口插、入两人凝滞的气氛中:“好了,也就今天你们都来得早,否则都赶不上去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请安了。额尔图氏的规矩必是得重新学的,现在就先送她回永寿宫去吧,等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我记得佟嫔身边的那位嬷嬷是原来孝康章皇后身边的,想来规矩定比我们要好的多,明日起就让这位嬷嬷去永寿宫帮着淑妃身边的嬷嬷一起吧。” 一边被压着的额尔图氏怎么也没想到淑妃她们居然敢真的对自己动手,这时候听了她们说的话,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宫里老嬷嬷教规矩的手段,她也是听说过一些的,落在那些人手里简直生不如死。 不,她后悔了,好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听了另外两个和她同住的答应的挑唆刺激,在皇后娘娘这里闹腾。都是她们俩个!努力的转向另两个早上在她面前说风凉话的人,可对方却低着头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芳仪说完也不再管佟嫔和钮钴禄氏脸上是什么表情,就起身向外让保姆带着保成一起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去,至于身后跟着的那脸色各异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次钮钴禄氏宫里的一个答应惹起的事,能这么简单的直接让佟嫔和钮钴禄氏对上,看来佟家肯定查出了什么。倒是佟嫔身边那个嬷嬷芳仪也有些惊讶,原来的孝康章皇后身边的嬷嬷在浸淫宫中几十栽,直到前几年才放出去,只是没想到现在又跟着佟嫔进了宫,她记得前世可没这件事。以那位嬷嬷的手段和皇上对孝康章皇后的怀念给的面子去永寿宫,必然能把钮钴禄氏打理的如铁桶一般的永寿宫撕开一道口子,到时有些事情自己也就好下手查了。 当年在宫中飘荡时,她在康熙年间很奇怪的有些宫她进不去,是以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再则梦境中的神秘公子既已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头,她也不会全拿前世看到的来对照现在,上游的河水变了后,下游的河水自然也会变化,她一直得记着不能全用着前世知道的那些后宫阴私套在今生,否则必然会害了自己和保成。 到慈宁宫里时,工仪带头请安后估摸了一下上座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脸色后,心里就有了底。估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里早就已经有人禀报了坤宁宫里请安时发生的事,两人这时没有直接说什么询问的话,也是默认了自己的处置。 只是接下来众人说话时,上座的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借几件事说钮钴禄氏懂规矩,在皇后有孕时打理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二人的态度立刻明了,虽然太皇太后并没给佟嫔脸色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她说话,可来请安的人里精明的几个都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态度——皇上一连五天翻了佟嫔的牌子这事,太皇太后是有些不满的。 佟嫔自然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意思,心下有些惶然,难道这就是额娘说的自己以前进宫玩和现在进宫成为皇上表哥的妃嫔的不同之处吗?以前无论她做什么,太皇太后都是喜欢她的,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慈宁宫里众人都是一派谈笑风声,有人逗趣有人奉承,看起来一派安宁,却无人不知其下的暗涌流动。 那天的事只是一个小风波,之后康熙没再召过佟嫔侍寝,连芳仪这里来的也少了。又是接着半个多月都不曾踏进后宫,让满心等待着的新人们一阵失望,芳仪依着对朝局的一些猜测和前世在乾清宫见的见闻,猜到定是三藩又占了什么地方,朝庭许是又打了败仗局势不乐观,皇上哪还有心思再踏入后宫。 皇上不来后宫,后宫里不会因着谁得宠而争,到是慢慢平静了下来,芳仪原本计划好的那件事也慢慢的让底下的人手办了下去。偶尔听钱嬷嬷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永寿宫里佟嫔派去的嬷嬷可是厉害得紧,和淑妃钮钴禄氏身边的嬷嬷起了不少摩擦,可碍着她原来是孝康章皇后身边的老人,连皇上也会给一分面子,钮钴禄氏即使再生气也不能把那位嬷嬷如何。 不过,听说额尔图氏被折腾的很有些惨,现在已经全不见初入宫时的高傲和跋扈了。芳仪倒觉得那样倒也好,懂事理知进退,知道畏惧了,好歹也不会再不长眼色的四处得罪人,那样才能在这宫里活得长点。 “主子,她果然又出去了,今天外面那个和她说过话的小太监却是钟萃钟的。”绿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色凝重的道:“奴才看着她出去,又让白兰守在那里才过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倒要看看她今天要如何做。”芳仪想着自从自己发现不对后一直注意着的保成的一位乳母,不,也许不只她一个,毕竟很多包衣家里是互相联络有亲的,赫舍里家妨得再严也管不了人家彼此联姻,更别说慈宁宫里那位一插手她根本没办法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冒冒然的换人。 “主子,小阿哥不好了……小阿哥不好了……”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明明只是从芳仪所在的东暖阁的另一间屋子到这,走不了多少路,整个人却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丧气的直如死人。 “你说什么?谁不好了,糊里糊涂的乱喊什么,好好说话,否则送你到慎刑司去长长规矩。”绿荷喝斥出声后,那个小太监抹着汗几句把话说清楚,原来是保成发热了。 “快去请太医!”芳仪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就感觉连站都站不住了,此时全靠着绿荷支撑才勉强撑着身体往保成屋里去,心里却已经全慌了。 第21章 暗局 芳仪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保成房里,听到保成的哭声只觉心神俱裂,进门时还在门槛上磕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后面追上来的白兰等人手快扶住了。 几步来到保成床前伸手探了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温度不高,应该还不至于到发热需要连滚带爬的去禀告她的程度,和平日差不了多少,现在就等太医来看看确定是否真的有事,隐晦的向绿荷看了一眼,绿荷右手微微做了个手势后芳仪才真正放下心。 稍微松了口气后,芳仪才有精神打量保成所有的乳母和保姆,她们一共十六人,本来是不必一起都在这里的,可现在小主子有事,她们都被带过来了,只有芳仪隐隐看的出来有两个乳母是被其他人挡在身后,全然看不到保成那里情形如何。 太医前脚刚来不久还正在诊脉中,后脚听到消息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都匆匆来了,涉及保成,三人都没往屏风后面躲避,全在屋子里等着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院判的诊断,几位专诊小方科的太医也在一边一起讨论着。 “赫舍里,这是怎么回事,保成好好的怎么会发起热来!照顾保成的奴才到哪去了?。”孝庄前面的话还是语气平静,到后面说起那些照顾的人时已经直接拍着桌子指着被带到前面的保姆和乳母无开始怒骂了起来。 旁边的皇太后本身就不像太皇太后那样对朝政敏感,她一贯只过自己的日子了,谁对她用心她也就对谁用心,芳仪对她一贯尊敬有加,平日也常陪着她说话,是以她对芳仪印象一直很好,此时看太皇太后发怒,有些担心的看了芳仪一眼。 “把这些人都给我好好的看管起来,小阿哥没事便罢,若是有事,我饶不了你们。”孝庄吩咐了将这里所有伺侍保成的奴才都让人押起来后,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芳仪没坐站在一边。 芳仪对太皇太后这样的问话方式倒是反而安心了,虽然对自己有些迁怒,可这样才是正常的,如果太皇太后什么都不说麻烦才大。 “高院使,小阿哥到底如何?”看着太医院院使高太医和另外两位院判出来,孝庄焦急的问了起来,芳仪的心也提了起来,指甲刺进了掌心里,关心则乱,事先防范得再严计划得再好此时芳仪也无法冷静下来。 半晌,从位太医商量后才由高院使过来回话:“小阿哥没什么大碍,只是夏日天气炎热,闷得太久所以导致体温较高。另外,乳母们平日用的饮食里也要调整一下才行。” “你是说乳母有问题?”孝庄敏锐的抓住了高院使话里的意思,心思却飞快的转了起来。皇子们的乳母是从内务府挑选好的,早在皇子出生的前几个月就开始好好调养身体,到了皇子身边后饮食上更是有专门限制和供应,并不是和一般宫人吃一样的,就是为了养好奶水好确实皇子安全无虞,可现在居然有人把心思动到乳母身上来了,这份心计可真是深沉的吓人。 “这……还要臣诊断一下才是。”高院使暗暗叫苦,照他诊断实话来说,小阿哥根本毫无问题,可现在闹得这么厉害,太医谁敢站出来说小阿哥一点问题都没有,否则到时候小阿哥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杀头的罪。要是说小阿哥病了得用药,这小儿用药本就艰难异常,又怕药会对小孩子产生什么大问题,显见是不能说小阿哥有什么问题了,那就只能往乳母身上推,比如说她们体质不同饮食需要不同,天气炎热的情况下难免会有点小毛病,比如上火一类的。 “把她们带过来。高院使你们只管去诊断,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保成到底怎么样了。”孝庄同意了高院使的话后,刚刚被绑起来的乳母们就被带了过来,连那六个保姆也一并被带了过来。 芳仪看着高院使和其他太医诊治的架势立时觉得不好,明明她早就让人把她感觉可疑的乳母和保姆都远远隔开了保成,确定她们没带什么东西是来害保成,可现在太医又要诊断,难道是她们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对保成做了什么。 几个诊断完后,说辞到是众中一致,只是夏天上火,饮食也需要改变之类的话,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芳仪这才彻底安下了心来。 就在太医们商量着要怎么给乳母们稍微调理下,给小阿哥那里也弄点安全不伤害身体的其他东西时,一个四十多岁瘦瘦的太医却几两次扭头往一个乳母身上看去。 “周太医,可是她们中还有什么不妥,若有你旦说无防。”芳仪开口道,此时 太皇太后听闻保成没事心情又好了起来,倒也不计较芳仪在自己面前直接开口。 “周太医可是有什么隐情要禀奏,你尽管说无妨,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这宫里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孝庄看着周太医皱眉的表情,立刻就猜出他应该是看了点什么,这位周太医虽非院使或左右院判,可他于一些偏门上却极精通。 芳仪看着周太医的表情也是紧张了起来,难道保成这里真的还有什么不妥是自己不知道的,也是疑惑的看向他,见他还是为难,突然反应了过来,这里其他人都在,若是真有什么不妥,难保那些人里没有动过手的。 “太皇太后,依我看,不如请周太医去隔壁问话,其他太医先商量着其他的。”芳仪话一说出口,孝庄也明白了过来,起身准备去隔壁,又怕这里没人看着,于是留下了皇太后和苏麻在这里看着,自己扫了芳仪一眼示意她也一起跟去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隔壁坐下,芳仪仍然站着,等周太医说话。 “臣家里世代行医且都是进太医院供职的,但曾有一位先祖对各种奇药有过研究,因此家中流传了一些平常太医不太知道的东西。”周太医欲言又止,头上却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他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怎么刚好碰上当职还被太皇太皇看出了不妥,只希望今天说出了这件事后能活着回去。 “有一位家祖曾记载,前明宫中曾出现过一种神秘的药物,无人知道那药叫什么名字,可那药一般都是后宫妃嫔们用于阴私之事,多是……”周太医已经快说不下去了,炎热的天气让他额头上冷汗之滴,背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多是给小儿的乳母用的,掺进饭食或者饮水中,无色无味,吃下后也完全查不出来曾服过这种药,只是乳母的奶水会有轻微的毒,久而久之小儿就会衰弱而亡,诊断时只能诊出是先天不足。”说完这些周太医已经站不住整个人跌到地上去了,居然在皇后娘娘宫里遇见了这种药,可见下手之人的目标明显是小阿哥,小阿哥是皇上现存的唯一嫡子,如果成功…… “居然有如此歹毒之物,周太医,小阿哥怎么样,有没有受到影响。”芳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闻所未闻的秘药,她后来在宫中飘荡时也没听过有这种东西。不过自从这些乳母到保成身边后,她感觉到不对时就把那几个乳母派人监视了起来,还禁止了她们喂保成,应该没事才对。 “既然吃下后也诊不出来,你是如何确定小阿哥身边的人用了这东西的?”孝庄却是抓住了这一点,芳仪刚刚也听出来了,但既然太皇太后在这,自然不需要她出头去问。 “回太皇太后,这种药吃下去后才会查不出来,但如果是带在身上还没服下的,会在人身上留下一股淡淡的甜腻香味,那个味道医术不太差的大夫都能察觉到,只是没几个人知道那味道的药是什么药。”周太医恨不得自己今天鼻子坏了才好,搅到这种皇家阴私里来真是要命了。 孝庄对这些秘药阴私的了解却比芳仪认为的多的多,大清初从关外进了紫禁城时,宫中使唤的太监宫女这些,还是留了些前明的宫女太监在宫内留用,宫女留得极少,但是太监留的多。这些人一辈子都呆在皇宫里,对后宫里的阴私秘药之类的见过不少,有些东西之阴毒绝非当时一直生活在关外的满人所能想像的,所以当初孝庄知道后很是整治过一批不老实的太监,就像当初在先帝身边引着他走歪路的几个太监,都是被她给处置掉的。 但同样的,当时的有些秘药却也悄悄的留下来了一些,甚至用在了一些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情上,比如当初董鄂妃生的那个小阿哥,甚至玄烨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的死。只是她现在可以确实当初宫里的那些东西她要么处理掉了,要么剩下的东西在自己手上,那现在出现的这药很可能就是从宫外来的。当初可还是有些太监和从宫里跑出的宫女流落在京中各处的,难保没被哪家收去当下人,于是也就把这东西传了下来。 “皇上驾到——”长长的通报声响起,康熙在乾清宫处理政务时李德全进去禀报了坤宁宫里小阿哥请太医的事,由于当时事情没处理完,康熙一直等到和召见的大臣说完才匆匆赶过来。 “查,去给朕好好查查那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哪些人和那个狗奴才接触过,全都给朕查一遍。”康熙听完事情经过后,再看眼前被堵着嘴绑着带上来,据周太医说身上那种味道的乳母保姆,眼中已经全然带上了杀气。去年时宫中刚刚处理掉一批造反的太监,现在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敢暗中谋害他的嫡子。 保成被确认了确实没受影响后,坤宁宫里的事情就被封了口,周太医也被皇上警告一番后离开了,康熙和孝庄两人开始查这药的来源,那两个乳母和保姆先是嘴牢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孝庄和康熙震怒下同时出手,查事情的效率立刻快了不止一倍,这段日子和那两人接触过的人,不管是哪个宫的,甚至包括坤宁宫里的,都被带去了慎刑司,只是最后审出来有些出乎意料的,其中有一个是慈宁宫里孝庄身边的老嬷嬷。 这一通猝不及防的查下去时,却把后宫里很多人布下的人手也给牵扯了出来,其中最多的,就是钮钴禄氏的人。 “居然是我身边的人,我倒是没想到,乌嬷嬷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也在为其他人办事,看来,我的慈宁宫了要好好清一清了。”听着孝庄的话,康熙赶紧安慰她,只说是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倒是把孝庄给逗笑了。 “继续查,一定要把那两个乳母和保姆的嘴撬开,告诉她们,叵是不说,不说诛九族,诛她们三族还是可以的。”话传来下去没多久后,那两人就招供了,可两人说的指使者却是一南一北两个人。 一个指向了钟萃钟马佳氏那里,可钟萃宫里做这件事情的人,却是孝庄自己早先时暗中派到那的,钮钴禄氏的永寿宫也是一样的情况,这样的结果令孝庄怒不可遏,她的人手居然不知不觉间就被其他人拉拢了过去。 “皇玛嬷,朕觉得不是马佳氏,最起码主谋不是她,她没那么大的势力弄到那种药。”康熙仔细思考后说了出来,另一个他却不太想把她往坏的方向想,只是,有能力弄到那种药又有能力在宫里布局的人,绝对只可能是钮钴禄氏而非马佳氏。若非太医中恰好有人知道那种药,又或者那两个乳母和保姆当日换了衣裳洗了澡,第二天可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芳仪赌的,就是那两个乳母和保姆拿到东西后的时间,在她们还来不及用时,就把事情揭出去。